《盗墓之迷踪》 1失踪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府里的小厮寻来时,沈辽白正被一群小孩儿缠得没法子,他长得清秀,气质文弱,对待孩子也是私塾里数一数二地耐心细致,是故这群皮猴儿在他面前愈发无法无天,一有空就缠着他问东问西,怎么都赶不开。 “大郎,大郎!”小厮元宝气喘吁吁地左扯一下,右推一把,好容易才挤进小孩儿堆里,“大郎,夫人喊你回去!” 沈辽白皱了皱眉,“出了什么事儿?” 元宝抹了把汗,“奴也不晓得,听飞红姐姐说,夫人在院子里拾了一只鸽子,捧进屋后不久就急匆匆地出来,去了老太爷那儿,接着又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半天,才出来吩咐,差人来喊您。” 沈辽白眉头皱得更紧,听了这么一大段也没弄清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也没继续问,把围着他的小孩儿们哄走,跟着元宝往家里走。 一进府门,就见飞红正在影壁前等着,沈辽白问道:“夫人呢?” 飞红答道:“夫人正在老太爷那儿,嘱咐奴婢在这儿等大郎。” 沈辽白一面向沈家老爷子的院子走,一面问飞红:“出了什么事?” 飞红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奴婢也不晓得,但看夫人的模样,好似是是二郎” 沈辽白脚步顿了顿,“影青?” 沈影青是沈家二子,今年也才刚满十六,与他大哥不同,是个常年不着家的,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得到他的消息,也不知在外面做些什么。 沈辽白心里隐隐不安,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一进沈老爷子的院子,沈辽白便听见书斋中隐隐传来哭泣声,他蹙着眉推门进去,只见沈夫人正伏在榻上哭泣,沈老爷子坐在案后,也是一脸忧愁。 沈辽白示意飞红退下,待飞红离开,才掩上门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夫人听见他的声音,慢慢坐了起来,珠翠歪斜,鬓发散乱,满面泪痕,“辽白,你可回来了!” 沈辽白从没有见过沈夫人如此模样,当即乱了手脚,连忙坐到母亲身边,揽着母亲的肩,好生安慰了一阵子,才听她道:“影青,影青怕是出了大事了!”说罢便又哭了起来。 沈辽白心底里叹了口气,他无奈地看向沈老爷子,只见沈老爷子沉着脸,将案上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推过去,“自己看吧。” 沈辽白将纸拿了过来,只见上头一手龙飞凤舞的字迹凌乱不堪,“若得此信,恐无归矣。” 这字迹便是再凌乱,沈辽白也认得确是二郎沈影青的手笔,他放下纸条道:“这是谁送来的?” 沈夫人哽咽道:“是影青养的那只鸽子送来的。” 沈辽白沉默片刻,原本他还觉着这字条没头没尾,指不定是哪个恶作剧,但若是二郎的宝贝鸽子送来的,倒多了几分可信。 “招招财现下在哪儿?”沉吟片刻,沈辽白问道,招财是那只鸽子的名字。 沈夫人拭着泪,“被翠儿找了个笼子关了起来,正挂在影青房里。” “它竟没啄人?”沈辽白有些诧异,沈影青养的这只鸽子可了不得,自小被沈影青护着宠着,在沈影青没像现在这样流荡在外时,可算得上是沈府一霸了,就是沈老爷子都被它啄过。 “没,原本珠圆玉润的,现下瘦的都脱了形,挣都没挣一下就被捉着了。”沈夫人眼圈通红,脸色惨白,“所以我才觉着,影青定是出了事无疑了。” 沈辽白心下一沉,原先便有的不祥预感如同阴云般堆在眉间,白皙文秀的容貌便显出几分肃杀来,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向沈老爷子问道:“爷爷怎么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沈老爷子道,“你也知道,影青在外头胡闹些什么。” 说到这个,沈辽白脸色愈发难看。沈家也算是定州数一数二的人家,凭着家中烧瓷的手艺,与京中大员也多有往来,偏偏家中二子,竟没一个愿意继承家业的,长子倒还好说,二子自十五岁开始,便离家远行,尽是跟着一群乡野之民干些鸡鸣狗盗,有损阴德之事,被家中长辈训了几次之后,更是连家都不回了,家人也无可奈何。 “影青上一回传信回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沈辽白月白色绣芝草的袖口已被揉得皱起,他抿着唇,脸上线条愈发冷硬。 “约莫是三个月前罢。”沈夫人得了长子安抚,稍稍平静下来,稍稍整了整妆容,忍泪道。 “信上可有不妥之处?”沈辽白细细问道。 沈夫人怔了怔,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站了起来,也顾不上发髻上摇摇欲坠的步摇,便推门出去了。 过了不久,沈夫人手里拿着一个梨木做的红漆小盒,匆匆走了进来,将盒子交给沈辽白,道:“这是影青以往寄来的东西,他素来话少,我看不出其中有什么问题,辽白你来看看。” 沈辽白打开盒盖,里头是数张有着折叠痕迹的硬黄纸,翻了几张,纸张上寥寥数句,只是简要地报个平安罢了,旁的什么也没说。 盒子里被沈夫人放了一个小香包,熏得这几张纸上染上了淡淡香味,沈辽白一张张嗅过,又拿起盒子中的香包仔细闻了闻,若有所思地用指肚轻轻摩挲着纸张,片刻后才道:“若我猜得没错” 他没说下去,只是站到案前,将烛台取来,点上,接着拿了最上头的那一张纸,小心地在火上烘烤,因着多次折叠显得有些脆弱的硬黄纸发出簌簌声响,没过一会儿,纸面上就显出黑色痕迹来。 沈辽白将纸收回,上头黑色的痕迹隐隐组成了沈影青的字迹,与他惯常的龙飞凤舞不同,这两行字十分细小规整,但自小和沈影青一起长大的沈辽白却一眼认出,这是影青小时候练了一段日子的钟书体。 “今日得见贵人,与同行谢家五郎等受其委任,需为其从中取一物,干系重大,若有不测,实为影青自寻死路,勿念。”沈辽白慢慢念道,念到后头,脸色愈发难看。 沈夫人听明白这两句话中的不祥意味,身子摇摇欲坠地晃了晃,坐倒在榻上,一面失神喃喃自语,一面泪珠子又掉了下来。 沈老爷子握着瓷杯的手微微颤了颤,他深吸了两口气,然而说话时还是带着颤音,“辽白啊,影青这” “这是用醋写的,遇火则显,有些地方虽然模糊了,大体意思却不会错,这样看来,要想找到他,得从这两句话里寻着线索了。”沈辽白面无表情地将纸放下,坐回低声哭泣的沈夫人身边。 “爷爷,贵人姑且不论,谢家五郎,你可认得?”沈辽白捻着袖口,凝神思索了一番也没从记忆中找到这样的人,便询问沈老爷子。 “谢家”沈老爷子沉思了一会儿,道,“与沈家有些来往的倒是有一个,但据我所知只有四个儿郎,并没有五郎。况且这天下姓谢的人家这样多,你怎能知晓到底是哪一户呢?” “影青向来寡言,这两句里头,连贵人身份都未提及,却独独提了这谢家五郎,虽然后头语焉不详,但想必这个谢家五郎定是与沈家有些干系抑或是沈家能找着的。”沈辽白慢慢说完,他素来气质文弱,脾气温和,然而今儿遇到这等大事,反而沉稳强硬起来,眉目冷清,叫人看了颇有几分寒意,却叫房里沈家两人安心不少。 沈夫人渐渐止住泣声,捏着帕子道:“不然派人去谢家打听打听?” 沈辽白点点头,“派个机灵点的,既然外头都不知谢家有五郎,恐怕是有些内情。” 与沈家不同,谢家乃是书香门第,虽然没做什么煊赫门庭的大官,但在定州也有几分势力,谢夫人治下甚严,婢子小厮无不谨慎守礼,是故派去的人打听了好几日,也只打听到一点儿含含糊糊的消息。 “私生子?”沈辽白有些诧异,但很快便平静下来,“若是私生,以谢夫人的严厉,倒也难怪外人都不知晓了,可打听到了这五郎住在何处?” 派去打听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厮,圆脸大眼,看起来十分憨厚,只见他苦着脸道:“说是在拐子巷那块儿,具体什么位置实在是不清楚了。” 拐子巷在定州相当有名,因它靠近勾栏之处,所居尽是风尘女子和一些不三不四的混子,常常闹出些事来,官府也不大管,故而常人都不愿靠近。 以沈辽白的身份,本不能亲自过去,但现下事态紧急,影青的性命还不知悬在何处,沈辽白只得亲自走一趟。 这事他并没有同沈夫人说,只和沈老爷子说了一声,沈老爷子嘱咐他小心一些,也没多说,沈辽白的父亲沈启元前些日子去了曲阳监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现下府里能撑得起来的也就沈辽白了,沈老爷子即便担心,也无法。 沈辽白特意穿得朴素,只带了元宝便过去了。拐子巷如同其名,狭窄巷子到中间时向左弯折,显得愈发幽深。 摆脱几个在巷子口便缠上来的妓子,沈辽白刚跨进巷口,便被叫出了身份。 “君家白碗胜霜雪,急送茅斋也可怜。没想到沈府大郎也会涉足这烟花之地啊。”坐在墙边的小乞丐摇头晃脑地说道,脏污地看不出长相的脸上一双眼睛倒是亮得出奇。 沈辽白打量了他一番,温声道:“这位小兄弟,在下今日至此是想寻一个人,不知小兄弟可否帮在下这个忙?” 小乞丐伸出手,沈辽白从善如流地将一两银子轻轻放进他手中,小乞丐笑眯眯地摸了摸,收进怀里,问道:“大郎想问谁?” “谢家五郎。” 小乞丐皱了皱眉,“他并不住在巷子里。”乞儿站起来,在巷子口往东边处指了指,“看见那处小巷了么?那里头只有一户,就是谢五住的地方了。” 沈辽白望了望,十分有礼地又谢过了,便领着元宝向那里走去。小乞儿站着看了一会儿,懒洋洋地正准备坐回去,便被一个人撞了一把,撞得鼻梁生疼,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他忍着痛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个儿极高的男人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绕过他继续向前走去。乞儿揉着鼻梁,倒也一声没出,坐回原处了。 巷口不管白天黑夜殷勤款款的妓子中有个同他相熟的,笑吟吟地问道:“阿宝怎的没敲一笔?往常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乞儿阿宝嘟囔道:“我又不是傻的,你看那人一身戎服,袖口紧扎,定是与军中有些干系,神色冰冷,身上带着股子血腥肃杀气息,定然已见过血,这样的大人,我哪里敢惹。” 他又向外头张望了一眼,“恩?” 妓子问道:“怎么了?” 阿宝挠了挠头,“今儿来寻谢五的人怎么这么多?诶呀,那温文尔雅的沈家大郎若是撞上那人,怕是要吃苦头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不明之人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如那乞儿所说,这条不深的巷子里只有一扇门户。沈辽白站在门前,黑色木门半掩着,从里头漫溢出一种奇特的寂静。 沈辽白只停顿了一下,便毫不客气地推门进去了,元宝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左右张望着,他知道今天大郎来办的事十分重要,故而到现在也不敢出声。 进门并没有寻常人家会有的影壁,空落落的院子中摆了一个硕大的水缸,里头的荷叶枯黄,水面上浮着许多蜉蝣的尸体。院子三面各有两间屋子,皆房门大敞,沈辽白随意挑了一间进去看了,屋里很整齐,并没有翻动的迹象。 沈辽白进去的这间似乎是主人的书斋,沿墙一架书架,密密匝匝全是书籍,沈辽白站在书架前,仔细端详,目光正扫过摆得整齐的书脊,就听见身后传来元宝短促的惊叫声。 沈辽白遽然转身,尚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便被一把掐住了咽喉,扣在书架上。被这一撞弄得脊背生疼,沈辽白忍不住眯了眯眼,皱起了眉。 “你是谁?”因为疼痛而有些模糊的视野里,面前高大的男子正微低了头看向他。 沈辽白喘了口气,“沈辽白。” 男子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沈辽白沈影青与你是什么关系?” 沈辽白眉皱得愈紧,眉间折痕让他清秀的容貌多了几分苦痛堪怜,男子却并不松手,甚至手上力道也没有放松丝毫。 “我是他长兄。”沈辽白微阖着眼,他已然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但仍旧被掐得很不舒服,隐约的窒息感让他提不起力气。 男子闻言思索了一会儿,便放开了沈辽白。 沈辽白靠着书架才勉强站住,轻轻咳嗽了两声,他哑着嗓子开口道:“敢问阁下是?” “楚愆阳。”男子声音冷漠,也没有对方才行为致歉的意思,他转身走开,将被打晕扔在地上的元宝拎起来扔到一边的小榻上,一面问道:“你来这里做甚?” 沈辽白觉得脖子上被掐过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疼,他没有去碰,只是深吸了两口气,“大约和你的目的相同。” 楚愆阳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 沈辽白心里苦笑,看来对方不好应付。楚愆阳,这个名字他很陌生,但是他却知道沈影青,同时又找到了谢五郎这里,定是与影青失踪之事有所关联,无论对方目的为何,他都一定要尽力取信于他。 沈辽白转过身,在书架上漫不经心地抽出一本书翻了两页,“阁下也是那位派来的?”这句话语焉不详,却独独突出了“那位”二字的分量,叫人不得不注意。 楚愆阳轻轻嗤笑一声,“你是指定王?”他语气凉薄,提及定王,也殊无尊敬之意。 竟是定王,沈辽白心下惊了一惊,脸色却是如常,只微微露出一点柔和笑意,“怎的定王殿下还不肯放弃么?” 楚愆阳正在翻检屋里的箱笼,闻言手头动作停了下来,“你知道多少?” 他望过来的目光十分冰冷,沈辽白却仿佛毫无所觉,依旧带着温柔浅淡的笑意,指尖摩挲着手中书页,轻声道:“天地开辟贵本根,乃气之元也。欲致太平,念本根也,不思其根,名大烦,举事不得,灾并来也。此非人过也,失根基也。离本求末,祸不治,故当深思之。” 缓缓呼出一口气,沈辽白抬眼对上楚愆阳的目光,“《太平经》在张角手中之时,被当做治世神书,从治国之道到神仙方术,均有涉猎,张角即便是败了,靠这本书所得来的名声财富也足以让任何人心动,也难怪定王念念不忘。” 楚愆阳眯了眯眼,他向沈辽白这里走了过来,大敞着的门外斜斜照射进来的近乎泛白的阳光在他脸上滑过,让沈辽白一瞬间看到他雕凿斧刻一般深邃的五官,和颜色浅的近乎金色的瞳孔,这奇异的相貌令沈辽白晃了晃神,禁不住联想到某种将要猎食的猛兽。 “我素来不喜拐弯抹角,只问你一句,你听过楚冢这个名字么?”楚愆阳微微低下头,冷淡道。 沈辽白犹豫了一刻,这个楚冢约莫是楚愆阳的亲人,既然楚愆阳问起,必然也是与影青情况相类,他慢慢眨了眨眼,正要回答,便被楚愆阳打断了。 “看来你不知道。”楚愆阳拉开了距离,如同失去了兴趣,他别开脸看向窗外,“那你可以离开了。” 沈辽白喉头微微动了动,他白皙脖颈上已然浮现出淡淡淤痕,说话时免不了有些疼痛,使得他声音也开始沙哑起来,“上一批被定王请去的人恐怕都有去无回,定王对你定然也有所隐瞒,其中隐秘仅凭你一人,怕是无法窥得全貌。” 楚愆阳侧过头瞥了他一眼,“那又如何?” “我手上有你尚未得知之事,以此为交换,我只求一件事,这次下墓要带上我。”沈辽白笑了起来,看起来仍是清秀文弱的书生模样,但态度却是冷冽决绝,显见得并无退让之意。 “我不知道的事”楚愆阳看过来的目光仿佛蕴着冰,“例如?” “例如张角的尸身在被挖出分尸后,重新被收敛,而那座坟墓才是他真正的墓室,其中地形复杂,而我恰好有大略的墓室地图。”沈辽白道,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书,指尖微微泛白。 “我并不相信你手上有什么东西是我必需的,但此次事关重大,为保险起见,我可以带上你,只不过墓里生死由天,你自己看着办。”楚愆阳沉默了一会儿,才漠然答道。 沈辽白松了口气,终于忍不住摸了摸颈间淤痕。 楚愆阳继续说道:“我无谓你手上有多少线索,但你方才的推测倒是说中了,定王确是对我们有所隐瞒,这次还另外安插了一个人,我没这个耐性应付他,你既然定要跟来,那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沈辽白怔了怔,他抿了抿唇,默默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楚愆阳的目光扫过他手里的书,便转身向外走去,一面道:“时间到了我会通知你。” 沈辽白站在那里,目送他离开,当视线里已经没有楚愆阳的身影,他方才松了口气,扶住身旁的书架,缓了缓神,走到榻边,推了推榻上的元宝,“不要装了,起来。” 一直保持着昏迷姿态的元宝立时翻身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沈辽白道:“大郎,您没事吧?” 沈辽白倒不责怪他装晕的行径,方才那个楚愆阳,且不论身手,身上那股肃杀之意便不是常人能有,看他身上装扮,怕是真见过血的。 “你什么时候醒的?”沈辽白问道。 “大郎开始背书的时候。”元宝挠了挠脑袋,道。 沈辽白笑道:“你醒的倒是快,怎的当时不起来?” “我觉着要是醒了,好像会打搅到大郎,况且奴就是起来了,也打不过那人,就只好躺着。”元宝傻乎乎地回答道。 沈辽白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元宝觑着他的脸色,小心地问道:“大郎,真的要跟着那人去” 沈辽白笑了笑,“我开头玩的把戏并没有瞒过他去,若不是影青真的留了东西,恐怕从他那里什么都讨不到,如今他肯带着我去,已是万幸。” 元宝并不明白沈辽白开头的把戏是什么,只是忧心忡忡地道:“可这也太危险了,夫人和老太爷那里” “这不用你来操心。”沈辽白将手上那本书小心收好,“走吧,先回府。” 是夜,沈辽白将今日所得和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沈老爷子,即便已然在预料之中,沈老爷子的反对之强硬还是让沈辽白有些头疼。 “这件事大可以委托给别人去做,你一介书生,去凑什么热闹!”沈老爷子脸色铁青,差点将茶杯扔出去。 沈辽白镇静地站在沈老爷子案前,道:“这件事交给谁沈家都不会放心,且我忧心影青之事可能涉及造反,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便是母亲那里,我也不打算告之,爷爷你该明白,除了我去,别无他法。” “你说的轻巧!”沈老爷子气得眼前阵阵发黑,他坐下来,喘了几口气才勉强顺过来,“你说,影青已经下落不明,看情形也恐怕你要是也搭了进去,沈家统共也就你们两个孩子,你叫我们怎么好!” 沈辽白沉默片刻,他伸手,袖子微微滑落,露出清瘦的手腕,手指轻轻搭在肩胛处,“不是有这个吗?”他微微笑了,笑容却未见以往温和,沈老爷子一看他这样笑,就明白无论劝说还是责骂都无用了,沈家这两个孩子,尽管从相貌到脾气都没有相似之处,却有一点,让人不得不承认他们确是兄弟,这两人都十分倔强,一旦想好的事情,不管周遭如何,便绝不回头,若不然,沈影青也不会干脆一走一年,几乎连家也不回。 沈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你不是向来不信它的么?” “我怎么想不要紧,这个刺青我和影青自小便各有一个,虽然我不清楚有什么用,但看爷爷的态度,想来是有些来历的,爷爷你既已放心将影青放出去干那事一年之久,怎的到我就不行了?”沈辽白道。 沈老爷子闻言只觉头疼,沈辽白所说的刺青是他们兄弟俩幼时,他好不容易请到了一位声名在外的奇人来给他们刺上的,据说从所用颜料到刺针,均不是凡物,花纹也甚有讲究,说来也奇了,原本兄弟俩身子都不怎么好,沈辽白是因着身子骨弱,沈影青则是玩耍时也不知怎的总是受伤,沈家上下对这两个孩子成天提心吊胆,可自打纹上了这看不懂的花样后,兄弟俩就如同被什么庇佑了一般,顺风顺水地长大,再没出过什么事,是以沈老爷子对这刺青极为迷信。 他沉默许久,最终颓然地向后靠去,挥了挥手,“看来我也是拦不住你了,罢了罢了。” 沈辽白松了口气,他这次确是自作主张了,将自己也置于险境,累得家人为他担心,但这件事仅仅掀开一角便知牵连甚众,他无法将影青的生死交托给他人,只得任性一回。 沈老爷子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在身后百宝阁上寻摸了一阵,从一只白瓷大瓶后拿出一个红木小盒,也不知是放了多久,木盒上的锁扣都满是锈迹,轻轻一碰便簌簌地往下掉。 沈老爷子慎重地打开,只见里头也无底衬,光溜溜地放着一把匕首,刀身乌沉沉的,看起来很有分量。 “这匕首叫做龙鳞,我早年从一个行脚商人那儿买到时,本是当个玩物,不料却是个百里挑一的利器,你把它带上,权当是让我们安心一些。” 沈辽白小心地接过匕首,敛了笑意轻声道:“多谢爷爷,母亲那里还请爷爷帮我圆话。” 沈老爷子仿佛是很累了,摆摆手说:“出去罢,走之前跟我说一声,要带什么要用什么也尽管说,自己自己当心些。” “我会的,爷爷。”沈辽白轻声应了,合上沈老太爷的房门,便叹了口气,这一去必定凶险,方才在沈老太爷那儿说的轻巧,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谱,只是事关乎于影青,他不得不这么做罢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3焦黑树枝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沈辽白虽然是沈家长子,却未见建树,不过是个私塾先生,我不明白大郎为何要带上他?”扈从含章问。 按照楚愆阳细微谨慎的态度,是决计不会带上一个无用之人,而这些天他已将沈辽白的身世背景调查了一番,底都摸透了,确是没有出彩的地方 楚愆阳骑着马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他手头真的有线索,说不定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若是没有,我们已经带了一个从定王那边塞过来的累赘,也不怕再多带一个。” 他微微眯着眼睛淡然地注视着前方,视线里多了一个月白的身影。 沈辽白等得百无聊赖,听到身后马蹄声,回头看去,便见几个戎装青年策马而来。为首那人正是楚愆阳,他微微扬了扬唇角,做出客气的笑意,迎了上去。 此时细看之下,楚愆阳的五官轮廓里确是比常人深得多,瞳色却极浅,想来是家中有西域血统,沈辽白的目光又落在楚愆阳的左肩上,他的肩上停着一只身形矫健的隼,罕见的蓝色眼睛此刻正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沈辽白。三天前就是它给沈辽白送来集合的消息,当时还跟招财打了一架,啄掉了招财头顶几根引以为傲的长毛。 停在沈辽白肩上的招财见到故敌立即躁动不安,喉部发出低沉的警告声,对方的隼却并不当回事,悠哉悠哉地梳理着羽毛。 沈辽白抚摸着招财的头,轻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沉住气啊招财。” 楚愆阳简短地相互介绍了一下,他仅仅带了两个扈从,一名含章,另一名问皓,与楚愆阳年纪相仿,也都与他似的冷冷冰冰,对于沈辽白的客套话没有一丝反应,连必要的寒暄都省去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沈辽白并不介意。 “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沉闷的气氛被轻快的语调打破,策马在四人身边停住的青年拱手道:“在下宋千程,是定王的门客,此次奉定王之令,与各位一同走一遭。”青年眉目里含着些文气,看体魄倒比沈辽白还要羸弱些,又是一介书生。 含章发出一声嗤笑,被问皓瞪了一眼后适才收敛了。 “出发吧,”楚愆阳收回远眺的目光,淡淡开口道:“我们要在日落之前,赶到七星村。” 七星村在定州城北,不算远,快马加鞭应该能在日落前赶到。除了赶路,一路无话,总算在日落之前赶到七星村。在宋千程的指引下,寻了一家邸舍住下。 因着抓紧时间赶路,途中没有停下来休息过,楚愆阳决定休整一下,在邸舍里用饭。 “大郎你赶路时都没有考虑过我们队伍里的老弱病残呢,你看夫子的脸色都白了。”含章揶揄道。 沈辽白从未如此拼命赶过路,一路颠簸有些难受,他笑了笑,拱手道:“多谢含章兄关心,辽白不碍的。” 含章本意想嘲笑一下沈辽白,却被沈辽白装的真真似的道谢堵了回去,顿时一股不自在,着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楚愆阳罕见地露出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磨砂着手中杯子粗糙的边沿问:“上一行人也是住这里?” 宋千程点头称是。 楚愆阳向含章使了个眼色,含章离开桌子,朝着掌柜走去,应该是去打探消息了,只是不消片刻便又臭着脸回来了。 “她说时间久远,不记得是否有那么几个人了。” 掌柜是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此时脸色也不大好。 楚愆阳便不再言语,一行人用罢晚餐,都回到各自的房里休整,等待第二日的部署。 沈辽白躺在榻上怎么也睡不着,掏出沈影青的亲笔信,已经皱巴巴不成样子,就着昏黄的灯光依稀能看到上头‘若得此信,恐无归矣’八个字,字字揪心。 他们两兄弟自小感情就好,连拌嘴都鲜少有过,只有在知道沈影青跟人下地之后说过几句重话,也都是基于担忧弟弟安全的情况下。 尽管家里人一致反对,沈影青却跟铁了心似的要干这一行,甚至离家出走,除了偶尔写信与母亲报平安,便再没有过多的联系,约摸也有一年时间未见到他的模样了。 沈辽白实在心烦意乱,听到楼下有关门声,大概是掌柜要关门打烊了。略一思索,便穿衣下楼。 掌柜听到下楼的动静,回过头看到沈辽白,问道:“贵人可还有吩咐?” 沈辽白微笑道:“这位夫人,晚上我那位兄弟说话急,多有冒犯,还请不要怪罪。” 掌柜抬眼打量沈辽白,文质彬彬,说话也有礼,便笑道:“不碍的,我哪能和客人计较呢。” 她见沈辽白坐下,便也陪他坐着说话了会儿话,听他讲了些奇闻异事,又拉了会儿家常,她本是个热情淳朴的农村女子,很快便同沈辽白熟络起来。 见时机成熟,沈辽白沉了沉声,问:“夫人对沈影青这个名字可有印象?” “他一个月前曾经住在这里,”掌柜答道:“不过已经半个月未曾露面了。” 沈辽白一听得沈影青的消息,稍稍安了心,急忙道:“他是我的弟弟,失踪了半个月,我的家人很是担心,夫人若是知道些什么,还请不要隐瞒。” 掌柜看他悲痛的样子不似装出来的,再仔细瞧瞧他的模样,和记忆里的沈影青确实有些相像,便也不再隐瞒,“他是一个多月前住进来的,连他一起一共五人,因为住进来时便预支了两个月的房费,似乎是富家子弟,但是与另外几个人不同,他进进出出都会同我打招呼,没有架子,所以我对他印象还算深刻。” “五个人?可还在?”沈辽白问。 掌柜摇摇头道:“他们五个人同进同出,关系不错,半个月前也是一同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尽管是预料之中的答案,沈辽白还是有些失望。 掌柜见沈辽白脸色不甚好,思虑了一番又道:“我们这种乡村邸舍,平时甚少有人往来,因此我还留着他们的房间,怕他们回来还会住,所以仅做日常打扫,房间里的东西却是没再动过,你要不要去看?” “自然,辽白多谢夫人。” 沈影青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间,正好是沈辽白房间的对面,掌柜取出备用钥匙打开房门,点燃蜡烛便回房休息了。 房间里很干净,可能是新打扫过了。沈辽白端着烛台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打探,地上,柜子,抽屉里,干干净净,一点东西都没留。 沈辽白轻叹一声,或许在上个月下地之时,他们就将东西全部带走了。 可是,既然影青在谢五家留下线索,就说明他想让人追查下去,他一定知道有人会来到此处,没理由不留下点什么,然而里里外外都查看过了,并未看到任何暗号或文字。 沈辽白端着烛台站在房间中央,他的旁边是一张圆桌。他慢慢蹲下身,探身往桌下看去,果然在桌板上绑着一个小包袱,包袱由黑色的细丝线绑着,因此很难被发现。 沈辽白打开包袱,包袱里有一张字条,和一个红木锦盒。字条仅仅只有三个字,‘找张三’。 这张三是谁,难不成是和他们一起下地的?可是掌柜说他们五个人再也没有回来过,这张三岂不是也消失无踪了?那该上哪儿找去? 暂时抛下这烦人的问题,沈辽白打开红木锦盒,里头的物件用红色绸缎几层包裹,原以为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打开一看,却是一截树枝? 沈辽白眯了眯眼睛,他仅能由手感判断这是一截树枝,因为这东西似乎被火烧过,已然焦黑不成样子,凑近了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焦味。 沈辽白瞧不出这物件有何来头,然而单看包裹程度,就晓得应该不是简单的东西,不然影青不会如此慎重。 他看看树枝,又看看字条,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去找了楚愆阳。 仿佛料到他会来,在他抬手敲门时,楚愆阳便打开了门。他穿着白色的单衣,罩了一件青色的外衫,褪下武装后,似乎少了丝冷峻,然而一开口却依旧是冰冷的语调,“何事?” 沈辽白开门见山道:“我有东西给你看。” 楚愆阳偏过身让他进了屋。 沈辽白将在沈影青房里找到的东西交给他,道:“既然你同意我成为这个队伍的一员。作为回报,我应该交予你一些东西,免得你始终认为我是讹你,才谎称自己手头上有线索的。” 楚愆阳睨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透出些冰冷的意味,“你以为我不知晓这些东西是你刚刚从沈影青房中找到的?” “你当然知道,”沈辽白斟了杯茶兀自喝着,“自我进入影青的房间起你就盯着我一举一动了。” 楚愆阳比沈辽白高半个头,身形也要高大许多,此时同他近距离对面站着,遮住了烛光,使得沈辽白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感受到他说话时拂过脸的气息,“所以你只是要打消我的顾虑,才将东西交给我?” 他微微低下头,凑的更近了些。 沈辽白并没有被他的气势所迫,反倒嗤笑一声,“辽白何德何能能让您对我有所顾虑,实在辽白自己不懂,才让您瞧瞧里头的门道。” 楚愆阳被他反驳,也不恼,退开身,凑近烛光去看手中焦黑的,姑且称之为树枝的东西,暖黄的烛火在琥珀色眼眸里跳跃,却驱散不去其中深深的寒意。 “张三我知道,是七星村的人,明早让含章去打探他的住处,然而这东西,”楚愆阳摆弄着手中的树枝,“我也不甚了解。” “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罢,”沈辽白喃喃道:“不然影青不会如此重视。” 楚愆阳沉默了一会儿,估计想法与沈辽白相同,“不若明日我差人将此带回家中,给家中的长辈看看,兴许能看出些什么来。” 沈辽白并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同意了。 “回去休息罢,明日五更便要起,你若落下,我可不会等你。”楚愆阳道。 尽管语气有些生硬,较之方才却缓和不少,沈辽白微笑道:“恩,你也早些休息。” 待到沈辽白出去,楚愆阳又看了看锦盒里的树枝,终究还是摇摇头,盖上了盖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4迷雾泥沼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楚愆阳将昨夜沈辽白找到的字条与锦盒摆在桌上,道:“今早我与含章查看了其余四间房,别无所获。” 一行人对着锦盒里的树枝没有头绪,宋千程举着这截只有拇指大小的树枝放到阳光下瞧了瞧,“你们看这中间似乎有东西?” 沈辽白闻言立刻凑上去看,在树枝的表面有一道道细小的缝隙,与到了冬天,树皮开裂产生的缝隙类似,在阳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里头点点暗绿的斑点。 “要不,”宋千程望了一眼楚愆阳,“我们把它掰开来看看?” 他虽然是定王派来的人,却并无多大权利可言,一来是定王将此事交由楚愆阳全权负责,二来,依照楚愆阳的个性,他若不想听从,宋千程也拿他没法儿。 楚愆阳点点头。 得到应许,宋千程双手一使劲,随即发出疑惑声,这截看似脆弱地一碰即碎的树枝并没有应声在他手下断成两截。 “这?”宋千程看着手里完整的树枝面色迟疑。 含章嘲笑道:“宋君是今早没吃饱么,怎地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从宋千程手中夺过树枝,这东西就跟铁块儿似得坚硬,怎地也掰不动,含章那股子倔脾气也上来了,“我还不信这玩意儿能刀枪不入。”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往上砍,这一匕首可是结结实实用了劲儿,像砍在盾牌上似的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树枝依旧完好无损。 这下连含章也傻眼了。 楚愆阳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把树枝收好交给问皓道:“你速将此物送到长安家中。” 问皓拿着锦盒道:“大郎,此去凶险,你身边可用之人少之又少,问皓还是留下来协助你吧。” 被暗讽成无用之人的宋千程面露羞愧之色望向一旁淡定自若的沈辽白。 锦盒自然也不能让他俩去送。 “我自有人选,”问皓说着起身,别看他一副貌不惊人的样子,力气却很大,直接将另一桌背对他们吃饭的客人提溜着过来,将锦盒交给他,“你已跟踪我们一路,想来十分无聊,就烦劳你将这锦盒送到长安楚家罢。” 那人看了看在座的一行人,咬了咬牙,带着锦盒出去了。 含章已经从方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悠悠然地饮了口咸涩的茶水道:“宋兄,看来定王并不十分相信你的能力呀。” 宋千程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宋某做事确有不足,幸而同僚补救,才不至于被定王怪罪。” “方才那人自我们出了定州城就一路跟踪,定时向定王汇报情况,定王多疑,事事都要知道详细才会放心。”问皓为在状况之外的沈辽白解释道。 原来如此,沈辽白暗暗思付,对于定王的事迹,他也知道一些,据说早年战功显赫,却被剥夺了兵权,封了个定王的名头,让他在定州城做个手无实权的闲散王爷。 这么多年也是无风无浪地过了,若是沈辽白没有歪打正着地参与到这个行动中来,只当定王是要风平浪静地安度晚年了呢。 “客人,可还需要什么吗?”掌柜问。 沈辽白想起影青留的字条,便随口问道:“掌柜可认识张三这人?” 掌柜手一滞,问:“客人寻他何事?” 沈辽白自然留意到她的小动作,平和道:“无甚大事,只是听人说他曾经与我弟弟接触过,所以我想找他问问是否知道些线索。” “哎,”掌柜一拍桌子,“这张三就是不学好,您稍等,我这就给你叫他去。” 说罢,便匆匆忙忙地出去了,不过半晌,便捏着一名瘦小男子的耳朵迫着他进来了。 “哎哟,姊姊,你轻点儿呀。”瘦小男子直讨饶。 “你快说,你将那位姓沈的客人藏到哪儿去了,是不是绑了人家?” “我哪儿敢呀,他们五个人呢,一个个好身手,我怎么可能绑了他哟。” 掌柜听闻,依旧不松手,“那你的金子是哪里来的?” 张三捂着自己的耳朵,脸上神情痛苦不堪,“是他们给的。” 掌柜一瞪眼,“胡说,平白无故他们为何给你钱?” 眼见着掌柜又要下重手,沈辽白急忙劝阻道:“夫人手下留情,你且放手让他好好说说。” 掌柜咬咬牙,放开了手。张三揉着被拧红的耳朵,深吸了一口气,总算缓过来了,“我可没白收他们钱,我带他们到后山,他们给的钱,公平交易。” “后山,你不要命啦,你竟然带着他们去后山,”掌柜几个耳刮子差点把张三撂倒,“你自个儿不要命,也别害别人,你知不知道这位客人的弟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我不知道呀,”张三傻傻地站着,“我将他们带上山,他们站在山头看了看,便让我先回来了。我怕他们迷路,还特地在沿途做了标记,他们还没有回来?” “你说的后山在哪里?”楚愆阳问。 凌厉的眼神让张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在村子后头,在进山之前有一片沼泽,稍微不小心便会陷进去,所以很少有人打那里去。以前我缺酒钱时,便会到后山猎几只野味换钱,因此对那一带还算熟悉。” “带我们去那里,我付你双倍的价钱。” 尽管掌柜再三劝阻,沈辽白还是决意跟着张三去了后山。 别看张三瘦小瘦小的,走起山路来倒是不含糊,跟猴儿似得蹦蹦哒哒就上去了。楚愆阳主仆三人脚力好,跟得紧,沈辽白和宋千程咬着牙跟在他们后头。 “看来沈兄不是他们一伙的。”宋千程道。 沈辽白微笑道:“我们现在都是栓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不是一伙的。” “也是,”宋千程轻笑着,“我听说你是来找弟弟的?那与楚愆阳的目的倒是相同呀。” 沈辽白想起楚愆阳提过的楚冢,“楚冢是他什么人?” “工部侍郎楚冢,是楚愆阳的父亲。”宋千程答道。 “工部侍郎?”沈辽白略一皱眉,“为何会替定王来寻找墓穴?” 宋千程擦擦汗,笑道:“个中意味,在下不好说,沈兄是聪明人,应当比在下理解通透。” 定王除了想要墓中的财宝去招兵买马,更想得到治世天书——太平经,谋反的意图十分明显,而身为工部侍郎的楚冢却在帮他,难不成沈辽白倒吸一口冷气,楚冢想要帮定王造反,那么身为长子的楚愆阳也一定知道,说什么定王请他们来帮忙寻找都是谎言,真正的意图是想谋反 “走不动了?” 楚愆阳的声音蓦地出现在身边,沈辽白一惊,原来他方才顾着想事情所以掉队了,楚愆阳特意慢下脚步等他跟上。 “不,没什么。”沈辽白摇摇头,方才的一切仅仅是推测,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当不得真,心中存有芥蒂,便会难以合作下去。 “前头是沼泽,”楚愆阳道:“踩着前面人的脚印走。” 这片沼泽很大,近看时与普通的烂泥没有区别,有些地方还生着杂草,极容易迷惑人。沈辽白踩着前头的脚印往前走,楚愆阳跟在他后面。 走到一半时,平静的泥沼突然咕噜噜地冒起了泡,并且越冒越快,整个沼泽像一锅烧开的开水沸腾起来,冒出阵阵白烟。 沈辽白停下脚步,因为前方的泥沼里伸出了一只手,起先是手指,而后慢慢地手掌,手臂,继而那一片泥块都在耸动,仿佛是以前陷在里头的人阴魂不散,想要从里头爬上来似得。 沈辽白想动,身体很僵硬,他费尽力气只能动动手指。 那只染着泥浆的手已经移动到他的前头,一把抓住他的脚面。脚上顿时似有千斤力道,要将他拽到泥沼里头去。 一只手轻触他的后背,然后迅速捂住他的口鼻,快递地将他往前拖行,就在沈辽白快要窒息的时候,那只手终于放开了他。 沈辽白倒在坚实的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气,“怎么c怎么回事?” 坐在他身边的楚愆阳已经恢复冷静,“是瘴气。” 沈辽白坐起身,这才发现太阳早已隐入阴云之中,天色阴沉沉地像是要下雨,沼泽上飘起一股乳白色的瘴气,奇怪的是,瘴气只游走在沼泽上方,并不飘进山里。 “这瘴气能让人产生幻觉?”沈辽白喃喃道,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鞋面上,又是一惊,鞋面上赫然四根泥指印,清晰地能看到手指上的纹路。 楚愆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道:“走。” 沈辽白也顾不得许多,既然跟来,就知道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他深吸了口气平静内心,便跟在楚愆阳身后往山上爬,同另一伙人在稍前的位置会合了。 “郎君,”张三看到楚愆阳过来,上前道:“这天要下雨了,这山里又没个可以躲雨的地方,在雨里爬山也很危险,要是几位郎君磕着碰着,我非得被姊姊揪掉耳朵不可。” 楚愆阳抬头看了看天,道:“一时半会儿不会下雨,何况沼泽那边有瘴气,我们出不去。” “这好吧,”张三咬牙道:“几位郎君跟好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5荒山腐尸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听老人们说这山里有大猫,上山打猎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的,久而久之就没人敢上来了,”张三劈开前面拦路的树枝继续说道:“可近来天下不太平,本就缺吃少穿的,那些个当官的还时不时来征粮,于是我们村里有几家穷的吃不上饭的人家被逼的没法儿,进山打猎来了,到现在一月有余,连尸首都没找到。” 沈辽白停下来喘了口气,放眼望去满目绿意,耳旁听见奔腾的水声,应该是一处瀑布,因而连空气都带着淡淡的湿气,“我看这山林不深,真的有大猫?” 张三挥舞着手中的柴刀:“谁知道呢,反正我是没见着,喏,前面就到了。” 他们用了两个时辰爬到山顶,又花了一个时辰前往上一伙人与张三告别的地点——一处悬崖。 沈辽白扶着悬崖边的巨石,黑压压的阴云近的仿佛触手可及,狠厉的山风吹得他一个踉跄,险些跌落悬崖去,这一惊倒使得身体消去大部分疲惫。 这处悬崖已是山顶最高处,站在上头很利于查看地形,只见此处山峰连绵,附近的山脉合拢来,形成一处山坳,而在不远处,一条巨大的瀑布奔流直下倾泻进山坳。 “群山合围,中有活水,蕴其气也。”楚愆阳轻吟道:“是这里了。” 沈辽白粗浅地读过一些关于玄学的书,因此也能明白个大概。气,生气,据说把尸身埋在拥有强大生气的地方,便可保持尸身不朽。每座山的生气都有固定的走向,而眼前这个山坳,应该是周围群山生气的一个汇聚点。那条瀑布则起到界水的作用,将所有的生气围拢圈在这山坳里。 问皓从包袱里取出金子塞到张三手里道:“行了,就到这里,你可以回去了。” 张三拿着钱,直愣愣地盯着问皓,“这可不行,我答应姊姊要把你们安全带回去的。” “不必,我们自有安排,”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张三道:“若以后有人来寻我们,就将这信交给他。” 张三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人,从一开始要来后山时,便收拾了行囊一并带过来,看样子本来就没打算回去,也罢,“我暂且先回去,沿途留下记号,到时郎君寻着记号回来,还请万事小心。” 楚愆阳在悬崖上负手而立,凌冽的风撕扯着他的袍角,他带着惯有的淡漠神情微微颔首,竟有些睥睨众生的意味。 “山坳下雾霭浓重,切勿贸然下去,去查看一下有没有其他的路通到下面,”楚愆阳又看了看沈辽白与宋千程道:“你们就待在这里。” 宋千程待他们走远,适才伸伸懒腰道:“不用干活倒也乐得清闲,沈兄在此稍等,某去解个手。” 说罢便小跑着去了,只余沈辽白等在原地,看山坳下的重重雾霭,较之平时看到的浓雾似乎要浓稠一些,像乳白色的丝线层层缠绕,恰好蒙在山坳之中。 “诶,你们快来,快来” 不远处传来宋千程的叫声,听起来挺着急,沈辽白有些后悔刚才没跟着宋千程一起去,万一他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所幸宋千程完好无损,正站在一棵大树边朝沈辽白招手,其他的人听到叫声,也纷纷赶了过来。 “秀才,你瞎嚷什么呢?”含章不满道。 宋千程指了指旁边那颗大树,只见树上系这一截粗麻绳,麻绳的另一端则垂入山坳,没在雾霭里头看不到了。“还有,”他示意众人看山崖下面,在峭壁上钉着一枚拇指粗细的钢钉,“你们说上一伙人有没有可能从这里下去?” 问晧把垂在坳中的麻绳收起来,顶多就是三根长麻绳系在一起,并不是很长,他看了看楚愆阳,问道:“我下去看看?” 楚愆阳点点头。 含章夺过问晧手中的绳子道:“你好好待着,我先下去瞧瞧。” 他把绳子系在腰带,接着双手握住绳子,踩在钢钉就下去了。 沈辽白看着含章的身形没入雾霭之中,很长时间没有动静,只有问晧握在手中的绳子正一点点地往下放,少顷,绳子突然剧烈地晃了几下,把沈辽白吓了一跳,唯恐含章出事儿,“怎么回事?” “没事,”问晧看看手中余下的几尺绳子,看来山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是暗号,下面安全,可以下去了。” 沈辽白适才松了口气。他跟在宋千程的后头下去,这峭壁连处踩踏的地都没有,幸好隔个几步就有一根钢钉可以借机使上一点力气,倒也不算难爬。也不知是天色愈发阴暗,还是因为雾霭的关系,山坳里灰蒙蒙的。含章做了几个火把,分给众人拿着。 这山坳是生气汇聚地,因此树木生长的尤为茂盛,枝桠盘根错节,乌黑一片罩在头顶,连虫子都比外头长的大许多,看上去有些渗人。 因着楚愆阳说里头可能会有泥沼,沈辽白踏着厚厚的枯叶走的格外小心,山坳倒是静谧得很,只听见他们踩碎枯叶的声音和不远处的瀑布声,越是如此,沈辽白越是觉得不安。 脚下突然踩到什么硬物,沈辽白停了下来,意识地下移火把去看,便看见一具腐烂的尸体,已经长满蛆虫,而他正踩着尸体的手臂。 沈辽白急忙把脚移开,跟在他身后,险些撞上他的宋千程正想询问,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吓的直念阿弥陀佛。 “看这衣着,应该是误入其中的山民。”含章道。 沈辽白想起张三说起的失踪是几个山民,看样子约莫是了。 “啊——起尸啦”宋千程突然大叫一声,“你们看,他c他在笑。” “秀才莫不是吓傻了,”含章嘲笑道:“死尸怎么会” 他的话语在看到尸体脸部的一刹那戛然而止,尸体一边的嘴角正微微往上翘,随着嘴部的撕扯,另一边脸颊的腐肉则被撕开一条缝,露出里头的白骨。嘴角裂开一个夸张的程度,差不多到了耳根。 沈辽白暗暗握住袖间的匕首,尸体的笑容却停止了,从嘴巴撕开的裂缝里钻出一只虫子来,约莫婴儿拳头般大小,浑身黝黑,背部如同镜面一般光亮,尾部发出阴森森的绿光,它动了动头部的尖角,刺入尸体腐烂的皮肤,又钻了进去。 看的宋千程一阵干呕。 沈辽白举着火把站起身来,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被楚愆阳一把拉到身后。 借着火光,他看到浓雾里出现一个人的轮廓,缓慢地往这边走来。 “来者何人?”含章高声问。 那边没有回答,却发出刺耳的笑声,跟指甲挠在墙壁上声音似得,又声嘶力竭。 含章从背后的包袱里取出一把精巧的弩箭握在手上,又问了一遍,那边依旧只有刺耳的笑声。他毫不犹豫地射了一发弩箭出去,那人的身形一顿,又缓慢地往这边移动过来。 “啊——”宋千程又大叫起来。 沈辽白回过头,顺着宋千程手指的方向,看到地上那具腐烂的尸体正缓缓坐起来。 一直弩箭立即没入腐尸的眉心,腐尸却不受影响,一双只剩下白骨的手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 “含章兄,你c你这弩箭太小,连皮毛都削不掉。”宋千程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地,此时竟开起玩笑来。 含章一瞪眼,“有本事你来。” “那就让你见识见识。” 宋千程取下一直背在背上,用黑布严严实实包裹好的物件,将黑布一抖,露出里头一把挂着红缨的刀来,刀刃一转,便听得一声尖利的呼啸,寒气逼人,真是一把好刀。 宋千程双手握刀,憋红了脸,“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我把刀举起来。” 问皓一手轻巧地握住刀,一使劲,便削掉了腐尸的脑袋,腐尸就在坐着的姿势直挺挺地不动了。 “呼,”宋千程拭去额头的汗水,“问皓兄真是好身手。” 就连沈辽白无奈地扯扯嘴角,不知说什么好,然而现在还不是玩笑的时候,冲着他们走来的人越来越近,那具被砍掉脑袋尸体竟也发出刺耳的笑声,连续地不间断地笑声,刺的耳朵生疼。 那只黝黑的虫子从没有脑袋的脖颈里钻出来,突然煽动翅膀,朝着沈辽白的面门扑来,伴随着一股寒气,沈辽白眼睁睁地看着楚愆阳的剑尖在距离他的眼眸不到一截小指的距离将虫子劈成两半。 虫子掉在地上,流出绿色的血液,挣扎了一会儿,尾部的绿色荧光渐渐熄灭,便不动弹了。可那具没了头的腐尸还在动弹,它提着自己的脑袋,总算站了起来,从它的脖颈伤口处一下子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朝他们扑面而去。 楚愆阳当机立断,“跑。” 那群虫子的飞行速度比想象中要快的多,眼见着就要追上他们了,沈辽白摸到腰间那壶酒。他含了一口酒,对着火把朝虫子喷去,一股火焰喷射而出,飞在前头的虫子纷纷掉下来。众人见状,学着沈辽白的样子,向着虫子喷火。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臭味,所幸虫子已经被烧光,众人坐在虫子的尸体前稍作歇息。 “夫子哪里学的招式,还挺管用。”含章笑道,罕见地没有揶揄沈辽白。 沈辽白口中还残留着辣的酒味,“街上看的把式罢了。” 楚愆阳锐利的眼神扫过四周的草丛,“不对劲,快离开这里。” 还是太迟了。从草丛里一对一对地钻出腐尸,差不多有十来个。想来刚才那群虫子是故意将他们逼到这里来的,没想到这群东西还挺聪明。 只是这群腐尸同刚才那个不一样,面部只剩下白骨,带着铁盔,它们身上的衣物虽然破烂不堪,却依稀能看出是铠甲。 “这,我们还没有进墓,怎么就来了守墓人了,我不想给那群虫子做窝。”宋千程哭丧着脸道。 那群尸体一边朝他们走来,一边用手将自己的脑袋生生地拧下来。从它们脖颈里飞出的黑色虫子,体型要更大些,煽动的翅膀飞出类似尖利的笑声。 “往水声方向跑。”楚愆阳一脚踹倒近身的守墓人,打出一条道来。 水流距离他们并不远,在黑压压的虫子将他们包围起来之前,他们跑到一条小河前。 “快跳。”楚愆阳喊道。 沈辽白顾不上别的,跳进河中。他本就不擅游水,这河水接近瀑布,水流湍急,一下子将他冲的老远,他想要浮上去换口气,结果头顶狠狠滴撞到石头上,险些将口中的最后一口气都吐出去。 他试探性地往上伸手,头顶却都是石块,这要命的河流竟然经过岩石底下,而他快要憋不住气了。 他四下挥舞,好像抓到一枚衣角,一只手揽过他的腰,有人的唇贴在他的唇上,给他渡过一小口气。 沈辽白四肢并用地攀在这人身上,很快渡过来的气也不够用了,他觉得胸口闷地要炸开来,就在他几欲晕厥的当口,揽在腰间的手一使劲儿,将他提出水面。 “咳咳咳”沈辽白把方才呛进去的水咳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脚沉重地动不了,他仰躺在草地上,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四周,五个人,一个不少,此时都躺着歇息。 楚愆阳躺在他身边,方才在水中渡气给他的人应该就是楚愆阳了,楚愆阳不是说生死有命么,为什么还要救他?说起来,楚愆阳今天救了他两次呢。 虽然不明原因,却还是觉得应该跟楚愆阳道个谢,沈辽白挣扎着爬起来,手掌按到一块硬物,他看向自己的手掌,该不会又压着骨头了吧,应该不会这么背吧? 他拨开硬物上的枯叶,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幸好没被打湿,就这微弱的光亮,看到枯叶下头竟是一枚玉佩。 沈辽白拿起玉佩,入手一片冰凉,可惜火光太弱看不真切,应该是一块好玉。他想把玉塞入包袱,却被楚愆阳一把夺走了。 楚愆阳脸色微变,“这是我父亲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6进入虚冢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沈辽白一怔,这可真是凑巧了,他迷迷糊糊摸出来的玉佩竟然是楚冢的,“你莫要看错了。” 楚愆阳一皱眉,道:“生火。” 众人立即起身去找些干燥的柴火,这地树枝倒是多,只是大多潮湿,忙活了半晌才勉强在河道前生起一堆火来,各自脱了被河水浸湿的衣物在火前烤干,一时无话。 “沈兄,”宋千程大概受不了沉闷的气氛,因而找了个话题,道:“我看你斯斯文文的,竟也会刺青呀。” 沈辽白摸了摸背上的刺青,看不见具体模样,按旧时家人看见的样子,若真要说个所以然,倒有些像一个花苞,“是少时父母遣人刺的,说是能保我平安。”他说着笑了两声,显然不怎么相信。 柴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烧着,众人显然都兴致缺缺,拿出带来的干粮开吃,虽然被水浸泡有点变了味,还是勉强能填饱肚子。 沈辽白望了望楚愆阳,看他的神情,那块玉佩却是他父亲的无疑。只是玉佩掉落在此处,并不能说明什么,兴许是跑动过程中掉落的呢。夜晚的山坳很是阴冷,他将手中烤干的单衣披在身上,蓦地灵光一闪,“有没有可能是你父亲也像我们一样从河里起来,坐在此处烤火,不慎将玉佩掉落的呢?” 楚愆阳的眸光动了动,“若真是如此,他们必定会留下痕迹。” 说是容易,若真留下了痕迹,在茫茫山坳中,又历经半个月,怕是难找。即便如此,众人依旧举着火把老老实实地找去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影青留下的线索里提到过,他们的盗洞十分特别,被设在中空的树木中。”沈辽白道:“那颗树当是有些特别,但是怎么特别,却没有细说了。” 含章叹了一口气道:“这山坳里最不缺的就是大树,每棵树都挺特别。” “等等,”宋千程停下脚步,道:“该不会说的是那棵树吧?” 或许是远离了瀑布,这处地方的雾气并不十分浓密,借着火光,沈辽白看到宋千程所说的那棵树,遒劲的枝桠四处漫伸,缠绕在别的树干上,比起巨大更为特别的是,它的树叶全是枯黄的,看上去像是一棵死树,这在蕴含着生气的山坳里并不多见。 一行人面面相觑,许久,含章才道:“秀才,你这只瞎猫,怎么总是碰上死耗子呢。” 待众人走到树前,扒开一堆掩盖着的枯草才看到树的树干部分果然已经被掏空了,而盗洞,就在树里头。 盗洞倾斜向下,里头黑乎乎地看不甚清楚,大小足够一个成年男子屈膝爬过,这一代的土壤松软,洞壁却处理地严严实实,摸上去都不带掉土的。 “谢五的手艺真是不错。”宋千程这声赞许发自真心,“据说有一位前辈跟谢五下地时遇上地动,墓室都震塌好几间,他们以为要困在里头了,结果回到谢五打的盗洞前,那洞连一块泥巴都没掉呢。” 他说这些无非是为了活跃气氛,但除了沈辽白礼貌性地笑了笑,其他人都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默默地在做下洞准备。 楚愆阳往洞里扔了一个火把,火焰摇晃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进去吧。”楚愆阳说。 楚愆阳率先爬进去,含章断后。 盗洞不长,很快就从另一端爬了出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味。沈辽白举着火把观察四周,此刻这间狭小的墓室在几个火把的照射下一览无余。通往主墓室的甬道顶多五十步长,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石门。主墓室两端有两个侧室,而离他们稍近的地方,左右两端各有一个耳室。 “这也太小了吧。”宋千程撇撇嘴,颇不以为意。 “你不是有地图么?”楚愆阳淡淡地瞥了沈辽白一眼。 他这么一说,沈辽白到是记起来了,他从谢五家中取来的那本书中,有沈影青留下的一张地图,地图被刻在牛皮纸上,巴掌大的一张,说是地图不如说是简笔画,寥寥几笔,勾勒出大致可以看清楚的轮廓,某些地方落着墨点,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不小心落上去的。 移了火把近看,楚愆阳立即察觉到不对,“地图有最少有六间耳室,而现在只有四间?” 含章冷哼一声,道:“该不会是拿来糊弄我们的吧?” 沈辽白挑起细长的眉,不满道:“你们拿出诚意待我,我自不会对你们有所欺瞒,地图却是影青留下无疑,你自个儿不信,却莫要说我欺骗了你,既然我们一起来了,便不要互相猜忌,我想谁都不愿意和敌人处在一块儿。” “我相信他,”楚愆阳扫了一眼含章,道:“当初我只要求他答应我一件事,对其他的别无要求,他没有理由糊弄我们。行了,分成两组,查看一下情况。” 说罢独自一人查看主墓室的石门去了,沈辽白则主动跟宋千程一组去查看右边的耳室。 “你倒挺有眼力的,看出来我是这里面最好相处的一个人了。”宋千程笑道,他拿着一根木头棍子,在地上来来回回地戳,说是试探有无机关。 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他沈辽白也不会大无畏地跟他们一起下地。楚愆阳性子冷淡,含章眉眼里藏着一丝戾气,问皓虽然面上客气,但瞧着他露过的两手功夫,也不是个简单的人。除此之外,楚愆阳以让他应付宋千程为条件,他也应该有点行动。 不过若是说起这伙人的脾气,确实是表面嘻嘻闹闹像个孩子似的宋千程和他比较合得来。 沈辽白报以一笑,道:“还请宋兄多多指点。” “拉倒吧,这又不是带你下来参观说教的,还多多指点呢。”宋千程收回手中的棍子,“放心往前走吧,这墓里头竟然没有机关,也真够稀奇的。” 说也奇怪,按理说甬道才是通往各个墓室的主要途径,可是刚才一路走来都没什么响动,要么是年代久远,那些木质机关已经腐朽要么就是影青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破坏了,沈辽白更倾向前者,因为地面干净地不像有人来过。 也不过就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右侧耳室。这耳室顶多一间柴房大小,四下散落着陪葬器皿,一些青铜器早已锈迹斑斑,更别提那些陶土烧成的器皿了,早已残缺不全,破碎地只差地泥土融为一体了。 沈辽白蹲在那堆破碎的瓦罐面前,小心翼翼地翻动,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并且这些陪葬品放的很规整,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排除值钱物品已经被人带走的可能,也就是说沈影青那帮人下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拿? “走吧,”宋千程耸耸肩道“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沈辽白跟在他后头出去,另外三人已经汇合,正在轻声讨论着什么。 “有什么发现吗?”问皓道。 沈辽白摇摇头。 似乎他的答复在意料之中,问皓并没有多惊讶,“我刚才检查了左耳室,除了一些腐烂的兵器,便别无他物,就连殉葬坑里头,都只有一些动物的骸骨。” 这未免太不正常,虽说张角死时太平军已经穷途末路,但凭借张角的地位与早年积累的财富,死后也不至于葬在如此简陋的墓室里。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只是一座虚冢。古时候,特别是战争年代,盗墓尤为猖獗,哪怕是刑罚规定盗墓者将被处以极刑,也抵挡不住某些人铤而走险的心,所以一些达官显贵便会给自己设立几个空墓,借以掩人耳目。 而盗墓猖獗,一方面由于当时战乱,要么饿死,要么被官府通缉,横竖都是死,而后者起码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另一方面,许多有权有势的人也都参与到盗墓,到处搜刮墓中财宝敛财。张角也是其中一员,太平军的成员多是农民,那么巨大的军事花销费用从哪里来?他自然而然地发了一回死人财,并且将这些钱用做起义经费开支。 就像现在,当朝皇帝昏庸,各地叛军揭竿而起,连定王都趁着这时候动起了歪心思。 “愆阳,你有什么发现吗?“沈辽白问,末了又觉得他们二人的感情还未亲密到可以直呼名字的份上,有些唐突了,但是楚愆阳并没有在意的样子。 方才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楚愆阳只是安静地听着,相比起其他人,他实在太过于平静了,虽然他一直表现冷淡,可沈辽白却能敏锐捕捉到他神情的细微差别。 “有两种可能,”楚愆阳缓缓道:“一是地图与实际对不上,我们走错了墓穴,二是这墓中另藏玄机。” 楚愆阳走到主墓门前,踢了踢石门下方的一处地方。那处地方的颜色明显有别于石门的整体颜色,如果没有看错,那应该是新砌上去的土石。 “没见过盗墓的还把毁坏的东西修好的。”宋千程打趣道。 新砌上去的土石压的不严实,十分不牢靠,被含章几脚踹开一个大窟窿,率先爬了进去,也多亏了前人的功劳,不然他们想进这扇门,还得费上许多周折。 沈辽白也紧随其后,然而主墓室的情况更令人咋舌,主墓室甚至比耳室还要简陋,连陪葬品都没有,只在正中放了一口棺材,因着年代久远,棺材上的彩漆已经脱落,看不清楚上面绘制的图案了。 一切都预示着这不是他们要寻找的那处墓穴。 楚愆阳一掌拍在棺材板上,道:“开棺。” 含章早就等他这句话了,赶紧招呼问皓和沈辽白帮忙,虽然与礼数不合,沈辽白却也别无他法,只得在心中道了歉,帮着他们推棺材。推了几下,没推开,原来是棺材头尾各有铁钉深深嵌入。 “宋秀才,”含章喊道:“把你那口大刀借我使使。” 没有回音。 沈辽白心中一惊,四下寻找,却没有发现宋千程一点痕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7射工之虫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沈辽白心中一惊,四下寻找,却没有发现宋千程一点痕迹。 墓室里一时间落针可闻,几人都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楚愆阳才开口道:“方才进来时他是最后一个?”说这话时,他颜色浅淡的眼睛毫不掩饰地盯着沈辽白。 沈辽白并不心虚,直白地回答道:“确实如此,本来是让他先进的,谁料他背上那把刀卡着洞口,怎么也进不去,又听含章在前头催促,他便起来调整刀的位置,让我先进去了,是我一时疏忽了。” 楚愆阳拦住了脸色极差的含章两人,示意他们不要开口,他看了眼那个洞口,道:“这间墓室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是宋先生现下身处何处十分要紧,我们先回那条墓道看看。” 问皓皱眉问道:“那这棺不起了?” 楚愆阳瞥了一眼破旧的棺盖,“走。” 含章两人显然唯楚愆阳是从,也不再多问,便向墓门走去。沈辽白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光秃秃的墓室,心中奇怪,一般棺材钉应有七根,称为“子孙钉”,且长短位置皆有计较,但这具棺材剩下的两枚长钉不仅位置不对,看起来也不像是匠人手笔,倒更像是有人匆忙间重新钉回去的。 他按捺下心中疑问,最后一个爬了出去。含章守在洞口,看他出来了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道:“幸好没又丢了一个。沈夫子,你和大郎一起,我和问皓一起,大家在这里找找宋千程。” 沈辽白点点头,向站在不远处的楚愆阳走去。 楚愆阳笔直站在墓道中间,头微微低下,视线斜斜落向墓道地砖上,沈辽白也随之看了过去,还没看到什么,就听楚愆阳道:“走吧,去左边。” 左耳室是问皓两人查看的地方,进去后,果然如同问皓所说,里头堆放了一些铁戟长兵,个个锈迹斑斑,整间耳室除此之外干干净净,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沈辽白倒是头一回看见军中武器,他走过去用指尖拨了拨一把斜斜靠在墙角的铜斧,指尖上头立时沾满了铜锈,他正低头捻去那些铜锈,忽然听身后楚愆阳厉声道:“快过来!” 沈辽白下意识地便向后退,谁料脚方才提起,脚下方砖猛地一震,他一时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与此同时,方砖底下发出一声动静,猛地竖了起来,正在上头的沈辽白顿时沿着砖面滑了下去,这一串事故不过发生在眨眼间,沈辽白最后只瞥见土黄色的墓室顶,接着后脑在什么东西上狠狠撞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辽白模模糊糊地醒了过来,刚一睁眼,就感觉到脑后一片疼痛,他伸手想摸一摸,却被人握住了手腕,沈辽白尚未完全清醒,却被这只握着他的手吓得一激灵,刚要挣扎,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别动。” 沈辽白怔了怔,小心问道:“楚愆阳?” 楚愆阳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道:“暂时别动,等疼痛缓解了再慢慢站起来。” 沈辽白应了一声,放松下来后,疼痛感愈发明显,他忍着疼痛,皱着眉打量着周围,这又是一条新的墓道,一眼便知比上头要精致许多,墙上甚而设了灯座,只是灯座中并没有烛火,沈辽白眨了眨眼,没有烛火,那这亮光是哪里来的? 楚愆阳仿佛看出他心中疑惑,从腰间裹囊中取出一个小纱袋,甫一拿出,那泛绿的光亮立时增了一倍有余,整个纱袋仿佛一个小巧玲珑的灯笼。 “这是?”沈辽白难掩好奇地看着这个纱袋,隐约可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蓬火。”楚愆阳解开纱袋,轻巧地拈了一只出来,放在沈辽白的手心。 那是一条小指粗细的软虫,奇特的是身侧两边均匀排列了大小相近的绿色斑点,那泛绿的光就是从这些斑点中发出。 楚愆阳从腰囊中又取出一个纱袋,取了几条小虫放进去,扎好□给沈辽白道:“这是一座墓中墓,以防万一,你拿着这个罢。” 墓中墓,顾名思义,墓室里头的墓室,一般在真正的墓室上方设立一处虚冢,只有触发特定的机关,才会开启真正的墓室通道,若是进错墓道,则会被困死。这种墓室因为工程量极大,并不是普通人能建造的起的。 沈辽白接过,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腰囊中。不禁好奇地问道:“怎么不点墙上的灯?” 楚愆阳道:“墓中墓处处机关陷阱,如非必要,不论是墓道还是墓室,里头的东西还是不要动为好。” 沈辽白忍着后脑的疼痛慢慢站起来,问道:“那含章他们呢?” 楚愆阳眯着眼看向墓道深处,道:“上头这样的翻板应当不止一个,他们多半也下来了,包括那个宋千程。” “可是方才检查时,我们四处走动,并没有触发翻板呀?”沈辽白问道。 “那口棺材,”楚愆阳回答,“是我疏忽了,那口棺材可能是开关,一经动弹,便触发了整座墓室的机关。” “那我们先去找他们么?”沈辽白就着光打量了一下墓道,这条墓道比上头的要长不少,且并不是笔直的,就眼前所见,应当是由窄至宽,两头皆看不见尽头,离开了光线范围,便隐没在一片黑暗中。 “把地图拿出来。”楚愆阳忽然道。 沈辽白怔了怔,从怀中拿出地图交给楚愆阳,“怎么?” 楚愆阳展开简陋的地图,看了一会儿,唇角微微上扬,竟是露出了笑意,一直看着他的沈辽白不禁挑了挑眉,这可是他头一次看见楚愆阳笑。 这点笑意很快便消失不见,楚愆阳将地图收好,“这里就是地图上的地方。” 沈辽白道:“所以上头那个不过是疑冢?” 楚愆阳点点头,他提着纱袋辨别了一下方向,道:“往这里走。” 沈辽白便老老实实地跟着楚愆阳往墓道愈窄的方向走去。他倒并不质疑楚愆阳的决定,从在定州汇合出发时起,他便清楚地明白,这五个人中,恐怕只有他和那个宋千程毫无经验,楚愆阳和他那两个扈从准备周到,行事周密,身手利落,一看便知干这事不是一回两回了。 沿着墓道向前,两人走了好一阵子,终于在墓道右边看见一道弧形拱门,楚愆阳在门边站定,从腰囊中取出一颗红色的半透明珠子扔了进去,过了半晌里头毫无动静,楚愆阳方才走了进去。 沈辽白正好奇楚愆阳丢进去的是什么,跟着他一进拱门便闻到淡淡腥味。 “这是血味?”沈辽白吸了吸鼻子,疑道。 楚愆阳瞥了他一眼,目光里似乎含着些许惊讶,但他很快将脸转过去,轻声道:“是血,血珠遇土即破,里头的血是月事来时处子小指指尖血,这种血阴气浓郁,对某些东西来说是莫大的吸引。” 沈辽白倒是没有料到楚愆阳会给出这么详尽的解释,他忍不住看了看楚愆阳,只是对方走在前头,只能勉强看到小半侧脸,看不出什么神情来。 拱门内又是一小段墓道,墓道两边散落着一些碎瓷片和砖块,沈辽白忍不住多看两眼,从碎片上看来,像是双耳绿釉瓷罐,工艺精致,让沈辽白有些心疼。 这短短的墓道尽头是一扇石门,与上面主墓室的石门一般,已被前头来的人弄出了可供一人趴伏进出的洞口,同样也堵得好好的,楚愆阳毫无停顿,拆了堵住洞口的砖块,俯身便先进去了。 沈辽白叹了口气,这一天,光钻洞就好几回了,若换了书塾中的程夫子,怕是早就跳脚了。 俯身靠近地面时,沈辽白轻轻嗅了嗅,不知是否是错觉,总觉得那血腥味中还有些别的什么味道,正当他想分辨些许时,洞口那头泛绿的光芒闪了两下,沈辽白明白楚愆阳正在那头等着,便暂且放下,小心地钻了进去。 进去后,便见楚愆阳在门边等着,抬手示意他向前看。 沈辽白拍了拍衣摆,就着光向前看去,不知为何,蓬火发出的光亮进了这间墓室后黯淡了许多,使得能看见的地方不过身前五步。 但就这五步的距离内所见之物还是让沈辽白吃了一惊,眼前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墓道上所见的双耳绿釉瓷罐,不同的是这些瓷罐全部完好无损,瓷罐上还特别搁着以桐油涂抹的木板,木板两端穿孔,细长晶莹的丝线穿过孔洞,在双耳处绕了几圈,松松地打了个结。 “这些是什么?”沈辽白贴着门站着,他也无法,这些瓷罐排列紧密,几乎从门口就开始一排排往后列,除了门边,看起来这间墓室已无其它下脚的地方了。 楚愆阳自打进来之后便一语不发,沈辽白的问话也没有得到回应,百无聊赖之下,他只得观察眼前的瓷罐。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着瓷罐上盖着的木板在轻微震动。 沈辽白揉了揉眼睛,正想仔细看看,却被楚愆阳一把拽住,“快走!” 他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断了,接着便传来像是翅膀震动的声响,沈辽白忍不住循着声响看了过去,只见黯淡光线中,有一个瓷罐的木板斜斜歪在一旁,几只甲虫似的东西正从罐中一面振动鞘翅,一面向外爬动 “这是”沈辽白喃喃道。 “射工”楚愆阳停下了动作,声音也放得极低,“多存在江南山溪之中,长一c二寸,口中有弩形,以气射人,被射中者,轻则发疮,重则死亡。我以往遇到过,不过那时只有寥寥数十只罢了,如今这间墓室,怕是每个瓷罐中都装满了水,养满了这种毒虫。射工看不见东西,但是对活物的气味十分敏锐,此时你不动则已,一动它们必然铺天盖地向你而来。” 就这短短说话的功夫,墓室里接二连三响起了木板震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墓室中尤为惊人心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8射工之虫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沈辽白浑身僵硬,同样低声细语道:“这可如何是好?”他一面问,一面还小心地打量着这传说中的毒虫。也不知是如何保存的,罐中的水过了百来年依旧正好与罐口齐平,射工只半截身体露在水面外,前肢勾住瓷罐边沿,弩状口器不时颤动两下,黑色的外壳上还沾着水珠,不知是水的缘故还是这毒虫本身习性,竟能活这么长久。只是兴许是刚放出来,这些毒虫动作有些迟缓,对门口这两个大活人似乎也没什么兴趣。 楚愆阳沉吟片刻道:“这里的射工原本应当处于休眠,便是我们两个进来了,也不至于令它们立时苏醒,若是找出其中缘由,不让这其余的射工放出,我们尚有活路。” 沈辽白心头一动,低声道:“方才方才我要进来时,趴在地上闻到了别的味道。” 楚愆阳凑近些许,问道:“什么味道?” 沈辽白回忆了半晌,轻声道:“有点甜,还有股同血类似的腥臭味,靠近了地面才闻得出,与血味儿不一样。” 楚愆阳皱了皱眉,“在外面射工对幼子十分看重,还未成年的射工隐匿于溪水石缝中,由成虫带回食物喂养,这外头的气味大约是幼虫放出的气息。” 沈辽白盯着那些正缓慢蠕动口器的毒虫,声音低得近乎气音,“有办法盖住这种气味么?” 楚愆阳沉默了许久,沈辽白眼见更多瓷罐上头的木板被顶开,不禁有些着急,向楚愆阳那边靠得更近了些,催促道:“有七八个瓷罐开了。” 楚愆阳却微微放松了一些,沈辽白靠得这么近,自然察觉到了,忍不住微微抬头想看一眼楚愆阳,这一抬头,原本与他便靠得极近的楚愆阳正巧嘴唇碰上了他的耳尖。沈辽白立时打了个激灵,他五感一向比他人来的敏锐,这一碰让他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楚愆阳似是毫无所觉,只是一边转了转手腕,一边轻声道:“看来我们这遭运气好些。” 沈辽白便顾不得还在隐隐发烫的耳尖,拽住他问道:“什么意思?” 楚愆阳示意他不要动,自己便站了起来,被楚愆阳的动作所撩拨,最早苏醒的射工振动鞘翅,弓箭状的口器蠕动两下,数道气影喷射而出,竟隐隐带着呼啸声,可见速度之快。 他站在沈辽白身前,这么短的距离之内避无可避,楚愆阳显然也没什么避让的意思,他似乎是在小臂袖中放了什么东西,气影来时只用小臂挡在身前,只听铛铛数声,那气箭仿佛撞到了什么坚硬物事,竟没有一个射入皮肉了的。沈辽白看得心惊胆战,贴着石门站着一动不动,生怕那些毒虫将目标移到他身上。 挡下了那几道气箭,几只射工顿了片刻,弩装口器中发出的嗡鸣声愈发响亮,仿佛是受到这嗡鸣声的影响,后边苏醒的射工也开始应和起来,一时间好似这些毒虫都将目光放到了楚愆阳身上,即便被楚愆阳挡得严严实实,沈辽白还是感觉到一丝毛骨悚然的惊惧。 楚愆阳却浑不在意,他动了动手腕,只听几声机括声响,袖中几片极薄极细的刀片连着丝线飞了出去,由他的腕力精妙控制着,迅速将最早苏醒的那几只射工削成了两半,接着打了个旋儿,又飞了回来,夹在指间。 接着他将刀片两两嵌合,组成十字型,刀片后头的丝线也绞缠在一起,沈辽白不知他的打算,但也不想出声打扰,便紧紧盯着射工,瞧了几眼,沈辽白便不忍疑惑,现下已有十来只瓷罐打开了,但里头的射工却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击,多半行动迟缓,且没有一只离开瓷罐。 难不成是睡糊涂了?沈辽白苦中作乐地想道,还是这些射工离不得水? 楚愆阳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将所有十字型刀片在手中甩动两圈,他的手腕灵巧一抖,刀片随之飞出,但目标却不是伏在瓷罐边沿的射工,而是那些双耳瓷罐。 只听瓷器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楚愆阳手□有四组刀片,通过丝线控制,在整个墓室中来回穿梭,墓室深处的黑暗中不时闪过一丝刀光。 片刻功夫,这间墓室里就再没有完整的瓷罐了,瓷罐中的水立即流满一地,沿着石门角落处的孔洞向外流去。 随着楚愆阳打破瓷罐,乌压压的一大片射工落在地面上,整整覆盖了地面,沈辽白脸色都变了,忍不住轻声问道:“这到底是” 他话音未落,便觉身侧有气流呼啸而来,楚愆阳拉了他一把,拽了丝线,用刀片挡了一挡,道:“现下还不算安全,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出来。”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将沈辽白拉到盗洞旁,示意他快走。 沈辽白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也明白眼下不是分辨究竟的时候,只得咬牙钻了出去。 出去后他重新嗅了嗅地面上方的气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里头瓷罐中的水流出来的关系,那气味愈发寡淡了,便是他也几乎闻不出来,倒是多了股毒虫特有的腥气。 他在石门边站定,细细听着里头的动静,因着石门较厚,也听得不甚清楚,只偶尔听到几声瓷器碎裂声响,也不知楚愆阳在里头遇到些什么。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沈辽白便看见楚愆阳钻了出来,后头似乎也并没有毒虫跟出,沈辽白松了口气,走过去道:“没事吧?” 楚愆阳瞥了他一眼,挑眉道:“我没事,你怎么了?” 沈辽白怔了怔,楚愆阳便道:“你脸很红”他皱起眉,“难不成是中毒了?” 沈辽白摸了摸脸,恍然道:“啊,方才太过紧张,忘了呼吸,这是憋的,没什么大碍。” 楚愆阳不再问什么,只道:“我的蓬火丢在里头了,用你的罢。” 沈辽白点点头,将楚愆阳给他的蓬火取出,问道:“方才那是怎么回事?” 楚愆阳看了他一眼,只见沈辽白脸上还泛着红,连眼角都似乎泛着瑰色,看起来倒是比平常时候多了些血色,也顺眼许多,于是便多看了几眼。 沈辽白见楚愆阳没有回答,只是看他,有些疑心是不是被射工射着了,小心地推了推他,道:“你没事吧?” 楚愆阳转开目光,道:“没事,射工本是水生,若在往常,只是偶尔离水倒也无妨,更何况成虫对幼虫看重非常,为其舍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不过现下幼虫气息已然十分微弱,加之这些毒虫毕竟被封了许久,所以行动迟缓,也离不得水,我将瓷罐打破,射工无水可依,必死无疑。” “难怪你说这遭运气好。”沈辽白笑道,然而笑意忽然凝住,他眯起眼,若有所思地道:“我们进去时,所有瓷罐皆完好无损,木盖也没有一个打开过,若是上一批人来过,照理不会这样。” 楚愆阳扫了一眼墓道两边破碎的瓷罐,“不止如此,若是我猜想得没错,幼虫气息当是封在这些早已碎了的瓷罐中的,但按照我父亲的脾性来说,轻易不会打破这些瓷罐。” 沈辽白猜测道:“说不定是队伍中有人失手”但这话一出口,也不用楚愆阳反驳,沈辽白自己便明白是不可能的。 “以我所知的情况,上一批人倒不是没有可能毫发无伤地在没有惊动这些射工的情况下,从这墓室里出来,只不过这墓道边的瓷器绝不可能是他们所为,这未免太过粗心。”楚愆阳走过去,拿起瓷片翻看了一会儿,淡淡道。 沈辽白抿着唇,下意识地揉弄着袖口,听完了楚愆阳的话,他心中蓦然生出一个想法,若这些破碎的瓷罐的确不是上一批人搜索这间墓室时所为,那么定是有人过后特意过来将它们打碎,将其中气息放出,幼虫的气息一消散,成虫的杀伤力便会削减大半。这件事,只对某些人有利,那就是时隔一个多月甚至更长时间来到这里的第二批人。 会是谁沈辽白眉尖微微蹙起,把袖口揉得皱巴巴的,直到楚愆阳在他身旁道:“此时不用多想,走一步算一步。” 他回过神来,便赶紧跟了上去,只听楚愆阳又道:“还有一点,墓内空气并不流通,上头那个虚冢是因着盗洞直接连通,且并没有将盗洞填死,但下面这个不但空气仅仅稍有滞涩,连那瓷罐中的气息也散的极快,这墓定然是与外界相通的,若是要出去,说不定方便许多。” 沈辽白点点头,若是接下来的行程如同楚愆阳说的那么轻易就好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9巫蛊毒尸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也不知是否是方才历过一回生死,两人之间即便默然无语也要比以往缓和许多,沈辽白便有意无意找些话来说,楚愆阳多半以单字回答,只在沈辽白问起应付那些射工时用的是什么武器,楚愆阳抬手,将刀刃露出来给沈辽白看了看。 即便在黯淡光线下,薄如蝉翼的刀片依旧反射出凛冽寒光,沈辽白从未见过如此利器,忍不住伸手去摸,被楚愆阳拦住了,“别碰,两边都开了刃。” 沈辽白只得收回手去,他从小接触的尽是笔墨纸砚,倒是鲜少见到这样锋芒外露的兵器,难免有几分心痒好奇。 楚愆阳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宋千程背上那把也算是好刀,只不过不适合在这样狭小的地方使用。” 沈辽白怔了怔,楚愆阳这话转的生硬,但确是为了安抚他,忍不住笑了一笑,才接话道:“那是什么刀?” “陌刀。”楚愆阳道:“这种刀军中才有,民间不许私造,不过宋千程这把略微特殊,将手柄改短了,大约是为了方便他使用罢,定王对他倒是十分看重,只不知为何会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幕僚派来跟着我们。” 沈辽白思忖半晌,道:“确实如此,若是想监视我们,定王身边大有人在,不乏智勇双全者,如今却派了这么一个看似毫无城府的书生来,其中” 他忽然停了下来,楚愆阳没听见下文,微微诧异地看向他,只见沈辽白脸上红晕早已褪去,在泛绿的萤火照耀下,惨绿似鬼,这鬼一脸严肃道:“怕是这宋千程远不止那么简单,他三番五次凑巧找到入口,恐怕是早有准备,在上面时他也是第一个不见了的,他手上一定有比我们更详尽的地图资料,只是他一介书生,竟敢甩开我们独自去寻宝物么?” 沈辽白有些想不明白,忽然手中一轻,却是楚愆阳将他手中的蓬火拿走了,楚愆阳自己的蓬火早已落在先前那间墓室里头,现下他拿着沈辽白的蓬火,继续往前走,一面冷淡道:“不用多想,到时便知。” 沈辽白连忙追上去,墓道中又陷入寂静,两人脚步声俱都放得极轻,只能偶尔听见蓬火在纱袋中蠕动发出的细微声响。 走了大约半刻,墓道愈发狭窄,沈辽白正在心中猜测墓道尽头会是什么,墓道右侧便又出现了一个弧形拱门。 楚愆阳将血珠扔了进去,依旧没什么动静。 两人走进拱门,拱门里头的墓道两边干干净净,倒是没什么东西,只是从进入这道拱门起,沈辽白就总觉得不舒服,露在外面的肌肤仿佛被空气中什么东西轻轻蛰刺,他伸手摸了摸皮肤,没有摸出什么异样来,正奇怪时,楚愆阳已经查看完了墓室的石门,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沈辽白未免意外,便将自己的感觉说了,楚愆阳走过来,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就着萤火光芒,左右打量了一番,低声道:“有些红了。” “恩?”沈辽白被看得糊里糊涂,只觉下颔处被捏着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 “你五感都很敏锐?”楚愆阳松开他,问道。 沈辽白点点头,使劲揉了揉下巴,才将那异样感揉去一些,“大概是因为小时候体弱多病,对什么都要比常人敏感一些。” 楚愆阳挑了挑眉,“难怪在谢五那里,我也没用几分力气,你的脖颈便青肿起来,现下看来确是娇贵得很。” 沈辽白有些尴尬,不禁分辩道:“好得也快,不碍事的。” 楚愆阳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恐怕这里有什么东西,待会你便在门外等着罢。” 他将蓬火交给沈辽白,“自己小心些,有什么不对就喊我。” 沈辽白颇为讶异,“你不用蓬火照明吗?” “蓬火毕竟只是小玩意儿,遇到凶煞之物便会装死,说来也只有安全的时候能用,我自有办法。”说罢便见他从腰囊中取出一只瓷瓶,大约只有中指两个指节那么长,从里头倒出一颗圆如豆子的黑色药丸,服了下去。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药丸入口的一瞬,沈辽白仿佛看见楚愆阳颜色浅淡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金绿光芒,他一眨眼,楚愆阳却好似没有任何变化,面无表情地将小瓶子收好,便过去将堵好的洞口重新打开,一下子便消失在沈辽白的视线中。 沈辽白拿着蓬火,百无聊赖地在拱门后短短的墓道转来转去,虽然肌肤常常感到轻微刺疼,但他不敢走远,只得举起蓬火,仔细搜寻墙面壁角,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7k7k001 原本并没有抱着什么希望,不过在拱门边缘,倒是真让他瞧见了什么东西,沈辽白将蓬火凑近,在幽暗光芒下,可见拱门边缘处刻着奇诡的纹样,其刻画手艺十分精湛,沈辽白伸手摸了摸,入手冰凉光滑,仿佛刻着纹样的地方与这里其他地方用的不是同一种材料。 捻了捻指尖,沈辽白喃喃道:“仿佛是玉” 正当他想细看时,身后忽然传出一声砖泥碎落的声响,沈辽白骤然转身,短短墓道空空荡荡,只是地上落着些许碎砖,而在这之前,这墓道却是干净得很。 他不免有些紧张,没有楚愆阳在身边,他一个人应付不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因而当机立断,向墓室门口跑去。 原本只是几步路的功夫,沈辽白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他心下感觉愈发不妙,正要爬起来,便发觉脚腕处被什么东西牢牢抓住了,回头一看,只见满是尘土的地面上,一只极小的泥手伸了出来,正攥着他的脚腕。 这泥手小得如同七八岁的孩子的手,但力道却大得吓人,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法挣开。泥手一点点地使劲,沈辽白觉得自己的脚踝都快被捏碎了,这让他想起了在外头沼泽里遇到的那只手,顿时打个一股寒颤。 他用另一只脚狠狠地踹着泥手,仿佛感受到疼,泥手松开了,慢慢地没入地里。而地面依旧平平整整,好像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沈辽白知道还不到放松的时候,正欲站起身来,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道抓住他的膝盖,生生地将他的半条腿拉进土里,疼的沈辽白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只泥手较之方才大了许多,连手臂都伸出来了,手臂上泥土暴起,险些捏碎他的膝盖骨。 沈辽白一手攀着拱门,使劲地踹着泥手,泥手被他激怒,力道大的惊人,一点点地将他的腿拖入底下,此时的地面就好像一张长的巨大的嘴,缓缓地吞噬着他。 他疼的满头是汗,心中慌乱异常,砖头在他够不到的地方,而他所能用的——还有别在靴子里的一把龙鳞匕首。 龙鳞拿在手里倒比预想的要轻许多,沈辽白有生以来还从未用过刀枪,下手未免犹豫许多,谁料那泥手只稍微碰到龙鳞,便碎成了土渣,沈辽白怔了怔,将腿抽回来,那块地此时跟棉花一样软和,轻轻一带,便拔出一个深坑。 沈辽白余惊未消,也不及细看,站起身向墓门走了两步,趴下来向里喊着楚愆阳。 里头却毫无动静,别是楚愆阳也遇上了泥手?他踌躇片刻,握着龙鳞,决定进去看看。 好不容易爬进去,沈辽白一抬头,便被这墓室里弥漫的恶臭熏得别了别脸,将龙鳞插回靴子中,沈辽白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将蓬火举起,如同在射工那间墓室一般,蓬火的光亮黯淡许多,甚而已经到了将灭未灭的地步了。 这危险的暗示让沈辽白提高了警惕。 他凑着光芒勉强看见眼前的地面上蜿蜒流动着黑色的液体,那股恶臭似乎就是黑水散发出来的,沈辽白忍不住侧了侧身子,离在他脚边的液体更远了一些。 他眯着眼向墓室深处望去,即便适应了这种黯淡的光线,他也难以看清墓室深处有没有人,犹豫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楚愆阳?” 声音在墓室里回荡了一阵,便消失了,沈辽白心中不安,刚踏出一步,便被拽住了胳膊,一惊之下,沈辽白差点去摸龙鳞,却因耳边熟悉的声音而停住了动作,“你进来干什么!” 沈辽白轻声道:“外面有东西。”他的声音到现在还有些颤抖。 楚愆阳沉默片刻,沈辽白听见他微微加粗的呼吸声,便小声问道:“怎么” 话还未说完,便被楚愆阳一把捂住了嘴,微弱光线中,他见楚愆阳做出噤声的手势,忙点头表示明白,楚愆阳这才松开他,接着示意他跟着自己。 随着楚愆阳走了十几步,楚愆阳拉着他的手放在墙壁上,沈辽白勉强看到墙上有数块墙砖已被人挖出,露出一个个孔洞来,他向上比了比,让沈辽白踩着这些孔洞向上爬。 沈辽白向上看了一眼,刚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现下他发现这间墓室顶修建地比其他墓室高得多,整间墓室便显得极为空旷。 身后黑暗中似乎传来什么动静,楚愆阳立即托了他一把,让他快上去。沈辽白心知自己在下面大约是楚愆阳的累赘,也不再折腾,用尽全力,小心地踩着孔洞向上爬去。他方才脚上受了伤,每爬一步都是紧咬着牙上的。 爬到一定高度,沈辽白向下看了看,发现楚愆阳已经不见了,他又向上望去,装着蓬火的纱袋被他咬在嘴里,借着那点子光,他可以看见上方有一道突出的狭窄平台,沈辽白便翻身坐了上去。 从平台上看去,底下黑黢黢一片,但却不是方才他刚进来时那样连声响都没一个,黑暗中隐隐传来刀刃滑过空气时发出的蜂鸣声,其中掺杂着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猫儿偶尔发出的呼噜声,却比那个要粗哑许多。 沈辽白不知那是什么,只得按捺下急躁,目不转睛地盯着下头。 过了片刻,模糊的视野中似乎出现了楚愆阳的身影,沈辽白揉了揉眼睛,发现确实是楚愆阳,他手腕中的刀片尽数飞出,丝线和刀刃在黑暗中泛着晶莹的光亮。 将最后一枚刀刃拉回时,楚愆阳正站在平台下方,只见他一个腾跃,便攀上了墙,只三两下便爬到了平台处,比起方才沈辽白小心翼翼慢吞吞的动作不知快了多少。 待他上来,沈辽白总算是看清跟楚愆阳对峙的是什么东西了。 一身灰黑色的皮肤,五官僵硬扭曲,身高比起常人来高了两三尺左右,双臂较长,即便许多地方都已然称不上是人形了,但仍旧能看出其原型就是一个人。 “这是什么东西?”沈辽白小声问道,他现下小心翼翼,生怕那个躺在底下的东西像刚才的泥手一般蹿地老高。 然而它并没有蹿高,仅仅是抬起头,看向上方。沈辽白虽看不真切,却依稀能感受它目光的注视。 “这是毒尸。”楚愆阳答道,“这墓室里不止一只,倒是不难对付,用化尸水便可,只是这样做毒尸身体内的毒液会流出来,那毒液不能碰,只有从墙上走,原本只有我一个便罢了,谁料你竟然进来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0巫蛊毒尸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对不住,”沈辽白小声地道歉,“方才在外面有些慌乱了。” 楚愆阳倒是没有怪罪于他的意思,确实也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外头,毕竟外面也不是必定就安全的。他取过沈辽白手中的蓬火,现下已经十分黯淡了,淡的只能看清眼前人的脸。 “啧。”楚愆阳略微不耐地轻嗤一声,从腰囊中取出那只细小瓷瓶,倒出那药丸来捏碎了一小点丢进纱袋里头,只见沙袋中蓬火骤然骚动起来,原本黯淡的光随着这阵骚动明亮许多。 他举着蓬火往四周一照,沈辽白得以看清四周的情形,他们的脚下,在毒尸前面不远的地方摆满了酒缸似的陶罐,缸口一律用黑色麻布扎紧,黑黝黝的,光看着便感觉阴气沉沉。 沈辽白当然不会天真到认为陶罐里装的是酒,大致数了一下,差不多有百来个,“这里面该不会都是毒尸吧?” 楚愆阳点点头,“这是苗疆那儿传来的巫术,将活人塞入缸中,再投入蝎子c蛇c壁虎c蜈蚣c蟾蜍五种毒物,再用黑色麻布扎紧,埋入地下。活人在毒物的噬咬和窒息中死亡,这种方式下死亡的人,怨气不散,使得尸身变成了毒尸。” 沈辽白头一回听说这么残忍的死法,倒有些可怜底下的毒尸了。 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楚愆阳继续说道:“他们已经不是人了,顶多就是一具会走的尸体,与外面的腐尸并无区别,你不杀它,死的便是你。” 沈辽白轻轻地应了一声,按下心中的一丝同情心道:“对了,方才我发现外头的那扇拱门边缘似乎是玉石做的,上面刻了许多奇怪的图案。” 楚愆阳听闻立即蹙起眉头,“难怪你走近了方才感觉到毒尸,那图案怕是用来封住里头毒尸的气息。” “什么?”沈辽白听的奇怪,“有这样的必要吗?” 楚愆阳盯着底下嚎叫的毒尸,浅色的眼瞳里冷光流动,“也只有你这种门外汉才会这么想。用符文封锁毒尸的气息,不过是想让进墓的人放松警惕,毫无戒心地踏入这间墓室成为毒尸的猎物罢了。” 沈辽白听得皱了皱眉,这时底下传来簌簌的响声,沈辽白往下一看,立即紧张地向后靠了靠,原来那具毒尸在下头守的不耐烦,开始学着沈辽白的样子,抠着孔洞往上爬。大概是在缸里蜷缩太久了,它的手脚并不灵活,一直没有准确地踩到孔洞里。 “你不是说,用化尸水就可以杀死他们吗?”沈辽白望向楚愆阳。 “我只是说可以杀死他们,”楚愆阳淡淡地说:“但没有说我带了。” 沈辽白一时语塞。 楚愆阳摸出一颗血珠交给沈辽白道:“这只从毒缸里出来没多久,还算好对付,一会儿我去同它纠缠,你下去之后,将这血珠往远处扔好引开他,这样我也可以出来了。” “你小心些。”沈辽白嘱咐道,其实依着楚愆阳的身手,大可以轻易脱身,只是带着他,才要处处小心,事实防范。 楚愆阳脚尖踩着孔洞下去,几步便窜到毒尸身后,手中的丝线瞬发,绕上毒尸的脖子缠了好几圈,刀片立即没入毒尸的脖颈之中,硬生生地向后拽去。 沈辽白趁机往下爬,他爬的急,脚踝隐隐作痛,又来不及看下头的孔洞,好几次都险些跌落。爬到一半,身后蓦地传来一声陶罐破裂的声音,惊的沈辽白差点掉下去。他回过头,原是毒尸举起干枯的手掌朝着楚愆阳抡去,结果楚愆阳一躲,它便抡碎了附近的三个罐子,又狠狠地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来。 从破掉的陶罐里爬出三个毒尸来,第一个毒尸的胸口有一个偌大的洞,想来是被刚才那一掌抡穿的,它却毫无察觉。 在蓬火黯淡之前,沈辽白看清了毒尸的真实面目,身上的肉黑且烂,像一层薄纸覆盖在骨头上,干瘪地可以看见骨头的形状,眼睛完全腐烂,只剩下空洞的眼眶,深黑不见底,浑身的脉络呈鲜红色,在黑底皮肤的衬托下很是明显,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它一扫方才的迟钝,快速向楚愆阳跃起。 沈辽白也总算明白这毒尸是有多强悍了,光看它跳跃的高度便已是见所未见,更何况这毒尸一看便知浑身皆是剧毒,它身上被楚愆阳割破的伤口里头只流出一些深色的毒液,落到地上便发出细微的烧灼声,地面立即烧的焦黑。 方才一只毒尸尚能勉强应付,现下这四只毒尸动作迅捷,再加上时不时还要顾着沈辽白,对于楚愆阳来说稍有些吃力。他拈着手中的薄刃,后退了两步,而毒尸则皆朝他猛冲过来,带着腥臭气味的掌风在耳边蹭过,拍到身后的墙上,震落一方土石。 楚愆阳跃到毒尸的身后,丝线绕上毒尸的脖颈,想要将他们绑在一起,谁想毒尸竟挣扎着直接用手拉住丝线,丝线嵌入它的肉中,划掉一大部分皮肤,奈何它完全没有知觉,楚愆阳来不及收手,反而被毒尸拉到跟前,口一张,一口黑臭的毒液就朝他的面门扑去。 他立即松开丝线,退到后头,毒液擦着他的肩头而过,肩上的铁甲片变成黑色腐化。还未等楚愆阳站稳,另一只毒尸已经窜到他的跟前,伸出灰黑的手爪就向他胸前抓去,楚愆阳扭过身子,堪堪躲过,却还是被手臂撞到,直接甩到了墙上。 楚愆阳胸口微微一疼,喘了几口,眼角的余光看到四只毒尸又同时朝自己扑了过来,他们干枯的手指骤然暴涨,长出两寸来长的指甲,指甲上滴着毒液,即便尚未靠近,他也晓得若是沾上一点,怕是身上就得多个洞出来,只得咬牙,甩出刀片刻入左面墙壁,用力将自己拉了过去。 “楚愆阳,你没事吧。”沈辽白听得打斗声突然停了一下,不安地喊道。 “把血珠扔出去。”楚愆阳喊道,气息很是不稳,他一人对付四只毒尸确实有点难。 沈辽白慌忙将血珠扔出去,淡淡的血腥气立即弥散开来,打斗的声音还在继续,他抓紧时间往门口爬,只要他出去,楚愆阳少了负担便更好行动了。 然而一颗血珠还远不及吸引四只毒尸,它们只是稍作停顿,去了一只毒尸追寻血珠的气味,另外三只毒尸继续朝着楚愆阳扑来,楚愆阳倒没想到这些行尸走肉竟还懂得分兵,一时无法,只得几步跃上墙壁,那里有一个凹槽,正够他一手攀着,躲避底下毒尸的攻击。 毒尸够不着他,又不能像他一般攀缘走壁,它们站在底下,发出咕噜噜的喘息,脉络憋得火红,接着火红色快速地流向它们的头部,凝结在它们的喉部。楚愆阳正暗道不好,一股毒汁便从毒尸嗬嗬大张的口中射了出来,射中了他的袍角,袍角的衣料变成黑色的水滴落了下去,边缘也变黑萎缩成一团。 一击不中,毒尸自然不会放过,黑底的皮肤上隐隐又出现红色的脉络,其中的一只毒尸猛地转头“望”向沈辽白那个方向,许是察觉到了那里的气息,竟径直朝着沈辽白奔去。 “小心,有一只朝你去了。”楚愆阳朝着沈辽白喊道。 他从墙壁上跳下,显然想先去救沈辽白,奈何被两只毒尸缠着,他拉不开距离,手中的刀片不好操纵,根本无暇顾及沈辽白,这些东西不怕痛且没有知觉,就算切掉他们的脚,他们也能用断肢继续活动。 即便得了楚愆阳的提醒,沈辽白也无法躲开,他现在一只脚点在孔洞里,半身悬空,底下的毒尸伸长手,正好够着他的腿,枯瘦的爪子一使劲,便将他生生地拉了下来。沈辽白的手还抠在墙上,这么一拉,指甲便顺着坚硬的土墙往下划,两个手指的指甲盖硬生生把划掉了,呛到肉里,若不是口中咬着蓬火的纱袋,沈辽白定然会直接咬烂舌头。 左手血肉模糊,鲜血汨汨地指上流出,污了衣裳。几只毒尸被浓烈的血气吸引,掉转头看向沈辽白,而摆在墓室深处的陶罐纷纷震动,发出迸裂的声音,尚未破裂的陶罐中则响起指甲划拉罐子的声音,尖利诡异的声音在墓室里此起彼伏。 毒尸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扑面的尸臭险些将沈辽白熏晕过去,毒尸口中流出黑色的毒液,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凑得近了沈辽白才看到地面的泥土都被毒液腐蚀变成了黑色,并且黑色逐渐朝着周围扩散,原本指甲大小的坑竟一下子扩展到巴掌大小。 被毒尸挡着,沈辽白看不清楚愆阳的状况,反观他现在的情况定是逃不掉了,若是楚愆阳能靠着他这会儿吸引毒尸的功夫跑出去也不错,楚愆阳救了他那么多次,他也算还一条命了。 他顾不上疼,弓起身子摸出靴子里的龙鳞对准毒尸的脚板刺下去,毒尸并未像泥手一般碎开,只是刺透了他的脚掌,却成功吸引了毒尸的注意。 毒尸的另一只脚掌朝着沈辽白的手臂踩去,沈辽白下意识地闭上眼,迅速拔出龙鳞朝旁边翻滚,脚掌贴着他的耳际擦过,砸出一个深坑,可见力气之大,要是踩在他手上,这手臂就别想要了。 沈辽白粗粗地喘着气,毒尸伸出手臂扼住他的脖颈,硬生生将他提起来,沈辽白只觉得胸口一团气憋得难受至极,脖颈处有一种滚烫的灼烧感,而毒尸的皮肤脉络似乎要变红了。龙鳞在方才挣扎过程中掉落,他现在只能掰着毒尸的手指,只是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无力掰开一点,手指更是被毒液浸染,痛得钻心。 只怕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沈辽白头脑发胀地想,紧接着眼前便是一阵漆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1巫蛊毒尸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只怕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沈辽白头脑发胀地想,紧接着便是眼前发黑,就在他以为快死的当口,脖子上的力道忽然松了,他跪在地上使劲地喘着气,待带眼前的黑暗褪去,方才看到同楚愆阳打斗的两只毒尸已经被细丝线捆在一块儿,那丝线晶莹剔透,却柔韧无比,两只毒尸一时不能挣脱。 而掐着他脖子的这只,被楚愆阳用龙鳞砍掉了手掌,现在正发怒地同楚愆阳纠缠在一起。因着愤怒,它出手愈发狠毒起来,断掉的手腕处四处喷射黑色的毒液,与此同时,墓室里越来越多的陶罐开始破裂。 楚愆阳自是无心恋战,手中薄刃上下翻飞,吸引毒尸的注意,将它慢慢引到被捆成一团的那两只那里,一个扭身躲过毒尸的扑咬,一抖手将它同另外两只毒尸捆在一块儿。 楚愆阳冲过来搀着沈辽白站起来,往黑暗的墓室那头跑去,墓室的那头摆满了陶罐,现在已经破裂了一部分,一批毒尸闻到血气,便朝着沈辽白跳跃着过来,落地的巨大力道又震碎一批陶罐,再过片刻,只怕墓室里的罐子便会尽数破裂,他们两人必然无法活着离开。 两人行进的路线上一眼便知摆满了毒罐,密密麻麻竟是没有下脚的地方,沈辽白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楚愆阳轻轻一提,站在了陶罐的黑麻布上,麻布已经破开一个大洞,脚下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应该是罐内的毒尸了。 楚愆阳自己也上了陶罐,揽着沈辽白的腰,让沈辽白把手搭在他肩上,架着他一直往墓室的尽头跑去,脚下的陶罐纷纷开始摇晃碎裂,沈辽白一面被体内的毒烧得有些恍惚,一面想道,这般还要往里头跑,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但现在疲于奔命,沈辽白喘着气,忍耐着身上的伤痛,大半体重都是是靠着楚愆阳,也无力开口询问。 脚下忽然一个踩空,楚愆阳猝防不及,沈辽白竟直接半身跌入尸罐中,脚下黏糊糊的有点恶心,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自脚底升起,同方才脖颈被灼伤时的感觉相似,陶罐猛地一动,怕是里面的毒尸就要觉醒了。sisen “你快走”沈辽白松开楚愆阳的手道:“一定要帮我找到影青。” 他出于意料地镇定。 楚愆阳却不理他,踩在另一个陶罐的边缘缓缓蹲下身,将手探入罐中扣住沈辽白的腰,把他抱了出来。 “抓好我。”楚愆阳说。 沈辽白这才看到楚愆阳的额上被毒尸划了一道半指长的焦黑伤口,便闭了嘴,忍着痛跟上楚愆阳的步伐。 那股恶臭的气味越来越近,沈辽白知道毒尸离他很近,好几次他都觉得毒尸长长的指甲勾上了他的后衣领,又被他跑了几步挣开了。 等到楚愆阳将他带到墓室的角落里,他才发现,这一个小角的罐子已经碎裂,里头却没有毒尸。身后的毒尸全然苏醒,一跃老高,朝着他们跑来,浓烈的尸气弥漫了整间墓室,黑水从他们身上蜿蜒而出,所及之处一片焦黑。 楚愆阳深吸了一口气,抱住沈辽白,两人一起狠狠地往墙壁撞去,沈辽白的闷哼还卡在喉咙里,便已摔到在外头墓道的地上。楚愆阳站起来,将墙壁上的密门关好,便听得狠狠砸墙的声音,这墙就算够厚,也经不住百来只力大如牛的毒尸一顿狠砸。 因而沈辽白便又强撑着和楚愆阳往墓道的深处跑去,直到停留在一处凹进去的墙壁处,才躲了进去。 楚愆阳取出蓬火,这是方才在捡起龙鳞的时候捎带捡起的,蓬火已经重新发出光亮,沈辽白便知稍稍安全了,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楚愆阳坐在他身边,看了看他受伤的手,此时满是血污混着黄土。 楚愆阳取出一些白色碎布与随身携带的药水,用沾了药水的碎布细细地清理掉肉上的黄土。 沈辽白紧咬着下唇,一丝血气在嘴里弥散开来,即便脸色苍白,依旧强忍着等楚愆阳将他的手指包扎好,又去处理他脖颈的伤口。沈辽白看不到自己脖颈的状况,但是从楚愆阳微皱的眉头中看出情形不妙。 “是不是没有的救了。”沈辽白有气无力地说,在楚愆阳给他抹上药水之后,伤口的灼热感略有消散,他这才有些力气说话了。 “毒尸在抓你之前刚刚喷射完毒液,它们的毒液也不是流不尽的,全身毒液喷完之后便要酝酿一阵子,你只是被它们皮肤中带的毒腐蚀了,上点药便好。你把鞋袜脱了。”楚愆阳道,他在墓室里时便看出沈辽白的腿脚不便,只是当时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毒液烧的,沈辽白苍白的脸上有些泛红,他喘着气将鞋袜脱了,脚踝果然有些肿了,一片青紫。楚愆阳将药水倒在伤处,轻轻地揉着他的脚踝,替他化开淤血,再看那鞋底,一篇乌黑,若不是马靴底厚,只怕他的脚底板也得被毒液腐蚀。 “真是对不住,”沈辽白轻声说,这已是他短时间内第二次道歉了,“若不是我一时惊慌进去了,怕是你也不须这么麻烦。” 楚愆阳撇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闲着,“各取所需,互往互利罢了。” 沈辽白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当时却是想要讹你,结果正好在翻看谢五书架的时候找到了影青留给我的那本书,我来不及细看,只是亦真亦假地胡编着想要糊弄你,没想到你那么轻易地带上了我。影青留给我的线索不多,单凭我一人根本无能为力,我若是不跟着你,便没了寻到他的希望。” “我知道,”楚愆阳道,面上却无甚表情,“不过我从你那里得到的东西,也足够价值让我带你来一趟了。” “什么东西?”沈辽白疑惑地问道。 “在邸舍里寻到的树枝,”楚愆阳又从腰囊里摸出地图,“和这张地图。” 他指着地图上的墨点道:“我原以为这是不小心掉落的墨滴,其实不然,这墨点便是上层墓室的翻板位置,我们误打误撞正好掉到正确的墓道里。而那树枝,虽然不知何用,却也和这墓穴脱不了干系。” 沈辽白知道楚愆阳的话里多少有些安慰的意思,他歇了会儿倒是稍稍缓过来一点,便挪到楚愆阳的身边,取了他手中的药瓶和碎布,沾了些药水,正巧楚愆阳偏过头疑惑地望着他,露出额头那道伤口。 伤口在短短时间内已经开始恶化,一凑近便闻见一股皮肉焦臭的气味,细长如蛇般横亘在楚愆阳的额角,在白皙的皮肤上犹为狰狞恐怖。沈辽白动作轻柔地将药水一点一点地抹到伤口上。 楚愆阳略微低下头,方便沈辽白的动作,四周非常安静,他只听见沈辽白尽力放低的呼息声。靠的如此之近,也不知是不是毒素的缘故,他忽然察觉到沈辽白的五官仔细琢磨起来倒是十分精致,这种精致并不夹杂一丝女气,却叫人见了只能想起君子如玉,楚愆阳一面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沈辽白,一面漫不经心地想着接下来的打算。 “好了,”沈辽白问:“还有哪里伤着吗?” 楚愆阳沉默不语,只是一味地盯着沈辽白看,直到沈辽白有些奇怪地推推他,他才回过神来摇摇头,将药瓶放到腰囊里,取出一包用油布包好的东西,打开后竟是两张胡饼,他递了一张给沈辽白。 地下黑暗不知时辰,沈辽白只觉得在里头度日如年。胡饼严实干燥,腰间挂着的酒囊竟意外地还在,沈辽白自己喝了一口便递给了楚愆阳,他食欲不佳,只是为了接下来有力气应付未知的东西,适才吃了一小半便靠在墙上休息。 楚愆阳走到甬道里四处查看了一下,他因为服用了丹药的缘故,即便不用蓬火也能看到远处的地方,等他返回凹处时发现沈辽白竟然睡着了,经过方才一番大起大落,沈辽白一定是紧张至极,人也受了伤,甫一放松,疲惫伤痛便席卷而来,睡着反而是好事。 反正也不急着赶路,楚愆阳索性就让他休息一会儿。地下阴冷,沈辽白穿着单薄,靠在墙角蜷缩成一团。楚愆阳走过去偎着他坐着,拿出地图来看,好确定接下来走的路线。 正当他查看地图的时候,从左边的甬道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楚愆阳立刻警觉起来,他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几步贴在墙壁上,手里捻着薄刃,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适才放松下来。 “哎,墓室这么大,他们到底在哪儿啊?”宋千程抱怨着。 “你给我小声点儿,”含章训斥道:“若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走散。” 宋千程住了嘴,想来是心虚了。 “含章,”楚愆阳喊了一句,“我们在这里。” 一阵静谧之后,便响起脚步声,直往凹处而来,很快便出现他们的身影,找到楚愆阳,含章总算放了心,五个人挤进小小的凹处墙壁。 问皓查看了一下还在昏睡的沈辽白的情形,从腰囊中取出一个小圆盒子,里面放着许多丹药,他挑了一颗,塞入沈辽白的口中,接着抬高他的下颚,让他咽下去,道:“幸好都是皮外伤,养个十天半月便可恢复。” “接下来怎么走?”含章问。 “顺着这条墓道直走便是。”楚愆阳道。 含章回头望向身后那条深不见底的甬道,不知怎地,蓦地打了个寒颤。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2古怪方瓶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沈辽白迷迷糊糊地醒来,入眼便是一张绿森森的脸,这张脸距离他不到一尺,他下意识地打了一拳上去。 绿脸的主人宋千程立即捂着左半边哀嚎道:“沈兄,你这是作甚?” 沈辽白这才看到另外三人也在,各自的蓬火加在一起跟个小火堆似的,也因此映的宋千程的脸惨绿,猛一凑近还怪吓人的。 “抱歉,我方才有些迷糊。”沈辽白道。 “到什么歉,”含章冷哼道:“他就该打,若不是他,我们也不至于走散。还得去寻他,白费力气,定王就是派他来给我们添堵的。” 沈辽白现下身子虚,方才那一拳力道倒是不大,宋千程又听得含章的不满,不敢有甚言语,讪笑着躲到一旁。 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沈辽白,便问道:“宋兄,你手里头还有什么是我们所不知道的,还请如实相告,不然不光是我们,恐怕连你自己也得折在里头。” 宋千程在定王身边做事,察言观色的能力倒是一流,现下看几人的神色,他今天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接下来的事情会很难办,他犹豫了一会儿,便支支吾吾地说道:“定王觉得楚冢不过是虚与委蛇,他并不十分相信你们,所以要我先找到太平经书带出去。” 含章嗤笑道:“就凭你?” 宋千程微微有些窘迫,“你们别看我这样,我祖上可是摸金校尉,名声那是响当当的,定王就是看中我祖上的名声,才特地指名让我来的,我心想这事儿若是办成了,某个一官半职,也算光宗耀祖了。只可惜祖上的技艺传到我这里,只剩下一些面上的学问了。” 说白了就是他私自下了真正的墓穴之后才发现自己学艺不精,还是要靠着楚愆阳他们的能力,这事儿若是办好了,受益最大的便是他了。 沈辽白初时还以为宋千程同他一样是门外汉,没想到隐藏地如此之深,宋千程此人,未必如同面上这般无害,而且他直觉得宋千程还有事情瞒着,以防万一还得提防着才是。 “好点了吗?”楚愆阳问道。 除了颈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发疼,其他倒是好多了,“不碍的。”沈辽白说。 楚愆阳见他如此说,便道:“那继续走吧。” 按照地图所描绘的,他们面前的这条甬道直直地通往主墓室,只是带头的人换成了含章,问皓看着宋千程,而楚愆阳则陪着腿脚不便的沈辽白走在后头。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门的?”沈辽白问道,若不是楚愆阳最后找到的那扇门,他们只怕就得留在墓室里给毒尸陪葬了。 楚愆阳听到沈辽白粗重的呼吸声,稍稍放缓了脚步,“聪明的匠人为了防止在墓室建成的时候会被杀人灭口,一般会在墓室建造的时候,给自己留一条隐秘的后路,我在进去查看墓室的时候就发现了。” 沈辽白不禁有些佩服楚愆阳,他俩的年岁差不多,但是楚愆阳比他沉稳许多,遇事也不慌乱,反倒是他给人家添了许多麻烦,现在受了伤,还得楚愆阳照应着他,这样想来这几人中倒是自己是个实打实的废物。 他兀自自嘲,突然间甬道两旁多了许多陪葬坑,坑是四方形的,里面有许多骸骨,有的比较完整,有的只是七零八落地散在一起,他素来听说王公贵族为了防止造墓人泄密,会将他们灭口陪葬,现在看来不假。 沈辽白粗略地数了一下,这样的陪葬坑大概有十来个,这坑里头有挖坑的工具,还有些兵刃,竟是连监督的士兵都不放过,令人唏嘘不已。 这条甬道很长,他们走了许久也没个尽头,两旁只有凿的光滑的石壁,摸上去冰冰凉凉,还有些湿气,耳边传来一些杂声,越往里走声音越大,好像是—— “你们有没有听到水声?”沈辽白问。 众人摇摇头。 “墓里头怎会有水声,是不是听错了?”宋千程道。 “不会,”楚愆阳淡淡道:“他的感觉十分敏锐,应该不会有错,再看两边的石壁,确实有湿气,前面应该有条不小的河流。” 含章皱皱眉:“尸体遇水会发,尸身易腐烂,谁会在墓里头给自己弄条河。” 楚愆阳也有些不解,道:“先看看再说。” 果不其然,他们走了半晌之后,一汪流水便横亘在他们前面。水从一端的石壁下冒出,流到另一端的石壁下面,只留一滩不大不小的水坑,阻隔他们的去路。 之所以说是水坑,是因为这水流虽宽,却不深,大概只到人的腰部,从水面上清晰地能看到底下细细的沙石,水上没有任何用以通过的桥梁,若是要过去必定要淌水。不知在这里弄一个水坑是何用意,是陷阱还是单纯的水流,一行人在河边踌躇不前。 “那上头有东西。”沈辽白指着水面上方道,他因着一丝特殊的腥气,便四处查看,才看到了上方的东西。 那东西就悬在水流的正上方,离他们有些远,蓬火照射不到那么高的距离,他们只能依稀看到那是一个类似宽口瓶样的东西,在瓶颈的部位绑着四个铁环,由四根粗如婴儿小臂的铁链拴在水流两岸。 这条水流是去主墓室必定经过的地方,所以楚愆阳只是稍一犹豫,便决定淌水过去,只是这水流出现得蹊跷,因而他叮嘱众人小心。 一行人纷纷下了水,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相隔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一直到水中央都还相安无事。 “沈兄,你为何总是踩我的脚后跟,我的鞋帮子都要掉了。”宋千程回头说道。 走在他后头的沈辽白一脸疑惑道:“我没有呀。” 这点楚愆阳可以证明,他一直走在沈辽白身边,为了安全,会时不时地看一下脚下的水流,并没有看到沈辽白踩他的脚。宋千程瞧着沈辽白的神色不像说谎,而沈辽白也不是个喜欢作弄的人,而此时,他的脚后跟又被拨弄了一下,他怔了一怔,低头便见一只手快速地没入沙石中,搅得清水浑浊一片。 “快,快上岸。”沈辽白自然也看到那只手,急忙招呼众人快些前进。 “什么东西?”含章疑惑地问。 尽管还未得到解答,众人依旧加快了脚步,沈辽白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只得又由楚愆阳搀着往前跑。 “就是我在沼泽外头遇到的泥手,我险些被它拖到沼泽里头去,后来我在毒尸的墓室外又遇到了,只是被龙鳞化解了”沈辽白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解释。 若是只有沈辽白一人慌张,兴许这几人尚有闲心说笑,但看楚愆阳也皱起了眉,他们才不敢怠慢,加快脚步向对岸走去。宋千程生怕被泥手拉到水里头去,竟在浅浅的河水里游泳前进,那笨拙的模样,若不是情况紧急,沈辽白便要笑出声来了。 这时一只泥手拉住含章的脚,含章立即对着河水射了一支弩箭,也不知是水流减缓了弩箭的速度还是泥手根本不畏惧弩箭,弩箭穿过泥手掉到河底,泥手只是微微退开。从众人纷纷作出反击来看,泥手不止一只,它们藏在这些河沙当中,伺机对人发起攻击,受到攻击之后就钻入水底的泥沙之中,待时机成熟便重新出现。 众人手忙脚乱了好些时候,快到另一头时,许是忌惮他们的攻击,泥手渐渐地潜伏在河底不动弹了。 几人方才松了口气,尤其是宋千程,更是惊魂未定般抚着胸口,河水却骤然翻滚起来,水面上冒出了阵阵白烟,很快就模糊了视线,连对岸也有些模糊不清。 “这些怪物想煮熟我们!”宋千程慌张地喊道 待他喊完却立即发现自己错了,河水虽然看起来像是沸腾了,却一点儿不烫,只是白烟越来越稠密,而他感觉自己的动作有些麻木,明明想快点划动双手,却一点点地慢了下来。 沈辽白想起自己在沼泽里头也是这般情形,难道这泥手遇水之后便有起这怪雾的能力?之后他们便会不能动弹,由着泥手拉到河底淹死? “捂住口鼻。”楚愆阳冷静地道。 沈辽白吃力地从腰囊中取出一块布条,浸了河水,捂住口鼻,跟着楚愆阳往对岸跑去,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身体逐渐麻木,双腿沉重地快要迈不开了。 因为跑动,河水被搅得十分浑浊,问皓的身形一顿,猛地沉到河底去了,众人见状立即上前拉住他,没想到这泥手在水中的力气如此之大,四个人都拉不出问皓。楚愆阳见状,举着龙鳞在水下摸索了好一阵,才将抓着问皓脚的泥手斩断。 泥手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若不是楚愆阳动作快,只怕大家都得被拉到水底去,他们被困在水中不得动弹,必须要离开水,到泥手够不到他们的地方。 “铁链。”沈辽白瓮声瓮气地道,此时他口鼻都闷在布条中,因着克服身体的麻痹感在水中行走,脸上也泛着不正常的嫣红。 只要他们爬到上方的铁链上,就可以躲避泥手。众人恍然,立即行动起来。含章解开绑在腰间的麻绳,从水底捡了一块石头,把绳子绑上去,甩到上方的铁链上去,绳子在铁链上绕了几圈,算是卡住了。 含章拉了拉麻绳,还算牢固,他迅速攀着绳子上去,又将低下的四个人全都拉了上来。 沈辽白手脚并用地攀在铁链上,他的脸正好朝着铁链绑着的东西。只见这东西外表像一块油布,也不见缝隙,自然地成方形宽口瓶,上面用朱砂绘着许多奇怪的图案。这东西半透明,能看到里头装着一些黑水,而水里还浸着什么东西,那股诡异的腥气就是从这里头传出来的。 沈辽白抬头看了看,瓶口蒙着一块黑色的麻布,他现在见着黑麻布便知道无甚好事。 他们在铁链上待了一会儿,雾气缓缓散开,底下的河水也已经恢复清澈,只是底下的水路不能再走。 他们必须攀着铁链到另一端,再从另一端那粗糙的岩壁上爬下来。宋千程叫苦不迭,沈辽白也好不到哪里去,铁链总是晃动,他双手被磨得生疼,又要防止自己一个抓不牢而掉下去。 等他从河对岸爬下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楚愆阳显然等在底下等无聊了。沈辽白擦擦额上的汗水,特意看了看那个奇怪的瓶子,还好好地挂在铁链上。 只是在他转过身之后,一滴深色的液体从瓶子底部落下,滴在水面上化开来,河水竟然被染成了黑色,在水流两端的岩壁中,则出现了两个巨大的黑色影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3突然遇袭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过了这关,接下来的路毫无曲折诡谲之处,方才的泥手也再也没出现过,众人惴惴不安地走了一阵子,方才稍微放下心来。 这墓道并不宽裕,为了安全起见,楚愆阳领头,含章和问皓两人并排走在队伍末尾,中间的便是沈辽白和宋千程了。 气氛一旦松快下来,宋千程便憋不出要说两句,唯一的倾诉对象也便只有身边忍着身上伤痛的沈辽白了。 “沈兄,我看你脸色很差啊,要不要紧?”宋千程压低了声音道,只不过这墓道里寂静得堪称落针可闻,他便是压得再低,前后的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辽白身上的确一直隐隐作痛,他微微蹙着眉,同样轻声答道:“不碍事。” 宋千程想了想,道:“我这里有瓶药,是止疼的,你要不要用?”说着便要从腰囊中拿出来。 沈辽白还未开口,便听前头楚愆阳头也不回地道:“不必了,我已给他上过药。” 宋千程嘀咕道:“这不是还疼着么,止了疼行动也方便些啊。” 沈辽白便道:“真的不碍事,这些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啊,这么厉害。”宋千程不甚诚心地赞了一句,显然也不把沈辽白的话当真。 沈辽白却是说的实话,他被毒尸所伤的地方虽然还有些疼痛,但那敷了药仍旧如同放在火上燎烤一般的感觉却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脚上的扭伤也渐渐消肿,走路还是会有些不自然,却已经不需要有人搀扶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着楚愆阳用的药效果奇佳的缘故。 宋千程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又开口了,“说起来,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我家祖上因是干这一行的,倒是有不少奇人异事传了下来,现下左右无事,不若我给大家讲讲?” 含章嘲讽道:“谁稀罕你这些道听途说的鬼故事,你给我安生点儿。” 宋千程却毫不在意,自顾自便讲开了,“我祖爷爷算是我们家最后一辈下墓的,当时,摸金发丘这一行里,领头的便是楚家。”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小心地看了看前头的楚愆阳,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便放心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祖爷爷有一回就跟着楚家的人,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地方怪就怪在,它并不是个死人墓,而是一座活人坟。里头放的不是死尸,而是活生生的人。” 沈辽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千程笑了笑,他一贯爱笑,便是被含章嘲讽了,也笑得没皮没脸,但正看着他的沈辽白却莫名觉得脖颈处微微一寒,他忍不住摸了摸后脖根,却听宋千程继续说道:“原来这是一个奇人,为了让自己有个清静地方死去,而建设的地宫,只不过到我祖爷爷去的时候,那奇人都还未死去,只坐在那地宫大殿里,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听到这里,便是最安静的问皓也有些好奇了,“那奇人又是怎么个奇法?” 宋千程想了想,道:“这我也不清楚了,不过看听描述大约是活得比常人久远,也不知一个人活了多久了,好容易看见了进入地宫的一行人,竟然高兴疯了,差点便将那群人一起留在地宫陪他,若真叫他得逞了,怕是这会儿就没我这个人了。” 含章撇了撇嘴,“那真是太遗憾了。” 宋千程笑嘻嘻地道:“可不能这样说,若那奇人成功了,怕是你今儿也未必能站在这里了。” 含章皱起了眉,却再没有说什么。 沈辽白听完了这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对那位奇人并没什么兴趣,只是在心中猜测道,难不成故事里那鼎鼎有名的楚家便是指的楚愆阳家中么? 正在这时,领头的楚愆阳停了下来。 “怎么了?”宋千程向前张望着,看见前头的景象,惊奇地道,“地图上这条路不是笔直的么?这儿怎么有个岔路?” 沈辽白也看见了,在原本笔直的墓道旁,斜斜分出了一条较为狭窄的墓道,尽头如同主墓道一般隐没在黑暗中。 含章道:“沈影青是不是忘记画了?” 楚愆阳沉吟片刻,道:“你们在这儿停一会,我去这条岔路看看。” 问皓皱了皱眉,扫了一眼正探头探脑向那岔路张望的宋千程,将自己的蓬火交给楚愆阳,道:“大郎小心一些。” 楚愆阳接过蓬火,便走进岔路中。 待楚愆阳走后,几人站在原地,一时间无话可说,沈辽白小心地靠在墙上,放松了一下脚腕,对正在一旁看着岔道发呆的宋千程道:“对了,宋先生,你方才那个故事里,那位长生的奇人后来怎么了?” 宋千程回过头来,笑吟吟地道:“按我家中长辈的说法,应该是死了罢,据说他们逃出地宫时,正巧遇上地动,整个地宫都塌陷了,即便那人能够长生不死,被埋在地下的话也是活不了的罢。” 沈辽白奇怪地问道:“他既然可以被杀,又不想活那么长时间,为何不想个法子自尽呢?” 宋千程耸了耸肩膀,道:“这谁又知道,兴许他不敢自尽呢?” 含章嗤笑道:“你就编吧,满嘴胡言乱语。” 宋千程这次却是没有回话,只是无趣似的挑了挑眉,学着沈辽白也靠在了墙上,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揉腿。 问皓过来对沈辽白道:“沈夫子,让我看看伤处怎么样了,若有必要,还要换一次药。” 沈辽白伤在脖颈c脚踝和手指,都简单地缠上了碎布,问皓小心地将手上的碎布先拆开,只见露出来的皮肤上,深色的伤药发出刺鼻的气味,他用碎布将伤药擦去一些,底下的皮肤上有浅淡的毒液灼伤的痕迹,用手指轻轻按压,触感温软,并没有因毒液侵蚀而产生的内里腐烂,他不禁皱起了眉,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沈辽白。 沈辽白见他神色有异,便问道:“伤势严重了吗?” 问皓摇摇头道:“正相反,已经快好了。” 含章原本并不关心,闻言也走了过来,看了看,他不似问皓一般对伤病医理精通,却也看出沈辽白的伤的确不碍事了,“怎么好的这么快?” 问皓一言不发,将深色的伤药全数抹去,重新给沈辽白抹上一层乳白色的膏状药物,“枕毒药效很强,你现在的情况不能涂枕毒了,这是镇静消炎的,且先敷着,如果有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沈辽白点点头,问皓又将他其他地方的伤势解开来察看了一番,伤得最轻的是脖颈,解下碎布时,底下原本泛黑滚烫的肌肤基本恢复了原本的肤色,只是还隐隐发烫,脚踝处不但有扭伤,同时也在尸罐中浸泡过,初时的模样颇为吓人,如今扭伤造成的肿胀也已消了,和手指一样,只是有些毒液的烧灼痕迹,衬着脚踝上下白皙的皮肤显得尤其明显。 问皓一一重新抹药包好,沈辽白向他道了谢,他一面收拾东西,一面犹犹豫豫地问沈辽白,“沈夫子,你受了伤一向是好得这么快的么?” 沈辽白怔了怔,正要回答,却听身边宋千程道:“他回来了。” 几人向岔路口看去,只见蓬火特有的泛绿光芒在岔道中若隐若现,没过一会儿,楚愆阳便走了出来,他脸上是惯常的冰冷神色,额前有些散发稍稍遮住了眉眼,倒是少了点煞气。他到了路口,便停了下来,举了举手中蓬火,示意他们跟上来。 于是与方才一般,沈辽白和宋千程居中,问皓和含章垫底,一行人进了岔路。沈辽白一面走一面看着前头领路的楚愆阳,从方才楚愆阳出现时起,他便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却一时说不清楚。 正疑惑时,含章向楚愆阳问道:“大郎,这条岔路是通向主墓室的吗?” “恩。”楚愆阳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古怪。 “原来如此,看来的确是沈影青记错了。”宋千程接着道,“主墓室要走多久才能到?” 楚愆阳停了下来,举起手中蓬火,只见前方大概几十步的距离便有一扇石门,和前面众人遇到的石门一般,其角落处有一方盗洞。 “终于到了。”宋千程叹了口气,弯下腰揉了揉小腿,走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受不了了。 含章和问皓两人便先上前去将封住洞口的石块搬开,沈辽白走到楚愆阳身旁,轻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楚愆阳转过脸来,他凌乱的额发下,隐隐露出底下的伤痕,却不深,沈辽白盯着他,鼻翼轻轻动了动,猛地向后退去,一面退一面向含章问皓两人喊道:“他不是楚愆阳,快走!” 那两人尚未反应过来,“楚愆阳”脸上骤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手中的蓬火瞬间化成黑色的带着浓重腥味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宋千程正站在“楚愆阳”身后不远处,此时慌慌张张地拿出自己的蓬火,甫一举起,便吓得大叫一声,向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便是这一晃,沈辽白也看清了那“楚愆阳”现在的模样。 如同它手上的蓬火一般,“楚愆阳”的眼耳口鼻中缓缓流出黑色的液体,身上凡是露出的皮肤均渗出泥浆状的黑液,不过一息功夫,这东西便全身上下覆满了腥臭黏腻的液体,让人闻之欲呕。 沈辽白捂住口鼻,拉起身旁踉踉跄跄的宋千程,面对着那东西向后退,宋千程手中蓬火的光亮愈来愈黯淡,沈辽白已然看不清问皓和含章那头的情况,连那东西在哪里也一时分辨不清,只得尽量放轻脚步声,小心翼翼地向后退。 一时间充溢着腥臭味的寂静中,只能听见那黏腻液体滴落到地上的声音,沈辽白紧张至极,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物体,却听身旁一声痛哼,宋千程的胳膊正被他握着,竟是被捏得痛出了声。 沈辽白只下意识觉得不好,便感觉一股腥风向他扑来,原本就黯淡的蓬火此时瞬间灭了,沈辽白眼前一黑,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那东西咬住了肩膀,那一瞬的剧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但那东西却并没有继续攻击它,仿佛触到了什么忌惮之物一般,它很快松了口,迅速离开了沈辽白。 沈辽白只觉肩膀处痛得钻心,他深深地呼吸,一面试图站起来,此时墓道里又恢复了寂静,连液体滴落的声响也没有了,沈辽白半靠在墙上,也不知那东西是否有毒,伤口处的疼痛感只增不减,让沈辽白有些晕眩,他不敢去碰伤口,额角冷汗流入眼睛,刺得眼前一片模糊。 正当他快要失去意识时,身旁忽然有人拉住了他渐渐瘫软下去的身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4凶残鬼婴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楚愆阳?”沈辽白下意识般轻喃出声,接着便彻底陷入黑暗当中。 沈辽白醒来时,一睁眼便看到面前三人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含章和问皓还好,只是并排放着,宋千程的姿势一看便知是被随手扔到地上的。 肩膀处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沈辽白动了动,倒没觉出疼来,那一块仿佛被麻痹了一般毫无知觉。 “不要动。”楚愆阳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沈辽白转头看去,便见他正凝视着地上堆在一处的蓬火,泛绿的荧光照在他侧脸上,本就深邃的五官显得更加冷硬而不近人情。 “发生了什么事?”沈辽白抬手揉了揉后脑,那里似乎有锤子在里头敲击似的,一跳一跳地闷痛。 “我进去后便发现那条路有蹊跷,虽然同先前走的没有不同,但蓬火的光却变弱了,且无论怎么走都看不到尽头,我便决定先回来找你们,谁知走到半路蓬火便熄了,接着就遇到了你们。”楚愆阳简单地说了一遍他的经历。 “你没有看见那个袭击我们的东西吗?”沈辽白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是楚愆阳过来将那东西做掉了,才把他们几个救了出来。 “没能看清楚,只看到隐隐约约的模样,如果我猜测的没错,那就有些麻烦了。”楚愆阳道。 “那是什么?”沈辽白动了动脖颈,这一动,兴许是牵动了伤势,从肩胛处到前面的锁骨,一整块肌肤都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沈辽白闷哼了一声,下意识便想伸手去揉。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要碰。” 楚愆阳握着他的手腕,顿了一会儿方才缓缓放开,“那东西同毒尸一样浑身带毒,但毒尸的毒尚且可以凭借药力祛除,那东西的毒是阴毒,中了就只有靠自身慢慢修养,若是伤势严重,一命呜呼也是常见的事。” 沈辽白怔了怔,“那我” “你没事,虽然你伤得很重。”楚愆阳转过脸来,不再看着那堆蓬火,而是专注地盯着沈辽白的眼睛,“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在保护你。” 沈辽白第一次与楚愆阳正面对视,不知为何,楚愆阳的眼瞳颜色十分鲜亮,已然近乎于金色,这双眼睛里头并没有什么剧烈的情绪,这样的对视却叫沈辽白生出了一种面对野兽的错觉。 他闭了闭眼,迟疑道:“难不成是我身上的纹样?” 楚愆阳微微垂下眼睫,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不管是什么,这是件好事,先前我替你处理伤口时,流出的污血溅到了蓬火上,原本它们应当立即死去,但现下却没什么异常,证明保护你的东西已经将你体内的阴毒消灭殆尽,现下只是普通的皮肉伤罢了。” 沈辽白皱眉道:“可是我却觉得这块烧得慌。” 他一面说一面比了比大致位置,要比咬伤的部位大上一圈。 楚愆阳站起来,半跪到沈辽白身前道:“让我看看。” 沈辽白配合着楚愆阳将衣物脱下半边,露出肩膀来,被咬伤的地方被涂上了朱色的泥状药物,沈辽白闻了闻,道:“这里头有朱砂?” 楚愆阳微微颔首,在他看来,沈辽白的肩上并无不妥之处,他的皮肤过于白皙,衬着药物艳丽的朱红色,反倒有些旖旎之意生了出来,楚愆阳不愿多看,正要替他拉上衣襟,忽然顿住了。 在朱色药膏边缘,有一点儿奇异的红,不同于药膏,这点鲜血一般的红像是渗在肌骨中一般,尤其冶艳。 楚愆阳眯起了眼,他拿出一块碎布,将沈辽白肩上的药物抹尽,只见因为受伤而惨白到泛青的肩膀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纤细的血红色丝络,婉转纠缠,看起来像是一朵欲开未开的花,其花萼下还有枝叶茎段,向后延伸到背上。 这纹样的颜色比之朱砂还要艳丽几分,却并没有妖异之感,反而在每一丝纤细纹路中,都充斥着勃勃生气,叫人一时无法转开眼睛。 楚愆阳用指尖小心地碰了碰,这纹样中的生气几乎让他产生这朵花会随着他的触碰而颤动的错觉,他凑得更近了一些,握住沈辽白的肩膀,向背后看去,只见花朵的茎叶逐渐消失,最后在肩胛处隐没,而本应该在那里的状似花苞的刺青已经不见了。 这边楚愆阳正看得仔细,沈辽白却有些受不住了,原本那块肌肤便灼热难耐,现下楚愆阳凑得这样近,呼吸轻轻吹拂在他的肩膀上,让他觉得那里已然烧了起来,并且一路烧到了脸颊,若是面前有铜镜,想必此刻自己一定很是狼狈。 正当沈辽白实在忍不住,想要出声提醒一下楚愆阳时,楚愆阳放开了他。 沈辽白松了口气,楚愆阳坐回他身旁,轻声道:“没什么大碍了,若是你觉得难受,待会问皓醒了,让他给你涂冰肌膏,现下也不用包扎。” 沈辽白有些奇怪,他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皱眉道:“这些纹样是什么?” 他只能勉强看到一部分花纹,伸手去摸时,肌肤平整光滑,除了多了血红色的纹路,和那火辣辣的痛感,其余并没有什么异样。 楚愆阳道:“大约就是保护你的东西,不若你回去再问问家人罢。” 沈辽白点了点头,便一面整理衣服,一面问道:“这里是哪里?” 楚愆阳正要回答,却顿了一下,道:“醒了就起来。” 问皓慢慢爬了起来,他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伤。 楚愆阳道:“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都昏迷了,发生了什么?” 问皓休息了一会儿,一面查看含章和宋千程的状况,一面将前头四人经历的事说了一遍,说到沈辽白发现那不是楚愆阳之时,问皓停了下来,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他犹豫了很长时间,方才继续道:“当时我和含章正在那所谓的门边,那东西一发难,蓬火就熄灭了,我们俩本来想去救沈夫子,但那东西不知怎的忽然朝我们这儿扑了过来,却没有攻击我们,它似乎受了伤,接着我们闻到一股浅淡的香气,然后就晕了过去。” 楚愆阳问道:“有没有看到它的样子?” 问皓回忆了一阵,比划了一下,“仿佛就这么大,当时仅仅能看到一团黑影,却是比它假装大郎时要小很多。” 他话音方落,含章也醒了,他脸色也不甚好看,揉着额头喃喃道:“那是什么味道” 楚愆阳又问了一次,含章的回答与问皓没什么差别,剩下的便只有迟迟未醒的宋千程了。 在等待宋千程醒来的时候,楚愆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有可能是鬼婴。” 含章两人闻言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沈辽白小心地问道:“这是什么?” “鬼婴就是找来怀胎九月即将临盆的妇人,将婴儿从母亲肚子中直接取出,与此同时,当着婴儿的面,将母亲的血放尽,接着将婴儿放入母亲血液中溺死,最后便是关进密封的容器中,这容器中也需放有母亲的血肉。将这个容器放在至阴之处四十九天,这时里头的婴儿尸身不腐,且浸泡它的血液也会变为黑色,鬼婴就成了。这种东西,存在的时间越长,就越是凶恶可怖。”问皓细细地解释了一遍,他钻研医术,自然心肠也较软些,一面解释一面眼圈便有些发红。 含章皱起了眉,转开话题道:“反正它暂时应当不会过来,只是先前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看见了大郎。” 楚愆阳道:“那是你们心中所想被鬼婴化成了幻影罢了。” “也就是说,那个大郎,那扇石门乃至那条岔道都是假的吗?”含章道。 “想必是我们当中有人心中产生了这个想法,才会出现这些东西。”沈辽白道,“那扇石门应当是宋先生心中所想,他当时似乎已经走不动了,大约很想见着能让他停下来休息片刻的东西罢。” 众人沉默下来,若是如此,那便难办了,即使鬼婴不知何故受了伤,只要它能引得众人步入幻境,那五人自然凶多吉少。 “有一个法子。”沈辽白忽然开口了,“如果人昏迷了,那么心中便无想法,自然不会被鬼婴趁虚而入。” 问皓微微皱起了眉,他看了看沈辽白,神色有些奇怪,正要开口说什么,只听一声□,却是宋千程好巧不巧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宋千程迷茫地坐起身来,待看见坐在墙边的楚愆阳时,顿时双手护胸,警惕道:“你是谁?沈兄,快离他远一点,他不是楚愆阳!” 大家神色诡异地看着他,宋千程怔了怔,大约是清醒过来,将手放下,清了清嗓子道:“大家没事罢,真是太好了,这儿是哪里?” 楚愆阳打了个手势,含章立即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他站起身,走到宋千程身旁,松了松手腕,道:“秀才,对不住了。” 宋千程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含章快狠准地打晕了,沈辽白看着含章舒心的笑容,默默地向后缩了缩。 “这里不算安全,我们都知道那个岔道并不存在,但是现在到底在哪里却不能确定,必须先把鬼婴解决。”楚愆阳低声道。 问皓犹疑道:“那该如何是好?” 含章收敛了笑意,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是听沈夫子的罢,问皓,你将我打晕,打重一些,省的我醒得早。” 问皓讶异地看着他,又有些无措地看向楚愆阳,楚愆阳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有阻止。 问皓咬了咬牙,便下手将含章也打晕了,接着将含章小心放在墙边,“大郎,这是黄粱香,待会妥当之后,将这香点燃,晕过去的人便一定不会醒来,这也是以防万一。” 楚愆阳站起来,左手接过东西,右手便干脆利落地打晕了问皓,他将问皓放在含章身边,接着便点燃了黄粱香,转身对沈辽白道:“走吧。” 沈辽白怔了怔,“你不把我打晕么?” 楚愆阳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肩膀处停留了片刻,冷淡地回答道:“不必。” 沈辽白只得跟在楚愆阳身后,他若有所思地抚上仍旧发烫的肩膀,于此之前,他并没有真正相信过肩上的刺青真的有庇护的功用,然而既然连楚愆阳都这么说了,想必这纹样还真有过人之处也不一定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5神秘纹身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方才众人休息的地方是一处拐角,不论左右都看不到尽头,楚愆阳不管方向,只是一径沿着空荡的墓道向前走。 沈辽白小声问道:“万一鬼婴舍了我们去攻击问皓他们可怎么办?” 楚愆阳漠然道:“鬼婴生性暴虐,你伤了它,它不会轻易放过你,你离他们越远,他们的安全就多一份保障。” 沈辽白恍然,接着又皱起了眉,“那我们就这么走下去么?” 楚愆阳停了下来,思索了一会儿,侧过身道:“把手给我。” 沈辽白伸过手去,楚愆阳握住他的手腕,将袖口撩上去,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小臂来,接着拿出一把小刀,在他手臂上割了一刀。 “嘶。”沈辽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五感敏锐,任何伤痛对他来说,其感觉都要比常人强烈许多。 楚愆阳割得不深,也没有放开他,看着血液从白皙肌肤上流过,汇聚在手腕处,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上,逐渐汇成一个小小的血滩,沈辽白忍着疼,倒没有转过脸,小臂上的伤口开始慢慢停止流血,很快,血痂便覆在伤口上,楚愆阳没有立刻松手,沈辽白能感觉他的指肚在自己手腕处摩挲了一下,这才放了开来。 沈辽白收回手,将衣服整理好,却见地上那小小的一滩血洼忽然动了动,血色的平面上微微泛起涟漪。 下一刻,他腰间一紧,楚愆阳搂住他,向后急退,一直退了数十步,方才停了下来。 沈辽白被勒得生疼,咳了两声才喘着气抬头看去,只见微弱光芒边缘处,一只一尺左右的东西正静静趴伏在地面上,即便楚愆阳没有开口,沈辽白也明白那就是鬼婴,实在是那种险恶恐怖感不但刺得他脊背生寒,连那原本逐渐减弱的烧灼感也重新燃了起来。 不知为何,蓬火没有完全熄灭,仍旧挣扎着发出断断续续的荧光,借着这点光亮,可以隐约看见鬼婴的脸,那是一张尚且能分清婴儿五官的面容,只是婴儿应有的红润肌肤此时却是惨绿一片,眼睛里头也没有丝毫眼白,充斥着浑浊的灰黑色,嘴唇外翻,露出尖锐的獠牙,那上面似乎缠绕着黑色雾气,如蛇般在獠牙间游动。 楚愆阳搂着他腰的手微微放松了一些,沈辽白调整好呼吸,也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抚上了现下烧的厉害的肩胛处,随着他做出这个动作,鬼婴立时忌惮地向后挪了挪,它转动着浑浊的眼珠,安静地盯着前方的两人。 楚愆阳眯起了眼,他忽然放开了沈辽白,同时手腕一动,数枚刀刃便出现在指尖,沈辽白眼尾扫到,这些刀上隐隐泛红,似乎抹了什么东西。 还没等他看清抹了什么,楚愆阳腕上用力,指尖一松,刀便连着晶莹细丝,向地面上趴伏的鬼婴袭去。 鬼婴的肢体以诡异的角度曲折,一瞬间从地面上弹到了墓道顶端,幼小的手足上生着极长的黑色指甲,扣在砖石缝隙中,一些泥土碎屑簌簌掉了下来,楚愆阳手腕一侧,落空的刀片立即回旋向上,鬼婴的动作却比刀片更快,它的四肢如同蜘蛛一般交错向前,快速前进的同时避开了连番袭来的刀片,刀片击空,撞在砖石上,刀片上涂抹的东西落了一些下来,楚愆阳似乎有些不耐,本就冷峻的五官此时杀气腾腾,两次攻击没有击中,此时鬼婴已然离两人极近,沈辽白几乎能感觉到鬼婴浑浊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楚愆阳将刀片收回,一把拽着沈辽白继续后退,一面退一面单手将收回的刀片组装起来,这些刀片的末端,顶端和正中都有细微的切口,此时片片相连,也不知他是如何固定的,很快便连成了一把细长刀具,最末端的刀片上缠上晶莹丝线充作刀柄,组装完毕后,楚愆阳丢下一句:“好好呆着。”,便猱身而上,三下两下,蹬着墓道墙上的灯座,也攀上了墓道顶端,接着便消失在黑暗中。 沈辽白喘了口气,那鬼婴离自己越近,肩胛到锁骨处的烧灼疼痛便越厉害,几乎让他生出自己已被燃烧殆尽的错觉,现下楚愆阳似乎是将鬼婴带远了一些,但那痛感依旧存在,咬了咬牙,沈辽白将衣襟拉开,只见鲜红色的花纹已然快蔓延到胸口,其形态也越发鲜妍灵动。 “这是唐菖蒲?”尽管只能看见一部分,但花叶的形状实在太过鲜明,沈辽白摸了摸边缘处仿佛是叶子的部分,却见那叶片骤然蜷缩了一下,沈辽白猛地缩回手,他眨了眨眼,有些疑心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他便发现这不是错觉,叶片鲜红色的纹路缓缓延伸,叶片变得更加宽大舒展,甚至在叶尖还舒适地卷曲起来,沈辽白捏紧了衣襟,只觉眼前被这诡异情景和灼痛感烧得一片模糊。 “沈辽白!”耳边忽然响起楚愆阳的声音,沈辽白皱起眉,晃了晃头,终于稍微清醒了一些,“楚愆阳?” “不能任由这纹身继续生长,你稍微忍耐一下。”楚愆阳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沈辽白身旁,他手中还是那把泛红的长刀,将最上端的刀片拆下,楚愆阳将昏昏沉沉的沈辽白搂到怀中,找准肩胛那处,狠狠划了一刀,惨白的皮肤被划开,却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血流出,血液流得十分缓慢,像珊瑚珠子似的慢慢沿着线条流畅的脊背滑下,楚愆阳拿出一只小瓶,将那些血珠接了,留了五六滴之后,沈辽白身上的花纹停止了继续生长,甚而开始慢慢向后缩去。而肩胛处的刀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楚愆阳能感觉得到颈旁沈辽白灼热急促的呼吸慢慢缓和下来,他面上没什么神色,但心下却是松了口气,将衣襟掩好,楚愆阳扶着沈辽白站定,皱眉道:“怎么样?” 沈辽白吸了口气,道:“我没事,鬼婴呢?” “它似乎对你的纹身极其畏惧,你方才将衣物拉开,这纹样的气息没了遮盖,又肆无忌惮地生长,倒逼退了鬼婴,我便暂时赶回来看看你怎么了。”楚愆阳将小瓶收起,将刀片重新装回长刀上。 “你知道这纹样是什么模样么?”沈辽白问道。 “唐菖蒲。”楚愆阳顿了顿,回答道。 沈辽白沉默片刻,挣开楚愆阳自己站好,“我不碍了,倒是那个鬼婴,恐怕待会就要回来了。”肩上的疼痛感已经渐渐微弱下去,不管这纹身到底是什么,此时约莫对鬼婴的威慑力已然减弱,鬼婴很快就会再回来。 楚愆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鬼婴动作太快,你来做饵。” 沈辽白有些诧异:“它会过来么?” “会。”楚愆阳斩钉截铁地道,“它虽然忌惮你的纹身,但同样,不把你解决了它不会去找其他人。” 楚愆阳一面说着,一面将沈辽白领到先前割臂放血的地方,那一小滩血洼尚在,竟还没有凝固。 楚愆阳撕下一块布来,蘸着血画了一个圆圈,让沈辽白坐在里头,“待会无论如何坐在里面不要动,我不会让它伤到你。” 沈辽白点了点头,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地上,而楚愆阳则拿着长刀,消失在黑暗中。 沈辽白一面等一面胡思乱想,关于自己身上的纹样,他了解得也不比楚愆阳更多了,唐菖蒲花色艳丽,较易修剪造型,算是插花时常用的花卉,但同时,菖蒲也是民间惯常用来辟邪的东西,沈辽白倒是不能确定身上的唐菖蒲是否也是这个作用,但这事也只能留待回去之后问问沈老爷子了。 接着他不知怎的又想到方才楚愆阳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微微笑了,初时见面时好说歹说才叫楚愆阳同意带自己下来,那时他还说过“生死由天”这样的话,可下了墓之后却不知救了自己多少回了,看起来也是个面冷心软的人。 正想着,忽然肩膀处已然平息的灼痛示警似的窜了起来,沈辽白立即挺直了脊背,蓬火已经不怎么亮了,放在手心时仅仅偶尔奄奄一息似的闪一闪,这让沈辽白看不见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但那股子熟悉的险恶恐怖感却如影随形地依附了上来。 很快,沈辽白便在极近的距离与鬼婴对上了。 距离之近,让他清楚看见了鬼婴扭曲畸形的四肢,还有额上一张极小的面容惨淡的女人脸庞。 鬼婴趴伏在他身前,浑浊的眼睛盯着他肩胛处,过了许久,像是确定它所忌惮的东西现下无法主动伤害到它,鬼婴发出一种尖锐细小如同婴儿啼哭一般的声音,后肢一蹬,便直直地向沈辽白面上扑来。 沈辽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鼻端却敏锐地闻到了除了鬼婴身上腥臭味之外的气味,那是混着血的朱砂。 面前一声闷响,沈辽白向后躲了躲,睁开眼,只见楚愆阳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身前,此时手中那把长刀正正劈中了鬼婴,在其脑袋上斜斜斩了进去。 鬼婴尖叫一声,被刀所伤的位置不断地流出黑色的泥浆,一落到地面便“刺啦”一声化为黑色雾气,飘散开来。 楚愆阳向沈辽白喊了一声:“不要碰那雾气。”一面手腕用力下沉,硬生生又切开几分,另一手从怀中掏出小瓶,拨开瓶塞,就要向鬼婴那豁开的伤口中倾倒。 鬼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一面尖声嚎叫,一面抬起前肢试图阻拦,尖锐的指甲立即刺穿了楚愆阳的手腕,楚愆阳却是神色不动,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将瓶子里头的东西倒了进去。 沈辽白看得清楚,正是楚愆阳从他肩胛处收得的血珠子。 血珠一入鬼婴体内,立即如同火星子遇着了干草似的,猛地烧了起来,鬼婴惨嚎起来,和普通婴儿一般大小的身躯很快便被火焰覆盖,那惨烈的尖叫只持续了片刻功夫,便戛然而止,地上也仅仅剩下一滩黑灰。 沈辽白捂着耳朵,小心地问道:“好了么?” 楚愆阳将长刀分拆重新收回袖内,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结束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6加深感情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沈辽白顺着楚愆阳的力道站了起来,但很快便晃了晃,若不是楚愆阳还拉着他,恐怕下一刻便又要坐到地上去了。 “怎么回事?”楚愆阳微微皱起眉头。 沈辽白抿住了嘴唇,“我的腿似乎使不上力气。” 楚愆阳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反手握住沈辽白的手腕,指尖搭在脉搏处停顿了一会儿,眉间便松了开来,“不碍事,只不过是精血流失过度,休息一会儿罢。” 沈辽白被扶着靠到墓道边上坐下,楚愆阳没有放开他的手,而是将其握在手心里。沈辽白不明所以,便小心地挣了挣,楚愆阳反倒握得更紧,他目视前方,脸上惯常的没什么表情,只冷冷淡淡地道:“你的手太冷了。” 沈辽白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他的确觉得很累,整个人也有些发冷,楚愆阳虽然看起来冷漠,但手心里头的温度却十分温暖稳定,他合上眼,小声道:“多谢。” 两人默默在墓道里坐了片刻,沈辽白几乎要睡着了,不知是因为刺青的关系,亦或是墓中遭遇的一切已然超出了他的极限,一旦放松下来,睡意便止不住地上涌,但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沈辽白揉了揉眼睛,轻声道:“楚愆阳,跟我说说话吧。” 楚愆阳转过脸看了看他,问道:“很困?” 沈辽白点了点头,“我不想在这里睡着,对了,含章那里没事吧?” “黄粱香燃尽后,他们会自然醒来,应该会待在那里等我们。”楚愆阳不再目视前方,而是稍稍侧转身子,做出配合的姿态。 “含章受不了宋先生,说不定又会把他打晕。”沈辽白想起含章的得意劲儿便有些想笑,似乎这一行的每个人,并没有当初看上去的那么难以相处。 “宋千程没有那么简单,若是一直晕着倒也方便了我们。”楚愆阳竟然认真思索起了这个可能,“虽然带着一个晕过去的人有些麻烦,但总比他背着我们做些手脚要好得多。” 沈辽白哭笑不得,“这可不行,若是分出一人去照看晕过去的宋先生,怕是我们都走不出这座墓了。” 楚愆阳将他另一只手也拿了过来握着,神色自然地道:“你身上的刺青倒是很有用处,只是不好控制,且有可能损耗精血,以后还是少用为妙,比起宋千程,你要可信也可用得多。” 明明是关心的话,倒被他说得硬邦邦的。 沈辽白即便觉得身为男子,被人捂着手有些尴尬,却也没有将手抽出,而是顺着话题继续道:“说来影青身上也有这样的刺青,不知他是否遇到这样的状况。” “你们兄弟俩是什么时候纹上这个的?”楚愆阳问道。 “我没有这个记忆,但根据我母亲的说法,大概是五岁左右,影青四岁的时候。”沈辽白抿了抿唇,“五岁,我应该已经记事了,我还记得那一年夏天,我厌食得厉害,整日里除了一些米粥,什么都吃不进去,把母亲和父亲急坏了,影青也出了事恩?” 楚愆阳见他神色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沈辽白深思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影青是掉入河里,得了严重的伤寒,昏睡着醒不过来,但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就都好了,我愿意吃饭,影青的伤寒也痊愈了,又过了两三个月罢,我才有刺青的记忆。” 他觉得中间有许多遗漏之处,下意识便要去揉弄袖口,但一动之下却发现手还被楚愆阳握着,不禁怔了怔。 楚愆阳捏了捏沈辽白的掌心,大约是觉得温度回了上来,便放开了,漫不经心道:“这事可以留待你离开这里之后回去好好问问家人,那刺青也不是什么邪物,就现在看来,有这刺青在,你的伤好得便要比常人快上数倍,对于阴邪之物也十分克制,只不过需得明白怎么使用,不然就如你现下一般,精血损耗,连站都站不稳。” 沈辽白将手搁在膝上,不知为何总觉得手心空空的,他忍不住双手交握,仿佛是想留住掌心那点暖意。 “还是冷么?”楚愆阳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便又要将手伸过来。 沈辽白连忙摇摇头,道:“只是习惯了。” 楚愆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蓬火的荧光已经亮了起来,泛绿的光芒映在他侧脸上,浅色的眼瞳又一次隐隐泛金,沈辽白实在受不住他用这样的眼睛盯着自己,心里闷闷的快要透不上来气,只得胡乱找了个话题道:“你看起来倒不太像汉人。” 楚愆阳清楚地看到沈辽白因着种种缘故显得过于苍白的脸颊上开始浮现红晕,他莫名地觉着他这副模样要比他病怏怏的样子要好看的多,也就没有移开目光,毫不掩饰地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回答道:“约摸是我祖上有胡人血统的缘故吧。” 沈辽白被他这么看着,脸颊愈发红润,连带着玉似的耳垂都烧红了,便磕磕巴巴地继续道:“原来原来如此,难怪你长得如此出色。”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楚愆阳却似乎来了兴致,“我长得很出色?” 沈辽白听他这么一问,下意识地便抬头看了看他,一对上那泛着金的眼睛,沈辽白便怔怔地移不开眼了,楚愆阳的五官深邃,且约摸是他修习武艺,过去应当也沾过血,故而整个人还带着凛冽煞气,叫人不容易生起亲近之意,但他的眼睛近看真的十分漂亮,几乎能看见瞳孔外还镶着一圈金色,在外面则是晶莹的琥珀色,叫人一旦看进去了,便很难移走自己的视线。 楚愆阳见沈辽白不回话,竟是看着自己发起呆来,便有些想笑,他平素没什么情绪,感兴趣的东西也不多,但这文弱的教书先生倒是头一个让他总想多看两眼的人,而每次见到他也总能让自己生出一些奇异的情绪来。 沈辽白大约是很容易血色上脸的人,此时他自己不晓得,但楚愆阳看得清楚,那浅淡的胭脂色已然爬上了他的眼角,沈辽白原本长相温润秀气,此时眼角泛红,脸颊连带着耳垂都红成一片的模样倒是叫人心里头有些怪怪的,楚愆阳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的耳垂,却见沈辽白打了个激灵,眨了眨眼,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慌张张地别过脸,而脸上的红晕竟是一路烧到了脖颈。 楚愆阳看他这几乎要把自己埋起来的模样,终于笑出了声,“我的长相的确有些特殊,难怪沈夫子好奇,不过楚家像我一般长相的人不多,毕竟血缘隔了几代,淡了许多。” 他转开了话题,沈辽白便好过了一些,清了清嗓子道:“影青与我也长得不像,他虽然只比我小了一岁,但到了外头,十个有九个以为他才是哥哥。硬要说来,我长得要像母亲一些,影青更像父亲。” 大概是因为这样,结果他们两兄弟连性格也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沈辽白温和,沈影青刚硬,但两人却是很少起争执的,直到沈影青硬是要下地。 沈辽白到现在也不明白,这墓里头如此凶险,为何影青如此热衷? “我没有兄弟,倒是有个姊姊,已然出嫁了,她的长相与汉家女子没什么不同,只是瞳色也较常人浅一些。”提及亲人,楚愆阳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柔和,轻声道,“她并不知道父亲失踪的事,我定要在她问起之前将父亲找回来。” “那令堂”沈辽白小心地问道。 楚愆阳不在意地道:“母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了,长姐如母,几乎是姊姊将我一手带大,我自然看重她。” 说着,他站了起来,低头问道:“感觉如何?” 沈辽白撑着地面也站了起来,除了站起时微微有些头晕,休息前浑身乏力发冷的感觉已然消散了许多,“我没事了。” 楚愆阳道:“干粮和水都放在原地了,等回去了,再休息一会儿罢。” 沈辽白听他这么一说,方觉肚中的确有些饥饿,便答应了,两人开始往回路走去。 沿着墓道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了熟悉的拐角,黄粱香只剩最后一点儿,楚愆阳走过去将其踩灭,没过多久,靠墙坐着的三人便接连醒来。 宋千程自醒来后,便一直哀愁地盯着含章,一面用手捂着后脖颈,缩在一旁并不说话,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含章懒得理会他,顶着宋千程的目光,担心地询问道:“大郎可有受伤?” 楚愆阳摇了摇头,对众人道:“将干粮和水拿出来,我们先休整一下,再探路。”顿了顿,他又对问皓道:“有没有带雪朱丹?给沈辽白一颗。” 雪朱丹是补血益气的药,在墓中并没什么大用,但以防万一,问皓的确带了几颗,他怔了怔,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沈辽白,才从药囊中取出了药,一语不发地递给他。 沈辽白道了谢,他隐隐觉得问皓的神色有些不好,但并没有深究,将自己的干粮和水拿出来,坐在地上开始慢慢吃起来。 五人休息了一阵之后,依旧是楚愆阳领头,含章问皓殿后,几人沿着墓道向前走去。 这次很快便出现了可以辨认位置的标志物——那条出现过古怪泥手的宽阔水流。 “又要再过一次么!”宋千程首先抱怨出声,他还是对水中的泥手心有余悸。 沈辽白抬头看那锁链挂着的壶状物,忽然道:“这不就是装鬼婴的东西?” 楚愆阳也看了一眼,忽然微微皱眉,他的目光沿着锁链向下,接着落到水流底部,“这里有问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7天然溶洞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沈辽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没看出什么端倪,便又回头看向身后那条已经被黑暗淹没的墓道,格外阴冷与静谧,疑惑道:“我们怎么又走回来了?” 楚愆阳不语,望着水流中央,那儿原本平静,现下却隐隐泛起一丝波澜,打着旋儿地卷起水底的泥沙,像一个小漩涡。他将手指浸入水中,能感受到水流的波动,证明这不是幻觉。 他们是何时绕回来的?楚愆阳完全没有感觉到,鬼婴已死,,之后他们也没有遇到突然状况,那便很有可能是之前受到幻觉的蛊惑时,就已经在走回头路了,如此一来,只要返回就可以了。 楚愆阳指尖所触到的水流愈发急促,他猛地站了起来,冷声道:“快往后退,这里不安全。”众人听后连忙远离水流,往黑暗的墓道里头退去,那处的墓道此时已不再静谧,断断续续地响起了碎石落地的声音。 沈辽白正随着众人向后退,骤然一阵阴寒自沈辽白后头蹿起,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身后的墓道上下竖着一道密密麻麻的泥手,像人的牙齿一般,若是被它们抓住,只怕会被嚼得连骨头都不剩。 “快停下。”沈辽白急忙喊道。 众人被他一喊,自然也看到了那排泥手,伸缩着朝它们追来,地面上被划出一道道深刻的划痕。 “阴魂不散。”含章咬牙道,出手便是几道连弩射出,却仅仅是打掉了泥手上头的几块碎石。 泥手较之水流中之时威力似乎更大,颜色也更深,透着一抹诡异的艳红,它们一伸一缩地攀援前进,速度极快。原本离泥手距离最远的楚愆阳迅速跃到它们跟前,龙鳞在手中一个翻动,便削掉了其中一根泥手,却见底下的地面耸动,又钻出一根更为粗壮的手臂来。 它们似乎不再忌惮龙鳞的威力,仅仅是停滞了一会儿,便又窸窸窣窣地前进。7k7k001楚愆阳将最靠近泥手的沈辽白护到身后,且战且退,退到河岸边已是无路可走。 含章抽出绳子,缠上石壁上悬着的铁链企图再顺着铁链爬到另一端,谁想他只是用力一扯,原本盛放鬼婴的方瓶竟被他撕开,里面暗色的血液倾倒在河水里,将水染成鲜红,令人作呕的血气在狭隘的墓道里弥散开来。 没了方瓶的依附,铁链也落了下来,掉进水里。许是闻到血气,泥手的进攻也愈发猛烈,而身后的水流中,原本细小的漩涡骤然增大,水面也开始缓缓下降 楚愆阳他们抵挡起来已有些吃力,沈辽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他握着龙鳞,小臂上被鬼婴刺穿的地方仅仅草草包扎过,此时渗出些许污血。 沈辽白生出几分愧疚,那时他光顾着自己,却忘了楚愆阳也受了伤,而且之后也没有好好处理过,不知是否严重。 “含章,问皓,你们且先抵挡住。”楚愆阳说着取出腰囊中的地图,仔细看了看,又转身望了望染得血红的河水,终是一咬牙,道:“往水里去,快。” 河水已是恶臭不堪,沈辽白憋着气,率先下去,河底的泥沙软绵绵的,他时不时地便会陷进去,这让他想起了外头的沼泽,立即加快脚步往对面去。水里的漩涡越来越大,加上软和的泥沙,他几乎是被河水流向带着卷入了河中央。 尽管河水这时只到腰际,他却被激烈的水流冲击地站不起身,脚下一点点地没入淤泥中,一只手已经搭上他的膝盖,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泥手,未等沈辽白挣扎,泥手便一用力,瞬间将他拉进了河水中,河水和淤泥一下灌进鼻子和嘴巴。 沈辽白正挣扎着想要从泥水中冒出头,原本被泥手握着的腿忽然一松,身体周围的淤泥和污水散了开来,让沈辽白终于有了呼吸的机会,但与此同时,失重感也随之而来,原来这水流之下竟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底部则是宽阔的地下河流。 沈辽白被裹挟在水和泥中冲了下来,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以为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折掉了,幸好底下这条河的水流比较缓和,沈辽白从河里凫水到岸上,半躺着喘气。 在他掉下来之后,另外的四个人也先后掉了下来,现在跟他一同趴在岸上歇息。腰间的蓬火似乎不怕水,沈辽白将蓬火举起来,能看到头顶上面塌了一个大洞,水和泥沙都沿着洞口落到底下这条河中。那个洞很高,四周没有依附的东西,他们已经不可能上去,由此看来,若是找不到其他出口,他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他们掉下来的地方,是一个天然的洞穴,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非常宽大。脚下的地面大约是水流冲刷的缘故,很是光滑,洞壁摸上去冰冷湿润,透着一股水汽,某些地方长了一层厚厚的苔藓。 “我们先离开这里罢,”沈辽白撑起身子道:“不知上边的那条水流还会不会继续坍塌下来。” 于是众人也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一起往洞穴深处走出。这处洞穴若是好好休整,其宽广程度怕是可以比拟任一座豪华宫殿了,估摸着走了一刻钟,这洞穴却越走越宽,望不到尽头。倒是这里的水汽已经不那么浓厚,众人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休息,虽然累的够呛,衣服也湿漉漉地十分狼狈,所幸大伙都没有受伤。 “你的手,”沈辽白指指楚愆阳的小臂,道:“上些药罢。” 楚愆阳似乎才发现自己手上的伤,皱了皱眉,将那处衣袖整块撕掉,露出受伤的皮肤,已是焦黑发烂,上头有几个圆孔,里头的血肉已然烂了。 问皓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物,因为包着牛皮纸所以没被河水打湿,他先在自己的手指上缠上纱布,再在楚愆阳的小臂上划了一道十字形的口子,用力地将污血挤出来。 楚愆阳紧咬着牙关,眉头因为疼痛而皱起。 沈辽白颇为自责,却做不了什么,只得找些话题跟楚愆阳聊聊,分散他的注意力或许疼痛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楚愆阳,方才你已看出水流下有这么个洞穴了么?” 楚愆阳点点头道:“我原先是打算原路返回,不想去路被泥手挡住,进退两难,我当时想起地图上似乎在这条河的河中央有一块标记,便打算冒一次险。” 沈辽白环顾整个山洞,道:“看起来我们是上不去了,不知道这底下有没有别的出路。” 对于此,楚愆阳似乎并不担心,“沈影青既然特意标明位置,很有可能是进来过这里,而地图是他送出来的,说明他从这里出去了,那么我们也不愁找不到出路。” “也不知影青到底怎么样了”沈辽白想起行踪不明的弟弟很是担忧,末了又想起楚愆阳的父亲,想必楚愆阳也是同样担心着亲人。 他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楚愆阳,却见楚愆阳神色如常道:“会没事的。”语气生硬,也不知是在安慰沈辽白,还是在安慰自己。 直到楚愆阳小臂上流出的血已经变成红色,他的眉头才终于舒缓开来,问皓给他上了药,小心地包扎好。 “沈夫子,”含章道:“你且先跟大郎在此休息,我同问皓到前方查看一下,你若有事,大声呼喊便成,我们不会走远。” “多加小心。”沈辽白嘱咐道。 含章原本想带上宋千程,奈何宋千程苦着脸一副扫把星样,带上也是个累赘,索性将他丢在那里同沈辽白作伴,转身与问皓往洞穴深处走去,深处的空气干燥了许多,这洞穴无遮无拦,没有机关没有陷阱,看不出端倪。 “含章,你有没有发现大郎对沈夫子,”问皓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些特别?” 含章听他这么说,便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是有些,似乎,”他斟酌着形容词,又补充说:“似乎比较柔和。” 问皓轻叹了一声,道:“怕不是这么简单罢,我们先前也带人下过地,大郎哪一次管过人家死活,只有沈夫子让大郎救过,还险些舍了自己的性命。” 含章不以为意道:“大郎的心又不是磐石做的,难免会有心软的时候,就算是我,看到那碍事的宋千程要死在我面前了,我也不忍心不救呀。” 问皓笑道:“你充其量是刀子嘴豆腐心,大郎可不同,他行事雷厉风行,有时更是叫人觉得他冷血无情,若有人碍手碍脚,不杀他已是万幸,又怎会救他?宋千程好歹是定王的人,那沈辽白又有何背景能让大郎他待之处处特别,又是亲自照看又是嘱咐我给药的?而且,之前我还看到”说到这里,问皓犹豫了一瞬,还是改口道,“总之大郎对沈夫子实在太过特殊。” 含章怔了怔,“你的意思,大郎他对沈辽白” 问皓挥挥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你我是下人,讨论主人的私事已是逾矩了,就此打住罢。” 含章也学着问皓的模样轻叹了一声,“我们独处的时候,你就不要总念叨大郎啦,也不关心关心我有没有受伤,哎,我老觉得后背有些疼,可能是给泥手抓伤了,不若你帮我看看。” 问皓瞧着他嘻嘻笑的模样,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便走在前头,洞穴里安静地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响,扩阔的道路到了这里竟有些收拢,两旁石壁的距离缩小了许多,而在前头蓬火可以照射到的地方,出现了三条岔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8障眼之法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这地下溶洞比上面那层墓地还要阴冷,加之衣服打湿,沈辽白冻得直哆嗦,便起来在附近走动,热和热和身体,这洞穴宽敞,入眼所及除了石头别无他物。沈辽白以步伐丈量洞穴宽度,靠近了洞壁。 因着水汽减少的缘故,这里洞壁上的苔藓少了许多,露出里面□的光滑的石壁。沈辽白瞥了一眼石壁,隐约看到上面有东西,他将蓬火凑近了,半眯着眼睛细细地看。石壁上似乎有色彩描绘过的痕迹,只是经过时间的流逝,痕迹已经变淡,又被苔藓覆盖分隔成几块,只能看到粗粗的几笔色彩描绘。 “楚愆阳,快”沈辽白招呼道,话头在看到楚愆阳已经立在他身后时便打住了,楚愆阳是练家子,走路无声无息,也不知何时到他后面儿来的。 楚愆阳从方才沈辽白离开时,便一直盯着他的身影,虽然这静悄悄的洞穴到目前为止还未出现古怪的东西,却未让他降下半分警戒心,因而在沈辽白猫着腰查看石壁时,便径自过来了。 “是壁画。”楚愆阳说道。 若要用匕首刮掉上头的苔藓则太费劲,楚愆阳又往前走了些许路,才找到一处相对比较完整的壁画,壁画上面画着一个身着黄色道袍的人,手持九节杖,另一只手则拿着燃烧的符咒,而在他前方,匍匐着一群平民,对他磕头。 之后的壁画还有描绘的都是这个黄色道袍的人带兵打仗c烧符救人的场景,在壁画中,这黄色道袍的角色堪比天神下凡,没有做不到的事,士兵尊重他,百姓敬畏他,在尽头的最后一副壁画中,这个黄色道袍躺在棺材里,在他的棺材旁边,长着一棵碧青色枝繁叶茂的大树。 “这就是张角吧,”宋千程此时也过来,指着壁画上的男人说道:“你看这里的士兵,手臂上都绑着黄巾,世称黄巾军,他们的领导者不就是张角嘛,这里的壁画,就是在歌颂张角的事迹。” 沈辽白笑了笑,“他的事迹真够辉煌的,只是结局很是落寞。” 宋千程摇摇头,道:“古往今来,哪个当权者不往自个儿脸上擦点胭脂美化都不能出去见人,沈兄这惺惺相惜还是留给真正的英雄罢。” 沈辽白望了他一眼,见他神情严肃不似玩笑,便有一瞬间的错愕,这宋千程不是说下墓是为了高官厚禄?可他刚才的语气明明对当权者透着讽刺和蔑视,难道他另有所图? “大郎,你们怎么都走到这儿了?”含章从前方的墓道折回来,正巧遇上楚愆阳他们。 楚愆阳指指石壁上的壁画,问道:“前方可有情况?” 含章把遇到情况说了一遍,前方的路上出现了三条岔路,三个圆形洞穴,应该是天然形成,接着由能工巧匠稍加雕琢,在洞穴外面雕了三座拱形石门,三座拱门都是大敞开,不知是原本就开着的,还是前一波人打开的。 三座石门,包括里头的洞穴都长的一模一样,往里扔石子都能听到回音,因此更不确定哪一条路才是正确出路。 楚愆阳随着含章走到岔路前,三个洞穴的石壁都被修饰过,地上铺着青石板砖,黯淡的蓬火照不到尽头。 “怎怎么了?”沈辽白略偏过头,便看见楚愆阳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瞧,他被那双琥珀眸子盯得有些发毛。 “沈影青留下的地图并没有说明哪条岔路是正确的,”楚愆阳说:“但是我突然想到一个方法。” 沈辽白认命地走在队伍的前头,幸好楚愆阳在他旁边走着,好歹给他壮些胆气。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灵敏的感觉还能用在这种地方。洞穴比较深,他往里走了许久都没什么感觉。 “沈兄,你这感觉灵不灵呀,”宋千程埋怨道:“别到时候把我们带虎穴里去。” 含章立即瞪了他一眼道:“不爱走你自己出去。” 让沈辽白探路是楚愆阳的决定,宋千程质疑沈辽白就是在质疑楚愆阳,宋千程就是欺软怕硬的主,被含章呵斥了一句之后便不敢再埋怨了。 “还是没什么感觉吗?”楚愆阳侧过头问了一句。 温和的呼吸拂过脸颊,沈辽白微微红了脸,拉开两步距离道:“没有。” 楚愆阳低下头,指尖在沈辽白的脸上轻轻摩擦,“你的脸红了,有没有刺痛感?” 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近在眼前,长而卷的睫毛再近些便要刮蹭到他面颊了,两个人靠的如此之近,沈辽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他窘迫地拉开楚愆阳的手,道:“不是,只是走累了,有些热。” “大郎,你看前面”问皓突然说。 在深处的甬道里似乎有一堆东西堆在角落里,走近了才看到是两具尸体,一具比较完整,身上的衣物还在,只是食物袋和水囊都空空如也,临死前还捂着肚子,似乎是饿死的,另一具尸体身上的肉则被撕的七七八八的。 楚愆阳蹲下身查看两具尸体的情况,因着甬道干燥,两具尸体并没有腐烂,只是被风干,身上的肉紧紧地贴在骨头上,就风干的程度来说,死的时间不太久,然而尸体上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也不知是否是上一伙人中的两个。 “他他不会把同伴吃了吧?”宋千程惊恐地叫道,跑到一边捂着嘴干呕。 沈辽白也有些接受不了,可又不忍放过一丝证明尸体身份的线索,万一其中一个是影青,他不敢再想下去 “不是他们,”楚愆阳说:“死亡时间超过一个月,却也长不到哪儿去。” 楚愆阳冰冷的目光移到宋千程脸上,问:“在我父亲之前,是不是还有人下来过?” 宋千程被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我入定王幕下时间不长,哪里知道这些事呢。” 楚愆阳神色不佳,语气依旧不善,道:“继续走。” 可这个甬道实在太长了,左右都走不到头,两端黑乎乎的,看不甚清楚,沈辽白也觉得有些累了。 “大郎,我们是否走的太久了?”含章道。 听着含章的话,宋千程也捶着双腿道:“我们起码走了两个时辰了吧?我的腿都要废了,这洞穴虽然长,总也不能比上头的主墓室还长把?” 沈辽白也觉得不对劲,这个洞穴每块砖石都长的好像一样,没有可以辨识的东西,所以连走到哪儿都不知道,“楚愆阳,我们在上面那层墓地的时候也走过回头路。” 楚愆阳已经开始检查洞穴里的砖石,龙鳞在石壁上发出厚实的撞击声,“那是鬼婴的幻觉,我们中了幻觉之后,便开始走回头路了,只是鬼婴已死,幻觉不可能再出现。” 应该不会再有另外一只鬼婴了,若是鬼婴靠近,沈辽白必定会产生不适。眼角的余光扫到什么东西,他将蓬火前举,在前面的甬道里,赫然是方才那两具尸体,尸体是不会走路的,只能说明他们又绕回来了。 其他人显然也看见了两具尸体,沈辽白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们,不会也被困死在这里吧?”宋千程喃喃道。 “休息一下。”楚愆阳道。 说完便独自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沈辽白虽然不想打扰他,却也怕他饿着,便走过去,递给他一些干粮。 “过多的情绪会影响判断的。”沈辽白说。 他看出来楚愆阳在检查那两具尸体的时候有一丝紧张,想必也是担心着的,不过作为带头人,特别是在这种紧要关头,若是连他都情绪不稳,叫他们这些人该如何是好。 楚愆阳点点头,沉默地吃完了干粮,便起身道:“走罢。” 沈辽白看了一眼手上拿着蓬火,亮度不减,按理说前方也没有危险,只是他的心里头有些闷闷的,大概是总看着这些青色的砖石,连眼睛都要晃花了。往前走了一段,在不远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一个拐角。 “前面好像有个拐弯。”沈辽白说。 楚愆阳奇怪地看了一眼沈辽白,再看看前方的甬道,一马平川,哪里有什么拐弯。 沈辽白也愣了一会儿,他跑到刚才那处拐弯的地方,现在跟其他的甬道没两样,“但,但是我确实看到了。” 楚愆阳像是想起什么,走过去与沈辽白并排站着,闭上眼睛半晌没动静。沈辽白也不敢打扰他,便安静地等在一旁,其他人亦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楚愆阳闭着眼睛缓步往石壁走去,举起龙鳞,狠狠地刺入石壁上青砖之间的缝隙,一使劲儿便将那块青砖撬了出来,然后从缝隙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纸符来,用火折子烧毁。 “什么东西?”沈辽白望着脚下的一滩灰烬问道。 “是我疏忽了,”楚愆阳道:“障眼法而已。” 他转身朝旁边走去,沈辽白这才看到旁边那堵墙不知何时消失了,露出那个一闪而逝的拐弯处。 沈辽白瞧着惊奇,问道:“就是这张符让我们不停地走回头路?” “嗯,”楚愆阳点点头,“别小看这张符,绘制它需要花不少功夫时间,不知情的人很可能会被困死在这里,最后饿死,就好像我们之前看到的人一样。” 含章丢给问皓一个眼神,问皓自然明了,楚愆阳面对沈辽白的详细解答比他平时一天的话语都要多。问皓轻轻摆手,示意含章再做观察。 一行人正要往拐弯处走,沈辽白突然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皮肤也有轻微的刺痛感,他望向一模一样的黝黑甬道,暗道不妙。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9所谓情谊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皮肤的刺疼感越来越明显,好像那东西正在缓缓靠近,沈辽白闻到一丝腐烂夹杂着血气的腥臭味,有些熟悉,似乎之前闻到过。 “前面有东西。”沈辽白拉住正要进入转弯口的楚愆阳道。 楚愆阳碰到沈辽白依旧冰冷的指尖,无意地划过他的掌心,他顿了顿,挥手示意众人停下,道:“含章,你去查看一下。” 含章将弩安上弩箭背在身上,三俩步便蹿入拐弯处的甬道中,步伐虽快,却轻飘飘无一丝声响,他的身影很快没入黑暗中消失不见,唯有晃动的零星蓬火指明他所处的方位。 沈辽白一直盯着蓬火的光亮,脸上的刺痛感虽然止住,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烈,含章已经走了相当一段距离,最后的那点光芒也淹没在黑暗之中,仍旧没有一点信号,就好像含章整个人,都被黑暗吞没进去了。 他们的不远处躺着两具尸体,许是因为无聊了,宋千程竟大着胆子挪到尸体旁边,也不知从哪儿捡了个细树枝,正在翻看尸体留下的包袱,包袱里只有七零八落的瓶瓶罐罐和一把匕首,那具完整的尸体临死前还握着的空水壶也被他掰开手指取了出来。 沈辽白走过去才看到宋千程手中捏着的水壶是金子做的,壶身薄,所以带起来不重,壶身上还雕着漂亮的花纹,价值不菲,看来这具尸体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宋兄,可有发现?”沈辽白看着宋千程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问道。 “这人好像是定王的亲卫,”宋千程仔细地瞧着手中的水壶,道:“这个水壶便是定王赐给他的,他总爱带在身边吹嘘,不过我也与他也仅有几面之缘,之后他便不见了,原来死在这里了。” 看来定王对太平经志在必得,不然又怎会三番两次派人下来,沈辽白暗自思附。他又望了望楚愆阳,楚愆阳正凝视着深处的甬道,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谈话。甬道里出现了绿色的光亮,朝着这边移动。 看到含章回来,沈辽白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绿光往这边缓慢移动,又顿了顿,忽而一声尖利的竹哨声在洞穴内响起,接着便是弩箭射出弹在石壁上的声音,楚愆阳神色一变,拉起沈辽白便往外跑。 沈辽白吃力地跟着楚愆阳的步伐,那股浓烈的腐臭味似乎就在鼻子前边,他总算想起在哪儿闻过这种气味,“是毒尸。” 楚愆阳回头看了看,含章还没有跟上来,他将龙鳞塞到沈辽白的手中道:“我去接应含章,你跟着问皓先走。” 沈辽白明白跟着楚愆阳也只是给他增加负担,过多的犹豫会错失良机,从楚愆阳手中接过龙鳞,便往洞口跑去。 洞穴比他想象中深许多,甬道长的似乎没有尽头,沈辽白听得身后传来打斗的声音,更是一丝不敢懈怠,即便体力不支,依旧咬着牙,跟在问皓身后。 “快到了。”跑在最前方的宋千程喊了一句,也就只有逃命的时候,他才不会喊累。 沈辽白抬起头,隐约看到洞口的轮廓,宋千程正向他们使劲地招手,而在宋千程的身后,出现了一只毒尸,抡着双手往宋千程的脑袋上挥去。 “宋千程,小心。”沈辽白喊道,他因为跑动本来就喘不匀气,如今的喊声听起来颇为声嘶力竭。 宋千程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住头蹲了下来,堪堪躲过毒尸的攻击,急忙连滚带爬地又往洞穴里跑。 那毒尸哪里肯放过他,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宋千程脸色苍白地大叫,想要将背上的陌刀取下来,却太过慌乱,连系绳都解不开,紧接着又因为没看路,勾到脚下凸起的青石板,摔了个狗啃泥。 眼见着毒尸全身发红,张嘴就要吐出毒液,而沈辽白处在相对较远的位置,根本来不及跑过去,他闭上眼睛,不忍看接下来的场景,却听得宋千程得意的笑声,“哈哈哈,这什么玩意儿还挺管用的。” 沈辽白睁开眼睛,见毒尸躺倒在宋千程的脚边滋滋地冒烟,等他跑近,毒尸已化得只剩下一半的脑壳,从脑壳里爬出一只婴儿小臂长短的蜈蚣,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继而化成黑水,只在地上留了一滩印记。 地上散落了一部分瓷器碎片,是方才宋千程慌乱掷向毒尸的瓶子碎裂而成,问皓捡起其中一片闻了闻,道:“是化尸水。” 沈辽白想起楚愆阳在毒尸耳室里提到过的化尸水,说是克制毒尸的利器,没想到如此厉害。 “嘿嘿,”宋千程干笑两声,“我们有救了。” 他摊开手中的包袱,里面还有十几只相同的瓶子。 楚愆阳与含章背靠背贴在一起,十几只毒尸将他们包围在狭小的甬道里,青石板砖上到处是焦黑的毒液喷射过的痕迹,他们的身上也负了伤,过长的打斗快要把他们的体力消磨光了。 含章摸了摸背上的箭囊,只剩下十来只弩箭了,身上被毒液击中的地方疼痛难忍,伤口被毒液腐蚀正在扩大,他深吸了几口气,道:“大郎,一会儿我引开他们的注意,你趁机跑出去罢。” “专心。”楚愆阳说道,一贯平静的语调,带着锐气的双眼挨个扫过眼前的毒尸,伺机找寻可以突破的地方。 面前的毒尸皮肤又在发红,他们并不上前,只是将楚愆阳他们团团围住,似乎是想用毒液杀死他们。 含章有些着急,“大郎,你还要找到族长” “专心。”楚愆阳还是这两个字,他屏住呼吸,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 看样子楚愆阳是打算拼个鱼死网破,含章握紧手中的弩,快速地思考该怎样吸引毒尸的注意,不管怎样,一定要让楚愆阳活下去。 正僵持着,过道里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高声喊着楚愆阳的名字。 楚愆阳听出是沈辽白的声音,皱起眉头,沈辽白是明理的人,为何在这关头回来?几只毒尸听到声响往沈辽白的方向跑去,他回过神,想要缠住那几只毒尸,却被重新围上来的毒尸挡住去路。 喷射的毒液四处飞溅,像是洞穴里正在下的一场黑雨,毒尸在喷射毒液的时候身体会有一丝停顿,楚愆阳瞄准时机侧身从几只毒尸相隔的间隙穿过,绕到毒尸身后,往沈辽白的方向跑去。只是跑了几十步便与沈辽白相遇了,沈辽白倒是完好无恙,见他也平安,沈辽白总算放心了。 “含章呢?”跟在沈辽白身侧的问皓问。 “你回来做什么?”楚愆阳吼道,却是对着沈辽白的。 在沈辽白的印象里,楚愆阳一直是沉着冷静,情绪内敛的人,因而楚愆阳这一吼,也把他吼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结巴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问皓将手中的瓷瓶尽数塞到楚愆阳手中,道:“大郎,这些是化尸水。” 楚愆阳冰冷得可怕的眼神总算从沈辽白脸上挪开,拿着瓷瓶返回原来的地方去救含章。见其他人跟上去,沈辽白顿了顿,也跟了上去。 等沈辽白到的时候,十几只毒尸已经全躺在地上冒烟了,楚愆阳面无表情地从毒尸尸体上踏过,找了处干净的地方休息。 含章大概是累坏了,直接趴在地上道:“问皓,快看看我的背。” 问皓将蓬火移近,才看到含章背上的伤比他想象中严重,他的背直接被毒液击中,若不是里头穿了一件锁子甲防身,只怕他早就死了。即便如此,背上也有一半的面积变得焦黑发烂,黑色的毒液还残留在里面,一点点地往别的地方扩散。 “沈夫子,来帮忙。”问皓喊了一声。 彼时沈辽白正坐在离楚愆阳稍远的角落里沉默着,听到问皓叫他便走过来,接过问皓递来的药水。 问皓一边给含章上药,一边说道:“含章伤的有些重,我抽不开身,你先去处理大郎的伤口罢。” 沈辽白望了望正闭眼休憩的楚愆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轻声道:“我给你上些药罢。” 楚愆阳抬了抬眼皮,转过身褪下衣裳,将身上的伤口露给他看,所幸伤的不深,只是几道被毒尸手臂击中的淤痕看起来格外惊心。 沈辽白轻柔地给他上药,一时无话。 “沈夫子,你哪里来的化尸水?”含章就地趴着让问皓给他上药,疼得只哼哼,抽空问了一句。 “那都是我的功劳,”宋千程邀功似地高扬起语调,“若不是我从那两具尸体那里顺过来,只怕又是一场恶战。” 含章撑起上半身,又被问皓给按了下去,“嘿,我说宋千程,你这缺德鬼连熟人的东西也要顺,是不是把那金壶也一并顺过来啦,记得到时候五五分账。” 宋千程把背上的包袱往后藏了藏,“什么熟人,也就见过几面而已,那金壶我还放在原地,要的话你就自己去拿。” 听着他俩拌嘴,沈辽白不自觉地笑了笑,结果没留意手下轻重,换来楚愆阳一个冷淡的眼神。 “对不起。”沈辽白小声地道歉。 楚愆阳沉默地将手腕上缠绕着的丝线解下来,把薄刃插回到机括里头去,始终拿背影对着沈辽白。 沈辽白觉得这气氛让他浑身难受,他忍了又忍,还是开口解释道:“楚愆阳,方才我我们在洞外等了你许久,也不见你出来,很是担心。我想你救过我好几次,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死在里头。我虽然是个读书人,却也知道情义二字,不管你当初带我下来的目的是什么,但起码现下我们几人的生死几乎已经绑在一起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丢下你。” 楚愆阳手上的动作不停,就在沈辽白以为他就此沉默下去的时候,方才道:“我知道沈影青为什么不留下记号指明正确的洞穴了。” “为什么?”沈辽白怔了怔,但也顺从地转开了话题,他对此也相当疑惑,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按理说影青是不会遗漏的。 楚愆阳回答道:“因为这三条洞穴是相通的,无论走哪一条都一样。这群毒尸跟着我们从上头河流的坍塌口进入,分散到三个洞穴里,只是被洞内的机关迷惑住了,所以当机关一解除,它们便发现了我们所在的位置。” “所以我们还是要穿过洞穴,去寻找出口?”沈辽白问。 “不是出口,”楚愆阳回过头看着他,目光较之之前已经柔和许多,“是主墓室。”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0进主墓室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众人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继续向洞穴深处走去,按照楚愆阳的推测,这三条洞穴最后应当都能通向主墓室,只是当中不知是否有别的机关。 洞内空气潮湿,还带着浓重的土腥味,沈辽白已然感觉不到那股如坐针毡的刺痛感,也不知剩下的那些毒尸都去了哪里。 走到后头,洞穴壁上人工雕凿的痕迹便越发清晰,尽管被水气腐蚀了许多,却也能看出上头有不少雕刻的壁画,内容与在溶洞中看到的相似,但到后面却略有不同,且多了不少东西。 含章摸了摸石壁,啧啧道:“手艺不错啊,刻这么多东西要花多久功夫啊。” 问皓细细查看着每一幅画面,皱眉道:“姑且不论花费的时间,这画中的内容怎么越看越奇怪?” 沈辽白站在最后一幅画前,凝视着画中人物,这里面并没有前面出现过的士兵和百姓,也没有穿着道袍的人,只有一座山,山上云雾缭绕,山下有河蜿蜒流过,在河流一侧,靠山的岸上,一行人正往山中去,人雕得极其细小,加上经年磨蚀,已然看不出是什么人物,但沈辽白看着这幅图时,总有种熟悉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只不过看了一会儿,他便出了一头冷汗。 楚愆阳站到他身侧,蹙眉问道:“怎么了?” 沈辽白沉默片刻,轻声道:“若是这个墓里找不到影青他们,你要如何?” 楚愆阳不假思索道:“顺着线索继续找下去。” 沈辽白点点头,不再看那幅画,转而去看其他的,这一连串的壁画同样描绘了张角领兵打仗的种种事迹,只是中间插了一幅,描绘的是张角从一双手中接过一截树枝一样的东西,他的身后是巨大的祭坛。 那双手在画面的边缘,故而看不见那人是谁,但那树枝却叫所有人悚然一惊,问皓迟疑道:“大郎,你看这和沈影青留给我们的树枝有没有关系?” 楚愆阳只看了一眼,便冷淡道:“不管有什么关系,到了主墓室便什么都明了了。” 后面的画一路描述到张角的尸体被挖出后,皇甫嵩将其头颅砍下的情景,而接下来的一幅画又出现了那双手,这次,这双手捧着张角的头颅,而画面正中,则是许多人正跪在张角失去了头颅的尸体边哭泣的场景。 接下来的两幅图描述的是黄巾军残部将张角放入新的墓穴中,而原本史料中记载的被送到都城的头颅也一同被埋葬,从某些细节来看,这新的墓穴便是沈辽白他们这次下来的这座,再往后便是那最后一幅图。 问皓摸了摸那张图,困惑道:“与前头完全连不上,看起来也不像是张角墓所在的山,这到底是哪里?” 含章看了一眼,道:“别管了,快走罢,我们已经在这鬼地方耽搁了许久,再这样下去,干粮和水都快不够了。” 几人便不再逗留,继续向前走去,一面走,含章一面奇怪问道:“秀才,你怎么这么安静?方才那些壁画也没见你凑上去指手画脚,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是最喜欢这些玩意儿的么?” 沈辽白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走快了一些。 宋千程反常地没有对含章的话进行反驳,他脸上的神色有些特别,仿佛在走神,看着比往常安静冷淡许多。 含章见他没反应,只得悻悻地闭了嘴不说话,一行人沉默着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尽头。 “大郎,你不是说,这些洞都通往墓室的吗?”含章怔怔地看着面前暗沉沉的水潭子,“这接下来可怎么走啊?” 洞穴尽头竟是一方水池,池中水似乎有一定深度,从上头看看不见底,这水池四周便是天然的石壁,看不出有什么机关存在。 几人绕着水池摸索了一圈,最后确定确实没有任何机关了,沈辽白站在水池前,盯着死寂一片的水面,楚愆阳走了过来,低声道:“看来只有从这水池着手了。” 沈辽白点了点头,皱眉道:“可是也看不清水下有什么,总不能贸然下水探查罢。” 话音刚落,便见楚愆阳将手中的蓬火毫不手软地扔进了水池里。 沈辽白看着蓬火泛绿的光芒慢慢下沉,过了片刻便到了底,幽幽绿光照亮了水底的情景。这水池倒也不算很深,借着光可以瞧见池底光滑如镜,显然是人工雕刻的,光亮边缘隐约可见一个入水口,楚愆阳从问皓那里拿来蓬火,同样扔了进去,池底情景便看得愈发清楚,整座池子底部就只有那一个口子,看起来不大,恰好够一人通过。 楚愆阳道:“看来入口便是这里了。” 宋千程不满地嘟囔道:“又要下水了,身上的衣服都还没干呢。” 含章挑了挑眉,从身后踹了他一脚,只听得宋千程一声惨叫,跌进了水里,狼狈地扑腾两下才浮出水面,瞪着含章道:“你做什么踹我!” 含章笑吟吟地对楚愆阳道:“大郎,看来这水没什么问题,我们下去罢。” 楚愆阳点点头,同样无视了宋千程怨愤的目光,对沈辽白道:“待会拉着我的衣角,可以省些力气。” 沈辽白怔了怔,便答应下来,几人做好准备,接连下水,楚愆阳在最前头,接下来是沈辽白他们依次下水。 游到池底,楚愆阳拿起蓬火,潜到入水口那儿看了看,向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后面的人可以进入,便当先游了进去,沈辽白拽着楚愆阳的衣角,随之进入了入水口。 这水道十分窄小,一人游动尚嫌拥挤,水质倒是十分清澈,勉强可以睁开眼来,但沈辽白总觉得水中有一丝异样感,不过现下也不能开口说话,只得尽力屏气,随着楚愆阳向前游。 游了一小会儿,水道骤然宽阔起来,可以允许人在其中翻转腾挪了,楚愆阳向后看了一眼,沈辽白已然有些憋不住了,他本来水性也不如何好,能憋到这时已是万幸了。 楚愆阳动作微微停顿,沈辽白疑惑地抬头看了过去,却见楚愆阳手一撑旁边的石壁,转了个身,接着拉过沈辽白,便凑了过去。 沈辽白呆呆地看着楚愆阳在水中显得苍白的脸慢慢靠近,直到唇上触到一个冰凉柔软的事物方才回过神来,他想要说什么,可是嘴唇才张开,便被楚愆阳直接含住了,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俊美的面容,楚愆阳琥珀色的眼睛在水中看起来有些虚幻,他们俩对视了一刻,很快楚愆阳便放开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接着转身继续向前游去。 沈辽白摸了摸嘴唇,他自然明白方才那不过是渡气,但脸上依旧火烧火燎,即便是身遭冰凉的水流都没法冷却下来。 他一面糊里糊涂地跟着楚愆阳继续游,一面心中茫然,好像想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忽然手被人握住,沈辽白被一把拉出了水面,他下意识地抹了把脸,抬眼便看见楚愆阳正低头看着他,手还握着他的手腕,沈辽白此时觉得被楚愆阳碰触的地方好似有火在烧一般,他挣了挣,楚愆阳便顺势放开了,道:“没事吧?” 沈辽白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 两人一时无语,沈辽白不自觉地开始揉弄袖口,“含章他们怎么还没上来?” 才刚说完,只听含章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真是麻烦死了!” 沈辽白转头看去,只见问皓在前,含章在后,而宋千程正软绵绵地被含章拎着后领子拖到了岸上。 他连忙走过去道:“这是怎么了?” 含章道:“嗐,这没用的家伙游到一大半便憋不住气了,扑腾了两下竟然晕了过去,好在我和问皓拉着他尽快上来了,不然恐怕他竟是要淹死在那水道里头了。” 含章说话时,问皓在一旁将宋千程胸腹的积水压了出来,宋千程咳了两声,慢慢醒了过来,有气无力地问:“这是哪儿?” “你下墓以来,就数这句话说得最多。”含章见他醒来,便懒洋洋地嘲讽了一句,接着也抬头打量了一番四周,“这里就是主墓室?” 水道出口处是一方水潭,较之入口处的水潭要浅上些许,水潭两头紧缩,一头为他们游上来的地方,另一头缩成一条较深的水渠,水渠蜿蜒绕过一个巨大的石台,过了拐角处便消失在视野中。 水渠旁的这座石台十分高大,故而众人看不见石台上的模样,而这墓室中其它地方空空如也,十分空旷。 楚愆阳并不急着探查,他看了看几人浑身的狼狈模样,又睨了眼仿佛去了半条命的宋千程,冷声道:“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要到处走动。” 沈辽白抿着唇坐了下来,他现下已经比出水时要好得多了,尽量不去想方才在水中渡气时的情景,装着漫不经心地开始拧衣裳上的水。 衣物浸透了水,变得潮湿阴冷,还带着一股水腥味,沈辽白忽然皱起眉头,仔细嗅了嗅衣服上的气味,接着又站了起来,到水潭边俯身闻了闻。 “果然没错,这水里,有股血腥味。”沈辽白盯着平静的水面,喃喃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1巨大棺椁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果然没错,这水里,有股血腥味。”沈辽白盯着平静的水面,喃喃道。 “怎么了?”楚愆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沈辽白一惊,险些又跌入池子里,被楚愆阳一把拉住了。 楚愆阳看了看他的脸色,道:“这里有东西?” 沈辽白不自觉地躲闪着楚愆阳的目光,磕磕顿顿地道:“没什么东西” “那你为何脸红?”楚愆阳挑了挑眉,伸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沈辽白顿时窘迫地连话都说不出了,他向后退了两步,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才开口道:“这水里,有血腥味,我想,若是前一批人留下的,那那里面定然有人受了重伤。” 楚愆阳沉默片刻,道:“上一批一共五人,除了我父亲和沈影青,其余三人我都调查了一番,这一路来,除了你在墓外曾经捡到的家父的玉佩,并没有找到任何与这五人相关的事物,如若在这主墓室中也毫无线索的话,他们定然已经离开了这座墓。” 沈辽白明白他的意思,不管这血腥味是从何而来,只要没有见到亲人的尸骨,便还有一分希望。 众人休憩了片刻,待身上衣物约摸半干时,便沿着水渠向前走去。 这座墓室显然同样是由天然溶洞稍加修饰而成,高耸的洞顶隐约可见垂挂着些许石笋,凹凸不平的洞壁上因着光线不足,只能隐隐绰绰看见些许横生出来的石块,墓室地面修建地十分光滑,水渠边还刻着精致的纹路,尽管水渠中水流十分缓慢,但也看得出是活水,这种引地底活水入墓的法子倒确是造就了聚气敛财的格局,想来张角即便身败,仍旧寄望于后代能有所建树。 走了数十步,便到了水渠转弯的地方,一转弯便看见石台在这一侧竟出现了一个仅容许一人进出的口子,石台下还散落着些许碎石,显然是有人将这一块给炸开了。 这洞口十分狭小,其形状方正,靠近洞口的地方还放着一枚铜铺首,铺首为兽面衔环式样。兽面双目突出,双耳外撇。整个兽面通体饰鳞形纹c三角纹等,背面还有两竖长方形鋬。沈辽白将这铺首拾起,看了看道:“这是用在棺椁门内的么?” 楚愆阳抚摸着洞口边缘,沉吟片刻道:“这座石台应当就是张角的棺椁,上一批人到了这里,找到了石台上隐藏着的棺椁门,将其打开后,进入了棺椁内部。” 宋千程推开含章,上前瞧了一眼,道:“这门未免也太小了,里头也什么都看不清楚,这谁能进去啊?” 含章嗤笑道:“放心罢,不会叫你冒这个险,问皓,这门你进得去么?” 问皓上前比了比洞口的大小,皱眉道:“恐怕不行。”他转头打量了一番沈辽白,犹豫道:“沈夫子说不定可以。” 沈辽白放下手中的铜铺首,过去瞧了瞧,倒的确勉强能进去,便道:“那我试试罢。” 问皓抽出腰间的绳子来,将一端系在沈辽白腰上,以免在里头出了意外,来不及逃出,沈辽白双手撑着洞口,慢慢地爬了进去。 棺椁外层为大木条叠压成方形或亚字形的椁室,其正中安放墓主的棺木,在椁室和棺木之间,放置着墓主的陪葬品,也是墓主生前最为重视珍爱之物。 沈辽白之前虽在闲谈野志中看过棺椁的描述,但进去了方才明白这里头是什么模样,张角并不能算是帝王,然而他的属下显然不这么认为,这座石棺椁里面完全是按照天子规格来建造的,一眼望去便知有四重。 从门进去之后,可见一条口字型窄小回廊,回廊靠外侧的壁为石质,而内侧确是上好的椴木,这是第三重属,正对着门的椴木上也开着口子,向里是第二重地也,地也之后便是张角的棺木,又称为椑室。 沈辽白举着蓬火照了照,从门口到第一重棺,距离并不算远,以沈辽白现下的位置,已然能隐约看见棺木的形状,沈辽白便又向里爬了几步,这棺椁里头已然找不着什么陪葬品了,想必是先前进去的人,将东西全部运了出去,方才进入最里头的椑室。 棺椁中空气滞涩,沈辽白趴伏着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向里穿过椴木所造的地也,刚进入椑室,便发觉不对,椑室中的棺木虽然好端端地放在正中,但其上方的石壁却碎了大半。 沈辽白勉强跪坐起来,举着蓬火凑到棺前,只见棺盖也已破裂,外层包着的水牛皮和碎石混杂着洒了一地,破裂的棺盖下,并没有殒身数百年的“天公将军”。棺中放着一些珍奇异物,还有一本黄绢包裹着的颇厚重的书册,沈辽白拿了起来,果然是定王所要的太平经。 沈辽白拿着太平经,一时有些茫然,若影青他们从这棺椁中全身而退,照理不会留下至关重要的太平经,但眼下最重要的物事却被扔在棺中,而外头的陪葬品却几乎都被取走,那必定是在鼻室中发生了什么事,致使进来的人不得不放弃太平经。 难不成是张角尸变了?据说在生气汇聚之地,不死不朽的尸体猛一遇到活人身上的气便会起尸,变成力大如牛,毫无知觉的怪物。沈辽白一面胡乱猜测,一面将椑室仔细查看了一番,在椑室一侧,靠近棺木顶端的地方有一个雕凿精美的祭台。 沈辽白皱起眉头,在这祭台上他看到了褐色的血渍,并不多,仅仅零星几点,但他却没有闻到任何血腥味,沈辽白伸手摸了摸祭台表面,那上面有陷下去的凹槽,想必是用来放置事物的,而那东西现下也已不见了。 沈辽白尽力凑上去查看,愈来愈觉得那凹槽的形状很像是树枝,他想到影青留给他们的那截枝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凹槽内部光滑冰凉,还有些湿润,沈辽白一触之下,肩上纹身处骤然刺疼了起来,他立即收回手,犹豫片刻之后,便不再在棺椁里逗留,将太平经放在怀里,慢慢爬了出去。 楚愆阳在门边守着,见沈辽白狼狈不堪地探出身子来,便伸手搂住他的腰部,直接将人抱了出来。 沈辽白心中记挂着棺椁中看见的东西,倒没有在意楚愆阳的动作,一下地连腰上的绳子都来不及解,便将太平经拿了出来,把在棺椁中的情景讲了一遍。 楚愆阳听罢皱起眉头,道:“你说里面的陪葬品除了最重要的太平经,其余的几乎都被取走了?” 沈辽白点了点头,道:“但在这墓室中没有见到那些陪葬品,想必影青他们已经带着东西离开了,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竟然没有取走太平经。” “那些陪葬品只会放在第二c三重椁室中,没能拿走太平经,定然是椑室中出了事”楚愆阳喃喃道,“张角的尸体不见了也应与此有关。” 问皓帮沈辽白将绳子从腰间解下,闻言道:“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楚愆阳沉吟片刻,对沈辽白道:“假设他们如同我们一般,让队伍中身材最小的人进入了棺椁,因着定王的命令,会将第二重和第三重椁室的陪葬品先行运出,这也是为了进出方便,而在棺椁外的人便整理这些陪葬品,同时等待那人将最重要的太平经带出来。” “但显然,在椑室中,那人出了事。”沈辽白接口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足以使他放弃太平经,我还在椑室中发现了血迹,那人应该受了伤。” “假如这人没办法应对,只能逃出棺椁,那么在外面的人也只能放弃,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能钻进这洞口了,那父亲他们就会带着陪葬品先离开这里。”楚愆阳面容冷峻,神色渐渐阴沉下来,“但他们却没有回来,说明棺椁中发生的事非常棘手,棘手到让他们没能顺利离开”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宋千程忽然开口了,“既然如此,不然我们找找出口罢。” 含章冷笑道:“那是,你已经完成了你主子的交代,自然急着跑了。” 宋千程没有看他,他脸上的神色很镇静,眼睛直直地看着棺椁上那个洞口,“按照楚君所言,既然在这墓室中没看见上一批人的踪迹,也没有陪葬品,证明他们的确带着陪葬品离开了主墓室,所以有可能出事的地方便只有” “出去的路上”沈辽白喃喃道,“他们是在出去的途中出了事。” 问皓打量了一番四周,皱眉道:“可这里空空如也,看不出有什么出口,难不成要从入口处游回去么?” “那里回不去,你忘了我们是怎么下来的吗?”含章提醒道,他走了两步,对楚愆阳道,“大郎,不若我们分开来,在这主墓室里四处转转,看看有什么机关暗道。” 楚愆阳点了点头,道:“不要一个人呆着,你和问皓在一起罢。” 说罢,便走到沈辽白身边,道:“走吧,去那头看看。” 沈辽白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楚愆阳带走了。 宋千程将目光从棺椁那儿收了回来,对含章道:“那么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吗?” 含章瞪了他一眼,“你当然跟我们一起了,走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2红色怪物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众人在这墓室中摸索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其实若说这墓穴的出口,除了原路返回,还有一条是必定存在的,既然主墓室里的水是活水,必定是从外头引进来的,有入必有出,若是顺着水流,说不定就可以出去了,只是一时间不知如何找到水流出处,这水下又不定有什么凶险之处,一口气憋不住就得栽在里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洞穴很大一部分面积被黑暗掩盖,沈辽白和楚愆阳拎着蓬火沿着水渠往深处走去,不曾想在石棺的正后头,竟还有一条狭窄的只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甬道。 楚愆阳与沈辽白并肩走着,注视着前方暗黑的地方,这是一条普通的甬道,石壁上的石块还冒着尖儿,两旁的地上散落着些许碎石,并没有人工修饰的痕迹。 “你有没有觉得宋千程有点不对劲?”沈辽白揉捻着袖口问道。 宋千程从进入主墓室之后就一直寡言少语,这与他平时的性格不符,按理说,拿到太平经,最开心的应该是他,早应该嚷着要出去了,可他的面色阴沉目光飘忽不定,似乎对此事并不在意,令人琢磨不透。 “宋千程此人,说话亦真亦假,行事看似毛躁,实际心细地很,每回遇事都误打误撞,定然不是巧合,”楚愆阳目光沉静道:“我想在这主墓室里,除了太平经,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 “可是他明明知道,其余的东西已经被另一伙人带走了,却好像还不死心,这东西对他来说,应该十分重要。”沈辽白顿了顿,叹了口气,又道:“他若要什么便拿去吧,反正我们不需要,给他换个功名利禄罢。” 楚愆阳负手而立,微抬起下颚看着他,道:“你怎知我不需要?” 沈辽白一下愣住了。 楚愆阳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轻拍沈辽白的面颊,好像那是一个长久以来的习惯性动作,“继续走罢。” 被耍了沈辽白气恼地笑了笑,却听楚愆阳又说:“我数次听宋千程提起定王,皆无尊敬之意,我觉得他很可能只是拿着定王当幌子,实际上这件东西仅是他个人想要得到的。他有什么目的,与我无关,只要不对我造成阻碍,我也便随他去了。” 这条甬道并不长,很快便走到底,最深处是一面坚硬无缝的石壁,沈辽白曲起手指在上头敲了敲,回声沉闷,确实是结结实实的石头。那么这条甬道是做什么用的呢?若是修建墓室的工匠所留,未免太过显眼,规模也太大了。或许仅仅是天然形成,而修造的人懒得将它堵上便置于此地? 似乎不大可能,依着从入口进来到现在的经历来看,这座墓葬的每一处设计,都是有目的性的,不可能凭白留一处甬道,去破坏墓室的整体格局。 沈辽白想要问问楚愆阳的意见,却见楚愆阳眯着琥珀色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缓缓凑近,他脸一红,正要退开一些。 “别动。”楚愆阳说着伸出双手按住沈辽白。 前几次他处在深度紧张中,或许感觉没那么明显,现下毫无危机,又是两人独处,四周漆黑,唯有蓬火在盈盈发光。楚愆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处,沈辽白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直冲上面颊接着流到耳根。 可是楚愆阳说不能动,他便站着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怎c怎么了?” “你的头发在动。”楚愆阳突然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因为沿途险象环生,发髻早就散乱了,几缕鬓发垂在面颊边。沈辽白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那几缕在微微飘动的鬓发。 楚愆阳直起身,也不理沈辽白,便贴着墙壁像在寻找什么。 是风。沈辽白蓦然醒悟,这原本是一处密封的墓室,哪里来的风,必定是与外界相通的地方。 楚愆阳搜寻了一番无果,便停下来,看向头顶上方。墓室顶部很高,就算举着蓬火也看不到尽头。他咬着蓬火的纱袋,试了试一旁石壁的结实度,便踩着那些高高低低的石块爬了上去。 沈辽白就在下头看着楚愆阳爬上很高的距离,只剩下一个大致的轮廓,“楚愆阳,你小心些。” 碎石簌簌地落下来,楚愆阳爬了下来,沈辽白退开几步,腾出空间方便他下来。 “上面有出口,”楚愆阳皱眉道:“只是被一块很大的石头堵住了,那上头没有着力点,恐怕三四个人都推不开,先去与含章汇合,他那里有东西可以弄开。” 两人返回到墓室,含章竟然爬到了石棺上头,正蹲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到楚愆阳回来,便轻巧地从石棺上跳下来。 “发现了什么?”楚愆阳问。 含章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道:“大郎,方才听沈夫子描述还不甚真切,我上来看了看,这上面破了一个大洞,好像是被人生生劈开的,我从洞里往下看,那棺材板都碎的不成样子了。” 那棺材可是用槐木制成,坚硬异常,就算历经几百年的时间也不会腐烂,用斧子劈都不一定能立马劈碎,更何况说是被人生生劈开,那得多大的劲。 “张角起尸了。”宋千程阴测测地说,他站在一根巨大的石笋后头,只露出半边脸,惨绿的蓬火映得他的脸有些阴森可怖。 “若是他起尸了,”楚愆阳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他不可能顺着他们来时的水道走,那个水道过于狭小,他作为一具没有思想的尸体,绝对不可能从水道游出去。而这座墓室,尤为空旷,除了一些只能挡住半边身体的石笋,别无他物。 宋千程低低地笑着,“你们若是想活着,还是抓紧时间找到可以出去的路罢。” 含章自然看不惯宋千程这副嘴脸,正想训斥他,却被楚愆阳拦住,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含章,把硝石给我。”楚愆阳道。 含章顺从地从腰囊中取出一大包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摊在地上,他捻了一点在指尖,道:“没有被水浸湿,可以用。” 楚愆阳点点头,把这包东西捡起来,往方才的甬道里走,想了想,又对着跟在身后的沈辽白道:“你留在这里,问皓你看好他。” 见沈辽白颇为担忧地站在甬道附近张望,问皓上前把他拉回到石棺背后,道:“夫子莫要担心,大郎自有分寸。” 沈辽白看着地上的黑色粉末,是方才那包牛皮纸里掉落的,他用脚尖搓了搓,粉末便连同泥土混在一起,“那是什么东西?” 问皓谨慎地看了一眼一个人呆在石笋后头的宋千程,回道:“硝石c硫磺c木炭混合而成的粉末,原先是道士炼丹时用到的,结果含章偶尔发现,这东西遇着火有很大的威力,如果分量足够,炸开这个石棺也不成问题。” “这么厉害?”沈辽白对这东西倒是产生了兴趣。 问皓在沈辽白的身侧站着,挡住宋千程偶尔扫过来的目光道:“是很厉害,但是也很危险,所以大郎才不让你跟着去,他可以保证自己安全跑出来,却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明白。”沈辽白道。 但凡他在,楚愆阳便会束手束脚的,不知怎地沈辽白竟产生了一丝挫败感,他百无聊赖地靠在石棺上,一滴水自高不见顶的墓室上头落下来,正巧落在黑色粉末的印记里,被碾得细碎的粉末竟冒出一小阵火花,吓了沈辽白一跳。 待火光燃尽,他蹲在被火烧的焦黑的印记旁边,颇为惊奇,“诶,这东西确实厉害呀。” 问皓急忙将沈辽白拉起来,道:“不对,粉末只有遇到火才会燃烧。” 沈辽白听他如此一说,下意识地抬起头,两点红色的光点一闪而过,迅速消失不见了,他原以为自己眼花看错,转头却正好对上问皓肯定的眼神。 “什么东西?”沈辽白略显紧张地问。 若是不干净的东西,他理应有感觉才对,正因为没有感觉,所以才放松了警惕。 “含章,”问皓向着另一头的含章喊道:“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 许是发现问皓的不对劲,含章转身朝这边走来。 接着发生了一件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一只身形较常人大一倍的东西从墓室上方跳下来,咬住含章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接着一甩头,将他甩向石棺,发出一声闷响,又迅速攀着石笋蹿到墓室上方的黑暗处隐藏了起来。 这几乎只是一眨眼的事,沈辽白怔怔地看着事情发生,却完全没来得及去阻止。 “含章!!”问皓梗咽在喉咙里的喊声终于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3巨大宝藏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沈辽白被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惊呆在原地,他听到脚步声,是楚愆阳从甬道里跑出来了。 “趴下——”楚愆阳边跑边喊道。 沈辽白怔怔地站着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要作何反应,直到被楚愆阳扑倒,压在身下。他听到震耳欲聋的响声,整座墓室都在晃动,巨大的碎石从顶部掉落下来,飞起一阵尘土,冲进鼻子,呛得人直咳嗽,耳朵里只剩下杂音,许久才消散。 墓室停止晃动之后,楚愆阳立即去查看棺椁旁含章的情况,含章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肩上被咬去了很大一块,竟是连骨头都碎了,鲜血在身下积了起来,旁边的棺椁上一道长长的血痕一路拖到地上,看起来触目惊心。他试了试含章的气息,很是微弱。 问皓的脸色比含章好不到哪儿去,他捏着含章的手腕,手抖得几乎把不住脉搏,紧咬的牙关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他他会死么?” “慌什么!”楚愆阳微微皱起眉头,呵道。 问皓适才回过神来,他深吸了几口气,从腰囊里取出装药的盒子,就着仅剩的一些水喂给含章,又重新号了号脉,道:“他失血过多,而且也不知方才那东西有没有毒,我方才喂给他的药只能暂时止血和控制伤势,若想好好诊治,必须带他回楚家。” 楚愆阳帮着扶起含章,道:“我已经把出口的通道炸开,你带着他先走。” 沈辽白刚想前去帮忙,却见头顶的黑暗处,亮起两点红色的两点——是那怪物的眼睛,许是方才尝到的血味激出了它的凶性,它再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红色的亮光在墓室中一晃而过,朝着楚愆阳快速窜去。沈辽白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先一步动起来了。 他径直扑向了那怪物,怪物没有预料到又凭空蹿来一人,略一停顿,随即转而用爪子抓住了他的肩膀,尖利的指尖狠狠地嵌进了肉里,不同的是怪物并没有将他甩开,只是抓着他又跳入黑暗里。 那怪物的勾爪在皮肉中嵌得很深,沈辽白能感觉到自己肩上黏糊糊的全是血,而背上原本已经消退许久的灼热感再次涌了上来,这次的疼痛比以往要来的迅猛,痛得他几乎能感受到身体内的血液缓慢地沿着突突跳动的血管流向背部在肩胛骨处汇集,他模模糊糊地想到,大概是刺青又在起作用。但显然这怪物比鬼婴厉害许多,虽然动作有些滞涩,却并没有放弃沈辽白。 怪物抓着他灵敏地在石笋间跳动,最后进入顶部的一个圆形洞穴里,将沈辽白扔在地上。它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如果那双只是发着红光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也算眼睛的话。它的手已经被灼伤,手掌心烫穿了一个洞。 腰间的蓬火此时几近消失,沈辽白只能看到怪物的大致轮廓,看起来很像人,但是身上的任意部分都比常人要大上一圈,它全身上下是红火色的,甚至包括尖利的指甲,干瘪的皮肤下面还有肉,所以看起来格外壮硕。 身形巨大的怪物只能在洞里佝偻着身子,许是忌惮沈辽白身上刺青的威力,它并不敢凑近,像狗似地用鼻子在沈辽白周围闻了一圈,红色的亮光忽闪忽闪,沈辽白觉得里头有东西,却看不真切。 “沈辽白沈辽白” 楚愆阳的喊声传到上头已经有些微弱了,不知是否听错,沈辽白觉得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稳。 怪物就在沈辽白的面前对他虎视眈眈,沈辽白怕激怒怪物,紧抿着唇不敢回话。怪物看了看他,又看看外头,终于发出一声低吼,蹿出了洞口。 蓬火的绿光总算又颤颤巍巍地亮起了起来。 沈辽白偏过头,查看了一下肩上的伤口,一片血肉模糊,伤的不轻。他从衣裳上撕下一大块布来,一端咬在嘴里,靠着单手操作,强忍着疼将伤口包扎好。 幸好腿脚没有受伤,沈辽白站起身来,这个洞穴比他想象中的大,在他的左边,有三具尸体,随意地扔在他们身边的包袱里露出两块金砖,沈辽白几乎立刻想到了楚愆阳之前的猜测,倘若没错,那这三具尸体便应当是上一批人中的。 三具尸体低垂着脑袋,他们双脚上的肉被撕烂了,可能是怪物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亦或是被怪物当做了食物。沈辽白缓缓地走到尸体旁边,撕了一块碎布,深吸了一口气,挨个儿抬起尸体的头。这个洞穴里阴暗冰凉,加上引入的水又有聚阴的效果,因而这三具尸体腐烂的程度很轻。 三具尸体,两具年老的,一具年轻的,庆幸的是影青并没有在其中。他们是五个人进来,这里少了两个人,也就说影青可能逃出去了。而楚愆阳的父亲,可能在逃出去的人之中,也可能是这里三具尸体里的一个。沈辽白只能将三人的相貌记下来,等出了墓室再画给楚愆阳辨认。 沈辽白解开尸体旁边的包袱,里面都是一些金砖和珠宝,看起来都不稀奇,也不知宋千程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他站起来向这几具尸体拜了拜,抬头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到身后的一扇玉门,只是虚虚地掩着,玉门上镶着龙形首辅,外头还渡了一层金,方才蓬火灭了,他竟是没发现这么显眼的东西。沈辽白推开门,玉门后面的空间起码比他现在所处的洞穴要大两倍。 他踏过门槛,随即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住了。玉门后面的空间,堆满了黄金与财宝,被铸成统一长方块的金子层层叠叠地码放在墙边,即使落了一层灰,也丝毫没有掩盖金灿灿的光华,数量之多竟一时数不着实数,这还不算那些四处散落的珠宝。 难怪这一路都没见到过陪葬品,原来是被统一堆放这里了,这里便是张角积累数十年财宝的的藏宝洞。 说起张角,沈辽白一愣,刚才那怪物该不会就是张角吧?毕竟这墓室里,除了他的巨型石棺就没有别的玄机了。可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即便是遇着活人的气息而起尸,也顶多变成外头遇见过的腐尸一类。 可是这怪物不大一样,他好像有自己的思维。沈辽白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一点好笑,即使是万世枭雄,死后也仅是一具尸体,又怎会拥有活人的思维。 沈辽白不再停留,他打算先去跟楚愆阳汇合,刚走到进入的洞口,便听到了打斗声,应该是怪物和楚愆阳已经交上手了。这里离地面的距离比他想象中的高,楚愆阳的蓬火已经熄灭了,沈辽白只能凭借声响判断楚愆阳的方位。 可是要怎么下去成了一个难题,他没有绳子,也不可能像怪物一样攀着石笋行动。他将蓬火移到洞穴下面的石壁,石壁上竟然有些错乱的凹槽,应该是当初把宝藏送上来的匠人们留下的。 沈辽白踩着凹槽往下爬,肩膀上的伤隐隐作痛,血水浸湿了包扎的碎布。疼痛的汗水顺着脖颈流入衣襟,沈辽白不敢发出声响,生怕让楚愆阳分心,那怪物似乎想消耗楚愆阳的体力,所以打斗声通常只持续一会儿便停歇了。 好不容易爬到地面,沈辽白的全身都已被汗水浸透,他扶着石壁歇了一会儿,一转头却正对上宋千程在蓬火下显得鬼气森森的脸。 “你搞什么鬼?”沈辽白压低声音呵道。 宋千程没有说话,他面色发白,双目无神,整个人都好像魔怔了一般。 沈辽白皱起眉头,他们之前之所以没有发现墙上的凹槽,都是这家伙在这里刻意挡住了,“你若想要什么,自己上去拿,别在这里装神弄鬼。” 宋千程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金山银山,与我何干,我要的东西,已经不在这里了。” 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渗出,宋千程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似乎很痛苦。 沈辽白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受的伤,踌躇片刻,却还是扶着宋千程,让他坐下来。宋千程的手异常冰冷,很像他刚才在洞穴里碰过的几具尸体的触感。 宋千程气息奄奄地靠在石壁上,发散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沈辽白。 这家伙该不会是也被怪物打伤了吧,沈辽白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他毕竟不是大夫,也看不出是不是内里受了什么伤害,只得道:“宋千程,你撑着点,等出去以后我马上送你到定王府,定王定会差最好的大夫给你医治的。” 宋千程没什么表情,那眼神仿佛在看面前的沈辽白,又好似穿过了他,看向什么别的东西, “有那已经化成无启民的张角在,还能出的去? 沈辽白怔了怔,他没听清宋千程前头的话,但还是坚定地回答道,“当然,我相信楚愆阳。” 宋千程眼珠动了动,微微笑了一笑,他拍了拍沈辽白的肩膀,但是很快便皱着眉将手移开,“你肩上有什么东西?”他将被灼伤的掌心摊开给沈辽白看。 沈辽白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刺痛的感觉愈发明显,说明刺青还在无限制延伸,也不知刺青延伸到了什么地步,只是肩膀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对不住,我肩上有辟邪的刺青,却不知道它对常人也起作用。” 宋千程摇摇头道:“行了,你去帮楚愆阳罢,不然我们五个人都出不去。” “可是,”沈辽白蹙起眉头道:“我去也只是给他添乱。” 休息了一会儿,宋千程的脸色看起来比方才好一些了,从腰囊里取出一包红色的东西递给沈辽白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专门用来对付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只是我没试过,不知道有没有用,你且拿去试试。” 此时打斗声又停止了,蓬火也已尽数熄灭,墓室里悄然无声,那怪物又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伺机偷袭众人。沈辽白接过宋千程递来的东西,顿了顿还是说道:“多谢,你自己小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4殊死搏斗(补完)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蓬火到了下面又黯淡起来,沈辽白循着打斗声向石棺的位置靠近,走了没两步,便觉身前有什么扑了过来,他看不清是什么,惊慌之下正想躲闪,却听见一声急促的命令:“别动!” 沈辽白听出是楚愆阳的声音,硬生生止住了动作,楚愆阳一把从身前搂住他的腰,带着他向右侧摔了出去,正正躲过了那怪物的一爪。 楚愆阳一手搂着沈辽白,让沈辽白半躺在他身上,空出的右手手腕轻轻一扣,几道白光便从袖中急射而出,怪物身躯虽庞大,动作却比外头的毒尸敏捷了数倍,它不但避开了向它袭来的刀片,更是纵身爬上了墓室墙面,将楚愆阳将要收回的刀片半途截住,刀片所连的丝线在它臂膀上绕了几圈,牢牢卡住了,这怪物的皮肤似乎十分坚韧,柔韧的丝线因着惯性纠缠它的手臂却没有划破他的皮肤。 楚愆阳不耐地“啧”了一声,拉着沈辽白向旁边的石笋后躲去,袖中丝线“嘶嘶”作响,被那怪物拽了好大一截出去。 沈辽白只觉搂着自己的楚愆阳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杀气,他紧张地捏住了袖口,小声道:“楚愆阳,宋千程给了我一包东西,说是能对付这只怪物。” 楚愆阳扫了一眼,他腕中的丝线仍发出细微的声响,看来那只怪物似乎是想将他们从石笋后拽出去。 “你觉得可信?”楚愆阳低声问道,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单纯地征求着沈辽白的意见。 沈辽白向石笋外看去,他能隐约看到那两点红光,在不远处险恶地闪烁。 “我信他这一次。”沈辽白道:“丝线还撑得住吗?不然把它割断吧。” “这丝线等闲刀具是断不了的,无妨,你想做什么就做罢。”楚愆阳松开了箍在他腰间的手,左手轻轻一捏,几片薄刃便夹在指间,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 沈辽白连忙将那红纸包打开,借着微弱的蓬火光芒看去,竟是一小堆灰黑色的粉末,沈辽白伸出手小心地搓了搓,触感十分细腻,有点儿像是香灰,这粉末没有任何气味,也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他一时有些怔然,这该怎么使用才好? 正当他苦思之时,丝线滑动的声响骤然停了下来,那怪物约摸是不耐了,不再收那丝线,而是四肢一蹬,离开墙壁向两人躲藏的石笋处扑了过来。 楚愆阳左手一扬,刀片窜了出去,但却不是对准那怪物,而是绕过墙上地上的数个石笋和凸起,在自己所在的石笋四周疏松地织起了一道网,那怪物一头撞在网上,它体型较大,即便线与线之间的空隙不算小,却仍旧无法越过。 怪物嘶吼了几声,这时它离二人的距离已然相当接近,沈辽白几乎能闻到它嘴中散发出的尸臭味。他咬了咬牙,心知这时楚愆阳为了给他留出时间特意所为,但他着实不知道这粉末该如何使用。 他犹豫片刻,便将肩上衣物拉开,刺青的烧灼感仍在,但肩上的伤口却已然愈合地差不多了,光线太过微弱,看不清那纹身蔓延到什么地步了,沈辽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草草将裹上的布条拉了下来。又从腰囊中取出一把小刀来,这把小刀是出发前以防万一备在身上的,只不过进了墓之后,楚愆阳处处护着他,加上他实在没什么身手,不论是龙鳞还是这把小刀,对他来说都毫无用武之地,便一直没能用上,此时倒是被头一回拔出。 咬着牙用刀子将伤口重新挖开,沈辽白拿着包扎伤口的布浸润了血液之后,拉住楚愆阳的右手手腕,将其稍微抬高,接着将布按在丝线上,上头的血液很快顺着丝线向怪物那头滑去。出此下策只因现下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尽管沈辽白对这怪物没有任何感觉,但他的血仍旧有效,只不知效果到底如何了。 楚愆阳没什么动作,也没有说话,但不知为何,沈辽白只觉他身遭气息愈发冷厉,似乎是生气了。 血水顺着丝线滑了过去,因着那端深深陷在怪物胳膊的肉中,血珠很快便融化了怪物的皮肤,皮肤下的血肉如同发霉的棉絮般腐臭松软,原本便绷得极紧的丝线顿时摧枯拉朽地割断了怪物的手臂,只余一截不断掉着灰黑烂肉的残肢。 丝线随着掉落的手臂松脱下来,楚愆阳手腕一动,丝线便迅速连着刀片收了回来,而那怪物仿佛感受到了威胁,稍稍退开了一些。 沈辽白见行之有效,忍不住松了口气,却听楚愆阳在身旁道:“现下你要怎么办,接一盆血然后向那东西泼过去么?”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但楚愆阳口气中却殊无笑意,反而冷硬非常,沈辽白愣了一愣,小声回道:“可我实在不知这粉末该怎么用。” 楚愆阳伸手过来捻了捻那粉末,道:“就这么一点,撒过去恐怕没用,和着血涂到刀片上,我射入这怪物的伤口中,看看有没有效果。” 沈辽白摸了把肩膀,就这么片刻功夫,肩上那道刀口竟然好的差不多了,结了一层薄薄的茄,他正想再划一刀,却被楚愆阳将小刀夺了过去,“我没说要用你的。” 说罢,便一刀划在肩上的相同位置,用布擦了血,在和上那粉末,一起抹到数枚刀片上,“它行动敏捷,我只有与它近身搏斗方有可能将刀片送入伤口,好在已经断了一肢,降低了些许威胁,你呆在这儿不要出去,它忌惮你的血液,应当不会来寻你。” 沈辽白点了点头,嘱咐道:“千万小心。” 楚愆阳没有回话,将腕中的机关卸下几枚,交给沈辽白,道:“以防万一,好好握着这几枚梭。” 说罢,便绕过石笋,在墙上借力猱身扑了出去。 蓬火依旧暗淡不明,沈辽白握紧了手中的机关,心里惴惴不安,一时想那粉末不知有没有用,一时又担心楚愆阳受伤,楚愆阳不像他一般伤势好得这样快,方才那一刀下手也十分狠,又是在肩膀上,不知会不会对行动造成影响,想到这里,他又向外张望,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偶尔在黑暗中闪过的红点,显示着他们现下在何处。 也不知在黑暗中等了多久,一声刀片撞击石壁的清鸣声从不远处传来,沈辽白紧张地站起身来,很快,渐渐明亮起来的蓬火清晰地照出了来人,只见楚愆阳一面向他走来,一面慢慢地擦拭着刀片,将其放入袖中。 “你没事吧?”沈辽白从石笋后走出两步来,轻声问道。 “没事,那粉末果然有效。”,楚愆阳弯腰穿过丝线,接过沈辽白手中紧握的线梭,将丝线收起,继续道,“我仅仅插入了刀尖,那怪物便化为尘土了,只剩下两颗眼珠子和一个发黑的心脏。” 说罢,他将线梭装回手腕上,从怀中拿出一小包用布裹着的东西,扔给了沈辽白。 沈辽白将包裹打开,里头有两颗布满了红色脉络的珠子,大约眼球大小,发出幽幽的红光来。沈辽白小心地触摸了一下,光滑圆润,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这是什么?” “夜明珠,不过浸透了那怪物的污血,可能还有些用处。”楚愆阳回答道。他从腰囊中将自己的蓬火重新取出,辨认了一下方向,拉起沈辽白道:“去找问皓他们。” 沈辽白将这两只夜明珠收好,一面走一面问道:“这怪物是张角吗?” 楚愆阳接过夜明珠,道:“也许是吧,只是没想到数百年后竟会变成无启民。” 沈辽白诧异道:“那是什么?” 大约是解决了那怪物,楚愆阳此时身遭气息柔和了许多,闻言便耐心解释道:“那是一种奇人,死后心脏鲜活,埋于地下百年后便能重生,与此相似的还有细民,唯一的区别是细民以肝重生。” 沈辽白回忆了一番,有些犹疑地道:“好像宋千程也提过这个,对了,他似乎受了伤,要不要去寻他?” 楚愆阳摇了摇头,“先和问皓会合罢,这里太暗,一时恐怕也找不着他。” 两人走了片刻,便在棺椁一角找到了问皓和重伤的含章。 因为含章受伤过重,不便四处移动,问皓便只将他从原地挪开了些许,便一直小心翼翼地守在他身旁。 楚愆阳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含章的状况,皱起了眉,“雪朱丹给他吃了么?” “他咽不下去,我们身上也没有水了。”问皓黯然道。 “找到宋千程就出去吧。”楚愆阳直起身来,举高蓬火,向四周照了照,一面问沈辽白,“你在哪儿看见他的?” 沈辽白走了两步,不太确定地道:“应当是那里,有石笋斜着从壁上伸出的地方。” 楚愆阳嘱咐他们原地等候,便走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他便拖着人事不省的宋千程回来了,将他扔在含章身旁,道:“好像还有气,但是我看不出哪儿受伤,问皓你看看罢。” 问皓过去把了把脉,轻轻“咦”了一声,“怎么回事,脉搏竟然已经快没了?!” 楚愆阳冷淡道:“还有救吗?” 问皓凝神按了会儿脉,又在颈侧摸了摸,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最后摇摇头道:“不成了,也不知他是怎么了,现下全然一副生气皆无的样子,便是带着他出去,恐怕半路就活不了了。” 楚愆阳点点头,道:“我来带着含章上去,你和沈辽白在后面小心一些。” 说罢也不再看宋千程,俯下身,将含章轻柔地拉到背上,又用布条牢牢绑了几圈,动作间难免碰到一旁几乎没了气息的宋千程,沈辽白看着有些不忍,过去将宋千程往一旁挪了挪,触手冰冷,仿佛那已经是一具死去经年的尸身似的,沈辽白打了个寒颤,挪完了便将手缩了回来。 楚愆阳背好了含章,便向已然炸出一个大洞的出口处走去,他背上的含章面色惨白地昏迷着,只是手脚不知为何痉挛般蜷缩了一下,那动静极其微弱,很快便又安静下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5逃出生天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那炸开的出口离地面不算太高,楚愆阳即便背着一个含章,也十分轻捷地爬了上去,沈辽白居中,问皓殿后。 沈辽白进入甬道,便见地上满是碎石,原本被大石堵住的地方现下已然豁开了一个大口子,不时还有些石子簌簌掉落下来,往里头看漆黑一片,倒也看不出什么。 “奇怪,若这里是出口,怎的还用石头堵住?”沈辽白摸了摸圆石边缘,问道。 问皓扒着边缘利落地翻身上来,仔细瞧了瞧道:“不管是怎样留下的,现下倒是便宜了我们。” 沈辽白想到那石壁上的藏宝洞,便道:“对了,我被怪物带上去的地方,有一扇玉门,里头全是金银珠宝,应当是张角生前所积,这次出去了,若是什么都没带出来,你们怎么向定王交代?” 楚愆阳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封皮上太平经三字十分显眼,“我从宋千程那儿拿回来了,出去了就用这个交差。” 提起宋千程,沈辽白不禁沉默下来,他虽然对宋千程并没有什么好感,一路上也处处提防,但方才眼见他就这么一人死在这黑暗冰冷的墓室里,心中还是有些恻然。 楚愆阳调整了一下绑着含章和自己的布带,走过沈辽白身旁时自然地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道:“别呆着不动,该走了。” 沈辽白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侧脸,方跟着楚愆阳向石洞内走去。 这圆石后的通道雕凿痕迹十分明显,且狭窄逼仄,地上有不少碎石,仔细一看,头顶处竟有一个大洞,似乎那块堵着洞口的巨石就是从上面剜下来的。 楚愆阳不得不猫着腰向前走,以免上方的石壁棱角碰着背上的含章,沈辽白也弯着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隧道太过矮小,他有些晕眩感,幸好两边都是石壁,有着力的地方,他双手撑着墙走,倒也不算吃力。 走了片刻,沈辽白忽然觉得手下石壁的触感有些微妙,忍不住用指尖摸了一下,他五感敏锐,这一摸立时便察觉到石壁上的凹凸与先前完全不同,好似是有人刻了字在上头。 沈辽白脚步一顿,问皓见他停了下来,便问道:“怎么了?” 沈辽白另一只手也摸了上去,一面道:“这里好像有字。” 听得此言,楚愆阳也停了下来,通道里不好转身,他也没有回头,只是问道:“写了些什么?” “于舍中醒来,诸事暧昧,且寻踪至此,方觉情势严峻,留此手迹,以证来过此地。”沈辽白细细抚摸墙上小字,一边辨认一边慢慢念了出来,到最后时停了停,那里不是字,而是一只状似鸟的小图,沈辽白怔了怔,眼中竟湿润起来,“这是影青留的。” 楚愆阳托了托背上的含章,道:“看来他没什么大事,从墓里出去之后又从这条出口进入,发现尽头被圆石堵住,才原路返回并留下这几句话。” 问皓奇怪道:“但看这话的意思,怎么好似他并不记得在墓中发生了什么事呢?” 沈辽白也有些困惑,他默记下影青的留言,又想起藏宝洞外那三具尸体,便道:“上一批五人应当有两人是活着出去的,我在藏宝洞那里看到了三个人的尸体。” 楚愆阳立即问道:“是什么模样?” 沈辽白大致描述了一番,只听楚愆阳轻轻呼了口气,道:“没有我父亲。” 沈辽白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几人加快步伐,在狭隘难行的隧道中向上爬了一会儿,最前头的楚愆阳骤然停了下来。 沈辽白被挡在后头,看不见前面的状况,便问道:“怎么?” “到头了。”楚愆阳在前面回答道,他的声音有些沉闷,伴随着些许敲击声。 “堵住了吗?”问皓扬声问道。 “只是薄薄的一层泥石。”楚愆阳回道,话音刚落,沈辽白便感觉到有光线从楚愆阳身前照射进来。 楚愆阳又用刀凿了两下,泥土大块大块地落了下来,很快便有了一个足以让成年人过去的洞口,楚愆阳小心地将洞口上方的棱角抹平,带着含章爬了出去。 沈辽白跟在后头,一出来便被日光刺得眯起了眼,在墓里不过呆了两日,如今重新回到地上竟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觉,终于结束了,他呼出一口气,浑身都松懈下来,才见到的明媚日光不过在视野中停留了一刻,便化为一片黑暗。 沈辽白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待他醒来时,已在沈府自个儿的屋子中了。 沈夫人身边的婢女正为自己擦汗,见他醒了,立即展露笑颜,丢了帕子便往屋外跑,一面急声喊道:“大郎醒了,快去通知夫人和老太爷!” 一转头见沈辽白正费力地坐起身,连忙又转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在他背后塞上一个隐囊,又将帕子洗了重新给他洗洗擦着额头些微的冷汗,柔声道:“大郎现下觉得如何?要先喝些水么?厨房一直炖着桂圆猪蹄汤,要不要先用些?” 沈辽白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道:“远宁,我怎么回来的?” 远宁到一旁桌上给沈辽白倒了一杯尚且温热的茶水,过来给沈辽白喝了两口,方才回道:“大郎是前日由工部侍郎家的楚君送来的,已然昏睡了一天了。” 沈辽白揉了揉眉心,道:“那,那位楚君有没有说什么?” 远宁思索了一番道:“他说过两日会再来拜访,请大郎好好将养。” 沈辽白忍不住追问道:“就这句么?” 远宁小心地瞧了瞧他,道:“就只有一句。”见沈辽白沉默下来,远宁又问道:“大郎,厨房还炖着汤,你已经一整日没有进过饮食了,要不要先用一碗?” 沈辽白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远宁便先出去了,刚一推开门,便见沈夫人领着两个婢子一脸焦急,匆匆而来,见着远宁便拉住她道:“大郎怎么样了?” 也不待远宁回答,沈夫人便向里张望,见到沈辽白正靠坐在床上,才露出放松的神色来,急急地走了进来,坐到床边,握着沈辽白冰凉的手道:“总算是醒了,再不醒可要把娘急死了,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辽白除了觉得浑身虚软没什么力气,倒也没有任何伤痛,他心知自己之所以昏迷,当是在墓中精血消耗过度所致,墓中一直强撑着,到了墓外一旦松懈下来,自然撑不住了。 想到这里,他迟疑地摸了摸颈侧,轻声问道:“我身上可让人擦过了?” 沈母嗔怪道:“自然是擦了的,你不是出去游学么?怎的弄成这副模样?该不是念书太过用功了罢?你也是,影青也是,全都不把我这做娘的放在心上,真是每一个都快把娘吓死了。” “影青?”沈辽白怔了怔,微微皱起了眉,“影青又怎么了?” 沈母道:“送你回来的楚君说是曾在京城见过影青,也就是半月前的事儿,并没什么大碍,还给他托了口信,让我们不要担忧,啧,这孩子也真是,怎的不给个信儿,害得一家上下都为他心焦。” 沈辽白立时明白这是楚愆阳为了让沈母安心所编造的说辞,但影青的确还活着,虽然不知道在哪儿,但总不能让沈母总悬着心,他便微笑道:“我也是游学时遇到了楚君,方才知道的,正要回来告诉母亲,却不知道怎的,忽然病了,还是累得楚君将我送了回来。” 沈母摸了摸他的脸颊,心疼极了,“怎的去了两天,瘦了这么多?” 沈辽白怔了怔,忽然问道:“对了,母亲,是谁帮我擦的身?” 沈母不明其意,答道:“元宝啊,这孩子挺机灵的,我知你惯常不喜欢让婢子近身服侍,才让他去的,怎么了?” 沈辽白摇了摇头,“没事。” 母子俩亲近了一番,沈母喂沈辽白将煲汤喝了,看着他又睡下了,方才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等门落了锁,沈辽白原本安静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立即睁了开来。 他身上还是没有力气,却比刚醒时要好得多,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沈辽白慢慢走到屏风后,那里竖着一面铜镜,他扶着屏风站定,喘了口气,将中衣慢慢脱下,镜中露出来的纤瘦上身,没有任何伤痕,他摸了摸肩膀,原本应当已经延伸到颈侧的纹身现下却毫无踪迹,唐红色的花朵和纤长的叶片都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沈辽白细细抚摸着那处的皮肤,他能感觉到并不是纹身不再存在,而是有一层薄膜附在皮肤之上,遮住了那肆意生长的纹身。 大约是楚愆阳做的手脚,免得吓着了沈府中人,但这纹身实在蹊跷,沈辽白重新将衣物穿好,想着等好了,去找沈老爷子好好问问。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6临行之前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沈辽白在床上躺了几日,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无奈于沈夫人好好休息切莫外出的叮嘱,只得每日躺在榻上消磨度日,而楚愆阳到现在也没有如同传话所说过来同他见面。 这几日无事可做,沈辽白便将这整件事串联着想了个透彻。他不知道定王是个怎样的人,按照一路上众人的说辞,定王虽有野心,却智勇不足,原本跟着这样的主子已然十之□没什么好结果了,更可怕的却是这主子心狠手辣,为达目的,赔进多少人命在他眼中也不过死了几只家犬罢了,总之不是个好人。 别是楚愆阳在定王处交不了差,被关起来了吧?纵使楚愆阳乃工部侍郎之子,却也比不得皇室宗亲,若是定王想治他可有的是法子。 沈辽白正靠在隐囊上胡思乱想,忽然听得窗外有翅膀扑棱的声音,一只蓝眼的隼从窗外飞进来,轻盈地滑翔落在塌前的屏风上,它在屏风上站稳,便开始若无其事地梳理身上的羽毛。 沈辽白自然认得,这是楚愆阳那只威风凛凛的隼。 “大郎,”元宝敲了敲门,道:“前些日子送您回来的楚君来看你了。” 沈辽白立即坐起身来,整理好衣服,又将墨发束好,这才说道:“请他进来罢。” 时已深秋,开门时便带进一阵寒风,楚愆阳从门外走进来,与前些日子并无两样,只是脱掉了戎装,着了一袭普通的墨色滚边长裳,带了点儿书卷气,那股锐气也消了不少。 他在榻边的马扎上坐下来,动作亲昵自然地将沈辽白垂在面颊边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问道:“好些了吗?” 那缕碎发挠的耳根子有些痒,沈辽白假装不在意地抓抓鬓角,道:“早就不碍事了,若不是不知道你住哪儿,我早就去找你了。对了,定王没有为难你吧?” 楚愆阳摇摇头道:“我原以为他听到宋千程的死讯,多少会责难于我,然而他却毫无反应,我将太平经交与他之后,他便让我走了。” 真是无情之人,宋千程为他出生入死,就算是装也应当装出一点难过的情绪来吧,沈辽白又想起孤身一人躺在黑暗洞穴里的宋千程,此时怕是已经咽气了,死时连裹尸的草席都没有,着实凄凉。 沈辽白轻叹一声,又问道:“含章的伤怎样了?” 秋日凉风从大敞的窗户外灌进来,楚愆阳起身关了窗户,替沈辽白掖了掖被角,道:“我们下山时,正巧遇上了来寻我们的楚家人,我便让问皓带着含章先返回长安,昨日接到问皓的书信,说含章的伤愈合的不错,只是还要专心调养一段时间。” 沈辽白舒了一口气,道:“没事便好,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虽然找到了沈影青留下的些许留言,然而沈影青并没有再留下任何线索,想要继续找下去,着实有难度。 楚愆阳琥珀色的眸子一暗,忽然道:“我明日便要回长安了。” 沈辽白怔了一怔,微微笑道:“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不若留在我家中再住两日?”他那点笑意不似惯常的温雅客气,反倒带着点儿苦涩意味。 “我在定州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家中还有许多事没有处理,”楚愆阳顿了顿,又道:“既然父亲逃出了墓室,说明他还活着,我必定要将他寻回来。” 沈辽白握住他的手腕,道:“我同你一起回长安。” 他现下脸色有些差,握住手腕的力道却有些大,平缓的语调种透着一股坚决。他是个倔强的人,这点楚愆阳在谢五家与沈辽白初遇时便深有体会。楚愆阳看了看被沈辽白握住的手腕,沈辽白的指尖都泛白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沈辽白急忙松了手,道:“抱歉,我一时心急。” 楚愆阳倒也不在意,反而将他被风吹得冰冷的手指握在掌心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要跟来也可以,只是家中的事,你要安排妥当。” 得到他的应许,沈辽白适才放下心来,放在楚愆阳手心里的手指蜷了蜷,道:“幸亏你之前替我圆了谎,我这番跟母亲说也容易些。” 他刚一提到沈夫人,便听元宝在门外喊夫人的声音,沈夫人款款走进来,她虽上了年纪,却依旧风姿婉约,她坐在稍远处的胡床上,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气质,沈辽白确是很她很相像。 沈夫人自然看到他们握在一起的双手,笑道:“你俩感情真好。” 一句话说的沈辽白面红耳赤,他虽然跟楚愆阳经历过生死,一路上随意地聊了几句,关系也不似先前那般剑拔弩张,只是要说起感情来,沈辽白是在心中认定了楚愆阳做了朋友,倒是楚愆阳,态度实在不鲜明。 楚愆阳喜欢有能力的,这点沈辽白心知肚明,若是这样说起来,他帮不上什么忙,惯来也只会添乱,楚愆阳虽然态度稍缓,却未必将他当成朋友罢。 沈夫人见状,广袖掩口低低了笑了两声,又道:“楚君,你之前将辽白送回来,我还未正式向你道谢呢,今个儿便在府中住下罢,我令下人准备了些可口的饭食,还你请务必留下一起用饭。” 沈夫人是长辈,这一番话说得楚愆阳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也只能同意下来,遣了元宝去吩咐邸舍同行的楚家人稍缓半日行程。 “听说你在长安见到了影青,”沈夫人捻着广袖,一脸担忧地问:“他看起来好吗?” 之前沈夫人便因招财送来的沈影青亲笔书信担心地要命,整夜忧愁地睡不着觉,不过半月时间就瘦了一圈,还因此白了发丝。 沈辽白给楚愆阳使了个颜色,楚愆阳会意,道:“我与影青只是一面之缘,他说要在长安处理一些事,所以会待一段时日,托我带个口信保平安。” “那他怎的不写封信叫你带来呢?”沈母追问道,看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楚愆阳不动声色地与沈辽白对视了一眼,方才恭恭敬敬地答道:“当时影青似有急事在身,我与他相识不过几日,他竟就将这样重要的事托付于我,可见他的确有些忙乱了,不过我听说他正在替定王办事,想来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沈母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道:“他现下若是替定王谋事,倒也不错,老爷子也不用终日为他操心了。” 即便如此,沈辽白依然从母亲紧皱的眉头里看出她的担忧之情,便抓紧时机,道:“母亲,我想同楚愆阳一同去长安找影青。” 意料之中,沈母并不同意,“长安离定州虽不远,但你伤病未愈,又怎经得起长途颠簸。” “母亲,我的病早就好了,这些日子被你炖的那些滋补汤药喂的都胖了,不信你看”沈辽白穿着单薄的里衣下床来回走了一圈。 沈母站起身牵着沈辽白将他按回到榻上,笑道:“有客人在,莫要瞎胡闹。” 看着沈母的态度松动,沈辽白再接再厉道:“影青已有一年不曾归家,我若是不去寻他,依着他的脾气,怕是这两三年都难以再见到他,母亲难道不想念他吗?” 沈母听沈辽白如此一说,若不是楚愆阳在场,怕是又要掉眼泪了。 沈辽白握住沈母的手,道:“母亲还请放心,楚愆阳他学过一些医术,若我身子不适,他会照应着我的,实在不行,我便返回家中,如何?” 他这话虽然带着哄的成分,沈母却了解他这倔强的脾气,若是他决定了,必定要去做,就算是因着沈母的劝阻勉强待在家里,也会惴惴不安,憋着一股子闷气,对身子也不好。 “那你可要照顾好身子,你和影青,手心手背都是肉,伤着哪个,我都会难过,”沈母拭去眼角的眼泪,道:“楚君,辽白自小身子便弱,还请你多照顾些他。” 楚愆阳点头道:“夫人请放心,我会照顾他周全的。” 沈母勉强放了心,闲聊了一会儿,天色稍暗,便吩咐下人端出准备好的饭食准备用饭,沈辽白换了身衣服,同楚愆阳一起去大厅吃饭。 沈父和沈老子已经在位置上坐定,沈辽白将要去长安的想法同他们说了,沈父早已听老爷子讲了事情起因,便同意下来,沈老子臭着脸,没有明确拒绝,也代表同意了。 期间沈辽白问起了刺青的事,沈老子放下筷子,道:“这事若要讲个清楚明白,怕是沈家上下也没人说得出,我只知道,你和影青出生后两年,有个和尚曾经来过,道是这两个孩子一个杀气过重,一个生气过淡,都是活不长久的命格,若要二子平安,要送到庙中抚养才是。当时你们俩聪明活泼,也没什么不对,我们哪儿舍得,便将那和尚轰了出去,谁料没过两年,影青便是去院子里玩一遭也要摔得满头血,而你,更是三天两头生病,你爹急得不行,去找那和尚也找不到了,便四处打听,最后终于找着一个奇人,为你们各刺了一枚纹身,自那以后,你们俩便平安长大,再没出过什么事儿了。” 沈辽白对刺青的事儿所知不多,沈老爷子说的那个和尚更是闻所未闻,见沈老爷子似是也不知道更多了,他只得就此作罢,打算等有机会再问问父亲,看是从哪儿找着那个奇人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7树枝进展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第二日沈辽白便随着楚愆阳去了长安,定州离长安有些路途,而楚愆阳又顾及到沈辽白的身体,一路走走停停,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达长安。 楚家的宅邸很大,装饰却十分朴素,沈辽白被安排在离楚愆阳卧房不远的客房里,纵使如此,自他住下的七日内,竟没再见过楚愆阳一次,服侍他的仆人说楚愆阳忙着处理家事,得空便会来看望沈辽白。 幸好楚愆阳的住处有一间藏书楼,里面有很多关于墓穴玄机的奇书,沈辽白得到楚愆阳的允许,终日窝在里头看书,他的记忆力极好,看过的内容都会牢牢记住,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跟着楚愆阳下地,多了解一些总归没有坏处。 沈辽白还在一本塞在角落里的巴掌大的书中看到似乎与他背上刺青有些关系的记载,却也只有只言片语,道是暹罗人所作,工艺十分复杂,几近失传,刺青初时只有手指大小,随着主人身体变化,刺青也会改变,不同图案和用料的刺青,其功用也不尽相同,有的甚而能保人大富大贵,一生平安无事。 若是之前,沈辽白必定不会相信这神乎其神的描述,然而经历过张角墓里的一切之后,他现在最想弄明白的便是刺青到底如何使用。如若真如沈老爷子所言,刺青能保他们两兄弟平安,那么影青一定平安无事。 可是联想到影青在出口甬道里留下的手记,沈辽白又有些不确定,且影青若是无事,理应向家中报个平安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失去了踪迹。 正望着书页沉思,头顶忽然笼下一片阴影来,沈辽白抬起头,便望进了楚愆阳琥珀色的眸子里,他微微一笑,道:“你怎地走路也没有声音?” 楚愆阳在他身边坐下来,这张胡床略小,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便肩挨着肩,手碰着手,“你看书太入迷了。”他取过沈辽白手中的书,翻到封页一看,是本杂记,记述墓中的玄机以及破解方法,“你什么时候也对这感兴趣了?” 长安的深秋很是湿冷,沈辽白被楚愆阳这么紧挨着,好不容易有了些暖和的感觉,他揉着袖口,道:“看看罢了,若是下次遇上也不至于慌乱。” 楚愆阳挑挑眉,将书放回书架上,道:“到时我会在你身旁,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我看你像是瘦了些,可是府中下人招待不周还是你只顾着思前想后?” “怎会,他们待我很好,”沈辽白笑了笑,却没觉得楚愆阳的问话有什么不妥,他仔细看了看楚愆阳,玩笑似的道:“倒是你,一副憔悴的模样,是不是没休息好。” 楚愆阳淡色的眼眸眯了眯,道:“这些天忙着处理家事,确实有些累了。” 沈辽白当了真,连忙推了推他,“那你快些去休息罢。” 楚愆阳懒洋洋地顺势靠在沈辽白身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沈辽白本以为他在想事情,等了一会儿,偏过头去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就这么坐着睡着了,虽然楚愆阳素来淡漠,鲜少有表情,但这样没有任何戒备的睡容,沈辽白却是第一次看到的。 沈辽白不自觉地盯着他看,微卷的眼睫c浓黑的剑眉以及白皙皮肤上的绒毛,他大概是累坏了,这么别扭的姿势下竟睡的很沉,窗户还大敞着,不时有风吹进来,沈辽白怕他着凉,想去拿条毯子又怕惊醒他。 这种矛盾的想法一直持续到毫无温度的秋阳落下山去,楚愆阳的眼睫微微颤抖,终于醒了过来。 他看了看窗外,晚霞映红了天际,“看来我睡了挺久。” “你太累了。”沈辽白道,顺便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臂。 楚愆阳转过头来,眼角微微挑起,鲜少地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那张素来冷漠的脸像是突然有了温柔之意似的,好看地叫人移不开眼。 “辽白,怎么了?”楚愆阳看看怔怔的沈辽白问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愆阳已经将称呼改成了直呼名字,不过沈辽白也没有注意到称呼上的变化,他还处在怔怔的状态里。 “对了,”楚愆阳像是想起什么,道:“你还记得沈影青留下的那根树枝吗?” 听他提起沈影青,沈辽白总算回过神道:“是有线索了吗?” 楚愆阳点点头,道:“我的舅舅昨日差人来说有些眉目,他一会儿会过来和我一同用饭,你也来罢。” 既然有了眉目,说不定就可以顺着查下去了,沈辽白欣然应允了。 沈辽白随着楚愆阳出了屋,招财立即从院里的树上扑棱棱地飞过来,停在沈辽白的肩上,它之前头顶被隼啄掉的几根长毛已经长出来了,被风一吹,也有几分神气。自沈辽白来长安,它也一路跟着,它是影青亲自养大的,跟影青的感情也最为深厚,沈辽白想着带着它或许对找到影青有些帮助,也就由它跟着。 所幸它那骄纵的脾气有些收敛,跟楚愆阳那只叫做来福的隼关系也有好转,整日同来福飞出去玩耍,不着家,现下回来,定是饿了。 “一会儿吃完饭再给你喂食。”沈辽白摸了摸它头顶翘着的几根羽毛道。 招财咕咕了两声,算是应了。 来到大堂时,已有一人等在那儿了,那人着了绯色的官袍,腰间挂着双鱼袋,听到响声便抬起头来,眉目里同楚愆阳竟然有些相似。 “吾儿,几月不见,为父甚是想念啊。”那人抚着胡子道。 沈辽白一下愣在原地,这难道就是楚愆阳的父亲?看这官袍和长相倒真像是的,那么影青又在何处? 却见楚愆阳面无表情,上前揪住那人的胡子,狠狠一扯,生生将他的胡子拉了下来,那人立即疼的哇哇叫,就连沈辽白都替他皱起了眉。 “愆阳,你在朋友面前就不能配合一下吗!”那人捂着下巴,眼角还含着泪。 楚愆阳冷冷地哼了一声,向沈辽白介绍道:“这是我舅舅。” 沈辽白不知该如何称呼,尚且在思考,就听得楚愆阳又道:“称呼为舅舅便是。” 虽然有点攀亲的意思,但既然楚愆阳都这么说了,沈辽白也只得乖乖地叫了一声舅舅。 孟连脸上的胡子被楚愆阳撕掉之后,他又抚了一把脸,脸上的皱纹也统统掉了下来,露出一张三十多岁男人的脸,“贤侄,初次见面,舅舅也没什么送给你的,”他扯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沈辽白道:“这是我家传玉佩,你且收着。” 沈辽白自然推诿道:“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楚愆阳径直拿过来塞到沈辽白手中,道:“别听他瞎说,这块暖玉是他从一个回纥商人那儿买来的,你终日手脚冰冷,送给你再合适不过,你若不收,他便会一直计较,难道你不想听他讲树枝的事儿了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辽白只得道谢接过,真是玉如其名,入手便觉得十分温润暖和,像手中捧了一个小暖炉。 仆人们将饭食呈上来,几人各自在小几前坐定,孟连只顾着猛吃饭,看起来像是饿坏了。 “舅舅,”这称呼还有些拗口,沈辽白停顿了一会儿才又道:“恕辽白直率,不知您为何要扮成楚父的模样呢?” 因为孟连嘴巴里还塞着东西,楚愆阳便代为回答道:“我父亲作为朝廷官员,若是凭白失踪,定会引起注意,所以舅舅便易了容,去代替父亲办公。” “当官可真是累的很,”孟连咽下嘴中的饭道:“四更便要起,整日在宫中值班,偶尔还得外出监督工程,你看我一天都顾不上吃饭。” 一个小官职,尚且有上万学子悬梁刺股拼了命地想要争,就像死在墓中的宋千程,也不是心心念念地要当个官好光宗耀祖么,沈辽白倒是头一次听人嫌弃当官辛苦的。 孟连扒完了碗中的饭,又叫仆人去添,趁着空隙他一抹嘴,道:“愆阳送来的树枝,我看不出端倪,便送给楚家已经隐居许久的老太爷看,太爷说他也只在一次下地时听人提起过。那时候太爷还年轻,跟着我们这行最有名望的先生一块下地,先生无意中向他们讲起说,在古老的南越边界,藏着一座深山,是仙人住的地方,在仙人居住的地方,有醴泉围绕,而在醴泉中一块生气聚集的地方长着一棵仙树。” 他抓抓头发,似乎在费力地回忆,“太爷说那仙树也是焦黑焦黑的,至于有什么用,就不得而知了,既然是仙家的东西,我们凡人是碰不得的,可能是上一伙人碰了这仙树,遭了仙人怪罪,受到责罚了。” 沈辽白摇了摇头,道:“那张角可不是仙人,他最后还变成了一个怪物,又怎会有仙家的东西?” 孟连拨弄着碗里的生鱼片,沾了酱料放到嘴里,含着食物口齿不清道:“会不会就是因为他拿了树枝,才被仙人变成了怪物的?” 沈辽白自然不想赞成这个想法,因为影青也有很大可能碰了这东西,照这样说来,影青难道也会变成怪物?可是孟连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楚愆阳淡淡道:“总比这般闲坐在家担心要好。” “我我觉得张角好像有一点智力,”沈辽白想了想,便把自己当时在墓道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撕去那些人双脚上的筋肉,将他们困死在藏宝洞里,虽然他的眼睛只是一对宝珠,但他面向我的时候,我总觉着他的确是看到了我的。” 楚愆阳安慰地握了握他的手掌,道:“你别想太多,就算真的发生同样的事,也不一定就没有解决的方法。” 楚愆阳轻缓的语调倒让沈辽白平静了下来,沈辽白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那厢的孟连瞧着楚愆阳体贴温柔的模样,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天大的奇事一般,露出一副震惊错愕不可思议交杂的古怪神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8南越赵佗(补全)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孟连还需要应付同僚应酬,也没再说什么便匆匆走了。楚愆阳似乎也有事要做,便坐上马车同他一道出门。 沈辽白便又回到那藏书的小楼中,尽管孟连并没有查到许多,但其中提到的南越古国却叫沈辽白上了心,他记得南越地处蛮荒偏僻之地,那里群山环绕,瘴气四溢,便是一只小小的虫子,都能叫人丧了命,这莫名地让他想起在张角墓中看见的那些壁画,他记得那最后一幅画描绘的正是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 沈辽白又在楼中耗费了大半个晚上翻阅南越及其王赵佗的资料,南越拢共有五位皇帝,之所以确定是赵佗,是因为赵佗其人,谋略过人,据说还喜欢钻研一些旁门左道,寻仙修仙。一旁放着仆人送来的茶水点心,他一边看一边慢慢啜饮,不知不觉间倒将那点子水食吃得干干净净。 烛火在窗棱下爆出一朵小小的烛花,沈辽白一面翻书,一面伸手去拿了剪子,还未触及到烛心,便被人握住了手腕。 “看都不看就想剪?若是不小心烧着手了怎么办?”楚愆阳身上带着深夜露重的寒意,将大麾扔在榻边,随意地在沈辽白身旁坐了下来,道:“在看什么?” 沈辽白将书递给他,道:“我看了看,南越的疆域包括岭南的大部分地区,这个国家在秦朝将灭亡时,由南海郡尉赵佗起兵兼并桂林郡和象郡后建立。原本,南越还算是西汉的属国,然而过了不久,两国交恶,赵佗开始称帝,其后,闽越c夜郎c同师等国皆臣属于南越国,南越国的势力影响范围扩张至顶峰。若这样算来,这南越国最兴盛的时候囊括了整个版图的六分之一,看来南越王赵佗比起张角,还要厉害得多。” 楚愆阳接过书,却没有看,将它合上搁在一边,听罢这一番话,低声道:“我已经找到了赵佗的王墓。” 沈辽白正要去取另一本书,闻言动作一顿,惊讶地看了过去,“什么?” 楚愆阳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明日再说,现下时候太晚了,先睡吧。” 沈辽白被他方才那句话正勾起了兴趣,拉住他的衣袖道:“不若你先告诉我,不然今晚我怎么睡得着?” 楚愆阳却不再说话,只是拉着他出了小楼,正好是月半,一轮明月仿若银盘,挂在天空正中,皎皎银辉在楼外的青石路上洒上一片白霜,沈辽白这才发觉的确已是深夜,整个府邸都十分安静,偶尔有秋虫鸣叫一声,也十分微弱。 两人安静地走到楚愆阳所住的院子中,院门处挂着一盏琉璃风灯,烛火朦胧地透出来,在地上白霜之上晕出一层暖色。 进了院门,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定,沈辽白原本还念着那南越王墓的事儿,现下却不知为何什么也问不出来,他盯着脚边婆娑的树影发呆,过了片刻,方听见楚愆阳道:“去睡吧。” 沈辽白点点头,也说了一句:“那你也好好休息。” 楚愆阳站在树荫底下,闻言似乎隐约笑了笑,沈辽白看不真切,便也轻轻笑了一笑,转身进屋了。 楚愆阳目送他进了屋门,房内的灯光亮起片刻后骤然熄灭,他一直站在树荫下,一动不动,直到翅膀扑簌声在他身旁停了下来,才微微侧过身,蓝眼睛的隼正站在一根向下倾斜的树枝上,脚环上系着一张纸。 楚愆阳将纸解了,又看了看对面安静的屋子,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来福没有动弹,在树枝上慵懒地梳理了一番羽毛,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辽白的房间,盯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鸣叫了一声,拍了拍翅膀,飞入院中它自个儿的鸟舍中去。 因着昨夜睡得晚,第二日沈辽白难得起晚了,楚家的下人不多,便是他起晚了,竟也没有人来敲门,只是在桌上备好了热水巾帕,以供客人自行取用。 沈辽白洗漱完毕,刚推开门,便看见一个胡装女子进了院子,正在门口吹一枚青碧色的竹哨,竹哨响起没一会儿,来福便出现在空中,盘旋了两圈,飞了下来,停在女子臂上,十分亲昵地蹭着女子的面颊。 这一个多月来,沈辽白却是见识过这只隼的脾气,高傲冷淡,啄起人来也凶得很,他喂了几次肉,也没能让这隼在他臂上站住,倒是差点被啄着,自那之后,沈辽白便对它颇有几分敬而远之的意味。 现下看到一个陌生女子与来福如此相熟,叫他有些吃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正巧与那女子的视线遇上,他连忙后退一步,作了个揖道:“是在下” 尚未说完,便被女子的轻笑声打断了,那女子道:“你是沈辽白?” 沈辽白怔了怔,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女子继续道:“我听舅舅说起过你,道是大郎对你很是心疼,原本我却是不信的,没想到他竟愿意让你住进他这院子里来,我那嘴上把不住门的小舅舅倒头一回没说假话。” 沈辽白听得糊里糊涂,虽然不甚明了,但这女子是什么身份,他心里却有些明白了,能这样毫无顾忌地进入楚愆阳的院子,又与来福如此亲近,言语间又表露出她是楚家近戚,想来这便是楚愆阳那位长姐了。 只是听楚愆阳的描述,他还以为是一位温婉的美人,没料到如此爽快利落。 见沈辽白愣愣地不吭声,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小声对来福说了两句,来福长唳一声,展翅飞了起来,旋即低低略过树梢枝头,离开了院子。 女子笑吟吟地道:“我是楚愆阳的长姐楚玉,既然你昨日已喊了舅舅,那也直呼我为姐姐罢了。沈君尚未用过早饭吧?走罢,我带你去吃点好的!” 沈辽白还没未开口推拒,楚玉便已向外走去,沈辽白只得闭了嘴,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出了楚府,遇着几个婢子都安静行礼,口称楚娘子,便是与沈辽白先前猜测的不差,确是楚愆阳十分看重的长姐。 出了门,家丁牵来两匹骏马,楚玉牵了一匹,笑吟吟道:“沈君,为了方便,还是骑马过去罢。” 沈辽白起得晚了,其实肚中着实有些饿了,然而楚玉这么说,他也不好回绝,便应了,翻身上了马。 楚玉对正欲跟上来的家丁道:“有沈公子陪着,你们也不必跟随了,先回去罢。” 几个家丁瞧了瞧马上的沈辽白,便恭敬退下了。 楚玉轻巧地上了马,一扬马缰,先行沈辽白半个马头,一面控缰,一面转头对他道:“这儿是崇德坊,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在颁政坊,虽说不是很远,但想来你也饿了,还是骑马更快些。” 沈辽白对长安不甚熟悉,他自来了长安,便一直呆在楚府,闻言便笑了笑,道:“一切全凭楚娘子安排。” 楚玉笑出了声,“怎的你都喊了舅舅了,却要喊我做楚娘子?” 沈辽白不知所措,“那” 楚玉道:“自然也是喊姐姐了,不碍事的。” 沈辽白不知怎的脸就微微红了,他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道:“楚姐姐,大约要多久?”他一心还记挂着昨夜楚愆阳所提的王墓,唯恐楚愆阳寻他时他不在。 楚玉瞥了他一眼,道:“大约要去一两个时辰罢,怎的,沈君有什么事儿么?” 沈辽白忙道:“没什么要紧事,楚姐姐叫我名字便好,不用如此生分。” 两人边说便走,如楚玉所说,颁政坊确是不太远,也就一刻功夫,便到了。 比起崇德坊,这儿更热闹一些,到处是小贩的叫卖声,因着街道狭隘拥挤,两人便下了马,慢慢悠悠地向里走。 坊市里还有好些曲里拐弯的小巷,楚玉像是对这儿十分熟悉似的,七拐八弯便走进一条较为宽敞的小巷,一进去,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沈辽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楚玉笑道:“这儿叫馄饨曲,整个儿巷子里头都是做馄饨的,但其中有一家做的尤其妙,每日供不应求,你定要好好尝尝。” 两人走进巷子靠后的一家屋舍中,甫一掀开门帘,入目便是众多食客嘈杂谈笑的场景,博士忙的满头大汗,见着楚玉二人,便迎了上来道:“贵人两位?是否已有人订了座?” 楚玉爽快地指了指二楼道:“订了,薄如玉。” 博士吆喝一声“好嘞!”便在前头躬身引着两人上了二楼。 二楼却是比一楼清净许多,在走廊尽头,一道碎花门帘上头,洒金小匾额上头簪花小楷描着薄如玉三字,博士为他们打起门帘,楚玉先进去了,沈辽白绕过楚玉,一眼便瞧见里头的茶几边,楚愆阳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来福的背羽,待博士退下后,方才道:“怎的来得那么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29同行之人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楚玉大马金刀地在楚愆阳身旁坐下,全无柔婉的女儿情态,闻言笑道:“等急了?”她眼眸一转,便笑意盈盈地转到了沈辽白身上,身子向一旁挪了挪,道:“辽白,你坐这儿罢。” 楚愆阳微微挑了挑眉,道:“不过片刻功夫,你们就这么熟稔了么?” 楚玉让沈辽白坐在她身边,一面给他倒了水,一面道:“那是自然,你不高兴么?我倒是觉着,你应当是很高兴的,不然将来父亲那儿谁替你说话?” 这话本是玩笑,但楚愆阳脸上难得温和轻松的神色却消失了,他沉默片刻,道:“阿姐,父亲还未找到我恐怕过两日还得再出门一趟。” 楚玉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她拍了拍楚愆阳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此番能确定父亲性命无碍已让我放下大半心来,倒是你,自己小心一些。” 楚愆阳点了点头,楚玉又看向沈辽白,道:“辽白也是要去的罢,我听大郎说了,道是你弟弟也行踪不明。” 沈辽白此时被他们方才的对话弄得有些糊涂,便疑惑道:“去哪儿?” 楚愆阳无奈道:“就是我昨晚与你提过的南越国王墓。” 沈辽白恍然,微微皱眉道:“你尚未详细和我说过,这王墓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愆阳正要说话,外头博士扬声道:“客官,三碗白玉馄饨!” 他便停住了话头,让博士先进来了。 博士一进来,一股子诱人的香味便在这小小隔间中弥散开来,沈辽白这时忽然觉出饿来,他原本一个早上都没能吃到东西,现下也顾不上斯文礼节,便眼巴巴地盯着博士托盘上那三碗青瓷大碗。 博士将碗在三人面前放好,便利落地退了出去。 楚玉取过与碗配成一套的碧色小勺,笑吟吟道:“好了,正事先容后再议罢,我瞧着辽白真是饿极了,先吃过东西,你们再好好说话。” 沈辽白也拿起勺子,这白玉馄饨实如其名,个头不大,颜色却是纯白,浮在清汤中,有些许葱花衬着更是诱人。 他咬了一口,皮绵软透薄,里头是茭白鱼肉,一口咬下,依旧是雪白一片,看着尤其精致,沈辽白不觉放慢了速度,待吃完后,方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来,放下了勺子。 楚愆阳早已吃完了,正在一旁小声与楚玉说着什么,眼角瞥见沈辽白推开了碗,便喊了博士进来收拾,重新上水。 楚玉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道:“那么我便先回去了,便是穿着胡装,也不好在外头逗留过久,不然怕是家人担心,这两日,大郎好好带着辽白在京城逛逛,西市和东市有不少新奇玩意儿,别成天闷在家中。” 见楚愆阳应下了,楚玉又嘱咐两句,便出去了,楚愆阳向窗外望了望,吹了声口哨,原本在花架上梳理羽毛的来福便一展翅,从窗外飞了出去,想来当是跟着楚玉去了。 “昨日舅舅提及的南越国,在前两日我便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阿姐惯常喜欢杂文野话,你在府里翻阅书籍的那幢小楼中,有小半是她寻人到处收来的,有几个收书人跟楚府已是熟识,便是阿姐嫁出去有好几年了,也是按老规矩将书送到楚府中的。” 楚愆阳倚在窗边,姿势随意松散,一面给沈辽白续水,一面道,“前些日子我不在,府里人就先将书全收下了,前日我得了些空,便去翻检,有些书不适宜留下的,我会遣人退回,但是在这些书中,我看见了父亲的笔迹。” 沈辽白听到这里,忍不住皱起眉,道:“在谢五郎家中,也有一本太平经的残本,上头同样有影青的字迹,大约是影青特意留在那里的,难不成令尊也是如此?” 楚愆阳摇了摇头,道:“这大约并不是父亲有意为之,我从未在家中见过这本书,且我找来那收书人问了问,这本书他是从一个行脚商那儿买来的,而那行脚商如今早已不在长安,我追查了一番,才勉强查出这行脚商人大约是从岭南而来。” “岭南南越”沈辽白喃喃道。 楚愆阳从怀中取出一个丝绸包裹的书册,放在茶几上,示意沈辽白打开。 沈辽白将丝布小心翼翼地解开,只见里头是一本破旧泛黄的书册,封面上头的字都有些模糊了,但还是能隐约辨认出“南越志”三个字。 “南越志但光凭这一点,也不能确定他们又去了南越王墓啊?”沈辽白皱眉道。 楚愆阳将书页翻开,他像是已经看过数次了,很快便翻到他想要的那一页,只见脆化的书页上,描绘了一副山水地形图,一旁小字标注:“越秀山” 而在那地图上,又有他人另外添上去的些许标注,有一处十分明显,在山的背阴面,一个小小的箭头,箭头之上潦草地写着“山墓”二字。 “这是我父亲的字迹,姑且不论赵佗墓是否在这里,但那里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楚愆阳斩钉截铁地道。 沈辽白取过书册,仔细看了一会儿,片刻后他抬眼道:“愆阳,这座山是张角墓中最后一幅壁画上所描绘的山。” 楚愆阳神色不动,他虽然并没有仔细看过那幅壁画,却也能看出那壁画上的山势水流与这本书中描绘的有许多相似之处,“这里必然与张角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因如此,我才确信在那里即便找不到他们,也一定有他们留下的线索。” 沈辽白又将书页前后翻看了一下,有些描写南越艰险之处也做了简略标注,譬如毒虫瘴气,猛兽飞禽一类,除此之外,这本书便没有旁的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他将书小心地重新包好,问道:“什么时候上路?” 楚愆阳道:“我还需要找些资料,准备一些用具,你也做好准备,最迟再过五日我们便出发。” 沈辽白想起一事,便问道:“此番还是与问皓c含章一同么?可是含章的伤” 楚愆阳皱了皱眉,道:“我也让含章休养,但他听闻此番要进岭南,便执意跟随,我见他伤势已然大好,想来应当不会有事。” 他顿了顿,又道:“此番前去岭南,想来比张角墓之行更加艰险,我便请了一个人与我们同去,他现下不在长安,待过两日他回来了,我再将他介绍与你。” 沈辽白闻言却有些好奇,因为楚愆阳向来冷漠,还隐隐有些傲气,方才那句话中却少见得带了些许尊敬之意,他忍不住追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楚愆阳难得迟疑了片刻,方才道:“见了面你便知道了。” 过了两日,沈辽白便见着了那人。 “他是秦召南。”楚愆阳介绍道,简洁明了,显然并不愿意多说什么。 沈辽白站在楚愆阳身侧,只见面前这人着一身月白长袍,手里还拿着一把描金折扇,长相俊秀出尘,一双桃花眼盈盈含笑,却不带风流之气,倒是让沈辽白一见之下,便心生好感。 秦召南摇着折扇,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沈辽白,笑吟吟地对楚愆阳道:“我倒没想到,不过一个月功夫没见着你,你竟就拐了这么一位清俊的小郎君回来,这玉雕似的人儿,你也舍得带进那等凶险地方去?” 秦召南这一番话立时让沈辽白尴尬地红了脸,先前对秦召南的那些好感立时不翼而飞,只觉这人白长一副好皮囊,怎的说话如此轻浮。 楚愆阳皱起眉,道:“先前就与你说了,言语行止当有度,若不是你总是这幅模样,当时也不至于闹得那么大。” 秦召南闻言,脸上的笑容仍在,桃花眼中却立时了无笑意,“已经过去了,便罢了,这种话也不要在我和青祁面前提起了。” 楚愆阳道:“青祁知道你这次要去哪儿了么?” 秦召南道:“我已经说了,他知道是与你同去,好歹也放心了许多。倒是你,还未说怎的要带着外行人一起去?” 沈辽白率先开口道:“不必问他,实则此番我也有家人牵涉其中,我必然是要和你们一道去的。” 秦召南不赞同地看着他,道:“墓中处处凶险,你若是信任楚君,将这事交托给我们不是更好?也免去你家人担忧。” 沈辽白还未来得及回话,楚愆阳便打断了他,冷声道:“此番是我请你来,我便是领头的,我要带谁我可以自己决定,更何况,他未必像你想的那样没有用处。” 楚愆阳说得直白,秦召南也不好再反对,便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感叹道:“唉,情爱误事啊” 楚愆阳闻言,立时对一旁服侍的婢子道:“不必再送茶水上来了,送客。” 秦召南慌忙“诶”了几声,“楚君真是开不得玩笑,好吧,不用你赶我,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你便让你那只鸟儿送信来。” 说罢与沈辽白道了别,便走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30同床共枕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沈夫子怎地还未睡?” 适时沈辽白正在翻阅一些有关于南越的书籍,闻声看了看左手边的蜡烛,燃得只剩下一小截,烛台上积了一层泛黄的烛蜡。他转过头去便看到许久不见的含章站在门口,身后是深色的天空,阴冷的风从门外吹进来,翻得书页哗哗作响。 “沈夫子未免太过专注,连我敲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含章进了屋,阖上门,阻隔了屋外泠泠寒风。 自沈辽白来到楚家,除了楚愆阳,便没有相熟的人了,而楚愆阳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他大多时候都是一人待在房中,无聊倒不至于,只是偶尔会觉得闷,此时见着含章自然有些高兴。沈辽白将四处散落的书籍收好,腾出一片地方让含章坐下,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含章急忙摆摆手,道:“快别提了,这怕是我最丢人的一次,那家伙朝我扑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一闭眼,睁眼时就已经在长安了。后来问皓还常以此取笑我说,沈夫子好歹跟怪物斗了一场,你倒好,往地上一躺什么也不管了,最后还让大郎给背上来。” 因为共同经历了这些事,含章对沈辽白少了些成见,说话也客气许多,沈辽白被他的话逗笑了,道:“你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心想你怎么也得休养半年,这才两个多月,就没什么大碍了,真是万幸。” 其实沈辽白当时也伤的不轻,若不是托刺青的福,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可含章不同,问皓当时的神色相当紧张,道是他受了严重的内伤,若不及时医治怕是有性命之忧,沈辽白原本以为自来了楚府之后,一直没见着含章和问皓,是因着两人尚在休养的缘故,现下看含章的模样,竟是已好了大半。 “得亏问皓医术高明,不然我可能真就交代了,”含章笑了笑,又道:“我听说夫子这次还要同我们一块儿去?” 沈辽白的目光落在摇曳的烛光上,他揉着月白的衣袖,许久不言语。 含章见状,道:“夫子不必多虑,我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要阻止你去,带你去是大郎的意思,我向来遵从他的决定,自然不会做出干涉。” 沈辽白摇摇头,道:“我意已决,即便你阻止我也不会改变决定。我只是担心影青的事罢了,从定州经往岭南,旁的不提,光是路途上的崇山峻林,便已是一大考验,我在张角墓出口的甬道里发现他的手迹,似乎他的身体不是很好,也不知他要如何走过这么长的路途。” 闻言含章也沉默了一阵,道:“我和大郎都认为,沈影青是和族长一同去的岭南,岭南虽地处蛮荒,却有许多十分珍贵的药材,加之族长精通医理,我想沈影青的身体应该也无大碍。” 看来含章并不惯常安慰人,所以安慰的话从他口中停停顿顿地讲出来略显别扭。 沈辽白微微一笑,道:“但愿如你所言。” 含章站起身来,道:“我还有些事要做,先告辞了,对了,方才我从大郎那处过来,他让你现在去一趟。” 沈辽白便同含章一起出门,当他站在门外,望着一片漆黑适才想起,方才似乎才听到三更鼓敲响,这么晚了,楚愆阳找他何事?他正想问问含章,谁想不过一愣神的功夫,含章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外头也不知何时落起雪,已在地上薄薄地铺了一层,屋外头甚是寒冷,呼出去的气凝成一小团白雾又缓缓落下消失在黑夜里,沈辽白将手拢在宽大的袖中。所幸楚愆阳的屋子与他的屋子同在一个院落中,相隔不远,不过片刻便到了,屋里头还亮着烛光,沈辽白正欲抬手敲门,楚愆阳已经打开了门,将他拉了进来。 屋里头燃着火炉,一进门便有一阵暖风扑面而来,沈辽白想搓搓手取暖,楚愆阳却先一步塞了个手炉给他。 沈辽白捧着手炉,坐在火炉前取暖,他的面前是一脸严肃盘腿坐在榻上的楚愆阳,这模样让沈辽白想起他平日里在私塾里训斥学生时的情景,他轻咳一声,打破古怪的沉闷气氛,道:“这么晚了你找我何事?” 楚愆阳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皱着眉道:“天这么冷,怎么也不知道要披件衣服再来么。” 沈辽白怔了怔,笑道:“之前出来的时候没有在意。” “明日我要出门准备些东西,后日便要去岭南了。”楚愆阳道。 沈辽白点点头,道:“好,明日我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楚愆阳闻言却微微笑了一笑,他懒散地卧在榻上,墨色的长发规整地束在脑后,修长白皙的手指轻叩着卧榻边沿,骤然道:“这次你手头上可没有线索值得我带你下墓了。” 什c什么?沈辽白着实吃了一惊,却见楚愆阳的神情严肃认真不像在说笑,“可是你前两日还说带我去?而且,我c我”原本伶牙俐齿的沈辽白急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楚愆阳会出尔反尔,若是此次岭南不成行,这些日子来他所作的努力都要白费。 “不过么,”楚愆阳话锋一转,“你若将我所需的东西给我,我便带你去,如何?” 沈辽白将信将疑地审度他的神色,问道:“什么东西?” 楚愆阳琥珀色的眸子光华流转,最后落在沈辽白身上,道:“你。” 沈辽白片刻之间心情经历几番大起大落,脑子尚且绕不过弯来,疑惑道:“我?” “是的,”楚愆阳点头道:“你的感觉敏锐,有你在,我能少绕些弯路不说,还能提前预测危险。” 沈辽白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被楚愆阳耍了,若不是有良好的涵养,他此时早该发火了。 放下手中的手炉,沈辽白沉着脸一声不吭地朝门口走去。 “明日我要出去置办些东西,你要不要一起来?”楚愆阳的声音悠悠地从后头传来。 沈辽白没好气道:“不去。” 他的手刚触碰到门,便被楚愆阳握住了手腕,楚愆阳轻声笑道:“你真的生气了?” 楚愆阳笑起来的时候眉角略微上调,他低下头望着沈辽白,原本冰冷双眸里的寒意顿去,大概是房间太过温暖,沈辽白竟觉得他勾起的唇角还带着一丝暖意。他第一次看到楚愆阳露出如此笑容,先前那一肚子的窝火竟转瞬消逝了。 “太晚了,我要回去睡了。”沈辽白对上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眸子,心中一紧,急忙低下头去。 “天太冷了,你那房中还未生火炉,今个儿太晚,明日再让人给你生上,”楚愆阳说:“你今晚便在这儿睡罢。” 楚愆阳不等沈辽白反对,已经牵着他的手往内室走去,沈辽白挣不开他的手,只好依着楚愆阳的意思在此留宿。 楚愆阳的卧榻很大,两个大男人睡一块儿也不挨着,沈辽白并不认床,少时经常与沈影青睡一张床,因此同楚愆阳躺在一块儿也不觉得别扭。 他乏的厉害,几乎是沾枕便着,等醒来时,已是将近中午的时间。楚愆阳坐在榻前,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盯着猎物似地盯着他。 沈辽白一脸窘迫道:“是不是耽误事儿了?你怎地也不叫我。” 仆人已经将洗漱用具备好了,沈辽白快速地洗漱完,又急急忙忙地穿衣服,越急越出错,他险些找不到衣裳的系带在何处。 “不碍事,上午雪大,即便你醒来也出不了门。”楚愆阳边说边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挑起沈辽白上衣的系带,将之系好,又道:“我已让下人将饭菜送到房中,一会儿用过饭再出去罢。” 沈辽白总觉得楚愆阳是在宽慰自己,愈发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本就是血色容易上脸的,现下面颊上因着着急早已红了一片。楚愆阳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让他坐在马扎上,取了一把精致的木梳,将他及腰的墨发梳理顺溜。沈辽白从面前的铜镜里正好能看到楚愆阳专心致志的神情,他有些窘迫,这情景着实有些像新婚夫妇,也不知何时他们的关系亲密到了这等地步,不过他也没觉得不妥,因为楚愆阳确实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楚愆阳,我这么问可能有些唐突,你若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上次那个秦召南是什么人?” “他上回虽然有些失礼了,却是个厉害角色。秦家在我们这行算是比较有声望的,他算是秦家的后起之秀,十来岁时便跟着家人下墓,身手很好,目光敏锐,我同他下过几次地,也因此成为朋友。”楚愆阳回答道。 “我真是鲜少听你夸赞过什么人。”沈辽白笑道。 楚愆阳将他墨色的长发轻巧地挽了个发髻,道:“对于有能力的人,我向来敬佩,只是他那人惯来轻浮,你最好离他远些。” 沈辽白听出楚愆阳话里的警告意味,他想起初见秦召南的轻浮模样,颇有一副斯文败类的德行,自然不会同他走的太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31鱼木寨中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这几日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沈辽白随着楚愆阳按时出发,前往岭南越秀山,从长安出发向东南直至长江换水路,一路抵达广州以北,即便已是日夜兼程,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沈辽白耐不住寒,便常常呆在船舱内,他正凝神看着小几上那本泛黄破旧的书册,船舱却忽然摇晃了两下,又慢慢平稳,楚愆阳自舱外掀起隔帘,道:“到了。” 沈辽白便站起身来,将被火哄得暖和的双手拢在大氅里,出了船舱,一股湿气随即迎面扑来,虽是冬季,两岸的草木却不见凋落,因着不久前下过雨,水面薄雾缭绕,丝丝缕缕纠缠着湖面泛起的涟漪。 岸边的黄土很是湿滑,沈辽白搭着楚愆阳的手下了船,便看见一梳着椎髻,身着黑色粗布短衫的老汉正热情地同秦召南说些什么,此人想必就是秦召南先前在船上说的接应之人。招财在空中盘旋了一圈,舒活了筋骨之后又缩回沈辽白大氅的兜帽里。 “这位是吴老汉,是我的旧相识,”秦召南介绍道:“今夜我们暂且在他家落脚,叨扰他几日。” 吴老汉憨厚地笑了笑,道:“恩公莫要客气,能招待恩公及几位贵人,老汉荣幸至极,只是老汉家仅有几间草屋寒舍,还请几位贵人多多担待。” 一行人与吴老汉客气几句,便拿了船上的行李,辞别船家,坐上吴老汉的马车,前往今夜落脚的鱼木寨。 农家的马车,是用来拉货的,车上面积宽敞,几个人全坐上去也不觉得挤,只是车上没有车篷,仅在车辕上铺了几块木板,这穷乡僻壤路不好,因此格外颠簸,山风割的面颊生疼,沈辽白带上大氅后头的兜帽,半边脸都隐在里头,只露出一双黝黑的双眸,新奇地看着沿途掠过的景色。 物似主人这句话说的倒不假,招财也怕冷得很,死活不肯定从帽子里出来,缩在沈辽白的大氅里只露出一个头,而来福则威风凛凛地站在楚愆阳的肩上,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叫唤。 “秦召南,素来听闻你结交甚广,只是没想到你在这岭南,还有一位忘年之交呀。”含章打趣道。 “我等贱民,怎敢与贵人攀交情,”吴老汉停下手中挥动的鞭子道:“五年前我带着寨子里老乡们托付我的药物,前往首府与汉人做点买卖,谁想半路上遇上歹人,幸得恩公出手相救,才侥幸保命。” 秦召南急忙摆手道:“吴老丈莫要客气,我那时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吴老汉收起脸上憨直的笑容,正色道:“即便是举手之劳,却救了老汉一条命,这等恩情,怕是有生之年,都不能偿还了。” 当船还在江上航行之时,沈辽白便听秦召南简略地介绍过此地的情形,他们落脚的鱼木寨,是一个当地土著聚集的寨子,几乎不与汉人来往,不识汉字,不通汉话,但是这老汉不仅懂得说汉话,且谈吐不凡,若不是着装有异,沈辽白定会认为他是个汉人。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透过薄雾,沈辽白隐约看见,在群山环绕中,有一个小村庄,大约几十户人家的模样,此时已到中午用饭时间,各家的烟囱上飘着炊烟。 几缕阳光穿透湿气照射下来,空气中依然满含冰冷的湿气,却不如早晨寒冷了,沈辽白摘下帽子,道:“吴老丈,我听你汉话说的顺畅,可是常与汉人往来?” 吴老汉笑了笑,仿佛早就猜到沈辽白会这么问,“我的父亲是寨子的里正,偶尔会带着寨民捕获的猎物或者采集的药草,前往首府与汉人置换些东西,我少时便跟着父亲同汉人接触,后来这职位又落到我的身上,接触久了,便多少学会了汉语,还认得一些字。” 他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一张信纸,眯着眼睛又看了看,道:“前些日子因着大雨,寨子外头发生山崩,恩公的信,我也是三日前才收到,本想给恩公写封回信,却也来不及了,也不知恩公有甚急事,若是我老汉已驾鹤西去,谁来接待你们?” 没有收到回信这事儿秦召南对楚愆阳说过,只是事态紧急,楚愆阳也顾不得许多,便决定先到达岭南,若无人接应,便去找些行里人帮忙。 秦召南望了望楚愆阳,却见楚愆阳的目光还凝视远方山头上挺拔的树木,摆明一副让秦召南扯谎的态度,秦召南轻咳一声道:“是这样的,我近来交上一些修仙修道的朋友,无意中听他们说,在岭南之北,有一座仙山,在这山中藏有珍宝,得到者可飞升成仙,因此带了几位交好的朋友,想来看看。” “这恩公糊涂呀。”吴老汉叹息一声,道:“也罢,几位贵人舟车劳顿,我已命小女备了酒菜,我们边吃边谈。” 说话间,马车已缓缓驶入鱼木寨,这儿的寨民倒是颇为友善,见到外人来皆面露笑容,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沈辽白依旧能感受到那种热情。 吴老汉家中有两间客房,已换上新被褥,一间是大通铺,睡三个人不成问题,另一间则是较小的卧榻,秦召南在两间客房里各走了一遍,道:“不若我与沈君同住,你们主仆三人睡一间如何?” 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轻飘飘地落在沈辽白身上,盯得沈辽白很不自在,正想回绝,却听得楚愆阳语气生硬地说:“辽白同我一起,你与含章他们睡一起。” 还未等秦召南反驳,楚愆阳已经拉着沈辽白进了屋。 “啧,”秦召南撇撇嘴,道:“占有欲真强。”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沈辽白便随众人前往吴老汉家的大堂吃饭,桌上全是大鱼大肉,看来老汉着实准备了一番,吴老汉的女儿正在摆碗筷,转身见到客人,羞涩地笑了笑,便端着小碗前往别屋用饭了。 这一月以来,沈辽白吃的都是干粮,现下吃着这些热和的带汤带水的食物,虽说面上不显,但心情着实舒缓许多。 酒过三巡,楚愆阳停了筷子,问道:“吴老丈,先前你说召南糊涂是为何?” 吴老汉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自我幼时,便时常听寨子里的老人们提起越秀山的仙人,我们这处雨水多,别的寨子经常遇上山崩,唯有我们寨子没有遭遇过,这是多亏了有仙人的庇护。越秀山角下有一座仙人庙,每当逢年过节,我便会带着寨民们前去祭拜。我们这寨子,除了我,怕是再没有人接触过外人,可是这越秀山神灵的事,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引得一些寻仙修仙的人时常往越秀山跑,拦也拦不住。” 沈辽白正认真地听他说,他这一停顿,便忍不住问道:“那些人找到仙人了吗?” 吴老汉抿了一口酒,道:“有的回来了,有的没回来,回来的都是少数,而且还还疯了,有个疯疯癫癫的道士,还吊死在山脚下那棵树上。哎,我估摸着,大概是触犯了仙人,遭到了责罚,因此我也想劝一劝几位贵人,还是莫要去罢,否则仙人没有寻到,自己还有性命之忧。” 听了吴老汉的话,沈辽白想起沈影青留下的树枝,据说和仙山里的树很相像,难不成沈影青也是因为拿了什么仙人的东西收到的责罚,所以导致身体不适? 楚愆阳敛着眸子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阵,又问道:“近来可有生人上过山?” 吴老汉摇摇头,否定道:“自从出了那事,我便让寨子里的人守着山口,有人上山便会向我汇报,不过这山这么大,或许有人从别处上去,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寨子里,可有人对山形特别熟悉的,我想请个人带我们山上去,当然,谢礼是不会少的。”秦召南道。 吴老汉不可置信地瞪着眼道:“哎,恩公怎地还要上去?” “是我们非上去不可,”沈辽白揉着袖口,轻叹了一声,道:“我的弟弟与楚君的父亲,很可能上了越秀山,我们必须找到他们,秦君这次也只是来帮我们的忙罢了。” 吴老汉的模样看起来也很为难,“这,我们这方圆十里的寨子,对越秀山十分敬畏,即便我找到人带你们上去,你们之间的交流也成问题,老汉我倒想亲自带你们上去,可惜我这腿,进了寒气,这些月来走路都成问题,更别提爬山了。” “这事儿不急,”楚愆阳道:“我们先去附近看看。” 吃过饭休息了一阵,楚愆阳便带着含章和秦召南去附近看看,只留下沈辽白与问皓在房中休息,依着吴老汉所言,近日阴雨连绵,山路不好走,真要上山还要等些日子。 沈辽白与问皓各自回了房,正欲和衣休憩,却听得院子里头传来孩子的叫喊声,虽然言语不通,不过作为私塾先生的沈辽白来讲,对这声音是再熟悉不过,明显是一群孩子在欺负谁的动静,他整理好衣裳,起身前往院子查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32无人带路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一推开门,便看见狭小的院落外,围了一群峒蛮孩童,手里握着石块,一面用他听不懂的蛮语吵嚷着什么,一面向院子角落处扔去。 沈辽白又向外走了两步,方才看清角落那处正蹲着一个纤瘦的少女,正一声不吭地清洗着手中衣物,这院子虽小,但那群孩童离她倒也不算近,孩子力道又小,石块有大半落空了,有些还是落到她身边,她也一动不动,连头也不抬。 沈辽白皱了皱眉,他不会说蛮语,便只是走到院门前,对那群孩子冷然道:“你们在做什么?” 早在他走出屋檐时,那群孩子便停了手,他们看得出这个人是外头来的汉人,又住在里正家中,说不定是什么有身份的贵人,等沈辽白开了口,更是面面相觑,其中一看便知是打头的,那孩子盯着沈辽白看了一会儿,用蛮语喊了两句,这群孩子便一哄而散,捡来的石头也随手扔在地上。 沈辽白皱着眉看了眼院门外满地的碎石,摇了摇头,便向角落处埋头洗衣的少女那儿走去,走近了才发现,这女孩儿正是吴老丈的女儿,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此时身上有些被石块砸中的痕迹,却依旧埋着头,自顾自地洗衣。 沈辽白不知道她会不会汉话,但若是这样离开又有些于心不忍,便上前试探着轻声道:“你没事吧?” 女孩儿动作微微顿了顿,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辽白,很快又埋下头去,重新开始洗衣,天气寒冷,她手上被冻得青紫一片,连关节都肿胀了起来。 沈辽白看不出她是否听得懂,一时踌躇,两人便这么一蹲一站,在院子中默默僵持起来。 直到吴老丈从外头回来,方才将沈辽白将这窘境中解救出来。 “沈夫子,这么冷你怎么独个儿站在外头?”吴老丈将斗笠取下来抖了抖上头的雨水,挂在屋外墙壁上,一面转头问道。 沈辽白侧了侧身,问道:“吴老丈,我方才瞧见”他停了下来,也不知该怎么描述。 他一侧身,吴老丈便看见蹲在角落处洗衣的女儿,神色变了一变,用蛮语向她说了两句,虽然并不大声,沈辽白却能听出其中的责怪意味。 少女这才停了动作,端着衣物站了起来,她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垂着头匆匆从沈辽白身旁走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走过时,沈辽白隐约听见一声古怪的嘟囔声,声音尖细似女子,但怎么听都不像是从喉中发出的,他忍不住便盯着那少女,直到她拐了个弯,瞧不见了才有些疑惑地转开了视线。 吴老丈也目送着她,重重叹了口气,用蛮语说了句什么,便道:“沈夫子,小女胆子小,不敢同外人说话,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你多原谅则个。” 沈辽白不好多问,只得笑着应了,重新回到房中去。 旅途疲惫,沈辽白很快便睡着了,屋内没有火炭,他睡得不甚安分,迷糊间房门开了,放了点儿冷风进来,他便清醒了些,轻声问道:“是愆阳吗?” “恩。”楚愆阳低低应了一声,很快将房门关上,走到床边,手伸进被褥中试了试,低声道:“是不是冷了?” 沈辽白掩着嘴打了个呵欠,稍稍支起身子,道:“还好,有什么发现吗?” 楚愆阳摇了摇头,显然并没有什么收获,他身上还挟带着外头的冰雨气息,靠近沈辽白时,沈辽白便忍不住缩了缩身体,楚愆阳便坐远一些,一面解开衣扣,一面道:“雨断断续续地下,按召南的说法,这儿冬季阴湿,入山比其他季节还要困难许多,更别提这山严峻连绵,若是没有向导,怕是刚入山便要吃苦头了。” 沈辽白叹了一声,道:“那便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带我们入山罢。” 他正要向被窝里缩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吴老丈的女儿似乎” 话还未说完,便被楚愆阳钻进被窝的动作冷得打了个激灵,楚愆阳掖了掖被角,靠过去道:“她怎么了?” 两人挨近了,沈辽白便感觉到楚愆阳身上的暖意,吴老丈家也没有多余的被子,因而这间房只放了一床厚被。 沈辽白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楚愆阳道:“别乱动。” 沈辽白只得消停下来,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原先以为她不过是没见过外人,故而羞涩回避,但晚间我出去时,看见她正在外头洗衣,还有好些蛮族孩童用石头砸她,我向她问话时,她也不肯说话,过后吴老丈回来了,同她说了两句,她才回了屋,却还是一个字都没说。”沈辽白顿了顿,他犹豫片刻,继续道:“也不知是不是我错觉,我似乎听见她说了句什么,但那声音十分奇怪,故而有些在意。” 楚愆阳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事明日再议,恐怕是他人家事,不好打听。” 沈辽白自然知道,但他不知怎的对那女孩儿的怪异之处十分在意,便道:“向村民们打听打听罢,左右还要寻个向导。” 楚愆阳向他凑近了些,轻轻笑了一声,低声道:“你却是很在意那姑娘?” 沈辽白怔了怔,楚愆阳离他很近,呼吸仿佛就在脸颊边,尽管被窝中不过一片温热,尚未完全暖和起来,他却莫名地觉得有些燥热了,将脸稍微转开一些,他道:“毕竟我们还要多多仰仗吴老丈,若是能帮到他也是好事。” 楚愆阳没有再凑近,却把手伸了过去,揽过沈辽白的肩膀向他那儿带了带,顺势又掖紧了被角,自然地道:“那就依你,这被子短小了些,你晚上可不要乱动。” 沈辽白虽则不是头一回与楚愆阳同床共枕,但先前那次他看了许久的书,累得很了,倒也不觉得如何,现下他先前已然睡了一会儿,此时倒没什么困意,便觉出几分尴尬来,但这被褥的确短小,他只得任由楚愆阳和自己紧紧靠在一起,手脚也不知如何摆放。 楚愆阳却似乎并无这些顾忌,没过一会儿,沈辽白便察觉到身侧的呼吸声均匀平和,显然楚愆阳已经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手脚,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慢慢睡着了。 楚愆阳闭着眼,将睡着的沈辽白往自己怀中带了一带,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第二日,沈辽白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楚愆阳并不在身旁,沈辽白鲜少起得这么晚,待推开门时,便看见问皓正在院中石磨上整理着什么。 见他出来,问皓笑道:“沈夫子倒是好睡,我们那一屋,含章和秦君都不是好睡相的,我可被折腾惨了。” 沈辽白有些赧然,他拢了拢大麾,哈着气道:“他们都出去了么?” 问皓道:“大郎带着含章和秦君,跟吴老丈去寨子中了,大约是去问些情报罢,我便留下来帮吴老丈整理药草,毕竟要在这儿叨扰一阵,总不好什么都不做。” 沈辽白走过去,只见不大的石磨上密密麻麻地摆了些晒干的药草,形状各异,还有些他从未见过的。 “这是什么?”沈辽白指了指下面那一团团黑灰色的球状药物,很是新奇。 “那是竹苓,磨成粉水服可治虫积腹痛,疳疾,风痫。本来是秋季才有的,不过岭南气候潮湿温暖,就是入了冬,也还能寻到一二。”问皓向他细细解释道。 左右无事,沈辽白便也干脆在石磨旁给问皓打起了下手,两人收拾到正午时分,方才将将整理完毕,没过一会儿,楚愆阳他们也回来了。 吴老丈连声道晚了晚了,便去厨间嘱咐他女儿将菜做了赶紧端进堂屋里。 楚愆阳走到沈辽白身旁,沈辽白侧头看向他,问道:“如何?” 楚愆阳摇了摇头,“寨子里没人愿意带我们进山,吴老丈说,若是换个季节,说不定重金之下还有寨民愿意试一试,但现下已然入冬,便是猎手,也只敢在山脚处猎些小的,更深处却是不愿意往里头去了。” “那怎么办?”沈辽白皱起眉。 楚愆阳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吴老丈离开的方向,他道:“这寨子中,尚未问过的人,便只有吴老丈的女儿了。” 沈辽白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正欲追问,却听吴老丈招呼他们进去用饭,便只得暂时作罢。 进了屋,便见昨日见过的那姑娘低着头将碗筷摆好,便匆匆掀了帘子出去了,沈辽白多看了两眼,被含章瞧见了,含章便笑嘻嘻地打趣道:“怎的,沈夫子动了心了?” 问皓瞧了瞧楚愆阳的脸色,瞪了一眼含章道:“你一上午说的话还少么?要吃饭了,便消停些罢。” 楚愆阳神色并没什么变化,用过饭后,喊住吴老丈道:“吴老丈家中便只有两人么?” 吴老丈回道:“只有老丈和小女两人,她娘亲去得早,我们两个便相依为命,也有快八年了。” 楚愆阳道:“令爱想必对这山野之事也熟悉得很罢。” 吴老丈闻言脸色顿时变了,“楚君这是什么意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33应语之虫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楚愆阳神色并没什么变化,用过饭后,喊住吴老丈道:“吴老丈家中便只有两人么?” 吴老丈回道:“只有老丈和小女两人,她娘亲去得早,我们两个便相依为命,也有快八年了。” 楚愆阳道:“令爱想必对这山野之事也熟悉得很罢。” 吴老丈闻言脸色顿时变了,“楚君这是什么意思?” 楚愆阳对吴老丈愤怒的神色仿若未见,只淡淡地道:“我们今日随着吴老丈在寨子中走动,寨中村民虽然对你颇为敬重,但言语中却总带着疏远之意,后来我向几个寨民打听了一番,才知这寨子中人之所以不愿意亲近你,其原因不在于老丈,而是因为令爱。” 楚愆阳顿了顿,狭长的凤目审度着吴老汉的神色,“我听闻是因着令爱在不该入山的时候入了山,所以招来了山神的惩罚,被妖魔附了身?” 吴老汉搁在身旁的双手微微颤抖,过了片刻怒声道:“你c你出去!” 楚愆阳没有动弹的意思,他看了一眼秦召南,秦召南叹了口气,苦笑着上前道:“老丈,我这友人向来说话耿直,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倒是令爱,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叫寨子中竟传出这样有损女儿家声名的消息来?” 吴老丈喘了几口气,显然是气得狠了,闻言便叹道:“这都是命” 他在桌边坐下,低声说:“我们家就只我与小女阿云二人,早些年我还有些力气,能入山打些猎物糊口,近两年腿脚愈发不便,也只能靠着里正这个位置,稍许帮衬家中,阿云便常常入山采些常见的药草菌菇,拿出去卖,也好补贴家用。” 问皓小声道:“原来那些草药是那小娘子采的,倒的确不容易。” 狭小的房间内寂静了一会儿,吴老汉捶了捶腿,继续道:“我的腿脚素来不好,去年冬日又入了寒气,疼得不行,家中柴火也烧没了,竟是一病不起,阿云去借了柴火也不顶用,我日夜疼痛不能起身,阿云心里着急,便顾不得寨子中的禁忌,在深冬进了山,这一进竟是过了整整一天才出来,出来时带着好大一颗灵芝。” 吴老汉紧皱着眉头,衰老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仿佛极其不愿回想起这些事来。 “她卖了灵芝,给我买了药,然而从那天起,阿云说话时,总会有另一个声音同时响起,那声音同阿云极像,但又很古怪。初时声音微弱沉闷,倒还没什么关系,但越到后头,那声音便越大,如今,即便阿云一声不吭,那妖魔也会模仿她的声音说话,这事儿也瞒不过寨子里的人,他们都说是阿云惹怒了山神,才降了这样的灾祸,因而我们同寨子里的人的关系,也日渐疏远。” 吴老汉揉了揉鼻子,不再继续说下去,深深吸了几口气,他抹了把脸,站起身道:“几位若是嫌弃老丈这儿不干净,老汉也无话可说。”说罢竟是准备送客了。 秦召南从袖管中抽出纸扇,轻轻敲在吴老汉的手腕上,笑吟吟道:“诶,老丈这话可是见外了,我们几人都不信鬼神,怎会为了这点小事便走。倒是令爱的事,不若让她出来给问皓瞧瞧,也可能是什么偏僻病症也未可知。” 沈辽白瞥了一眼神色淡然的楚愆阳,便知此事并不难办。 “这”吴老汉有些犹豫地看向问皓。 沈辽白忙道:“他是京城出了名的医者,医术高明,我们也正是看中他这一点,适才带他过来的。” 问皓瞥了沈辽白一眼,沈辽白并不看他,继续耐心道:“世上疑难杂症何其之多,若是不寻个医师瞧瞧,又怎么能断定这便是妖魔附身呢?” 这鱼木寨中并无精通医术之人,若是哪家得病,大多都是自己上山采药服用,吴老汉先前以为是阿云当真惹了祸患,因而并未带她去首府的医馆看病,只是带着阿云前往山脚下的神仙庙里祭拜,却也无用,如今听得沈辽白一说,心中隐隐一动。 他踌躇片刻,大约是沈辽白清秀斯文的模样太过可信,便叹了口气道:“那就依沈夫子所言,诸位且等一等,我去把小女叫来。”。 秦召南“哗啦”一声打开折扇,扇了几扇道:“明明是我先提出的,怎的到了最后竟是沈君的功劳?” 含章懒洋洋地用余光瞄了他一眼,道:“大冬天还摇折扇,也不怪吴老汉没将你的话放在心上。” 秦召南却未把含章的话当回事,嬉笑着玩着手中的折扇。 沈辽白站到楚愆阳身旁,道:“真的能治吗?” 楚愆阳半合着眼,简洁利落吐出两个字,“不知。” 沈辽白怔了怔,惊讶道:“难道你们先前未曾商量好么?” 那头问皓听见了,苦着脸道:“哪里来的商量,沈夫子你方才口气未免太大,名动京城的神医若是被我师傅听见了,我非掉一层皮不可。” 沈辽白欲要再问,却被楚愆阳以指封口,他摇了摇头,沈辽白只得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吴老汉便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显得怯生生的小姑娘,身上穿着蛮族少女的服侍,头发束在有彩线绣样的帽子中,看侧脸倒是个秀美的姑娘。 吴老汉对阿云道:“来,见过这几位贵人。” 阿云稍稍抬起头,她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发出声音来,然而只顿了一顿,众人便听到从闭着的口中传出了女子特有的尖细声音,“见过贵人!” 阿云蓦地伸手捂住嘴,她脸色极其苍白,眼眶也微微泛红,却并没有哭出来。 吴老汉叹了口气,道:“就是这样,她明明并没有开口,却还是有话语声从她身体里头传出来,这不是妖魔又是什么” 沈辽白安慰道:“未必如此,且先让问皓瞧瞧罢。” 问皓从未见过这种病症,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也顾不上男女有别搭上阿云的手腕,片刻后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了看阿云,松开手道:“她体内的确有别的东西,是活物,光号脉却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可怎的是好?”吴老汉急忙问道。 问皓眼神游移,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他擅长疑难杂症,却并不擅长治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更何况此时连阿云身体内到底是何物还不得而知。 正当众人沉默时,阿云喉间又传出一声:“怎生是好?” 沈辽白皱了皱眉,他总觉得这一声要比方才粗了一些,犹豫片刻,问道:“不知阿云姑娘是否有哪里不适,比如喉间似乎总有异物?” 阿云抬眼瞧了瞧他,点了点头,又看向吴老丈,吴老丈便道:“初时那声音不大,阿云倒也说过,说是喉间仿佛总有什么梗着,有些难受,但是并不碍着说话与吃东西,难不成跟这有关?” 秦召南摇了摇扇子,若有所思地道:“这样说来,仿佛我以前也见过这样的病症,只不过没有令爱如此严重,当时那医者也是翻了好些奇闻异志,方才治愈了那病人。 ” 沈辽白忽然开口道:“是应语虫?” 他也是猛然间想起,在楚府那间小楼中借阅的种种书籍中,无不提到岭南多毒虫,其中也提到过这种奇虫,这应语虫对人并没有什么大的危害,它个头极小,会随着风进入人喉中,接着便在那处用口器刺一个小口子,将自己吸附在其中,随着时日增加,它会逐渐开始模仿寄主的声音,声响也会逐渐变大,到得后来,若是寄主说话,抑或是有人与寄主说话,它便发声,重复寄主和他人的言语,故而称为应语虫。 沈辽白解释了一番,吴老汉便急急追问道:“那若真是这怪虫的缘故,该如何治疗?” 秦召南突然问道:“阿云可识字?” “识字的,”吴老汉道:“老汉我只有阿云一女,我将她当做男儿抚养,她打小便跟着我同汉人接触,某些方面甚至比我还在行。” 秦召南点点头道:“我回忆中,似乎是取来医书,念上头药草的名字,念到哪儿那应语虫不应了,那味药便是治它的。” 这是个十分新奇的治疗方式,问皓便回屋将自己带来的医书取来,他将医书递给阿云。阿云攥紧了书,数次张口,却无论如何不敢发出声音。 沈辽白柔声道:“不碍事,我们并不在意你的怪异。” 阿云怯生生地看了看他,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开了口,开头声音还十分微弱,带着气音,到后头便正常起来。 她每说一个词,应语虫便跟着说出来,尽管声音相似,但那情景还是令人有些悚然。 念了好几十页,当阿云念出“雷丸”之时,过了片刻也未曾听见应语虫的动静,阿云深深吸了口气,又念了一遍,应语虫依旧毫无反应。 问皓喃喃道:“那就就是雷丸了?” “雷丸是什么?”沈辽白问道。 问皓摇了摇头,“就是早上夫子你还问起过的,竹苓的别称便是雷丸。” 问皓将医书取回,仔细看了看,便道:“磨碎了用水煎服便可,也不需加旁的药草了,吴老丈,您现下便可以去准备了。” 好容易得了希望,吴老汉连忙应下了,便去院子中将晒干了的雷丸都取了来,磨成粉后以水煎熬,很快便将一碗药汤端到了阿云面前。 阿云怔怔地看着那碗药汤,抬头看了看吴老汉,吴老汉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喝吧。” 那药汤才煮开端出,冒着袅袅白气,阿云也顾不得烫,很快便将药汤喝了下去,还未完全喝完,便皱起眉来,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问皓立刻道:“别忍着,吐出来,要吐出来才算好。” 阿云连忙将手拿开了,手按在胸口呕了两声,一团红色血肉便混着浑浊的黄水从喉中吐了出来。 那肉团不大,形状却肖似人形,一出来在地上蠕动了一会儿,便再也没了动静,倒是一股子腥臭味,重地叫站在门口的含章立即将门打开了。 沈辽白微微弯下身子,轻声道:“阿云姑娘,你可以开口说话了。” 阿云踌躇片刻,细声道:“阿阿爹。”屋子里一片安静,过了许久,阿云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吴老汉将她搂在怀中,也是老泪纵横,嘴里不停地道:“苦了你了,我的儿啊” “想来他们父女俩必然有许多话要说,我们这些外人还是先出去吧。”沈辽白轻轻叹了口气。 当晚,阿云做了许多菜,吴老丈更是开了一坛子酒,道是要好好谢谢沈辽白几人。 即便沈辽白并不善饮酒,也推辞不过,只得喝了几杯,吴老汉喝干碗中的酒,将酒碗摔了,站起身来道:“几位贵人,这些薄酒小菜实在不足以报答各位的恩情,我与阿云也商量过了,这寨子中若是实在无人愿意带诸位入山,那便由阿云来担当此任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34飞虫玄蜂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最后休整几日,一行人便在黎明时分,趁着寨子中尚未有人声之时,进了越秀山。 越秀山并不高险,但冈峦连绵,与白云山相接,是广州北面的一道天然屏障,且因着五羊传说,越秀山一带为仙人所居之说也广为流传,因而当地人对越秀山颇为敬畏。 阿云带着沈辽白等人从山脚一处小道进了山,这是寨民们春夏进山采药打猎所走,小道清晰平整,没什么危险。 入了山,便觉愈发潮湿阴冷,沈辽白裹紧了身上的大麾,听走在最前头的阿云向他们讲述这越秀山的传说。 大约是前两日方才能开口说话,阿云说话还有些不太流利,“周夷王时,越秀山南面就建立了‘楚庭’,便是如今的广州。秦末汉初,南越国建立之后,南越王在这里始建了‘任嚣城’,后扩展为‘赵佗城’。南越王以番禺为都,因此越秀山别称为越王山。” 沈辽白叹道:“这赵佗也当真是个人物,‘任嚣城’这名字飞扬跋扈,倒也不失其英雄本色。” 阿云抿嘴笑了,她随手将小道边一株草茎折下,在手中摆弄着,一面道:“毕竟时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寨子里头的人靠山吃饭,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倒是五仙送五羊的故事,他们更津津乐道一些。几乎所有人都晓得这故事,寨子里的娃娃第一个听到的故事便是这个了。” 五仙送五羊的传说沈辽白也是听过的,传说周夷王时,有五个仙人,骑着五只口衔谷穗的羊降临楚庭,把谷穗赠给好人,并祝好人永无饥荒,言毕隐去,羊化为石。 楚愆阳道:“越秀山仿佛也是道教名山罢,东晋时还在此处建了三元宫,不知在哪处?” 阿云手中草茎已然被折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鸟儿,她将小鸟儿递给后头的沈辽白,小声回道:“三元宫在越秀山南麓,那儿要比我们寨子热闹多了,遇到上元节这些节日的时候,寨民们就带着他们打来的猎物到那儿卖去,也能得不少钱。” 沈辽白谢了阿云方才接过鸟儿,他头一次瞧见这种小玩意儿,忍不住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笑道:“影青小时候也给我编过,不过没有一次成功的,全散了架,阿云真是巧手。” 得了夸赞,阿云脸颊有些泛红,她腼腆道:“寨子中的孩子们都会,有时候也会编些小玩意带去集市上卖了。” 楚愆阳看了眼沈辽白小心翼翼握在手中的鸟儿,忽然道:“我也会。” 他从路边折了草茎,一边走一边娴熟地将几根草茎来回穿插编织,很快一只体态圆润的鸟儿便出现在他指间。 他将这鸟儿递给沈辽白,道:“按着招财的模样做的。” 沈辽白接过细细一瞧,果然和招财有几分相似,连脑袋上的长毛也用一丝茎叶做了出来。 楚愆阳见他喜欢,便道:“这便送你了,你可有回礼?” 沈辽白怔了怔,抬头道:“你要什么回礼?我并不会这些手巧的活计。” 楚愆阳从他手中取走阿云编好的那只,“那把这只给我罢了。” 秦召南在后头看了这半天,用扇子敲了敲楚愆阳的肩,不怀好意地道:“诶,楚君,你怎能把人家小娘子赠与沈夫子的东西拿走呢?未免太自作主张了。” 楚愆阳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他,倒是阿云笑吟吟地道:“不碍事的,你们若是还想要,我可以编些旁的给你们。” 即便山路因着前日雨水略有泥泞,不堪行走,几人说说笑笑,却也不觉辛苦。 如此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小路愈发狭窄,有好几处已被植物覆盖了去。阿云解释道这是因为从秋末冬初开始,便再也无人上山的缘故。 “前头再走不久,有一个小屋子,是给进山打猎的寨民们休息用的,我们可以在那儿用过饭再出发。”阿云用树枝拨开挡着路的茎条,向楚愆阳问道:“诸位是要去往山顶吗?” 楚愆阳点了点头,秦召南“啧”了一声,道:“让你开口说句话跟撬蚌壳似的。小娘子,我们正是要到最高的那处山顶去。” 阿云停了下来,皱着眉想了想道:“这怕是阿云无能为力,寨子中还未有人上过山顶呢,大家都是走到半山腰处便停了下来,前面那座小屋已是这条小路的终点,再往上便没有路了,只有一些许久之前寨民做过的标记。” “你能带我们到哪儿?”楚愆阳问道。 “约摸是”阿云来回看着几人,咬了咬唇,道:“罢了,阿云便试试看,带诸位到山顶上去吧。” 在山中小屋休息了一会儿,众人便继续向山上爬去。 果真如阿云所说,离开了小屋之后,原先若隐若现的小道便完全断了,阿云虽然熟悉这越秀山,却难免也有走偏的时候,好在楚愆阳早早便将来福放了出去,时不时在茂密的林间飞掠而过,锐鸣几声以作引导。 沈辽白拉了拉兜帽,招财在他耳边“咕咕”叫了两声,他便笑道:“招财,你也去为我们探探路么?” 招财轻轻啄了啄沈辽白的耳朵,懒洋洋地缩回兜帽里,蠕动几下调整好姿势,便又蹲着一动不动了。 含章隔着兜帽戳了戳,笑道:“沈夫子,你这鸟儿怎的这么诶哟!” 含章痛叫了一声,原是招财隔着厚厚的兜帽狠狠叼了他一口,他吹着手指,连连呼痛。 沈辽白拍了拍兜帽,道:“你可别打算说它坏话,它心眼可小的很。” 问皓拿过含章的手指看了眼,道:“连个印子都没有,喊什么痛。” 含章撇撇嘴,将手笼在袖中,向前头的阿云问道:“小娘子,这山中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么?” 阿云没有回头,将面前的茂密枝叶分开,一面扬声道:“不必这样喊我,叫我阿云罢了,山中不过多些毒虫,冬季大部分毒物都到地底下去了,加上咱们衣物厚重,没什么大碍的。” 她话音方落,前头来福便骤然一声唳鸣,楚愆阳眯起眼,做了个手势,沈辽白连忙把阿云拉住,几人站住不动,警惕地盯着附近。 很快,前方草丛中传来一阵嗡鸣声,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不过眨眼之间,那好似蜂鸣的声响已近在眼前。 阿云一看见来的东西,便睁大了眼,惊声道:“怎么可能?” 前头骤然出现了十来只体型巨大的飞虫,其腹大如壶,尾部一根尖利长针上泛着幽幽蓝光,一看便知淬了毒液,这十几只飞虫飞得十分散乱,但那领头的见到众人之后,立即尖鸣几声,这些飞虫便停了下来,转而呈半圆形将几人包围了起来。 阿云死死地拽着沈辽白的衣角,喃喃道:“玄蜂这是玄蜂。” 楚愆阳皱起眉,道:“玄蜂是什么东西?” 阿云喘了几口气,道:“这是我爹给它们起得名字,这种毒蜂在越秀山中也十分少见,冬季更是蛰伏地下,养育幼虫,根本不会出来,现在早已到了它们入地的时候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秦召南早已将扇子打开,也不知按了哪里,扇骨顶端弹出片片利刃,他眯着一双桃花眼道:“它们初来时行动慌乱,大概是被什么惊吓了。” 楚愆阳将沈辽白和阿云推到靠后的位置,快速道:“不管怎样,先杀了再说。” 仿佛感觉到猎物的反抗之意,玄蜂的嗡鸣声越来越大,楚愆阳打了个呼哨,来福在空中鸣叫一声,便俯冲下来,一爪抓住一只玄蜂的肚腹,将其带上了半空,那玄蜂体型虽大,但来福毕竟是大型猛禽,利爪紧扣之时,已将那只玄蜂的肚肠给勾了出来,那只玄蜂摆动着尾部,竭力想要刺向来福,但没挣扎两下,便被来福狠狠摔在了地上,残破的翅膀抖动两下,便再没了动静。 沈辽白见状松了口气,想来这玄蜂虽然厉害,但毕竟敌不过鸟类天敌,然而他这念头刚转完,便见为首的玄蜂尖鸣一声,三只玄蜂便离开包围圈,向来福冲了过去。 原本在空中盘旋的来福顿时捉襟见肘,几个急转都未能甩掉那三只毒蜂,一面还要躲开玄蜂的尾针,短时间内再不能如方才一般了。 而此时,剩下的十只玄蜂愈发快速地振动鞘翅,有两只试探一般向众人冲来,它们速度极快,楚愆阳指间夹着的刀片甫一离开手指,便已切进了一只玄蜂的身体,因着对冲的力道过大,一下子将这只玄蜂切成了两半,毒囊中的毒液飞溅出来,稍许落到楚愆阳衣襟上,立即发出嘶嘶的烧灼声音。 另一只被秦召南用扇子同样削成了两半,他的扇子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毒蜂的□和毒液在扇面上如同水银珠子一般滑了下去,扇面依旧洁白似雪,毫无污损。 楚愆阳低声道:“和它们保持距离,它们的速度太快,若是拉近了距离,怕是我们没反应过来便被蛰到了。” 剩下的八只慢慢减弱了嗡鸣声,向众人慢慢靠近,楚愆阳等人便护着阿云和沈辽白,谨慎后退,其间楚愆阳也试过用刀片袭击,然而玄蜂速度极快,很少有能命中的,僵持了许久,也不过杀掉了两只而已。 上空中偶尔传来来福的鸣叫声,沈辽白忽觉兜帽动了一动,招财啄了啄他的耳朵,一展翅从兜帽中飞了出去,竟是去援助来福了。 招财身材娇小,几乎与那玄蜂一般大小,但胜在翻转腾挪之处远比玄蜂灵活,便时时扰乱空中那三只玄蜂的行动,偶尔用红喙啄两下,虽则没有什么大的伤害,却总算给了来福些许喘息之机,两只鸟儿配合着,不过片刻功夫,那三只玄蜂便一一坠落。来福得了空,便如初时一般开始自高空俯冲以利爪抓取玄蜂。 也不知是否因着天性,动作灵敏的玄蜂很难躲开来福的勾爪,楚愆阳在旁以刀片扰乱玄蜂行动,没过多久,这几只玄蜂便死光了。 秦召南收起扇子,笑吟吟地道:“名字起的这样响亮,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云松了口气,闻言道:“不是这样,冬季玄蜂从不出来活动,除了哺育幼虫之外,也是因着冬季行动要迟缓一些,不利于生存,所以现下竟然能看到玄蜂,定是有什么缘故的。” 含章咋舌道:“这还叫动作迟缓?” 阿云忧心忡忡地看向前方,道:“只是不知是什么缘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35飞来横祸(补全)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秦召南随手找了根树枝,将落了一地的残肢划到一旁去,便又踩着约有膝盖高的野草往前走,没了前人踩出的道路,上山的路途显得费事费力,这些野草带着倒刺,时不时地钩住衣袂,他在前头走几步便要拿树枝划开一条道来。 来福和招财经过方才一战,消耗了体力,缩在各自主人的兜帽里休息。 沈辽白对阿云方才说的话还有些在意,蜂是成群居住的,一个蜂巢里有上百上千只蜂,方才这些玄蜂也是集体出动,所以这附近很可能还有别的玄蜂,他盯着地上玄蜂的尸体看了好一会儿,才在含章的催促下跟上队伍行进的脚步。 “沈夫子你莫要担心了,”含章笑道:“那玄蜂生的如此大,到时若是见着躲开便是。” 问皓闻言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说的好生轻巧,方才你也见着它们的速度,若是遇上一群,未必跑的掉。” 说罢便与前头的秦召南走到一起,不再理会含章。走在后头的沈辽白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这种奇怪的思绪始终萦绕在脑海中挥散不去。 “怎么了?”楚愆阳的指尖划过沈辽白微皱的眉梢。 沈辽白踌躇片刻,摇摇头道:“没什么,是我多虑了。” 前方的道路虽然杂草丛生,走的还算轻松,先前担心的玄蜂也没有再出现。岭南一带水汽湿重,林木犹为茂盛,再往上走便见许多枝繁叶茂的大树盘根交错。因着前些日子下过雨,山林的水汽格外浓重,现下已是正午,有些树木的叶片上也还带着露珠。 也不知是否是不习惯这种潮湿的环境,沈辽白觉得格外不自在,他沉默地走在楚愆阳旁边,耳朵里尽是嗡嗡嗡的耳鸣声。 含章回过头便看到沈辽白脸色苍白,立即停下脚步,问道:“沈夫子,你是不是不舒服?” 方才楚愆阳也只顾着观察四周防范危险,听到含章的话,便转头去看沈辽白,原本红润的嘴唇已经变得苍白,如此寒冷的天气,他的额上竟有汗珠滚落下来。 沈辽白粗粗地喘着气,搭着楚愆阳的手臂才勉强站稳,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愆阳,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地方,有些不对劲。” “莫要讲话。”楚愆阳平淡无奇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波动,他将沈辽白圈在怀里,让沈辽白依着他的身子站立。 “那块地是干净的。”含章指着一颗大树的阴影下道。 楚愆阳便将沈辽白扶过去坐下,让他喝了些水,却依旧不见起色,苍白的皮肤上还隐隐起了红色的疙瘩。 “沈夫子是不是体虚?”阿云将沈辽白这副模样,有些心急道:“以前我也是这般模样,那时我爹便会去山里采些草药让我嚼着吃下去,过片刻就好,这山里头也应当有,我这就去找来。” “不用了阿云,”沈辽白费力地伸出手拉住阿云的衣角道:“我这不是体虚,这地方有危险,我们还是快些离开。” 他的话音刚落,四处便响起翅膀震动的声音,这声音沈辽白方才便听过,是玄蜂拍打翅膀的声音,听声音确是一大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楚愆阳一皱眉,扶起沈辽白道:“快走。” 玄蜂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就在身后头,沈辽白似乎都能感受到它们巨大翅膀煽动而来的风,然而他现□弱,即便由楚愆阳搀扶也跑不快。 他刚想张嘴要楚愆阳先走,有什么东西似乎缠上了他的脚,一下将他拖倒在地,并迅速往后退去,沈辽白被快速地拖动,腹部下方尖利的石块磨得他连呼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他阖上眼前的最后记忆停留在洞穴上方的灰暗泥土上,紧接着一大片交错的藤野覆盖在洞穴上头,遮住了唯一一点明朗的光线。 也不知多久,沈辽白才在疼痛中醒来,因为被莫名奇怪的东西拖行,衣裳也划破了几个洞,从地面掉入这个洞穴时,下巴磕在石头上,现在正隐隐作痛,所幸那股浑身乏力的状态已经有了好转。 左手上沾了些黏糊糊的东西,沈辽白将左手伸到眼前,凑近了瞧是淡黄色的液体,闻起来有一股甜腻的气味,好像是蜂蜜?待他半坐起身子,适才看清这个洞穴地面上,凝着好几滩未干涸的蜂蜜。 他犹记得掉入洞穴的时候,洞穴内应该是黑暗的,然而现下竟有柔和的光线令他得意看清眼前的一切,呆滞的思绪慢慢回转,他才发现这洞穴的墙壁,竟然发出莹莹的暖黄的光线。沈辽白想挪动到墙壁旁去看个仔细,辅一动弹,才惊觉脚腕上还缠绕着一截绿色的藤蔓。 这截藤蔓有成人小臂粗细,顺着藤蔓看去,原来对面的墙壁上布满了这种不知名的藤蔓,这些藤蔓从四周的土壤中穿出,交结在一起,分不清头尾。每一根藤蔓的中部,都缀着一个壶状的囊,呈粉色,其中几只囊还在蠕动。 沈辽白盯着这几只蠕动的囊,生怕从里头钻出些什么来,他将插在靴子里的龙鳞□,窝在手中,一只囊开始剧烈地蠕动,遮掩在囊上方的枝叶被顶了开来,一只玄蜂从里面爬出来。他吓了一跳,正欲往后退去,却见那粉色的囊猛一扩张,又将那玄蜂吞了进去,粉色的囊晃动了两下,便又恢复了原状。 玄蜂的嗡鸣声也停止了。 沈辽白咽了咽口水,想着这些囊里关着的怕都是玄蜂,连玄蜂都斗不过这些古怪的藤蔓,更别提此时虚弱的他了,这藤蔓之所以将他拖到洞穴里来,是打算将他作为过冬粮食了。 沈辽白稍稍平复了一下内心,将手中的龙鳞刺向缠绕在脚上的藤蔓,却没料到这藤蔓如此坚韧,连刺几下都只是刺破了皮,流出些许白色的汁液。 仿佛察觉到他的意图,藤蔓一下将他扯到墙边,几个原本干瘪的囊开始慢慢膨胀,在囊的底部渗出了白色的液体,不巧地滴在沈辽白的身上,透过衣物渗进皮肤,那一块皮肤有些麻,沈辽白急忙将那一片衣服撕下来甩开。 原本缠在墙壁上不动的另外的藤蔓也如同游蛇缓缓伸过来,起初还是试探,后来见沈辽白构不成威胁,索性伸展开来,想要将沈辽白的手腕缠住。 龙鳞对他们毫无用处,沈辽白只怔了一会儿,便将龙鳞收好,重新抽出另一把随身的匕首,这把匕首是临行前楚愆阳给准备的,道是用玄铁锻造,十分锋利,沈辽白握着它削了缠绕着脚上的藤蔓,果真将藤蔓削断了。 看来这藤蔓并不是妖物,因而龙鳞对它毫无用处。 挂在墙壁上的藤蔓开始簌簌作响,沈辽白急忙爬起来,这里并不是先前他掉进来的洞穴,因为他并没有在洞穴顶端看见那个被藤蔓遮掩的洞口。这个洞穴连接两个通道,左右各一个,若是在这个洞穴内等着楚愆阳来救,恐怕他早已先一步被藤蔓吃掉了,若是跑错了,恐也难逃一劫,左右都是死,沈辽白稍一迟疑,便跑向了左边的洞穴。 藤蔓几乎是跟在他脚后头追上来的,这速度跟玄蜂有得一拼,沈辽白又不善跑路,好几次都险些被身后追着的藤蔓缠上。这条甬道并不是漆黑的,墙壁上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亮,照亮前方的道路,因而沈辽白能看清在他奔跑而过的路途两边,出现许多紧挨着的洞穴。 这条甬道上散落着许多破碎的翅膀,还有整具玄蜂的尸体,沈辽白终是被一具玄蜂的尸体绊倒了,那几条藤蔓快速地游行到他跟前,高高地扬起枝条,沈辽白下意识地闭上眼,许久没听见藤蔓动弹的声音,睁眼一看,甬道内玄蜂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沈辽白呼了一口气,暂时逃过一劫,他四下瞧了瞧,这条甬道边的洞穴构造与先前他待着的那个洞穴是一致的,一面的墙壁不知被从哪儿伸出来的藤蔓布满,不同的是这些藤蔓的囊都鼓鼓的,很显然里头还有东西。 它们现在处于饱食的状态,暂时不具备攻击性,沈辽白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生怕惊动这些洞穴里数以百计的藤蔓。 如果他猜的没错,这里很可能是蜂巢,这地底下的空间足够玄蜂在里头飞来进出,据阿云所说,玄蜂会在冬季之时飞入地下繁衍后代,这些小洞穴就是幼蜂所处的地方,只是现下被这些藤蔓侵占了。 地面上的玄蜂应该是从这里逃出来的,它们企图诱使楚愆阳一行经往此处,成为藤蔓的食物,然后趁机救出幼蜂。只是现在都已经来不及了,幼蜂都被藤蔓吃光了。 沈辽白叹了一口气,重新振作起精神,在这随时都可能被攻击的环境里,又没有楚愆阳在身边,他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寂静无声的甬道里突然传来石子滚落的声音,就在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转角处,沈辽白一惊,委身躲入旁边的一处洞穴,这个洞穴里的藤蔓囊袋干瘪,看来是将里面的幼蜂吸食完毕,他若是有大动作,必定会惊醒他们,而甬道里又时不时地响起窸窣声,正朝着他这间洞穴而来。 真是前有虎豹后有豺狼。 沈辽白深吸一口气,定定神,打算先解决掉甬道里的东西,这样跑起来尚有一线生机。仿佛察觉到他的存在,甬道里的静寂一片。 大概是危急时感官特别灵敏,沈辽白能感觉到那东西慢慢往这边凑近,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堵薄薄的墙壁,他闭着气,待那东西往洞穴里走进,适才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猛地往外刺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36五人重聚(倒V)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不料沈辽白这一刺扑了个空,踉跄了几步差点撞到对面的墙壁上去,幸好后衣襟被扯住借了个力才勉强摆正身形。 “我给你匕首是让你防身不是用来刺我的。”楚愆阳清冷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沈辽白就那么握着匕首,微微侧过身去望着他,有些不可置信。 楚愆阳松开沈辽白的衣领,单手负在身后,脸上是一贯淡漠的神情,琥珀色的眼瞳对上沈辽白还有些怔然的双眸,便有些无可奈何似的轻叹了一声,取下他手中的匕首,然后将他冰冷的手掌窝在掌心里。 沈辽白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好像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之前慌张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甫一放松下来,再想起方才的情形,竟然连手都有些轻微颤抖,说不上是激动还是害怕。 “伤着哪儿了?”楚愆阳问。 从指间清晰地传来楚愆阳的温度,让沈辽白明白这一切并不是幻觉,他往前走了两步,微微抬头,楚愆阳雕刻似的五官就在眼前,斜长入鬓的眉令他的脸庞生了些严肃之意,约摸是洞穴内的光线稍显昏暗,因而他惯来冷漠的眸子却带了一丝柔和,稍稍化解了因他冷峻带来的压迫感。 楚愆阳也往前走了两步,他较沈辽白高半个头,双唇若有似无地扫过沈辽白的额头,另一只手扯过沈辽白,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形成一个半拥抱的姿势。沈辽白也没有躲闪,甚而不自觉地抬起手,拉住了楚愆阳的衣角。 “二位若想亲热,大可以等下山,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好好述述衷肠,别在这儿卿卿我我,指不定一会儿就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打扰。”秦召南轻佻的语调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沈辽白是个面皮薄的人,早就红着脸退开几步,张张嘴想解释,却发现根本没有说辞来解释这一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c “方才一切都正常,只是出现了你罢了,”楚愆阳凌厉的眸子扫了秦召南一眼,又对沈辽白道:“走罢,先去同含章问皓汇合。” 被讽刺成奇怪东西的秦召南第一次看到楚愆阳吃瘪的样子,若不是怕惊动洞穴内的藤蔓,真想扯开嗓子大笑两声。 “这些,”沈辽白指了指洞穴内的藤蔓,问道:“是什么东西?” 楚愆阳摇摇头道:“不知,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藤蔓,这些藤蔓甚至能从蜿蜒的蜂巢内部伸向地面,所以还不知道它们到底有多长,是生长在一起,还是单独的个体。” “不过它们的攻击力很惊人,在上头的时候我们就吃了些亏,所以还是尽量避免与它们正面对战。”秦召南补充道。 “这墙壁为何会发光?”沈辽白指了指身旁的墙壁。 楚愆阳停下脚步,道:“你凑近看。” 沈辽白闻言便贴近墙壁,只见墙壁上生了许多半个巴掌大小的叶片,叶片四处延展的脉络上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因为叶片本身颜色较暗,而先前沈辽白疲于奔走,因而未曾看到过星光底下的叶片。 “这是洞冥草,”秦召南抢先说道:“据说生长在仙境,能照见鬼物,先前我来岭南进过一个贵族的墓穴,见过比这大数倍的,折下它的叶片,能当火炬用。” 沈辽白头一回听说世间还有这般事物,顿生惊奇,“那我们折一些下来,不是可以代替蓬火了?” 楚愆阳退了两步正好穿插在沈辽白与秦召南之间,“你瞧过哪些植物能生长在坚硬的岩石中的?” 他这么一说,沈辽白也觉得奇怪,这些洞冥草是从墙壁中穿出来的,而这洞穴内,凹凸不平的墙壁是由大块大块的山岩组成,也不知到底是如何形成这种错综复杂的洞穴甬道的。 楚愆阳指了指洞穴内的藤蔓道:“普通洞冥草被折下后,光亮并不能持续很久,持续时间依大小而定,洞穴内的这些洞冥草,只怕它们扎根于墙缝中的根须是依着藤蔓而活,就算你将它们折下来,恐怕也持续不了多少时间,而且还会惊动这些藤蔓。” 沈辽白摆摆手道:“如此我便不折了,谁知道我折的时候,这洞冥草会不会骤然变大缠住我的手掌。” 秦召南笑了笑道:“没想到沈夫子还挺会开玩笑。” 沈辽白被秦召南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意弄的颇为不自在,礼貌性地朝秦召南笑了笑,借以掩饰无话可说的尴尬。 楚愆阳他们的集合点在一个十字口,洞壁上做了标记,问皓和含章已先一步检查过其他区域,在此等候了,来福和招财各自停在他们的肩上,见到沈辽白,招财立即低低地飞来,落在沈辽白的肩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面颊。他们一行人全部到齐,独独不见了阿云。 “阿云呢?”沈辽白疑惑地问。 “早先在地面上的时候我已让含章将阿云送回山腰的小木屋中,让她在那里等候。”楚愆阳答道。 “嗯,这么危险的地方,她不来也好。”沈辽白道。 秦召南嘻嘻笑着说:“对对对,阿云现在很安全,沈夫子还是莫要再挂念她了。” 他这话里有话,沈辽白还未来得及猜透意思,又听得问皓道:“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一个稍微干净的洞穴,可以在那里稍作休息。” 沈辽白于是跟着问皓和含章前往他们所说的洞穴,离集合点有些远,蜿蜒甬道的墙壁上做了好些辨认的标记。这个洞穴内漆黑一片,众人不得不拿出带来的蓬火照明,几个人选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将蓬火放在一起,好像一个绕烧着的绿色小火堆。 直到看清四周的环境,沈辽白才明白问皓所说的干净的含义,这个洞穴内部并没有生长藤蔓,连遍布蜂巢内部小洞穴的洞冥草也没有,整个空间都没有放弃任何物件,十分空旷,只有在地上凝着一些蜂蜜,显示这里曾经是玄蜂的地盘。 “这里可能是蜂王的住所,”含章道:“不过可能是因为没有食物再供藤蔓实用,所以它们退出了这里。” 众人显然都接受了他的解释,在蓬火前坐下来,拿出干粮补充体力,这回的干粮是吴老汉腌渍的咸肉,然后切成一片片包好,比上次下墓的伙食好了许久。沈辽白也不知自己在这洞穴里待了多久,问了一番,才知道现在约摸是子时,他自午时被拖到洞穴内,经过五个时辰竟然没有被那古怪的藤蔓吸食掉实在是万幸。 楚愆阳从含章的包裹里拿出一件外衣递给沈辽白道:“换上。” 沈辽白的外衣经过各种刮擦,破了好几个大口子,特别是腰部被藤蔓液体接触的部位被沈辽白撕开,整个腰部至腹部一览无余。 在场的都是大男人,沈辽白也不扭捏,径直褪下外裳,正准备换上干净衣服,却被楚愆阳按住了。 “让我看看你的纹身。”楚愆阳道。 于是沈辽白便将里衣也褪了下来,露出整块背部。白皙的皮肤上隐隐有红痕出现过的痕迹,只是现下已然褪去,楚愆阳的指尖在那块被遮掩住的刺青上按了按,皮肤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就不能克制一些吗?”秦召南挑着眼角,颇有兴趣地望着沈辽白,被楚愆阳瞥了一眼之后,才展开扇子挡在眼前,装作方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沈辽白扭着脖子看了看肩呷骨上的刺青位置,现在变成了一块浅色的皮肤,“我早就想问了,你给我的刺青上涂了什么,怎地我看不到了?” 楚愆阳生怕他冻着,拿了外衣示意他穿上,道:“一层油脂罢了,通常易容时用,你仔细看便会看出区别。” 沈辽白穿好衣裳,在秦召南的注视下别扭地拢紧外衣,道:“我觉得这刺青越来越敏感了,开始时我还不知道哪里引起它的反应,直到我见着藤蔓上分泌出来的汁液,那东西滴在身上便一阵酥麻,腰上更是有好一阵都没了知觉。” “看来你的身体在刺青的作用下变得更加敏感了。”楚愆阳道:“大概是你最近经常身处险境的缘故罢,这刺青受到了刺激,一旦成长起来便无法停止。” “但是如此频繁的作用太耗损精力了,”沈辽白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找到影青就好了,我觉得他应该比我要了解。” “亦或是找到为你刺青的人,”楚愆阳拍拍他的脸颊道:“休息一会儿罢,马上又要赶行程。” 楚愆阳的话似乎特别有安慰作用,沈辽白笑了笑,依着楚愆阳闭上眼睛休息,问皓与含章则先守夜,过两个时辰再轮换秦召南与楚愆阳。 含章听着楚愆阳发出匀称的呼吸声,才一点点地挪到问皓身边,摆出笑脸低声问道:“问皓你怎地不搭理我了?” 问皓没好气地望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跟随大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怎能说出如此轻率的话语。” 含章想起早些时候在问皓生气之前说的话,才恍然大悟道:“我见沈夫子一脸担忧,只不过说几句话宽慰他罢了,并没有旁的意思。” 问皓此时的气已消了大半,便道:“沈夫子又不是需要哄骗的三岁孩子,何况你忘了大郎最厌恶轻率下结论的人么?” 含章急忙陪着笑脸道:“我发誓没有下次。” 问皓望了一眼睡着的秦召南道:“还有秦君再怎样也是大郎请来的客人,在他面前,我们是下人,有时候说话注意些分寸。” “是是是,”含章笑道:“谨遵问皓阁下教诲。” 如此嬉笑了几句,问皓突然一皱眉,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含章收起笑容,侧耳听了听,道:“不好,快叫醒大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37离开洞穴(倒V)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沈辽白被唤醒时,藤蔓已铺天盖地挤入洞穴里来,黑压压地布满洞穴的两面墙壁,有的藤蔓高高扬起做攻击装,有的却还静静蛰伏等候时机。大概是因着上次宋千程的陌刀用着顺手,问皓也叫人造了一把陌刀,现被含章拿着,麻利地砍掉那些伸过来的藤蔓。 整个洞穴都弥漫着藤蔓分泌出来的液体的刺鼻味道,那些被砍断的藤蔓还在地面上缓缓蠕动,断裂部位的汁液甩的到处都是,连楚愆阳都皱起眉头掩住口鼻。 “往深处跑”含章喊道。 顺着含章指出的方向,众人发现那儿竟还有一条甬道,只是因着那处在一块突出的岩壁后头,所以方才众人没有发现。但那处入口十分狭隘难行,若是进去了,怕是没有回头的机会。 “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沈辽白问。 “从你掉下来的洞口进来的,不过那个洞口也被藤蔓封死了,”秦召南道:“蜂巢一般不止一个出口,我们本打算休息一阵再找其他出口,没想到它们这么快就追来了。” 这处休息的地方,本就是一个两头收紧的形状,此时越来越多的藤蔓从入口处爬了进来,开始攻击,挡在前头的含章渐渐处于下风,稍不留意,双手便被缠住,由着藤蔓往上扯的劲头,一下子被吊上了半空,问皓和秦召南急忙上去帮他。 情势危急,也容不得多加犹豫,楚愆阳皱起眉,刀片削断了蜂拥而来的一大片藤蔓,冷声道:“进去。”一面拉着沈辽白先进了那条通道。 甬道内部如同入口一般也十分狭小,沈辽白只能佝偻着身子跟在楚愆阳身后,蓬火已经变得十分黯淡,加之走的急,他的目光只能盯着地面,眼里只有快速略过的红褐色土地。 在打斗的三人也且战且退进入了甬道,甬道的空间决定了殿后的含章要独自一人面对挤进甬道来的藤蔓,但是这空间对于藤蔓来说不算多么狭窄,这些不知数量和长度的藤蔓为了追捕眼前的猎物争先恐后地挤入甬道,甚而能听到入口处泥土簌簌掉落的声响,而含章的陌刀在里头完全施展不开,含章要对付它们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到出口了吗?”秦召南在后面扬声问道,同时一把斩断从甬道旁边墙壁上游行而来的藤蔓。 一根藤蔓从他们脚步的间隙穿过缠住了沈辽白的脚腕,沈辽白立即向前扑倒撞在楚愆阳身上,若不是楚愆阳及时回过头抱住他,只怕他不仅要被摔倒,还要被倒退前行的后面几人踩踏了。 “再坚持一会儿。”楚愆阳斩断缠着沈辽白的藤蔓,一面回答道:“前方有光亮了。” 一行人听楚愆阳如此说,便打起精神,沈辽白也握着匕首,以作自保,以免再发生方才的情形。 后头这条狭窄道路渐渐向上,呈斜坡状,过了斜坡,便是出口,那出口处也十分狭窄,楚愆阳爬出去后,立即转身将沈辽白拉了出来,沈辽白因着惯性又低头往前踉跄了几步才停下来,刚喘上气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面前是一片相当开阔的草地,草地上长满了洞冥草,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这里的洞冥草确实入秦召南所说,有人的半个身子大小,成簇地长在一块儿,星星点点的亮光汇聚而成的光线使得这里亮如白昼。 山间的夜里起了一层薄雾,肉眼可见的丝丝缕缕的雾气由着清风飘浮而过,黏连着洞冥草叶片上晶莹的露珠。草地上生长的其他树木,沈辽白从未见过,看似柳树,垂下细长的丝绦,纵使深冬,依旧翠绿。 而在不远处有一面湖水,倒映着穿过薄雾的模糊月影,随着丝丝缕缕的清风泛起微波,宛若仙境。 后面逃出来的三人一转身便看见这奇景,一时间几乎忘记了身后尚有追赶而至的藤蔓,直到藤蔓缠绕住问皓和秦召南的腰部,将他们往甬道里拖去,问皓和秦召南方才回过神来,死死地扒着洞口的凸出的石块,含章他们正欲上前解救,却又被其他的藤蔓阻挡住,脱不开身。 “坚持不住了”秦召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话音刚落,他扒着的那块石头不堪沉重力道而被他硬生生掰了下来,藤蔓迅速将秦召南拖入了甬道。 楚愆阳离他最近,伸手想要拖住他,反而也被藤蔓一并拖了进去。 沈辽白被缠的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楚愆阳消失在漆黑的甬道里,心内焦急,却又无能为力。 正在众人无计可施之时,一声叱呼响彻山谷,状似婴儿啼哭,尖细异常,刺的耳膜生疼,却不料那些藤蔓听到声音,舍下余下的二人,匆匆退回到甬道里去了。 这尖利的声音只响过一次便再没了动静。 沈辽白只微微一怔,便立即爬入洞口,正巧撞上了摆脱藤蔓后正从甬道里往外走的楚愆阳。 “没事儿吧?”沈辽白一面问,一面仔细打量着楚愆阳。 楚愆阳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被秦召南打断了,“当然有事。”秦召南将受伤的手掌伸到沈辽白面前,因着被强行拖进甬道时,手掌刮擦了地面,掉了一块不小的皮,正汨汨地流着血,“沈夫子快为我包扎一下吧。” 也被拉进去的问皓倒是没什么事,塞了一小瓶药膏给沈辽白和纱布,道:“沈夫子给大郎上一下药,秦君这边我来处理。” 秦召南撇撇嘴,道:“问皓你每次都站在楚愆阳那边儿,当真令人伤心。” 沈辽白随着楚愆阳走到一边,楚愆阳将衣袖挽了起来,沈辽白这才看见楚愆阳的手也受伤了,且比秦召南更糟,手腕处不知怎的刮破了一大块,血肉模糊,上头还粘着一些碎石子。他扯了块纱布,去湖里打湿,小心翼翼地清理掉伤口上的污秽,一面擦着一面皱着眉头,时不时地查看一下楚愆阳的面色,生怕弄疼了他。 楚愆阳半挽着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再与手腕处一对比,沈辽白的心里便很不是滋味,一口气闷在喉咙里哽咽不下去。 “不舒服?”楚愆阳望着他皱眉的样子问道。 沈辽白摇摇头,用指尖沾了些冻住的药膏,放着嘴边用气息呵化了,才放轻手劲儿涂到楚愆阳的伤口上,问道:“疼么?” 楚愆阳的嘴角微微翘起,道:“方才藤蔓的汁液沾在手上,大约有麻痹的作用,倒也不觉得疼。” 沈辽白舒了口气,将余下的纱布缠在他的伤口上,道:“你被拖进去时,听到那声奇怪的啼哭声了吗?” “嗯,”楚愆阳点点头,道:“我在洞里听的不大真切,不过看那藤蔓如此惧怕,连到手的猎物都放弃了,想来不是简单的东西。” “不会又是血婴之类的东西吧?”沈辽白蹙起眉头问道。 “血婴的声音可没有大。”秦召南不知什么时候又凑过来,他似乎特别喜欢在沈辽白和楚愆阳独处的时候上来搅合,“依我看” 他故意拖了好长的音,直到沈辽白问,才挑起眼角瞥了眼楚愆阳,道:“是化蛇。” 化蛇,人面豺身,肋生双翼,声入叱呼,据说一开口便能招来大水。 沈辽白不可置信道:“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么?” “唔,我也没见过,只听前辈们讲起过,”秦召南道:“不知因何生成,不过民间传说中还是带了点神化的成分,据说这玩意儿最不喜欢别人踏入自己的领地。” 他一说完,众人低头沉默半晌,含章嘴边的肌肉抽搐了两下,“也就是说,这地方是化蛇的领地,所以那些藤蔓才会撤退的。” 没人否认这句话,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此时形容他们再合适不过。 “担心也没有用,况且现下也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化蛇,只得小心为上。”秦召南道:“我们如今也没有别的去处,又都一宿没休息,还是在此处暂作停留罢。” 对于这个提议,楚愆阳也表示赞同,几人便四下捡了些枯坏的树枝点起火堆取暖,楚愆阳和秦召南守夜,让问皓和含章去休息,幸好洞冥草的光亮足够照亮这方圆几里地,避免了许多存在于暗处的威胁。 沈辽白就躺在楚愆阳的身边,夜里寒露湿重,他弓着身子,睡得极不安稳,楚愆阳挨近他,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细心地掖好缝隙。 秦召南单手撑着下巴注视着他的动作,细长凤眼里的眸光跳动了几下,笑道:“我们自小认识,一起下墓的次数都数不过来,从不见你对我如此做过。” 楚愆阳转动浅色的眼瞳瞥了他一眼道:“你若是生的似辽白这般善解人意,温润如水” 秦召南灵巧地转动手中的扇柄,一双桃花眼满含情义,“你也会这般对我?” 楚愆阳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不会。”他顿了顿,又道:“况且你不是有青祁了么?” “啧啧,”秦召南忿忿道:“楚愆阳,你这是拿我寻开心么?” 楚愆阳敛下眸子,注视着沈辽白平静的睡颜,道:“若不是你当初太莽撞强硬,或许事情也不会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秦召南笑道:“福祸相依,你看我,现下不是也过的十分滋润,只是你可千万像我似的鲁莽,不然依着沈夫子这读书人顽固的劲儿,一时半会儿脑子绕不过弯来,你可得耽误一辈子。” 楚愆阳手指上还缠绕着沈辽白的墨发,他敛着眸子,也不知是否有将秦召南的话听进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38人面化蛇(倒V)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沈辽白醒来的时候,正是天色熹微,乳白色的雾气在不远处的湖面上缓缓流动,空气中弥漫着微腥的泥土气息,脸颊旁,一簇洞冥草垂下叶片,上头的光芒如同璀璨星光,在狭长叶片上缓缓流动。 他一时间忘了呼吸,直到一只微凉的手碰到了他的面颊,楚愆阳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醒了?地上露重,起来罢。” 沈辽白睡了半宿,精神虽养足了,身上却隐隐酸痛,他揉了揉臂膀,慢慢坐起身来。 楚愆阳坐在他身旁,正凝神望着那处湖水,察觉到沈辽白的动作,便从包囊中取出水和些许食物来,放在沈辽白膝上。 沈辽白看了看四周,秦召南不在,其余几人还在休息,他小声问道:“秦君呢?” 楚愆阳道:“他去探探周围的环境,没有走远,不碍事。” 沈辽白松了口气,尽管这儿如同仙境,他的内心却依旧惴惴不安,因而睡的浅,一早便醒来了。 怕打搅到另外几人,沈辽白指了指湖边,示意自己想过去洗漱,楚愆阳点了点头,轻声道:“小心一点。” 沈辽白将膝上的水食放在一边,起身走到湖边,湖面上总有雾气飘荡,故而看不清这湖的具体大小。他将手伸进湖水里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湖水冰冷至极,仿佛直接将手伸入冰中一般,他皱起眉,草草用水泼面,洗漱一番,适才转头往回走。 转身没走两步,便正巧遇上探查回来的秦召南,见他一身衣裳上沾满了草叶树枝,看起来颇为狼狈。 “怎么?”沈辽白讶异道。 秦召南喘着气,摆了摆手,道:“没什么,那边儿地形不比这儿平坦易行,故而探路时遇到了点麻烦。” 两人一同回到原处,含章和问皓已然醒了,秦召南拍掉衣裳上的枯叶,垂腿而坐,懒洋洋道:“这片洞冥草外全是密密匝匝的树林子,没什么路,也没见到任何活物。” 他语气轻松,但这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却不得不让人动容,问皓皱眉道:“真的一个活物都没有?” 他虽对风水玄学不善精通,却也能粗浅地看出此处是块儿藏风纳水的地方,按理说应该有不少活物因着地上的生气而聚集到这里才是。 秦召南“哗啦”一声打开扇子,也不管冷热,径自扇了起来,一面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楚愆阳微微眯起眼,道:“我看确是如此,这儿安静得过分。” 众人闻言,俱都沉默下来,的确,无论是这片洞冥草地,还是草地外黑黢黢的密林,都毫无声响,即便是冬季,山里一点儿声响都没有也未免太过诡谲,叫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沈辽白脑中立刻浮现出昨晚那幕叫人瞠目结舌的场景,问道:“可是因着那声怪啼?” 秦召南手上的折扇扇得呼呼作响,叹气道:“若是如此,那怪物怕是难对付了,也不知就我们几个能不能讨得了好去。” 楚愆阳皱了皱眉,看了眼秦召南,道:“你不冷么?” 秦召南怔了怔,看了一眼扇子,终于停了下来,将扇子合起来插在腰间道:“对不住。” 楚愆阳替沈辽白拢了拢衣裳,道:“这儿的确有些不对劲,不能停留太久,召南,这周围可有何出路?” 秦召南思忖了一会儿,摸了摸下巴犹豫道:“这附近倒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不过我隐约看见前方有一个山洞,只不过距离有些远,我便没有再往前去查看。” 几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先去秦召南所说的山洞看看。 那处山洞在密林之中,沈辽白试着摘下洞冥草的叶片,倒真如楚愆阳所说,那星星点点的光亮过了一阵便黯淡下去,果真是离不得主干的,沈辽白只得重新取出蓬火。 这密林中不比昨日上山之时,没有前人踩出的小道,走在最前面的含章便用陌刀将密密匝匝的枝叶砍去,岭南气候温暖潮湿,便是冬季,这山上的草木也没有枯黄,而此处更是茂密至极,树冠相连,几乎看不到天空。楚愆阳便也没有将来福放出去,来福站在楚愆阳肩上,警惕地四处张望。 招财照例缩在沈辽白兜帽中,然而沈辽白总觉得它有些不对,仿佛有些焦躁似的,不停地在兜帽中来回扭动,时不时就用喙轻轻地啄沈辽白的耳朵尖,虽然不疼,但沈辽白的耳朵很快就被啄得一片通红,微微发烫。 楚愆阳一直走在沈辽白身旁,他瞥了眼沈辽白的耳朵,问道:“招财怎么了?” 沈辽白摸着耳朵,有些不安地道:“我也不知,但恐怕”他话尚未说完,便被来福的唳鸣打断,与此同时,招财忽然在兜帽里用力扑腾了一下翅膀,跌跌撞撞地挣了出来,惊惶地向枝桠间扎去。 沈辽白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中的蓬火也骤然熄灭了,这一切都仿佛发生在弹指之间,在眼前的景物陷入黑暗之时,他只觉腰间一紧,楚愆阳将他拦腰搂住,猛地扑向了地面,沈辽白的皮肤擦过矮小灌木坚硬的树枝,划出了好几道细小的伤口,然而他对此毫无所觉,此时此刻,他心中满是惊惧和恐怖,因为在失去蓬火照明的那一刻,他看见一只巨大的黄浊蛇眼,正居高临下地在树枝上方俯视着他们。 楚愆阳护着沈辽白重重摔在地上,沈辽白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楚愆阳已然一把拽过他向右侧翻了过去,刚一翻身,便听一声重响在他们原来的位置上响起。 即便尚不能视物,沈辽白也禁不住微微一缩,楚愆阳在他耳边急促地喘了口气,扬声道:“秦召南!” 秦召南应了一声,似乎离他们并不远,只听几声类似金石交加的声响,秦召南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我的扇子砍不动这家伙的” 楚愆阳道:“你引开它的注意力就行了,含章和问皓呢?” 秦召南那厢静默半晌才回话,“他们俩好像晕过去了,在你们东南方向,我把这家伙引远一点,你动作快些!” 楚愆阳将沈辽白从地上拉起来,低声吩咐道:“你去那边草丛里躲着,不要发出声音,尽量放缓呼吸。”说罢也不等沈辽白反应,便猫着腰窜了出去。 沈辽白只得一动不动地半跪在灌木丛中,即使渐渐适应了黑暗,沈辽白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清晰地听见布满了枯枝落叶的地面上传来一种奇特的摩挲声响,他听了一小会儿,终于明白那是蛇类在地面上爬行所发出的动静。 沈辽白揉着袖口,因为看不见,听觉愈发敏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时不时会传来几声尖锐的声响,那应当是楚愆阳他们正与那大蛇纠缠,只是不知问皓和含章怎么样了。 才想到这里,沈辽白忽然察觉到身后的草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正要转身攻击,却被来人用小臂一把架住了,“沈夫子,是我。” “问皓?”沈辽白惊讶地睁大了眼,“你不是晕过去了吗?” 问皓抹了把脸颊边的冷汗,道:“只晕了一小会儿,那条巨蛇是奔着你和大郎去的,我和含章躲避不及,被蛇尾扫到了。” 问皓顿了顿,道:“现下含章避过大蛇,去寻觅道路了,大郎给我打了手势让我过来寻你,你没事吧?” 沈辽白摇了摇头,皱眉道:“我听方才秦君的意思,这巨蛇像是刀枪不入?” 问皓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是否如此,但若是真的,恐怕我们只能退避为上了。沈夫子,待会等含章给了信号,你便随我走。” 沈辽白点点头,忽而脚踝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狠狠拽了一下,他来不及发出呼叫声就已被拽倒在地,那卷住他脚踝的东西却不似藤蔓缠着不放,而是很快就松开了,沈辽白挣扎着正要爬起,一抬头就看见正前方那双在晨曦中泛着冷光的黄澄澄的冷光,黑色细长的竖瞳紧紧地盯着他。 身后问皓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抱住沈辽白的腰向后拖去,然而他还未挪动一步,那蛇头已闪电般向他袭去,逼得他不得不放开沈辽白,向一侧闪避。 这条蛇见他闪开,也不再追击,仿佛只对沈辽白感兴趣似的,它绕着沈辽白盘起身子,昂着头颅,一双冰冷蛇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沈辽白。 沈辽白得以看清它的面貌,并不似传说中的人头蛇身,它的身子大约需要三人环抱,最奇特的是蛇头两旁生了一层可收缩的皮,展开时可以瞧见上头的细纹,乍一看上去确实很像人面。 沈辽白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蛇头就在他脸颊旁,他几乎能感觉到蛇信尖端触到皮肤的那点凉意。 问皓在一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仔细看了看那条蛇的身形,轻声道:“沈夫子你莫要动,待会我出声时便屏住气息。” 沈辽白细微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问皓便轻手轻脚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姜黄色的纸包,小心地打开之后,轻声道:“屏息。”话音方落,手腕一抖,将纸包中的黄色粉末撒了出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本章更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39迎面而战(倒V)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即便捂住了口鼻,沈辽白依旧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雄黄气味,其中还夹杂着奇特的香味,两种味道混杂在一块儿显得格外刺鼻。 沈辽白被这气味激得微微皱眉,而那条化蛇的反应更为剧烈,几乎是洒出粉末的瞬间,化蛇原本轻柔阴冷的吐舌骤然加快了速度,它大幅度地昂起头颅,蛇头两边的褶皱完全打开,上头的花纹组成了一张满是惊恐表情的人脸,看起来十分骇人。 问皓没有多做犹豫,很快又拿出三四包来,化蛇紧盯着他的动作,见他要将纸包打开,尖细的瞳孔骤然一缩,立即向他的手腕咬去,眼见问皓躲避不及,沈辽白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一把握住了化蛇冰冷的蛇身。 辅一接触到化蛇,沈辽白便察觉到化蛇的身体僵硬了片刻,仿佛对他身上的什么东西有所避忌一般,而此时问皓已将手中粉末向着化蛇迎头撒了过去,那及其浓烈刺鼻的气味立时蔓延开来,化蛇蛇头两边的褶皱剧烈伸缩数次之后,便软绵绵地摔在了地上。 问皓松了口气,将一动不动的化蛇拨到一边,轻声道:“我头一次见到这种蛇类,也不知它体表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夫子你将手给我看看。” 沈辽白方才伸手也不过是出于反射,此时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有些虚软,他摇了摇头,道:“我应当没什么事。”但还是将手递给了问皓。 问皓仔细检查了一番,又把了把脉象,确定没有问题,这才道:“这山谷静谧地过分,现在是冬季,而四周又不见活物,我估计此处是化蛇过冬的地方,并且不止一条化蛇,虽然这些蛇并不像传说中所言那般可怖,却也十分难缠。” 沈辽白用鞋尖踢了踢躺在脚边化蛇的灰黑色蛇身道:“这一条并不是开始时袭击我们的那条。初时那条化蛇起码比这条大上三四倍,若是多来几条,怕是我们几个都要成为化蛇的盘中餐。83k” 问皓将那几张黄色纸张重新叠好收起,忧心忡忡地道:“但愿含章能找到路罢。” 沈辽白静默不语,他伸手去抓化蛇固然固然是情急之举,但握住蛇身时化蛇的反应却应当不是他的幻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肩膀,自张角墓以来,肩上的纹身渐渐收缩,最后停留在肩胛到肩膀一带,三四片修长如细剑的叶片,围拢着一朵半开半闭的唐红色花朵,那鲜艳夺目的颜色在皮肤下如同血液一般缓缓流动,叫人看着就有些目眩神迷。 难不成这化蛇对刺青也存有畏惧之情么,沈辽白思忖着,毕竟菖蒲有辟邪之用,在端午时,更是常用菖蒲酒驱逐蛇虫鼠蚁,他抬起头,向楚愆阳那边望去,此时天色已渐渐明朗起来,冬日苍白的日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枝桠星星点点地漏下来,让他勉强能瞧见那边的情景。 与楚愆阳他们缠斗的化蛇的确与沈辽白猜测的一般,体型十分硕大,此时它的褶皱完全张开,一张满是愤怒的巨大人面在枝桠间不时闪过,楚愆阳的刀片在它身上仅能刮出几道白痕,竟是连最外层的表皮都无法割开,秦召南更是狼狈不堪,他的扇子只能近距离攻击,此时只能四处闪避,不论被那化蛇的哪个部分擦到,都讨不了好去。 楚愆阳的境况也并不如何,他的刀片和丝线对化蛇毫无用武之地,只能起到牵引化蛇视线的作用,为秦召南减轻些许压力。 显然,即使含章找到了安全的路径,他们也无法甩掉这条巨蛇安全离开,沈辽白微微眯起眼,出神地盯着那条巨蛇,一旁的问皓想带他走远一些,以免被那边的打斗所波及,正要开口却瞧见了沈辽白在黯淡天色下的神情,他一向温润秀丽的脸上毫无表情,反倒有一种奇异的冰冷感,叫人联想起线条流畅华丽的玉具剑,问皓顿了顿,便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反而小声问道:“夫子有什么打算?” 沈辽白静默片刻,转头向他微微一笑,道:“你先等在这儿罢,我去去就来,对了,方才那驱蛇的粉末你还有么?” 问皓在腰囊中找了找,又拿出两包来,道:“这是用蛇灭门c艾草c菖蒲和雄黄混合而成的,若是普通蛇类,恐怕一小点儿便足以让其避之不及,但这么大的蛇” 沈辽白将药包接了过来,面容沉静道:“无妨。” 说罢向楚愆阳那儿走了过去。 沈辽白动作很轻,他尽量避开草木茂盛的地方,为了不引起化蛇的注意,甚而将大麾也脱了下来。 他的行动并不十分隐秘,在楚愆阳看来尤其如此,他从躲藏的树上跳了下来,不管秦召南的喊声,径自朝沈辽白那边走去。 “你过来干什么?!”楚愆阳脸色冷峻,浅色的眼瞳像一块凝固的琥珀,毫无平素的柔和。 沈辽白皱了皱眉,轻声道:“你们能对付得了它么?” 楚愆阳眯了眯眼,道:“不管行不行,这里都不是你该在的地方,快回去!”说罢便要去握沈辽白的手腕。 沈辽白避开了他的动作,语速极快地道:“我有个法子,我先去当饵,你用丝线将它困在一定的范围内,我再用药粉限制它的行动。” 楚愆阳盯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身后是秦召南被化蛇撵得连番惨叫:“楚愆阳,这个时候你不能见色忘友啊!” 楚愆阳头也不回,手腕一动,两条细长莹润的丝线急速射出,前头的刀片将蛇身稍稍撞偏,让秦召南得以喘了口气。 将丝线拉回,楚愆阳凑近沈辽白低声道:“没有下一次。” 沈辽白闻言便微微笑了一笑,那笑容十分浅淡,却温和至极,他点了点头,道:“你也要小心。” 楚愆阳握了握他冰冷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重新回去援助秦召南。 沈辽白给自己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仔细观察着巨蛇的动作。 这条化蛇体型虽然巨大,但也因此,在密林里行动难免有些不便,故而秦召南他们能与之缠斗许久,化蛇翻转行动间,时不时便会撞到周围的树木,不少枯枝被它撞断,在那处堆了许多。他蹲□,摸了摸脚下碎叶枯枝,触感干燥刺手,前些天下的细雨早已被土壤吸收殆尽,冬季相对春夏要干燥得多,倒是为他提供了便利。 沈辽白看了一会儿,楚愆阳已然开始按照他所说的,将袖内机关里所有的丝线尽数放出,细细密密地绕着巨蛇附近的树木,形成了一道围篱,将巨蛇困在其中。 秦召南退出巨蛇的攻击范围,一把跳上楚愆阳所在的树枝,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压得树枝重重歪斜,楚愆阳将手上的丝线在自己所在的树的主干上绕了两圈,分神皱眉道:“下去。” 秦召南额上满是细汗,闻言叹道:“你就这么嫌弃我么?” 楚愆阳一手撑在枝干上,偏过头对着秦召南露出一丝冷笑道:“待会可不要怪我。” “怎么?”秦召南尚未反应过来,他们所在的大树便剧烈震动了一下,他在枝桠外侧,险些没摔下去。楚愆阳早有准备,仍旧稳稳地跪坐着。 原来那条化蛇正在丝线中左右冲撞,丝线固然不会断裂,但从上面传来的巨大力道却使得楚愆阳这里分外狼狈,楚愆阳更是维持地十分吃力,甚至能听见袖子中机括发出的吱呀声响。 秦召南抓住枝桠,一向轻浮的神色也收了起来,低声道:“这不是办法,你不过能困住一时,而且再这么下去,恐怕你的机关都要被扯坏。” 楚愆阳默不吭声,只是专注地望着树下某个方向,秦召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底下方才被化蛇蹂躏的凌乱不堪的灌木丛中,沈辽白正笨拙地向细线困住的化蛇走去。 “他这是要做什么?”秦召南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接着用扇子敲了敲身旁楚愆阳的肩膀,道:“你就这么放着不管吗?” 楚愆阳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沈辽白,神情专注,仿佛此时此刻只有这么一个人,能映入他眼里。 秦召南见他如此,有些焦躁地揉了揉头发,正要向下头的沈辽白喊话,却见沈辽白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向他们这里望来。 他脸上没什么血色,因为脱去了大麾,连嘴唇都冻得发白,但神情却一如既往地温和,他笑了笑,对秦召南比出噤声的手势后,便继续向化蛇靠近。 秦召南怔了怔,慢慢平静下来,过了片刻,他忽然道:“楚愆阳,我都有些羡慕你了。” 楚愆阳冷冷地接口道:“回去以后我会把你这句话转告给青祁的。” 秦召南顿时哀叫一声,“楚愆阳,你不是这么小心眼罢?!” “闭嘴。”楚愆阳绷紧了脊背,此时沈辽白已经一脚跨入丝线里头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40干瘪尸体(倒V)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化蛇很快便察觉到了沈辽白的存在,它吐着粗长的蛇信,褶皱上形成的巨大人面正对沈辽白,随着肌肉的细微收缩,人脸上的表情微妙变化,显得更为诡谲可怖。 化蛇没有贸然靠近沈辽白,它四处翻滚拍打的动作停了下来,在离沈辽白不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盯着沈辽白的动作。 沈辽白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深深吐了口气,淡淡白雾在阳光中散开,接着他向着化蛇的方向踏出了一步。 化蛇随着他的动作高高地昂起了头,做出了攻击的姿态,沈辽白又向前走了一步,随着这一步落下,化蛇骤然袭向沈辽白,张开的蛇口中,两枚毒牙上黏连着微黄的毒液,浓重的腥臭味让沈辽白皱紧了眉,几乎想捂上口鼻。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化蛇巨大的头颅便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蛇牙上一滴毒液滴落下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小坑,猩红色的舌尖停留在沈辽白眼前,沈辽白神色不变,他慢慢眨了眨眼,并没有后退。 化蛇缓缓合上张大的蛇吻,好似疑虑重重般以蛇信在沈辽白身体四周不断查探,最后向后退去,在沈辽白不远处做出不愿靠近的姿态。 丝线外,秦召南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楚愆阳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松开了握着枝干的手,几块树皮窸窸窣窣地掉了下去。 沈辽白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向化蛇慢慢靠近,化蛇对他显然避之不及,当沈辽白走近时,便会扭动身躯,做出避让的举动来。 估摸清楚了化蛇所能接受的最大距离,沈辽白又静静地站立了片刻,便慢慢从怀中取出问皓给他的纸包,绕着化蛇一点点洒在地面上,化蛇对这一点雄黄气味毫不在意,仅仅注意着沈辽白,一旦沈辽白过于靠近,它便挪开一些。 沈辽白撒完之后,从楚愆阳那儿看去,只能勉强看到细细的黄色粉末围绕着化蛇形成一个圆环,秦召南皱眉道:“这也困不住那化蛇啊,你那沈夫子想做什么?” 沈辽白握着匕首站在粉末外犹豫了一会儿,又将匕首放了回去,转而开始捡拾地面上的枯枝落叶,将其覆盖在驱蛇粉末上,他的动作缓慢而沉稳,直到盖了厚厚一层的枯枝,只留一个小小的缺口,又将这圈子外边的枝叶清理干净。与此同时,化蛇开始骚动不安,微微抬起头,蛇信不断吞吐,想找个方法离开这个地方。 沈辽白的动作依旧稳定,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来,在那没有覆盖着枝叶的缺口上,点燃了粉末。 因着粉末中大部分是雄黄,遇到明火立即燃烧起来,沿着沈辽白布置好的圈子蔓延开来。 沈辽白向后退了好几步,捂住口鼻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尽管这些驱蛇药粉并不足以使化蛇避忌,但它燃烧后产生的气味十分刺鼻,比它原本的气味还要令人无法忍受,加上燃烧枯枝造成的烟雾,没过一会儿功夫,化蛇所在的地方便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包围了。 化蛇比一般蛇类还要讨厌高温和干燥,几乎是火焰燃起的瞬间,他便狂躁起来,然而烟雾中浓烈的硫磺味混杂着蛇灭门的浓重香味使它无法自如行动,一时间竟无法离开火圈。 沈辽白谨慎地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观望,眼见化蛇随着烟气越来越浓而渐渐瘫软了巨大的蛇身,他稍稍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湿冷,竟是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楚愆阳所在的地方,却没有瞧见他的身影,正奇怪时,腰间一紧,已然被人抱离了原地。 身体仅仅紧绷了一瞬,沈辽白便放松下来,楚愆阳将他带到更远的地方方才放下他,皱眉道:“既然已经结束了,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沈辽白微微笑了笑,眸光熠熠道:“有些脚软。” 楚愆阳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伤口,才望向化蛇所在的地方,那里已然烟雾缭绕,连其中巨蛇都看不清楚了。 “赶紧离开这里罢,即便沈夫子将火圈外的枝叶清理干净,也难保火势不会蔓延开来。”秦召南也下了树,走到他们身边道。 沈辽白道:“先前问皓说含章去找路了,也不知境况如何。”他话音方落,便听得熟悉的声音在左侧密林里响起,“大郎,沈夫子!” 含章有些狼狈地从灌木丛中挣出来,满头大汗地道:“我找到路了,那条蛇呢?” 秦召南用扇尖指了指那边,“喏,在那儿呢,说不定我们能尝到烤蛇肉的滋味。” 楚愆阳对秦召南的话仿若未闻,简单地询问了含章有没有找到道路之后,便自顾自转身走开了。 含章有些莫名,他看了看那边还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又看了看冻得脸色都有些发青的沈辽白,犹疑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秦召南满脸笑容地搭上含章的肩,将他带到一边窸窸窣窣地说了一阵,待含章回来时,沈辽白只觉含章望过来的眼神满是惊讶敬服之意,让他好不自在。 此时楚愆阳又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问皓,楚愆阳手中拿着沈辽白扔下的大麾,他将大麾递给沈辽白,看着他穿好,这才开口道:“含章说向东南方向走一段便可以到秦召南所说的那个洞穴,此时不管呆在这密林里还是回到昨夜那片草地上都不安全,我们先进洞穴。” 问皓上来给沈辽白把了把脉,松了口气,埋怨道:“夫子未免太大胆了,这雄黄粉末固然可以燃烧,且效果更强,但那气味不止是蛇类,便是人闻了也有中毒的危险。” 沈辽白笑了笑,没有反驳,任着问皓又重新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此地不宜久留,众人便跟着含章向东南方向走去。 几人走了不久,便听到身后林子里骤然传出一声嘶鸣,这声音与当初震慑了藤蔓的十分相似,问皓回头看了看,忧心忡忡地道:“难不成那条蛇还没有死?” 楚愆阳走在沈辽白身旁,握着沈辽白的手,一面冷静地道:“这里不止一条化蛇,方才那条约莫是化蛇族群中的首领,无论如何,化蛇不会让首领就这么死去。” 沈辽白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他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与楚愆阳交握,总有些尴尬,然而楚愆阳却不放手,为了转移注意力,沈辽白开口道:“那该如何是好?” “没关系,短时间内怕是那群化蛇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秦召南笑吟吟地用扇子敲着手心,一面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们俩。 直到沈辽白窘迫得连颈子都开始泛红,楚愆阳才放开他,“还冷么?” 沈辽白忙不迭地摇了摇头。楚愆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约摸是勉强满意了,便不再紧紧靠着他走路。 秦召南好奇道:“对了,沈夫子,为什么那条化蛇不攻击你?” 沈辽白怔了怔,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解释,踌躇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去看楚愆阳。 楚愆阳看了他一眼,神色微冷道:“这跟你没什么关系。” 秦召南不满地嘀咕了两句,最后安静下来。一行人在密林中走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那个洞穴所在的地方。 从远处看,这个洞穴被密密麻麻的植物覆盖,实在很难发现,众人走到洞穴外,含章将遮盖着洞穴的藤蔓之类清理干净之后,楚愆阳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个盗洞。” 秦召南上前摸了摸洞穴的边缘,难得皱起了眉,“光滑平整,洞口里头倾斜向下,坡度平缓,做这盗洞的人可真有闲心,竟然还雕了花儿?” 沈辽白蓦然想起了沈影青在张角墓中留下的痕迹,便上前道:“让我看看。” 秦召南给他指明了位置,沈辽白蹲在洞口细细查看,的确如秦召南所说,图案很像花朵,但也不知是因着环境变化的缘故,这潦草的图画已然模糊不清,实在看不出到底画的是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直起身来,看向楚愆阳,楚愆阳取出一枚刀片,运用机括将刀片射入洞穴内,很快,刀片便撞到了底下。 楚愆阳将刀片慢慢收回,道:“并不是很深,先下去看看。”说罢,他便头一个进入了洞穴。 进入洞口不久,便开始陷入黑暗,走在当中的沈辽白和问皓将蓬火取出,淡绿色的光芒照亮了这狭小但干净平整的盗洞。 如同楚愆阳所说,没走多久,就到了底部,然而眼前所见,却叫众人一时无法言语。只见盗洞底部,向左拐弯之处,竟倒卧了数具尸体,每一个都形容干瘪,面色痛苦不堪,在绿色萤火的照耀下,显得更为可怖。 “这是怎么回事”问皓喃喃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41高台百棺(倒V)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那几具形容干瘪的尸体就卧在拐角的不远处,维持着临死的姿势,沈辽白离他们并不远,甚至可以看到尸体脱水的面容扭曲到一种非人的地步,四肢蜷缩,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咽喉处,可见生前受到了巨大的痛苦。 楚愆阳用衣袖捂住口鼻,走到尸体前查看,这些尸体都做岭南装束,看模样是当地人,面色灰暗,肌肉紧缩成一团,再看他们双手扼住喉咙似不能呼吸的姿势,似乎是中毒的迹象,却又有些不对劲。 其中几人双目圆瞪,他们的手指都塞在嘴里,面容惊恐。楚愆阳撕了快布,抓住一人的手腕,尸体的牙关咬的很紧,为此他费了一些劲才将尸体的手指抽了出来,尸体的指尖上有两个细小的红点,像被什么尖细的东西刺穿过,在红点的附近有一丝干涸的血迹。 楚愆阳转而抬起尸体的下颚,尸体的嘴巴已然不能闭合,他举着蓬火往内一照,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沈辽白被命令站在拐角处,现在贴着石壁,探着头问了一句。 “不是中毒,”楚愆阳道:“你可以过来了。” 沈辽白走到楚愆阳的身体,楚愆阳将尸体的嘴巴稍稍掰开,沈辽白因此看得更为清晰,这具尸体的口腔几乎被搅烂了,面颊两旁的肉极薄,一戳就能戳透,最奇怪的是,这具尸体没有舌头,整条舌头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深色的坑洞,他只能从还残留的一点舌根判断出这具尸体的舌似乎是被什么啮咬殆尽的。 秦召南检查了一下其他的尸体,将手中的碎布扔到一边,道:“准确地说,这些尸体都没有舌头,从舌根部位齐根断掉了。” 沈辽白顿生疑虑,看起来断舌是这些尸体的死因,然而从进入盗洞起,他并没有在过道里看到一丝血迹,而且这些尸体本身也没有沾染上血迹,除了伤口处满是细碎肉末,他们的口腔中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丝的。 楚愆阳凝神思索了片刻,皱眉喃喃道:“莫非是”他转头看向秦召南。 秦召南与他对视一眼,点头道:“很可能就是,我们还是小心点儿好,这东西个头很小,稍不注意,便是开口说话都有危险,称得上是无孔不入。” 沈辽白没有仔细听他们的谈话,他的目光瞥到尸体的腰囊上,楚愆阳显然也注意到了,取下腰囊,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含章看着从腰囊里倒出来的瓶瓶罐罐,还有一把短小的匕首,道:“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是误入此处的山野樵夫。” 问皓打开其中一个瓶子闻了闻,道:“是化尸水。” 秦召南摸了摸下巴,道:“看来是我们的同行,这墓道如此难找,我们是误打误撞进来的,而路上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踪迹,看来他们很顺利地就摸进来了,不过又怎会如此不小心,刚进入盗洞就死在这里了。” 沈辽白还想着盗洞上的奇怪花纹,道:“他们会不会是跟影青一起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隐隐期盼,楚愆阳点点头,道:“有可能,我父亲是行为谨慎的人,而沈影青又受了伤,他断然不会轻率到两个人来下墓,这些人可能是岭南当地的同行,楚家久居长安,倒是与这些土夫子并不熟悉,若是他们与我父亲下墓,我没有听到风声也很正常。” “确实如此,”秦召南赞同道:“凭着楚伯父那一手勘探风水的绝活,要来到此处可谓轻而易举。” “若真是如此,我们岂不是有希望在墓中找到影青的线索了?”沈辽白道。 “但愿吧。”楚愆阳站起身,一手拉起沈辽白道:“莫要耽搁了,继续往里走罢。” 楚愆阳最后回头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尸体,他没有告诉沈辽白依着这群人尸体僵化的程度,他们的死亡时间起码有半个月,没有人会在墓里待这么久,因而若是真要遇上沈影青他们,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死在了墓中。 从盗洞下来,经过拐角走了一会儿,前方蓦然出现了一道玉石拱门,进入拱门之后,甬道变得十分平缓也越发宽敞,起初脚下的泥土地也变成了青石板砖,很显然这里就是南越王墓的入口了。 “前方有光亮。”楚愆阳说。 沈辽白几人便快走了两步,果然看到甬道的尽头有璀璨的光亮,问皓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道:“是洞冥草么?唔,又好像不是,洞冥草的光要比这亮一些。” 等出了甬道,沈辽白才发现真的是洞冥草的光,而光亮被削弱的原因是因为洞冥草被装到一个巨大的灯笼里,灯罩模糊了光亮,使得光线没有那么明亮。 甬道的出口站着两个少女人俑,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面目栩栩如生,玉立在出口处,手中握着两柄宫灯,从墙壁上生长出来的洞冥草正好被装到宫灯里面,成为了灯芯,真是极其精巧的设计。 两个少女人佣闭着眼睛,脸上化着浓浓的白妆,唯有双唇鲜红欲滴,明明历经几百年的时光,却好似没有发生变化一般。 “问皓,你还站在那里作甚?”含章打趣道:“别是看上两个人佣了。” “这灯笼,好像不是纸糊的。”问皓指着灯笼道。 楚愆阳几人早已走到前头去了,沈辽白落到了两步,离灯笼很近,听得问皓如此一说,便凑近灯罩去看,灯罩上面没有绘制图案,从里面映出的光线使得沈辽白看清灯罩清晰的纹理,是不同于纸张的纹路,洁白得没有杂质。不过他还记着楚愆阳的叮嘱,并没有伸手去碰触。 楚愆阳返回来,只稍稍看了两眼,便将沈辽白拉到了身旁道:“大概是别的东西做成的罢,这墓里头稀奇古怪的东西还少吗。” “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人皮灯笼嘛。”秦召南用扇尖挑下少女被衣袖遮住的手腕,那处的肉已经被风干了,不过还是依稀可以看出那块儿肉没有表皮,“据说人皮灯笼浸过特殊药水之后,能历经千百年不朽,特别是少女的皮肤,白皙柔嫩,使得透出来的光线朦朦胧胧刚刚好,正适合用来做灯笼。不过可怜的是她们是在活着的时候被” 他摇着扇子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在看到沈辽白苍白的脸色和楚愆阳凌厉的眼神之后立即识趣地闭了嘴。 “太残忍了。”沈辽白低声说。 楚愆阳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算是无声的安慰。 这里的墙壁上悬着一排灯座,在每个灯座上方都有一方没有镶嵌青石板砖的地方,是较为松散的泥土墙面,洞冥草从中穿出,垂到灯座上,发着如同火炬的亮光,照亮了偌大的房间,准确地说,应该是大堂。 暂且不说里面的装饰有多精美,两旁放着的陪葬器皿多是镶金带银,单就说他们面前那处架高的高台,上头的栏杆竟是用玉石雕砌而成,那朦胧的光线透过玉石,可以看到玉石毫无杂质的内部。 这处高台站在下方根本望不到顶,它整个横亘在大堂中间,目前来说,不登上高台,就没有可以走的路了。 所幸高台两边都有楼梯,顺着楼梯走到顶端,楚愆阳突然停了下来,沈辽白没有预料,一下撞上他的背,撞得鼻子生疼。不过在他看到高台上的场景之后,很快也像楚愆阳一样愣住了。 棺材,大概有一百来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这处高台之上。这些棺材并没有盖上棺材盖,沈辽白能看到这些棺材里都躺了人,全是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光鲜,脸上化着淡妆,面容平静地躺在棺材里,好似躺在自家的床上刚刚睡着似的,除了阵阵扑面而来的阴气。 “这些,也都是都是”沈辽白怔怔地讲不出话来。 楚愆阳微微眯了眯眼睛,道:“是陪葬吧。” 在高台的正中央有另外一处甬道,楚愆阳拍了拍沈辽白的面颊,让他回神,道:“不要多看,继续走罢。” 沈辽白敛下眸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楚愆阳对他还有些不放心,索性揽过他的腰,让他走在自己的身侧。 不过沈辽白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于此,便也没有在意。他的目光落到其中一个少女的身上,大概是少女的面容太过真切,以致于他快要产生这些人还活着的念头,她们还在呼吸,嘴角缓缓上扬浮现出一个小酒窝。 沈辽白又怔住了,站住不动了。 楚愆阳疑惑地皱起眉头,问道:“辽白,你怎么了?” 沈辽白怔忪地指着他身旁棺材里的女子,道:“你看她是不是在笑?” 楚愆阳看了看他指着的人,双手交握叠放在胸前,嘴角耷拉,并没有异常,于是道:“你只是紧张过度了,她们已经死去百年,你若是太过在意,在这墓里很容易出现幻觉,到时不仅对你,对我们也会有所影响。” “对对不起。”沈辽白抿了抿唇道,将头别了过去。 “没什么。”楚愆阳笑了笑,揉了揉他墨色的发道:“别多想。” 大概真的是看错了,沈辽白如是想,随着楚愆阳进入高台正中的甬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42墓中少女(倒V)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这条甬道与方才进来的甬道并无差别,只是两旁的墙壁上都镶了灯座,因着此处不通风,灯座外罩依旧保持鲜亮的金黄色,里头焦黑的灯芯因着燃烧时不时冒出一缕黑烟,偶尔跳跃的灯火将投射在墙上的人影拉至扭曲。 灯火的亮度不比洞冥草,从甬道口往里望去,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些植物的根须从吊灯上下泥土的位置伸出来,蜿蜒攀援在墙壁上,楚愆阳将一众人拦在门口。 “怎么换成油灯了?”沈辽白疑惑道,既然前方的甬道内用的是洞冥草,这里也应该保持一致才对。 秦召南挥着扇子,笑道:“油灯能烧个几百年?” 沈辽白一愣,望着平缓燃烧的灯火,问道:“那这是?” “是鲛人脂,用鲛人的油脂做成的油灯,火光能持续千年不灭,我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么,”秦召南话锋一转,又道:“而且通常来说墓道里的鲛人灯都不只是一个摆设,造墓的工匠会在鲛人脂中加入一些东西,会使人产生幻觉,进而迷失道路。” “那该如何是好?”沈辽白问。 秦召南那总是上挑着的眼角难得地垂了下来,他合起扇子苦恼地敲敲了额角,一双狭长的凤眼在沈辽白身上来来回回地看,又不去直视沈辽白的双眼。 沈辽白被他弄得满是疑虑,道:“秦君有话直说罢。” “哎,其实也没什么,”秦召南轻咳两声,用扇子柄挠挠头发道:“这迷幻剂要过好一阵子才会产生作用,也就是说我们会在不知不觉中中招,然而沈夫子的感觉较我们来说要灵敏数倍,你先进入,若是有迷幻剂,应该马上就可以察觉出来了。” 这是一个不能称之为办法的办法,如果有必要,沈辽白确是可以一试,虽然他尚且不清楚迷幻剂是如何作用的。 楚愆阳冷冷地望了一眼秦召南,低头注视着沈辽白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已经恢复了柔和,他微微笑了笑,道:“莫要听他胡说,并没有到这个地步,我不需要让你以身犯险。” 这骤然变得温柔的声音以及柔和的注视令沈辽白有些不甚适应,他微微皱了皱眉,别过脸过去避开楚愆阳的视线。 楚愆阳并没有径直走入甬道,他对含章略微颔首,便见含章从腰囊中取出一个小竹篓,竹篓里关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老鼠,含章捂着口鼻,将老鼠举到油灯前。 “迷幻剂对人来说可能只会产生幻觉,但是对小动物来说,过量吸入则会致命。”楚愆阳为含章目前的举动解释道。 含章举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到甬道口,打开竹篓,竹篓里的老鼠吱吱叫了两声,便飞也似地从竹篓里逃走了。 “没有迷幻剂,可以进去了。”含章道。 众人进入甬道,皆沉默无言,亢长的甬道只回响着沙沙的脚步声,沈辽白拢了拢衣裳,仰着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只见甬道内部被青石板砖封得严严实实,露出泥土的部分也布满细小的植物根茎,按理说一个几乎密闭的墓室是没有风的,然而他却总觉得凉飕飕的。 为了不让自己过度关注这种奇怪的感觉,沈辽白问道:“建造墓室的泥土不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么,为何会有植物的根须呢?” “这应该是洞冥草的根须罢,”楚愆阳道:“洞冥草跟其他植物不大一样,据说只生长在仙境,大概充足的生气对它们来说要比其他因素都来得重要。” 这条甬道似乎没有由来地很长,除了灰暗的油灯,他们没看见任何东西,这种密闭的没有尽头的空间以及周身处不时传来的冰冷感,令沈辽白感到莫名的焦躁,但是待他回过头,却还是能清晰地看到之前进入甬道时的入口。 “前面的墙上好像有东西。”问皓突然道,指了指前方的墙壁。 越往里面走,洞冥草的根须已经稀疏了许多,而现在在根须间隙中裸c露出的大面积被打磨光滑的青石板砖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用朱砂勾勒出的印记。 “是壁画”沈辽白呢喃道,他想起在张角墓中看到的壁画,可惜在最关键的时候断掉了。 问皓得到允许,同含章一道将根须往一旁梳理,露出下面的壁画。与张角墓中的壁画不同,这里的壁画绘制的并不是墓主人的丰功伟绩,而是一群正在房中纺织刺绣的少女。 沈辽白的目光跳到第二幅壁画上,朱砂勾勒出一抹如血残月,少女们化上了淡妆,衣着光鲜,成群地走在廊道上,脸上带着稚气而又羞涩的笑意,沈辽白怔怔地望着其中一个手执纨扇半掩芙蓉面的少女,恍惚中好似听到了她清脆的笑声。 “这位郎君也是来赏灯的么?”面前的少女眼含媚态,举手投足间好似能摄人心魄。 身边的树枝张灯结彩,血月投在溪水上的倒映因着水波荡成几缕残影,沈辽白闻到深冬空气的冰冷气息和少女身上传来的脂粉香气。 “郎君,你怎地了?”少女拿下纨扇,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点在眉心的朱砂痣更添了几分媚气,她伸手触碰了一下沈辽白。 她的手指带着正常人的温度,却吓得沈辽白倒退了好几步,他转头看了看这里的场景,房屋c树木c溪流,一切都显得真实无误。 那少女大约是被沈辽白的举动吓着了,愣着原地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嘴,强忍着夺眶的眼泪,带着哭腔道:“郎君,喜儿生的如此吓人么?” “不不不,”沈辽白急忙摆摆手,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会突然来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但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自然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人在寒风中哭泣,何况还是因他而起,“我只是c我方才在想事情,若是有唐突之处,还请小娘子见谅。” 那名唤喜儿的少女取出一方素绢拭去眼角的泪水,捻着身上的素色披肩,一双脉脉含情的杏眼毫不避讳地盯着沈辽白,道:“郎君在想什么?” 不少身着宫装的女子同沈辽白擦肩而过,沈辽白能清晰地听到他们谈论着热闹的节日,“这是哪里?”沈辽白问。 “这是越王宫的绣房呀,”喜儿不解地望着沈辽白,道:“郎君不是绣房的长官吗?” 沈辽白这才看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袭官袍,他还在愣神时,喜儿便已跑过来,扯住他的袍角道:“长官还不快些走,今日上元节,主上专门为我们这些绣女设了宴,晚到是要被责罚的。” 沈辽白本意是不想跟着喜儿走的,但是喜儿身上的脂粉味重得他有些晕眩,再加上他尚且不明状况,还有些怔然,竟被一个女子轻易地拉着走了。 宴席设在绣房的院中,院中放了几张矮木几,木几上放着好些瓜果菜肴,都是平日里比较稀罕的吃食,此时院中早已坐满了许多与喜儿同龄的少女,唧唧喳喳地聊着什么。喜儿朝着沈辽白笑了笑,便离开他入了座。 沈辽白却被这么一个小小的笑容激起了鸡皮疙瘩,他分明看到喜儿嘴角向上扯起时,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他适才想起,喜儿跟他在墓室大堂里看到那个有酒窝的女尸,长的一模一样。 “沈夫子沈夫子”问皓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沈辽白抬起头,便看到问皓穿着同样的官袍,正站在他身边,“问皓,这是怎么回事?”他急急地问道。 问皓面露难色道:“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原因,仿佛突然出现在这里似得,不过既然沈夫子在这里,那么大郎他们也必定在这里,只是还没有遇到他们。” 沈辽白点点头,道:“那我们去找他们罢。” 问皓显然与沈辽白有同样的想法,正要前往门口,身后却传来茶碗碎裂的声音,沈辽白回过身,看到方才还在欢快地聊着天的女子,此时都已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 沈辽白与问皓对视了一番,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其中一个女子身前试探了一下气息,却是早已气绝身亡。 “怎怎么回事?”分明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突然之间就毫无声息地死光了,沈辽白说不出有多震惊。 问皓指了指木几上的食物,道:“应该是谁在食物中下了毒,我们快走罢。” 沈辽白站起身看到了喜儿,她侧卧在木几上,面容平静,似乎只是睡着了。他跟着问皓往门口走去,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自门外传来。 “先躲起来。”问皓道。 然而这院落无遮无拦,只有一墙角的屏风可以躲人,沈辽白便与问皓躲到屏风后面。 进来的是一群侍卫装扮的人,沈辽白透过屏风的间隙,看到他们将躺在地上的少女尸体都抬了出去,他看到喜儿的手臂垂了下来,然后在侍卫看到的角度,对着沈辽白,睁开眼睛,露出一抹深深的笑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43险象环生(倒V)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沈辽白与问皓屏气躲在屏风后头看着侍卫将绣女们的尸体抬出去,一个侍卫在屏风前转悠了两圈,沈辽白正暗道不妙,侍卫已径直将屏风拉到一边,显出躲在屏风后头的两个人。 “你们躲在这后面做什么?”侍卫皱着眉问。 沈辽白有一瞬的手足无措,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回答道:“我们原以为有漏网之鱼,所以躲在后头想要借机行事,没想到几位官爷这么快就来了,这不正想出来向官爷们汇报情况么。” 侍卫倒也不怀疑,对着他们挥挥手,道:“别傻站着,快来帮忙。” 沈辽白与问皓对视一眼,各自松了口气,不过他们打算逃走的想法算是泡汤了,只能帮着侍卫们把地上的尸体抬出去。 绣房的门口停着十来辆用黑布遮盖的马车,车夫见沈辽白抬出尸体,便撩起车帘让他将尸体放进去,沈辽白这才看清马车的内部铺了好几层细软的黑色绢布,绣女们的尸体被整齐地并排放在一起。 “小心些,”车夫道:“别弄坏了她们的妆容,不然还要重新梳理,太麻烦,时间也快来不及了。” “这些尸体现在就要被送到王陵了么?”问皓问道。 这辆马车已放满尸体,车夫放下车帘,小心地将车帘束在两旁的车辕上,不透一丝缝隙,才回答道:“能给主上陪葬是他们的福分,不过在去王陵之前,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原本只要把尸体搬完,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谁想这群侍卫并不打算放过他们,那个发现他们躲藏之处的侍卫随手掀开一辆马车的帘子,示意他们坐进去。 这辆马车比较宽敞,再坐进去两个人不成问题,可是沈辽白并不想跟尸体共乘一车,尤其是看见了喜儿的尸体还在其中,他试着跟侍卫交谈换一辆马车,谁想这个侍卫态度坚决,到最后甚至想抽出腰间的刀,无奈的两人只好坐了进去。 车窗被不透明的黑布蒙的死死的,按理说沈辽白的眼前应是一片漆黑不能视物,可他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喜儿的面容。喜儿缓缓地坐了起来,将垂在颈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朝他露出一个颇有古怪的笑容,面颊边便浮现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深的有些可怕,好像面颊两边的肉完全凹陷了进去。 沈辽白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他维持着屈膝的坐姿,连手指都不能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喜儿靠近。 仿佛是故意要吓他,喜儿一点一点地挪到他的跟前,伸着细长的脖颈朝着他的正面呵出一口气,这让沈辽白想起在甬道里时感受到的寒意,他不禁瑟缩了一下。 “沈夫子,我觉得这群侍卫来者不善,弄不好是想连我们也一起杀掉,稍后我们下了马车,一定要抓好逃跑的时机。” 沈辽白突然听到了问皓的声音,眼前恢复成一片黑暗,他试着动了动手脚,只是有些僵硬罢了。问皓似乎对方才发生的事丝毫不觉,也就是说只有他一人看到了方才的幻象,不,有可能不是幻象,虚虚实实,连他自己都快弄不清楚了。 沈辽白尽量使自己的气息变得平稳,现在正在节骨眼上,他不想因着自己的个人原因而让问皓担心太多,以免打乱计划。 “沈夫子?”问皓没有听见回答,又试着唤了一声。 沈辽白低低了应了一声,道:“好,趁他们不备,我们就立即逃走。” 马车在平缓的道路上行驶了一阵,又驶入一段凹凸不平的路面,沈辽白估摸着马车已是出了王宫,他不安地捻着袖子,马车内部一片漆黑,那股阴森森的冰冷感还在身旁环绕。沈辽白咬了咬牙,终是伸手摸向那股冷风吹来方向,摸到了一张五官立体的冰冷的脸。 沈辽白惊呼了一声,朝着外侧的方向挪了些位置,碰到了坐在车门口的问皓,问皓疑惑地问:“沈夫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被木刺扎了一下手罢了。”沈辽白道。 问皓不疑有他,沈辽白呼了口气,摸了摸肩胛骨上的刺青,虽说他也不清楚身上的刺青是否对所遇上的妖魅之物都会起作用,若是往常遇上这种情况,刺青应当有所反应,还是说,现在的情况并没有危险? 马车行驶了颇长的一段时间,总算停了下来,车门从外面被打开,沈辽白跟在问皓身后下车,天上的那一轮弯月不知何时变成了满月,血红的月色看起来格外诡异。 马车停在一片幽深的树林里,侍卫将所有马车车窗上蒙着的黑布全都扯了下来,又不知从哪里提了两个木桶和碎片分别塞到问皓和沈辽白的手上。在远处时,沈辽白就已闻到淡淡的血腥味,等到将木桶提在手上一看,里面果真装着满满的一桶暗红色血液。 “把这些涂到车窗和车门上去。”侍卫吩咐道。 侍卫的刀尖朝着沈辽白,沈辽白只好按着他的吩咐,在木桶里打湿碎布,将血液一点点地涂满车框,等到两个人涂完,侍卫才挥挥手让他们站到一旁去。问皓扯了扯沈辽白的衣角,示意他站到一棵大树的阴影底下,这位置离侍卫较远,方便一会儿趁他们不备时逃走。 深夜的树林里只有沙沙的风声,大约一刻钟之后,这种沙沙声之中又夹杂着一些更为细小的声音。沈辽白随着侍卫们的目光往树上望去,只见一根头发丝粗细的东西顺着树干爬了下来,这东西看起来很像洞冥草的根须,但是更细一些,颜色也更深一些,它顺着树干蜿蜒而下,又一点点地攀上马车,通过车窗进入马车内部。 沈辽白的位置正好对着马车大敞的车门,因着明亮的月光,他看到这东西钻到了女尸的嘴里,并且一点点地往里挪动,于此同时,四周的树上爬下了更多这种东西,有的单独成形,有的拧在一起,有小臂大小,纷纷钻入马车。 这东西跟之前看到的藤蔓类似,但它们并不如藤蔓那般长,具体地说,它们只有成人手指长短,只是可以与其它首尾相连,形成细长细长的一个长节。 侍卫们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幅场景,问皓碰了碰沈辽白的手臂,轻声道:道:“就趁现在,我们走,小心些,别被发现。” 沈辽白点点头,方一转身,就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喷溅到了脸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立即弥漫开来,他转过头去看问皓,正对上问皓圆瞪的双眼,问皓僵直着身体,刀尖从他的心脏位置穿出,锋芒上还挂着血珠。 “你以为你们能走得掉么。”问皓身后的侍卫露出残忍的笑意,他抽出刀来,泛着寒光的刀面上沾满了鲜血。 沈辽白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依稀能听见问皓声嘶力竭地叫他快跑,然后转身缠住了侍卫,侍卫愤怒地又刺了他一刀,鲜红的月色和血色混杂在一块儿。沈辽白根本不能多做思考,只是本能迈动双脚,往前跑去。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还有侍卫叫喊的声音,沈辽白只顾着往前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在他因为体力不支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看到身旁的湖面上映出了一抹红艳的朝霞。 他躺在地上,一直等到朝阳升起,才像终于缓了口气,从地上缓慢地坐了起来,被树枝划乱的发丝从耳畔垂下来,遮住了视线。 “辽白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辽白慢慢地抬起头,楚愆阳就在他面前,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他突然有些想哭,之前经历过几次生死,他从不曾屈服过,即便是伤的严重,从来也都是咬牙忍着的,只是这次,亲眼看到朋友以悲惨的死法死在自己的面前,心里的悲伤怎么也抑制不住。 “愆阳,你怎么在这里?”沈辽白问道,声音虚弱游离,眸子里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我也不知道,”楚愆阳道:“仿佛一个走神就出现在这里了,我一直在找你们,你见到过其他人么?” “问皓他他他死了”沈辽白抿着唇,生生地忍着哭泣。 楚愆阳一脸震惊道:“发生了什么?” “我我”沈辽白哽咽着说不出来话来。 楚愆阳握着他的手,虽然有些焦急,却还是尽量地去稳住沈辽白道:“别急,慢慢说。” 冰冷的寒意从楚愆阳的指尖过渡到沈辽白的手掌里,沈辽白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抬头时眸中的雾气已经消散,他静静地望着楚愆阳,精致的五官和没有神采的琥珀色眸子,一使劲,手中的匕首已然没入了楚愆阳的胸口。 “你”楚愆阳无力地张了张嘴,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顺着脖颈流入衣襟。 “你不是楚愆阳。”沈辽白神色冷然道。 眼前的楚愆阳怔了怔,突然嗤笑了起来,“你怎么发现的?” 沈辽白坐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望着‘楚愆阳’,只说了两个字,“感觉。” “我竟忘了你的感觉比常人要敏锐许多,”‘楚愆阳’擦干嘴角的血迹,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道:“可惜再敏锐,你也预感不出自己的死期。” 他的神色骤然一凛,欺身上前抱住沈辽白的腰,沈辽白始料未及,手上的匕首照着他的后背又是一刺,他似乎被沈辽白的行为惹恼了,反过来拧住沈辽白的双手,沈辽白使劲地挣扎,脚一滑,竟滑入了身旁的湖中。 湖水顷刻间被血水染红,那人还紧扣着沈辽白的双手不让他有上岸的机会,沈辽白看到他在湖水中扭曲的面容,直到吐出喉咙里的最后一口气,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44挣脱幻想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胸口闷痛,肩胛处的刺青开始发烫,烫得沈辽白死死地皱起了眉,他艰难地睁开眼,只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几滴水珠沿着眉骨流入眼角,他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眼前的景物才清晰起来,第一个看见的便是正低头看着他的楚愆阳。 沈辽白怔了怔,楚愆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醒过来了吗?” 温热的触感自皮肤上传来,沈辽白不知为何一时竟无法言语,他只是舒展了眉,抬手握住了楚愆阳贴在脸颊上的手。 楚愆阳凑近他,仔细地看了看,沈辽白神情疲惫,额上有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体温也不正常地低,但他脸上却烧红一片,甚而连眼角都微微泛红,叫平时温润安宁的五官带上了一层病态的艳色。 “精血消耗,邪风入体你的刺青怎么样了?”楚愆阳反手牢牢扣住沈辽白有些无力的手指,轻声问道。 沈辽白费力地坐直了身子,一开口嗓子便是气音,他不得不缓了缓,才低声道:“很烫,好像烧起来似的。” 楚愆阳将他的衣物解开,露出来的肌肤因着寒冷而冒出一层细密的小疙瘩,白得有些泛青,然而肩胛处的纹身竟是连那一层伪装都无法遮掩,艳丽的红隐隐流动,楚愆阳小心地用水浸润伪装的边缘处,将其揭下,只见下头的纹身在白得如同瓷器一般的肌肤下冶艳至极,唐红色的花朵极力绽放,细长叶片如同纤细长剑,以拱卫的姿态围拢在花朵周围。 楚愆阳轻轻抚摸,甫一碰上,沈辽白便压抑不住地闷哼一声,脸上潮红愈加明显,楚愆阳不敢再碰,只得小心将衣领松松掩起,低声道:“你陷入了幻觉,但假如只是这样,刺青的反应不会这么大,看来是有什么东西威胁到了你的性命,这刺青被‘激怒’了。” 沈辽白喘了口气,道:“可是我在幻觉中并未感觉到刺青的异样。” 楚愆阳闻言皱了皱眉,此刻他们俩仍在那墓道中,不甚明亮的灯火正在他们头顶不远处,灯座在烛火下投出一片扭曲的阴影,一片安静中,除了沈辽白忍耐不住的喘息便没有别的动静了。 然而楚愆阳眉间的折痕却愈发深刻,他揽住沈辽白的腰,重新将他的衣领拉开,方才他只注意了沈辽白有纹身的左肩,没有检查旁的地方,此时再次观察,楚愆阳终于发现,沈辽白皮肤泛青并不是因着气血亏虚,太过寒冷,而是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身体。 那一片青色并不明显,范围也不大,且约摸是畏惧那片刺青,故而只聚集在右侧,而在左边身体上,肌肤颜色并没什么异样。 将右肩上的衣物拉下些许,楚愆阳以指腹在沈辽白的皮肤上轻轻按压,一路揉至后颈,便将刀片取出,用烈酒涂抹刀身,在沈辽白后颈处开了个口子,只见伤口处只流出浅红色的细细血流,顺着脊背线条慢慢流下,仔细看便能看见有什么东西在伤口下微微蠕动。 楚愆阳在沈辽白耳边轻声道:“若是太疼就咬着我。” 沈辽白尚未明白他的意思,便觉后颈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能感觉到有什么细长的东西,从伤口处被楚愆阳缓缓拉出,那诡异刺痛的感觉让他眼前几乎一片漆黑,汗水更是一连串地从脸颊边滚落下来。 这感觉持续的时间好似很短,又仿佛被无限拉长,直到汗水流入眼睛传来微微刺痛,沈辽白才呻c吟一声,从几近晕迷的状态中缓了过来。 他的视线被汗水所模糊,只能看见楚愆阳近在咫尺的深刻五官,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忧神色,他狠狠咬了咬唇,迫使自己清醒一些,费力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楚愆阳用拇指帮他将冷汗抹去,看着怀里脸色惨白的人,忍不住又将他搂紧了一些,在沈辽白额上又安慰地吻了吻,才道:“我从未见过,但好似是一种寄生植物,我已经用刀片将它钉在灯火上烧了。” 沈辽白眼前还有些发黑,他隐约感觉到了额上的温软触觉,却毫无气力去思索那到底是什么,然而呼吸却渐渐安定下来。 楚愆阳从腰囊中取出雪朱丹,喂沈辽白吃了,沈辽白休息了好一会儿,药效起作用之后,身上的疼痛感便消退了不少,而刺青在楚愆阳将那东西从沈辽白身体里取出时,便安静下来,烧灼感渐渐消失。 沈辽白接过楚愆阳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两口,问道:“发生了什么?” 楚愆阳目光落到墓道对面被植物根须覆盖的墙壁,其间偶尔露出的壁画颜色让他微微沉了脸,“是我大意了,一般王墓,这样名贵的鲛人灯中的确很有可能加入迷幻药物,但这儿却不是鲛人灯,而是这些壁画。” 沈辽白随之看了过去,道:“这么说,是绘制壁画的材料有问题吗?” 楚愆阳点了点头,“效果很强,恐怕不止药物的作用,壁画本身的内容也很有问题。” 沈辽白想起自己在幻觉中看到的一切,便低声道:“我还看到了问皓,但如此想来,应当也是幻觉,对了,问皓他们呢?” 楚愆阳道:“我也中招了,待我从幻觉中清醒过来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沿着墓道走了一会儿才看见你,想来是陷入幻觉后,因着幻象行动,故而失散了。” 沈辽白细细思索一番,道:“除了那壁画,想来这墓道和方才的高台百棺尚有旁的危险。”他将幻觉中看到的情形与楚愆阳讲了一遍,楚愆阳用指尖捻了捻方才被烛火燃烧殆尽的植物灰烬,道:“倘若这是真的,那么那群绣女应是当年陪葬所用,南越王将她们毒死之后,在她们的身体里放入了一种寄生植物,再加以处理,不仅是陪葬,同样也是防范盗墓者。” 沈辽白想起那时喜儿深深的酒窝,顿时不寒而栗,低声道:“必须尽早找到他们,那些植物吸食人的血肉,尽管速度很慢,但如若不及时处理,怕是要同那群绣女一般,成为皮囊了。” 楚愆阳握了握他的手,确认没什么问题了,方才将沈辽白从地上拉起来,两人一起沿着墓道往更深处走去。 墓道两边的根须之下,壁画鲜亮的色彩着实引人注目,未免再次被拉入幻觉之中,沈辽白微微合起眼,仅仅能看到前方楚愆阳模糊的背影,楚愆阳注意到他的动作,便重新拉住他,一时间整个墓道中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没走多久,便在墓道一侧看见了正为自己包扎伤口的秦召南,他用匕首在耳根处划开一道极深的口子,此时正汩汩地流着鲜血。 秦召南抬起脸看见他们,顿时松了口气,道:“有没有什么止血的药?这鬼东西似乎还能分泌出一种液体,不让伤口立即愈合。” 楚愆阳将一小罐药膏扔给他,问道:“只有你一个人吗?” 秦召南点了点头,他处理完伤口,站起来,侧过身体,道:“我身体里这东西不多,但是细如丝线,很难处理,你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么?” 楚愆阳没有言语,他微微眯起眼,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召南整理衣服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他皱起眉,慢慢抬起了头。 此时三人所在的位置,正好处于灯火所能照亮的范围边缘,尽管只是一瞬,秦召南仍然看见,在火焰不能照到的昏暗处,一张惨白人面一闪而过。 “啧。”轻轻发出咋舌声,秦召南道:“来了麻烦东西了。” 楚愆阳不动声色,握住沈辽白的手并不松开,另一只手指间不知何时已然夹着两片锋利刀片,他静静站了一会儿,手腕微微一动,刀片便激射而出,向上“叮”的一声钉入了墓道顶端。 沈辽白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声好似惨叫的声响,他抬头看去,只见墓道顶上,有什么东西正在光亮边缘挣动,楚愆阳反手勾住连着刀片的丝线,轻巧地向前扯动,随着一声裂帛似的动静,黑暗中顿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待楚愆阳收回刀片,一片薄薄的长条形物体便从墓道顶落了下来。 那物体一大半都隐没在灯火照不到的黑暗中,沈辽白只能看见一小部分,“这是” “人皮。”楚愆阳说道,他的神色很平静,琥珀色的眼瞳里却隐隐露出嫌恶的神色,倒是秦召南十分新奇地走了过去,将那东西拎了起来,“竟然这么完整看样子还是个少女,真浪费啊。” 楚愆阳冷冷地道:“我提醒你,这人皮里头装得可都是那些发丝似的植物。” 秦召南怔了怔,手一松,人皮落到地上,塌陷的脸颊正对着三人,沈辽白甚而能看到闭上的眼睛下那纤长的睫毛,衬着毫无血色惨白如纸的皮肤,显得十分诡异可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召南仔细检查了一遍双手,确认没有沾上那些东西,方才有些不快地问道。 楚愆阳看向身后一段明一段暗的墓道,“想必现下,那些‘少女’们大半都‘苏醒’了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45心迹初显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三人商量了一番,如今问皓和含章还不知去向,这条墓道一通到底并没有旁的岔道,那么那两人向前向后都有一定可能,如此一来只有分开行动,找到人后再汇合。 秦召南哀怨地看着楚愆阳两人,“这不显然是只有我一个被单独抛下了么。” 楚愆阳不为所动,冷淡地道:“要是觉得寂寞,以后可以把青祁带上。” 秦召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你瞧瞧你的样子,简直恨不得把他藏起来,将心比心,怎能对我提出这种残忍的建议来。” 楚愆阳懒得再理会他,拉着沈辽白转身就走,他们选择的是向前返回大殿的方向。 秦召南以扇掩唇,看了一眼自始至终两人交握的手,想了想,喃喃道:“说错了,应该是锁在身边才对。” 他挠了挠头,在身侧的墙上用扇子刻了一个极大极显眼的标记,以作汇合时用,便转身离开了。 沈辽白尚未听明白这两人的对话,便被楚愆阳拽走了,不知为何,他对秦召南话中那个‘他’十分在意,但又觉不能直接过问,便一路走一路纠结。 楚愆阳敏锐地察觉到了,便道:“怎么了?” 沈辽白犹豫再三,却是问道:“那个青祁是?” 楚愆阳注视着沈辽白有些躲闪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青祁原本也算是我们这一行的,不过现在已经洗手不干了,原因就是秦召南。” 沈辽白怔了怔,“什么?” 楚愆阳将视线转回前方的道路,淡淡地道:“为了把青祁留在身边,秦召南先是几乎脱离秦家,接着给青祁服用了会致使人全身无力的药物,将青祁关在他的一处别院里,整日看着他,最后青祁差点疯了,才被他的几个好友找到,闹了好一阵子,现下两人虽说在一起了,但青祁的身体已不允许他再干这个行当,只能放弃了。” 沈辽白静默片刻,道:“秦君我却是没看出来他竟是这样的人。”言语里满是不赞成。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一来秦召南家中也算是大户,二来青祁在这一行名声挺大的,朋友也多,两方对峙,几乎都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最后怎么平息的,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秦召南消失了半年之久,再出现时,青祁已经同意留在他身边了。” 沈辽白忽然道:“那位青祁是” “是男子,这一行是不会让女子涉足的。”楚愆阳仿佛明白他想问的,立即回答道。 沈辽白怔了怔,男子相恋虽说并不少见,但闹得如此声势浩大,他却是第一次见,犹豫半晌,他道:“那么秦君和那位青祁” 他话还未说完,楚愆阳便打断他道:“只此一人,得伴终生。” 只此一人,得伴终生。沈辽白有些怔怔的,他低着头,目光不经意落到他和楚愆阳一直握着的手上,不知为何,以往只是有些尴尬,此时却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整张脸都开始发烫,烫得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挣开手,仿佛那样那些隐隐约约的事实就可以重新被掩盖。 然而在他动作之前,楚愆阳却先一步放开了,沈辽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楚愆阳一把搂住腰,向后退了数步。 他抬起头,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段墓道,因为灯火照明范围有限,两盏鲛人灯中,总有一段是湮没在黑暗中的,此时他们后退数步,正好到了上一盏鲛人灯前方,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数不清的发丝一般的触须在正缓缓退回到黑暗中去。 “它们似乎怕光。”沈辽白道。 楚愆阳皱眉道:“数目太多,况且它们可以依靠那些人皮行动,若是依靠这些鲛人灯,恐怕无法全身而退。” 一时僵持,沈辽白可以听见黑暗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如同楚愆阳所言,一张惨白的人面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她’的肤色如同敷了数层白粉,呈现僵硬的不自然的白色,嘴唇干瘪,却涂了鲜亮的朱红口脂,连眉也精心描画过,五官纤秀,闭上的眼睛如同先前那人皮一般,有着纤长娇柔的睫毛,一切都和百年前一般,连妆容都不变分毫,正因如此,当整个身体暴露在灯火的光亮中时,沈辽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人皮中鼓鼓囊囊地充满了那些纤细的寄生植物,它们的动作不快,因而只有仔细看,才能在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时不时看到诡异的隆起,人皮如同□纵的人偶,由从口鼻耳中探出的植物茎须在墙上固定,慢慢地向沈辽白两人靠近。 楚愆阳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人皮俑整个暴露在光亮中,才不紧不慢地抬手用刀片将人皮俑划开一个硕大的口子。 刀片锋锐,直接将人皮俑自脖颈开始向下到肚腹处,豁开了一个大口,顿时,里头蠕动交缠的植物茎须成团地掉了出来,一接触到光,便蜷缩成一团,原本浅绿的颜色渐渐泛黑,沈辽白动了动鼻翼,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那些触须好似被烧焦一般散发出一股恶臭,十分难闻。 人皮很快便软绵绵地落到地上,外头套的锦衣也松了开来,还未掉出来的茎须在人皮和锦衣下挣扎涌动,沈辽白看着这场景,只觉浑身上下如同浸在冰水中一般,冷得他无法言语。 楚愆阳冷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要看了。”同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脸颊感受到楚愆阳手心的热度,沈辽白这才回过神来,他轻轻吸了口气,才道:“现下该如何是好?虽说这些植物惧怕火光,但为数众多,我们也不能困在这一点方寸之地,问皓和含章还不知情况如何。” 楚愆阳取出蓬火,丢入不远处的黑暗中,只见蓬火莹莹的绿光并没什么变化,但听声音,那些植物对蓬火的光没有反应。 “看来只怕明火。”楚愆阳道,他取出刀片,将几枚组装起来,接着走过去,将那人皮拖了过来,剥下人皮上松松套着的锦衣,这衣物和人皮也不知是用什么办法处理过的,历经百年依然柔软如昔。沈辽白看他动作,便知他要做些什么,尽管这些“少女”只剩下皮囊,沈辽白还是别过脸去,轻声嘀咕道:“非礼勿视。” 楚愆阳似乎隐约笑了一声,沈辽白耳根微微发红,过了片刻,只听楚愆阳道:“好了。”他这才转过头来,人皮已被楚愆阳扔回黑暗中去,而楚愆阳手上组装好的刀刃上被层层叠叠裹上了衣物,他走到鲛人灯旁,用匕首小心撬开灯罩,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楚愆阳的动作顿了顿,待火焰平静下来,方才继续动作。 沾取了灯座中清澈无色的鲛人油脂之后,楚愆阳又洒上些许烈酒,方伸到火焰上方,细小的火舌顺着酒和油脂的痕迹慢慢爬上衣物,形成了一个简陋的火把。 他重新握住沈辽白的手,道:“跟紧些,走吧。” 沈辽白明白此时形势严峻,也顾不得被握住时心底怪异莫名的感觉,两人一起走入黑暗中。 一走入其中,沈辽白便隐约看到无数惨白的人面潮水般向后退去,尽管外头裹着人皮和衣物,但火把与鲛人灯又有不同,鲛人灯尚有灯罩,而火把的火光则更为肆无忌惮,忌惮于跃动火焰传来的热量,那些人皮一时只得退却。 两人走了一会儿,已能隐约看到前方的入口处,沈辽白正松了口气,却听楚愆阳闷哼一声。 沈辽白侧脸望去,便见一个惨白人脸近在咫尺,他惊得向后退了一步,那人脸靠在楚愆阳肩上,正对着沈辽白的方向,缓缓露出一个极深的笑容来。 沈辽白只觉后颈一寒,他猛然反应过来,楚愆阳那一声闷哼怕是因着被人皮扑到身上,“楚愆阳,你怎么样?” 楚愆阳艰难地将手中火把换到另一只手上,道:“用匕首把它划开。” 沈辽白连忙拿出匕首,将扑在楚愆阳身上的人皮划开一道口子,因着那人皮的姿势,匕首划开的口子不大,楚愆阳毫不客气地将火把伸了过去,只听皮囊中发出一阵令人齿酸的摩擦声,过了片刻,整个人皮连同里头的茎须,软绵绵地自楚愆阳身上滑了下去。 沈辽白闻到了臭味,便知这具人皮已然不足为惧。他将楚愆阳被人皮扒着的地方细细检察了一遍,才松了口气道:“看来没有进入身体。这是怎么回事?它们不是畏惧火光吗?” 楚愆阳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火光,仿佛璀璨的金色,极其明亮,他看向已然不远的大殿,道:“它们不想放我们走出这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46背水一战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离大殿不远了,若是加快步伐,应当还”沈辽白话未说完,便被楚愆阳猛地拉了一把,身侧有什么东西擦过,沈辽白余光只瞥到一道白晃晃的影子,他喘了口气,沉默下来。 “恐怕来不及了,不把它们解决,怕是走不到入口。”楚愆阳眯起眼,松开了沈辽白的手,轻声道,“你拿着火把,走在前头,我断后,先到前面的鲛人灯处再说。”说罢,不由分说将火把塞到沈辽白手中,将连着最后一片刀刃的丝线解开,便推了沈辽白一下,催促道:“快走!” 沈辽白只得走在前头,他不敢停下脚步,深怕自己的犹豫会妨碍到楚愆阳。 楚愆阳背对着沈辽白,他在衣襟上撕下布来,将口鼻耳遮住,手腕一动,剩下的刀片随着机括声响从袖中飞射而出,在黑暗中打了一个来回,便听得几声闷响,也不知有多少人皮俑被他刺穿,失去人皮的茎须无法靠近在火光范围内的两人,只要火把没有大碍,便应当能到鲛人灯。 离鲛人灯只有两步,沈辽白正稍稍放心,眼前忽然扑来一阵阴冷气息,一具人皮俑直直地向着他手中火把扑了过来,竟是丝毫不顾火把热度。 沈辽白反应极快,微微侧身将火把向旁边挪了挪,那人皮俑没能扑到,却被后头的楚愆阳一刀划破颈子,细细密密的触须掉了出来,很快便在火光下蜷缩不动了。 楚愆阳除掉这一只过后,也不再维持方才的策略,而是一把拉过沈辽白,向前跑了两步,两人几乎是狼狈地扑进了鲛人灯的范围。 沈辽白喘着气,幸而他总是下意识地抬着手腕,所以火把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看了一眼壁上的鲛人灯,这墓道中鲛人灯是相对而设,鲛人油脂历经千年也不会烧干,此时灯罩中的油脂约摸还是满的,清澈无色的油脂仿若凝固了一般,可以看见里头伸到底部的白色灯芯。 “愆阳,能把这两盏灯的灯罩撬开么?”沈辽白站直了身子,凝神看着做工精细的鲛人灯道。 楚愆阳怔了怔,很快便依着沈辽白的话,将两边的灯罩都撬了开来,沈辽白仔细看了看,在心里预估了一下这些油脂的分量,便将自己的想法与楚愆阳说了。 “倘若能将这些油脂铺到地面上点燃,便是一道防线,即便那些人皮俑不顾天性,扑灭了这火焰,也应当能拖一阵。” 虽说如此,但如何取出灯油却是个问题,灯座镶嵌在墓道壁上的石砖里,灯座本身又是以铜铸成,怕是很难将其取下。 楚愆阳摸了摸灯座,便从腰囊中取出一只小瓶,那瓶子十分特别,并不是陶器或者瓷器,瓶身是半透明的,隐约能看见里头粘稠流动的液体。 楚愆阳小心翼翼地抜开同样材质的瓶塞,倒了一点儿在灯座上,液体滴落的瞬间,铜灯上发出“刺啦”一声,灯座基部开始融化,没过一会儿,铜灯便从墙上掉了下来,楚愆阳伸手稳稳地接住了。 另一盏灯如法炮制,将两盏灯交给沈辽白,楚愆阳慎重地将小瓶子收好,才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些布料来。”说罢便几步进了黑暗之中。 沈辽白守着油灯和火把等了片刻,便见楚愆阳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在墙壁上蹬了一脚,落地时正好在沈辽白面前,他身后几个追来的人皮俑已在不同的地方被划破了口子,此时嵌在其中的刀片让它们无法逃脱,生生被拉进了光亮中,挣扎蠕动一番后便慢慢安静下来。 楚愆阳将这几具人皮俑在墓道地面上摆成一条,整理好后,接过沈辽白手中的油灯,将其中的鲛人油脂慢慢倾倒在人皮俑上,当第二盏灯的火焰因着油脂愈少而将要熄灭时,楚愆阳干脆利落地将油灯丢了进去,微弱的火苗遇到被鲛人油脂浸透的人皮俑,顿时烧了起来,并很快形成了一道规模可观的火墙,楚愆阳直起身,“走吧。” 他们现下所在的鲛人灯离入口不过数步,但那数步之后,便是大殿,大殿中的光照来自于洞冥草,那些寄生植物并不畏惧洞冥草的光,因而大殿才是最为凶险的地方。 两人进入大殿,大殿中依旧和来时一般,金玉珠宝在洞冥草柔和的光芒下闪烁着炫目的光彩,而高台上,百棺之中的尸体却少了大半。 两人上了高台,沈辽白很快便找到了棺木中昏迷不醒的问皓,此时问皓的形容十分可怖,棺木中无数根须自他的口鼻处进入身体,皮肤下隐隐能看见绿色的茎须缓缓蠕动。 沈辽白将火把靠近问皓,与此同时,楚愆阳在问皓身上挑了几个地方,开了几道小口子,随着血液流出,问皓体内的茎须几乎立刻向伤口处涌去,接着便被火光烧得焦黑,如此反复,终于将问皓体内的茎须清理地差不多了,楚愆阳检查了一遍,将雪朱丹给他服下,过了片刻,问皓终于醒了。 问皓的状况比沈辽白要严重得多,从他伤口中涌出的根须几乎已有长针粗细,显然吸食了不少血液,尽管用了药,他一时间依旧无力,沈辽白将他从棺木中扶了出来,问皓休息了一会儿,便将自己看到的幻觉细细说了一遍,其中大半竟与沈辽白所看到的相差无几。 沈辽白道:“这些植物饿了数百年,却仅仅是从最初的手指粗细变成我们遇到的丝线粗细,显然生存能力十分强,以前进来的人怕是难逃这一劫,在幻觉中便被它当做了食粮。” 楚愆阳站起身,将所有棺木一一查看之后,回到沈辽白身旁,道:“这些棺木里已不全是当初的绣女了,想来是有一些女尸被进入王墓的人破坏,而替代的便是没能逃出幻觉的人。” 沈辽白道:“那含章” 楚愆阳摇了摇头,“他不在这里,我们这一路也未能看到,先去寻秦召南,说不定他已经找到了含章。” 三人休憩了一会儿,便重新回墓道中与寻找秦召南和含章。 一进入墓道,沈辽白便敏锐地察觉到墓道中原本如影随形的人皮俑几乎消失了踪影,离入口不远处的火焰依旧燃烧着,只是因着衣物被烧去了许多,火势并不如初时那般强。 他只是怔了怔,便明白过来,“那些人皮俑不敢追过来,它们去找秦君他们了。” 秦召南那里最多便只有两人,加上含章还不知状况如何,若真的被大量的人皮俑攻击,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为了以防万一,楚愆阳返回大殿中取了几样长柄器具,挑起燃烧着的人皮俑,草草做了两三个火把,以作防身。 三人一路来到秦召南做了标记的地方,却没有看到秦召南的身影,显然他还在墓道更深处。 沈辽白又经过那些壁画,此时已不敢再紧盯着看了,眯着眼一扫而过,竟发现壁画内容与他的幻觉相差无几,他甚至看到了壁画描述森林的那一幅上,有两个身着官袍站在树荫下的人,似乎是他与问皓。 “沈辽白!”楚愆阳蓦地轻呵一声。 沈辽白呆滞的目光总算变得清明起来,他没有想到这壁画如此厉害,只是看了两眼便着了道,稍稍压制住心头的慌乱,他别过头去不再看壁画。 如此走了片刻,沈辽白看到前方出现了洞冥草的星光,应该快要到出口了,楚愆阳却突然停下脚步,示意他们稍后前进。前方鲛人灯的光亮已然黯淡不少,灯光的投影打在一侧墙壁上,显出一个极其扭曲的人影。 那人影只静待半刻,便迅速挪动起来,直接从躲藏的墓道顶端一跃而下,大张的口鼻中喷射出细长的植物,似数道银针朝面门直射而来。 楚愆阳镇定自若地举起手中的火把,挥舞了两下,将那细长的东西一烧而尽,人皮俑吃了亏,匍匐在地上正要逃跑,楚愆阳已先一步运起刀片划开它的背部,将火把伸了进去。 墓道不通气,沈辽白被这股恶臭熏得只咳嗽,人皮俑的衣裳接触到火苗燃烧了起来,一时间巨大的火光照亮了这段墓道的四处,缕缕青烟上升,沈辽白顺着青烟往上一看,只见拱形的墓道上方,趴着二十来具人皮俑,细长的植物自它们口鼻中一伸一缩,像极了紧盯着猎物吐信子的蛇。 他们三人之中,问皓失血过多很是虚弱,勉强能走动,沈辽白都不能保证自己不被植物入侵,只有楚愆阳一人能对付这些人皮俑,然而二十来具人皮俑一起攻击,他未必能应付得来。 沈辽白的火把光亮已减弱不少,他举着火把与楚愆阳并肩而站,楚愆阳的唇角微微上翘,似乎在微笑,他并将沈辽白往后推,反而与他靠的更近了些。 墙上的人皮俑几乎是一同涌过来,铺天盖地的交错的细长丝线像一张散开的巨型网,要将他们罩住,楚愆阳立即运起刀片划开它们的皮肤,前段的植物接触到火苗纷纷燃烧,然而当一大团纠缠着的线球落到火把上时,火光便开始明明灭灭。 一个人皮俑直直地冲着沈辽白而来,楚愆阳分不开身,沈辽白下意识地将火把往前一捅,火把竟刺入了人皮俑的口中,那人皮俑飞速地往反方向一蹿,带着火把往墓道的另一头去了,要去追已经来不及。 没了沈辽白这边的帮助,楚愆阳更是吃力,稍不留神,连他手上的火把也被人皮俑夺了去,三人只前行了十几步,此时都喘着气,背向一侧的墓道石壁而站。 人皮俑又聚集起来,显然在酝酿下一波的进攻,人皮俑往上进一步,三人便往后退一步,几下便贴上了身后的墙壁。 沈辽白取出袖中的匕首,抿了抿唇,道:“拼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47逃出生天 《盗墓之迷踪》最新章节 一滴冷汗自沈辽白的额角滑下,他扬起匕首,径直刺入迎面扑来的人皮俑的面部,没入人皮内部的匕首被里面的植物紧紧缠绕,沈辽白卯足劲也不能将之抽出来,大量的触须自人皮俑的鼻腔与耳部伸出,针尖细小的一段已拧成长如丝线的一截,环住沈辽白的手腕,蜿蜒地往他面颊上爬去。 幸而楚愆阳运起刀片,割断了他手腕上的触须,趁着植物略一松动的时间,沈辽白握着匕首往下一划,锋利的刀刃立即顺着面颊往下直腹部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缩在身体内部团成球状的植物从人皮俑中掉了出来,只是这处墓道的鲛人灯亮度太弱,那些植物仅仅是蠕动了一会儿,便又纠缠着回到人皮俑的身体内部去了,触须又自它们的耳鼻中伸展了出来。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在他们解决完这群嗜血的东西之前,体力便已吃不消了。 沈辽白反握住匕首,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他有丝毫走神,他一面紧盯着眼前伺机而动的人皮俑,一面想着是否有方法逆转时机。一个巨大的火球就从墓道尾端被抛了过来,燃烧的刺目火光立即使得人皮俑后退了数步。 “快跑”秦召南的声音自墓道另一头转来。 沈辽白下意识地去握楚愆阳的手,在半空中就被楚愆阳反手握住,拉着他往墓道尽头跑去,沈辽白往后看了看,只见人皮俑丝毫不犹豫,任凭大火烧毁外层的人皮,爬到墓道的顶部,跟在他们身后追了过来。 三人刚刚踏入墓道后头的侧室,秦召南立马又将手上点燃烧了一半的丝被扔了出去,大火只烧掉了一半的人皮俑,剩下的人皮俑停在墓道的后端没有动作,浅绿色的触须在人皮外蠕动伸缩,仿佛警戒着什么一般,在楚愆阳正准备攻击时,突然转头离去了。 “帮忙,关门。”含章指了指墓道的端口。 沈辽白这才看到端口的两扇玉门,赶紧去帮了一把手,将门合上了。这间侧室只有寻常人家的房间大小,此时弥漫着火球燃烧的青烟和植物烧尽的刺鼻味道,短时间内是散不去的,沈辽白累的腿脚发软,顾不得许多,刚要坐下休息,就被楚愆阳拉了起来,往右走了两步,又看到另一扇打开的玉门。 玉门之后的房间比之前的房间大了两倍,放着陪葬的器皿,在靠近墙根的地方竟然还放着一张卧榻,楚愆阳让沈辽白坐在卧榻上休息,自己则去门口看了看,确定人皮俑没有追过来,适才返了回来。 沈辽白将卧榻让给问皓躺下,现下已然汇合的五人中他伤得最重,现下还是脸色惨白,跟着他们一路折腾尚有气力逃跑已是万幸,他自己则直接靠着卧榻坐在地上,方便查看问皓的情况。 “外面那间偏室是储物室,放着主人身前的衣物之类,”秦召南指了指放在陈列架上的金瓷器与墙上的字画,道:“这间大概是收藏室罢,我查看过了,没什么危险。” 沈辽白适才舒了口气,道:“那些人皮俑怎地不追进来了?” 楚愆阳坐到沈辽白身边,将水壶递给他道:“大概为了防止人皮俑内的植物肆意生长破坏了墓主的陪葬之物甚至延伸到主墓室中去,所以在这里放置了什么让那些人皮俑惧怕的东西罢。” 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所以那群人皮俑方才顾不上怕火的天性,硬要追上沈辽白他们,因为它们知道,只要过了墓道这段狩猎区域,它们的猎物就会脱离它们的狩猎范围。 沈辽白喝了口水,清凉的水流润湿了咽喉,令他稍稍恢复了些精神,“可是,我们进来的这间房间里,似乎并没有旁的墓道存在,我们应当如何离开这里前往主墓室去?” “沈夫子,你且先休息一会儿罢,无时无刻都在思考着问题你也不嫌累。”含章倚在玉门上道,他没什么明显的伤,看脸色也没什么大碍。 秦召南点点头,道:“含章你说的极是,这样罢,我们几人先休息一下,找墓道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彼时含章已寻了个地方坐下,取出干粮正要开吃,闻言嚷道:“秦君,我可也是受了伤的,也需要休息。” 秦召南冷哼了一声,道:“别说你手臂的那几道伤,那可是你自己进入幻觉的时候给挠的,我们在外面被人皮俑追的死去活来,流血流汗不说,我为了找你,差点就被那群人皮俑给连皮带骨地吃了,你倒好,躺在这张卧榻上睡大觉,喊了你半天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含章揉了揉头发,也有些迷茫,道:“我只觉得当时困乏难忍,两眼一黑就睡过去了,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你们赶紧处理一下伤口罢,那些东西闻着血气就兴奋,兴许趁你们不备就钻伤口里去了。” 若是有东西钻入身体内部,刺青一定会起反应,沈辽白现下除了因长期奔跑导致的双腿无力以外,并没有别的不适,他查看了问皓的伤情,果然如含章所说,在问皓的伤口附近,有一两段青色的东西,若不仔细看的话,跟人体的脉络没什么区别。 问皓伤口的血迹已经凝结,楚愆阳就着伤口用烫过的匕首轻轻一划,鲜血又涌了出来,皮肤下面的青色东西开始挪动,刚刚在伤口处探头,就被楚愆阳掐住,从里面抽了出来,掷在地上,它们吸过血的身体已经从针尖大小暴涨开来,在地上扭动了两下便不动了,楚愆阳处理好问皓的伤口,又从他的腰囊中取出几粒药丸就着水让他服下。 “问皓拖累大郎了。”问皓虚弱道。 “你先休息,别管旁的事了。”楚愆阳虽然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却放软了很多。 问皓看了一眼蹲在门口吃东西的含章,确定他没事之后,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放心吧,他没事的,”楚愆阳拍了拍沈辽白满是倦容的脸颊道:“你也休息一会儿罢。” 沈辽白便依着楚愆阳,调整了姿势,靠在卧榻上小憩。他睡的很浅,且做了个噩梦,仿佛又置身在了幻觉之中,分不清虚实,他一下便被惊醒,喘着粗气坐了起来,直到认清身处的环境后,才如释重负地靠回到卧榻上。 楚愆阳就在他的身侧,还紧紧地握着他的一只手,沈辽白偏过头看向楚愆阳,楚愆阳睡的也不安稳,长而卷的眼睫时不时地颤动一下,沈辽白往前靠了些,抵着楚愆阳的额头,楚愆阳的睫毛刮蹭着他的面颊,有些痒,他却觉得十分安心。 沈辽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楚愆阳和秦召南已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轻手轻脚地查看这间房里的东西。 听到窸窣的动静,楚愆阳转头去看沈辽白,淡淡一笑道:“睡醒了么?” 之前的不安与恐惧似乎突然就被楚愆阳的笑容瓦解了,沈辽白也笑了笑,道:“找到什么了吗?” “暂时没有,”秦召南从偏室探出头道:“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可能设有机关,不能随意碰触,我们只能凭借肉眼去看,哪有那么容易看出来。” 也就是说,这里的随便一样东西,或大或小,都可能是开启主墓室墓道的机关,沈辽白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这里的陪葬物品少说也有几百件,要在几百件东西中找出一件带有隐藏机关的东西,还不能找错,着实不易。 沈辽白站起身,拂去衣裳上的灰尘,走到楚愆阳身边,与他一起查看陈列架上的瓷器,道:“我想影青应该会留下什么标记吧。” “是因为看到盗洞口留下的标志才这么说的吗?”楚愆阳问道。 沈辽白摇摇头,道:“他把线索留在谢五的家中,应当就是想让人顺着他的线索找下去,而后又在张角墓的出口留下字句,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他没想到找他的人竟然是我,大概是我太愚笨了,到现在还没有猜透他的意思。” 楚愆阳上前半搂住他的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道:“若不是你,恐怕也没有人会发现沈影青留下的线索罢。” 沈辽白轻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显示他对这件事还是十分介意的。 “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已经尽力了。”楚愆阳道,说罢,便又去查看那些金器了。 沈辽白想起楚愆阳跟他一样的遭遇,虽然楚愆阳嘴上从不说,面上也不曾显露,但是心里也一定十分担心,他这不是在给楚愆阳添堵吗?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沈辽白一同查看起了陈列架上的摆设。 墓室常年封闭,又在地下,陈列架上只落了薄薄的一层灰,而若是什么物件有被挪动过,那么物件的四周应该会比较干净。可沈辽白没想到竟然还有更直观的方式。 “看这个”楚愆阳道。 沈辽白随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便看见一枚小小的金印,而在金印的旁边,潦草地刻着一朵花,沈辽白对这朵花是再熟悉不过,这是一朵盛放的唐菖蒲。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次吻 这确是沈影青留下的记号无疑,他直接标出了开启通往主墓室墓道的物件,但是问题又随之出现。这枚金印很是精巧,印纽作一龙蜷曲状,龙首尾及两足分置四角之上,似腾飞疾走,这其中龙首尾与两足分别指向上下左右四个方向,若是转错了位置,可能会出现别的机关。 含章摸着下巴道:“沈影青怎地也不将方向标清楚,这就好比凭白给了一个馅饼,又告诉只能看不能吃一样。” 秦召南用扇子抵着下巴,神色也颇为苦恼,“他大概是觉得,跟随到此的,若是连着小机关都解不开,再下去也是自寻死路,还不如让他们直接打道回府,保一条性命。” “们族长博闻强识,他有族长的帮助自然如鱼得水,这种小机关自然不话下。”含章道,面上显出些许轻慢神色。 秦召南轻笑了两声,道:“怎地这是不信任家大郎吗?” “不是这个意思,”含章怔了怔,梗着脖子,难得地露出吃亏的模样,嘴硬道:“秦君莫要乱讲,若是大郎当真误解可如何是好。” 他俩一旁一言一语,沈辽白却还低头看唐菖蒲的标记,这标记只用了寥寥几笔勾勒而出,刻痕相当潦草,应当是仓促之下为之,而且再如何仔细观察,这除了是一个普通的标记之外便毫无其他特殊之处,但是不管怎样,这证明沈影青确实来过此处,沈辽白他们追踪的方向并没有错。 沈辽白转头望了楚愆阳一眼,见楚愆阳正敛着眸子思考,毫不意身旁的吵闹,沈辽白怕打搅到他,便将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却见楚愆阳蓦地抬起眸子,带着惯常的平静神情,伸手握住了金印。 一时间所有的声响都停了下来,三将目光锁定楚愆阳握着金印的手上,楚愆阳的手指微微一拢,手掌使劲下压,只听得‘咔嚓’一声,一半金印没入陈列架下头的木板之中。于此同时,整间墓室剧烈一震,顶层的灰土扑簌地落了一下,呛得几直咳嗽。 墓室里响起了沉闷的摩擦声,待尘土散去,众才看到他们的身后,半面墙壁已经移开,露出后头的拱形墓道,这条墓道也就十来步长短,然后拐了一个弯,再看不清楚后头的状况了。 秦召南揉着因尘土弥漫而红肿的眼睛问道:“楚愆阳,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楚愆阳瞥了他一眼道:“印章应当如何使用?” 秦召南恍然大悟,方才楚愆阳只是重复了一番盖印章时的动作。这枚金印小巧玲珑,辅以龙的造型,很可能是南越王的王印,他既将王印摆此处做机关,自然不会真的傻到标明四个方向以供后选择,简单地说,这龙首尾指示的方向不过是个障眼法,思及此,秦召南向着楚愆阳似模似样地拱手道:“楚君才智,秦某佩服。” 楚愆阳瞥了他一眼,冷淡道:“若不是光顾着拌嘴,应当也能看出来。” 秦召南以扇掩面,心虚道:“们还是快些进去罢。” 彼时问皓已震动中醒来,他的面颊已恢复血色,精神也较方才好了许多,他喝了些水,除了身子还有些软弱无力,已无大碍,他不愿因身体抱恙而拖累楚愆阳的行程,含章便他身旁搭把手扶着他,跟秦召南的身后走入墓道,沈辽白与楚愆阳则负责断后。 沈辽白的后脚跟刚一踏进墓道,身后的半面墙壁便以极快的速度合上了,巨大的声响吓了他一跳,他敲了敲那堵封上的墙壁,声音严实沉闷,是十足的青石板砖,就算有工具也不能轻易破开。不过他们估计不会原路返回,否则又要遭遇大殿里的那群皮俑,他们没了火把,势必又是一番苦战。 这条墓道里也生长着洞冥草,不论是数量还是大小都比不上前面那座大殿里的,孤零零的巴掌大的叶子从墙上的那一方泥土中伸展出来,光亮也小了许多。转过拐角,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他们便进入到另一个墓室。 这间墓室的规格十分特别,呈皿字型,除了中间有两道青石板砖铺就的道路,其他全是自然的土壤,沈辽白蹲下去摸了把土,十分松散,还有些湿润,再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湿气,莫不是前方有水源? 墓中引来水源,可能是为了使生气不轻易流出,而这松散的土壤又当如何解释?是建造得仓促所以部分地方只好敷衍了事?可看这脚下的青石板砖,上头还隐约能看见精美的蝙蝠纹路,墓室的四面墙壁也打磨地十分光滑,应当不是时间仓促的问题,最后只剩下一个解释,这墓室本就是如此设计的。 这么说来就奇怪了,王陵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工匠们精美修饰过的,为何独独留了这间墓室,将土壤裸c露出来?不过现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宜,这间墓室,除了满地的土壤以外,两道过道的两旁各有一座高台,仅看规模的话,比之前大殿里的要小上许多。 “含章陪着问皓下面,辽白与上左边高台,召南去另外一边。”楚愆阳道。 秦召南已习惯了这种不公平的组队方式,楚愆阳吩咐之前便率先一走向右边的高台。 高台的楼梯弯弯曲曲,栏杆是奢华的白玉造就,上面雕刻着精美的纹饰,待到沈辽白爬到高台顶端,终于明白为何地上会铺满土壤,因为高台顶端有一个深坑,深坑里种了一棵树。 “这这”沈辽白指着那棵树只有他膝盖处高矮的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这棵树,树干只有拳头大小,形态倒与外头的树木没什么区别,奇异的地方于,这棵树通体黝黑,树干及树枝部分像被火烧过似地,龟裂开一条条缝隙。楚愆阳看了看,又下了高台,再回来时手上带了几片洞冥草的叶子,他将叶子凑近树干的缝隙一照,果然看到缝隙之中那翠绿色的斑点。 “这跟影青留邸舍里的树枝一模一样,难道他就是为此而来的么?”沈辽白道。 楚愆阳眯着眼睛瞧了瞧,道:“原以为树枝只是一个线索,如此看来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寓意。” “古老的南越边界,藏着一座深山,是仙住的地方,有醴泉围绕,而醴泉中一块生气聚集的地方长着一棵焦黑的仙树,若是凡碰触,会遭到仙的惩罚。”沈辽白喃喃地重复孟连那时传达的话,“张角墓中看到的那副壁画,一个将树枝交给了张角,然后他变成了一个怪物” 楚愆阳沉着脸道:“就目前来看,张角墓与赵佗墓的关联于,他们两个的墓中都有同样的树枝,区别于赵佗墓中是一整棵树,而张角只拥有一小段树枝。沈影青进入张角墓穴的时候很可能也接触到了树枝,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来此处寻找解决的办法。” “是说,影青也变成了像张角那样的怪物?”虽然极尽隐忍,沈辽白的声音还是止不住地颤抖,这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事情,那时与孟连也曾说起过,但是并未往心里去,或者说他下意识地将这种可能性压了心底,不愿想起,但现下眼前的情况却让他不得不面对事实。 “辽白,冷静一些,”楚愆阳拍拍他的面颊道:“事情或许不像想的那么糟,不是说沈影青身上也有同一样的刺青吗?况且他既然能来到这里,证明他应当没有大碍。” 沈辽白叹道:“但他先前给家里寄的信,还有留出口处的话,都表明他似乎有性命之忧。” “若是他变成如同张角一般的怪物,觉得他还可能给家里寄信吗?”楚愆阳问道。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温和地注视着他,沈辽白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脸,好似鬼魂,沈辽白犹自沉浸弟弟性命堪忧的恐惧中,喃喃道:“还记不记得跟说过,张角或许还有一些智商?他当时看着的眼神,他” 他接下来的话语彻底卡了喉咙里,因为楚愆阳径直吻住了他的唇,他的眼前只能看到楚愆阳漂亮的瞳孔,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他就这么圆瞪着眼睛,僵直地愣原地,直到楚愆阳松开他,他还维持着半跪着的姿势呆原地。 楚愆阳好笑地捏了捏他的下巴,指尖他的唇角轻轻扫过,道:“快呼吸,是要憋死自己么?” 虽然他跟楚愆阳亲吻并不是第一次,但是之前的两次全是因为水中渡气给他,这么清醒状态下的轻吻还是第一次。唇上尚且留温暖的热度,沈辽白只觉得血气全部冲上了面颊,“做什么” 为何吻这句话他卡了半天也没能够完全说出来,没什么能比现的情形更让楚愆阳的心情放松了,他轻咳了一声,端起严肃的模样拍了拍沈辽白的脸颊道:“若不这么做,依着那倔强的脾气和爱钻牛角尖的性子,不想出一个最坏的结果来是不会罢休的。” “好好像是这样的,不不对,不是这个意思。”沈辽白已经无法想象自己现下的窘迫样子,若是有个地缝,他真的很想钻进去躲一阵。 那厢秦召南已经检查完毕,见他们这边还没有动静,于是爬上他们这边的高台,惊讶道:“诶,怎么也是这么一棵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凶猛蝙蝠 楚愆阳站起身来往秦召南检查的高台看去,高处没有亮光,只能看到高台模糊的轮廓,不过依着秦召南的话,想来他那边也是相同的情形,楚愆阳将自己方才跟沈辽白的猜想与秦召南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大概是秦召南最想听到的最后一幕。 秦召南皱着眉半跪树前,拿着已经暗淡的洞冥草叶子一照,果然如楚愆阳所说,他拿着扇子想要触碰树干的缝隙,却被沈辽白拦下,沈辽白严肃道:“尚未清楚状况之前,秦君还是不要随便乱碰的好。”。 沈辽白的神色一改以往的淡然温和,出奇得紧张,起码秦召南从未见过沈辽白如此反常的模样,虽然最初听说楚愆阳要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下墓时他还有些反对,但是后来看到沈辽白遇事时镇定自若的模样,他倒有些佩服沈辽白了。 秦召南讪讪地缩回手,摸了摸下巴道:“们假设这树真是太爷所说的仙树,碰过它的会受到惩罚,可是和楚愆阳,甚至于含章问皓也都碰过,们不都活得好好的吗?” “不,还有一个。”沈辽白喃喃道。 “谁?”秦召南疑惑地问。 “宋千程,”沈辽白脸色苍白,仿佛觉得冷似地将手拢袖中,道:“他进主墓室之前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从被张角带到藏宝洞到再见到他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那时候楚愆阳与张角纠缠,他并未受到攻击。将他扶到墙边坐着的时候也检查过他的身体,没有肉眼所见的伤口。好像就这半个时辰里,他突然变得软弱无力,连说话都很费劲,到最后连呼吸都变弱了。” 宋千程这秦召南听说过,似乎是定王十分宠信的谋臣之一,他死墓中之后,定王对着楚愆阳发了一大通火,秦召南听到这个消息后,以为依着定王自负的秉性,少说也得将楚愆阳关起来,可是过了两天,定王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不仅放了楚愆阳,还赏赐了他不少东西。 秦召南当时未向楚愆阳打听宋千程的死因,如今听沈辽白说起,竟是如此离奇的死法,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墓中一切诡秘莫测,兴许是宋千程之前接触到什么毒液,之后正巧主墓室毒发身亡也说不定。” 楚愆阳点点头,接着说道:“们之中最精通医术的是问皓,当时含章受了重伤,问皓忙着照顾他,自然忽略了宋千程,而且忘了么,踩到机关下到真正的墓室之后,们与宋千程走失,少说也有两三个时辰,说不定他是那时就已中了毒。” 他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沈辽白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并没有如何好转,但依旧勉强笑了笑道:“对不住,方才是失态了。” “不碍事,”秦召南挥挥手道:“担心亲,这几天以来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儿,精神紧张也是情有可原的。” 楚愆阳不动声色地握住沈辽白微微蜷缩的手指,道:“嗯,已经比秦召南好上太多了,秦召南第一次下墓的时候,被一只毒尸追着跳下河去,以为能躲避毒尸的攻击,结果脚被水草缠住,险些淹死。” 秦召南立即涨红了脸,嚷道:“诶楚愆阳,说能不能不要难得严肃正经的时候讲的丑事。” 沈辽白被彻底逗笑了,他稳了稳心思,道:“们先下去罢,含章该等急了。” 问皓背靠着高台闭目养神,含章一旁正觉百无聊赖,见他们下来,便问道:“上头有什么?” “两棵树,”沈辽白说:“与们邸舍里见过的树枝一样,生的焦黑的树。” “是么?”含章似乎对此感到新奇,道:“上去看看。” 也不等楚愆阳的应允,含章已三两下蹿到台阶上了,待他上了高台,便整个都被黑暗所吞没了。 “这些纹路,”楚愆阳指了指高台上雕刻的纹路,道:“似乎不是常见的冥室纹路?” 这些纹路就他们面对着高台目光所平视的地方,精细的线条一路蜿蜒扭转直冲着高台顶端而去,即便楚愆阳已经举起蓬火,也只能看到十分简短的一部分。 沈辽白觉得有些熟悉,他看了一会儿蓦然想起是哪儿见过的,“张角的木棺上,也刻着类似的纹路。” 当时因着外面的石椁门太小,只有沈辽白一能爬进去,因而也只有沈辽白看到了张角的木棺,不过他那时候完全没有意棺材上的纹路,只当是寻常的彩绘,他转过身去,看向身后的另一处高台,恍然大悟道:“之前张角的石椁中曾经看过一处祭台,这两座高台与那处祭台建设的一模一样,只是规模较之那处祭台要大了许多,那座祭台的中间有个条形凹槽,当时想着那凹槽可能是用来放置影青给的树枝,现下一想,大概确是如此。” 祭台?楚愆阳皱了皱眉,他走到墓室中央站定,这两个高台迎面对称,上面皆绘有古怪的纹路,目前还不知用处。 “一定不是巧合。”楚愆阳道:“这树无论是对张角还是对赵佗,都有特殊意义。假如这两座高台是祭台,赵佗定然是希望自己死后还能得到庇佑,那么此处离主墓室一定不会远了。” “问题是两棵焦黑的树能庇佑他什么?”问皓问道,从他说话的声音就已看他的状态逐渐恢复。 他的问题是所以都想知道却又猜不透的,楚愆阳看了看墓室另一头的甬道,道:“不管是什么,先往后面走再说罢。” “含章!”秦召南向着高台上方喊道:“快下来,们要继续往前走了。” 上方却没有丝毫回应,一股略有似无的腥味从上方传来,沈辽白一怔,道:“有血气。” 楚愆阳面色一凛,迅速跑上高台,沈辽白也想上去,却被秦召南拦下了,秦召南道:“上面空间狭小,若是发生打斗,多反而施展不开。” 沈辽白虽然心中焦急,也只能待下面等楚愆阳的消息,血腥味越来越重,连秦召南都察觉道了,洞冥草的光芒骤然变大,剧烈的照射而来的光芒甚至有些刺眼,那一瞬间,他看到一股鲜红的血流从祭台顶部流下,上段时顺着旁支分散开来,又迅速顺着纹路向下,鲜艳的红色描绘出了纹路的图案——一颗巨大的根枝弥漫的树。 也不知是满目红色看的眼花,还是真的整座祭台好似充了血,连白玉栏杆都隐隐泛着红光,沈辽白觉得有些心慌,每次他觉得心慌时,必然有刺青的部分因素,他抬头喊道:“楚愆阳,怎么样了?” “已经替他包扎好伤口了,”楚愆阳探出头道:“马上就带他下来。” 然而沈辽白的心却紧紧地悬了起来,他分明看到黑暗的墓室顶端,亮起了两点绿幽幽的亮光,紧接着绿光下移,亮如白昼的光芒中沈辽白看到一只巨大的蝙蝠正向着楚愆阳飞去,“楚愆阳,小心!” 楚愆阳虽然没有看到身后的东西,然而光凭着这股劲风他就能推断出来袭来的东西的硕大体型,他弯下腰,几乎贴地面上,这只蝙蝠堪堪擦着他的头顶飞过。等到蝙蝠再往回飞时,他已运起袖中的薄刃飞速击了出去,蝙蝠的翅膀上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蝙蝠发出惨叫声,消失了墓室顶端,只是照着它尖利的叫声还是能判断出它现所处的位置。 当秦召南从楼梯上将含章搀扶下来的时候,含章已从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能自己行走了。 蝙蝠的尖叫声短暂的戛然而止后,突然此起彼伏地响起,黑暗之处亮起了幽幽绿光,紧接着传来剧烈的翅膀拍打声。 沈辽白往身后一看,只看到一大片黑压压的蝙蝠正朝着他们涌来。 “去另一条墓道。”楚愆阳喊道。 一行匆匆跑入前方的墓道,蝙蝠就身后追着,一直到沈辽白快觉得喘不上气了,前方的墓道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宽广的空间,其中有一片幽深的湖水,众顾不得许多,纷纷跳入河中,那群蝙蝠依旧不依不饶,不时便俯冲下来,企图用尖利的爪子将他们从湖中勾出来。 为了不被蝙蝠伤到,沈辽白只好下潜比较底部的位置,然后拉住墙壁上突出的石块,不让自己浮上去,他偶尔探出头去换一口气,还得冒着被蝙蝠抓伤的危险。 等到蝙蝠离去,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一众从湖里爬出去,手脚沉重,累倒地上。 直到稍微喘匀了气,秦召南抹了一把额上的水珠道:“现下蝙蝠多冬眠,只要不惊扰它们,它们一般不具备多大的攻击性,含章方才上面做了什么?” 含章肩上的伤口还渗血,他咬了咬牙,道:“只是蹲下来看了看树,便被蝙蝠攻击昏迷了。” 秦召南脱下外衣拧干水,道:“怎么就这么倒霉,们其中一个伤员还没恢复好,就又伤着了。” 含章抿了抿唇,道:“这次是含章鲁莽了,请大郎责罚。” 楚愆阳挥挥手,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意外难免,让问皓给处理一下伤口罢,若是那东西带毒就麻烦了。” 他转眼看到沈辽白还跪坐湖水面前,便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望着湖水上的倒影,问:“怎么?” 沈辽白没有应声,只是捧起湖水尝了一口,道:“甜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冉遗之鱼 楚愆阳也尝了一口,果然入口清甜,甚而微带薄酒的清香,他眯了眯眼,忽然从身上解下水壶,将里头的水尽数倒去,接着伸入湖中,舀了满满一壶方才收起。 沈辽白看着他的动作,犹疑道:“这水” “这是醴泉。”不知何时秦召南也蹲了过来,他尝了尝湖水,咂吧咂吧嘴,“甘雨时降,万物以嘉,谓之醴泉。沈夫子,这水喝了对大有裨益啊。” 几都将随身带着的水壶取下,含章一面舀水一面感叹道:“不愧是南越王,竟然能陵寝里引入醴泉来,真是好大的手笔。” 沈辽白将水壶放好,正要站起来,忽然眼皮微微一跳,他下意识地抬眼向不远处的湖面看去,这一眼惊得他后退一步,一旁的楚愆阳立即注意到了他的失态,“怎么了?” “水里有东西。”沈辽白喃喃道,方才那一眼,他看见水面下有一双形状奇特的眼睛,因着醴泉水极为清澈,加上这硕大孔洞四壁都遍布着洞冥草,因而沈辽白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 楚愆阳几乎瞬间便做出了判断,“都退后!”他厉声喝道,接着一手护着沈辽白,向远离湖岸的地方靠去。 秦召南的反应颇快,然而问皓和含章,一个大伤未愈,另一个因着蝙蝠的袭击,手脚也不甚灵便,竟是落后了两步。 只这两步,异变突生。原本平静如同丝绸一般的水面骤然出现道道涟漪,涟漪尚未扩散开去,一条长得极为怪异的鱼便破开水面,直向问皓而去。 那鱼速度极快,身上还带着醴泉特有的清淡甜酒味道,然而正面面对怪鱼的问皓却看清了怪鱼极其诡异可怖的长相,一时怔了怔,竟没能闪开,被那怪鱼扑倒地。 “叮”的一声脆响,却是楚愆阳的刀片分毫不差地卡怪鱼大张的口中,刀刃两端深深陷入鱼的上下颌中,那怪鱼疼得问皓身上胡乱翻滚,坚硬微张的鱼鳞令问皓的脸色愈发苍白。 这是含章仿佛才回过神来,连忙过去将那怪鱼从问皓身上扔开,怪鱼摔落地,仍犹自挣扎着,它伤口流出的血竟也带着醴泉的酒香味,淡红色的血液顺着地上凹凸不平的纹路流入湖水中,很快消散。 过了片刻,怪鱼便不动了,秦召南上前用布条裹着手翻看,一面啧啧称奇:“鱼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这鱼长得可够怪的。” 沈辽白微微皱了皱眉:“六足?” 秦召南将鱼翻了个身,只见泛白的鱼腹上,的确生着三对足,各为四指,指间有如鸭蹼般的薄膜,指甲锋利,甚而挣动中将地面划出数道痕迹。 沈辽白喃喃道:“那岂不是意味着,这鱼可以岸上行走?” 此话一出,原本稍许放松的众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紧张起来。 秦召南也难得皱起眉,他继续检查,将这鱼的特征一一报出,“口中有利齿,蛇信,蛇信上生有细密倒刺,暂时不能确认口中是否有毒,眼状如马耳,眼珠血红,鱼身鳞片十分坚硬,若是用普通刀剑,恐怕不能伤害到它”将手上裹着的布条扔了,秦召南拍了拍手,向身后众道,“们觉得这醴泉中会不会只有这么一条?” 可惜这个好似笑话的问句没能得到任何一个的回应,沈辽白轻声道:“秦君,觉得还是尽快离开那里为好。” 只见湖面上,接二连三地泛起波纹来,水流的声音空旷的空间内响起,水面上,浮起一双双血腥的眼睛,这些怪鱼微微昂起头,细长的蛇信空气中嘶嘶颤动。 秦召南迅速退回众身旁,道:“万幸这醴泉不算大,这里头这些怪鱼应当并不多。” 楚愆阳面容冷肃,一言不发,他指间已拈着四五片刀片,稍稍侧身,挡沈辽白身前。 湖中怪鱼密密麻麻地浮了上来,一眼看去,便只能见到无数鲜红色的眼睛水面沉浮,煞是骇。它们好似等待着什么,只是静静与沈辽白几对峙。 最靠近岸边的鱼吐了吐信子,忽然有了动作,它慢慢爬上岸来,动作虽然滑稽可笑,但行动自如,可见若是要岸上追捕猎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怪鱼来到同伴的尸体前,蛇信死鱼表面舔过,接着张开口,一口便将鱼尸一小半的肉撕扯了下来。 这场景看得沈辽白微微悚然,他动了动鼻翼,闻到了自鱼尸中流出的鲜血味道,尽管那带着醴泉的酒香,并没有什么血腥味,却让他隐隐作呕。 怪鱼津津有味地啃食着同类的尸身,而它后头的湖中,剩下的鱼仿佛也感受到了血的气味,骚动起来。 接二连三,这些怪鱼上了岸,聚集到同类尸体旁,开始分食尸体上的肉。 那场景实称不上好看,空气中没有任何腐臭难闻的气味,但问皓依旧下意识般捂住了口鼻,道:“现下该如何是好?那鱼尸还不够它们塞牙缝,恐怕下一个就轮到们了。” 他话音刚落,那些鱼仿佛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有数只侧过身来,红得血腥的眼睛贪婪地盯着他们。 楚愆阳冷笑一声,“想要把们当做食物,也要有这个命!”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手中刀片已然离开指尖,有着机括的作用,即便楚愆阳没有如何用力,刀片射出的速度也十分惊。 好似感觉到了威胁,原本挤作一团的怪鱼轰然散开,以避开锋锐的刀刃,楚愆阳手腕细微动作,随着丝线牵引,刀片偏移些许方向,迅速刺中了一条怪鱼的眼睛。 刀刃扎入眼中,那怪鱼张开嘴,发出一声夜枭般的鸣叫,眼眶中流下淡红色的血液。随着血的味道空气中散开,原本分散开来的怪鱼又隐隐有聚合的势头,而它们的目标竟然是受了伤的同类。 沈辽白轻声道:“令发指。” 含章旁边一直静默不语,此时却开口道:“若是为了生存,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沈辽白有些意外地侧过脸看向含章,含章没有看他,而是盯着前方正撕扯着受伤同类身体的怪鱼,他的神色出奇地平静,好似察觉到沈辽白的目光,他也转过脸,与沈辽白视线相对之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沈辽白有些怔怔的,楚愆阳却忽然拽了他一把,他耳边道:“先离开这里!” “怎么?”沈辽白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带到离湖水最远的一处,这里有数块零散放置的石块,最大的有半多高,几挤那石块上,神色复杂地看着远处那些怪鱼的行动。 楚愆阳道:“抢到食物的鱼,体型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他伸手指了指挤挤挨挨的鱼群中,“看那只,方才它最先上岸,现□型已然是原先的一倍有余了。” 秦召南用扇子一下一下敲着手心,“现下最糟糕的莫过于,若是不给这群鱼提供食物,恐怕下一个就是们,然而若是打斗中杀死其中几只,那么其余的怪鱼分食同伴之后会愈来愈大,愈来愈不好对付。” 问皓打量了一下四周,皱眉道:“这里没有能离开的墓道吗?” 几上岸后,便已然看过了四周,这个空间很是空旷,四周墙壁上有不少工痕迹,看来并不像张角墓一般是依仗着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但除了入口,这里头便只有这一片醴泉,醴泉外的地面上零星放着一些石块,大小不一,摆放也没有任何顺序可言,看起来不像是是有意为之。 眼看那群怪鱼已经将同类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站石块上的几莫名地觉得脊背发寒。 楚愆阳冷声道:“将所有鱼都杀了,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秦召南颤颤巍巍地用扇子尖儿指了指那密密麻麻的鱼群,瞪大了眼道:“楚愆阳,认真的吗?那起码有白来条?” 楚愆阳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认真的。” 秦召南看见他的神色,怔了怔,又看了看被他习惯性护身后的沈辽白,深深吸了口气,道:“好罢!”他哗啦一下打开折扇,笑吟吟地道:“不若们来比一比,看谁杀的多,杀得快?” 楚愆阳难得地微微笑了起来,“比又何妨?” 两跳下石头,向怪鱼群靠近,问皓攥紧了手指,忽然道:“们也去。” 含章怔了怔,“可是” 问皓侧过脸,盯着含章,“去不去?” 含章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问皓从腰囊中取出一包药粉,洒脸色苍白的沈辽白周围,道:“这药粉对大多数毒物都有效,但不知对那怪鱼效果如何,沈夫子呆这里,千万小心。” 说完不等沈辽白回话,便跳了下去。含章犹豫一刻,回头看了一眼沈辽白,也跟了下去,石块上便仅剩沈辽白一。 沈辽白出神地看着远处正打斗的几,秦召南最为狼狈,身上没一会儿便满是怪鱼淡红色的鲜血,楚愆阳一如既往一定距离外,使用刀片攻击,时不时为秦召南回护一二。 只一会儿工夫,那块已然乱成一团,怪鱼争相抢食同类的尸体,还有少数正与楚愆阳四缠斗。 沈辽白正凝神看着,忽然觉得脚下石块微微一动,他下意识地挪了挪脚,却不知为何,一脚踩空,向后跌了下去。 于此同时,楚愆阳心头一紧,他转过脸,正正看到沈辽白摔落的场景,原本那石头的高度,即便摔下去也不会如何,但楚愆阳却几乎是立刻将刀片甩了过去,机括咔哒一声,他身侧墙上借力,躬身窜了出去。 然而当他来到石块那里时,却没有石块后看到沈辽白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仿佛不怀好意一般,向他敞开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阴阳双鱼 楚愆阳只犹豫了一瞬,便向后将刀片射出,刀片发出一声刺耳声响打入墙中,墙上碎石窸窸窣窣地掉了下来,秦召南抬眼看了看,忍不住微微扬起眉,楚愆阳头也不回地道:“们先上去,去找辽白。” 说罢将连接着这枚刀片的丝线解下,纵身跳入了黑黢黢的洞口。 丝线孤零零地躺地上,它所连接的刀片正钉一个半个高度的的洞口旁,那洞口开得不高,但四周却不知为何没有洞冥草,反而成为了视线的盲点,方才众搜寻时才漏过了它,想来是楚愆阳回身找沈辽白时恰好发现的。 眼看楚愆阳消失石块那边,秦召南咬了咬牙,将围拢上来的数只怪鱼用扇面拍飞,对身后的含章两喝道:“们先上去!” 问皓点了点头,跑了两步,蹬着墙面上凸出的一小块,利落地攀进了洞穴中,他弯着腰,洞口将肩膀尚有些不便的含章拉了上来,秦召南此时已经慢慢靠近这处墙壁,见他们两都已进入洞穴,便用扇骨上淬了毒的利刃划破离得最近的一只怪鱼的眼睛,将其丢入身前的鱼群中,趁着怪鱼挤挤挨挨争抢之时,自己也两三下爬入洞中。 这洞穴开口虽小,里头却尚算宽敞,洞中有一股浓烈的臭味,好似是什么动物的粪便堆积而来,秦召南将洞边楚愆阳的刀片收了回来,衣襟中放好,道:“听他的,们先走。” 沈辽白慢慢眨了眨眼,他此时所地方四周一片漆黑,脚下却如同镜面般光滑,下头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散发出朦胧的白光,好这片地方不算大,形状为一个极其规整完美的圆形,除了这一片,其它部分则毫无光亮。 沈辽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从石块上跌落之时,并没有如同预想的一般撞到地上,而是径直下落,他最后看到的,是楚愆阳的刀片,自裂开的洞口上方掠过,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沈辽白走到圆形边缘,试探着伸手摸了摸,手下空空荡荡,他沿着边缘摸索了一圈,又摸出一个小物件往下丢,竟是连个响儿都没有,他便重新回到圆盘中间坐下,开始看着圆盘发怔。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听见一声细微的动静,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似的。他抬起头,便看见楚愆阳正躺离他不远的地方。 沈辽白立即站起来,但只走了两步,便被一堵透明的墙挡住了去路,他敲了敲这墙壁,触感冰冷坚硬,显然不能被轻易打破,他又向上摸索,发觉这墙壁的高度也远超他的想象。 “一开始这里并没有什么墙壁”沈辽白喃喃道,看着对面侧身躺着的楚愆阳,形状清秀的眉狠狠皱了起来。 他又尝试着像初时一般绕到圆盘边缘,但那里同样有墙壁挡着,这墙壁突兀地矗立这片黑暗的空间边缘,沈辽白顺着墙壁从圆盘一端走到另一端,发觉这堵墙竟是弧形的,没有任何接缝,平整光滑的好似生来就是如此。 正当他来回摸索时,楚愆阳那头有了动静,沈辽白整个贴墙面上,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愆阳?” 楚愆阳显然听见了他的声音,他慢慢坐起来,看向沈辽白这边。 “辽白?”他喃喃了一声,紧接着立即站了起来,向沈辽白走来。 然而,如同沈辽白一样,他也被墙壁挡住了。楚愆阳琥珀色的眼睛中满是焦躁不安,他退后两步,试图用刀片打破墙壁,但这墙壁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刀片划上去仅仅能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楚愆阳试了几次,便放弃了,沈辽白另一头道:“这面墙上不见头,左右也不见端尾,怕是机关特意设计。” 楚愆阳皱着眉,试探了一下墙壁的高度,的确很高,已经超出了楚愆阳袖中机括所能弹射出去的距离。 他们俩面对面透明墙壁的两面坐下,静默了许久之后,沈辽白道:“秦君他们呢?” 楚愆阳道:“发现了一个洞口,让他们从那洞口走了。” 为什么不走?沈辽白想问,但他问不出口,他只是抿紧了嘴唇,安静地看着对面神色冷峻的男,下意识地将手贴上了冰冷的墙面。 与此同时,楚愆阳也抬起手,分毫不差地与沈辽白的手相合,楚愆阳琥珀般的眼瞳里清晰地倒映出对面的沈辽白,好似他的整个世界都只有这一般。 然而没过多久,变化便发生了,他们所的圆盘开始缓慢地转动。 尽管圆盘的转动十分缓慢,几乎让察觉不出来,但沈辽白和楚愆阳一开始便发觉了,两站了起来,楚愆阳仔细打量了一番四周,很快发觉除了转动,圆盘底面也逐渐发生变化。 原先整个圆盘都是乳白色的,与横亘他们之间的透明材质下方,似乎还有一层用大块玉石雕成的底盘。然而现下,随着转动,原本白色的玉石有一部分开始渐渐变黑,到得最后,楚愆阳那边的玉石已然尽数变黑,黑色玉石中嵌着点点闪闪烁烁的银光,一眼望去,楚愆阳那边好似星河璀璨,美得十分妖异。 玉石颜色的变化是完全以镜墙为分割线的,沈辽白后退两步,看了一眼,忽然道:“愆阳,看这是不是太极图?” 楚愆阳淡淡应了一声,那面镜墙便是太极图中分割阴阳的那条线,而阴阳鱼眼也随着圆盘转动浮现出来,待整幅太极图显现完毕,圆盘便咔得一声停了下来。 楚愆阳走过去摸了摸白色的鱼眼,抬头道:“这里可以陷下去。应该是什么机关的触发点。” 沈辽白试了试黑眼,也同样如此,他困惑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圆台宽阔,鱼眼的位置也大得能站下一个成年,楚愆阳沉吟片刻,试探着站了上去,鱼眼顺利地陷了下去。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沈辽白道:“是需要两个一起站上去才能启动吗?” 他说着便举步准备踏上黑色的鱼眼,但楚愆阳却出声制止了他,他低头看着脚下的鱼眼,神色一直十分平静,他从白色鱼眼上走了下来,对沈辽白道:“这个机关没什么用,们找找别的法子罢。” 沈辽白顺从地应了,两便开始圆盘上四处搜寻,但这圆盘不但巨大且十分完整,表面连条缝隙都没有,两找了好半天,也仅仅是做无用功罢了。 就这时,圆盘又开始缓缓转动起来,随着转动,沈辽白那边很快便转到了黑鱼这里,而楚愆阳则变成了“白鱼”。 楚愆阳站起身来,忽然道:“这圆台好像缩小了。” 沈辽白向边缘走去,伸手摸索了一番,道:“玉石底盘是可以滑动的,最外层滑到里头去了。” 楚愆阳也走了过去,他敲了敲外缘那层透明的表面,只听一声脆响,上头立时出现了道道裂纹,楚愆阳的神色凝重起来,“看来失去了底盘,上头的材质会很容易碎裂。” 这话说完,却没能听到沈辽白的回应,楚愆阳转头看去,只见沈辽白正坐黑鱼鱼眼旁喝水,他稍稍放下心来,也走回去,沈辽白对面坐下。 沈辽白喝了两口水,道:“再怎么看,这里可以下手的地方也只有这两只鱼眼了。” 楚愆阳漫不经心地垂着眼,道:“的确如此,不过踩上去时,并没有机关触发,大约的确需要两同时站上去罢,试试看。”说罢,便站起身,站到白鱼的黑眼上。 沈辽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动作,只是微微笑道:“喜欢白鱼,看这机关的布置,待会一定还会转换,待这边变成了白鱼,们再启动机关如何?” 楚愆阳有些惊讶地抬起眼,“” “知道了。”沈辽白的微笑有些发苦,“愆阳,实不擅长隐瞒。” 原来这阴阳鱼中,黑鱼的鱼眼处若是有站上,便会浮现出这个硕大机关的修建概要,这机关虽然耗费巨大,工艺精致绝伦,但其设计用心却险恶至极,如同他们两先前所发现的,这圆台表层是十分易碎的,底下支撑的玉石一侧为黑一侧为白,组成阴阳鱼的图案,每当圆台转过一周,最外层的玉石便会由机关启动想内圈缩入,只剩下易碎的表层,这表层连一个三岁孩童都支撑不住。 想要离开这里,方法也十分明显简单,便是两站上阴阳鱼的鱼眼处,太极图黑白二色,代表阴阳两方,天地两部;黑白两方的的界限就是划分天地阴阳界的部。白中黑点表示阳中有阴,黑方白点表示阴中有阳,这个机关里,便是阴中之阳乃生门,阳中之阴为死门,站鱼眼上的,黑鱼那方能活下来,而白鱼那方则只有死路一条。 两隔着透明的墙壁,一时间默然无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得伴终生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流逝地十分迅速,巨大圆盘下的玉石已然收缩了一倍有余,沈辽白只要走数十步便能到达边缘。 楚愆阳背靠着墙坐着,他的姿势有些懒散,但细细看去,他微微垂下的脸庞上神色比往常还要冷厉肃然。 沈辽白以同样的姿势坐下,他盯着自己放圆盘上的手,黑色玉石中闪闪烁烁的光芒透过透明表层,柔和地照亮了这一片区域,那光芒不知是由什么产生的,将沈辽白白皙的手指照得微微透明,好似上好白瓷。 他心里十分清楚,即便如何拖延,即便谁都不说,最后必定有要站到黑色鱼眼上,而这个,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必定是自己。 “愆阳”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的声音轻得好似纤弱的蛛丝,他停了下来,握紧了手,指尖陷入肉中,刺痛感让他有了些出声的力气,“这圆盘转动的时间间隔缩短,想来再过不久便会重新转动” 楚愆阳没有说话,他连姿势也没有分毫改变,只是一径沉默。 圆盘开始慢慢转动,沈辽白看着乳白色的光芒渐渐将自己的指缝充满,楚愆阳却依旧没有动静。这样的沉默却叫沈辽白紧绷的心情稍稍放松,他甚而楚愆阳看不到的角度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率先站到黑色鱼眼上,机关的轻微响动终于让楚愆阳抬起脸,看了过去。 他的五官玉石光芒照耀下,显得柔和了几分,甚而带出些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来,沈辽白唇边的笑意愈发深邃,他忍不住想起和楚愆阳初次见面的情景,那时楚愆阳琥珀色的眼瞳好似野兽,手下动作也毫不留情,生生他脖颈上留下一圈淤痕,过了好些天才消了。 他脸上的神色越温柔,这边楚愆阳便越发下不了决心。两隔着透明墙壁对视,心中都很清楚,对他们来说,面前只有一条道路,那便是让楚愆阳活着离开这里。只有这样,沈辽白才有可能得救。 过了片刻,楚愆阳终于动了,他走到白色鱼眼旁,却迟迟没有动作。 沈辽白也没有催促,他神色温和平静,轻声道:“曾告诉过,没有关于刺青的具体记忆,影青也同样没有,那时们俩都十分虚弱,无论请什么大夫,都没有法子。因着影青高烧不退,父母便将和影青分离开来,那时吃不下饭,整日也是昏睡的时候居多,然而现下想来,却有那时和影青说笑玩耍的记忆。” 沈辽白说到这里,唇角一直隐约存的笑意才骤然消失,他的肤色乳白色的光芒下,白得几乎像是一抹游魂,但眼睛却很黑,毫不动摇地盯着楚愆阳,“那时没有就那样死去,那么现,也不会死这里。” 这句话如此坚定,让楚愆阳僵硬地好似石块的脸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但像是有东西哽住了喉咙一般,最终只是做出了几个口型。 “知道。”沈辽白对楚愆阳那句无声的话做出了回应,他笑意吟吟地道,“会等来找。” 楚愆阳抿了抿唇,他站上了白色的鱼眼,随着机括的运作,沈辽白那一半骤然开始下降,楚愆阳琥珀色的眼睛固执地盯着对面身形单薄的,眸子亮得惊,忽然大声道:“不会让出事,也会为找到沈影青,但是辽白,要答应一件事。” 沈辽白怔了怔,抬起头,“什么?” 楚愆阳一字一顿地道:“只此一,得伴终生。” 沈辽白微微睁大了眼,他梦呓般轻声重复道:“只此一,得伴终生” 很快,沈辽白便再也看不见楚愆阳了,但那句话却心中不断重复,楚愆阳当时的神色也牢牢地烙印沈辽白眼中,他的眼睛如同初见般微微泛金,盯着他的模样如同势必得的猛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圆盘下降的速度太快,沈辽白此时此刻只觉浑身软弱无力,充满了奇异的失重感,让他几乎站都站不住。 过了好一会儿,他狠狠咬了咬唇,才勉强回复过来,这上下贯通的空间也不知有多深,圆盘下降的速度并不慢,但过了这么久竟还没有到底,沈辽白努力平复有些乱的心跳,转而打量着四周,希冀看到些许改变。 圆盘下降的速度慢慢减弱,最后咔哒一声停了下来,除了圆盘,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沈辽白犹豫片刻,走到圆盘边缘试探着伸手碰了碰,意外地碰到了实地。 他站起身,从腰囊中取出蓬火来,慢慢从圆盘上走了下来。 脚下的感觉松软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好似是血腥味,却又不怎么像,沈辽白稍稍捂住口鼻,这味道让他有些不舒服。 蓬火的光芒这片宽广的黑暗中显得十分羸弱。沈辽白照了照地面,与那设计精巧地堪称奢侈的太极阴阳机关相比,这所谓的死地显得十分简陋,地面上是黑褐色的土壤,土壤十分潮湿,生着一些沈辽白从未见过的菌类,三三两两成簇地长土上。 这里也完全谈不上方向感,沈辽白只得漫无目的地到处摸索。随着距离的拉大,身后圆盘的乳白光芒愈来愈弱,到得后来,沈辽白只能依靠手中的蓬火。然而那点光亮实太过微弱,让沈辽白几乎生出一种错觉,现下的自己已然是一抹游魂,只是幽冥间找不到归去的路途罢了。 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越来越清晰浓重,沈辽白忍住厌恶,细细嗅了嗅,试图分辨出其中的成分,他无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正专注时,忽然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地。 沈辽白踉跄两步,稳住了身体,他喘了口气,将蓬火举高,向后照去,眼前所见却叫他倒吸一口冷气,向后退了数步,然而一退之下,后背猛地撞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似乎并不牢固,被他这么一撞,便“哧”的一声倒地上,沈辽白惊恐之下下意识地侧头看去,地上的景象让他忍不住捂住了嘴,干呕了数声。 原来先前绊倒他的是一具带着面具的干尸,面具仅眼睛和鼻子的部位开了口,干尸黑黢黢的眼眶里还保留这眼珠,那双眼睛睁得很大,眼白部分红得好似涂了朱砂,眼眦处有一道干涸的血痕,显然他所遭受的痛苦让他将眼眶都睁裂了,仅仅一双眼,便将他死前的痛苦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让沈辽白不寒而栗。 而身后撞倒的是另一具尸体,同先前那具一样,带着面具,他是面庞向下倒地上的,让沈辽白干呕的是他看见这具死尸背后密密麻麻地生长着先前曾零星看到的菌类,这些菌类个头都不大,颜色是纯正的白色,原本沈辽白尚觉得这些菌类看起来倒也可爱,但现下这场景却叫他一阵恶心,那纯正的白色也仿佛隐隐泛青,更像是尸体皮肤的颜色。 这两具尸体从面具到身上的衣着都如出一辙,面具全黑,上头画着金色的纹路,衣服同样也是黑色的,衣襟和袖口也有着与面具一样的纹路,也是因为如此,沈辽白即便十分小心,还是没能发觉地上的尸体。 这很明显,这里是一处殉葬坑,而这些死状痛苦不堪的便是当时殉葬的奴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窗外人影 “秦君,为何大郎和沈夫子还没有跟上来?”问皓压低声音问。 虽然不知准确时间,但估摸着最少也有一个时辰了,楚愆阳手脚利索从不拖拉,即便是遇上什么紧急状况,只带了一个沈辽白的情况下,也会顾全大局,尽力先上来与他们汇合才是。三为了早些与楚愆阳汇合并没有走远,加上受伤的二确实需要休息,于是找了块干净地方停下来等楚愆阳。 这个只有一高不知作何用途的古怪洞穴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息,秦召南紧盯着放中间的蓬火,手中的折扇开开合合,叹了口气,道:“原来的洞口那里布满怪鱼,他们已不大可能从那里上来,而这个洞口也不知通往何处,兴许与他们的出口没有交汇点,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们两个已恢复体力,们就先行出发。” 秦召南是楚愆阳请来的,现下楚愆阳不,秦召南便是队伍的领袖,如今的状况,即便对大郎和沈夫子十分担心,两也只得听从秦召南的建议。含章的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也止住了疼,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已经没什么大碍,“走罢,希望前头能碰见大郎他们。” 他们正欲往前走,却被秦召南横亘前面的折扇挡住了去路,问皓疑惑地望了秦召南一眼,却见秦召南摆摆手,示意他们蓬火藏到腰囊里,遮挡住亮光,这突然的静寂使得二也听到洞穴入口处传来细碎的声音。 “是,”从远处传来楚愆阳的声音,“们反应太慢了,若真是什么凶残的墓兽,早已将们撕成碎片。” 秦召南摸了摸鼻子,重新将蓬火取出道:“墓兽可不似这般走路无声无息的,可真是够慢的” 他转过身去,剩下的话卡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阴森的绿光正好照到楚愆阳惨白的面容,他的身上满是血迹,眼神凌厉,血渍自他的眼角往下淌,仿佛刚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阴沉可怖,他就站那里,以一贯冷淡的神情面对三。 “大大郎?”问皓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楚愆阳绿光中显得有些暗色的瞳孔缓缓转向问皓,一动不动,缄默不语。 这模样分明就是楚愆阳,但是给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秦召南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楚愆阳,就像冬日里被冰雪埋没那般,浑身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连双手环抱着身体也觉得冷,若说以前是性情冷淡,那现下根本就是煞气四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的时候,几乎叫动弹不得。 就秦召南以为自己可能是吸入了那难闻的气味出现幻觉的时候,楚愆阳有了动作,他走过来道:“愣着做什么,继续走罢。” 那不咸不淡的冷冰冰的口吻确是楚愆阳无疑,众松了一口气,问皓适才问道:“大郎,受伤了吗?” 楚愆阳撕了块碎布,擦干净脸上的血迹道:“没有,是外面那群怪鱼的血。” “大郎,怎地不见沈夫子?”含章问道。 楚愆阳将手中的碎布掷到地上,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往前走。后面的三对视了一眼,将楚愆阳的反常与沈辽白的失踪联系起来,自然而然地得出一个结果——沈辽白很可能下面的洞穴中遭遇到不测。 世事无常,更何况这墓里本来就不安全,沈辽白一个毫无经验的能撑到这里已是完全出乎众意料了,经过这些月的相处,他们也把沈辽白当成朋友,失去了朋友,他们心中也十分难过。 没有知道下面洞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出声安慰楚愆阳,或许现的安慰对他来说更添痛苦,因为他没能把沈辽白救上来,谁都能想到此时他心中有多自责。 楚愆阳与秦召南不同,他虽然面上冷淡,但是心中一旦认定就比谁都要坚定执着,这件事定然会成为他最大的心结。秦召南无声地叹了口气,希望还能找到沈辽白的尸体吧,秦召南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便有刺青护身,变幻莫测的墓室里,也凶多吉少了。 “看墙壁。”沉默许久楚愆阳突然开口道。 这个洞穴没有多少工修饰,很多地方坑坑洼洼,通道中间经常可以看到伸出的一小节石笋。秦召南举着蓬火往楚愆阳指着的地方一照,只见墙壁上有许多划痕,有大拇指粗细,划痕有长有短,漫无章法,看不出有何寓意。 “另一面墙壁,上面和脚下也都有。”含章检查了一番道。 “会不会是工匠们修造的时候,工具摩擦墙壁时不经意留下的?”秦召南道。 “工匠不会放着正门不走,而来爬这种墙上小道的。”楚愆阳道:“前面的甬道也曾看到过一两道,当时没有留意,只是将近出口骤然增多。” 秦召南抬头看了看,出口只十几步之遥,这些划痕遍布此断甬道,“主要是们还没有搞清楚这条甬道是用来做什么的,这甬道较之正常的甬道来说狭隘又阴暗,这处王陵连小物件都精心修造,不吝钱财,为何会留这么一处看似未完工的甬道?” 楚愆阳摸了摸墙上的划痕,划的颇深,看来是用了很大的力道,“这条甬道可能不是用来走的。” “这里有一些白骨。”含章道。 他将白骨举到蓬火前,这截细小的骨头像极了手指,却似乎比小拇指的骨头还要纤细,末端呈现不匀称断裂,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折断的。 含章指了指出口附近,道:“那里还有很多。” 三走近出口,确实有许多细小的白骨堆这里,除了断裂不匀的骨头,还有许多细小的骨头碎片,出口处还有一些黏糊糊的液体,散发着一阵恶心的腥味。 “像是动物的骨头,”秦召南观察了半天问道:“会不会是上一伙留下的?” 楚愆阳摇摇头,道:“先下去再说罢。”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洞穴的出口处竟然会有一段雕栏玉砌的台阶一直延伸到墓室下方,楚愆阳用刀片击打了几次台阶,确定台阶安全无疑,便率先下到墓室里。 这间墓室的物品摆放与普通家的房间并无差异,只是金器和青铜器显得无比奢华,连放正中的桌脚上都镶着一层薄金,这一切都叫众咋舌。虽然古代的帝王始终相信自己会某一天复活继续统治自己的地下帝国,可是这般还原自己的生前场景,甚至还靠墙位置摆了一张巨型卧榻,楚愆阳还是头一次见到。 “愆阳,快过来看。”秦召南站巨型卧榻前对楚愆阳招招手,待楚愆阳走过来,便指着卧榻上的丝被的褶皱道:“似乎有睡过。” “该不会是赵佗真的活过来了吧?”含章惊奇道。 “莫要瞎说。”问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含章颇为委屈地抓抓后脑勺道:“没开玩笑,上回们去张角墓的时候,张角不就活过来了么,只是只是与正常意义上的复活不同。” “况且们曾说张角墓中只有一小截树枝,而赵佗墓里有两棵树。”秦召南接着道:“如果真是树枝让张角复活的话,那赵佗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因为比张角墓中多得多的树枝而以正常的姿态复活,第二种则是变成比张角更为强大的怪物。” “但愿他是第二种,”含章道:“不然一个正常,被困阴暗无光的地底下数百年,那种滋味会把正常逼疯,说不定会变得比怪物还要可怕。” 不知怎地听了含章的话,秦召南生生打了个哆嗦,难得赞同道:“说的倒也是。” “不,”楚愆阳否定道:“如果他算准自己会复活,一定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还记得们从张角墓逃出来的那条甬道吗?那应该就是张角留给自己的后路,但是后来父亲和沈影青逃出去之后,被他们封上了,可能是为了防止变成怪物的张角逃出去。” 秦召南用扇子敲着手心道:“的意思是,赵佗也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们只要找到那条路出去就行了,这样一来就不用费劲心思找出口了,真是方便。” “对,”楚愆阳道:“不过是找到辽白之后,们一起出去。” 秦召南一怔,真想开口劝慰楚愆阳,便听得问皓道:“这里有一扇窗户。” 这个除了过度奢华便与正常房间没有区别的墓室里还有一扇紧闭的窗户,楚愆阳示意问皓将窗户打开,或许是太久没有动过,问皓使劲推了两下没有推开,含章赶紧去帮了一把,险些直接就将窗户从窗框上卸下来。 一个影去窗外一闪而过,速度极快,秦召南揉揉眼睛,道:“刚才是不是眼花?” 楚愆阳的眸子里一片沉静,冷声道:“没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怪物傲因 自沈辽白撞到那两具身着黑衣的尸体之后,行走间便越发小心,即便如此,越往前走,这些殉葬的尸体便出现地越多,那些尸体姿态各异,摆放杂乱,横七竖八地交错着,或仰或卧,露出绘着金色纹路的面具,蓬火照到时显得很是骇。 所幸这些尸体之中并没有被放入大殿中那些古怪的植物,不然依着沈辽白现下孤身一的境地,是怎么也躲不开那些植物的追击的。但是新的疑惑随之而来,他原先以为从鱼眼下来之后,存活几率不会很大,然而现下除了这群骇的殉葬之外,他暂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难道那个复杂的机关只是为了将他送到此处困死?未免太过铺张,沈辽白一面走一面思索,却还未想到别的用意,四周的场景愈是如此平静,沈辽白便愈发不安,或许有什么怪物正黑暗中对他虎视眈眈,他却完全没有察觉,他紧握成拳的手心中已然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慌乱会令丧失判断能力,他记起这句曾经对楚愆阳说过的话,沈辽白试着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股潮湿腐败的气味令作呕,虽然目光所及只有周身数尺,但他还有优于常的灵敏感觉,不至于到死得不明不白的地步。 他抚平衣襟上的褶皱,镇定地继续走,下一步脚下却踢到一个坚硬的物体,那东西咕噜噜往前滚了一阵适才停了下来,沈辽白定睛一看,那是一句横卧他脚边的尸体,他一脚正好踢开尸体头部,竟生生将尸体的头盖骨踢开了一半。 沈辽白方才根本没注意自己使了多大的劲儿,他双手合十给地上的尸体赔不是,目光一顿,接着便举着蓬火蹲尸体旁边,这具尸体的衣着与其它陪葬不同,尸体做岭南装束,扭曲的面部皮肤颜色灰暗,应该死亡不久,若他想的没错,这具尸体跟他之前进入墓穴时遇到的那几具干瘪尸体相同,都是跟随沈影青和楚冢而来。 这发现令他压抑的内心突觉一丝兴奋,他撕了块碎布,握住尸体的下巴往下一掰,疑惑又起,这具尸体的舌头还,虽然是同一伙,惊恐的面部表情也十分类似,但是死亡的方式却不一样,沈辽白将尸体翻过身来,这具刚死不久的尸体上还没有生长菌类,全身上下皆是完好的,除了那破开的头盖骨。 沈辽白的目光转移到尸体的前额上,那处的骨头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断裂不匀称,断裂处还有细小的骨刺,他可不认为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力道去踢开一个的脑袋。他跪坐尸体前面,俯□去看,断裂的骨头边缘有一些深深浅浅的划痕,不知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尸体的头顶处有一处拳头大小的豁口,因着方才头盖骨被沈辽白踢飞之后便呈现了出来,沈辽白壮着胆子往那的脑袋豁口里看去,被踢飞的部分约有成年手掌大小,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脑袋里空无一物,他不知道脑袋里的东西多久才会腐化,但是将尸体痛苦的表情与脑袋上的大洞联系起来,结果就很明显了。 沈辽白心中一动,再去看那些年代久远的陪葬奴仆,除了脸部的面具,这些头顶还蒙着黑布,他将黑布扯下,将面具向下拉了拉,果然见尸体的头顶缺了一块骨头,一连查看了四五具尸体,都是这般模样,恐怕这里数以百计的陪葬,都是相同的死法,而面具下他们痛苦的表情则表明,他们很可能是活着的时候,遭受到如此残忍的对待。 无论是数百年前,还是如今进来的,都遇到了同样的事,这说明那东西必定还活着,这偌大的陪葬坑便是它的进食场所,沈辽白终于明白为什么机关将他送到此处,是要让他成为这个怪物的食物。 如今之计,必然是快些离开这里。沈辽白走到方才头盖骨被踢飞的地方,那里是一堵墙壁,他举着蓬火往上照,高得看不到尽头,也不知尽头会有什么,他将蓬火叼嘴里,攀着墙壁上凸出的碎石往上爬,这墙没有他想象中的高,爬了一会儿便爬到了顶部。 但他很快又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住了,他现身处的地方是一条一步来宽的泥土小道,环视四周,以泥土小道为划分,有四个大小不一样的区域,沈辽白所处的区域是最大的,每个区域都有一处深坑,坑内有牲畜,有衣着平凡的普通百姓,身着囚衣的囚犯与俘虏,还有一身戎装的士兵,有两个较小的土坑,层层叠叠的尸体甚至超出了墙壁边缘。 数百年的时间或许能湮没许多东西,却湮没不了眼前这副惨烈的景象,如果可以,沈辽白真想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可现实不允许他这么做,肩胛骨的位置有些发烫,应该是刺青起作用,他现必须睁大眼睛,去警惕即将到来的威胁。 沈辽白拭去额角的冷汗,沿着泥土小道往前走,越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却越是心内慌乱。只觉身后似乎有细细的寒风冰冷地吹上他的后颈,沈辽白咽了咽口水,取出龙鳞握手中,等那寒风愈来愈近,而刺青也愈发灼热之时,向后猛地一划,却扑了个空。 他的身后空无一物,但那股阴森的感觉还环绕他的四周,沈辽白喘着粗气,缓缓转过身去,一张似非的脸出现他眼前,这种脸极其怪异,五官较正常大一倍,且相当扭曲,嘴巴咧得很大,长长的血红色舌头一直垂到地上,这条舌头上不停地流下白色粘液,气味闻起来令生恶。它的四肢也比正常更长,它直直地站立着,双手竟能垂到地上。 这怪物就站沈辽白的面前,伸出一只如同鹰爪似的试探性往沈辽白眉间探去,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沈辽白扬手一划,划怪物的利爪之上,削掉了他半截手指。 断指部分流出些许绿色的液体,怪物被沈辽白的举动激怒,怒吼了一声,抬手便给了沈辽白重重一击,沈辽白猝不及防,被怪物击中胸口,从狭小的小道上滚落到一旁的土坑中,身体与地面的猛烈撞击险些令沈辽白有一瞬间的窒息。 嘴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沈辽白不知自己是否伤到了内脏,肩胛骨的灼热已经弥漫到脖颈处,不知是刺青过度消耗了他的体力,还是他伤的太重,沈辽白感觉到一阵阵目眩。 现晕过去必定是死路一条,沈辽白咳了两声,嘴里的血腥味更甚,他挣扎着爬起来,拾起掉落不远处的龙鳞。 那怪物方才击中沈辽白的爪子部分焦黑一片,似乎是被刺青灼伤了,它似乎有些智商,知道自己受了伤之后也不再盲目攻击沈辽白,它从小道上跳下来,离沈辽白不远的地方观望。 这个土坑不大,尸体也不是很多,沈辽白忍着疼痛勉强挪到角落里,背靠着墙壁一点点站起来。 先前来岭南的时候,沈辽白楚愆阳家中的书房恶补过一段奇文异志,他曾经一本志怪书中看到过对这种怪物的描述,名为傲因,舌头奇长,喜食脑,恐怕这几个陪葬坑中的全部都是为它准备的吧。 只是这只傲因看起来并不单纯只是野兽这么简单,从它那双硕大的眼睛中,沈辽白偶尔能读出一些情绪,这大概也是南越王让它镇守此处的原因,甚至为了让它留此处,还煞费苦心地为它准备了‘食物’。 沈辽白试着挪了两步,傲因并不动弹,只是那双深绿色的渗眼瞳随着沈辽白的移动转动了两下,再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先被耗死的一方必定是沈辽白,沈辽白费力地扭动脖子往周围看了看,没有可以借力的东西,傲因虎视眈眈的注视下,他更不可能沿着墙壁爬上去。 耳朵里尽是嗡嗡的嗡鸣声,沈辽白晃了晃脑袋,眼见着几只红色的小虫从上面飞下来,停傲因的肩膀上,便见傲因低低地鸣叫了两声,从土坑中跳上小道,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 这一头,房内四面面相觑,问皓犹疑道:“那是什么?” 楚愆阳走过去,将窗户彻底打开,窗外的景色却叫几一时无语。 窗外是一片绿意盎然,小巧精致的花园四周洞冥草的照耀下显露出令窒息的美感,尤其是众已经黑漆漆的地下行走了不少时间了,骤然看见这么美丽的事物,让几除了感叹,更觉悚然。 这小小的花园结构很简单,几株花木围绕一方碧色的池塘四周,池塘一侧,一道细小的沟渠弧度优雅地延伸出去,如同丝带一般裹住了一株并不高大的树木。 那棵树长得十分奇特,不同于其它花木,它显得有些虚弱,小部分枝干呈现出焦黑的颜色,这花园中显得格格不入。 “出去看看。”楚愆阳道,第一个翻出了窗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腹背受敌 一众围这棵奄奄一息还不及膝盖高的树前,近观此树未曾枯萎的部分碧色如洗,朦胧间周身还散发着一道碧绿色的微光,只是从树冠起,已有几分焦黑的痕迹,并且有往下整体蔓延的趋势,再向下则偶有些枝丫亦呈现出焦黑,与整体的碧色格格不入。 秦召南刚想伸手碰触,便被楚愆阳敲了一下手背,他缩回手,撇了撇嘴道:“这树该不会与前面祭台上看到的一样罢?” 楚愆阳点点头,折了一片洞冥草往焦黑部分的缝隙里一照,果见几点碧绿的斑点,“多半是一样的,看这焦黑的部分与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应该不会有错,这大概是此树”他想了一下措辞,接着道:“是此树活着时候的状态罢,而焦黑的树应当已经死了。” “们没有办法证明那些树是否真的枯死了,也有可能先前的两棵树只是休眠了,”含章的眼里仿佛只剩下这碧绿的颜色,他顿了顿,道:“不或许族长和沈影青知道。” 问皓怔了怔,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掉含章所说的事,“的意思是说,族长来赵佗墓中,是为了找这棵树?” 这树既然这南越王墓中也存,想来的确并不普通,除了外表奇特,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能让张角与赵佗死后还要将它带到墓里?即便前面两棵是已然枯死或者按含章的话说是休眠的树,赵佗尚且为之修建了祭台,而面前这棵碧绿盈盈的树,则为之引来地下泉水,这树既然看起来如此重要,没有理由不设任何安全措施 这树碧绿的部分让为之炫目,盯得久了连目光都无法从上面挪开,楚愆阳感觉到一股心悸,他费力地闭上眼睛,再转向其他的方向,这里静的出奇,越是如此,楚愆阳越心生警惕,方才的影不知去向,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亮如白昼的洞冥草令他能看清这一亩方圆中的全部景象,楚愆阳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没有任何躲藏的迹象,只有左手侧有一道拱形回廊,灰色的墙壁阻挡住光亮,光线只投出几米距离,视线即被黑暗彻底阻绝了。 “既然族长有可能是为此来,们是不是要将它带回去?”含章向着楚愆阳问道。 楚愆阳微微皱眉道:“莫要轻举妄动,也莫要轻易断言,按照种种迹象来看,父亲和沈影青应当比们更轻松地地来到此处,如果他们真的是来找这棵树,理应已将它带走,没有理由留下来。” “或许有什么们没有注意到的线索,能够将其联系起来,”问皓叹了一口气,道:“沈影青还知道给沈辽白留些线索,族长为何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论起实力来,楚家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难道族中还比不上几个岭南土夫子么?” “们有没有想过,”秦召南站一簇洞冥草前,抛玩着折扇道:“可能楚伯父根本不想们找来?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不愿意拖们下水。先不说楚愆阳是他唯一的儿子,单说与含章,可是从小被他培养起来的,他对们的情分不比对楚愆阳少,如果明知即将要走的路再怎样都是死路一条,他又怎会让们一同跟来。” 楚愆阳似乎被秦召南的话语所触动,他敛着的眸子中有一丝哀伤转瞬即逝,秦召南所说的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每每想到此处便会将之压心底,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去寻找自己的父亲,如同他之前对沈辽白所说,活要见死要见尸,既然都走到这里,真相呼之欲出之时,他没理由退却。 秦召南见他兀自沉默,走过去拍拍楚愆阳的肩膀道:“刚才说的那番话可不是要打击士气的,楚伯父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沈辽白会带着一堆线索去找,也因此才顺着他们的足迹来到此处,这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既然天意如此,们也没理由逆天而行。” 楚愆阳适才抬起眸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浅显的笑容道:“秦召南,认识十几年,就听说过这一句话。” 秦召南忍住想要痛扁楚愆阳的冲动,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对三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可不是聪明干的,他紧握的拳头松了松,轻咳两声道:“姑且就当夸了,看如此佩服的份上,就将方才的发现告诉罢。” 秦召南走到他方才站着的洞冥草前,示意楚愆阳来看,因着水流带来的大量生气,这处的洞冥草长的十分茂盛,硕大的叶片整个遮盖住了枝丫,亮度也比外面的亮上许多,也因此他们才没有注意到,这一块的深色土壤。 问皓捻了些土壤闻了闻,道:“是血迹。” “他们可能是受了伤,也因此没有带走那棵树罢。”秦召南道。 楚愆阳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眸,道:“也有可能是他们突然放弃了这棵树。” “倒也有这个可能,”秦召南赞同道:“老太爷说若是碰了这焦黑的树,可能会受到仙的惩罚,沈辽白认为惩罚即是变成张角那样的怪物,那么楚伯父必定也知晓,所以才没有轻易带走这棵树。” “嘘”含章做了个禁言的手势。 秦召南立即将余下的话全咽了回去,因为他也看到那片深色血迹的俯着两只褐色的小虫子,它们甲克的颜色与土壤无异,因而先前没有被注意到。这两只褐色虫子展开合着的翅膀,竟是血红色的,翅膀颤动了两下,朝着秦召南的正面飞去,秦召南眼疾手快,触发扇子的机关,用顶部尖锐的地方朝着虫子的腹部狠狠扎了下去,硬生生将虫子定土里,而另一只袭向楚愆阳之前,就已被刀片削成了两半。 “是食舌虫。”楚愆阳细细查看之后,道。 虽然外表有些差别,但凭着细节上来说,确是食舌虫无疑。这样一来,就能将之与先前墓室门口的几具干尸联系起来了,食舌虫进入宿主的口腔之后,会附着宿主的舌头上,吸取咬啮宿主的口舌,进而将之取代,最终将宿主的血液吸食殆尽。只是食舌虫多是水生,而此处的竟能地上活动,还长出了诡异的翅膀。 秦召南抿了抿嘴,瓮声瓮气道:“决定接下来都不开口说话了。” 身后响起翅膀煽动的声音,含章瞥了他一眼,道:“就算闭上嘴巴,它们也会飞到的耳朵里。” 秦召南无声地咧了咧嘴,转身看向身后的池水边,只见那里爬上来几十只食舌虫,正抖落翅膀上的水珠,面朝着楚愆阳他们蓄势待发。那处池水里头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入水口,此时也咕噜噜地冒起了泡。 问皓紧握住陌刀,冷声道:“这里的池水该不会与外头那湖醴泉是相连的吧?” 楚愆阳的双手捻着刀片,道:“退到后面的回廊上。” 一行屏住呼吸慢慢地向后退去,食舌虫还伏池边上没有跟过去,水中的波纹泛开,水纹逐渐扩大,到最后像是要沸腾起来,接着蓦然上冲,两道水帘骤然打开,一个硕大狰狞的鱼头就从水里拱了出来。 那条怪鱼从水里走了出来,虽然体型硕大,动作却丝毫不缓慢,大概是吃尽了同伴的尸体,它已经长成成大小,短小的四肢也十分粗壮,每踏动一步,楚愆阳就感觉脚下的土地微微颤动。 食舌虫应该是最喜欢吸食水生动物的血液,只是此刻它们却都安静地待一旁,待怪鱼长大嘴巴发出吼叫之时,楚愆阳适才看到怪鱼的嘴里早已有一只巨大的食舌虫栖息其中。那只怪鱼径直朝着楚愆阳冲过去,楚愆阳的刀片击打它身上就像打岩石上一般,发出两声清脆的声音之后就被弹飞到两边去了。 那怪鱼脊背上的鱼鳞变得如同岩石般坚硬,正因为如此,它才对这群的武器毫无忌惮。怪鱼快速地向前,然后半空中跃起,朝着楚愆阳扑去,楚愆阳夺过问皓的陌刀,横半空中,怪鱼猝不及防,整个身体撞陌刀之上,这强大的力道震得楚愆阳向后退了十来步,才停了下来。 怪鱼嘶吼了两声,再次向楚愆阳发动攻击,楚愆阳抵挡它之时,含章早已向它连射数道弩箭,皆被怪鱼身上的甲片弹开,而就怪鱼与楚愆阳开战之时,原本安静的食舌虫也向秦召南他们发起了攻击,这些刚从水中上来的食舌虫攻击能力比方才两只强上许多,四腹背受敌,只得苦苦支撑。 楚愆阳几退到拱形回廊,这里没有洞冥草的光亮,而他们又没有拿着蓬火,入眼即是一阵漆黑,只能且战且退,原本形势就与他们不利,往后退了十来步之后,楚愆阳触到了背后的一堵墙壁,他心下一凛,已是没有退路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地下隧道 几缩黑暗的角落,秦召南最前,折扇开合间,雪光一片,不少食舌虫纷纷坠地,密密麻麻的腹足蠕动片刻,便没了动静,含章他身侧,用陌刀挡住剩下的空隙,他们身后是问皓和楚愆阳。 尽管几勉强能应对这些变异了的飞虫,但那步步紧逼的怪鱼却十分棘手,这条回廊愈到后头愈是狭窄,使得怪鱼的行进速度放缓了不少,几尚有片刻喘息的机会,秦召南额头微微见汗,头也不回的道:“楚愆阳,有没有什么法子?” 楚愆阳皱着眉,他操控着数枚刀片,不断攻击着缓慢接近的怪鱼,尝试找出这怪鱼的弱点,但刀片每每撞到怪鱼身上,便被坚硬的鳞片打开,连原本是弱点的眼睛也覆上了一层薄膜,每当刀刃接近的时候,薄膜覆盖住眼球,刀刃甫一接触便脱力滑开,几番尝试竟是对那怪鱼毫无妨碍,反倒让它愈发暴躁,鱼尾一甩,将回廊的一根廊柱直接打断了,回廊顶部顿时窸窸窣窣地落下无数粉尘。 问皓最后,他紧紧盯着那条怪鱼,喃喃道:“难不成们也要葬身此处了么?” 他话音方落,却见堵住整条回廊的怪鱼蓦然一僵,它硕大血红的眼睛形如马眼的眼眶中动了动,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开始疯狂地摆尾试图离开这条回廊。 回廊因为它的动作,愈发岌岌可危,连围着几不断试图附上他们皮肤的食舌虫也停止了攻击,悬浮空中,秦召南得了空,剧烈的震动中仔细观察了一番,低声道:“它们的声音有了变化,看来有什么厉害的东西来了。” 楚愆阳没有回应,他微微眯起了眼,抬了抬下巴,哑声道:“看那里。” 只见怪鱼后面,静静站立着一个,因着光线昏暗,加上怪鱼的身体,几看不清他的长相,但看轮廓,就让觉得十分怪异。 “他”的个子十分高大,比起几中最高的楚愆阳还要高出一个头来,“他”垂身体两侧的手臂很长,就这样看去,几乎能垂到地面,就这么看去,那仿佛是一只猴子似的怪物。 那站了片刻,抬起手不紧不慢地抓住了怪鱼的鱼尾,几乎是瞬间,怪鱼身上的鳞片骤然张开,片片竖起,好似尖刀一般,使得怪鱼的身形骤然增大了一倍,鱼脊背上的鱼鳍和鱼鳞像切豆腐般直直j□j了回廊顶端。 但这显然并不是因为愤怒,不断的震动中,那动了动长得出奇手臂,只听一声脆响,怪鱼庞大的身体被生生向回廊内拉了几分,j□j回廊顶端的鱼鳞也随之移动,回廊上方一条裂缝随着这动作,愈来愈大,眼看只差一点便要坍塌。 秦召南咬牙道:“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但现下若是不走,恐怕不死这鱼嘴里,也要被埋底下了。” 不知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先前受伤未愈,含章的神色有些恍惚,喃喃道:“不然们回到花园中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出口?” 楚愆阳却断然否决了,“不行,方才看到那东西似乎是从走廊那头过来的,‘他’定然有来的道路,们过去。” 含章抿了抿唇,道:“但是要如何过去?” 楚愆阳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好似和平常一样,却叫含章脊背一寒,他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楚愆阳扫视了一番四周,果断道:“从花园绕过去。” 趁着那不明真身的“”与怪鱼纠缠的时候,几从回廊一侧穿出,匆匆经过那棵怪异的矮树,也不知是否是错觉,几经过那棵树时,正将怪鱼身上的鳞片寸寸撕开的那好似骤然停了动作,但很快,这微妙的停顿便过去了,楚愆阳领着众从怪鱼和那背后重新进入回廊。 这回廊另一侧与这一侧完全对称,连那房间的窗户也是一模一样的制式,唯一的区别是那一侧的窗户已被楚愆阳等破坏了,这一侧还是完好无损,像是从未有动过一般。 “看来只有这个地方才能作为出入口了。”秦召南摸了摸窗棱,正要将窗卸下,却被楚愆阳阻止了,他凝神看了一会儿,道:“不窗户,下面。” 他蹲□,窗台下方摸了摸,也不知按到了什么,墙砖毫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下面一条黑漆漆的通道来。 这个通道口并不算很大,但的确足以让那‘’进出了。楚愆阳用蓬火向里头照了照,只见里头是一条向下的通道,周边以青砖砌成,打磨地十分光滑,没有什么可供下手的地方。 秦召南站一侧,仔细观察着那边的动静,不知不觉低声道:“那绝对不可能是。” 楚愆阳向那里看了一眼,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怪鱼已然奄奄一息,它尾部的鳞片已经全部被撕了下来,血流了一地,因为疼痛和流血,怪鱼已然无力挣扎,整条回廊的震动也因此平静了下来。 此时那‘’正将鱼身上的肌肉丝丝缕缕地扯下来,塞入口中,即便光线昏黑,完全看不清‘他’进食的模样,但众仿佛能看到鲜血顺着‘他’怪异的手掌向下流淌的黏腻情景,连空气中都好似充满了甜腻的血腥味。 他们以往下墓见过比这更血腥更可怕的场景,但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深刻的恐怖感,好像那‘’吃的血肉是从自己身上撕扯而下的一般。 这僵硬的沉默让楚愆阳打破了,“不要浪费时间,走吧。” 他的声音如同金铁,让恐惧地有些魔怔的几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秦召南还好些,问皓脸上满是冷汗,回神时腿一软,险些摔倒。 含章他身侧扶了一把,他脸色也十分苍白,但还有力气说话,“直接下去么?” 楚愆阳点了点头,这通道径直向下,尽管有些微坡度缓冲,但因着四周光滑无所着落,若是贸然下去,恐怕会受伤。 楚愆阳指间拈着刀片,用丝线缠紧,道:“先下去,们以留下的刻痕为着力点,慢慢下来。” 说罢便纵身跃入,刀片两边青砖上急速划动,留下约摸三指宽的深刻痕迹。 秦召南推了一把含章,道:“先下,接着是问皓,殿后。” 含章细微地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便也下去了。 四这条通道中向下移动,为首的楚愆阳放慢了速度,即便如此,四也觉得这条通道未免太长,更无法想象,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那‘’是如何从这条通道上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愆阳忽然停了下来,他的指缝已然渗出了鲜血,手臂上的肌肉即使有厚厚的棉衣遮掩,也能看出正隐隐抽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秦召南自然清楚楚愆阳的极限,他扬声喊道:“楚愆阳,行不行?” 楚愆阳没有回答,他对身后的含章道:“把蓬火扔下去。” 含章腾出手来,从腰囊中取出蓬火,扔了下去。 蓬火莹绿色的光芒闪烁着落向黑暗中,最后隐没不见。楚愆阳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先跳下去,们等的信号。” 说罢也不等身后几反应,收了刀片便向下落去。 问皓一声“大郎”梗喉间,便眼见他这么跳了下去,等了片刻也不见回音,忍不住便道:“大郎该不会出事了罢?!” 秦召南也眯起了眼,过了一会儿道:“没有,他应该没事。” 果然如他所言,没过多久,一声清脆的敲击声自他们下面不远处响起,隐约还能看见刀刃的雪亮光芒。 得了信号,三便松了力道,跳了下去。 这段通道底端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菌类,伞状的顶端柔软蓬松,尽管他们落下的高度已然足以摔得折断筋骨,但有这一片厚厚的天然缓冲,三倒没受什么伤。 问皓狼狈不堪地从蘑菇丛里头爬起来,身上沾满了这白色蘑菇的碎片粉末,他一面拍着衣服一面艰难地菌类中穿行,与另外几汇合,楚愆阳已然离开那一大丛菌类,站另一侧等着他们。 “这里是?”秦召南厌恶地将衣襟上的一朵蘑菇摘去,向楚愆阳问道。 楚愆阳摇了摇头,向里头看去,除了通道底端有这片蘑菇,其他位置是黑色湿润的泥土,偶尔有些零星的菌类,却没有那处那么茂盛。 “现下只有继续走下去了。”秦召南走到楚愆阳身边,向里张望着,微微皱起了眉,“这气味到底死了多少?” 楚愆阳却忽然笑了,尽管很微弱,却是自重遇以来第一次脸上有了表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劲敌来袭 现下他们所的地方光线昏暗,脚下踩着的土壤潮湿柔软得堪称泥泞,含章皱着眉,抬脚看了一眼,只见靴底沾着大块黏土,里头还混杂星星点点的骨头碎渣。 秦召南蹲□,倒是毫不嫌脏,用扇子扒拉了一下土壤,捻起一段碎骨看了看,道:“约摸不是的。” 楚愆阳举高蓬火,蓬火的光芒不知为何远不如原本明亮,能照到的范围也缩小了很多,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里远比他们想象得大得多,恐怕比之最初进来时的大厅,还要大上一杯有余。 问皓抬头向上看,愈向上光线便愈发黯淡,最后湮没一片黑暗中,看不到顶,他皱了皱眉,“也不知这里有没有出口。” “先走罢,恐怕上面那东西吃完了怪鱼,便会追过来了。”秦召南抖了抖扇面,将上头的泥土抖落下来,有些不耐地道。 沈辽白再次醒来是因着刺青的灼热,此时他感觉十分糟糕,除了刺青,身体旁的部分又冷又痛,稍稍一动便让他几乎压抑不住呻c吟,口中满是铁锈味,呛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静静地靠着墙半躺半坐,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将衣领拉下来一些,借着蓬火的光查看刺青的情形。 刺青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兴许是因着宿主身体状况着实不佳,刺青并没有继续延伸,颜色虽然依旧艳丽,却比起之前要黯淡些许,沈辽白轻轻摸了摸那处的皮肤,尚且微微发烫,但自他醒来之后,灼热感便迅速消减下去,到了现下他已然不觉得如何了。 看来麻烦的是被那傲因击伤的地方,他被怪物打飞时,尽管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但背后和腰腹处还是疼痛不已,他一面深呼吸,一面试探着揉按伤处,好似乎并没有伤及筋骨,只是内裳湿润了一大片,恐怕是被擦破了皮。 沈辽白喝了几口水,吃了块饼子,休息了一会儿,便费力地扶着墙站了起来,他心知傲因必然还会再回来,此时要先弄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构造,待会也不至于落到狼狈不堪的地步。 扶着墙慢慢向前走,他现所处的殉葬坑比起之前看见的那些,惨烈依旧,却少了几分诡谲。这里似乎都是平民,和最初看到的一样穿着黑色的衣物,但脸上没有面具,也没有整齐地竖立摆放,使得这个殉葬坑中的尸骨十分凌乱,沈辽白视线又有些模糊,常常会被尸骨绊倒。 他此时只觉得十分寒冷,除了失血,想来是这里深埋地下,又如此潮湿,必然比起外面还要寒冷,他的大麾早进墓时便丢了,此时竟冻得他牙齿微微打颤,眼前的景色也有些晃动。 沈辽白深吸了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他想起太极图上,与他相对而坐的楚愆阳。 他想起他琥珀色的眼睛,虽然面容依旧平静,甚而如同以往一般毫无表情,但他的眼睛却好似融化的琥珀,随着他对自己情感的变化,深深浅浅地流动着,而自己,就像被松脂黏住的飞虫,无论想怎么挣扎,最后都只能沉溺其中。 沈辽白停下休息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轻声道:“若是这样其实,倒也不错。” 此话话音方落,他原本惨白的脸色竟然升起一点血色来,沈辽白怔了怔,摸了摸额头,一片冰凉,他轻轻叹了口气,腰囊中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只雪白的瓷瓶来,这是楚愆阳以防万一墓道中给他的雪朱丹,里头只有一颗,沈辽白原本并不想用,但此时若不做点什么,怕是走不了两步,便要趴下了。 和着醴泉水将雪朱丹服下之后,沈辽白站着休息了一会儿,雪朱丹的效力渐渐发挥了,他的视线稍稍明晰起来,手脚也有些力气了,便咬着牙,爬上了殉葬坑上头的窄道。 站上窄道,沈辽白又停了一会儿,他向四处打量了一会儿,这一片殉葬坑规模十分庞大,他所能看到的大大小小约摸有十来个,更里头的还掩埋黑暗中看不清楚,阴森森的地方透露出一股危险的讯息,沈辽白下意识地不往那处靠近。 他回忆了一下傲因离开的方向,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楚愆阳等向里走去,走了数十步,便发现了殉葬坑,这殉葬坑大约有二十尺见方,看着并不大。 秦召南向里头张望了一番,道:“果然是牲畜,堆得满满的,这里潮湿寒冷,这些牲畜的皮毛竟然还未烂透。” 问皓也看了一眼,皱眉道:“虽然如此,但这些牲畜的死状好像有些奇怪。” 含章拉了他一把,道:“别看了,左右不过是陪葬品,怎么从这儿出去才是要紧事。” 问皓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开,道:“若是不弄清楚,怕是待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含章撇了撇嘴,向左看去,道:“这里好像不止一个殉葬坑。” 几朝含章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与这个殉葬坑隔着约摸三尺左右的距离,有另一个殉葬坑。 这个殉葬坑要大一些,里头同样是牲畜。问皓打量了一会儿,道:“大郎,下去看看。” 楚愆阳点了点头,问皓跳下坑去,尸体中翻找了一会儿,手中拿着一样物事从坑中爬了出来,他将那东西交给楚愆阳,道:“果然奇怪,这些牲畜身体上的皮毛全是完整的,唯独头颅,自脑后向额头斜斜劈开,只留下半个脑袋。” 楚愆阳将那光秃秃的头盖骨扫了一眼,便丢了回去,向更深处看去,平静地道:“继续走罢。” 沿着这三尺宽的窄道行走,接下来众所见令毛骨悚然,接连经过四五个牲畜的殉葬坑之后,开始出现大规模的殉葬。 初时尚且是普通平民,且数量不多,殉葬坑的规模也不大,问皓一一检查,与那些牲畜一样,这些的头盖骨也被斜斜劈开,里头空空如也,即便是历时数百年,也不至于自然开裂至此,定然是有什么东西将脑之破开。不论那是什么,现下,楚愆阳他们都不想遇到。 愈到后面,殉葬便愈来愈多,服饰也有所改变。 “这些好像是当时的贵族。”秦召南蹲坑边,看了看,下了这个结论。 楚愆阳对此毫不意,他的目光远远地投向顶端,眯着眼道:“这里的殉葬品都已经没了用处,想来以脑髓为食的那个怪物现下定然十分饥饿。”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平静,但其中含义却叫不寒而栗。 秦召南不自然地摇了摇扇子,道:“还是快些出去罢,这里死那么多,寒气又重,呆久了怕是对不妙。” 然而话音方落,一小块土壤忽然自上头掉了下来,摔秦召南脚旁,秦召南僵了身子,瞥了楚愆阳一眼,喃喃道:“不会这么倒霉罢” 含章低声道:“上头有东西。” 楚愆阳抬头看了看,手腕一抬,一枚刀片连着银丝向上激射而出,远远的空中传来一声铁石交击的声响,刀片被打了回来,楚愆阳侧过身,刀片深深劈进泥土中足有一尺多深。 楚愆阳微微皱了皱眉,从腰囊中取出一个小瓶,若是沈辽白,便能认出那是张角墓中,楚愆阳曾经吃过的那瓶药。 问皓看见那瓶子,脸色白了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默不吭声地退到一边。 楚愆阳倒出药丸来吃了,原本琥珀色的眼瞳渐渐转为金色,这昏暗的环境下熠熠生光,乍一看倒像是野兽的眼睛,看着十分骇。 秦召南不赞同地合起了折扇,“何至于此” 楚愆阳闭了闭眼,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小看那家伙,更何况,们拖得起,他不行。” 秦召南怔了怔,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也给一粒。” 楚愆阳把瓶子扔到一旁的殉葬坑里,眼睛牢牢地盯着上头黑暗中的某一处,淡淡地道:“没有了。” 问皓失声道:“大郎,一共五粒,全吃了么?!” 楚愆阳没有回答他,他又一次将刀刃射出,但方向却不是对着隐隐约约传来动静的那处,而是上头另一个角落。随着刀片壁上卡住,楚愆阳沿着殉葬坑边沿助跑两步,双足一蹬,借着机关的力道,整个如同飞燕一般,轻巧地落到了刀片固定的位置,他用蓬火挥动数次,向秦召南他们打了信号。 秦召南脸色变了数次,终于塌下肩膀,无奈地道:“们先走。” 问皓惶急道:“可是大郎他” 秦召南严厉地看了他一眼,道:“应当比们都清楚,现下情势严峻,若不是那怪物十分棘手,楚愆阳不会贸然吞食那么多,们留这里只是给他徒增麻烦,不若先向里去,看是否有与之前洞穴相通的地方,若能找到,再顺藤摸瓜再找着沈辽白,便是帮了楚愆阳最大的忙了。” 问皓定了定神,担忧地向楚愆阳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毅然跟着秦召南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那上头的怪物却好似并不愿意与楚愆阳缠斗,而是躲避着楚愆阳的追击,一路跟着秦召南他们向里深入。 它的动作要比借助刀片墙壁上固定位置的楚愆阳来得敏捷迅速,尽管楚愆阳紧紧缀它后头,逼迫它不得不数次改变行动路线,但它的骚扰还是给下头的秦召南他们带来不少麻烦。 最为凶险的一次,是那怪物径直从上头扑了下来,重重落到问皓和含章之间,问皓被秦召南拉了一把,但还是被那怪物的利爪腰侧划开了一道口子,那怪物并没有停留,因为楚愆阳的刀刃已经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它双足一蹬,几个蹬跃,便重新湮没黑暗中。 即便十分仓促,但秦召南仍旧看见了那怪物的姿态,正是上头将怪鱼撕扯吞食的东西,此时近距离接触,那怪物的姿态更为诡异,它脸上覆着面具,身形和相似,但手长过膝,手爪巨大,双腿虽然较短,却粗壮有力,脚爪上同样生有利刃一般的指甲,被那样的东西抓一下,恐怕非死即伤。 上头楚愆阳的攻击越来越频繁,一时间怪物没有寻到机会攻击下面的,秦召南给问皓草草包扎了一番,低声道:“们得找个地方躲一躲,不然楚愆阳太过被动了。” 含章扶着问皓,咬牙道:“这里都是殉葬坑,一目了然,哪里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这里。”一个温和熟悉的声音自他们身前不远处传来。 三都怔了怔,秦召南最先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沈辽白?” “是。”前面的殉葬坑边缘,沈辽白正探出身子,他脸色很差,但却是活生生地,站他们面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青铜棺材 秦召南跳下殉葬坑,转身将腰腹手上的问皓扶下来,一面低声道:“沈夫子,可有大碍?” 即便方才只看了一眼,秦召南也发觉沈辽白的神态十分虚弱无力。沈辽白仰头注意着上面打斗的动静,闻言笑了笑,道:“傲因那儿吃了点苦头,问皓怎么了?” 秦召南将分离后发生的事大略讲了讲,皱眉道:“那是傲因?”他博闻强识,这种异兽自然还是了解一二的,“这下可棘手了,傲因以脑为食,性凶暴,却十分狡猾,楚愆阳未必是它的对手。” “的确不能与傲因正面相抗,此时还是走为上策。”沈辽白看了一眼问皓,见他已将腰腹处的伤口处理完毕,便领着三来到这个陪葬坑的另外一边,他将壁上的浮土扫净,只见壁上隐约出现了刻痕。 “这个陪葬坑是为修建陵墓的工匠准备的,想来这些工匠中有并不愿意死这里,挖掘陪葬坑时埋藏了这么一个通道,也是刚刚才发现,便听到了们的动静。”沈辽白沿着刻痕细细摸索,稍稍用力,刻痕内的泥土便塌陷下来,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来。 秦召南用折扇将这处洞口清理干净,这洞口约摸半高,向里进了一尺便拐了个弯,也不知是通向哪里的。 未免通道因着长时间封闭而气流不畅,几并没有急着进去,问皓止住了血,行动间也方便了许多,便过来为沈辽白检查了一番。 “筋骨的确没什么大碍,但是脏器却有些说不准,若只是皮肉伤,照理脉搏不会这样虚弱。”问皓松开了沈辽白的手腕,思索片刻,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道:“因着大郎的吩咐,这次多带了雪朱丹,这药滋补为重,却不能多吃,沈夫子先前已然吃过两枚,再往后至多只能再吃一次,否则过犹不及,反而对自己不妙。” 沈辽白点了点头,接过瓶子便平静地服了一枚,“傲因虽然体型较大,未必能进入这个洞口,但现下楚愆阳与之缠斗,却是甩不开它。” 秦召南凝神思索了一番,道:“楚愆阳服了五枚锦阳丹,若是平地上打斗未必伤不了傲因,只要能将傲因引到这地面上来,们暂时摆脱它的机会反而要大得多。” 锦阳丹?沈辽白怔了怔,但秦召南很快又道:“们先进去,去配合楚愆阳。”说罢一个翻身重新上了殉葬坑旁的窄道,挥动蓬火示意楚愆阳下来。 沈辽白明白傲因下来之前,若是他们还未进入通道,便有可能成为他们两的拖累,便率先进入了通道。 问皓腰腹有伤,爬进通道时有些吃力,含章他身后推了一把,自己却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对问皓道:“担心大郎,等会再跟上们。” 问皓心头一跳,顾不得许多,扬声喊道:“不行,身手不如他们,留下也没有用处,含章,含章?” 身后却再无声息,这通道进入之后十分狭窄逼仄,问皓身上有伤,此时也无法转而退出去,踟蹰片刻,只得跟上沈辽白,向里头匍匐爬去。 沈辽白也听见了含章的喊声,这通道里满是浓烈的土腥味,他适应了好一阵,方才开口道:“含章没有进来么?” 问皓低低应了一声。 沈辽白心中有些奇怪,但却找不出哪儿不对,却听后面问皓低声道:“含章他”只说了三个字,像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所想,问皓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辽白也没有追问,只是淡淡道:“总有机会能一探究竟。” 秦召南却是不知那三的情形,他打了信号过后,楚愆阳很快便从上头一跃而下,将卡岩壁里以作缓冲的刀片拉回,他一双金色的眸子看起来十分冷酷,“有什么打算?” 秦召南先道:“们找到沈夫子了。” 楚愆阳顿了顿,眼睫稍稍垂下,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却叫莫名觉得方才冷冽肃杀的气息和缓了许多。 “他现和问皓他们已经离开了,们把傲因引到地面来,最好能将其击伤,再不济引到远处,再去追上他们。”秦召南将他的打算简单地说了一遍。 楚愆阳眯了眯眼,道:“那家伙未必肯下来,它很狡猾。” “没关系,不管吃了多少脑,野兽便是野兽,假如猎物它眼皮子底下逃跑,它哪里忍得住。”秦召南哗啦一声打开折扇,笑吟吟地道。 楚愆阳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向更深处看了一眼,“走罢,往里面去,它定然会跟上来的。” 沈辽白两所的通道并不是笔直的,常常爬行了一段,便会遇到转折处,开始时泥土湿润柔软,尚且无妨,愈到后头,通道中的土壤便渐渐改变,开始掺杂零星的碎石,土质也干燥起来。 闻不着那股子腥味让沈辽白好过不少,但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爬行令他十分难受,膝盖和接触地面的手掌也隐隐作痛,尤其是手心,想来应当已经被划伤了。他喘了口气,轻声道:“问皓,的伤要紧么?” 问皓过了片刻才答应了一声,“不碍事。” 沈辽白布满细密汗珠的鼻尖微微动了动,“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他所闻到的血腥味远不止手心划伤这样的小伤口所能散发出来的。 “当时并没有伤及要害,只是那傲因确是厉害,它的爪上似乎带毒,敷了伤药,但伤口到现还断断续续地流血。”问皓道。 问皓的声音虽轻,听起来却并无大碍,沈辽白放下心来,于此同时,膝下的泥土愈发干燥,空气中也隐约多了些许奇异的气味。 “快到了。”沈辽白眯了眯眼,很快,他们就来到这条通道的尽头,那里有一层单薄的泥土封着,几乎一推便碎了。沈辽白谨慎地探出去看了一眼,发觉这个出口一间空旷墓室的上方,距离地面有四五尺的距离。 这距离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有伤身的问皓都有些高了,更何况这下面的墓室到底有什么,两都不清楚,沈辽白权衡一二,对问皓道:“们这里等他们罢。” 问皓舒了口气,艰难地通道里换了姿势,他脸色发白,腰腹衣物上隐隐渗出血色来。 沈辽白也靠坐洞口,他的状况不比问皓好上多少,雪朱丹虽然有效,但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刺青的缘故,沈辽白依旧觉得身上无力,他合上眼,想休息一会儿却怎么也安不下心,他想起方才殉葬坑中抬头看到的景色,雪亮的刀光时不时岩壁间划过,好似流星一般,提示着楚愆阳所的位置,尽管没有看见楚愆阳的身形,但沈辽白那一瞬还是恍惚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一定能重新见到楚愆阳,但真的看到的时候,他几乎有一种沧海桑田般的错觉。 此时楚愆阳和秦召南已然来到了这片殉葬坑的最深处,这里的殉葬坑与最初的牲畜坑大小相近,却精致许多,坑中以玉石镶嵌装饰,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衣饰锦绣的贵族,他们或坐或立,脸上的神色也比之前的殉葬要平静安宁许多。 这个殉葬坑前,有一个矮小的平台,平台之上,则是一具青铜棺材,棺身上雕饰着精美的云纹,棺盖上还镶嵌着数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他们见到这具棺材的同时,一直紧紧跟随他们的傲因猛然越过他们头顶,扑到地面上,正正落棺材前,它不再如同之前一般立行动,而是四肢着地,面具后发出低沉的“呵呵”,像是恐吓又像是威胁。 “看起来这棺材对它来说意义重大啊。”秦召南笑意盈盈,但一双桃花眼中却殊无笑意,他将折扇一把打开,折扇边缘锋利的刀刃闪过冰冷的寒光。 楚愆阳一言不发,微微躬起身低声道:“上了。”话音方落,整个便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含章失踪 楚愆阳一言不发,微微躬起身低声道:“上了。”话音方落,整个便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然而楚愆阳的攻击并不是朝着傲因去的,他手中的飞刃径直朝着那具青铜棺材而去,即便是不能造成任何伤害,光是撞击所发出的尖锐之声,也足以叫站棺材上的傲因发狂,然而它并不愿离开那具棺材,仅仅是挥舞着双手抵抗着楚愆阳的攻击。 它的双手抓住飞来的刀片,紧紧握掌中,两边的刀刃深深地刺入它的手掌,鲜血顺着它的肩膊滴到青铜棺上,傲因发出低沉的闷吼声,它对于疼痛不是很敏c感,这种程度的痛觉对它来说像是挠痒痒。 这傲因看似有些智商,却并不如楚愆阳所想像的聪明,亦或是说这青铜棺材里的东西对它尤为重要,它为保护这东西而丧失了理智,因此并没有看到偷偷迂回到它身后的秦召南。 如果楚愆阳猜的没错,这棺材里放的应该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而是一个简单的衣冠冢,据他所知,傲因凶兽中虽然以狡猾闻名,但一来它早已绝迹许久,二来傲因凶残成性,并没有什么怜悯珍惜之心,绝不会为了守护什么而放弃攻击猎物。而这里的傲因的行为却与书中记载不符。 简单地说,眼前的傲因可能并不是一只真正的傲因,而是赵佗为了让它有足够的智商和强大的身体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培育出来的,这个傲因之前可能是一个或者什么别的东西,它拥有自己的思考和记忆,虽然成为傲因之后,大部分记忆都丢失了,但是模糊的感知能力还。 而青铜棺里放着的正是让傲因有着模糊感觉的东西,它不明白这种感觉,却受之影响,进而留此处,它守护的不是赵佗,而是这个青铜棺。 楚愆阳又运起机括,两道寒光自袖中飞去,插入傲因的身体,卡它的骨缝里。另一边秦召南已绕到傲因的背后,等楚愆阳给了他一个可以进攻的眼神,他蓦然从棺材旁窜出,扇柄朝上,利刃朝下,自傲因的脖子斜斜刺入,扇尖从傲因的正面刺出,鲜血飞溅。 傲因适才有了感觉,它想用手去抓扇子,然而两只手已被楚愆阳的丝线束住。它发狂般地挣扎着,若平时楚愆阳铁定得被这股强大的力道甩出去,现下他服用了丹药,才勉勉强强与之相抗衡。 “古书上记载说,用烧红的碳可以击杀傲因,不过这乌漆抹黑的地方,连块木屑都难找,更别提炭火了,”秦召南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继续道:“反正都是烧红的东西,姑且就用火折子试试吧。” 秦召南打开火折子晃了晃,火折子燃起了火光,他拿着火折子从傲因脑后的伤口探入,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傲因重重地倒地上。 秦召南捂着耳朵,感觉地面颤动了两下,一切归于平静,他从青铜棺上跳下去蹲傲因面前,这家伙显然没死,它还有微弱的呼吸,圆瞪的双目呲裂开来,里面布满红色的血丝,嘴巴大张着露出里面的獠牙。 “这东西没那么容易死,只要让它丧失行动能力就够了。”楚愆阳道。他将刀片从丝线上解下来,用丝线搓成一股细绳,和秦召南将傲因绑起来。 “去找辽白他们罢。”秦召南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道。 秦召南凭着记忆摸到沈辽白找到的洞口前,跟楚愆阳的身后钻了进去。 沈辽白已然等了好一会儿,听到洞穴内响起的细微声音,便从混沌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打起精神唤道:“愆阳?” “是。”楚愆阳应了一声,他爬到问皓身边,也照着他俩的样子,背靠着墙壁,将双腿蜷缩起来,然后伸出手握了一下沈辽白的指尖。 沈辽白疲惫地笑了笑,回捏了一下他的掌心,道:“这块儿墓室的洞口太高了,们下不去。” “这儿有绳子。”秦召南边说着边解下腰间的绳子,将一段递给沈辽白道:“抓着绳子,们放下去。” 这间不明情况的墓室里,让受伤的沈辽白一先下去着实危险,不过狭隘的洞穴显然不允许另一个先越过沈辽白下到墓室里去,但是只要楚愆阳,沈辽白便觉得很是安心,即便是刀山火海也不足畏惧。 脚下的墓室里有洞冥草照明,从洞口看下去一目了然,除了众多的陪葬品,还有一个巨型棺椁,只是没有张角墓中的硕大,椁也只是普通木料,但是木椁上绘制了许多精美的图案,看模样,应该是主墓室无疑。 继沈辽白之后,问皓也被缓缓放下,腰间的血似乎已经止住,他的状态稍有好转,直到楚愆阳也安全下墓室,秦召南收起绳子,正准备从洞口跳下来,问皓问道:“含章呢?” 秦召南的双脚刚伸下洞口,闻言立即止住往里跃的动作,为此差点闪了腰,“含章不是和们一起的么?” 问皓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愈发难看,“他他说要去帮们,并没有跟着们进入洞穴。” “没有呀,”秦召南一脸茫然,“走之后就没有见到他的踪影了。” 话说到这里,恐怕任何都察觉出了不对劲,问皓想起含章之前的异常举动,似乎含章所有的举动都将他的猜测往最不愿意接受的地方靠。问皓紧握着拳头道:“他有可能回之前那棵树那儿去了,之前看他的眼神不大对,但是没往深处想,何况,他要那棵树作甚?” 楚愆阳此刻也不再淡然,他面色阴沉道:“不管他作甚,先找到他再说。” “去罢。”秦召南说:“要再上来也麻烦,他们两个伤员还需要照顾,傲因已不足为患,一个能应付。” “万事小心。”楚愆阳道。 秦召南应了一声,便消失洞口。 楚愆阳回过头望向沈辽白,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流光溢彩,直直地像要望进沈辽白的灵魂深处去,他走上前去握住沈辽白的手,将他拉到怀里,却不言语,只是紧紧地拥着,心意相通,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拥抱,就能明白对方所想。 这仅仅是一瞬,却好似一生那般长,沈辽白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努力地忍住即将落下的泪水,拍了拍楚愆阳的肩膀,回头去看问皓,问皓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仿佛一切早已他的意料之中。 这倒叫沈辽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面皮薄,现下惨白的面色浮出两抹红云,看起来倒有了些血色,他问皓道:“别担心,含章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罢。”问皓叹了口气,兀自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背靠着墙坐下,“其实早应该发现,只是不愿意相信,如果他不是含章,那真正的含章哪里?会不会已经” 那两个字他终究不忍心说出口,沈辽白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他坐问皓旁边,沉默了一阵,突然问楚愆阳道:“从鱼眼上掉下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死?” 楚愆阳笑了笑,没有任何犹豫道:“没有。” 问皓轻笑了一声,道:“自然不如大郎这般有魄力和淡定,那虽然与含章一模一样,但内里却不是含章,如此一来,这个是谁?” 沈辽白揉捻着袖口,问道:“含章是出了张角墓之后才变得不正常的罢?” 问皓点了点头,“那时以为他大病初愈,因而不甚意,而后他除了偶尔不正经之外,便没有不正常的地方,那都是进这个墓之前的事了,该不会是”他像是想起来什么,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沈辽白想要拢起双手时,才发现双手被楚愆阳握住掌心内,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出了问皓想说的话,“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受树枝的影响才会变成这样的?” 问皓面色铁青喃喃道:“这难道就是太爷说的仙的惩罚?” “莫要轻易下结论。”楚愆阳呵斥道,他分明感受到沈辽白手指的轻轻颤动,他大概又想起了沈影青,万幸的是,他那时候掉到陪葬坑里,因而并没有看到傲因房外花园中的血迹。 却见沈辽白摇摇头,道:“问皓说的未必不对,至少们曾经假设这树枝对是有一定影响的,当时含章受了重伤,处昏迷状态中没有自意识,或许是那时被树枝影响了罢。” “若是们了解这树的真正用途就好了,”问皓叹道:“死的也好,活的也好,们都对此一无所知。” “什么?”沈辽白有些吃惊,“这墓里还有没有枯死的树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逃出王墓 问皓于是将沈辽白不的那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只是也省略了血迹的部分,他低低地叙述道:“若再往前说,含章身上的问题就更多了,之前玄蜂巢穴时,大郎让与含章去寻找沈夫子,便是含章将带到蜂王洞穴里去的,那时他边走边与玩笑,还怪他的态度太过嬉闹,如今想来,他那时选择岔路时几乎毫不犹豫,应该是早就知道那是通往南越王墓的必经通道。” “难道是树枝对他的吸引么?”沈辽白喃喃道,声音轻微,显然也不确定,即便现下树枝是唯一能将张角墓与赵佗墓联系起来的东西,但这东西具体做什么用,根本无从得知。 楚愆阳望向问皓,作为从小与含章一起长大又朝夕相处的,问皓最具有发言权,而问皓则背靠着墙壁,双目放空,也不知想什么,半天没有回话。 问皓与含章之间情意深重,这点沈辽白早已看出,特别是他跟楚愆阳心意相通之后,便也觉得问皓对含章似乎有那么点不同寻常的意思,只是问皓为内敛,他不点破,众也配合地装着不知道,设身处地地想,沈辽白自然明白问皓的心中有多难过。 “感觉他好像换了一个似地,虽然依旧贫嘴,行为举止像极了以前的含章,可就是不一样了”问皓低垂着双眸道:“即便不愿意承认,他与的关系确实疏远了许多,连玩笑话都显得很刻意,不过好他没有变成张角那样的怪物,不然就不得不杀了他。” “现不是消沉的时候,”楚愆阳站起身,淡淡道:“与其浪费时间去感伤,不如用这些时间去找找有什么方法能让含章变回原样。” 沈辽白看了一眼楚愆阳,其实楚愆阳心中也必然担心着含章,虽然是主仆关系,但是楚愆阳待他们亲如兄弟,对含章的担忧不会比别少,问皓终于也站起身来微微笑了笑,道:“大郎说的是,毕竟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何必去做最坏的打算。” 这间主墓室的规模还不如之前的几间侧室大,因着沈辽白身子虚弱,楚愆阳的强烈要求下,他只得坐着休息,看着楚愆阳与问皓来来回回地检查墓室的角落,然而他们并没有什么收获,墓室中除了极其奢华的陪葬品之外,只剩下正中的巨大棺椁了。 这椁上的图案与普通入葬椁上经常绘制的吉祥如意图案不同,两个侧面,一面绘制着数艘海船行驶波涛激荡的海面上,而当沈辽白挪到另一面看时,则看到一座云雾缭绕的海中仙山,这座曾经也张角墓中出现过的仙山如今竟也出现了这里。 这层椁大约有一高,沈辽白终究闲不住,走到椁前踮起脚看了看,隐隐看到椁的上面也绘有图案,便道:“愆阳,上去看看罢。” 楚愆阳双手搭椁的边缘,肘部一使劲,轻松跃上椁的顶端,他就站的椁面的边缘,向着下面的沈辽白道:“是一棵树,与们之前祭台处看到的一模一样。” 树c大海c仙山,这三个词沈辽白的脑中盘旋,有些模糊的片段闪过,却拼凑不出具体的形状,他应该是哪里看过这样的记载,不然不会有这么强烈的熟悉感。许是坐的久了,猛一站起来便有些眩晕,沈辽白面色不佳地搭住椁的侧面。 楚愆阳从椁的顶端跃下来,扶住沈辽白关切道:“感觉如何?” 沈辽白长吁一口气,道:“不碍事的。” 楚愆阳拉开沈辽白的衣襟,原本鲜艳的刺青已变成暗红色,过于苍白的皮肤上看着如同将要干涸的血迹,虽然没有消退,好歹也没有扩散,只是沈辽白的身体确实需要好好休息,即便是服了药,楚愆阳也明显感觉到沈辽白已力不从心。 唯今之计,是快些找到出口出去,至于线索,再回头找也不迟,什么都没有沈辽白性命来得重要,楚愆阳绝不想再经受第二次失去沈辽白的痛。当然这想法不能和沈辽白说,否则依着他倔强的性子,必定不会乖乖跟着他出去的。 沈辽白抚着椁上的绘图,道:“应该哪里看过这图案,只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这图案不是张角墓中也出现过么,沈夫子当然会觉得熟悉。”问皓道,他找到了椁上的小门,王公贵族为了方便自己死后,灵魂能够自由进出棺椁与墓室,通常都会预留这样一个小门,他现下正小门前比划自己的身形是否能够成功进入。 “不止是张角墓中,”沈辽白皱着眉道:“应该是别处见到过的。” 他一用力想便觉得一阵目眩,楚愆阳扶住他,抚着他的后背道:“待出去之后养好伤再想也不迟。” “进不去。”问皓终于放弃道。 沈辽白挣开楚愆阳的手,上前道:“试试。” 楚愆阳的目光也落椁的小门上,问皓的身形不足以进入小门,而沈辽白现□子虚弱,更不可能让他进去。 “就算进去了也没有意义,”楚愆阳这话使得另外二皆愣住了,他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态度十分坚定,道:“并不是为了阻止辽白,只是们看这木椁,上下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而四周的陪葬品,就主墓室来说,也没有明显被动过的痕迹,这说明了什么?” “这里没有他们需要的东西,”沈辽白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也可能是他们前面拿到需要的东西已经离去了。” 一路走来,他们所见的最特别的东西恐怕就是那两棵,不,是三棵树,两棵枯死的,还有一棵奄奄一息的,到头来,所有的重点又落回到这三棵树上。如果沈影青真的受了树枝的诅咒,为何又千里迢迢地来到岭南寻找树枝,难不成是想以毒攻毒?倒真是有这个可能 之前沈影青曾经把那截枯死的树枝留给沈辽白,这是否说明,枯死的树对他们身上的诅咒毫无意义,而只有找到活着的树才可以解除,但是依着问皓的话来看,他们并没有将树带走,这又是为何? 沈辽白正想着,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响,转过头便看见了站他们身后的含章,含章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不过转眼便消失了。 “含章,去哪儿了?”问皓抬起头问道,语气轻松地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含章神情自然道:“之前想去帮大郎与秦君,结果被那群食舌虫给缠住了,好不容易甩掉它们来找们,才发现们都已经下来了。” 问皓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道:“行了,别那里发呆,快来帮忙。” 含章应了一声,迈出的脚步悬半空中忽然又收了回去,他大笑了两声,道:“问皓,没想到的演技还挺好,差点就被骗了。” 楚愆阳眸色一暗,机括声响,两道寒光朝着含章的面门而去,谁想含章并不躲闪,两道寒光中途又撤回,捻指尖里。 含章抓了抓后脑勺,笑道:“怎么,下不了手?” 楚愆阳不急不缓地收起刀片,瞥了一眼含章,道:“是谁?” “哎,”含章叹了口气,表情看起颇为懊恼,“明明告诉过们啊。” 洞口上方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含章抬头看了看,撇了撇嘴,道:“帮手来了,暂且不陪们了,有缘再见。” 含章露出一个假意的笑容,忽而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速度之快,根本没有让回神的时间,只有墓室角落里那块尚未合拢的翻板显示他离去的方向。 他前脚刚走,便见秦召南从上方的洞口探进身来急切地喊道:“快拦住他,快拦住他。” 楚愆阳瞧了瞧那块翻板,对着卡洞口血液倒流以致于满面通红的秦召南道:“追不上了,先下来罢。” 秦召南从洞口下来,他的肩上受了些伤,已简单地包扎好,看起来没什么大碍,“那家伙把树带走了。” “是那棵活着的树么?”虽然是疑问句,沈辽白却几乎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祭台那块儿的时候他无端受伤,便瞧着奇怪了,现下一想,定然是故意的罢,只是当时大家都还场,他带不走那棵树。” 楚愆阳墓室中站了一会儿,忽而道:“先出去罢。”说罢便朝着墙角的翻板走去。 过了翻板是一条亢长的甬道,之后便再无波澜,许是含章根本没把他们放眼里,甬道外的出口就这么向他们大敞着,沈辽白顺利地走出甬道,映入眼帘的则是一副美丽的山村景象,他们正处半山腰,还能隐约看见山脚的鱼木寨,而不远处,是阿云曾经带他们休息过的小木屋。 天高云淡,寒冷的山风从衣服破掉的缝隙里吹进来,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原来他们迂回了一圈,又回到了一切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亲密接触 一行都受了伤,楚愆阳虽然没有外伤,然而由于吃了太多的锦阳丹,也与沈辽白一同躺吴老汉那张狭小的卧榻上休养,这种丹药能让的体力短时间内得以激发,过后便会因过度耗损体力而感到无比疲惫,轻则休养数月,重则伤及性命,所幸楚愆阳属于轻者,又因着本身身体强健,不多久便痊愈了。 唯一还没有恢复的只有沈辽白了,即使每日以野参滋补,他依旧精神不佳,有时候会睡一整天,楚愆阳便时刻守他的榻前,按着他手腕的经脉,以此确定他平安无事。 “他本来就因刺青耗损了精力,而后又被傲因打伤,伤及内腑,少说也得调养一年半年。”问皓边说着边把手中熬好的药汤递给楚愆阳。 楚愆阳点点头,只是皱着的眉头并没有因为问皓宽慰的话语而松开。他端着药推门进屋,沈辽白还睡着,平静而安详,除去那叫看了心惊的惨白面色。这些天沈辽白的胃口也不好,却是怕楚愆阳担心,才多少会醒来时吃点东西,原本圆润的脸颊早已消瘦地显出深刻的颧骨。 沈辽白睡的并不安稳,楚愆阳开门进来时他便已经醒了,他侧过身朝着楚愆阳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即便是微笑也丝毫不能冲淡那弯弯眉眼里的疲惫感。 楚愆阳上前轻柔地给他调整了姿势,让他半坐着靠隐囊上,沈辽白的中衣下滑,露出肩上暗红的刺青,面积已不如原来大了,只是不知为何,唐菖蒲的花叶都蜷缩了起来,似乎正欲凋落。 “秦君那厢可有线索?”沈辽白问道,声音绵柔,无甚力气。 从赵佗墓中出来之后,楚愆阳便给远长安的楚家带了信,让他们再带点过来,虽然觉得就算打开主墓室的棺椁也没有意义,但为了防止遗漏,楚家方才到了鱼木寨,便由秦召南带领着,直接从山腰的甬道进入了主墓室。 楚愆阳将沈辽白的衣襟拢了拢,又将已放得温热的药汤递给沈辽白道:“他们估计要到午后才能回来。” 沈辽白将碗中的药汤饮尽,问道:“张角与赵佗都自己的主墓室中修建了可供出入的通道,这不符合常理,似乎他们认定了自己死后复活是必然的事。” 楚愆阳轻拍他的面颊道:“别想这么多,先养好身子,不然就算找到线索,也不能去亲自验证。” 沈辽白顺势握住楚愆阳的手指,敛下眸子道:“到底还是拖累们的进程了。” 楚愆阳的指尖划过沈辽白泛白的唇,缓缓下移微微抬高他的下颚,既而倾身上前吻住他的唇,沈辽白的嘴里还有淡淡苦涩的药汤味道,楚愆阳一点点地舔舐过他口腔的每一寸地方,再去与他的舌纠缠,直到沈辽白因气息不足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即使是这么一个技巧不纯熟的深吻,也足够沈辽白红了面颊,他终日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红润,难得地带上了的生气,他紧紧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楚愆阳。 楚愆阳只是微微退开一点,保持着暧昧的细小距离蹭了一下他的面颊,声音沙哑道:“早些好起来罢。” 那沙哑的声线听得沈辽白愈发紧张起来,他有些明白楚愆阳的意思,又有些不明白,冬日的暖阳从窗柩外照射进来,近眼前的楚愆阳的脸让他有些窒息,沈辽白缩被子中的双手不停地揉搓,手心里全是汗,比再墓中遇上毒尸时还要紧张。 楚愆阳偏还不放他走,将手伸进被窝与他交握,细长的手指抚着沈辽白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从手背顺着手腕一路往上,这种若有若无的触碰简直比方才的吻还要致命,沈辽白微红了眼眶,喘着粗气,却还没有避开楚愆阳的触碰。 他从未抗拒过楚愆阳身体的温度,楚愆阳略略地下头,亲吻着他白皙的脖颈,眼角的余光瞄到他肩胛骨上的刺青,竟从暗红色慢慢往艳红色转变,将他雪一般的皮肤映衬成了粉色。 “楚楚愆阳”沈辽白低低地唤了一声,握住了楚愆阳的手指。 “嗯?”楚愆阳应了一声,抬头用琥珀色的眸子望着他。 他对楚愆阳这双眼眸向来没有抵抗能力,喉结动了两下,只轻轻吐出一个字,“没” 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叫楚愆阳的眸色暗了暗,正欲继续时,那两扇破烂的门板便被秦召南一脚踹开了。 “这还没到春天呢,怎地这般热。”秦召南揪着衣襟打开扇子呼呼地扇着风,看到楚愆阳杀般的眼神之后静止了片刻,咽了咽口水,迅速闭上眼睛道:“二位继续,秦某还有事没办完。” 楚愆阳替沈辽白理了理衣服,此时沈辽白的身体其实也并不适合做这样的事,只不过经历了墓中种种,楚愆阳总觉心中空落落的,如果不随时看着他,不接触到他的体温,不更深刻地碰触到他,这种空洞便无法填满。楚愆阳细心地又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掖好被角道:“发现了什么吗?” 秦召南刚刚从赵佗墓中检查完毕归来,原本想快些跟他们梳理一遍情况的,没想到撞坏了楚愆阳的好事,幸亏楚愆阳没有直接用刀片削他,只是眼神有那么一点吓罢了,他此时若不说出些什么重要的东西来,恐怕要连着好几个月都得不着好脸色。 “们把棺椁打开之后,只里面发现了一件金缕玉衣,其他什么都没有,棺椁上面的画,已经让拓印下来,带回长安找老太爷了。”秦召南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又接着道:“那棵树被含章带走了,连根都没剩下,返回祭台的路里挤着一大堆蝙蝠,估计赵佗养他们,一来是守墓,二来是给傲因当食物,因此傲因被困住之后,他们便占领了通往祭台的洞穴,那里面的情况们不熟悉,也不敢贸然进去。” 楚愆阳听完之后,点头道:“那枯死的树跟沈影青留给们的没有区别,拿不到也不用强求。” 秦召南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道:“金缕玉衣们也打开了,里面只有一具类骨骼,看来赵佗并没有像张角一般复活,看过之后们又将他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毕竟是一代英豪,暴尸外未免太大不敬了。” 楚愆阳冷笑了一声,道:“若不是拿了家的陪葬品,会有这么好心?” 秦召南掩着嘴轻咳一声,辩解道:“又不独吞,待出手之后大家都有份。” “觉得复活的可能不是赵佗,而是傲因。”沈辽白缓缓道,看着秦召南震惊的模样解释说:“后来听愆阳讲了关于傲因的一些事,说傲因可能是赵佗培养出来的,赵佗既然身为君主,谨慎小心是免不了的,所以想,他一开始是不是拿傲因做了实验?” “说的不无道理,”楚愆阳道:“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们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弄清含章带走树要做什么。” 秦召南单手支着下颚,有些苦恼,“难不成含章也想自己墓里种上这古怪的树,那也应该是好几十年以后的事了,派手下去查了查,没有他的踪迹,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沈辽白叹了口气,棺椁上的三幅画又浮现脑中,每次都差点要想起来了,却是一掠而过,无迹可寻,再加上终日卧床睡觉,脑子越发昏沉,他瞧着窗外的日头道:“这午后的日光倒是挺暖和的,愆阳陪一同出去走走罢,终日卧床怪难受的。” 楚愆阳点点头,将厚重的外衣拿了过来,待他给沈辽白裹得严严实实得,方走到房间门口,便跟跑过来的阿云撞到了一起,沈辽白急忙扶了阿云一把,阿云才没有摔倒。 “何事如此慌张?”沈辽白笑道。 许是跑的,阿云的脸上红扑扑的,“前些日子沈君与楚君曾经问过阿爹是否有旁的上山,阿爹便一直把这件事放心上,前两天与阿爹去跟别的寨子交换货品的时候,听到一个说他们的寨子一个多月前,来了两个汉。” 阿云的气还没有喘匀,沈辽白将她让进屋道:“别急,慢慢说。” “那个寨子越秀山的另一边,据说那两个汉当时躺山脚下还受了伤,很是虚弱,所以那个寨子里的便救了他们,他们现还寨子里住着,阿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们要找的,所以让赶回来,带们去看看。” 即便是没有见到面,沈辽白也有一种预感,阿云口中说的汉,应当是沈影青和楚冢无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亲人相见 现下沈辽白尚不能下地行走,楚愆阳便让问皓带着京城赶来的伙计前去阿云所说的寨子。那寨子并不远,问皓很快便回来了,一回来就进了沈辽白的屋子。 此时楚愆阳正给沈辽白喂药,见他急匆匆地进来,两对视一眼,心下都明白了几分。 “他们怎么样?”沈辽白微微向前倾身,有些焦急地问道。 问皓额角满是汗水,他喘着气道:“族长没什么外伤,沈影青伤势严重些,大略查看了一下,都是皮肉伤,只是不知这两为何昏迷不醒,寨子间尚有些坎坷之处,不敢妄动,便没有移动他们,现几个伙计那儿看着。” 楚愆阳一手握着沈辽白的手,一手扶他背上,冷静地道:“这两日也那里守着,待辽白身体无甚大碍了,们再过去,期间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派置办。” 沈辽白皱起眉,揪住了被角,道:“没事了,不若明日便过去罢。” 楚愆阳侧过脸看了看他,沈辽白也与他对视,神情恳切,楚愆阳沉默片刻,道:“就按所说的做,先出去吧。” 问皓觑了一眼楚愆阳的神色,喏了一声便赶紧出去了,走时不忘将门细心掩好。 沈辽白难掩失望,他对沈影青的状况十分挂心,不仅是因为沈影青是他弟弟,还因着两小时候的经历,让两都隐隐有种预感,假如有一死去,另一也无法独活。 楚愆阳扶他背后的手缓缓上移,按住了他的后颈,拇指和食指冰凉光滑的肌肤上轻轻摩挲,楚愆阳凑近了沈辽白,轻声道:“忘记太极图上,曾对说过的话了吗?” 沈辽白眼见楚愆阳深邃的五官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忍不住便向后瑟缩,但按自己后颈的手却牢牢地握住了他的颈子,让他不得不看着楚愆阳。 一时间沈辽白忘记了方才的失望焦急,脸颊上微微泛红,睫毛不断颤动着,他低声回答道:“只只此一,得伴终生。” 楚愆阳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笑道:“还记得就好,那也应该明白,那一次是唯一的一次,不会再让有任何机会以任何形式离开的视线。” 这话虽然絮絮如情耳语,却叫沈辽白有些畏惧,楚愆阳向来沉默寡言,往往只通过只言片语和偶尔的动作表达自己的情感,然而自墓中回来之后,楚愆阳的独占欲便骤然增强了许多,几乎整日都不离开他身边,言辞举动也亲昵了许多,但沈辽白每每被他如此对待便觉寒毛直立,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迟疑着伸手抚上楚愆阳的脸颊,道:“怎么了?” 楚愆阳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被问及了自己最不愿意碰触的地方,他稍稍离开了沈辽白,但手指依旧放沈辽白后颈。 沈辽白松了口气,他有些不自地挪了挪位置,犹豫再三还是道:“墓里那也是情势所致,左右也无甚大碍,不必如此担忧。” 他话音方落,便觉后颈处轻轻抚摸的力道骤然加大,他五感敏锐,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皱起眉来。 “不明白吗?”楚愆阳声音轻缓,“无妨,总会明白的。” 他重新欺身上来,也不管沈辽白下意识的挣扎便吻了下去,甫一接触到对方的唇,便攻城略地,撬开了沈辽白的齿列,沈辽白很快脸便涨得通红,他从无这等经验,惊慌之下连换气都忘记了,只觉自己被吻得眼前阵阵发黑。 楚愆阳察觉到了,稍稍退开些许,只他唇角处舔吻轻咬,另一只手伸进被褥中,轻车熟路地解开了沈辽白的衣带。 沈辽白仅着一件雪白中衣,衣带拉开之后,楚愆阳的手轻而易举便触到了沈辽白的肌肤,他的手温热粗糙,一触到沈辽白便让他颤抖了一下。沈辽白闷闷地“唔”了一声,一面微弱地挣扎一面哑声道:“愆阳,等等,等——啊!” 他的眼瞳微微放大,只因楚愆阳他腰腹处轻轻揉捏片刻后,便探入了他的亵裤中,这一举动让他僵硬了片刻,便愈发激烈地挣扎起来。 楚愆阳却丝毫不以为意,他依旧继续自己的动作,沈辽白因着身体的缘故,向来有些寡欲,那里更是连自己都鲜少碰过,此时被楚愆阳揉捏,叫他连脚趾都蜷缩起来,而他那里的反应更是让自己羞耻至极,眼圈都有些泛红,他的唇一直被楚愆阳不轻不重地舔舐吸吮,使得他连说话都含糊不清,倒仿佛呻c吟喘息一般,“不行唔,楚愆阳!” 最后那一声尾调稍稍拔高,像是猫爪子般楚愆阳心头挠了一把,楚愆阳低低地笑了一声,亲昵道:“喜欢这样?”他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沈辽白那处用指甲轻轻刮搔,果然沈辽白整个都开始蜷缩,原本挣扎的动作也微弱下来。 楚愆阳低头注视着缩他怀中的沈辽白,原本苍白缺乏血色的脸上此时布满红潮,额上已然起汗,细长的眉微微蹙起,眼睛也闭上了,密密匝匝的睫毛垂落着,不断地颤动着,他的唇色也丰润起来,唇角还带着一丝水渍,这副情动的模样远比他气息奄奄整日沉睡要令他安心。 他顺着唇角向下啄吻,来到颈侧时停了下来,唇下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比起以往要急促一些,带着稳定的生命力,他忍不住这里稍稍用力吸允,很快一个红印便出现皮肤上,衬着肤色好像一枚鲜红的花瓣。 楚愆阳将已然松松垮垮的中衣拉下些许,只见肩头的唐菖蒲不再像先前一般萎靡,花叶舒展,那鲜艳的色泽皮肤下流动,令转不开眼去。 楚愆阳知道刺青的位置乃是沈辽白全身上下最敏感的位置,他手上动作不停,一面却自锁骨花瓣尖端起,沿着圆润的花瓣一路舔吻,湿润的水痕唐红色的刺青上蔓延,他能感觉到自己怀中的身体颤抖地愈发剧烈,发出的声音也愈发破碎难以成句。 沈辽白只觉浑身滚烫,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整个都开始迷糊起来,全身上下的感觉都好似集中肩膀和那里,他原本揪着被子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此时正紧紧地拽着楚愆阳的衣袖,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抑或是什么都没说,这滚烫的情潮达到顶峰时他便晕了过去。 楚愆阳停下了动作,他脸上没什么神情,但额上的薄汗和抿起的唇角泄露出他的隐忍,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沈辽白脸颊上吻了吻,便下了床,去外间打了水进来,帮沈辽白将身体细细擦拭过后,换了衣裳被褥,方才重新坐了下来。 沈辽白脸上尚有一丝红晕未退,但脸颊和手已然冰冷下来,楚愆阳自然知道他现下的身体并不适合做这样的事,但眼见沈辽白不顾身体的倔强模样,他就难以克制。 沈辽白不明白,墓中的选择他并不后悔,他只是恐惧罢了。 因着楚愆阳的强硬态度,沈辽白又休养了十来天,终于得了允许,楚愆阳给他雇了一辆马车,花了大半天功夫方才到了沈影青和楚冢所的寨子。 问皓这些天都留这里照料二,时不时传信回去,按照两天前传来的消息,沈影青已然醒过来了,也正因如此,楚愆阳才松了口。 沈辽白身上裹着厚重的大麾,帽檐上的软毛将他的脸都挡了一大半,一进屋子一股热气迎面扑来,沈辽白将帽子放下,一眼便看见沈影青正坐床边,正怔怔地望着窗外。 听到进来的动静,沈影青转过头来,他消瘦了不少,但看起来却没什么大碍,沈辽白打量了一番,稍稍放下心来,走近了握住沈影青的手道:“总算找到了。” 沈影青的手远比他这个做哥哥的温暖,他坐沈影青身旁,皱眉道:“怎的出了事也不通知家里?好不容易离开了张角墓,也不回家,招呼都不打一个便跑到这里来,知道爷爷和母亲有多么着急揪心么?母亲想来不知为流了多少泪了,这次回去,便不许再往外跑了,给呆家中好好休养。”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却不见沈影青回他,沈影青虽然向来话少,却也不至于如此,沈辽白仔细看了看沈影青,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了?” 沈影青沉默片刻,开口道:“是的亲?” 他的声音十分嘶哑,像是长久以来都未曾说过话一般,看着沈辽白的眼神也像是看着一个不曾认识的。 沈辽白皱起眉,道:“不认识了?” 沈影青迟疑了一会儿,道:“感觉很熟悉,但是不记得是谁。” 沈辽白心头一凉,他喃喃道:“是兄长啊,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楚冢苏醒 沈辽白从沈影青房中出来时,脸色很差,楚愆阳半搂半抱着他,皱眉向问皓道:“沈影青已是如此,那父亲呢?” 问皓摇了摇头,道:“族长至今未醒,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的伤已然都好了,脉象也十分稳定,思虑许久,可能原因与沈影青为何失忆相关。” 沈辽白深吸了一口气,道:“若仅仅是失忆便也罢了,怕只怕还有什么旁的病症未曾发作,他们身边有没有什么东西?影青向来稳重,想来父亲也不是莽撞之辈,他们应当还留下什么线索们还未发现。” 问皓怔了怔,他当时赶来是心焦族长的伤势,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也没有问过,此时连忙道:“去问一问。”说罢便离开了。 楚愆阳带着沈辽白进了屋,沈辽白虽说已能下地行走,但身体依旧虚弱,赶了大半天的路,好不容易见到沈影青,却发现沈影青失忆,心中自然很不好受,此时看起来便愈发疲惫黯淡。 楚愆阳让他榻上躺下,沈辽白拥着被,轻声道:“不必管,还是去看看父亲罢。” 楚愆阳摸了摸他的脸颊,触手冰冷光滑,他犹豫片刻,俯□沈辽白额上吻了吻,道:“马上就回来。” 沈辽白这些日子来早已习惯了,也不再像初时一般总是尴尬闪躲,闻言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 他原本只是想小憩片刻,却不想睁眼时已是深夜了,身旁小几上亮着灯火,楚愆阳正盘腿坐小几旁,凝神看着什么。 注意到他的动作,楚愆阳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将沈辽白扶了起来,道:“吵醒了?” 沈辽白微微笑了笑,看气色却比下午时要好得多了,“没有,父亲怎么样?” “还是没有醒,不过的确如问皓所说,脉象稳定,应该没什么大碍才是。”楚愆阳见他精神尚好,便取了隐囊让他靠着,从那小几上取过一卷破旧的纸张递给沈辽白,“这是问皓找到的,将他们救回来的寨民说,他们身边除了几块砖块和一些零碎的工具,便没有其它了。” 沈辽白接过那卷纸,有些讶异地道:“砖块?” 楚愆阳点了点头,“这卷纸便是从砖块中取出的,那些砖块应当是藏经砖。” 藏经砖十分罕见,可分为有字无孔和有孔无字两种,一般形制为长一尺二寸,宽八厚三。有孔的塔砖侧面有圆孔,直径约六分,深四寸,下端封闭,中藏佛经,再以木块封闭,大多为青色,砖身粗糙,这种藏经砖价值珍贵,沈辽白也仅仅是书中见过描述,便是楚愆阳,也是第一次见到。 沈辽白展开纸卷,这纸卷上描述的却不是经文佛法,而是一副海图,海图之下只有寥寥数字,乍一眼看去叫不明所以。 “这是蓬莱?”沈辽白扫了一眼海图,便将注意力放到图下的标注上,模糊不清的蝇头小楷只写了“蓬莱仙岛”四字,沈辽白皱起眉,“这是什么意思?” 楚愆阳指了指上面的海图,道:“看过了,这副海图上的岛屿并不是秦c汉之君巡幸过的那个蓬莱,就图上地形而言,应当也渤海附近,但具体位置却不可考了。” 沈辽白迟疑道:“这是要们去寻真正的蓬莱岛么?” 楚愆阳将海图收起,坐床榻边道:“白日里为何说,他们可能会有别的病症?看来,即便失去记忆,只要无大碍,那么待回家后,慢慢调理休养,或许哪日能恢复也未可知。” 沈辽白沉默了一阵,他消瘦下来的侧脸烛火下,显出几分暖色,只是眼下却有着淡淡的青痕,显得他十分憔悴,“影青他不是忘记了家那么简单,确切来说,他过去所有的记忆已经都消失了,失忆是否会如此彻底姑且放一边,但假如是失忆,会忘记刺青是什么东西吗?” 楚愆阳眉头微微皱起,“的意思是?” “恐怕连普通都知道的东西,他也慢慢忘却,假如真是如此的话,再过不久,影青就会如同初生婴孩一般,什么都不懂了。”沈辽白低声道。 他下午因着焦急,向沈影青讲了不少幼年时发生的事,沈影青一律默不吭声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当他提到他们兄弟二身上都有刺青时,沈影青蓦然开了口,他竟是一脸困惑地问他,刺青是什么,沈辽白初时还以为他只是不记得自己身上有刺青,但后来才发觉,沈影青是根本不明白刺青这个词的意义。 “所以才如此忧心。”沈辽白长长吸了口气,只觉此时手脚冰凉,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 楚愆阳握住他的手,掰开有些泛白的手指,再与自己十指交叉拢入掌心,低声道:“总比丧命墓中要好得多,更何况们还有线索,譬如那棵树,又譬如那个‘含章’。” 提到含章,沈辽白侧过脸来,道:“有含章的消息了吗?” 楚愆阳摇摇头,“暂时没有,含章性情大变,怀疑也是那树枝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沈辽白道:“很意含章最后说的话,他说,他告诉过们他是谁” 沈辽白正苦思,外头却传来问皓的声音,“大郎,沈夫子,族长醒了。” 楚愆阳霍然站起,他低头与沈辽白对视一眼,明白沈辽白定然也是要去看看的,便为他披好大麾,两一同出去,跟着问皓进了楚冢所的房间。 床榻上,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正床榻上坐着,他穿着整齐,正弯下腰穿鞋。问皓见状,连忙上前阻拦道:“族长,才刚刚醒来,应该卧床休息才是。” 楚冢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记得是什么族长,沈影青呢?” 沈辽白闻言握紧了楚愆阳的手,楚冢还记得沈影青,证明他的记忆还没有完全丧失,楚愆阳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带着沈辽白上前,“父亲。”楚愆阳顿了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沈辽白这才借着屋内的灯火看清楚了他的样貌,他与楚愆阳长得十分相似,连神色也是一模一样的冷淡,两站一处,任何都能认出他们是父子。 显然楚冢也是如此,他盯着楚愆阳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否认,只是眯起眼道:“但是不记得了。” 楚愆阳静默片刻,道:“您还记得沈影青。” 楚冢的状况显然比沈影青要好得多,他沉声道:“知道自己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所以才要找他,他呢?” 沈辽白轻声道:“他已经不记得您了,恐怕您找到他也没有用。” 楚冢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他看了一眼沈辽白,“是?” 沈辽白微微笑了笑,道:“是沈影青的兄长。” 楚冢凝神思索片刻,道:“两个月之前的事情已经都不记得了,也就是说,的记忆只限于这两个月,方才醒来时,这位小兄弟曾提到昏睡了一个月,那么能告诉们的只有那一个月的事。” “无妨,过后会先送父亲回京城,接下来的事有们去办。”楚愆阳冷静地道。 楚冢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一丝苍老疲惫之色,“也只能如此了,想来再过不久也会与沈影青一般。们从南越王墓中带出来的藏经砖们拿到了吗?” 楚愆阳点了点头,“那上面绘制的海图是前往蓬莱的么?” “是的,而且们要去那座仙岛上取一样东西。”楚冢道,“不死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不死之谜 不死树?房间内剩下的三都怔住了,只剩楚冢坚硬如玉石般的声音屋内继续,“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但记得只有不死树才能让和沈影青活下去,们正是为此才远赴岭南,进入南越王墓的。” 沈辽白立即想到了墓中见到的树木,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楚愆阳的手,有些颤抖地问道:“那不死树长的什么模样?” 楚冢微微侧过脸,灯火他脸上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他冷声道:“们南越王墓里应该见过了,祭台那两株早已枯死,原本也仅仅是作为祭祀用的分支,真正的主干醴泉泉水旁,和沈影青原本是想带走的,但遭到傲因攻击,逼不得已只能逃离,最后到了主墓室,眼见没有希望将那棵不死树带走,只得墓室中寻找别的线索,但是也只来得及找到藏经砖,傲因便寻踪而至,们只得匆匆逃离,后来的事也记不太清了,大约是伤势过重罢。” 问皓咽了口唾沫,特意放置了两盆炭盆,他却依旧觉得周身寒冷,“族长,发现的时候,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 楚冢静默片刻,轻轻笑了笑,神态冷漠,“那么大约是碰了不死树的缘故,还记得一点,那便是绝对不能让不死树见血,否则不但会落到们这个地步,那株树也会短时间内枯萎,一旦枯萎,便也没什么用处了。” “那么醴泉旁,地上的血迹是父亲您的?”楚愆阳开口道。 沈辽白却是毫不知情,当时为了让他不必过于担忧,几都没有告诉他发现血迹之事,是以此时沈辽白有些惊讶地看向楚愆阳。 楚愆阳安慰似的握了握沈辽白冰凉的手,继续道:“那株树已经开始枯萎了,若是它没有枯萎,有什么用处?” 楚冢挑了挑眉,犹疑道:“既然被称为不死树,自然是长生不老了。” 楚愆阳沉默下来,沈辽白瞥了他一眼,便知他其实并不相信,但现下楚冢记忆缺失大半,尽管记得不死树的重要性,却不一定了解其中因果,再如何追问想来也得不到更多消息,为今之计,大概也只有前往那飘渺无踪的蓬莱仙岛了。 楚冢扫了一眼他们二交握的手,忽然道:“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沈辽白猝不及防,这才觉察到他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被楚愆阳握着,连忙想要挣开,但楚愆阳却没有松手,只是看了他一眼,神色镇定安然,他像是思索了一下措辞,才慢慢开口道:“虽然父亲可能过后不久便会忘记,但现下还是先与您说一声为好,沈辽白是决定的。” 这话语焉不详,但楚愆阳语气缓慢坚定,刀削斧刻的五官深邃地令无法移开目光,沈辽白怔怔地盯着他,不知为何,过往种种骤然浮上心头,最后定格那次狎昵结束,他将要昏睡过去时,楚愆阳温柔落脸颊上的吻,好似忽然明白了种种暧昧到底意味着什么,沈辽白脸颊涨得通红,忙不迭地挣开了楚愆阳的手,含含糊糊地道:“先回去了。”便拉上大麾的兜帽,向门外走去。 楚愆阳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匆匆拉起兜帽前,瞥见了沈辽白红得仿佛能滴出血的耳垂,便忍不住笑了笑,示意问皓跟出去。 问皓从楚冢问出那句话起,便百般不自,现下得了大郎的意思,便连忙追了出去。 待房间里只剩下父子二,楚冢才慢慢开口道:“明白方才说出的话代表了什么吗?” “明白。” 楚愆阳一面回答一面坐到楚冢对面的小几旁,将灯芯挑亮了一些,整张俊美漠然的脸便愈发明亮的火焰下暴露无遗,也让楚冢清楚地看见了他那此时偏金色的眼瞳中毫不动摇的坚决。 楚冢轻笑一声,“那无话可说,左右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懂得如何管教不成器的儿子,走罢。” 楚愆阳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肃然道:“但是关于不死树,还有旁的事想要请教父亲。” “说罢,趁还未落得跟沈影青一样的地步。”楚冢盘腿坐卧榻上,挺直了腰背道。 待楚愆阳回到沈辽白的房间时,沈辽白已然睡了,他蜷缩卧榻上,厚厚的冬被将他整个裹成了一个球。 楚愆阳先门口将带着外头寒意的大麾脱去,这才坐到卧榻边,他将沈辽白捂得紧紧的被子稍稍拉开些,免得闷到了他,借着窗外透进的浅淡月色看了看沈辽白的面色,大约是方才被被子闷的,沈辽白脸颊有些泛红,但是呼吸平稳,神态安宁,楚愆阳摸了摸他难得温热的脸颊,他脸颊上吻了吻,这才到隔间脱衣洗漱,这些日子他一向与沈辽白同榻而眠,因着沈辽白睡得比他早得多,因此他房间里隔出一处,以免晚上洗漱时弄出声响惊了沈辽白的睡眠。 隔间里头楚愆阳偶尔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动静被刻意压低,轻微至极,但沈辽白眼睫却猛然颤了颤,他轻轻吁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方才楚愆阳吻过的地方,肩胛处刺青的位置像是应和他此时的心情一般微微发烫,他又长长吸了口气,这才重新闭上眼。 第二日,沈辽白醒来时,楚愆阳已经不床榻上了,他正穿着衣,便见问皓端着早点进来了。 “愆阳呢?”沈辽白一面套上外袍一面问道。 问皓将早点摆上桌,道:“大郎去看望族长了,但是”他顿了顿,很快继续道,“族长他现下已经将那一个月的记忆也忘记了。” 沈辽白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他惊骇地回头道:“什么?!” 昨夜因着中途那一段,沈辽白心思紊乱,这才匆匆离开,但今早起来时他便想到许多需要向楚冢求证的地方,譬如含章的事,又譬如要如何取到不死树才能令他们二好转,原本他的打算是用过早饭后再和楚愆阳一道前去,虽然见到楚冢还是过于尴尬,但这些事实太过重要,却没料到楚冢失去记忆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问皓十分黯然,“今早去给族长送早点时,族长又忘记了是谁,明明昨晚才见过面,察觉不妙,去寻大郎,大郎嘱咐先过来看看沈夫子起了没有,他自己去族长房里了。” 沈辽白原本轻松温和的神色也消失殆尽,他不敢去看沈影青,生怕沈影青如今也恶化了,更没有心思吃东西,食不知味地用了一些,便拿起大麾,向楚冢的房间过去了。 他刚要进去,迎面便碰上了出来的楚愆阳,楚愆阳一贯没什么表情,但琥珀色的眼瞳却如同凝固一般,沈辽白不是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便知楚冢的状况的确恶化了,他再进去也于事无补。 楚愆阳扫了他一眼,皱眉道:“怎么不穿好便跑出来了?”说罢,伸手将松垮的衣襟拉好,又将大麾拢了拢,把兜帽为他戴上。 沈辽白皱着眉道:“父亲”他停了下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心里早有准备,早上得到这个消息也并没有很——”楚愆阳剩下的话被沈辽白尽数堵了回去,沈辽白竖起食指,按楚愆阳发白的唇上,低声道:“不必面前做出这样的姿态来。”他轻轻吁了口气,“沈影青也是如此,自然明白的感受,现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他们更严重之前找到救治的方法。” 楚愆阳盯着他看了许久,琥珀色的眼瞳透明澄澈,其中缓缓流转的温柔情意叫沈辽白不自地收回了手指,他不自觉地揉捏着衣袖,轻声道:“只是还有许多事想要请教父亲。” 楚愆阳摸了摸他的脸颊,拉起他的手,向两的房间走去,一面冷静地道:“不必了,昨夜已经问过了。” 沈辽白吃惊地转过脸来,“什么?” 楚愆阳侧头看着他,沈辽白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苍白,冬末的阳光下好似有些透明一般,叫他不甚满意,他忍不住伸手稍稍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脸颊,直到看见一丝血色才停了下来,他低声笑了起来,道:“逃回房间后问的。” 沈辽白脸上愈发红了起来,他有些慌张地左右看了看,生硬地转开了话题,道:“那问了些什么?” 涉及正事,楚愆阳也不再逗弄他,进了房间坐下后,他才道:“问他,那不死树是否会让性情大变,父亲的意思是不能肯定,但就他和沈影青的状况来说,不太可能,所以含章的事虽然与不死树有关,但不死树不是他变化的主因。” 沈辽白皱起眉,“那岂不是拿到不死树也未必能让含章恢复正常?” 楚愆阳屈指慢慢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地道:“但是知道哪里一定能找到他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不祥之兆 按照楚冢的话说,失去记忆甚而变成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对他们来说也许只是开头,或许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因着不死树的神秘影响而死去。楚愆阳决定去蓬莱岛找寻可以治疗楚冢和沈影青的东西,按着沈影青逐渐消退记忆的速度来看,他们的时间已经十分有限了。 南越王墓中已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时间紧迫,因着还要准备些必要的东西,一行匆匆向吴老汉告别,沿水路返回长安。 沈影青只是一味地望着船顶发呆,若是无打搅,他可以保持这个姿势坐上一天,不跟任何交流,没知道他想什么,或者他现下的状态根本不能够让他思考别的事情,只是单纯地放空罢了。 沈辽白坐他的榻上,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唤道:“影青。” 沈影青似乎适才察觉到沈辽白的到来,他将目光从船顶的花纹上收回,迟缓地转动眼珠望向沈辽白,缄默不语。 他的眼神中带着的茫然和疏离令沈辽白的心一紧,他冰冷的手指颤了颤,握住沈影青的手,柔声道:“是哥哥,辽白。”他不厌其烦地说着每日都要重复的话语,即便这话对于沈影青来说几乎是转瞬即忘。 起初沈影青还对沈辽白保有的熟悉感现下已荡然无存,他茫然地望着沈辽白,问道:“这是哪?” “回长安的船上,”沈辽白紧了紧握着沈影青的手道:“那里有许多奇异士,兴许能治好的病。” 沈影青微微皱起眉道:“是觉着身子有些不舒服,到底生了什么病?” 沈辽白却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感受,急忙问道:“是怎样的不舒服法?” 沈影青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骨,带了些难受的神色道:“这里。” 那是沈影青刺青的位置,沈辽白的脸色一变,倾身上前解开他衣裳的系带,让他转过身来。与沈辽白不同,沈影青的刺青是一枝桃花,作为庇护兄弟二的存,刺青会随着二身体的成长而变大,只是现下沈影青身上的刺青却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基本回到小时候刚刺上刺青时候的状态,原本艳丽的朱砂色也变成了暗黑色,团成一团,已看不出原有的样子。 沈辽白将他的衣裳合上,止不住颤抖的双手怎么也系不好系带,倒是沈影青自己缓缓系好,一脸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沈辽白摇摇头道,他已然镇定下来,虽然面色苍白,目光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坚毅,“不会让有事。” “相信,”沈影青淡淡笑道:“不过看神色似乎要完成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真要不能完成也不必勉强。” 沈辽白觉得有些累了,他与沈影青并排坐一起,靠身后的隐囊上才觉着好过一些,“小时候有一次与庭院里玩,不慎掉进了池子里,呆呆地站廊道上看着水中挣扎,后来仆将救起,又连着烧了好几天,险些保不住性命,那时不会凫水,虽然明知道下水也救不了,可就是恨自己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像是刻骨子里,即使过去十来年,也无法忘怀。”他缓了缓,坚定道:“所以不会让那种事情再重演。” “不太明白的意思,”沈影青的语气里带了一点迷茫,“说的话也不大听得懂,不过还是谢谢给讲了已经遗忘的事。” 沈辽白从沈影青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楚愆阳已门外站着了,沈辽白笑道:“来了多久了,怎地也不进来。” 楚愆阳牵过他的手微笑道:“听们聊得如此投入,不忍心打搅们。” 那只手有沈辽白一贯贪恋的温度,沈辽白的忧郁之情多少散去了一些,问道:“的父亲如何了?” “只比沈影青好了一点而已。”楚愆阳答道,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悲。 沈辽白却是知道他也难过的,然而现下两相同的遭遇令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用手指楚愆阳手心里轻轻地点了点,道:“必然有解决的办法的。” 楚愆阳应了一声,低头沈辽白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便见沈辽白红着脸四下张望了一番,见四周没适才舒了口气,楚愆阳蹙起英挺的眉,不满道:“似乎对们之间的关系很紧张,每次正面提及都要刻意地回避,是觉得这种感情见不得么?” 沈辽白被他说的一愣,慌慌忙忙地解释道:“不是,只是” “不必解释了,”楚愆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继而无奈地笑道:“知道只是面皮薄罢了。” 沈辽白的房间船舱的另一头,要去到那里必须经过船头,楚愆阳走外面的位置,替沈辽白挡去一些寒风,沈辽白忽然停住了脚步,开春的风中带了浓厚的湿气迎面而来,他微微眯起眼睛,道:“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明明刚开始时,对没什么好感,又数次拖们后腿,理应厌恶,或者将这个不自量力的丢到墓中任自生自灭才是,为何还会喜欢?” 楚愆阳认真地想了想,道:“若是普通或许就真的不管死活了,可当初觉得将一个倔强的傻子扔墓中未免太不道,后来却是被的温柔而坚韧的性子所吸引了,觉得这两种看似有些驳斥的性格存同一个的身上实神奇,呢,”他反问道,琥珀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沈辽白问道:“又是为何会喜欢?” “大概跟一样罢,”沈辽白腼腆了笑着,“明明是冷若冰霜的,内心却十分柔软,说好的生死由命,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救,还会笨拙地安慰,也不知何时对产生了依赖的感觉。” 两个都是清心寡欲的,说出来最动听的情话也不过如此,楚愆阳牵着沈辽白的手,二并肩站船头,岸边的柳木抽出了新芽,浮云飘散到一边,金黄的阳光很是刺眼。 “先前总觉得南越王棺椁上的那副彩绘很熟悉,可惜一直想不起来,”沈辽白道:“今天倒是想起来了,曾经一本杂书上看到过类似描写,蓬莱仙岛上围绕着醴泉的地方,生长着一种碧绿的不死树,要进行一种仪式之后,不死树便能令长生,只是书上没有写明仪式过程。 ” “约摸就是父亲所说的,向不死树进献的鲜血罢,”楚愆阳道,他的眼眸眼光中泛着金色,好看得叫挪不开眼,“只是照们进入两座墓室的情况来看,不死树未必使长生,而是会把变成如同张角一般的怪物,以怪物的姿态重生回世间。” 说起张角的模样,沈辽白也是一阵感慨,好歹是一世英雄,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他和傲因一样,只保留了一点生前为时的基本意识,这样子甚至连活着都不算。” “如此说来,含章应当是自张角墓回来之后就变得古怪了,也不能说是古怪,”楚愆阳推翻了自己的说法,道:“只是有些奇怪,只当是因着受了重伤,历尽生死之后,的性情难免会变,何况他的记忆从未出错,对府上的事物也很熟悉,才打消了顾虑。” 沈辽白忍不住皱起眉头,道:“这就奇怪了,照问皓的话说,含章只有外貌是含章,内里却不是,却说含章有着自己的记忆。” 到底是沈辽白心细,之前楚愆阳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是不是树枝对的影响不同,”楚愆阳道:“看父亲和沈影青,沈影青已然丧失全部的记忆,可是们找到父亲时,他还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而且,他们也没有变成如同张角和傲因一般的怪物。” “难道是仪式的过程不同?”沈辽白缓缓道:“可能他们缺失了什么必要的环节或者弄错了什么环节?所以含章将树带走,或许是为了研究其中的因果,对于含章所说的,他曾经告诉们他是谁还是有些介怀,们应该是连同内的,与他相识不久,交谈也少,后来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值得意的内容。” “若是想不到就不想了罢,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楚愆阳边说边牵着沈辽白的手往房间方向走,道:“这里风大,还是回房吧。” 沈辽白低低地应了一声,方踏出第一步便觉得身体的力气好似被抽空一般,紧接着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最后的意识只听到了楚愆阳紧张的呼叫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生命相通 沈辽白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昏黑,他皱起眉,神智尚有些不清醒,一片恍惚。他有些费力地撑起身体,船舱外水流动的声音轻缓滑过,他只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疼得厉害,忍不住轻轻呻c吟一声,外头似乎有守着,听见他的动静便立即进了船舱,“沈夫子,怎么样?” 沈辽白听出那声音是问皓,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色终于稍稍清晰了一些,“怎么了?” 问皓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犹豫了半晌才道:“也不知。” 沈辽白一口气将杯中的水尽数喝完,总算觉着那种不落实地的虚无感消退了不少,连头疼也减退了不少,他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愆阳呢?” 问皓道:“大郎守了两天两夜,方才被劝去休息了,沈夫子,若是方便的话,想现为把脉。”他的语气十分慎重,显然沈辽白不明原因地晕厥让他有些紧张。 沈辽白毫无异议,将白皙清瘦的手腕伸了过去,问皓垂下眼搭上他的手腕,过了一会儿便放了下来,他的神情有些惊讶,但很快便笑道:“看起来已经无妨了,夫子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沈辽白揉了揉眉心,道:“还有些头疼,大约是睡得太久了,不碍事的,也去休息一会儿罢。” 问皓应了一声,便出去了,若是沈辽白此时精神尚好,便会发觉问皓垂身侧的手微微颤抖,连着脸色都比把脉前差了不少。 问皓一出船舱,便看见楚愆阳正背对着他站船侧,他怔了怔,只听楚愆阳道:“如何?” 问皓只觉浑身冰凉,他艰难地开口道:“夫子他他的脉搏现下与常无异。” 楚愆阳沉默许久,淡淡道:“不要告诉他。”他顿了顿,“过后会亲自与他说。” 问皓点了点头,他犹豫片刻,又道:“大郎,今天凌晨长安那里来信了,道是已经找到了知晓刺青内情的。” 楚愆阳微微侧过脸来,脸上的神色如被冰霜覆盖一般冷硬,“无论如何都要留下那个。” 问皓应下了,他看了眼船舱内,沉重地离开了。 楚愆阳船侧站了许久,直到冷风将他暴露外的皮肤吹得毫无知觉,他才微微垂下眼帘,转身进了船舱。 船舱里放着两个炭盆,厚厚的绒布帘子里头暖气混杂着一股子奇异的香味,那股香味并不浓郁,时隐时现,带着些许甜美不祥的气息,楚愆阳乍一闻到这股香味,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并不知道这股香味来自何处,只知道当沈辽白昏睡过去后,这股香味便渐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到了今日已比初时浓郁许多了。而不知是巧合抑或是因为是兄弟,沈影青也同时陷入昏睡,他房内的味道有所不同,但那种令不舒服的感觉却是如出一辙。 沈辽白脸色依旧过于苍白,但看起来却比前些日子要好得多,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甚至有精神去榻边取过一本书来,正慢慢地翻阅。 见楚愆阳进来了,沈辽白放下书,道:“问皓说两天没休息了,怎么又过来了?已经不碍”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楚愆阳搂入怀中,他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气,潮湿而冰冷,沈辽白被冻得打了个激灵,皱眉道:“外头吹了多久的风?难不成方才并没有去休息,而是一直守外面?” 楚愆阳只是默不吭声地抱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手指抚过沈辽白的脸颊,道:“和沈影青是不是有什么不知道的联系。”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笃定,沈辽白怔了怔,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反手握住楚愆阳,也顾不上冷,“影青怎么了?” 楚愆阳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沈辽白与他琥珀色的眸子对视了一会儿,手无力地松了开来,道:“的状况其实并不好是么?” 沈辽白不等楚愆阳回答,继续追问道:“昏睡了多久?问皓也不知道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是么?影青现下如何?” 楚愆阳抚摸着他散开的长发,低声慢慢回答他的问题:“的确只昏睡了两天,问皓没有办法确定的问题,影青与状况一致,既然醒了,他约摸也醒了。” 沈辽白的长发暗幽幽地流淌床铺上,他这才注意到,仅仅是两天的功夫,他的头发便长出了一寸多,他盯着自己的长发,有些发怔。 楚愆阳一寸一寸地摸过他的发梢,哑声道:“不会让有事,知道这肯定与刺青有关,已经传信让楚家寻找知晓内情的,今晨已有消息传来,待们回了长安,便着手调查的刺青。” 沈辽白叹了口气,他重新握住楚愆阳的手,低声道:“并不是想瞒着,但这话说出来只会徒增担忧,一直以来也认为只要找到影青,便没什么问题了,只是没料到是找着了,却并不是完好无损。” 像是接下来所说的话令他觉得有些痛苦,沈辽白垂下了眼睫,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曾与说过,和影青小时候都体弱多病,虽然卧床静养的理由各不相同,但几乎都是同一时间,初时父母虽然担忧,但也觉得奇特,之后愈是往后,他们便愈觉得惊怖,们从来都是一起生病,一起痊愈,从无例外。” 沈辽白停了一会儿,他握紧了楚愆阳的手,咬牙道:“但和影青心里十分清楚,那个刺青师傅来之前,们便十分清楚,们二恐怕活不过十岁,不论哪个死去,另一个也必然丧命。” 楚愆阳能感觉到沈辽白的手满是冷汗,像是刚从冷水里拿出来一般,他从袖子中取出帕子来,一根根手指地擦拭过去,他的手心一如既往地温暖,动作轻柔仔细,沈辽白原本紧绷的脊背也不禁微微放松下来。 他露出一个苦笑,道:“是不是难以相信,和影青当时明明只是总角幼童,却对死亡之事十分敏感,每一次卧病床,们都知道不一定会有下一次了,太极图上,与说过的那一回重病,想来已然徘徊鬼门关头,但那个刺青把们俩拉了回来,然而即便有了刺青,们依然很清楚,倘若们当中任何一个死去,另一个也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才这么固执,一定要跟着们一起下墓。”楚愆阳为他擦净了手指,轻轻吻了吻他,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 沈辽白与他双手交握,低声道:“是的,这世上唯有他的性命无法托付给他,因为那也是的性命。” 他微微笑了笑,那笑容苍白地好似游魂,“其实非常怕死,千辛万苦地寻找影青,除了因为他是弟弟之外,也因为们一命两体,救他就等于救自己。” 楚愆阳轻声道:“不会让出事的。” 沈辽白向他笑了一笑,道:“帮看看刺青怎么样了。” 楚愆阳帮他将衣襟拉开,只见白皙冰凉的肌肤上,原本唐红色的刺青已然发黑,蜷缩起来,仿佛将要枯萎一般,它缩回到肩胛附近,是故沈辽白看不见它的形状,但楚愆阳却看得很清楚,他轻轻抚摸片刻,为沈辽白将衣服重新拉好。 “缩回去了。”楚愆阳言简意赅地道。 “它枯萎了是么?”沈辽白将衣襟拢了拢,神色淡然地道,“昏迷前看到了影青的刺青,看来们俩的刺青也是连通的。” 楚愆阳站起身来,显然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他低声道:“去给拿些吃的来。” 沈辽白怔了怔,他倒并不觉得饿,但还是点了点头。目送楚愆阳出去了。 他们顺流而下,半途改换马车,过了十来天终于赶到了长安,一进楚家大门,楚玉便焦急地迎了上来,“父亲呢?” 楚愆阳道:“父亲后面,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阿姐”他犹豫片刻,不知该如何安慰,楚玉微微笑了笑,道:“父亲能平安回来便好了,愆阳先去好好休息吧。” 楚愆阳却摇了摇头,“阿姐,那哪里?” 楚玉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他被请来住西苑。现下就要见他吗?”她见到后面跟上来的沈辽白,也不禁皱起眉来,“是因为辽白吗?他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楚愆阳顾不上解释,匆匆道:“父亲和沈影青便交给了,阿姐,先和辽白先去找那个。” 说罢便拉着沈辽白径直往西苑去了,楚玉目送他们二离开,心底也生出几分不安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刺青之密 沈辽白见到那的时候,那正拿着小米粒逗弄站树上的招财,他身材矮小而干瘦,不大合身的圆领袍松松垮垮地挂身上,皮肤黝黑,眉目里依稀有些异邦的影子,听到声响便侧过头,鹰一般的锐利目光盯着沈辽白和楚愆阳,拱手道:“下巴颂,想必二位便是沈郎君与楚郎君罢?” 他的汉语说的虽标准,沈辽白还是从里头听到了一点外邦的口音。招财从树上飞下来停沈辽白的肩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面颊,进入南越王墓时它因受了化蛇的惊吓而与沈辽白失散,没想到等沈辽白回到寨子的时候,它已和来福那儿待了三天了,自此之后便十分粘着沈辽白了。 沈辽白揉了揉招财的脑袋,回礼道:“巴颂先生不是中原?” 巴颂放下手中的小米粒,理了理衣裳,向着沈辽白与楚愆阳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一面往屋里中一面道:“下来自暹罗,略略一算来大唐已有十来年的时间了,大唐文化与礼仪繁复,等虽竭尽全力学习,依然有不足之处,若是有失礼的地方,还请二多加担待。” 虽然其貌不扬,但他的话语与举止却十分合乎礼节,此一番话也体现出了他谦逊的个性,看起来不是个难以相处的。 一行进了屋,各自落座,楚愆阳开口道:“听说巴颂先生对辽白身上的刺青别有一番见解,便令下务必将阁下留住,如之前有冒犯之处,还请阁下海涵。” 巴颂摆摆手笑道:“下素来云游天下,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楚君将下留府中,有吃有穿,下感谢还来不及,又何来海涵一说。” 见他是个直爽之,楚愆阳索性也不与他再寒暄下去,径直开口道:“不知先生现下是否能为辽白看看?” 巴颂点点头道:“自然。” 屋里已经燃了火炉,即便如此,沈辽白褪下衣裳时还是冻得打了个哆嗦。他背对着巴颂而坐,虽然看不见巴颂的神情,但从这静默的氛围里,心细如沈辽白还是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不安地揉着袖口的镶边,冰冷的指尖很快被楚愆阳握住。 “没事的。”楚愆阳吻了吻他的指尖安慰道。 楚愆阳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坚定,但是温厚的掌心里却有一层薄汗,沈辽白笑了笑道:“也不比好多少。” “问题看来比想的严重,”巴颂似乎完全不介意他们之间的亲昵举动,他拉了拉沈辽白的衣裳,示意沈辽白穿上,继续道:“府中这些日子,已有跟讲过大致的情况,但之前没有想到刺青竟已萎缩成这副样子了。” 楚愆阳环着沈辽白的身子,他能感受到方才沈辽白的一阵战栗,因为这刺青非比寻常,他关乎到两个的性命,偏沈辽白又生性忧愁,做事思前想后,若是沈辽白出事,沈影青也不能幸免,这意味着沈家会同时失去两个孩子,没有多少能承受住这份沉痛的打击。 沈家不能,楚愆阳也不能,何况他已经墓中体会过一次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因而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他只担忧了一会儿,便定下心来,因着巴颂面上云淡风轻,还悠闲地啜着茶,这说明事情有解决的办法。 “辽白只道是少时一位高自己身上刺下了这个图样的刺青,此后便一直无病无灾,除此之外便无甚了解,巴颂先生似乎对他身上的刺青很是了解,能否为们说明一下?”楚愆阳问道,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盯着巴颂,不放过一丝神情的变化。 巴颂却也不惧,吹去浮汤上的茶末,道:“这刺青是们暹罗的一种秘法,相当于们中原的道法,刺青分为两类,一类为守护,另一类则为攻击,字面意义应当很明显,守护类多刺体弱之身上,唐菖蒲能挡煞和避邪,沈君身上的便属于守护类,攻击类也是为了庇护主而存,区别于其能幻化为物,收到主的操控,不过这类刺青较为危险,毕竟是术法,若主的意志不强,很容易被刺青反噬。” “弟弟影青身上的是一枝桃花。”沈辽白道,他依旧靠楚愆阳的怀中,面色已好了一些,只是握着楚愆阳手的手指还泛着白。 “那是桃木,”巴颂皱眉道:“能驱邪避灾,也能削为利剑,属于攻击类的刺青,约摸是那孩子命中带煞,才刺了这纹样护他周全。落下刺青时,刺青者会将相应的东西封印刺青当中,以保证刺青的不同功效,此外,刺青的用料,纹样,刺青的时间也有很大的讲究,若是沈君家中没有一定的财力与关系,恐怕很难弄到这其中的关键材料,也正因此,从材料与纹样里便能看出刺青的,正是家中一位长辈。” 沈辽白好似看到一丝希望道:“还能找到那位长辈吗?” 巴颂摇摇头,遗憾道:“那位长辈四海为家,若想找到他全凭缘分。” 沈辽白敛下眸子,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道:“看来冥冥一切皆有注定,强求不来。” 熏香的余烟袅袅上升,楚愆阳令给沈辽白端了一杯参茶,他强制着沈辽白喝下去,一如往常地拍了拍沈辽白的面颊,沈辽白适才抬起眸子,与他相视,心中的愁云更浓了几分,不能割舍的东西有太多,楚愆阳便是第一个。 楚愆阳抬起头看向巴颂,脸上的笑意骤然消散,“辽白现下是怎样的境况?” 巴颂摸了摸下颚几根稀疏的胡子皱眉道:“刺青和宿主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它护得宿主平安,同时吸收宿主身体里的精气成长,每一回替宿主挡便会极具消耗宿主的精气,但是休养一阵时间便可恢复,若是频繁地促发刺青功效,也就意味休养时间越长,当副作用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出现刺青的反噬。” 若是到了反噬阶段,恐怕便再无甚办法让他活下去了,沈辽白的心下一沉,又听得巴颂说道:“不过沈君还未到反噬的地步,之所以身体不佳,大约是因为弟弟影响的缘故罢。” “是的,”沈辽白点点头道:“们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当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然失去了原有的记忆,并且这情况还进一步恶化,前些日子查看了他身上的刺青,已如少时一般大小了。” 仿佛意料之中,巴颂并没有露出多大的惊讶神情,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道:“烦劳沈君说一下们兄弟二的生辰八字罢。” 沈辽白立即将二的生辰八字报与巴颂,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巴颂掐着手指,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讲什么。 “原来如此”巴颂低低地说了一句。 “是怎么回事?”楚愆阳问道。 巴颂啜了一口茶汤,解释道:“他们兄弟二命格皆薄,理应是活不长久的,两年纪又相近,生气相互影响,若是一死去,另一也活不长久。而那位长辈却心思奇妙,就生辰而言,他们二,一个五行缺木,金气极盛,一个五行缺金,木气大盛,因着他们有血缘关系,本身便比别多了一分心意相通的本事,故而那位长辈,取了他二的血,混刺青的材料里,以奇门妙术,融合他二的五行,取了一个平衡点,加之刺青为辅,便让他们活下来,如此,他们俩的性命算是系一起,只要一方出事,另一方的五行必然大乱,是肯定不能独活的。” “那有什么办法治疗吗?”楚愆阳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也是沈辽白最关心却没有勇气问出口的问题。 “可否让去看看沈君弟弟的情况?”巴颂问道。 楚愆阳带着他到了沈影青的房里,招财从沈辽白的肩上飞到沈影青的榻上,咕咕地唤了两声,沈影青摸了摸招财的脑袋,木然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 巴颂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直起身,干瘦的脸上满是疑惑的神情,“真是古怪的病情,他的脉象平稳正常,全然没有濒死的征兆,然而刺青却缩成了一团,有可能是刺青替他挡下了一部分伤害,才使得他活到如今,只是们也说不清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因而也不能轻易下结论。” “并不是们有意隐瞒,”楚愆阳道:“实是们真的不知道,先生若是想听,便将所有的事说与先生听。” 等楚愆阳说完事情因果,已过了许久,巴颂听的入神,很长一段时间才回过神道:“中原真是神奇的地方,不死树也是第一次听说。” “不知所说的事对先生有没有帮助?”楚愆阳道,他望了望陪着沈影青聊天的沈辽白,这才透露出一丝担忧。 “哎,实难说,”巴颂苦恼道:“这种莫名的影响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也不知道他对刺青有甚影响,或许不死树真的能治沈影青的病,但是看这刺青的枯萎程度,估计时间不够。” 楚愆阳深深地皱起眉,沈辽白转过头正看到他伤神的模样,便走过来坐到他身边道:“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不会的。”楚愆阳道,他望着沈辽白,目光温和而执着,“只要有一线希望,便不会放弃。” 沈辽白点了点头,握住了楚愆阳的手。 “不过确实还有一线希望。”巴颂忽然道。 楚愆阳的眸子顿时一亮,道:“先生请讲。” 巴颂思索了一阵,道:“先前说过,他们两个的生命维系一起,都互相受另一个的影响,也就是说,沈影青也会受沈辽白的影响,若是沈辽白的身体能支撑住较长的时间,那么相应地,沈影青活着的时间也会大大增加。” “可是辽白的身子”楚愆阳有些不确定,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沈辽白的身子极度虚弱,已到了药石都不能滋补的地步了,他想不到有甚法子让沈辽白的身子好转起来。 “除去沈君天生体弱,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触发刺青次数过多而导致精气失散,精气既生气,沈君现体虚,恢复精气的时间远不如前,”巴颂肯定道:“若是能找到一处生气极盛的地方,沈君的身子应该能好上一阵时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渡过生气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楚愆阳慢慢道:“依君之见,这附近是否有合适的地方?” 巴颂很果断地摇了摇头,“按照沈君如今的状况,恐怕这整个长安城内都未有让他休养的地方。” 楚愆阳脸色冷得好似冰一般,“那这法子岂不是毫无用处?” 巴颂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楚愆阳,忽然道:“敢问楚君生辰八字?” 楚愆阳抿了抿唇,将生辰报与他,巴颂听罢便抚掌笑道:“天无绝之路,楚君果然如同面向所示,乃是一个生气旺盛命途通顺之,只是要注意,以后这入墓掘坟之事还是少做为妙,死者所居毕竟不是生当逗留之所,即便是楚君,若是常年如此也会对身体有所妨碍。” 楚愆阳丝毫未将他后头的话放心上,只是盯着巴颂追问道:“那又如何?” 巴颂道:“只要楚君时时呆沈君身旁便可,如有必要”他两交握的手上扫了一眼,将后头的话吞了回去,只是有些暧昧地笑了一笑,继续道:“生气有清有浊,沈君这几日休养时还是少见外为妙,切忌任何消耗精力之事,比如——”他顿了顿,似乎寻找合适的措辞,最后含含糊糊地道,“泄阳。” 沈辽白怔了怔,原本苍白的脸色迅速红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尴尬地道:“假若们寻到了不死木所之处,是否能治好和影青?” 巴颂啜了口茶,“对不死木知之甚少,也不能确定,但现如今这也是们唯一的希望了。”他脸色微微黯淡下来,“那长辈出门游历也有数十年了,外这多年来,们二是唯一与他有所关联的,若是有机会,还请容拜访贵府,说实话,那位长辈对们家族而言十分重要。” 沈辽白颔首应了,楚愆阳见巴颂这儿再无线索,便带着沈辽白出去了。 楚府仆从不多,从巴颂的院子出来一路到楚愆阳所居的地方竟一个也未曾见到,楚愆阳便索性一直握着沈辽白的手,将他带到自己的房间内。 沈辽白一进门便怔住了,只见屋子内放着一个楠木小箱,正是他前往岭南时所带的那只,他微微皱了眉道:“怎的的衣物箱子竟会这儿?他们放错地方了罢。” 楚愆阳却道:“他们没有放错,这是吩咐下去的,左右依那巴颂所言,需得时时刻刻与呆一块儿,便让他们把箱子放这儿了。” 沈辽白瞥了一眼楚愆阳,只见他满脸坦然之色,巴颂与他们商谈之时,仆从早已开始整理他们自岭南归来后的行装,那自然是楚愆阳前去拜访巴颂前便嘱咐过了,但沈辽白岭南养病时便习惯了与楚愆阳同榻而眠,此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疲惫地坐到榻上。 他如今虽然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精神却差了许多,每日常常到午后便开始昏昏欲睡,这一睡便能睡到第二日,雪朱丹也用了,但他的气色却始终好不起来,原本白皙的肤色现下几乎有些泛青,好似透影白瓷,唇色也好像蒙着一层霜雪似的,然而他的头发却黑得近乎妖异,即便没有光线的室内,那头黑发都好似有生命一般泛着光。 楚愆阳心内明白,这是因为精气不受控制,自行逸散的结果,除此之外,沈辽白的指甲也长得极快,几乎隔一天便要修剪一次,每一次楚愆阳捧着沈辽白纤细修长的手,都觉得他的生命正一分一毫向外流去,好似流水,无论如何留之不住。 这样的沈辽白远远看去,就好似一尊毫无生气的偶,楚愆阳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沈辽白几乎昏昏欲睡时,他才走了过去,沈辽白身旁坐下,轻轻搂住沈辽白的腰,沈辽白勉强睁开眼看了看他,便放松下来,靠进他怀里。 如今他十分畏寒,长安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不比岭南温润,他一来到这儿便几乎离不开手炉,楚愆阳屋内虽早已生好了炭盆,却仍旧让他觉得手足冰凉。 楚愆阳抱着沈辽白,他微微垂下眼睫,琥珀色的眼瞳里头澄澈安静,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怀中沈辽白的脸,指尖虚空中描绘着他已然沉睡的五官,屋子里只有炭盆偶尔炸出火星的声响和自己的呼吸声,沈辽白则安静地几乎像一具柔软的偶。 他忽然有些惊恐,从沈辽白太极鱼上沉入黑暗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摆脱过这种恐惧,现下依然如此。 他虚空悬着的手指落了下去,沿着脸颊的线条滑入沈辽白被厚厚冬服掩着的脖颈,接着稍稍解开襟扣,试探着将手伸了进去,沈辽白暴露外的肌肤一向冰冷,但身体却还是温暖的,与此相比,楚愆阳的手却更热,沈辽白即便睡梦中也感觉得到,他微微打了个哆嗦,向楚愆阳怀中埋得更深了些。 这亲昵依赖的表现让楚愆阳微微笑了笑,但手下动作依然不停,他的另一只手正搂沈辽白腰间,此时开始沿着脊背向上慢慢摩挲,他摩挲的力道不大,但沈辽白因着刺青的缘故,身体十分敏感,他以鼻音轻轻哼了一声,有些不适地挣了挣。 楚愆阳低下头,他额上啄吻,接着一路向下,最后落唇上,沈辽白的唇色虽然苍白,但因着楚愆阳时时照看,他的唇并不干燥,反而湿润柔软,楚愆阳先蜻蜓点水地吻了吻,接着伸出舌舔了舔,舌尖尝到一点儿甜味,他想起马车上,沈辽白吃了不少蜜饯,他吻得愈发深入,沈辽白睡梦中十分放松,丝毫没有防备便松开了齿列,楚愆阳细细吮吻,他尝到他口中更加甜美的味道,忍不住咬了咬沈辽白的唇瓣,沈辽白呻c吟了一声,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皱起了眉。 楚愆阳安慰一般将舌尖退了出来,沈辽白被咬的地方舔了舔,方才那个绵长的吻让沈辽白的脸色微微好转起来,也不知是否是错觉,楚愆阳觉得沈辽白身上的温度也慢慢升高了。 他想到巴颂的话,那意味深长的停顿中包含的意思,他手下的动作凝滞了片刻,接着便慢慢将沈辽白的衣襟稍稍拉了开来,露出来的肌肤如同玉一般,楚愆阳慢条斯理地从肩膀开始,温柔地舔吻着,沈辽白打了个哆嗦,他实无法忽视楚愆阳的动作,十分困倦地醒了过来,有些无力地推了推楚愆阳,“等一下” 楚愆阳将他平放床上,沈辽白的手炉滚到一边,里头的炭灰洒了出来,楚愆阳将手炉提起,搁到枕边的青铜盘上,沈辽白离了手炉,便觉得有些冷了,也勉强清醒一些,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困倦地道:“不行,巴颂不是说了不能”他脸颊红了起来,半张着嘴也不知是否要说出那两个字来。 楚愆阳亲昵地咬了咬他的下巴,道:“不会的,只是把生气渡给,只不过可能会有些难受,忍耐一下。”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几乎是沈辽白这辈子都羞于回忆的,楚愆阳将他的衣物尽数脱去,他感到寒冷颤栗时,将自己整个覆了上去,肌肤密密贴合,每一次摩挲亲吻,都让沈辽白如同置身火炉之中,只不过片刻功夫,肌肤上便起了薄薄一层汗,唇色也变得鲜艳起来。 楚愆阳含着他的嘴唇,模模糊糊地轻声笑道:“果然身边呆着对来说最好不过。” 沈辽白无暇吃惊于楚愆阳难得的轻浮,他忍不住楚愆阳身下挣动,想要让眩晕的头脑冷静一下,楚愆阳却牢牢按住他的手,他的力道不大,但足以让沈辽白无处躲藏,楚愆阳沈辽白喉结处舔了舔,让沈辽白从喉间逸出一声惊喘,楚愆阳低声道:“不碰那儿,也要好好忍着,不能泄阳。” 他这话说的一如既往冷静镇定,却叫沈辽白愈发敏感,他皱着眉,断断续续道:“等等一下。” 楚愆阳没有理会他,从床边取出一盒软膏来,沈辽白一眼瞥到,忍不住低声道:“怎么会备着这个” 楚愆阳吮吸着他的耳垂,低声道:“可不是准备的,大约是阿姐准备的。” 沈辽白闻言脸色如同血滴,他窘迫又懊恼,想要说什么却不知如何措辞,楚愆阳下面的动作立时叫他忘记了这件事,只把身子如同虾米般拱起,向后缩去,想要躲开楚愆阳的手指。 “别动。”楚愆阳一面安抚他,一面将手指后面轻轻j□j,他的动作很轻,初时也不过一个指节,随着膏脂融化,一股子淡淡甜香床幔间弥漫开来,楚愆阳也愈发深入,他这厢温柔细心,却叫沈辽白好不煎熬。 楚愆阳的另一只手按他胸口处,虽然力道不大,但他现下的状态却再也无法挣动,他原本就敏感至极,楚愆阳的动作愈慢,他的感觉便愈暧昧明晰,忍了片刻,他额上已满是汗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不要不要再弄了。” 楚愆阳抬脸看他,沈辽白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闭着眼,眼睫如同受惊的雏鸟,他颤抖着道:“进来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多年旧事 招财手边蹭来蹭去,沈影青便去小几上抓了一把早已备好的米粒,摊开手喂它。因着巴顿对沈家兄弟情况十分好奇,便主动照看起了沈影青,巴顿对刺青的了解虽不及家中那位长辈,却也不浅,他的调理下,沈影青的精神较之前好了许多,虽然记忆方面尚不能恢复,气色却是好了许多,甚至有时候会带着招财庭院里散一会儿步。 沈辽白坐榻上静静地看他,沈影青回过头正好撞上他的眼神,便对他笑了笑,沈辽白心中一暖,叹了声口气道:“要远行了,不的时候,要听巴顿先生的话。” 他的眼中满是忧虑,然而此时的沈影青已不明白什么叫做忧虑,沈影青走到床边翻了翻,拿出一本蓝皮册子,坐到沈辽白身边翻着,沈辽白侧目看了一下,只见上头粗略地记载着最近发生的事,偶尔穿插几幅图片,应该是用来表达他当时形容不出的心情或是不会写的字。 “巴顿先生让将每日发生的事情记下来,”沈影青一边翻一边说道:“也认为有这个必要,脑子里一片空白对来说不好受,对来说肯定也不好受。” 尽管他只是照着册子将他昨日听完巴顿的话之后的想法念出来,沈辽白还是觉得眼睛酸涩,沈影青拘谨地握了握他的手道:“巴顿先生说们的性命是系一起的,若是死了,必然不能独活,但并没有想过会因此连累,难道就没有方法解开这条系带么?” 自找到沈影青以来,沈辽白从未如此般动容过,沈影青这番关心的话好似回到很久之前他们兄弟还齐心的时候,沈辽白反握住沈影青的手,他冰冷的手掌因着一月的调养总算有了些温度,“们之间是下了血契,除了巴顿先生那位长辈,恐怕没知道怎样解开,何况就算解开,依着们二的命格,一时不能弥补,最后也未必能活下来。” 沈影青敛下眸子沉默半晌道:“这一去要几时能回来?” 沈辽白刚要回答,便听得外头响起敲门声,接着楚愆阳推门而入,五官深刻的脸看到沈辽白的一刹那蓦然柔软了下来,道:“该出发了。” 沈辽白站起身,由着楚愆阳给他披上外衣,目光依旧注视着沈影青的方向道:“一定会找到治愈的方法。” 沈影青笑了笑,点头道:“一定会的。” 出了楚家的门,外头已经备好车马,因着此行前去只有四,又是要抓紧时间赶路,因而并没有带多少东西,等到沈辽白进了马车,便听得秦召南一声吆喝,四的队伍就此出发。 沈辽白撩开车帘,尽管已是三月,却还是春意料峭的时节,长安春天干冷的风从外头猛然刮进来,沈辽白穿着厚重的大氅,还是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楚愆阳便将车帘放了下来,把沈辽白还朝着楚家的目光强行转了回来,让他的眼睛看向自己道:“放心吧,巴顿先生的医术也看到了,有他,沈影青的情况应该不会这么快恶化,对来说,只要照顾好自己,便是做最有利于沈影青的事。” 沈辽白闻言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如今与影青的性命连一起,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必定是第一时间知道,因而也并不是很担心,只怕这是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所以难免有些留恋。” 楚愆阳的眸色沉了沉,他抬高沈辽白的下颚,凑上他的唇狠狠地吻了一遍,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透出来的愠怒令沈辽白心下一惊,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道:“只是有些不舍罢了。” “只对沈影青不舍么?”楚愆阳的语气听起来阴沉沉的,如同沈辽白第一次见他的模样,冰冷阴沉,眸中带了一股煞气。 沈辽白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他双手握着楚愆阳的手臂,憋的面颊通红,一双眸子带着些不知所措却异常坚定地望着楚愆阳。 楚愆阳轻叹了一声,双手一紧,便将沈辽白纳入怀中,厮磨着他的耳鬓道:“不会让有事的。” 坚实的怀抱如同往常般温暖,沈辽白靠他的胸口,道:“少时体弱多病,爷爷曾请高为算过一卦,高说少年时期命途多舛,及冠之前必有一大槛,倘若迈过去,便能一生平安,家老爷子当时就惊慌地问高有何破解之处,高说只能看自己造化,但是倘若有贵相助,十有j□j是能扛过去的。” 楚愆阳的嘴角弯了弯,道:“倘若真如高所说,这命中的劫数必然是能化解过去了,只是想不到这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夫子也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话语?” 见楚愆阳不再生气,沈辽白便从他的怀里挣出来,楚愆阳连忙将温好的手炉递给他,沈辽白依着他坐着,心中也顺畅了许多,道:“跟着下了两回地,亲眼所见这么多,也由不得不信,再说心中有所希冀,总比每日忧心来的好。” 楚愆阳挑眉道:“能这般想自然是最好的。” “说起来,夫子这外号,还是含章给起的,”沈辽白想起最初含章对他连讽带刺的时候,已完全不觉得气愤,反而觉得是十分有趣的经历,“后来宋千程也这么喊,听久了也习惯了,只可惜他们二现都不了。” 楚愆阳眉头一皱,道:“说起宋千程,后来将太平天书交给定王的时候,曾经向定王打听过宋千程的情况,只是定王对此很是避讳,当时宋千程已死,便没有再追究下去,后来跟说宋千程的目的或许不太平天书时也没有细想,如今一想,颇有几分蹊跷,若是宋千程的目的不太平天书,那么他的目的难道也是” “不死树”沈辽白紧接着说道。 当时进入张角墓时,宋千程是以定王属下的名义而来,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就认为宋千程是和楚冢一行有相同的目的,然而随后宋千程所表现出来对定王满不乎的态度以及最后沈辽白将太平天书交给他时,他却依旧愁眉不展,都摆明了宋千程的目的显然不于此,只是他们那时都自顾不暇,因而并没有注意到宋千程的真实目的。 “宋千程或许知道什么关于不死树的事情。”楚愆阳道:“可惜他已经死了,这次回到长安之后曾经遣去查过宋千程的消息,结果查出一件非常古怪的事。” “什么事?”沈辽白问道。 “宋千程曾经提到过宋家祖上也是干掘丘这一行的,并且颇有名声,但凡这行里有些名声的是很好找的,派去的下属很快就打听到了宋千程的家,顺势将他的家庭背景全部摸了一遍,没想到宋千程的爷爷还跟楚家的老太爷一起下过地。”楚愆阳道。 沈辽白也吃了一惊,道:“没想到们两家还有过交集,可是这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啊。” “后来去问了老太爷这件事,”楚愆阳继续说道:“们两家一南一北,那次一起下地也是十分特殊的情况,老太爷说他们当时去的那座地宫建造地十分简陋,但是机关却是十分凶险,他们历经重重困难到达主墓穴时只剩下两个了,一个是老太爷,另一个则是宋千程的爷爷,宋昱。” “那座地宫空荡荡,除了机关便没有其他东西了,老太爷当时觉得这一趟是要走空了,但是宋昱不死心,说什么也要进主墓穴去,老太爷没办法,又不忍心将他一丢下,只好跟着他进入了主墓穴,结果宋昱不小心被主墓室里的机关毒箭刺伤,老太爷背着他主墓室寻找出口,走过亢长隧道之后,出现了令他至今心有余悸的事。” 沈辽白完全被楚愆阳的讲述吸引住了,见他停下来,连忙追问道:“什么事?” “老太爷说他看到隧道尽头有一张石床,石床上卧着一个干瘪枯瘦的老,白须白眉,皮肤暗黄,他原本以为那是一具死尸,却不想那突然睁开眼睛叹了声气,还问他现是什么时候了,老太爷当时吓的不轻,若是遇上妖物,他定然一剑招呼上去毫不留情,可是这还会说话,说明他并不是妖物,有可能是被困里头的土夫子,于是老太爷将宋昱放到老的身边,就去找出口了,等他好不容易另一间侧室找到一条隐秘出口回来时,那位老已经死去了。”楚愆阳啜了口茶水,面色陡然变得阴沉道:“可是原本重伤,毒液已进入五脏六腑命不久矣的宋昱却活了下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到达登州 沈辽白闻言,心中蓦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仿佛真相好似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等他伸手捅破。 楚愆阳望了望沈辽白,知道他心中定然有着与自己相同的猜想,沈辽白素来心思细腻,楚愆阳索性将自己所得知的事全部告诉了他,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见解,“当时老太爷是牵头的,虽然跟着他下地是众自愿的,但老太爷对此心怀愧疚,他略通一些医术,将宋昱送回家之后便宋家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以便治疗宋昱体内还未清除的箭毒,只是宋昱不知怎地,醒来之后突然性情大变,原本生性豪爽,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对族长也没甚好脸色,对老太爷更是疏远,老太爷宋昱病情稳定之后便回了长安,初时因为担心宋昱的情况,还给宋家去了几封信,信都是宋昱的长子,也就是宋千程的父亲回的,道是宋昱无甚大碍,请老太爷放心等等,老太爷这才放了心,然而与宋昱的关系却是渐渐疏远,到最后断了联系。” 这情况倒是与含章一模一样,先是伤重,再是性情大变,不同的是含章起初还是同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大概是想跟着他们去赵佗墓,因而故意伪装的,令沈辽白不明白的是,问皓与楚愆阳是跟含章一同长大的,他们之间亲如手足,又怎会没有看出含章的破绽?还是说进入赵佗墓拿走不死树之前,含章根本就没露出过破绽 “事情到这里不算完,”楚愆阳素来冷冽的眸子泛起一丝波澜,道:“派去打听宋千程的属下回来跟说,那宋千程原本是个傻子,终日混混沌沌,直到十岁还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是宋昱死后的第二天,脑子突然灵光起来了,说话斯文有礼,通晓四书五经,宋家大喜,都认为是宋昱天之灵保佑地宋千程。” “竟然还有这等蹊跷的事,”沈辽白喃喃道:“这难道是夺舍?” 楚愆阳一怔,道:“怎地知道?” 沈辽白坐了许久的马车,他已觉得有些疲乏了,索性马车上半躺下来,他微微笑了笑道:“这倒是多亏了书房里的藏书,想着虽然体力上总要拖累们,好歹学识层面上弥补一些罢。” 夺舍,道家意义上来说是借别的尸体还阳,当时宋昱中了毒箭差点离死也只差一步了,身体与意识都差到极点,因而给了那白眉老一个夺取身体的机会,白眉老占了宋昱的身体之后,理论上来说,宋昱已经死了,为了不被识破,那假宋昱便疏远原先的亲朋好友,造成一个性情大变的假象。 “只有这个解释,”楚愆阳道:“当时楚家这一行中名声极大,太祖起兵缺乏粮饷时便想效仿曹操掘丘生财的方法,老太爷不欲卷入纷争,因而主张低调行事,楚家一度淡出行中的视野,只有少数关系亲近的几家知道楚家下落,可是定王却轻而易取地找到们,并且威胁父亲要揭楚家老底,这当中必定少不了宋千程的推波助澜。” “这么一来,事情便都联系起来了,那宋千程原先是个傻子,傻子本身的思维就比较薄弱,灵窍未开,很容易被占据身体,而且还不容易被识破,所以宋昱死之前,又一次夺取了宋千程的身体,”沈辽白微微眯起温和的眼眸,道:“而宋千程死的时候,正好是含章重伤之时,因而宋千程身上的东西就渡到了含章身上,因为含章跟们的关系更为亲近,他更容易打入内部,含章赵佗墓中说曾经告诉过们他的身份,事实上他的身份不是出自含章的口,而是出自宋千程的口,记得宋千程曾经给们讲过地宫的事,那时他的态度便有些古怪,现下想来他竟是说自己,可是如果他能夺取别的身体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就已经是不死之身了,为什么还要去找不死树?” 楚愆阳他身边躺下来,半拥着他,答道:“他之所以能完美地扮演含章是因为他夺取含章身体的同时也受到含章的记忆的影响,那时含章虽然重伤,却还未死,他的意识还存,那样侵入他的身体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他可能这过程中发现了更完美的方法,而这种方法需要不死树来完成。” 沈辽白点点头,又想起含章,便问道:“那含章应当怎么办?不是收到消息说他长安郊区出没么,他拿走了不死树,不是应当躲起来研究其中的奥秘么,还来这里做什么?” 手炉中的青烟缓缓升起,楚愆阳慵懒地靠身后的隐囊上,浅色的眸子一片冷然道:“有两种可能,其一,恐怕是他也无法参透其中的奥秘,因而来打探们是否有什么新发现,其二,那棵不死树染了血,开始枯萎了,可能是已经不能为他所用,而他要再找寻新的不死树,因而也要前往蓬莱,而海图们手中,他只得跟们后头一起去蓬莱。” “原来如此,”沈辽白沉吟道:“所以知道他的行踪后便没有再刻意去找他,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会跟们身后。” 楚愆阳点头道:“他暗们明,要找到他并不容易,为何不来个省力的瓮中捉鳖,如此一来,们只要提防着他便好,而他要顾着藏匿踪迹还要注意们的动态,如此一分心,总会不经意间露出破绽的。” 他们此行要前往登州,登州离定州倒是很近,沈辽白路过家门却不敢进,只是写了一封书信,信上说沈影青已经找到了,但受了些伤,恐怕不能长途颠簸回到定州,等过段时间养好身子再回去,沈辽白不知道心细的沈老太爷会不会看出破绽,然而现下的情况,他也只能以这样的谎言去安慰他们,当沈辽白将写好的书信交给送信的楚家时,他便知道这次自己必定不能失败。 他们出发之前,楚愆阳便遣下属事先来登州安排好了一切,他们已是抓紧一切时间,有性命之忧的不止沈影青,同样还有楚愆阳的血亲。 日夜兼程赶到登州使得沈辽白难得恢复的血气又迅速消了下去,他自觉身子有恙,却不想拖累行程,故而只是咬牙硬扛着,只得每日以睡眠来补充体力,等到了邸舍便终于撑不住,踉跄了几步跌坐到卧榻上,幸好楚愆阳跟秦召南去海边查看船只,不然见着他这般模样肯定又得担心。 他榻上坐了一会儿,便听到几下敲门声,接着问皓推门进来,一股药香也随之飘了进来,问皓将药碗递给沈辽白道:“喝完好好睡一觉吧。” 这其中最难做的怕是问皓了,他每日要替沈辽白号脉,自然是最清楚他情况的,但却并没有将沈辽白真实的情况告诉楚愆阳。 沈辽白接过药一饮而尽,那股极其苦涩的味道嘴里弥漫开来,他连眉头也没皱,擦擦嘴角的药渍微微笑道:“这些天要多谢,若不是替瞒着,恐怕愆阳那关不好过。” 问皓将他喝空了药碗接了过来,他紧握着药碗的边沿以至于指尖都泛了白,他抿了抿唇,脸上满是愧疚道:“如何能接受的谢意,夫子不怪已是万幸了,这也是有私心存的,若是们越快找到蓬莱仙岛,就越快见到含章,和大郎如此信任,却拿的身子冒险” “换做是,可能也会这么做,”沈辽白适时打断了问皓的话,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更何况这本是自己的意愿,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是自己负责。” 问皓看起来好过了一些,他替沈辽白盖上被子,道:“问过店家了,店家说这几日风高浪大不宜出海,们最少还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会趁着这几日给好生调养一下的。” “天无绝之路,”沈辽白道:“比接触这行的时间更久,了解也比深,那么一定知道被夺取身体并不意味会就此死去,应该相信含章,他怎会随随便便死去呢。” 问皓那严肃的面庞总算有了一丝松动的痕迹,他轻叹一声道:“却也希望如沈夫子所说,可是夺舍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吞噬对方的意识,那时含章伤重,陷入昏迷状态,很容易就会丧失自己的意识。” 沈辽白摇摇头,道:“不要总是做最坏的打算,偶尔往好了去想,便能轻松许多,瞧,知道影青的病情之后不是也忧虑了好一阵子么,可是忧虑并没有使得到什么,反倒使的意志消沉不能思考,后来想开了倒无所畏惧了。往好处想,若们能夺回含章的身子,照着的医术,再加上巴顿先生的独门秘术,倒是有可能将真正的含章救回来。” 问皓点点头,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道:“多谢夫子指点,如此一来,好歹有了个目标,但是倘若含章真的没有办法挽救,那也会依着赵佗墓中说过的话,亲手杀了他。”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停留海面 一行数十登州停留了半月有余,这也给了沈辽白休憩的时间,因而他如非必要,几乎每日都闭门不出,问皓更是常常给他送来些汤药,楚愆阳虽想抽空好生陪伴他,但无论是寻找合适的船只,抑或是打听消息,都需要他多加留意,此番兹事体大,即便有秦召南旁帮手,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们二照例依旧同住一间,往往待楚愆阳回来时,沈辽白已经睡下了,然而这一晚,沈辽白却是硬撑到他归来。 楚愆阳将门掩好,不赞同地皱着眉道:“怎地还不睡?” 简陋木桌上的烛火为沈辽白的脸颊添上几分虚假的血色,沈辽白裹着厚重的冬衣,强撑着道:“想问问现下事态如何?” 楚愆阳叹了口气,强硬地将坐桌边的沈辽白半搂半抱着送上了床,为他掖好被角,才道:“再过几日应当就能出发了,海上总有风浪,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不适。” 沈辽白笑了一笑,道:“问皓已经想到了,这几日正给抓药,只是偶有听闻,说是们此次出海,引起了一些骚动?” 楚愆阳挑了挑眉,不悦道:“竟然能闹到连都知道了?那些渔民当真做得太过了。” 沈辽白见他脸色都有些冷硬起来,忙打趣道:“难不成是秦君戏弄了哪位渔家女?若实不行,便将他留这儿做个上门女婿罢了。” 楚愆阳唇角勾了勾,他摸了摸沈辽白的脸颊,触手温润,倒并不似前些天他回来时那样冰凉,心下安定不少,便道:“们本想租一艘大一些的渔船,再请一位经验丰富的渔民掌舵指路,初时倒是有不少看着们价码开得高,答应地十分爽快,谁料一拿出那海图,将地方指与他们看,十成十都变了脸色,忙不迭便拒绝了们,便是开出再高的价钱也不愿应下。” 沈辽白微微蹙起眉,道:“这可不好办了。” 楚愆阳握着他的手此时紧了紧,道:“不好办的可不止这点,也不晓得是哪个渔民放出来的话,道是们这批妄图踏足仙域,凡是提供协助者必不得好死,这话一出,哪怕们开出天价来,恐怕也寻不到了。也差了去打听消息,得到的消息大多语焉不详,但都道是们那海图所指的位置常常有渔民失踪,久而久之便没有愿意到那附近的海域去了。” 沈辽白沉吟片刻,“船并不是大事,买一艘船来总是办得到的,难得是需要经验老道的渔民,们这行没有一个有出海经历,如此说来,倒有些难办,这些靠海吃饭的比起们来,对海的忌讳要更根深蒂固些。” 楚愆阳见他一径沉思,便为他将外衣脱下,让沈辽白躺下,“这事多想无益,找到领路前,最要紧的便是将身体调理好。”说罢便自去洗漱了,他手脚向来利落,很快便也上了床榻。 两同盖一条被褥,饶是沈辽白早已习惯,还是有些窘迫,他稍稍缩了缩手脚,想往床里头让一让,却被楚愆阳揽住了腰,反而带入他怀里,楚愆阳压低了声音,若有所思地道:“登州的邸舍实是有些破旧了,好些事都不怎么方便。” 沈辽白怔了怔,很快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他很快地瞪了楚愆阳一眼,问道:“不累吗?” 楚愆阳眯起眼来,他盯着沈辽白红润的脸颊看了半晌,忽然微微一笑,道:“忘了,照巴顿先生的说法,与越亲近,对的身体越好。” 沈辽白原本便不擅长应对这样的话,更兼楚愆阳向来不会如此,他有些手足无措,最后皱眉道:“不要用巴顿先生的话来堵。” 说罢便闭上眼,竟是不打算再理会楚愆阳了,楚愆阳有些好笑地捏了捏他依旧红彤彤的耳垂,也不再闹他,两相拥睡去。 楚愆阳所为难的事仅仅过了两日便解决了,说来也是凑巧,登州虽然并不繁华,但总算因着靠海,与扶桑新罗尚有些许贸易来往,但并不兴盛,而恰巧有一户商家,亏了生意之后,想把手下船只出让,原先船上的船工舵手也一并解散,秦召南一打听到这个消息,也顾不上通知楚愆阳,先找到了那商家,不但将船买了下来,连同一部分船夫也雇了下来,这些都不是登州本地,加之半辈子都海上飘摇,倒是对登州本地的忌讳并不意。 这些的建议下,楚家又增添了一些必备的物品,挑了一个风平浪静的好日子,便准备出发了。楚愆阳留下了四五个伙计,以作消息传递,他带着来福,若有什么事,可以让来福携带信息回到登州转交给这些伙计。 按照海图所示,这蓬莱岛并不算很远,不过要绕过一个海角,按照船夫的估计,若是天气好,大约两三天便能到了。 原本众还因着那片海域登州渔民的口中十分不祥而有些提心吊胆,但出乎意料的,这艘商船十分顺利地通过了那里,连着三天都是艳阳高照的日子,风浪也不大,船上的船夫连道这钱赚得太过轻松,都有意退一些了。 托这好天气的福,沈辽白初次出海倒没什么不适,更何况这两日楚愆阳将海图交与秦召南,像是弥补似的成日里呆他身旁,更是少不了时不时的亲昵之举,虽说常常让沈辽白窘迫不已,确是对他的身体很有好处。 船行至第四日,秦召南找到了两的房间,他大咧咧地推开门,一眼便瞧见里头两一坐一卧,却是没有什么太过亲昵的举动,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道:“还道们天天躲里头干什么呢,原来不过是看书啊。” 楚愆阳瞥了他一眼,神色冷淡地道:“有什么事?” 秦召南倚门边,扬眉道:“应当察觉到了罢。” 楚愆阳放下书册,他与沈辽白交换了一个眼神,“现下海面上还是什么都没有吗?” 秦召南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按照海图所示,们应该已经蓬莱岛的附近了,但这块海域们已停留了一日之久,海面一望无垠,漂亮是挺漂亮的,看久了也就腻了。” 楚愆阳闻言皱了皱眉,“那些船夫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们给了那么多钱,他们自然不能说返航,只说是否是海图出了问题,也有说这附近停留一段时间,看看情况。”他耸了耸肩,脸上有些不以为然。 楚愆阳沉吟片刻,“那就停这里罢,全员休息,等过几日,还没有线索的话,们就返航。” 秦召南讶异地站直了身体,“就这么停着?按说,这儿往四面看什么都找不着,难保不是那些船夫弄错了方向,不如往回走走,找对了方向就好办了。” 楚愆阳摇了摇头,“这位置离登州并不算远,而这些船夫常年来往于登州和新罗,对这一片海域应当再熟悉不过,看他们的年纪,也都是熟手了,应当不会发生这样的错误,还是停留几日罢,想来既然是仙岛,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存,否则登州早已有见过了。” 秦召南听来也十分理,他一面关门一面道:“好罢好罢,那就不打搅们俩了。” 门关上的最后一刻,秦召南听见楚愆阳冷冰冰地道:“记得敲门。” 船舱内,外头的阳光从狭小的窗口溢了进来,投下一小片看似温暖的光斑,但毕竟才是初春,又是海上,实则并不怎么暖和,沈辽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窝床榻上,他握着一卷书,方才一直没有说话,待门关上之后,才道:“世常道海市蜃楼,是觉得蓬莱仙岛也当是如此?” 楚愆阳坐到床榻边,先是他脸颊处亲了亲,大约是被怀中暖炉烘的,沈辽白的皮肤柔软温暖,叫楚愆阳放下心来,“只能说这么猜想了,倘若天不遂愿,们也只能先回去,毕竟船上有几十,携带的食物也撑不了多久。” 结果天随愿,第二日晚上原本平静的海面起了雾岚,这雾来得十分迅速,很快即便站船头,也仅仅能凭着风灯看到船底下的一小片深色的海水,船夫们虽然并不是没有见过海上起大雾,但还是有些不安,照理来说这两日天气晴好,没有雨雪,应当不至于起这么大的雾,七八个船夫都聚外头,连同十数个楚家伙计,站满了船头船尾,十分警惕地盯着四周的浓雾。 这样的阵仗,即便已经睡下的沈辽白也披着大麾从船舱里出来了,楚愆阳站他身旁,秦召南则船头坐镇。 “这雾看起来可怕,但不知为何并不觉得可怖。”沈辽白双手拢袖中,凝视着乳白色的几乎能凝出水来的雾气,轻声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73蓬莱仙岛 一群人站在甲板上观望了一阵,雾气已经弥漫到船上来,进而将整艘船只淹没,船上风灯的光线一下黯淡了许多,只散发出一个朦胧的光晕。过了半刻,白雾已经浓得化不开,沈辽白伸出手触碰,雾气就像有生气一般,随着他手掌而涌动。 海上风平浪静,只有偶尔传来海浪翻涌的声音,他们现在的视线大概只能达到看清楚对面人脸的地步,楚愆阳默默地搂住沈辽白,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锐利的目光一直凝视着隐藏在浓雾之下的前方海景。 沈辽白的五官要比常人更加敏锐,然而现下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自然也不似楚愆阳来的戒备,他安静地贴着楚愆阳站着,感受着流动雾气与皮肤接触时传来的温和柔软的触感。 “辽白,愆阳”从船头方向传来秦召南的呼喊,“快来看” 楚愆阳拿下船杆上的一盏风灯,带着沈辽白往船头方向走去,待来到船头,他终于知晓秦召南为何大呼小叫,在前方浓雾遮掩的地方出现了一块黑暗的区域,随着波浪将船只往前推动,那片黑暗的地方似乎也随着海水的涌动而波动。 “我们在入张角与赵佗墓的时候,也都出现过雾气,只是不如这里来的粘稠。”沈辽白道,他怕是此时船上几十个人之中最平心静气的一个,虽然不知为何,他甚至觉得几天海上航行的疲惫感都一扫而光了。 楚愆阳望了望他,只是犹豫片刻,再抬头看向那片黑暗时便下令道:“升起船帆,往前方去。” “可是”掌舵的船夫刚想开口,在对上楚愆阳那双寒如冰雾的眸子之后立即闭了嘴,虽然有些犹豫,但是现在楚愆阳才是主子,他只得听从命令。 夜晚的风浪比白日大得多,船夫们刚将船帆尽数升起,偌大的渔船便迅速驶向那块黑暗的区域,只是奇怪的是,那块黑暗的地方也好像在往前移动,在往前行驶了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丝毫没有拉进。 掌舵的船夫已经有些手脚发冷,他做这行已经有些年头了,古怪的事也遇过不少,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等事却还是头一回,他临行前也听当地的乡民们说起过关于这块海域的事,当时只道是当地乡民夸大了,再加上秦召南开价高,便也没多想就跟着来,然而金钱再多,也得有命花才是。 船夫正想跟楚愆阳商量返航的事,便听得沈辽白说:“雾淡了。” 果然方才还浓稠的雾气竟正缓缓散去,带着湿气的微凉海风拂过面颊,沈辽白抬起头,隐约能看见深蓝夜幕下的漫天星斗,而前方的境况也明朗了起来。船只破开浓雾,前方出现了一个岛屿,岛屿上散发出璀璨的星光,那星光沈辽白再熟悉不过,必然是洞冥草无疑。 秦召南皱了皱眉,指着不远处海面上漂浮的一块浮木道:“原来我们方才一直在这旁边绕圈,根本没有前进多少,难怪一直不能靠近那块区域。” 楚愆阳点点头,道:“在迷雾中没有可以参照的东西,注意力又过度集中在前方的岛屿上,不辨方向也实属正常。” 秦召南摸了摸下巴,眼见着船只离岛屿越来越近,道:“那些渔夫常年往来在这块海域上,怎地没见到这座岛屿,我们不过来了两天便找到了,真是太过幸运了。” 雾气全然散去之后,一轮满月自云后缓缓露出,月光如白霜,照射在甲板上,楚愆阳望着沈辽白,不知何时沈辽白已离开他的身旁,跑到船头的位置,攀在船栏上眺望远方的岛屿,他的脸上带着些许兴奋,全然不像一个病弱的人。 “大概是天时地利人和罢,尽管我们抱着可能会返航的念头,但辽白一直坚信我们能找到这个岛屿,或许冥冥之中也有注定。”楚愆阳一边说着一边将沈辽白的兜帽戴上,海上风大,他生怕沈辽白冻着。 沈辽白回过头来微微笑了一下,适才发现面颊被冰冷的海风吹得有些僵硬,便呵暖了手揉了揉脸颊,楚愆阳见状立即将他拉到怀里,关切道:“先回房罢,等到了地方再叫去叫你。” 沈辽白沉吟了一会儿,道:“今日还是不要登岛了,虽然有洞冥草照明,然而夜晚总是有很多隐藏的危险,反正岛就在那里也跑不掉,等到船只靠近便在海上停留一晚,明日再上罢。” 楚愆阳吻了吻他的嘴角,笑道:“正有此意。” 第二日晨曦自海面升起之时,楚愆阳便早早地准备好了,因着前方海域有礁石,船只只得在停留在离海岛最近的地方,再将船上的小船放下,由四人自行划船前往岛屿,大船上携带的食物不多,若是返航再回来则有可能找不到岛屿,因而只能停留在海面上等候楚愆阳一行人返回,而楚愆阳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赶在食物消耗完之前找到不死树,楚愆阳稍稍嘱咐了后续的接应事项,便坐上小船朝着岛屿进发。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抵达海图上称为蓬莱仙岛的岛屿,在走过一段被海水浸透的沙子路之后,沈辽白终于踏上了坚实的泥土地。此时太阳已升到半空,林间的薄雾也在散去,放眼望去,只见一片青翠欲滴的树木,树梢上还挂着晶莹的露水,他的脚边是一整片一整片生长的洞冥草,在白天时收拢了叶片等夜晚才能再绽光华。 “如果这些植物没有如此巨大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岛屿罢。”秦召南仰着头感叹道。 的确,这里的植物实在大的离谱,且不说脚边长到膝盖处高的洞冥草,他们在赵佗墓中看到的仅仅是生长到脚踝的高度,有的甚至只是细小地攀援在墙壁上的藤蔓,而他们面前旁的野草,应该跟平时的路边小草没有区别,这里却硬生生长到了腰际。 楚愆阳看着眼前绵延不止的野草,再前面则是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有的甚至高得望不到尽头,他略微皱了皱眉,他倒不是怕困难,只是怕沈辽白的身体不能坚持下去。 “怎么了?”沈辽白见他们不再往前走,有些疑惑地问。 “夫子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问皓迟疑道,他是医者,对人的气色要比常人敏c感。 因着走了好些路的关系,沈辽白出了一身的热汗,自然地将大氅脱下搭在手上,此时正以手做扇使劲扇着热得发红的脸颊。 楚愆阳见他这模样不经一怔,上前用手摸了摸他的脖颈,竟是一片温热,连带的汗水也是温热的,要知道沈辽白自从从赵佗墓中出来之后,从来都是手脚冰冷,夜间盗梦便会发冷汗,而此时的沈辽白,好像回到与楚愆阳第一次相见时那般健康的模样。 三个人都有些发愣地看着沈辽白,沈辽白适才迟钝地注意到自身的变化,他不可思议地动了动手脚,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巴顿先生在沈影青那边取得了什么进展?”问皓道:“有可能是受他的影响。”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沈辽白笑道。 他此时一笑当真是面若桃花春风满面,楚愆阳是许久不见他如此开怀过,若不是沈辽白面皮薄,他倒是真想要上前去亲吻沈辽白带笑的唇角。 “我倒觉得是生气的影响,”楚愆阳还是忍不住牵住沈辽白的手,摸着他温暖的指尖道:“巴顿先生曾说辽白若是靠近生气强盛的东西便会好过些,你们看这岛上的植物生长地如此茂盛,定然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生气充盈之地,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你们兄弟之间相互影响,辽白的身体若是好了,沈影青也能坚持地久一些。” “左右都有好处,”沈辽白道,因着身体好起来的缘故,他的心情也十分不错,眉梢微微挑起,又笑道:“如此一来,你们便也不用顾虑我的身体了,我也能尽力做些事了。” 楚愆阳此时的心情也如升起的太阳一样明媚,只是面上还是不温不火,他举目四望,这岛屿上森柏密布,视线不及的地方太多,大多数地方都是平地,暂时只能找到右前方处的一块高地,他牵着沈辽白的手,踏平齐腰高的杂草道:“那就不要再耽搁了,我们往前面那个山头走,登上高点之后查看起来要方便一些。” 沈辽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好像首度出师就拿下有利的形势,他总觉得此行比起之前的两次经历会来的轻松一些。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74曲折坑洞 那座小丘初时看着近,真正起来却有些远,加上路上齐人腰的杂草与漫天生长的树枝藤蔓,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才到达山丘,等爬上山丘已是半天之后的事了。 日中的艳阳照得人浑身发热,沈辽白喘着粗气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开始观察此处地形,与想象中不同的是,他们所处的小山丘几乎是视野范围内的最高点,站在山头往远处望当真是一马平川,除了几颗高耸的树木再无其他。 只是岛长的树木当真生的又高又大,单就山丘上的树来说,最小的一棵都要三人环抱,一片叶子就有人两只手掌大小,足以见生气的浓烈程度,那张角赵佗所选择的墓地与这里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若不是找到此处要靠机缘,恐怕他们早已选择将墓葬地点建立在此,到时候别说可保尸身不朽,就是真的在千百年之后复生,沈辽白也不会觉得多诧异。 这里的水汽也十分充足,周身总有轻薄的雾气缭绕,不过因着头顶的艳阳,单薄的雾气并不影响视线,沈辽白只是读过几本风水堪舆的杂书,并不通此中门道,因而只能看着楚愆阳凝神观察,时而跟秦召南轻声嘀咕两句。 “往西南方向走罢。”楚愆阳与沈辽白说了他和秦召南商量之后的结果。 沈辽白便向西南方看了一眼,除了雾气稍显浓厚,与他处似乎没什么不同,因着对楚愆阳的信任,他也不做质疑,便跟在楚愆阳的身后准备下了山丘,再往西南方向前进。 山丘上的杂草早已在上来时便被踏平,楚愆阳却还是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沈辽白,最后还是不放心地牵起了他的手,沈辽白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点路还不至于摔着。” 楚愆阳却依旧固执地握着他的手,因着沈辽白温热的手掌,他总算安心了一些,他回头望着沈辽白笑了一下,一面道:“你方才也应当发现西南的生气更为浓郁。” 沈辽白点点头,又道:“虽然不死树的存活可能跟生气有一定的关系,但也不意味着它就在那里啊。” 秦召南的折扇在手中掂量了两下,蓦地撑开来扇了几阵凉风,笑道:“我一向觉得沈夫子做事谨慎细心,怎地到了关键时刻却不如往常了?” 沈辽白一直处在身体恢复如初的兴奋感中,大约是因此疏忽了许多细节方面的东西,他记忆力惊人,听得秦召南提醒,立即将之前所看到的场景细细地想了一遍,这么一想,立即察觉到不对劲的方面。 按理说,生气最浓郁的地方,其周围不论是植物还是动物,或大小或状态都会受之影响,但是那片地方,尽管因着密林层叠看得不是特别清楚,却肯定是一片不大的空地,这就是与其它地方的区别,这就是诡异之处。 藏经砖里只有一份海图,并没有岛上的地图,谁也不知道不死树到底在哪里,或许在生气最浓郁的地方,或许根本就是随意地生长在岛上的某个角落,他们基本是两眼一抹黑,而时间又紧迫,只能挑选一个成功率最高的方法去进行。 那片空地距离山丘有一小段距离,等他们走近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不过幸好岛上生长着许多洞冥草与影木,太阳甫一落下,树木便发出莹莹的光亮,再加上若有似无萦绕的雾气,确实当得起蓬莱这个仙岛之名。 “这一路走得也太顺畅了。”秦召南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说道。 问皓拔下路旁的几株药草,虽不知药效是否与外面的一样,姑且先塞到药囊里,他一面忙活一面接着秦召南的话道:“只不过遇见了一些体型较大的动物与虫子,也都是十分温顺的模样,见了我们便远远绕开了,似乎更怕我们。” 秦召南点头笑道:“到底是仙岛,大概生活在此的都是些一心向善的修仙灵物,见不得血腥罢。” 楚愆阳却没有因着他们的话而放松下来,越是靠近那块空地,他就越是警惕,连昆仑王母所处的仙境尚存伤人猛兽,更何况这里,他一双锐利的眸子不时打量着四周,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一只手抓着沈辽白,另一只手按住袖中的机括,一有动静便能迅速出击。 “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在他身边步步紧跟的沈辽白忽然说道。 一行人闻言便使劲了闻了闻,但他们没有沈辽白那般灵敏的嗅觉,因此只能闻到四周花草的香气。沈辽白灵敏的五官是受到刺青的影响,然而现下刺青正处在恢复阶段,因而沈辽白的感知较往常要弱上许多,否则依他们与空地的邻近程度,他应当很早就能察觉到空气中的不对劲了。 他们与空地之间只隔了一排树木,楚愆阳仅仅是向秦召南使了个眼色,秦召南立即收起嘻嘻哈哈的模样,握紧手中的扇子率先穿过林木走进空地,后面的三人紧接着穿了过去。 沈辽白也是穿过树木之间的空隙才看到眼前根本不是一块空地,而是一个巨大的深坑,一眼往不到边际,虽然坑中的石壁上生长着稀疏的洞冥草,依旧往不到洞穴的底部,目光所及之处仅能看见零星的微光。 楚愆阳找了块石头往下一扔,许久沈辽白才隐隐约约听到石子落地传来的声响,洞穴确实有一定深度,不过若是将四人带来的绳索接起来再下去未尝不可。 “气味就是从这里传上来的,”沈辽白皱眉道:“这气味很熟悉,像是在哪里闻过。” 楚愆阳拍了拍沈辽白的面颊道:“先休息一下罢。” 几乎走了一天的路,一行人都有些倦了,问皓去旁边拾了些柴禾,生了一堆小火,海边惯来风大,但是岛上似乎没什么影响,沈辽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也不觉着冷,他背靠着大树还在想那股熟悉的气味。 楚愆阳将干粮掰碎了递到他嘴边,道:“你这固执的脾性什么时候能改改。” “是硫石,”沈辽白却眉头一松,喜道:“在张角墓中时含章曾经给我闻过,只不过这里的气味要更刺鼻一些。” 楚愆阳将干粮塞到他嘴里,笑道:“既然想出来了,那就好好吃饭罢。” 沈辽白接过干粮咬了一口,忽然又有些泄气,因为这消息对他们是否要下洞穴似乎没有一点帮助,他无心地嚼着嘴巴里的东西,眼睛一直注视着洞穴的方向,那个深陷黑峻的洞口令他想起赵佗墓中最后存活下来的蚺遗鱼那张大开的嘴,这是他上岛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恐惧。 他们要下到洞穴里去是毋庸置疑的,他相信沈辽白的直觉,就如同他之前说的,其中一切自有冥冥注定,他们时间紧迫耽误不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成败也在此一举了。 不过下洞穴的时间被定在第二日清晨,他们希望借助阳光更直观地看到洞穴的内部情形,并且白天攀爬失误率会更低一些。 四人在林中过了一夜,第二日的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时,四人便早早地站到洞穴边缘往下望去,洞穴的情况比他们预想之中要好许多,连接三人所带的绳子便可触到底部,并且洞穴壁上突出的粗糙石子可以落脚,因而四人很顺利地爬到了底部。 洞穴的底部有一条一人多高的甬道,不过与墓穴的墓道不同,这条甬道没有经过任何修饰,两旁都是凸出的岩石,阳光不能照进甬道,沈辽白眯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眼前的黑暗,楚愆阳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拿出了蓬火,这东西不仅能照明,还顺带能预警接下来的险情。 楚愆阳依旧打头阵,沈辽白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洞穴旁边的碎石,这段甬道不长,很快就见了出口,等他们从甬道出来,算是全部淹没在了黑暗的环境里,只有楚愆阳手中的蓬火还发着绿莹莹的渗人光亮。 一行人也不敢乱走,只能停在甬道出口处举着蓬火四下探照,奈何这点微不足道的光亮对面前无尽的黑暗来说实在有些过于微弱了。 秦召南正百无聊赖地拎着蓬火在虚空中乱晃,蓦然一道红光从蓬火前闪过,他一怔,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 一行人注视着方才红光晃过的地方,沉默地点了点头。 秦召南拍了拍胸口顺气道:“什么东西,吓” 他的话戛然而止,沈辽白心下一惊,转头看他,便见他蓬火的纱袋下方,探出一个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75三根指爪 那与其说是个脑袋,不如说像是个光滑的肉球,肉球后好似还有一段,但蓬火光亮不足,众人看不大清,肉球两侧长着鲜艳得如同珊瑚枝一般的犄角,犄角上还有细微的茸毛,在微微颤动着。 几人一时大气也不敢出,只是盯着那肉球的动作,在蓬火绿色的光芒下,肉球犄角前方忽然慢慢发生了变化,光滑的皮肉渐渐开裂,露出了一条好似眼睛般的缝隙,缝隙中银白色的眼球滑动了两下,那肉球忽然发出一声尖啸,骤然缩回了黑暗中。 众人皆是一怔,楚愆阳却是最快反应过来,快速道:“走,后退!” 虽不明其意,但大家都明白这里小心为上,没有任何疑问,便随着楚愆阳一道向后退去。 但还是慢了一步,蓬火不能照及的黑暗中,骤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合着湿润的水流声,以极其迅疾的速度向四人涌来。 此时再退也没有用了,楚愆阳扫了一眼四周的状况,沉声道:“把蓬火收起来,噤声!” 话音方落,蓬火绿莹莹的光芒便立时消失了,众人陷入一片黑暗中,耳边只能听到潮水一般的声响向他们掠来,沈辽白忍不住向后站了一步,楚愆阳察觉到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不过这片刻功夫那怪异的声响就到了面前,黑暗中只见地面上隐约有一片蠕动的条状物,合着一片极浅的清水,从他们身旁涌了过去。 没有光亮,他们看不清楚是什么,即便是沈辽白这样敏锐的五感,也只能看清似乎就是方才在蓬火下出现的东西。 众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万幸这些怪异的东西似乎只是受到了惊吓,对他们这几个大活人竟然没有做出什么攻击,而是纷纷杂杂争先恐后地向另一个方向涌去。 眼看它们便要过去了,忽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尖锐的动静,好似有谁用刀具在岩石上划过似的,此声骤起之时,沈辽白便觉皮肤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他忍不住在楚愆阳手心中蜷缩起手指,咬牙低声道:“愆阳,糟了。” 那一声刮擦声响起时,楚愆阳心下也觉不妙,但沈辽白的反应却正加深了他的不祥感觉,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毫无办法,这条通道现下漆黑一片,方才带着蓬火时他们也查看过了,并没有任何可供隐藏的地方,只有一些狭窄的缝隙,却不足以让人通过。 楚愆阳向前看了看,正犹豫时,原本已经快要消逝的潮水声再起,很快,湿漉漉的水声便涌到四人处,站在外侧的秦召南倒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有水。” 另外三人也感觉到了,原本只能算是潮湿的地面开始渗出水来,这水渗出的速度极快,几乎片刻功夫,便已经过了脚背。 而方才伴着水声过去的奇怪生物却没有出现,沈辽白侧耳听了听,喃喃道:“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问皓动了动脚,激起一声轻微的水声,他心里也有些焦躁,“大郎,现下该如何是好?” 楚愆阳牢牢握住沈辽白的手,低声道:“向前走,小心脚下。” 这道路并不宽裕,地面也崎岖不平,如今还渗出了水,说实在的并不好走,楚愆阳吩咐取出蓬火,免得若是被绊倒,反而耽搁了。 还没有走出多远,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那是什么体型巨大的东西踩入水中发出的。走在最后的秦召南回头瞅了一眼,只听他口中低咒一声,向前头急匆匆地道:“快走,后面有东西追上来了!” 问皓一面加快脚步,一面问道:“什么东西?” 秦召南跨过一道石坎,回答道:“我也看不清楚,但块头很大,几乎塞满了这个通道,至于有多长就更看不见了。” 几人也不再言语,只一个劲儿地埋头向前跑,但地上的水越积越深,已经到了膝盖下,走起来分外吃力,凭蓬火的光芒,也很难看清水下的状况,几人时不时便要被坑坑洼洼的地面绊着,不但跑得颇为狼狈,速度也是大大降低。 走在最前面的楚愆阳很清楚,恐怕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被追上,而这条通道此时还没有看到尽头。楚愆阳咬了咬牙,他能感觉到沈辽白的手十分冰冷,已经没有上岛时的温暖,即使不回头看,他也知道沈辽白的脸色定然不怎么好看。 便如楚愆阳所料,通道尚未跑完,后头的怪物已然追了上来,一声奇异的尖啸,最后头的秦召南便狼狈地摔倒在水中,他正要爬起来,便感觉身子上方有一道凉飕飕的风刮过,下意识地停了停,蓬火在他撑在水下的手中,绿莹莹的光芒让他从水面上看到自己上方一道巨大的阴影缓缓移动。 他顿时不敢动弹,只稍稍抬起头,想看看前头三人的状况。 这一看便只得苦笑了,他摔倒便是因为这怪物在后面撞了他一下,显然这一撞并不只有他一人中招,除了楚愆阳半靠着通道一侧的石壁,沈辽白在他身旁却是跌坐在水中的,问皓已然被撞到另一边去了,也正努力爬起身来。 他不敢动,前头沈辽白和楚愆阳却模模糊糊看清了那东西的形状,脸色都十分难看,沈辽白眼见秦召南几乎整个人都被那怪物笼罩在身下,也顾不得许多,向秦召南道:“快过来。” 秦召南又如何不知自己境况危急,但他实在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只得小心翼翼地猫着腰,此时的水深足以浸没他的大半身体,每动一步都有细微的水声,秦召南没走两步,在他上方的阴影忽然顿了顿,接着向他狠狠压下来。 沈辽白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水花四溅,一个巨大的头颅便重重落到他身前,蓬火微弱的光芒落在那头颅上,一瞬便熄灭了,但只那一瞬,几乎让他忘记了被砸中的秦召南。 直到秦召南喘着粗气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他才如梦方醒,一把抓住也不知如何逃过那一压,连滚带爬到他们这一侧的秦召南道:“你看见它是什么了吗?” 秦召南满身满头都是水,他抹了一把脸,低声道:“我哪敢抬头看啊!这玩意这么大,怎么动作如此灵活,这石道已经被它撞了好几下了,它一点儿事都没有,倒是有不少石头被撞下来了。” 楚愆阳一直注意着那怪物的动作,它一击不中,正重新摆正身形,此时反而离四人远了些,楚愆阳便道:“趁现在快走!” 另一边的问皓正贴着墙壁上一个凹槽站着,闻言当即毫不犹豫地向前跑去,但是没跑两步,忽然闷哼一声,被猛地拍到了水里。 他手中的蓬火脱手飞出,短短一瞬照亮了压在他身上的东西。 那是一只只有三个指爪的前肢。 前肢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乳白色的鳞片,在蓬火的光芒下闪烁着湿润的微光,指爪锋锐,但好似并没有要置人于死地,只是虚虚地摁着问皓的背。 问皓一被留下,剩下的人自然也跑不了几步,楚愆阳手腕微微动了动,一片刀刃便滑出袖口夹在了指间,原本不熟悉地形,对方又是连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他不想硬拼,但现下看来再不出手,一个人都走不出这条通道。 秦召南也随之将折扇取出,哗啦一下展开,折扇扇骨末端的利刃即便在黑暗中也闪过一丝微光。 但他们二人尚未出手,对方却仿佛被激怒了一般,一声尖啸过后,原本按在问皓身上的爪子向他们挥来,楚愆阳万没料到它反应这么大,情急之下一个侧身,退了两步,险险让开了。 秦召南却没那么好运气,他不知被什么打中了,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狠狠地落在水中。 只这一下,楚愆阳便立时明白,这是连拼一拼的机会都没有了,为今之计只有逃一个字。 打定主意,他左手袖中机括咔哒一声,一片刀刃激射而出,正正嵌进前方左侧的壁上,“都跟上!” 话音方落,他便搂住沈辽白的腰,一面靠机括运作的拉力,一面拔足狂奔。 问皓原本也没有受伤,此时那怪物似乎已经完全将注意力放到了楚愆阳和秦召南身上,听见楚愆阳的命令,也马上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 秦召南被摔得胸口一闷,他倒是听见了楚愆阳那一声,奈何一时半会儿竟然爬不起来,心中正着急时,却见沈辽白经过他身旁时伸手拽了他一把。 秦召南借着这股力,也是赶紧的爬了起来,顾不上身上的伤,一面跑还一面将扇子重新收了起来,虽说只是猜测,但他觉着那怪物似乎是见不得刀兵,是以保险起见,还是收起了扇子。 几人磕磕绊绊,几乎是用尽了毕生能用的所有手段逃命,终于见到了通道的尽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76似龙非龙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跑进前方洞穴,身后的怪物总算没有追来,沈辽白背靠石壁喘着粗气,他抬起由于过度紧张而颤抖的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楚愆阳见状,连忙走过来扶着他坐下休憩,替他揉搓着紧缩的筋骨。 那时急于奔逃,倒没发现什么异常,现下楚愆阳才注意到这条坑道原来是向下倾斜的,也就是说这条道路一直通往更深的地底,也难怪周围的空气愈发阴冷了,一行人的衣裳早已被方才那条坑道中神秘涌出的积水打湿,冷冰冰地贴在身上实在冻人得很。 幸好这处洞穴口有石坎挡着,里头甚是干燥,内有许多枯萎的植物根须,这些根须十分粗壮,楚愆阳便捡了一大堆堆在一起,用火折子点燃,火势并不比燃烧的木材差多少,几人赶紧将湿掉的衣物脱下来置在火堆前烘干,顺便检查了一□上的伤势,大多都是些皮外伤,涂些药物便没事了,只有秦召南的伤势稍微严重一些。 “当时要不是水流托了我一下,那拍下来的力道,恐怕能将我肋骨拍碎。”问皓正给秦召南上药,秦召南疼的龇牙咧嘴,只好说些话来分散注意力。 问皓也点点头道:“我那时想要过去拉秦兄一把,可怪物只是稍一转身,我即刻被水流卷得不能动弹,跟随大郎多年,我也算遇过不少稀奇的事,这能呼来流水的东西,却是头一次见,它一直隐没在水中,我们连它的真身都没见着,更不可能去判别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秦召南立即露出一副恶心的神情道:“反正不会好看到哪里去,还不如不要见着,我碰到它的身体,冰冷冷硬邦邦的,好似覆了一层铠甲,如同蛇一般,却比蛇要坚硬得多。” 楚愆阳一直认真地听他们的描述,分神去看了沈辽白一眼,通常沈辽白是对这类事物最为好奇的人,此时却是呆呆地注视着火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肩胛上的刺青已恢复成原有的大小,妖冶花瓣服帖地合拢成花苞形状,他将烘干的一件里衣取下,披在沈辽白身上,问道:“在想什么呢?” 沈辽白沉寂的眸子适才有了些神采,他抿了抿唇道:“我被水流推开时,看到一眼怪它的样子。” 秦召南已经上完了药,胡乱拎了件衣服披起来,随口问道:“长的什么模样?” 沈辽白迟疑了一会儿,缓缓道:“杈角c长须c蛇身” 秦召南刚掰了一块打湿的干粮正往嘴里塞,闻言立刻顿住,圆瞪着双目,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道:“夫子别是看错了,倒是我们先前看到的那个肉球似得小东西,若是长大个几十倍,也跟你说的模样很相像。” 沈辽白笑了笑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这岛上生气过剩,任何东西都有可能长的离谱。” “辽白也未必看错,”楚愆阳拨拉着火堆,明亮的火光映在他眼底,“妖物鲜少有能耐呼风唤雨,况且我们也都看见那东西的爪子了,而此处又是仙岛,或许真是龙也说不准,毕竟没人知道龙是善是恶,许是我们鲁莽地闯入它的底盘,惹它不高兴了。” 楚愆阳说的不无道理,一行人此前不过是将岛看做平时的墓穴,此时却觉得岛与墓穴相差甚远,墓穴里的东西,是人为设置,一物降一物,再如何厉害的机关猛兽,也总有克制的方法,而他们对这岛知之甚少,岛上的事物更是毫无规律可循,如此一想,便觉得前路艰辛了不少。 方才逃跑的时候,众人的蓬火全部遗失在坑道中,而楚愆阳身上仅剩一些蓬火也不够四人使用的,沈辽白稍稍吃了些东西,便站起身去那堆枯萎的根须中拿一些做成临时火把,他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刚一离开火堆,手臂上的寒毛便根根立了起来。 他的面前是坚实的石壁,上头自然不会有什么壁画,只有少许从缝隙中渗出来的水渍,沈辽白愈发觉着冷,他快速地捧了一堆根须回到火堆前,然而那股阴冷的感觉却没有消失,反而让他有种心慌的之感。 根须上结着一些蜘蛛丝与灰尘,秦召南将之一并掸开,拿了些细的根须稍稍编织起来,缠绕在一起,然后凑到火堆里点燃,效果要比想象中好上许多,做出来的四根火把瞬间将这不大的洞穴照亮,这洞穴偏小,他们在甬道口,再往里走也不过二十来步路便走完了。 “没有出口?”问皓举着火把晃悠了一圈道,他蜷起手指在石壁上敲了敲,又蓦然想起这里并没有人工的痕迹,自然不会有什么暗门。 楚愆阳向上指了指,道:“那儿。” 沈辽白顺着楚愆阳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他们斜上方的位置有一处圆形洞口,大小正好够一个成年男子进入。 “这规矩倒与先前赵佗墓中有些相似。”问皓道,这或许可以证明赵佗确实来过此处,他们的方向没有错误。 “快过来看”一直在洞穴另一头摸索的秦召南向他们招呼到。 沈辽白走到他身旁,顺势蹲下来,适才看到秦召南发现的东西,是他们在之前坑道中见到的小东西,确切地说只剩下一张皮,皮上毛茸茸的角折断了半根,还算比较完整,脑袋的部分没有眼睛,沈辽白想起之前的场景,这小东西似乎是突然出现了一双银白色的眼睛。 秦召南摸了摸下巴道:“这东西该不是会蜕皮吧,若像螃蟹一般蜕一层便长大一些,倒真有可能长成坑道里那东西的大小。” “不,”楚愆阳立即否认道:“它死了,这不过是干枯的皮罢了。”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了?”秦召南道。 楚愆阳站起身向着另一边的洞穴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少时听老太爷讲过,不知道叫甚名字,说是喜静怕光,在黑暗的地方没有眼睛,但是一旦遇着光亮,便会长出一双银色的眼睛,只是那双所谓的眼睛,只有微弱的视觉,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这东西平时没有攻击性,但若是惊扰了它,便会进行群体性攻击,我想当时它是被光线刺激到了,接着呼来一大群同伴,谁想后面又出现了一只更大的东西,于是只得逃命去了。” 沈辽白还蹲在皮前看着,只见脖子部分似乎缠绕着一根晶莹剔透的丝线,他正想伸手去摸,却听得楚愆阳唤他,一抬头,另外三人已经走出好远的距离,他立即拿了放在一旁的火把紧追了上去。 那处圆形洞口并不高,踩着凸出的石块很容易爬上去,秦召南先行,利索地爬了上去,举着火把往洞口里探了探,确定安全后,才招呼底下的人上来。 这高度对恢复了精神的沈辽白来说并不难,他一只手放搭上洞口的边际,便有一小阵腥风拂面而过,紧接着耳旁似乎响起一阵尖利的叫声,沈辽白不免一愣。 “夫子,怎么了?”问皓蹲下来将手递给沈辽白问道。 方才的那一切似乎没有发生过,沈辽白回过神来,握住问皓的手顺势爬了上去,此时火光已将身后的洞口照亮,不过也是一截平淡无奇的坑道,接着便是一个转角,看不清之后的情节,沈辽白心中有些不安。 “小心一些。”沈辽白道:“我估计这条坑道内有什么不善的东西,但是刺青并没什么反应。” 随后而来的楚愆阳闻言,只是同秦召南交换了一个小心谨慎的眼神,便由秦召南带头,率先走了进去。 “巴颂先生说过,在生气充足的地方,刺青会处在修复阶段,这时候的反应大概不如之前灵敏,这时候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楚愆阳牵过沈辽白僵硬的手,轻轻捏了捏,沈辽白望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放下心来,一扫方才紧张的神情微微笑道:“我更相信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77蛛洞被擒 空气中带着一股黏腻的气息,闻久了叫人心悸,旁人或许犹有未觉,沈辽白敏锐的嗅觉却闻到些许腥气,不是血腥气,而是什么东西放久了之后所散发的腐烂之气,闻久了多少叫人有些作呕。 楚愆阳对他明显偏黄的面色很是担忧,因此一路都是秦召南打头,而他则一直走在沈辽白身侧,有意无意地将他护在安全的位置,他鹰一般锐利的眼眸扫视着被火把照亮的区域,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亢长的通道有一大部分都淹没在黑暗里,在这地下自然也不知时间的流逝,一行人走了许久,前边还是漫无边际的黑暗,阴沉沉一片,叫人看了心里发毛,再加上众人刻意压低的呼吸声,沈辽白只觉得气氛无比压抑。 “我们是不是在兜圈子?”沈辽白问,因为之前在张角墓中便是有人在甬道内施了符咒,迷惑了他们的眼睛,让他们在相同的地方晃悠了许久,甬道里没有可以参照的东西,就算再绕回来也不会有所察觉。 “这里没有人工修筑的痕迹,不会有人为放置的符咒。”楚愆阳解释道:“可能是看同样的事物过久而产生的视觉疲劳,不若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拉着你走。” 沈辽白正想笑,却听走在前头的秦召南说了一句:“前面”他往前走了两步,往秦召南视线所及的地方看了去,前面无非是相似的坑道,只是多了一处火把无法照亮的阴影处。 楚愆阳总算离开沈辽白的身边快步上前看了一下,确定安全后,便向几个人招招手让他们过来,对于没有探查清楚的甬道,聚集在一起会更安全。 这个火把无法照亮的地方是一处低矮的洞穴,只有半人高,洞穴口被密集的蛛丝封住,蛛丝似乎刚结不久,上头还有晶莹的粘液,手自然是碰不得的,秦召南干脆利落地将火把往前一送,瞬间将洞口的蛛丝烧得干干净净。 秦召南低□子正想进去,却被沈辽白先一步拉住手臂,沈辽白捂着鼻子,秀气的眉尖微微皱着,语气不佳道:“好大的腥气。” 他如此一说,众人适才发现气味这件事,大概是在洞里待久了,所以对鼻子对气味的灵敏度降低,所幸对沈辽白来说,这气味是恶臭,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不过是普通的之气罢了,不过秦召南确确实实犹豫了一下,他也自觉方才的举动有些鲁莽了,便只是停留在洞口,探进去半截身子,然后伸着火把尽可能地查看更多的地方。 洞口虽然低矮了些,里面的空间却有一人高,他在靠近自己这边的角落里看到了些雪白的东西,但不能确定是什么,而在稍远的墙上,则又开了半个多高的洞口。 秦召南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番,楚愆阳又探进去看了看,确定描述无误,此时便产生了一个新的选择,是要顺着甬道走下去,还是先去洞穴里看看。 “万一这洞穴才是出口呢?”秦召南道。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看着沈辽白对洞穴的抵触感,楚愆阳还是觉得洞穴中有古怪,“安全起见,我们还是顺着甬道走罢。”他道。 沈辽白快被恶臭熏晕了,自然赞成楚愆阳的决定,问皓从来都是听从楚愆阳的,秦召南摸了摸后脑勺,也没有任何疑意,于是跳过这个洞穴继续往下走,只是位置变成楚愆阳和沈辽白走在前头,秦召南断后。 这处甬道并不是直通到底的,先前他们就经过几处转折点,这会儿绕过一个转折,他们又看到了那个半人高的洞穴,与前面的并不是同一个,因为洞口的蛛丝完好无损。 楚愆阳将洞口的蛛丝烧了,只见里面也四处散落了一些雪白的东西,而在另一头的墙壁上,同样开着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有些像我们在赵佗墓前碰到的玄蜂巢穴,”沈辽白道:“或许里面的洞穴也是四通八达地连接在一起,莽撞进去很容易迷路吧。” 楚愆阳点点头,道:“何况我们在明,里面若是有东西,我们进去了连逃掉的机会都没有。” 但他这次还不急着走,将火把递给秦召南,自己则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探进身去拿了一些近处的雪白物件凑在火把前细细地看着。这东西乍看起来很像蚕丝,却比蚕丝要粗一些,颜色也没有那般透明,偏米色,一根根细细密密地排列在一起。 楚愆阳捏着手帕的另一端尝试着将丝撕开了一些,便见每一根丝之间都有些许透明的粘液,因而才能完整地粘连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凑火把太近了,这些雪白的丝线竟慢慢融化成水,沾湿在手帕上,片刻之后,竟然连水渍都不见了。 “这是什么东西?”秦召南完全摸不到头脑。 楚愆阳也没见过这东西,毕竟这是仙岛,有没有被记载下面的事物并不稀奇,唯有问皓显出一些了然的样子道:“大郎可否再拿一些出来与我看看。” 楚愆阳便又低着身子进去拿了一大坨出来,直接交到问皓手上,三人借着火光细细地看,唯有沈辽白颇为心神不宁。 他似乎听到了一些风声,尽管他已经退到墙壁的位置,那股腥臭之气却越来越重,还有一些窸窣的细小声音,夹杂在三人时不时交谈的声音里,沈辽白听的并不真切,也有可能是过度紧张带来的幻觉。 “是山蜘蛛的丝。”问皓惊奇道,然后急忙趁着蛛丝还未融化,将手帕卷好,放到自己的腰囊里。 沈辽白觉得自己过于神神叨叨了,他舒了一口气,看着问皓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问道:“有什么用?” 问皓解释道:“可以止血,还可以治内脏损伤,是非常稀有的药材,我只在书上见过类似描写,却不想真的存在。” 但是秦召南与楚愆阳的面色皆不善,秦召南的嘴角抽了抽,语气僵硬道:“也就是说,这洞穴里可能住着一只山蜘蛛?不有可能不是一只那我们”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放抬起头,便在石壁上看到几条细长的蜘蛛腿的影子,连上面根根竖立的绒毛都看的十分清楚,也就是说,在拐角处,已经有一只山蜘蛛在等着他们了。 沈辽白是背对着拐角而站的,自然没有看到影子,只是三人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已令他感到不妙,脖颈上凉嗖嗖的,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他背后,不过他好歹也已经历过许多生死,不像从前那么慌乱,只是紧抿着唇望向楚愆阳。 楚愆阳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摆摆手,让他们往甬道深处前行,而他则负责断后。一行人大气不敢出,放轻了脚步声往前移动,火把越离越远,墙壁上的影子也已模糊,到最后消失不见,也不见那只蜘蛛追上来,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是山蜘蛛,看个头却是j□j不离十。 然而现在也不能放松警惕,对于这里的地形,山蜘蛛要比他们熟悉得多,“跑。”在看不到山蜘蛛之后,楚愆阳下了指令。 一行人听到楚愆阳的指令,不再似方才那般慢走,都快速奔跑了起来,跑了许久也不见山蜘蛛追上来,而四人明显体力吃不消,纷纷停下来休息。 “我说,这条甬道到底有多长,怎么跑了老久还不见头啊。”秦召南喘着粗气还不忘埋怨一句。 “我们并没有跑多远,”楚愆阳道:“方才跑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发觉,这地势起伏比较大,如此一来,我们体力消耗得大了,自然也觉得路程遥远了。” 这种细节上的东西大概只有楚愆阳才会注意到,而其他人只顾着逃命和频繁回头看看身后的追兵有没有杀到了。 沈辽白的体力是一行人中最差的,为了不拖大家后腿几乎是竭尽全力了,此时喘的连话都说不上,背靠着墙壁取出水壶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好些。 就在他们站立的地方也有一个半人高的洞穴,洞穴上结满了蜘蛛网,沈辽白此时就面对着洞穴而站,他似乎过于惧怕黑暗,一盯着黑峻峻的洞口便有些发慌,这洞穴四通八达的似乎与甬道各处都有连接,若是蜘蛛在这里穿行的话,他们根本察觉不出。 沈辽白心下一沉,正想提醒楚愆阳远离那洞口,却为时已晚,只见那洞口里银光一闪,一根毒针便扎在楚愆阳的小腿上,楚愆阳身形一滞,按着惯性向前倒去,沈辽白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手还未碰到人,便见一根雪白的蛛丝,从洞穴里蹿去,缠在楚愆阳的小腿上,嗖地一下,将他拉进洞穴里去。 沈辽白却还是维持着接人的姿势,怔怔地站在了那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78踏破铁鞋 突如其来的一切叫沈辽白傻了眼,秦召南已先一步冲入洞穴,沈辽白怔忪半晌,适才跟在他们身后冲了进去,但哪里还有楚愆阳的身影,四周一片死寂,叫几人心下凉了一半。 这个洞穴跟之前秦召南所看到的一样,四面的墙壁上分别有四个洞口,通向四个不同的地方,而现下四个洞口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显示楚愆阳的去向,他们三个人更不可能分开走三个洞穴,秦召南和问皓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沈辽白手无缚鸡之力,让他单独行动未免太难为他,何况他现下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连跟在他们身边,秦召南也放不下心。 沈辽白只是一直在自责,他明明察觉出不对劲,却一直以错觉的方式来安慰自己,若他能早些提醒,或许楚愆阳就不会陷入险境。 “山蜘蛛的前肢能探出一根毒针,用来麻痹猎物,毒液起先只会凝结在一个点,越往后便往四处扩散,若毒液攻入心肺,麻痹心肺使之不能呼吸,那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了。”问皓一脸凝重道。 秦召南的眉头死死地拧了起来,问道:“有多长时间?” “山蜘蛛喜欢存储食物,短时间内不会对大郎下手,”问皓道:“只是毒液扩散到心肺约摸一个时辰,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大郎。” “那便抓紧时间罢。”一直没多大动静的沈辽白突然开口。 秦召南惊叹于他恢复平静的速度,又见他已经站到一个洞口前,便往洞口里探了探头,那边又是一个稍小一些的空间,他转头问沈辽白道:“你确定?” 火光下沈辽白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神色却十分坚定,他重重点了点头道:“我断不会拿愆阳的性命开玩笑。” 也不知为何他那么肯定楚愆阳就是从这条路上过的,那是一种无法言清的直觉,楚愆阳叫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如同那么多次他身陷险境而楚愆阳总能及时出现一般,这次,他也要将楚愆阳救回来。 秦召南已经没有丝毫犹豫,楚愆阳信任沈辽白,秦召南便没有理由不信任他,从腰上取下扇子,按动扇柄的机关,扇骨上立即伸出一枚枚银色箭头,一看那泛着淡绿的尖儿便知是粹了毒的,他身形一矮,率先进了洞穴。 沈辽白摸了摸脖颈处的刺青,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刺青苏醒过来,好叫他能有更准确的判断。 沈辽白选的洞口似乎是往洞穴内部深入,而每一个洞穴的大小都是不对等的,越往里深入,腥臭的气味便越是明显,路上除了散落的蛛丝,还有一些动物的毛皮。秦召南随便挑起一张毛皮,十分沉重与硕大,毛皮在这个干燥的地方保存的不错,甚至还能看见动物的眼睫。 这具毛皮十分完整,看起来有些像牛,只有在咽喉的部位有一个手指大小的窟窿,问皓解释说那是山蜘蛛进食的方式,它的嘴里还隐藏着一根尖利的口器,进食时便将口器刺入猎物的咽喉,有时候刺入并不致命,猎物便会活着感受到自己正在被吸食。 沈辽白摸了摸自己的咽喉,一想到那种感觉就感到恶心,若是在他们赶到之前楚愆阳就已经以这种方法死去他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往下想。 “若是换做楚愆阳,那家伙除非找到你的尸体,否则怎么也不会做最坏的打算,上次在赵佗墓里的时候你与我们失散,老实说我们都看不到你活下去的希望,可是楚愆阳那家伙非要说你还活着,并且否决了原来的路线跑去找你,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仿佛看透沈辽白的想法,秦召南说道,不过他不擅长煽情地安慰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别扭地往前走了两步,沈辽白只看到他的背影,接着又听他说:“后来我想他那时哪儿有那么肯定,只不过是给自己坚定信心罢了,否则负面情绪会让原有的判断失去准心的。” 沈辽白从未听过楚愆阳讲这件事,现下一想,那时候的楚愆阳应该也是无比担心与焦灼,却比自己要坚强许多,他那人,虽然表面看上去冷酷无情,然而想法却从来都是乐观向上的,沈辽白呼出堆积在胸口的闷气,微微勾起嘴角,道:“谢谢。” 秦召南回头看了看他,见他不再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已经放松了一些,苍白的面容映在火光中,黑漆漆的眸子异常光亮,温和的笑意让人很安心,本来以为只是稀疏平常的相貌,但是沈辽白的美,总是在不经意中才会发觉,就好像他肩上的那朵菖蒲,会在不经意中绽放出最妖冶的花朵。 啧啧啧,楚愆阳的品位真是不错,秦召南心中暗道,不过自个儿家中的那位也不差,他一想起来还有点美滋滋。 “小心些,”沈辽白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竖起的寒毛,道:“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秦召南便觉一阵腥风扑面,好在沈辽白的提醒,他早就进入备战状态,当腥风接近面前时,手中的折扇往前一刺,似乎刺入什么柔软的物体中,发出噗嗤一声,折扇尖端的利刃稍带点弯曲,他手腕一转,弯曲的利刃便像鹰爪一般勾住眼前的东西,紧接着被秦召南狠狠地掷了出去,撞到墙壁上弹落下来。 是一只小蜘蛛,身体还是褐色的,这里的小只是将它与大蜘蛛相比,其实它也不小,若是普通人见了肯定非吓死不可,现下它的腹部整个儿被秦召南的折扇破开,腥臭的黑色血液流了一地,挣扎了两下,八只长足便蜷缩起来,就此死去了。 秦召南嫌恶地撇了撇嘴道:“还拖家带口的啊,看我不把你灭个满门。” “我们离巢穴不远了,”问皓说:“通常都是由大蜘蛛出去捕猎,小蜘蛛在巢穴内等着进食的,现下我们见着小蜘蛛,应该很是接近了。” 秦召南一听,急忙催促沈辽白道:“夫子,接下来往哪儿走?” 但他没有听到回音,二人心中一凛,回过头去,沈辽白已经不见了,他的火把掉落在隔壁的洞穴里,方才他们只顾着看蜘蛛尸体,竟没有注意到这细小的动静。 已经来不及责怪自己太疏忽了,秦召南铁着脸甩去折扇上的血液,道:“这回不把它们灭个满门,我都对不住信任我的楚愆阳。” 洞穴很暗,初时没有火光,他什么也看到,但等到习惯了黑暗,便能隐约地看见一些东西了,不过他中了山蜘蛛的毒,因而不能动弹,只有眼珠子在来来回回地活动,可惜面朝上只能看到洞穴顶部。幸好沈辽白的僵直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就能动了,这大概跟他异于常人的体质有关,刺青虽然进入沉睡,不代表不起作用了。他从坐着的那堆东西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他现□处的洞穴要比之前到过的都要大,里面堆满了白色蛛丝,层层叠叠地,好像货物似地整齐地码放着。 这些蛛丝与之前见到零散的不同,是完整的袋装,里面好像装了不少东西,显得鼓囊囊,沈辽白只消稍稍一想,便断定这是大蜘蛛抓回来的猎物,以这种方式储藏起来,而方才抓他来的是只小蜘蛛,可能还不会吐丝结网,因而只是将他空落落地摆在一旁。 既然是大蜘蛛抓回来的猎物,那楚愆阳是不是也在这里?沈辽白觉得十分有可能,他从靴子里抽出龙鳞在蛛丝上试了试,确定能划开之后,便将位于上层的蛛丝划破,楚愆阳被抓来的时间不久,应该是位于上层的,不过可惜的是,他划开的这个是一具动物尸体,早已死透冰凉了。 一直到将这个洞穴的蛛丝袋全划破,也不见楚愆阳,难道是被吃了?沈辽白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储藏了这么多食物,没有理由会想吃楚愆阳。 他的视觉在黑暗的洞穴里很微弱,但还是摸索着往洞口走去,穿过洞口便又是另一个洞穴,竟又是一个储藏洞,沈辽白照例划开上方的第一个蛛丝袋,他看到一张人脸,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凭着感觉他就能断定躺着的人就是楚愆阳。 沈辽白的眼泪直直地砸在楚愆阳的面颊上,滚烫滚烫的,“辽白?”楚愆阳微弱地唤了一声。 “嗯。”沈辽白应了,还带着些许哭腔,他死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过于激动地哭出来。 楚愆阳现在倒想取笑他一下,再好好看看他脸红窘迫的模样,然而他没有一丝力气,“我不能动了。”楚愆阳平静地说道,毒液扩展地比他想象中快,如果问皓再不赶来,他可能真的没救了。 “愆阳,”沈辽白附在他耳边低低地说着,“蜘蛛的毒对我好像不管用,你改改是刺青的关系,刺青跟随我多年,早已深入我的骨血,或许不一定有用,可是总也要试试,对不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80夺路狂奔 他们跟在小鹿身后出了蜘蛛巢穴,又走入原先的甬道,四周光秃秃的岩石令他们无法辨别是否从走过此处,一阵茫然之后,还是选择跟着小鹿走。 经过长时间的跑路与打斗,只剩下秦召南手中拿的一个火把,明显黯淡的火苗在越来越空旷的甬道内愈发渺小,若不再赶紧出去,他们只能在山蜘蛛会随时出现的情况下摸黑前进,那样的结果是致命的。 大概是巢穴出口位置的关系,沈辽白感觉甬道已同先前不一样了,先前只是笔直的一条道走到底,现下这条道路则出现大大小小几条岔路,兴许正确的入口应该经过蜘蛛巢穴内部,而他们则误打误撞地进去了,还碰到一位好“向导”,不然巢穴那么多出口,指不定要找到猴年马月了。 沈辽白时不时被幸运眷顾,但他不认为自己是十足幸运的,正如此时他听到身后岩石上时不时响起清脆敲击声,就知道麻烦又到了,那是山蜘蛛尖利如针的腿部行走在岩石上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被放大,一下一下地,好似针扎进他们脆弱的神经。 楚愆阳的脚经过细致的处理,已经可以勉强走动,然而依他现有的状态,是绝不可能对付山蜘蛛的,问皓手中唯有一把匕首,大概起不到什么作用,只有秦召南还有一搏的可能,剩下的沈辽白更是无能为力,只能握紧手中的龙鳞以求自保。 四人假装若无其事地跟着小鹿走,其实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身后的山蜘蛛上,山蜘蛛愈发靠近,沈辽白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他紧握着龙鳞的手指都泛了白,那只手上本来就有伤,一旦紧绷,伤口便又开裂流了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引得山蜘蛛又靠近了些。 他的右手搀扶着楚愆阳,楚愆阳伸手摸了摸他的指尖,轻声道:“放松些。” 沈辽白紧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搀着楚愆阳快走了两步,压低嗓子道:“我不会再让它伤到你了。” 楚愆阳的眸光动了动,那双因戒备而锋锐的眸子因着这句话蓦地温柔了下来,他本身就不善言辞,现下更因为那种温暖又感动的情绪堆积在胸口而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了,在这种处境下,他所能做的,只有侧过头,嘴唇蹭过沈辽白的鬓角,算做一吻。 只可惜沈辽白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上头,否则又要因为楚愆阳在人前亲昵的举动而羞涩地涨红脸了。 他们缓缓地走着,山蜘蛛在身后缓缓地跟着,距离越来越近,却似乎没有进攻的打算,直到秦召南火把上的火苗动了动,被眼尖的楚愆阳看到了。 “有风。”楚愆阳说道,目光注视着前方,虽然看不见光亮,但是洞口应该不远了。 于此同时,跟在他们后头的山蜘蛛猛地朝前一跃,目标是有伤在身的楚愆阳,它显然是观察许久,挑了一个最好下手的。 巨大的黑影朝着他们的面门扑下来,楚愆阳抱着沈辽白就势一滚,堪堪躲过它的攻击,两人还没爬起来,山蜘蛛已经迅速移动到他们面前,如此近的距离,沈辽白便看到它口器里的一对巨大鳌牙,鳌牙的尖端滴着粘稠的白色液体,看似剧毒无比,巨臭的腐气扑面而来,呛得身沈辽白睁不开眼睛,那对鳌牙一开一合,便朝着楚愆阳咬去,沈辽白下意识地抬手去挡,鳌牙磕在龙鳞上,巨大的力道撕开沈辽白的虎口,却也使得山蜘蛛往后退了数步。 它在远处观望,丑陋脑袋上的八只眼睛来回滚动,在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的地方缓慢走动,看的出对龙鳞还有所忌惮。 沈辽白喘着粗气,将匕首横在胸前与它对峙,另一边,被忽略的秦召南和问皓则在悄无声息地靠近,仿佛沈辽白吸引了山蜘蛛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它对另外二人的靠近全然无感,直至二人的武器刺向它的腹部,它适才发出尖锐的叫声,抬足将二人扫到一边去。 它像是穿了厚重的铠甲,普通的武器根本伤不到它,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秦召南在巢穴中杀死过几只小蜘蛛,都是从腹部下手,没想到成年的蜘蛛竟然连腹部都刀枪不入了。 似乎觉得沈辽白他们威胁又或是秦召南真的惹怒了它,山蜘蛛开始攻击秦召南与问皓,他们没有龙鳞震慑,根本不是山蜘蛛的对手,只得且打且退,身上多了几道流血的口子,沈辽白有意将龙鳞给他们,山蜘蛛却似乎懂得战术,始终在他们中间的位置来回移动,而当沈辽白一靠近,它则跳到出口的位置,阻挡他们的去路。 “这家伙倒是挺聪明的,”秦召南抹了抹脸上的汗,“不跟我们正面冲突,想要耗尽我们的体力。” 四个人终于找到空子聚集到一起,沈辽白将龙鳞交给秦召南,他是目前行动能力最强的一个,却也完全不能伤到眼前的这只蜘蛛,它一见龙鳞便迅速闪开,转而攻击他人,行动迅如闪电,根本抓不到它,只有四人伤的伤,累的累,只能面对面跟它耗着,四个人自然耗不过一只妖物。 “它不可能没有弱点。”沈辽白盯着山蜘蛛道:“不可能存在不死的怪物。” 楚愆阳眯了眯狭长的凤眼道:“口器。” 口器是唯一没被绒毛与黑色铠甲覆盖的地方,确实是山蜘蛛的弱点,然而口器里还有一对獠牙,除此之外,它有八只尖锐的足可以攻击,除非将它束缚起来,否则别想轻易去攻击它的口器,然而将它束缚起来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方才它轻易地划断了楚愆阳袖中机括射出的丝线,这种能承受住两人重量的丝线竟然被它足部内侧的锋利如刀片的部位轻易割断了,四人也着实吃了一惊。 “总不能让我拿着龙鳞直接往它嘴里捅吧。”秦召南打趣道,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的,估计也只有他了。 面前的山蜘蛛对他们虎视眈眈,楚愆阳忽然道:“召南你再去与它过两招。” 秦召南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作为多年的伙伴,依着他对楚愆阳充分的信任,秦召南只是摸了把汗道:“若是我死了,记得保护好我的尸体,我可不想给这家伙当粮食。” 楚愆阳勾了勾嘴角,看着秦召南大无畏地朝着山蜘蛛冲了过去,因着属于试探性质,秦召南并未用尽全力,山蜘蛛对龙鳞也很忌惮,一人一怪大多时候都在周旋,偶尔才会发出匕首与它肢体的碰撞声,龙鳞虽然能伤到它,却没有对其他妖物一般,能将其直接杀死,大概是它吸收了岛上灵气,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妖物。 这边的楚愆阳取出袖中的三根丝线,丝线上头本来系着刀片,但被山蜘蛛斩断了,这倒也省力,他找了三个拳头大小的石头,牢牢地系在丝线上,然后对着问皓耳语了两句。 秦召南这厢正跟山蜘蛛比划呢,只听得叮的一声,问皓将手中的匕首掷到蜘蛛的身上,又落到地上,他现下空着手没有武器,像是来送死的。 正好如了山蜘蛛的愿,八足飞奔,当即朝问皓而去,这边秦召南自然不能放开它,追在它身后时不时地给它两下,山蜘蛛大怒,八足划拨,企图刺死秦召南,未能如愿,又扭过头,张大口器朝着问皓袭去,问皓却也不躲,右手一翻,拿出方才楚愆阳交予他的匕首,刺入蜘蛛的口器里,那里面都是嫩肉,被锋利的匕首一刺,顿时喷出一股腥臭的血液,山蜘蛛吃痛地推开,问皓也没能好到哪里去,右手被鳌牙夹开了一层皮,鲜血直流。 如此一来,倒真的惹怒了蜘蛛,尖利的叫声在甬道里回响,一边开始朝着问皓疯狂攻击。 “它在呼唤同伴。”问皓一面大喊一面狼狈地躲着山蜘蛛的攻击,他右手的伤很严重,又染了山蜘蛛的毒液,已经麻痹不能动了。 秦召南已经不能吸引山蜘蛛的注意力,正急着,忽然听到楚愆阳喊道:“接着。”便下意识伸手一接,竟然是一块圆润的石头,石头上绑着白色的丝线,再往前看,竟然是绕着了山蜘蛛腹部与前半身交接的地方,秦召南不得不佩服楚愆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惊人的观察力。 山蜘蛛腹部与前半身链接的地方,有一圈颜色稍浅的痕迹,显然是没有覆盖黑色铠甲的脆弱地方。秦召南接到石头之后立即明白楚愆阳的用意,握着石头就往与楚愆阳相反的地方跑去。 山蜘蛛的鳌牙在问皓的面门前停了下来,它开始疯狂挣扎,丝线已经嵌入体内,然而越是挣扎,丝线便越是深入,它回转着身体,企图将两端拉线的人拽到,巨大的力道使秦召南和楚愆阳都快站不住了,得亏问皓与沈辽白也加入进来,四个人勉强能稳住身体,一齐使劲往相反的方向使劲拽,终于将这只狂躁的蜘蛛分解成了两半,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在地上,绿色的液体留了一地,楚愆阳从机括里将丝线扯出来扔掉,道:“快走,等它的同伴来了就再走不掉了。” 身后已然响起阵阵沙沙声,看来前来助阵的阵容十分强大,等到一行人跑出甬道来到外头,已经隐约能看到带头的雌蜘蛛的身影了。 “炸掉甬道。”楚愆阳喊道。 秦召南立即从腰囊中取出调配好的火药,一整包全扔在甬道口,随即跟着一群人退到后面一些的位置,雌蜘蛛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甬道口,它的体型比起雄蜘蛛更加巨大,而它的身上还爬着数只小蜘蛛。 沈辽白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便见秦召南夺过他手中的火把,一甩手扔到甬道口,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硝烟弥漫,耳朵里只剩下耳鸣声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