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仕子》
第001章 板砖解围
农历十月,秋末渐去,冬寒未来。
茅草屋内,齐誉正对着一面残破的铜镜发呆。
镜中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竟然就这么死了。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手术,手术还没开始,自己就因麻醉药物过敏,永远停止了呼吸。
自己死得没有痛苦,也很安详。在那个世界的那一合眼,真得是永远长眠了。
然而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却是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新生。
之前的意识还在,躯体却是别人的。
在经过了复杂的思想斗争后,齐誉终于接受这个现实:自己穿越了,或者称为是借尸还魂了。巧合的是,自己和躯体原主的名字一样,都是叫做齐誉。
从脑海里残缺的记忆来看,原主是个懦弱的落魄书生,因科举屡考不中受了刺激变成了疯疯癫癫,病情时好时坏。在上午时,他竟然迷迷糊糊地投到河里自溺了。
他死了,我活过来了。
前一世的生活像是一场梦。
现在我就是他。
这就是现实,只能面对。
“既然活过来了,那就好好走下去。”
打开原主的记忆这才发现,当下的国家叫做大奉王朝,因历史上没有关于这朝代的记载,齐誉也弄不清楚现在是公元几何。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处于和平盛世,大奉和已经西洋诸国之间建立了贸易往来。据说在达官贵人的家里,已经有香水肥皂、玻璃制品等进口货了。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靠这些技巧发家已经是行不通了;更何况现在的这个家一穷二白,哪来的本钱?
家徒四壁!
这就是目前的现状!几间年久失修的茅草屋,破破烂烂的,属于是那种连贼都不待见的暗雷区。
家庭成员只有三人,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个瞎了眼的老娘,以及一个刚成亲半年的妻子,目前还无子嗣。
原主是个寒门子弟,祖上三辈全是贫农,所以出路只有一个,那就是考个功名,以此来改变人生。新主齐誉在排除了不现实的发财想法之后,也选择了这条唯一的路——科举!
前世里,自己虽然是个在读的大学
生,却属于混日子的那种,更何况学得还是理科,作为一个现代人,参加这古代的科举,应该不会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忽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吵闹。
“齐家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今天中午才刚订的棺材,怎么又给我退货了?”
“钱掌柜,真不好意思,我家男人他又活过来了,棺材也就用不上了……”
“这自古以来,有货不好退货的,也有婚配不如意退婚的,可这退棺材我还是第一次见,当初我看在你家齐相公是个读书人,这才答应赊账给你,把别人订好的棺材转给你家相公用,因为这事,我还得罪了东村的冯铁匠。”
齐誉听明白了。
这棺材原本是给东村的冯铁匠家里准备的,但因为今天他出了事,所以妻子柳荃先赊账把这棺材买了回来,却没想到他又活了过来。
结果,闹出了这么一个乌龙事件。
“现在冯铁匠家里去城里买了棺材,你又要退货,你让我把这棺材卖给谁?”钱掌柜气冲冲地嚷着。
“要么这样。”柳荃想了想,开口道:“这棺材就先在我家里放着,等哪天谁家里死了人,我卖出去了再把钱给你。咱们这邻里街坊的,为了这点小事在这里大吵大嚷,我一个妇道人家倒是没什么,丢的可是你钱掌柜的脸。”
这番话让钱掌柜犹豫下来。
这倒确实是一个主意。
可自己这铺子也是小本买卖,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等着她把这棺材再卖出去?
从木材到刷漆再到最后的成品,整个过程下来花费的银子可不少,如果不能赚回来,那铺子开不了张不说,一家老小都得跟着喝西北风。
所以一直以来自己的棺材铺都只接受预定。
这次看齐家事急,就答应了赊账,并且还把别人预定的棺材给了齐家,却没想到闹出来这么一件事。
这时。
吱嘎一声,西屋的门被推开了。
“齐先生来的正好,您来评评理,哪有这么做事的?”钱掌柜眼前一亮,舍弃了柳荃,把这事抛给了齐誉。
“老掌柜就不要再打趣我了,我这空白之身哪敢枉称先生?”
齐誉尴尬地笑了笑。前身屡考不中,以至于后来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见人便以先
生自居,久而久之,别人也经常拿这个称呼来打趣他。
钱掌柜一愣,看向齐誉的眼神带了几分诧异。
他总觉得这齐家相公哪里不太一样了。
难道投了次河还转了性了?
摇了摇头,钱掌柜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开口说道:“那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自古以来也没有退棺材的先例,如果我答应了,那就是自找晦气……”
自古以来棺材都是给死人用的,所以如果不是家里死了人,都不会无端在家里摆一口棺材,那样只会给家里带来晦气。
也因此,从来都不会发生退棺材这种事。
毕竟像是齐誉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过特殊了。
齐誉叹了口气,说道:“钱掌柜也知道,我之前身体一直不好,光是汤药就吃了上百帖,家里的钱几乎都已经花完了,现在实在是拿不出了……”
一听这话钱掌柜急了,“那你想怎么办?我告诉你,今天如果你不给我个说法,那咱们就官府见。”
“钱掌柜别着急,我这不是话还没说完吗?”
齐誉接着说道:“现在我的确是拿不出钱,您逼我也没什么用,最多我把这条命赔给您……”
“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我要钱!”
“那钱掌柜如果信得过我的话,不妨宽限我些时日,到时我连本带利把钱一并送到您的铺子里。”
说着话,齐誉环顾了四周,然后走到墙角捡起半截青砖,递给了钱掌柜:“如果掌柜的不答应,那就给我一砖头,就权当是抵了您的棺材钱了。”
齐誉把脑袋伸了过去,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势。
钱掌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钱掌柜也没了主意。
怔怔盯着齐誉递过来的砖头,最终只能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就给你十天时间,如果十天时间到了你还给不了钱,到那时候就别怪我不讲邻里情谊,翻脸无情了!”
“多谢钱掌柜。”
齐誉松了口气,笑着感谢。
作为一个不擅交际的理工男,做出刚刚的举动时,他心里也充满了紧张。
好在,最后的结果不错,争取了十天的时间。
“哼!”
钱掌柜冷哼一声,不理会齐誉的感谢,转身离去了。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疑惑。
这齐家相公不会是被水鬼给换了?
想到这里,钱掌柜的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看着钱掌柜走远,齐誉扔掉了手里的砖头,转身看向妻子柳荃。
虽然是一身农妇打扮,脸上也不施任何粉黛,但依旧能够看出来是个容貌姣好的女子。
记忆里妻子是个温柔聪慧的女子,但因为原主的不争气,才渐渐让这温柔多了几分凶悍。
若是换做以前的柳荃,是根本不可能和钱掌柜说出那番话来的。
叹了口气,齐誉对前身越发鄙视起来。
自己前世作为一个单身狗想讨老婆都讨不到,结果这家伙竟然守着这么一个漂亮的媳妇不知道好好珍惜,整天里就是疯疯癫癫,做着科举高中的白日梦。
“娘子……”齐誉轻轻叫道。
柳荃的身体微微一颤,看着齐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诧异。
吃错药了吗?
还是被水鬼换了?
齐誉问道:“怎么了,干嘛这副眼神看着我?”
“没事。”
柳荃摇摇头,转身就朝堂屋里走去。
堂屋,又叫做正堂,是古代百姓房屋的客厅。
屋内布置简单,一张陈破的瘸腿方桌,两条小板凳,狭小简陋。
齐誉跟进了屋,见娘子有些走神,对自己的轻唤没有留意,只得提高了些声音说道:“今天是不是把你吓着了?”
柳荃淡淡嗯了一声:“命是你自己的,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我听说那条河里真得淹死过人。”
“我也是一时犯浑才投了河,以后保证再也不会了。”
“嗯。”
柳荃依旧冷漠,也不抬脸看他,手里忙活了几下,把一块包布对角系好,然后就挂在了肩上。
“包裹?”齐誉一怔:“娘子这是要到哪里去?”
“去接娘。”
循着记忆,齐誉朝东侧的房间望了一眼,却见床榻上的旧棉被叠得齐整,唯独不见了老人的身影。
母亲周氏视力不好,几乎就是个睁眼瞎,和后世的白内障有点相似。平日里,她除了在院子里小范围遛遛,大多数时间就是躺在床上休息。
齐誉有点困惑:“娘……她人呢?”
柳荃轻轻道:“你出事以后,姐姐就赶紧把她接走了。”
原主有个姐姐叫做齐兰,五年前就嫁了人,婆婆家就在不远的东村。
好女不远嫁,对于找亲家,周氏把这条放在了首位。
姐姐把娘接走,也是怕老人家伤心着急,以免再生出个好歹来。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接受的。
“还是我去接,你也累了,还是在家里歇会儿。”
“……”
他不仅勤快了,还变得和气了。
莫非真是……
柳荃不敢再想,心里也有些彷徨起来。
“那好,我去了。”
齐誉留了个微笑,一把抢过包裹就出了门,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妻子诧异的表情。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02章 借钱很难
太阳才刚刚偏西,还不算太晚,利索一点的话天黑前应该能打个来回。
齐誉加快了步子,朝着姐姐家走去。
姐姐齐兰是个软弱的人,她养成这性子和家庭的环境有很大关系。父亲死的早,母亲又不是那种精明的人,所以也就渐渐变成了逆来顺受。
自她出阁以后,回娘家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两边的亲家关系,也只剩下水过地皮湿的面子往来了。
因为这事,老娘周氏没少抱怨,说闺女是个没良心的人。当初之所以把她嫁得近,就是指望着她以后能多帮衬娘家,结果却是半点好处都没捞到。
其实这也怨不得齐兰,姐夫孙大财是个有名的抠门汉,抬根鸡毛都要挑头细的。也是因为他喜欢赚便宜的性子,所以他的小生意没有多少回头客。
按照齐誉的想法,今天除了要把老娘接回去之外,还想和姐姐谈谈关于借钱的事,要不然这棺材钱怎么还呢?
想着想着就到了姐夫家,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屋里面母亲和姐姐的对话声。
“兰妮啊,阿瞒他到底出啥事了?”
“娘,你别瞎琢磨了,弟弟他啥事也没有。”
阿瞒这个小名,是父亲齐三多在世时取的。按照乡下人的说法,男孩的乳名取得越贱越俗,就人越容易拉扯大。
可是,这小名无论怎么听,齐誉都觉得有点别扭,总有一种不太实诚的感觉。
“娘的眼睛虽然看不清,可心里头却明白着呢,来时我听到了钱掌柜的声音,你说他一个卖棺材的,来咱家能有什么好事?你实话告诉我,阿瞒是不是出事了?”
周氏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非常担忧。
由于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当下的齐誉对这位老母亲的感情颇为复杂,无论怎么说,被她关心和挂念都属于一种幸福。
心里暖暖的,齐誉推开门进去,仿着原主的口吻一笑:“娘,我来了。”
忽然听到儿子的声音,老太太又惊又喜:“阿瞒,你没事?”
齐誉本想敷衍,却见周氏脸上全是慈爱,忙正色道:“没事,只是一时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虚惊了一场。”
“没事就好,谢
谢祖宗保佑。”周氏口中念叨着,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
齐兰晃过神来也舒了口气,随后拉着弟弟来到院子里,有意地避开母亲询问情况。
她可是亲眼见到弟弟没了呼吸,现在怎么又活过来了呢?虽说溺水后被救回来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像他这样长时间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还有就是,总感觉他哪里变了,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你真得没事了?”
“能有啥事,就是喝了几口河水,肚子里有些不舒服。”齐誉避重就轻地说着,又道:“姐夫呢?”
“哦,他到西村拉果脯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齐兰看了看天,说道。
姐夫不在,就只能先探探姐姐的口风了。
于是,齐誉便把退棺材的大致经过和齐兰说了一遍,五两银子欠债属于重点,语气也相对重了一些。
“五两银子?咱乡下哪有这么贵的棺材?”齐兰倒吸了一口气,皱起了眉头。
姐姐认为,这个价格是吃了亏的。
乡下的棺材没那么讲究,一般都是有什么现成的木头就用什么,也就是俗称的杂木棺材。这种做法就地取材,节省成本,售价上不会超过四两银子。
这既是市场价,柳荃不可能不知道,估计她也是屈于没有现银,所以才默认吃了这个哑巴亏。而钱掌柜则是看在钱的面子上,顺势帮衬了一番。
齐誉开始恳求:“姐,这回你可得帮我呀。”
齐兰摇着头,难为情地说:“你也知道,钱上的事一直都是你姐夫做主,我最多也只能帮你说句好话,他愿不愿借,我也猜不到。”
正说着话,姐夫孙大财就赶了回来,才进院子就看到小舅子在那里嘀嘀咕咕,脸上似有所求,额头上的皱纹不由得紧了一些。
“哦,是阿瞒来了呀,稀客呀稀客!”孙大财一边问,一边左右地瞄着。
“见过姐夫,呃……今天来得匆忙,没来得及筹备礼物,有些失礼了。”齐誉见他的目光扫来扫去,决定还是自己先打圆场。
看着拱手陪笑的小舅子,孙大财泛起了疑惑。
他看自己时,哪次不是背着双手鼻孔朝天的,一张嘴就是读书人自居,说着一些羞于和自己这等小贩为伍的清高话,呵,
今天怎么突然变客气了?
“礼物?还是算了,你哪次来不是这样?”孙大财悻悻地回了一句,斜眼却瞧见妻子齐兰欲言又止,立即变得谨慎起来:“我说,你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这次过来一是看望你,二来是因为遇到了点小麻烦,想让姐夫帮我拿个办法。”齐誉依旧陪着笑脸。
一听是遇到了麻烦,孙大财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拉着一张晚娘脸说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小麻烦呢?”
“我欠了人家五两银子,要在十天之内还上,希望姐夫借济一下……”
还没等话说完,孙大财的脸就笼起了阴云,打断道:“别介,我又不是开钱庄子的,哪来的闲钱?现在的买卖难做,赊账的人又多,我周转上都遇到了困难。”
“姐夫先听我说,我也不会白借你的,我出五厘的利息如何?”齐誉想到了后世的某宝、某呗,于是就借鉴过来。
孙大财闻言先是一喜,但略一琢磨后又摇了摇头,道:“谈利息可就见外了,我怎么能放你的印子钱呢?阿瞒呀,不是我不借你,是手头上真得磨不开。”
“……”
难办了,人情牌不好使,利益牌也打不动,连姐夫都不待见。齐誉心里一阵失望,同时也意识到,原主确实是把个人信誉给透支完了。
周氏在屋里取暖,但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而后,她敲着小木棍慢慢走了出来:“姑爷,你是阿瞒的亲姐夫,如今他遇到难处,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
俗话说:一拃不如四指近,在儿子和女婿面前,周氏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儿子的一边。
孙大财一愣,没有料到丈母娘也在自己的家中,眉头又是一皱,道:“娘,你怎么来了?”
周氏却撒了个慌:“我是陪阿瞒过来一起找你借钱的,你说,到底帮不帮?”
孙大财拉起了冷脸:“说起帮衬来,那我就要好好说叨说叨了。在和齐兰定亲那会儿,您老可是没少要我的彩礼钱,说要帮衬着阿瞒读书。逢年过节,笔墨钱我也没少花。就说他今年成亲,非要逼着我出大头。这么多年来,我帮衬的还少吗?”
周氏叹道:“他读书治病,哪一样不要花钱?唉……现
在家里头连买米的钱都没了。”
孙大财哼了一声:“读书?读书有什么用?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不是连个童生都没考上?要我说,他根本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材料!浪费了钱不说,还把自己弄得疯疯癫癫的,图得是什么呀?”
“万一中了呢,那不就成先生身份了?”周氏很不认可,在她的思想里,读书是很高尚的。
“中了?哪有那么容易。”孙大财撇着嘴,又道:“人家说书先生都说了,那些个举人老爷个个都是天上的星宿下界,咱们凡人哪有这个运道。依我看,还不如让阿瞒跟我学着做些买卖,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但也够他日常花差的。”
“可他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就不吃饭了?”
齐誉见越扯越远,忙插言道:“姐夫,别吵了,你看钱的事……”
孙大财断然道:“钱的事不要再提,没有!”
回答的很利索。
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齐誉想了想,就果断做了别,牵起周氏的手就默默走了出去,同时也对身后姐姐的啜泣声留下了一声叹息。
刚出了院门,就恰巧碰到了一个刚好路过的乡邻,母子二人顺便搭了个返家的顺路车。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月上枝头,长庚星也开始莹莹闪烁。
柳荃早已备好了晚饭,见婆婆和相公相继进门,便默默走去厨屋端出了晚饭。
晚饭是粗粮做的窝头,碗里的白粥也只是浮着丁点米粒的白水,然后就是一碟咸菜,清清淡淡的没有油水。
真是粗茶淡饭啊!
嗯,要反过来想,粗粮可是好东西,不仅维生素含量多,还是非转基因产品,吃得健康。
正当齐誉寻求自我安慰,伸着脖子咽饭时,忽听妻子说道:“明天我去秀坊里接些针黹女红,也好换点买米的钱……”
看着碗里的稀粥,齐誉顿时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家里这是面临断炊了。
想到这里,又不由得又想起了姐夫,能借到钱多好呀。不过人家借是情分,不借也是本分,这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除了口粮问题,现在还欠着人家五两银子呢。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慢慢来想办法。”齐誉叹道。
“我娘家那边你也
别指望了,当初在回门宴时,你可是把柳家的全族都给得罪了,直到现在,父亲还在生气呢。”
能借钱的门路又少了一家。
原主的那次发疯,不仅得罪了岳父一族,似乎还动手打了妻子,所以自成亲开始,两人的关系就直接降到了冰点。
“唉,都是我的错。”
柳荃一怔,诧异地看向了他,很难相信,这种认错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似乎,他真的变了。
变得像个正常人了。
齐誉自然不知道柳荃的想法,一瞥间却见她碗里的稀粥不过半碗,比自己足足少了一半,心酸之下倒了过去:“我吃不完,娘子替我吃。”
“我不要。”
“多吃点,你比以前都憔悴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03章 第一桶金
乡下人都喜欢早睡,更况且现在又是冬天。
晚饭才过不久,家家户户的灯火就渐渐熄灭了。
齐誉的祖宅是传统的农家小院结构,正中为明间,又叫做堂屋,类似于后世的客厅,可以用来会客、供奉等。两侧的房间称为暗间,属于是睡觉的寝室。靠东边的一间由周氏居住,西间是齐誉和柳荃的夫妻房。
此外还有一间偏房的西屋,里面堆放着一些旧书籍以及日常杂物,同时也是原主的书房。
在书房整理了一阵儿,齐誉便打起了哈欠。
今天晚上在哪儿睡呢?
这是一个二选一的问题,要么在书房里将就一晚,要么就只有去娘子那里了。
总有点鸠占鹊巢的感觉,嗯……这样说不对,我现在就是那只鸠。
望着那扇窗,齐誉纠结了一阵儿,最后在窗外说了句秉烛夜读的话,然后又溜回了书房。
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夜晚,紧张地有点睡不着。
白天时姐夫的冷言碎语一直响在耳边,自己科考屡试不过,已经达到了让人看不起的程度。
要想改变这种现状,就只有发奋图强,考出个好成绩来给世人看看。
古人说,读书人要志高存远,做事要脚踏实,确实如此。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科举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也必须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只有榜上有名,才有资格去谈理想和抱负。
读书也不是没有成本的,除了用功之外,还需要财力上源源不断地支持。笔墨纸砚,经典书籍,样样都需要花钱。这笔开支相当不菲,也因为此,穷人家的孩子读书的很少。
寒门出仕子,这只不过是一个激励世人的噱头罢了,现实当中非常少见。
要想走上科举之路,就必须有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否则后续难以维济。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份营生来做,除了还债之外,还要赖以生存下去。
解决生存问题迫在眉睫。
可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就当下来讲,读书人也不是传说中的那种百无一用。
逢婚丧嫁娶,可以帮人写写
请帖,遇到打官司的也可以摹拟诉状,以此赚些润笔小费。可这种好事一年都碰不到几回,最多也只能当做打打零工而已。
除此之外,就剩下帮人抄书了。
抄书,在这个时代非常流行,但凡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印刷书籍,一般都会选择让人抄写,而读书人就是最好的写手。据说一些勤奋的老童生,还把抄书当成了一种职业来做。
还好,齐誉继承了原主的毛笔字,繁体字的读写没有障碍,抄抄写写的确实没有问题,可以试试来做。至于前世业余时间所学的美术,目前还看不到有什么用处。
现实一点来说,抄书只是搭些时间,不需要本钱,入行没有门槛。
次日早上,柳荃就去了绣坊接工。而老娘周氏,则是吃过了早饭之后,坐在院子里假寐着晒暖。
齐誉就着咸菜喝了一碗勉强能称为粥的粥,又啃了一个窝头就闪出了院门。
临行前,他见周氏一脸愁容,又特地开导了几句,然后说自己出去转转,晚些回来。
循着记忆,几经转折,齐誉终于来到了镇上的一家书肆。
这家店面名叫‘鹿鸣书舍’,是镇上唯一的一家书店。这名字取得巧妙,寓意在此购书的书生日后都能高中举人,去参加那传说中的鹿鸣宴。
乡下的书肆不像城里那么正规,除了卖书的经营之外,还承接各种抄书、丹青、礼联等杂活。不过,这也为当地的读书人建立了一个特殊的圈子。
原主生前曾在这里购过书,和店里的游掌柜也算认识。
才进门,老掌柜就挤出了一个陪笑,道:“原来是齐先生来了,快请里面高坐。”
又被称为先生,汗颜,汗颜!
齐誉急忙拱拱手:“掌柜的就不要取笑我了,以前是我糊涂不懂事才惹出了笑话,先生二字万不敢当。您是长辈,就直接叫我的名字。”
对于彬彬有礼的齐誉,游掌柜颇为意外,不过他还是压住了困惑:“请用茶。”
“老掌柜客气了,我这次来是想来接一些抄书的闲活,不知道当下有没有合适的?”
“什么?你想抄书?”
“不瞒您说,我这家里头都快要断粮了,想讨些润笔补贴家用。”
呵!这个人真的是齐誉
吗?
他什么时候想着养家糊口了?
游掌柜瞪大了眼睛,确认在没有看错之后,才赞道:“公子能这样想,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呵呵,最近的客人不多,只有一个万字的小活,你若不嫌少,就带回家去誊抄。”
公子这个称呼,可比刚才的那声先生顺耳多了。
“真是太好了,那就多谢游掌柜了。”齐誉不敢托大,急忙致谢。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这还是第一次抄书,报酬方面我要跟你多说两句。价格上是一千个字三十文钱,这本书一万字,报酬是三百文。”游掌柜很认真地说道。
这是市场价,合情合理。
二人都没有异议,便在账本上签了个简单的小契,以做日后凭证。
齐誉领了原书和稿纸,正欲转身离去,一瞥间却见书架上还陈设着另一张订契。刚才游掌柜说仅有一本书可抄,现在怎么又多出来了一本?
“哦,这是一本给孩子启蒙用的《百家姓》,大家都嫌它字数太少不愿承接,放在这里已有大半个月了。”游掌柜见他疑惑就解释了一句。
“百家姓也就五百多个字,抄一本也费不了多少工夫,不如我就顺便接下来。”齐誉道。
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也有十多文钱呢。
“公子愿意接手?”
“举手之劳而已。”
游掌柜欣然一笑,看他的眼光又亲切了几分:“呵呵,我也不能让你吃亏,这样,百家姓我按千字文的工钱付你。还有,既然公子家里生活拮据,那我就预付你一百文钱作为订金,也算是帮你一把。”
“那就多谢了!”
其实预付订金乃是业内的行规,所谓的帮衬不过是个好听的由头罢了。
但在游掌柜看来,齐誉此举另有所指。适才他对订金的事一直闭口不提,表面上似乎颇不在意,其实则不然。要知道,他可是个读书人,是因为碍于面子才不好意思明说的,后面主动承接百家姓,其实就是在暗喻自己不在乎,算是很隐晦地表达了。
齐誉亲和地一笑,也不点破,再次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一百文钱到手,摸着都感觉全身舒坦。
呵呵,有了钱,先给老娘买双棉手套,让她戴着暖手;再给娘子买点
胭脂水粉,女人嘛,都是需要保养的……
当然,还要省着点花,家里头还欠着债呢。
想起早晨时比那刷锅水还要稀薄的白粥,齐誉就禁不住伤感,脚步也不由自主的朝着集市上走去。
待走出小镇时,身上的一百文钱已经变成了五十文。
回到家里,他就一头扎进了厨房,先是传来了剁肉的梆梆声,而后就飘起了一股浓烈的肉香。
柳荃正在屋里正做着针线,听到动静后就走了出来,却见他正挽着袖子在厨屋里忙活,还一副乐此不疲地开心模样。
他……竟然下厨了?
他不是经常说,君子远庖厨吗?今天怎么连身份都不顾了?
正发着怔,却见周氏敲着瞎子棍也走了出来,对媳妇埋怨说:“他是个读书人,你怎么可以让他进厨屋呢?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呀?你也真是的,就不会拦着他点吗?”
被婆婆说得耳根发热,柳荃急忙洗了把手就往厨房里钻,才一进门却见他抬脸一笑,道:“我今天领了抄书的稿子,掌柜的预付了我一百文钱订金,我就顺便买了些肉回来。这是剩下的钱,你收着。”
听到这席话,周氏立即激动地颤声道:“哎呀!阿瞒竟然能挣钱了,太好了!这书果然没有白读,都能抄书养家了。他爹呀,你看到了没有……”晃过神来后,她还不忘埋怨一句:“阿瞒呀,傍晚时买肉才会便宜,你要记住啊。”
柳荃听得头脑一热,他心里有这个家了?平复了心绪后,才道:“还是我来做菜。”
齐誉抿了个笑脸,轻声说:“以前都是你们宠着我,今天就让我做一餐谢恩饭,你和娘都不要插手,你要听话!”
“那……好。”
嗤!
油烟升腾起来。
在这个时代,植物油还是非常贵的,所以做菜通常都会选用大油。
但是大油也舍不得多放,因为肥肉比瘦肉要贵,蹭蹭锅底不粘锅就算是有油水了。
不过,齐誉这次却当了一回败家子,锅里腾起的袅袅油烟就是证明。
饭菜真香,这是周氏给儿子厨艺的好评价。
有肉的菜能不香吗?
吃过了饭,齐誉就将一双棉手套交到周氏的手里:“天冷了,戴个
手套,免得您再生冻疮。”
周氏的眼睛湿润了,叹了句:“阿瞒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
而后,齐誉又把柳荃拉到了一边,将一个胭脂盒腼腆地塞到她的手里,悄悄地说:“这个颜色似乎浓了一点,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这就不仅是心疼娘了,连一直冷落的媳妇也变得上心了。
莫非……他真被水鬼附了身?
也罢,也罢!就算是个水鬼,也比之前的要好。
柳荃看着他诚挚的眼神,轻轻嗯了一声,又不禁朝着床底下望去。要知道,那里还藏着一把磨了很多次的骟畜生用的快刀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04章 与她同眠
齐誉自然不知道自己和骟刀擦肩而过的事。
吃过了晚饭后,他用热水桶匆匆洗了个澡,然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
既然选择了抄书做为生计,那就要尽快地完成,拖拖拉拉也是浪费时间,太久了还会被游掌柜抱怨。
抄书虽不要求字体多么隽秀,但也要一笔一划地去写,这比预想中的要慢很多。
还有就是,原主遗留的毛笔不太好用,砚台还缺了个角,放不平稳就会溢墨。
装备实在是太烂,只能等以后有条件时再升级了,目前将就着用。
油灯照明还是有点不适应,时间久了眼睛就会有酸涩感,这没办法,只能慢慢习惯了。
整理好写好的稿子,吹熄了油灯,然后就准备休息了。
今天睡哪儿呢?
抬眼去看,西窗仍有微光,呃……她还没睡?
总不能一直在书房里过夜,孤寂不说,也太冷了!
和她一起睡?
虽然只是一个苗头,心里却有点小痒痒起来,纠结了一阵后,齐誉终于鼓起勇气迈过了那道门槛。
和记忆中的一样,这间简陋的寝室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成亲时的双喜字,还在墙上泛着淡淡的红光,丝毫没有褪色。
床上的曼妙身影正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熟了一样。
咕噜……
齐誉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心里惴惴不安。
憋了口气,然后压了压,这才感觉平复了一些。趁着这短暂心无旁笃的工夫,急忙吹熄了油灯,猫着腰挨到了床上去。
轻手轻脚,别弄出什么动静来。
她,依旧没有反应,或许真睡熟了。
和她背靠背地躺下,急忙默诵起了九九乘法表,以此来压制心里头另外的那个小九九。
一遍小九九默诵完了……
然后,单曲循环。
“睡觉怎么不脱衣服?”黑暗中,传来了柳荃的声音。
她没睡?汗……
“我……忘了。”齐誉心口不一地说。
“你好久都没有这么心平气地和我说话了。”柳荃略幽怨地说道。
齐誉听出了委屈,愧疚地说:“以前……是我混账,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不信你慢慢看。”
她欲言
又止,轻叹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但是在这黑暗中,齐誉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心里头有点忐忑。
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前世里,自己是个连初恋都没有谈过的单身狗,现在却和老婆同床而眠,既紧张又有点小兴奋。
这好比一个饿久了的人,本该先吃些稀粥润润肠胃,如今却直接端上来了一盘硬菜,会消化不良的。
算了,别想了,还是默念九九乘法表……
这一夜终于熬过去了。
次日一早,柳荃在做好早饭后就去了秀坊接工,开始了她新一天的忙碌。
相比昨日,周氏也开心起来,因为儿子浪子回头开始赚钱了。更令她欣慰的是,儿子在这次投河之后性情变好,就连疯病都不医而愈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齐誉却没睡好,不停地揉着自己的黑眼圈,在用冷水洗了把脸后,才算是提起了些精神。
早餐略有改善,粥里头终于能捞到一些米粒了。
种地的还说,人勤地不懒,书生也是如此,努力就有钱赚,就能改善生活。
昨夜里的小北风呼呼地吹,屋里面弥漫着寒气,凉飕飕地。
这几间草房是原主的祖父修建的,由于年久失修,现在连遮风挡雨都已经成了问题,是时候该翻翻瓦面了。
不过这事是急不来的,要等有了钱再说。
早餐后,齐誉继续抄书,才刚刚坐下就听到窗外有人呼唤,细听是娘子柳荃的声音。
“你出来一下。”
齐誉放下了笔,推门出去:“娘子叫我何事?”
“昨晚时,西村的严夫子因急病老去了,你写副挽联我送去吊唁,恭表一下缅怀。”柳荃说道。
“严夫子?他和咱家好像没什么交际呀……”齐誉一怔说道。
严夫子的全名叫做严贞,是久住在此的外地人,听说他是个秀才身。近年来,他在西村办了私塾,平日里赚些膏火之费,在乡下算得上是个有些学问的人。但他无儿无女,是个绝户人家,乡邻之间的交际少之又少。
自己家和他也没有交往,甚至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那为什么要送挽联呢?
见齐誉疑惑,柳荃解释道:“严夫子虽然没有子嗣,但你和他同是读书人,礼仪
上不可失,也就一副笔墨的事,没必要太过计较。”
娘子说得有理,与人为善,与己为善。
齐誉很认可:“也是,我这就去写。”
铺纸研墨,悬笔不落,言辞上还需斟酌一番。
从规范上来说,写挽联也是有讲究的,大致上可以分为三种:与死者是亲人关系,应当用‘泣挽’;若是晚辈敬上,当采用‘拜挽’,如果只是普通关系或者平辈,可用‘敬挽’。
既然要表示一下尊敬,倒不如谦卑一些,于是,齐誉写了一副拜挽。
柳荃识字,看了一眼就欣慰地收了起来,然后说:“还有件事情,需要你来搭把手。家里采收的山药你明天拿去集市上去卖了,换些银子买米。这一来一回的很费时间,中午饭你就在外面随便对付一下。”
齐誉一愕:“可我还要抄书呢。”
柳荃劝道:“抄书虽然赚钱,却要等到完本后才能拿到手,现在家里缺粮,卖东西来钱更快。”
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有现钱才能缓解燃眉之急,齐誉想了想就应了下来。
柳荃有点欲语还休,但却没有再言,知会了一声后就携着挽联出去了。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上,她还说第一次和自己说这么多话,口吻上虽然依旧冷漠,但比之前要好多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相敬如冰的夫妻关系需要慢慢改善,日久定会相敬如宾。
按着计划,次日一早齐誉就背着山药出了门,直奔集市而去。
集市上熙熙攘攘,非常热闹,摊位上大多都是一些时蔬。自己好像来得有点晚了,好的位置都被人家占去了。
寻觅了良久,齐誉才找到了一个偏僻的摊位,蹲下来就卖,结果无人问津。
仔细一看就找到了原因,别的商贩都在货物上插了一些稻草,而自己无。
请教之后这才得知,插根草表示无货不值钱,寓意有好货贱卖,于是跟着效仿。
运气非常太好,直到太阳偏西,齐誉才以低于市场价卖出了山药,失望之下,就揣着得来三十文钱赶回家去。
进家后就听到周氏嘟囔:“今天这一桌菜,少说也要二十文钱,大水都说招待得有些破费了。”
大水,全名叫做周大水,是原主的二舅舅
,当下在县衙的礼房里为典吏。虽然这只是个没有品阶的小职,但在乡下人的眼里已经是很体面的官爷身份了。
这是是巧合吗?今天方一离家,舅舅就跟着赶过来了,这不年不节的,因何走动?
“娘,二舅过来有什么事吗?”齐誉问道。
周氏欣欣然地说:“也没什么事,他听说你投了河,过来看看情况,得知你无恙后,他就放心了。当然,他也顺便办些公事。”
“真是不巧,我却不在家。”
“他没有在意,在听说你去集市上卖货还夸了你呢。然后就聊些家长里短的话,也没什么大事。”
最近这些年,这位舅爷可是帮衬了不少忙,要不是有他,自己连媳妇都不一定娶上。对他,齐誉还是感恩的。
周氏又道:“你二舅还说,棺材铺的钱掌柜为人太过霸道,他会想想办法。”
齐誉摇头一笑:“欠债还钱,二舅能有什么好办法?”
“这我哪里知道,不过他和媳妇商量了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有劳舅舅费心了。”
周大水是县衙礼房小吏,主要负责执办一些祭祀、教谕、礼仪、节庆之类的杂事,权利也不大,他能帮到什么?
又闲聊了几句,齐誉就钻进了书房抄书,舍不得浪费时间。
不知不觉,又到了最难熬的晚上。
今晚在哪儿睡?
那张床虽然感觉温暖,但气氛上却是冷冰冰的。
咬了咬牙,还是选择与她同榻而眠,不过柳荃再没有和自己沟通过,似乎每天都睡得很早。
如此过去了几天,夜复一夜。
曾有几次,齐誉想主动地尝试着去和娘子沟通,但她都是一句‘早点睡’,就直接把自己的表达扼杀掉了。
也不是无所获。
九九乘法表彻底背熟了……
不能那么悲观,谈恋爱就好比烹小鲜,不能操之过急,心急强吃热豆腐,会烫嘴的。
随着慢慢地融入,齐誉越发地喜欢上了这个家,当然还有这家里的人。他也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角色,为人子、为人夫。
经过了几个日夜的挑灯夜战,第一本书终于抄完了,可以交付了。
这天一早,齐誉匆匆吃过早饭,然后就背起整理好了书稿,去了游掌柜的
书肆。
想到即将进账的两百文大钱,齐誉就禁不住心里偷笑。
出门前,他还特地问了柳荃想吃什么,回来时也好采买一些,她却是一句简单地回答:不要胡乱花钱。
唉,谁不想胡乱花钱呢?问题是囊中羞涩呀!
入冬之后,如果没有什么大事,人们都是喜欢呆在家里取暖,所以小镇上冷冷清清,少有人气。
不过今天的鹿鸣书舍却不一样,门口处聚集了一大群人,和上次来时的情形大相径庭。那些人全都穿着长衫,一看就是读书人。
来了这么多人,莫非是有抄书的大买卖?
想到此,齐誉猛然精神一振,脚步也加快了许多。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05章 明人指点
齐誉并没有猜错,听了一会儿左右的议论后,才知鹿鸣书舍确实来了笔大生意,但具体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由于人太多,齐誉左挤右挤也没能钻进到中心位置。
咳咳……
不都说书生们手无缚鸡之力吗,怎么现在都变得彪悍了?
钱壮怂人胆?
那也是有辱斯文!
不过呢,现在并不是讲究斯文的时候,有好处素来都是先到先得,那还顾得上面子?
终于瞅到一个空挡,齐誉弯了弯腰,身形迅速一闪,泥鳅般地钻了进去。
人群最中处,游掌柜正端坐在那里,他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惋惜地摇着头。最后,他压了压手,正色说道:“诸位高才,先请肃静,听我一言。”
“游掌柜请讲!”
人群倏然停止了喧嚣,变得鸦雀无声。
游掌柜正了正衣衫,朗声道:“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了,知县庾大人正悬赏寻求一名画师,并让我等书社引荐人才。可惜的是,我推荐过去的竟无一人被认可,这其中还包含了刚刚过世的严夫子。”
“……你们坚持要去我也不拦着,但你们可要想好了,自己的功力能否及得上严贞?否则的话,也只是徒劳而已……”
严夫子?
自然晓得,前几天自家还送过挽联呢,齐誉一笑。
在这周遭,严夫子的画是出了名地灵动,后生们无不心悦诚服,如果连他的丹青妙笔都过不了关,其他人希望渺茫。
这悬赏又是怎么回事呢?
打听之下这才得知,蓝山县的知县庾海,正寻人做画以做私人赠礼,并开出了二十两的高价赏银。
因是他个人使用,所以就不能公开地张榜求贤了,否则就涉嫌公器私用。也因此,才委托各书舍引荐儒生。
面对二十两赏银的诱惑,书生们无不是趋之若鹜前往,但结果却差强人意。就如同游掌柜刚才所说,他们个个尽皆折戟,却无一人摘到赏银。
二十两的银子可是相当不少,在乡下都可用买下十多亩的良田了,谁不心动?
但是想归想,现实归现实,要想揽那瓷器活,就必须要有那金刚钻,说到底还是实力与否的问题。
一人叹道:“晚生自比严夫子还差了不少,就不去尝试了。”
“我……也放弃。”又有书生附和道。
人都有自知之明,头脑冷却下来之后,书生们全都恢复了理智。
悬赏虽厚,却要有那本事才行。
齐誉听得也是痒痒的,如果能拿到这笔赏赐,年后的县试就不用再愁银子了。可惜呀,自己前世虽然学过美术,对于时下的国画却是一窍不通,颇感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阵呜呼哀哉过后,书生们全都含着遗憾退去了,鹿鸣书肆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人潮散后,游掌柜才注意到齐誉的到来,抱歉地说:“刚才人杂事多,怠慢了齐公子,快请里面坐。”
齐誉拱拱手,赞了一句:“游掌柜门庭若市,这是好现象呀。”
“呵呵,不过一些热闹而已,毫无收益。”
“也是。呃……这是誊抄完的书稿,请您过目检阅。”
游掌柜接过来翻了几页后赞道:“公子的笔法隽秀,书写认真,可见是用了心思的。不像有些人,为了追求抄书的速度,写出的尽是一些所谓的狂草。”
“掌柜的谬赞了,我既然接下了这活,就要尽力做好,绝不能马马虎虎滥竽充数。”齐誉诚然地说。
游掌柜慨然一笑:“字如其人,抄书的态度更是一种涵养,公子不急不躁,确实精神可嘉。比之以前,稳重了许多。”
齐誉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接这个话茬。
而后便是结算尾款,除去之前预付的一百文订金,书肆一方还需支付两百文钱,然后再加上《百家姓》的三十文报酬,最后总计两百三十文。
齐誉接过了钱,也不数便直接塞入了怀中,一副见财不贪婪的模样,而心里头却已经是怦怦跳了。
此时,店里的伙计正忙着收货,为了防止货物混淆,时不时在木箱上画着记号,有圆形的,也有方形的。
咦……
那笔迹黑黑的,感觉非常熟悉。
游掌柜见他一直盯着看,颇感好奇:“公子对这些木头箱子感兴趣?”
“不是。”齐誉摇着头,:“不是箱子,是我对伙计手里的笔很感好奇,能不能给我看看呢?”
“呵呵,当然可以。”
那伙计倒也机灵,闻言后
不等掌柜吩咐,就停下手里的活,跑过来将笔呈上。
齐誉摩挲了一阵,又在手里握了握,问道:“这叫什么笔?”
游掌柜解释说:“听说是叫记号笔,是西洋传过来的新鲜货,我了解的也不甚多。”
“哦,原来是西洋货。”
“听人说,这种笔的笔芯是用一种标记石做出来的,洋人经过了多次改良才做出了笔的形状,就是现在的样子。”
“你说它叫……记号笔?”
见齐誉兴致勃勃,游掌柜又道:“不错,这种笔就是用来画记号用的,用的时候不需要研墨稀释,非常方便。”
“太妙了……”
惊讶之后便是欣喜。
没想到铅笔的雏形竟是这个样子的。
虽说这笔的做工还不能和后世相比,但在当下来讲,已经算是相当大地进步了。由此来看,西洋国的制造业比想象中的还要发达。
在这个以毛笔为尊的时代,铅笔绝对是鸡肋般的存在,似乎也只能用来画记号用了。
恍然,一个想法浮上了心头……
齐誉掩着喜悦,不动声色地说:“掌柜的,这种笔能不能转卖给我?”
“你要它何用?”见他一脸诚恳,游掌柜又道:“也罢,你若是喜欢,转卖给你倒也无妨,不过这是西洋来的进口货,价格上可不便宜。”
奇货可居的道理谁都知道,不便宜也在预料之中,进口货嘛,不都是这样的吗?
“价钱方面您看着收就是了。”
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明明是想要压价,嘴上却说着让你看着收,真是隐晦的表达呀!
“公子也不是外人,我就收你一个本钱,四支笔五十文钱,我不赚半点利润。”
“咳……”
还真是不便宜,五十文钱若是换成粮米,足够一家人吃半个月的了。
心疼过后,齐誉还是大方地取出了钱。
齐誉这次没有再接抄书的活,而是向游掌柜索要了一封推介信。他言明,要去试试庾大人的悬赏,如果没有举荐信,那是见不到县太爷的。
“贤侄,你真想摘这笔赏银?”
“唉,没办法,我现在太缺钱了。”齐誉很诚实,直接承认是穷鬼。
但凡说自己不差钱的那都不是穷人,这就好比坐拥佳丽三千,偏说
自己不好女色。一句话,不实在!
有机会就要搏一搏,万一要是成了呢?
见他坚持,游掌柜就没再多劝,不如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反正也就搭一副笔墨的事。
但在齐誉看来,游掌柜已经非常仗义了,这个机会可是他大方才给予的。
出了书肆,齐誉揣着剩下的银钱走去了集市。
集市里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贵,尤其是肉。
呵呵,贵就少吃点,但不能没有,三月不知肉味那是圣人情怀,俗人比不了的。
回家的路上,齐誉还遇到了不少乡邻,主动地跟大家打着招呼。
邻居们议论:齐家小子不仅没有再发疯了,还变得彬彬有礼了。
今天的事办得麻利,晌午之前就赶回了家,如果再紧把手的话,还有时间做个中午饭。
进了堂屋,却见一个高颧骨的妇人正在家里唠叨,一笑还露出满口的龅牙。
这么标志性的长相,自然就是邻居张二婶了。
她是一个很喜欢在背后说人闲话的大舌头的妇人,话题很广,大到东家长李家短,小到寡妇门前的脚印子,都是她关注和热议的焦点。
“大嫂子,你听说了没有,严夫子的丧礼闹出了大笑话。”张二婶说话开门见山。
“什么笑话?”周氏好奇道。
“这件事透着很多奇怪,还是从头说起。听说在严夫子死了之后,他的娘子秦氏原本是不打算发丧的,可架不住街坊的闲话,后来只得举办丧礼,可严家是个绝户人家,发丧谁为丧主呢?”
周氏点点头:“是啊,绝后的人家就怕遇到这种事,难办。”
张二婶道:“也不难办,据说一个前去吊唁的明白人给秦氏出了主意,大家都说这叫明人指点。”
“什么主意?”
“那明白人看得挺透彻的,认为绝户家治丧大有说法的,选丧主是最重要的一环,要避免被吃绝户。”
所谓的丧主,是指家里负责治丧的人。
传统上来讲,选丧主应以嫡长子为先,然后是嫡长孙,如果是绝户人家,可在五服之内去寻找。严夫子是个外地人,本地又没有族人,所以丧主才显得难寻。
吃绝户一说,屡见不鲜,从古至今就没有断过。
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
重男轻女的观念,若没有儿子,你到老了也是低人一头。
周氏想了想,道:“看来也只能从乡邻里寻个丧主了。”
张二婶露出大龅牙噗呲一笑:“嫂子想法糊涂了,怎么可以在乡邻里头去寻丧主呢?”不等周氏答话,她又抢道:“要知道那丧盆子一摔,可就算是过继的人了。这样一来,严夫子留下的房子岂不是拱手让人了?”
周氏恍然道:“是哦,确实不能这么办。”
“那明白人说,还不如不找丧主,改求县衙的礼房,让他们过来帮忙治丧。严夫子是个秀才身,县衙出于面子不好拒绝。这样一来,丧事就没了丧主,还能正常发丧,也避免了被吃绝户。……据说这个明白人是咱村的人。”
齐誉一怔,不由得看向了柳荃,却见她只是淡淡微笑,就像是听着与己无关的故事一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06章 巧化债务
县衙的礼房协管祭祀,为严夫子出面治丧倒也适合,由于是官方出面,即使有人觊觎秦氏的家产,也不敢当着衙门典吏的面胡乱闹腾。
张二婶故意卖了个关子:“嫂子猜猜看,治丧的事最后落到了谁的手里?”
周氏摇着头:“我猜不出来。”
“不是外人。”
“到底是谁?”
张二婶咧嘴一笑:“听说礼房的经承大人事忙,就把治丧摊给了你弟弟周大水。”
经承属于领导阶层,给绝户治丧这种没油水的事自然懒得理会,丢给下属才是正解,周二舅作为其属下,替领导分忧更是理所当然。
周氏得意道:“大水是读过书的人,婚丧礼仪这些事是难不住他的。”
“错了,还真给难住了!昨天时出殡闹出了大笑话,周大水都气得骂人了。”
“为何?”
“还件事有点奇怪……”张二婶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在昨天出殡时,严夫子躺得那副棺材竟然散架了。
……现场哭笑交加。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影响力可想而知。
问题出了,只能去寻找原因,周大水查验发现,那副棺材粗制滥造做工有问题,不仅拼接处没有合口,就连木榫都全部脱落掉了,所以才出了问题。
秦氏称,这棺材是由钱掌柜一手打造,花去了她五两银子,他应该给个说法才是。
后来又有乡亲们说,这副棺材就是齐家当初退回去的那副,齐家娘子还写了欠契。
一副棺材,两个买主,这就成了一货二主了。
生意还能这么做?
据棺材店里的伙计们讲,钱掌柜有着自己的想法,原计划先卖给秦氏,回头再给齐家补打一副,这样一来,他就卖出了两副棺材。
很明显,钱掌柜被利益熏了心,想出了损招。乡亲们都骂:无耻奸商,算计了死人还要算计活人。
秦氏听到后非常生气,指着钱掌柜的鼻子破口大骂,于是双方争执了起来。
周大水处于从安全上的考量,直接请来了县衙里刑房的同僚,让他们过来维持秩序。
刑房里是什么德行的人?那可是下乡后连凶狗都不敢
乱叫的人,他们一到,风波很快就平息了。
而后,钱掌柜不仅修复了那副棺材,还给秦氏做出了赔礼道歉。
面对群众的质疑,钱掌柜指天发誓,他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会粗制滥造了。
据说,这席话他本是不愿意说的,是刑房的人握着杀威棒晓之以理,他才恍然大悟讲出来的。
痛改前非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之前卖出的棺材都有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就不好验证了,老祖宗们都已经入土为安了,难不成挖出来看看?
这种大不敬的事自然无人去做,也就心里想想罢了。但是,想多了就变成阴影了。
于是,钱掌柜臭名昭著了。
齐誉若有所思……
意外吗?巧合吗?二舅一掺和就出了幺蛾子?娘子先见过二舅,后面又主动找到秦氏,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言犹未尽的李二婶离开后,已经接近了正午,再不做午饭日头就要偏西了。
齐誉看着娘子,会心一笑,把赚到的余钱交给她后,就准备洗菜做饭去了。
看着塞在手里的钱袋子,柳荃先是一怔,而后就欣慰地笑了。
看着娘子的微笑,齐誉的心里就不是滋味。记得她刚过门那会儿,不仅体态丰腴,气色上也非常的红润,谁见了不赞她是个俏媳妇?这才过去了半年,十分姿色就只剩下了六分,想想就觉得心疼。
保养女人是要花钱的,这句话不仅在前世属于真理,在古代也同样适用。
要想老婆模样好,银子滋润才不老。
齐誉悠闲地切着肉丝,嘴角挂着自嗨的微笑。
忽然,大门外传来一阵喧嚷……。
一听就是熟人的感觉。
钱掌柜的声音最先响起:“齐家娘子,看你办得好事!”
“呵呵,是钱掌柜来了呀,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还装蒜?”钱掌柜冷笑了两声,:“我已经打听过了,那个给秦氏出谋划策的明白人就是你。”
“什么明白人,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荃平心静气地说道。
“你以吊唁为借口找到秦氏,又撺掇她不找丧主,顺势把这事推给县衙的礼房,然后就落到了周大水的手里。周大水借机从中作梗坑了我,你可真是好
算计呀!”钱掌柜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你是说这事呀,舅舅是礼房的典吏,他为民主丧乃是份内中事,这不很正常吗?”柳荃淡淡道。
“你别胡扯,我说得是那副棺材!我做了一辈子木匠,从没出过质量问题,为什么周大水一经手就出事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棺材一定被谁动了手脚,是不是你使得坏?”钱掌柜满嘴怒气,喋喋不休。
“这些关我什么事?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柳荃一口否道。
“你不承认也得承认。”
“随便你!”
“唉……你这样一搞,我的名声可就臭了,以后谁还敢找我买棺材呀?都是你这个恶妇搞得!”
柳荃也不生气:“钱掌柜,话可不能乱说,棺材做工不好可是你亲口承认的,现在怎么又埋怨到我头上来了?就刚才这些话,你当时怎么不和刑房的官爷去理论呢?”
“我……我敢和他们说吗?刑房的人就是周大水故意叫过来的,说到底,都是因为你!”钱掌柜气道。
“这件事是刑房的人调解的,你若是觉得不公,可以去找县太爷告他们一状呀!你找我嚷嚷有什么用?”柳荃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去县衙打刑房人的小报告?不要命了吗?
想起那黑黝黝的杀威棒,钱掌柜不禁又打了个哆嗦。
“我今天是过来不为别的事,就是来要那五两银子的,快拿出来。”
“棺材钱?我来问你,你一货卖二主,两头收钱,这是什么道理?关于这事的前因后果,刑房那里已有记录,按照律法上来说,那张欠条已经无效了。”
“你……”
齐誉心里一叹,这一切果然是柳荃一手策划的。
她先是以吊唁的名义找到了秦氏,然后说以利害,把治丧的事转给了县衙,舅舅就借机用掉这副棺材,为钱掌柜同时也为齐家抹平这笔债务。
谁知钱掌柜却起了歹心,他想一货卖二主,周二舅不仅没让他得逞,还暗里黑了他一把。
“齐家娘子,你不还钱也行,但你必须站出来为我说话,还我一个公道!否则的话,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呵,钱掌柜好大的气势,你这是在逼我吗?”
“逼你?逼你又怎么了?”
“……”
啥?敢欺负我娘子?
我齐誉堂堂大男人,就真得没点存在感吗?
于是闷哼了一声,就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手里的菜刀上还粘带着几根新鲜的肉丝。
呃……一时心急,怎么忘记把刀放下了……
“诸位,齐家的当家人可是我!”齐誉郑重地说道。
众人一脸愕然,似乎在说:鬼才信!
但是,阳光下的那把菜刀熠熠闪光,以钱掌柜为首的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凛。
哗的一声,他们全都后退了几步,动作上整齐统一,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刀壮怂人胆啊,齐誉见状胆子又大了几分,顺势前进了一步,然后挺起了胸膛。
“齐誉,你想干什么?你可是读书人!”钱掌柜尽量保持着镇定。
“怎么?读书人就该受欺负了?”齐誉长臂一横,把柳荃挡在身后,然后又环指着众人发狠道:“刚才……是谁说要逼人的?”
柳荃眼睛猛然一闪,心里头感觉有点惊呆了,相公怎么变得这么血性了?
一番喧嚷,已经引来了不少围观的邻居。正在午睡的周氏也被吵醒了,她一脸慌张,敲着小棍子朝这走来。
“娘子别怕,等会儿你照顾好娘,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齐誉回过头吩咐道。
“嗯……”柳荃应了。
齐誉走前了两步,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睛瞪着他们。
钱掌柜更是一脸茫然,素来懦弱的齐誉,怎么这么爷们了?
莫非是他的疯病发作了?
很有可能!
“齐公子,你这什么意思?”
齐誉冷冷道:“棺材钱秦氏也付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过来想逼?你打了一辈子棺材,就不知你自己的棺材准备好了没有?”
“你……”钱掌柜脸色煞白。
“齐誉,你什么意思?是在自我壮胆吓唬人吗?”一个站场的壮汉不以为意,持着一把锄头上前挑衅。
咔嚓!
齐誉咬了咬牙,扬手一刀,铛的一声,那把锄头就断为了两截。
他是真得敢砍呀!
十分肯定,他得疯病发作了,平日里他绝对没有这胆。
“大家快跑,他又变疯了!”话没说完,钱掌柜就蹦了出去,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出口闷气,并不想把老骨头丢在这里呀。
“我没疯!我是在和你们讲道理!”齐誉更正道。
有拿刀讲理的吗?
于是乎,包括围观的邻居在内的所有人,全都一哄而散。
柳荃一脸含笑,眼神温和地看着相公,她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她知道,相公发疯起来绝不是现在的样子。
齐誉眼睛一瞪,手里的菜刀落在了地上。
“坏事了!”
“相公,怎么了?”
“锅里的鱼,可能炖糊了!”
柳荃闻言,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一溜烟跑去厨房,随后便传来了他的一声惋惜。
好好的一条鱼,现在却变成了黑不溜秋的烤鱼。
吃午饭时,周氏依旧不停地骂着钱掌柜,说他为人不厚道,被钱熏黑了心。同时也叹,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可以像男子汉那样为这个家遮风挡雨了。
柳荃也笑了……
娘子笑起来真好看。
不仅人好看,而且还很非常聪明。
她用实际行动给自己上了一课,遇到麻烦事不要一味蛮干,要多动动脑子,利用好手里的资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07章 进城摘赏
一有空就要抓紧时间读书,年后就要开考了,时间很紧迫。
对于科举应试,是时候认真地捋一捋了。
其实,原主的学识还是有的,以往之所以屡考不中,主要是心态上出了问题。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太过怯场,心态崩溃发挥失常,然后就自暴自弃,一蹶不振。
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个连童生都没考上的空白身,其实这完全是他自身的问题。
科举制度在历朝历代的完善下,当下已经十分成熟,形成了一套严格的考核体系,虽称不上多么完美,但相对来说还算公平。
要想鱼跃龙门步入到士的阶层,就必须凭借真本事去考。
考试的范围涉猎颇广,如:法令、算术、书法、文才、政论,都在其中,所以还要求博学。
其中的政论,涉及到古今的历史人文,这也是齐誉当下的弱项,必须要认真了解下关于这个世界的古今历史。
和前世所学的不同,这个世界历史的进程在宋末时出现了拐点,被荣国所取代。荣国建国之后,政治相对开明,生产力有所发展。
不过仅仅过了两百年,荣国就因藩王割据崩溃了社稷,然后又被现在的大奉王朝所取代。
大奉建国之初,奉行的是休养生息的国策,凋敝的经济终于得到了复苏。如今八十年过去了,现在已是百废俱兴,属于难得的历史盛世了。
此外还有传言,说当前的西洋诸国发展很快,已经出现了早期的工业格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放下书本时,已经是月落乌啼朗星隐现,厨屋里也传来了做饭声。
晚饭尚可,米粥比之前浓郁了不少,餐桌上也有白面饼吃了。
饭后,柳荃先是烧热水侍候婆婆洗了身子,然后又忙着做起针线活。
没有了债务的压力,家里的气氛也变轻松了,一家人全都露出了笑容。
在周氏睡下后,齐誉才苦着脸对娘子悄悄道:“今天晌午时,我好像过于冲动了。”
柳荃却道:“不,你今天才像个真正的男人。”
齐誉一怔,一种酸楚感油然而生。
这半年来,家里家外全靠着她一人撑着,原主不仅无能
而且混账,自己都替他感到汗颜。如今一切转好,必须要把这家兴旺起来。
想兴家就要多赚钱!
齐誉一脸郑重地说:“娘子,明天我想去一趟县城。”
“去县城?做什么?”
“我想去摘一笔赏银!”
悬赏这事只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流传,柳荃自然听得云里雾里。
而后,齐誉简单说了一遍,又拿出了游掌柜的举荐信,脸上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学会绘画了?”
“……丹青泼墨这种东西,只要是个读书人就会涂鸦一二,我也是个随大流的人,自然也懂。”齐誉含糊其辞说道。
柳荃虽听不懂,却激励地说:“难得你有这样的上进心,你既得了举荐信,就去试试,成与不成也无妨,重在参与。”
“嗯,我会尽力的。”
“还有,等你到了县城之后,要先到二舅家答谢,咱家棺材的事,多亏他费了心思才圆过去的。此外,你摘赏的事说不准他还能帮得上忙。”
齐誉应了一声,听柳荃又道:“这些钱你拿着,路上使用方便。去舅舅家时更要买些东西,空着手去会被别人笑话的。”
“嗯,记住了。”
去县城有二十里路程,大约需要一个半时辰,来回的话就是三个时辰了。路途遥远,要尽早出发才行。
本想趁着今晚的气氛好,和柳荃多说些话,不料她却催着自己早睡。
没办法,齐誉只得乖乖躺在床上,然后习惯性的默诵起了九九乘法表。
才临近五更,齐誉就警醒了,或许心里有事的人都睡不安稳。当翻身去看时,却发现柳荃早已起床。
洗漱后,就开始整理起随身带的包袱,如铅笔直尺之类的都要带上。
走到院子里,却见厨屋里面烟雾缭绕,空气里还有一股香气飘来。
娘子特地为自己做下了早饭,一大碗的面条外加两个鸡蛋。
“天寒地冻的,你又是一大早的出远门,热汤热水吃下去会暖和一些。别愣着了,趁热赶紧吃。”柳荃催道。
“娘子待我真好……”感激了一阵儿,齐誉就大口大口地扒了起来。
吃过饭后,便背起了包袱和娘子做别,远路需早行,不能耽搁。
临行前,齐誉想了想
,决定还是先瞒着着母亲,她若是问,就说自己到镇上的书肆去了,柳荃对此也应了。
主要是怕老娘担心,在她的眼里,县城已经算是一个比较远的地方了。
一路上还算顺利,原主曾参加过数次县试,路途上还算熟悉,清晨刚过就走到了蓝山县的县城。
这本是个偏僻的小城,但随着近几年人口的不断增多,商业也渐渐旺了起来。路两边店铺林立,小巷里也有货郎穿梭,没有一点萧条感。
娘子说要先去二舅家,而且还不能空着手去。于是就买了些果脯,又割了些肉,拼凑了一份像样的礼物。
二舅周大水,还算是个有点传奇的小人物,他年轻时曾做过强盗,耽误了读书入士。后来遭遇官府的围剿,是原主的父亲齐三多替他揽了罪名,这才活下命来。也是基于这层恩情,周氏才嫁到了齐家。
周二舅行事颇有手段,后面利用银子漂白了身份,又在衙门里钻营谋了个小吏,一举翻身变成了白道上的人。
之后没多久,他又运作把齐三多的案子翻成错案,结论是无罪释放。原主因此才有了科举的资格,如果顶着奸宄之后的帽子,是连报名都报不了的。
原主的婚事也多亏了这位舅爷操心,据说柳家的族人犯了案子,还定了罪,是周大水的帮忙才改判的。他借着这个接触的机会,给自家外甥说了一桩媒,柳荃也因此嫁给了齐誉。
总的来说,周二舅对齐家非常关照。
此外还有个大舅,叫做周大壮,他在周二舅的关照下在县城开了家小馆子,赚点养家的小钱。
二舅家的大门此时正虚掩着,还能偶闻到院子里的鸡啼声。
“舅母好。”
见齐誉踏门进来,二舅母曹氏先是一愕,而后淡淡的说:“哦,原来是阿瞒到了呀,真是稀客。”
稀客这词真是惹得耳热。
齐誉一脸汗颜,急忙陪笑:“以前是外甥不懂事,所以才失了礼仪,还望舅母多多包涵,我这次来也是顺便赔礼的。”
曹氏眼睛一瞥,却见他提得礼包颇有份量,脸色才好看了些:“听说你浪子回头,转了性子,变得知书达理了,看来还真是不假。嗯,你先在屋里坐会儿,你二舅也快下衙了。
”
果然被舅母说中了,齐誉前脚才刚刚坐下,周大水后脚就回到了家。
周二舅看了看墙角的礼物,心里很欣慰,脸面上却略带责备地说:“来舅舅家还见外?花这些个冤枉钱,还不如多孝敬孝敬你娘。”
“舅舅教训的是,以前外甥胡闹,如今迷途知返专心读书了。”齐誉苦笑着,陪是的话还得继续说,没办法,谁让原主把人际关系都搞砸了呢!
周大水露出了微笑:“你能这样想已经算是有长进了。”而后又道,:“那棺材的事已经被刑房的同僚给压住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齐誉连忙致谢:“有劳舅舅费心了。”
擅使杀威棒服人的刑房人,有什么事压不住?
“你今天一大早来,是有什么急事吗?”周大水看了一眼他鞋上的泥浆后,问道。
“我听说知县庾大人正在悬赏求画,所以就想去碰一碰运气。”说罢,齐誉就掏出了身上的举荐信。
周大水简单阅过,道:“你什么时候学了丹青?”
“最近闲暇时学的,不过不是传统的丹青,而是西洋画的一种。”齐誉说道。
“外国画?我还真没见过,对于摘赏,你有几成把握?”
“把握?我也没底……”
这是实话,传统的国画追求的是意境,讲究的是神似,而西洋画除了抽象派之外,大多数的风格都比较追求形似,这和传统国画基本上是相反的。
自己有铅笔,可以画些素描,只是不知道这种超前的文化作品能不能被认可。
“其实,庾大人现在正为这事恼火呢,之前时倒是来了不少人,却都是些平平之辈,没有一人出众的。所以在昨天时,大人就把这事叫停了。”
停了?那岂不是白来一趟?
一声叹息,齐誉失望之极。
周大水捋着胡须道:“我这事我是知道的,其实这幅画属于是庾大人送给别人的赠礼,要求上自然高一些。名家的作品虽然合适,但价格太过昂贵,也不是一方小知县能够买得起的,所以才想到了寻人作画的办法。”
“原来如此!”齐誉恍然。
“每年临近岁末,下级官员都要到上级那里述职,虽然只是例行公事,但也要趁机孝敬,这是关乎
到自身政绩考核大事。”周大水也不遮掩,说出内情,随后又补充道:“礼品上来说,除了必要的炭供之外,投其所好也不失为一种高明做法。”
炭供和冰供,是指冬夏两季下官对上级的好处,尤其是炭供,有不少官员都指望这过年呢。
投其所好更是古今常见,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趋之,除了钱财,据说还有送人的呢!
庾大人叫停悬赏,齐誉一脸惋惜:“早知道昨天就赶过来了,今天失之交臂真是可惜呀。”
周大水想了想,又道:“无妨,你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一趟。这样,我帮你通禀一下,说不准庾大人会给个面子呢?”
“真是太好了,那就多谢舅舅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08章 素描猛虎
随后,由周大水带领,甥舅二人就徒步去了县衙。
路程算不上远,一炷香的时间就走到了。
齐誉背着小包袱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坐北朝南的衙门口,这是蓝山县的最高权力机关,虽然有些斑驳,却很有气势。
衙门口两侧岳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朱红的鸣冤鼓也煞是醒目,透着官家威仪。
很不协调的是,那两个站岗的衙差懒懒散散,正交头接耳地说着一些风流韵事,还时不时地嘿嘿笑出声来。
见周大水前来,他们急忙端正了身体,弯着腰恭道:“参见大人。”
“嗯!”
衙差和衙役不一样,属于是编制外的闲杂人员,有点类似于后世的临时工,见了像周大水这种正牌典使还是要有规矩的。
周二舅却是看也不看,只对齐誉吩咐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我会多说一些好话的。”
齐誉嘴里应着,心里却在想,有关系在就是好办事,哪怕是像二舅这种绿豆小官,也能走走后门。否则自己一个平头百姓,哪里见得到官?
有点紧张,要好好地琢磨一下,等会儿见了庾大人后,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
于是,急忙搜肠刮肚地把该有的礼仪又过滤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数。
遇事不要慌张,要多动动脑子,娘子之前就是以这样的姿态做处理事情的。
盏茶工夫后,周大水就返了回来,笑道:“若以你现在的身份,怕是连这道门槛都进不了。不过有了我的美言,再加上你那封举荐信,庾大人终于赏了个薄面。”
“真是太好了。”齐誉大喜过望。
才走出两步,周大水又回过头来:“你也别报太大希望,我看庾大人的兴致并不高,你要多注意察言观色,切不可失了礼仪。”
“外甥记下了。”齐誉点点头,又正了正衣冠。
“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先穿过了大门,再经过了大堂、二堂、迎宾厅、三堂,而后又越过了东西账房,最后在跨过一道拱形门之后,才到了一处庭院里,这里也就是庾大人的官宅了。
然后又是一通禀告,少倾,县太爷庾海才大腹便
便地走了出来。
“草民齐誉参见庾大人。”
“免了。”庾海看也没看,虚手一托,又懒懒地说:“私下场合不用拘礼,坐。”
等庾大人落座之后,齐誉才欠着身位斜斜坐下半个屁股。
“大水,你先退下。”
“呃……是,大人!”
因事情涉及到年节送礼的事,所以麾下的僚属避嫌最好,眼不见为净嘛,看破而不说破才是明白人。
齐誉感觉有点遗憾,本想着让二舅在身边多给美言几句,不料却扑被喝退了。
“游学究的推介信我已看过,他说你笔法认真,在翰墨上颇有建树。”庾海淡淡地说。
庾大人不称本官反而以我自称,很明显,他这是端出了一副好说话的姿态。
不错的开场白。
齐誉连忙顺着说道:“大人谬赞了,学生年轻学浅,虽然涂鸦之作偶尔临摹,建树二字却不敢当。”
“嗯,谈吐上谦恭有礼,是个好儒生。”庾海点点头,看他的眼神又随和了几分:“是这样的,因我一个幕僚酷爱丹青,所以我就想赠他一幅画作聊供补壁,不知道你能不能作得来?”
官场的表达真是好委婉啊,送礼不说送礼,却称是聊供补壁,自己真要多学着点了。
齐誉忙道:“做不做得来,学生也不敢肯定,这要看庾大人的标准如何了。那学生唐突问一句,不知大人要得这幅画作风格又是什么样的?是山水画呢,还是花卉图呢?”
庾海摇了摇头:“山水和花卉都属于怡情之作,我这位朋友处事果断,豪迈慷慨,所以画作的风格上要显得大气一点。他属相属虎,而今年又是虎年,下个月就是他的寿诞了,到那时我赠他一幅虎啸图,岂不是相得益彰?”
“大人高见,书上有云:虎者,阳.物,百兽之长也;能执搏挫锐,噬食鬼魅,属于是吉祥的瑞兽。画虎实在是太恰当了。”齐誉引经据典,附和道。
“说得不错,有理有据。好了,话不多说,如果你能画就画上一幅。”庾海和煦地说道。
“学生一定尽力而为。”
没想到,庾大人要的竟是猛虎图。
老虎属于猛兽,身处深山出没无常,寻常百姓有谁见过老虎?真见过的,估计也
去会见列祖列宗了。
之前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书生折戟于摘赏,原来是这么回事!
让他们凭空想象去画一头老虎,估计也只能画出来一只大猫。
而且虎是最难画出神韵的,也就是所谓的画虎画皮难画骨,气势上的笔法太难掌控了。
不过,自己有优势的。
在前世里,除了看了不少动物世界之外,还曾在动物园里见到过几次真老虎,加上自己有美术功底,即使画不出韵味,也能勾勒出个形似。
唯一的担心,就是庾大人认不认可的问题,毕竟这种画技就目前来讲太超前了。
想多了无益,先画了再说。
而后便动作起来了,先铺上一张加厚的麻纸,然后压平,轻轻落笔勾勒着虎的轮廓线。
在这期间,齐誉时不时地用小刀削一下铅笔,动作娴熟而又轻巧。
齐誉笔法很轻,画得也很缓慢,当下没有橡皮擦,画错了那可是麻烦事。
还好,今天的手感不错,一蹴而就。
再说庾大人,从刚一开始他就大感好奇,见那后生不摆砚台,不执毛笔,这种画法真是闻所未闻。
后来,他终于坐不住了,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后,就缓缓地走近前去观摩。
一看之下还真吃了一惊!
他寥寥几笔,一头雄壮的猛虎的轮廓就勾勒出来了。
快,准,精!
更吃惊的是,那头虎竟然还有一种立体感,就像是用刀子雕刻出来的一样,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再细看,这种画技和当下的传统丹青截然相反,全然抛去了意境和神似,并特地去追求形似。如果再形象一点来说,这已经超越了形似的范围,属于是逼真了。
终于,笔落画成。
庾大人看了看,心道:这书生真够聪,落款处故意留了个空,这是在为自己腾位置呀。
齐誉却想:家里穷,没钱刻印章,希望庾大人对比不要太介意呀!
二人相视一笑,都没有多说什么……
“齐公子的丹青另辟蹊径,独具一格,确实另类。但是这种笔法太过诡异,我也不敢乱做评判。这么说,此画剑走偏锋,即使不为精萃,也算得上是匠心之作。”庾海肯定道。
“多谢大人的肯定!”齐誉闻言舒
了口气。
庾海又道:“这种画技我是第一次见,不知公子师承何人?”
齐誉谨慎地回答:“不瞒大人说,这种画技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这种笔叫做记号笔,是最近西洋传进来的东西,我见它涂鸦有趣就经常练习,久而久之就练成了这种笔法。”
对于记号笔,庾海自然是知道的,这笔传入大奉国也不过两年的时间,如此来看,齐誉确实是属于自学成才,看他的眼光也变得更亲切了
“就我个人来讲,对这幅作品还是很认可的。没想到在本官的辖下,竟然还有公子这等人才!”
被肯定是一种莫大的荣耀,齐誉急忙躬身致谢。
庾海笑道:“这头虎画得栩栩如生,我收了!来人,取二十两纹银来!另外,再赐绢帛半匹,以做额外的奖赏。”
齐誉略一琢磨,忙道:“大人且慢,赏赐的银子就收下了,绢帛却不敢无餍贪取。……大人若是想激励晚生,不如改赐一幅墨宝。”
“哦?”
穷书生不都是最喜欢财物的吗?庾海对比虽然大感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齐誉却有着自己的考量,年后的县试,这位庾大人可是第一主考官,打好关系才是上策,不要贪图那些个小便宜。
庾大人只是微微一笑,令人取来笔后,即兴写下了四个遒劲的大字:后起之秀。
很圆满,皆大欢喜。
“还有件事!”
“请大人吩咐。”
庾海正色道:“在我这幅画还未送出去之前,我不想在市面上看到有类似的作品,这样,就以春节为限,到了年后,公子想怎么画就自便了。”
齐誉想了想,道:“学生明白。”
物以稀为贵,庾大人大约也是这样想的。
待笔墨干了,齐誉才小心翼翼地把题字以及银子纳入了包袱。
庾大人见诸事妥当,有意无意端了端茶杯。
这……
齐誉心领神会,急忙起身告辞,然后就在一个衙差的带领下走出了县衙。
今天,齐誉算是开拓了视野,也增长了见识,收获很大。
在此之前,自己对于摘赏虽然是心心念念的,却没有半点的把握。如今真正摸到了银子,才有了一种踏实感。
周二舅更加高兴,他还是比较了
解庾大人的,庾海虽然算不上什么恪守的清官,但学识上还是有的。他能认可,就说明外甥画得不错。
少顷,就到了中午饭时间,二人朝着周大壮的小饭馆走去。
周大舅名叫大壮,是个粗人,什么事都是以老二为尊,对齐誉也算疼爱。
酒桌上,甥舅三人言笑晏晏,气氛非常融洽。
周二舅心细,认为外甥应该住上一晚,次日一早时再回不迟。他身上带着银子,走夜路很不安全,齐誉也欣然同意了。
“年后的县试,你表弟春生也会应考,再过两天,我就会帮你们俩寻好廪生,先把联保的事提前做了。”周大水说道。
参加科考是要请保人做保的,当然,这也是要花大价钱的。
正聊着家常,忽听门外传来了一阵大笑,三人一怔,纷纷朝着窗外望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09章 慷慨购物
周大水把窗子推了条缝,让声音进来的更敞亮些。
“张兄,你昨天去参加道会的聚会没有?我可听说葛神仙给信徒们赐了圣水和圣药……”
“我这个月没钱交会费,所以没有资格去……”
“不行的话,就把田给卖了,那些个身外之物有什么用处?”
“……”
听了一会儿,周大水就明白了大概,大厅酒客所说的,乃是一教会开坛设法的事。
他们口中的那位神仙名叫葛裘,是个老道士,道号清风真人。除此之外,他还有着另一层身份,那就是蓝田县的道会司,在本地来说颇有威望。
道会司,是管理县级道会的人,宗旨是弘扬道法感化世人。
这类机构的设置由来已久,自前朝开始,朝廷就在各地设起了道会的编制,并还赋予他们一定的权利,若遇遴通经义的人,可以直接向官府索要度牒。
道会编制也有着层次上的分别,国级为道录司,省府为道纪司、州府为道正司、县级为道会司。他们独立于行政之外,地方官无权干涉。
从传统意义上来说,道教本属于文化传承,导人向善为其宗旨。不过,却也有打着道家旗号进行坑蒙拐骗的人,比如刚才谈到的这位葛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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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水的觉得,这个组织已经严重脱离了传统的道教,自创为拜帝教。据说教中还供奉了圣女,行一些苟合事,这样来看,就有点邪教的性质了。
齐誉也有些担忧:“邪教分子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大家还是能躲则躲,免得引火烧身。”
周大水道:“地方官无权过问,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出乱子。”
“操那份心干嘛,咱们该吃吃,该喝喝,即使出了事,也是由知县大人担着,咱们怕什么?”周大壮嘿嘿一笑。
“也是,吃饭。”
“……”
午饭后,齐誉特地给大舅知会了一声,说是要出去买点零碎的东西。
这是乡下人的共性,进城一趟,不买点东西似乎少点什么。
现在齐誉身上有了钱,心里就像是多了个正在膨胀的小气球,不泄点气就觉得不舒坦。
于是,逛街。
说起逛街,不由得想起后世里的女人们,她们每逢休息日,就会拼命地溜达,买不买东西还在其次,关键在于逛的体验。
而男人们恰恰相反,看好东西了直截了当,直接出手,从不磨叽。
但是,齐誉选择了前者。
县城的商铺不仅装潢大气,货物上也十分齐全,让人感觉目不暇接。
我齐誉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
那块缺角的砚台是时候换掉了,于是,齐誉踱着壕迈的步伐走进了一家大气的阁楼。
这家书舍规模不小,形形色色的笔墨纸砚,文献经典都摆满了货架。
“客官想要点什么?”店里的老掌柜见有客人来,急忙换上了一张笑脸,颠着小碎步过来搭讪。
“我想买一方砚台,有没有好成色好的?”齐誉底气十足地说道。
要好的?
掌柜闻言一喜,但看到他沾满泥土的鞋子后就淡了下来,然后指着另外的一个台面道:“那柜上的东西相对便宜一些,公子不妨看看。”
这是看不起人吗?
我可是有钱人!
想到此,齐誉心里的小气球又进一步膨胀了一些。
齐誉耸了耸肩,又踏实地感受了一番包袱带来的负重感后,老神在在地笑道:“呵呵,钱不是问题,只要货足够好。”
难道看走眼了?眼前的人是个富纨绔?
掌柜的脑筋急转,脸色又再度陪笑起来。
“我说,这方砚台怎么卖?”
“公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新到货的洮河砚,质地和做工都属上乘,仅售五两银子。”
爆!
膨胀的小气球瞬间被扎扎……爆!
汗,一块破石头竟然要五两银子?还仅售?
“咳……掌柜的您先忙,我随便看看。”
那掌柜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微笑中还带着一种令齐誉感到膈应的揶揄感。
稳住!
齐誉尽量保持着平静的笑容,又气定神闲地逛了一阵,终于……趁那个掌柜稍不留神的工夫,嗖的一声就遁了出来。
这个嘛……
不是咱不舍得买,而是城里人太不实在,一方砚台就要五两银子,这不是明显的宰客吗?
我才不上这当!
再说了,写不写得出好文章和砚台有直接的关系吗?
砚台嘛,能用也就行了,何必要花那冤枉钱呢?
有了刚才的经验,齐誉直接将那些阔绰的店面列为了暗雷区。最后,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地摊上淘得了一方砚台,仅仅两百文钱。
看,还是省了?
既是购物,就要进行全方位的采买。
快到年了,要扯上一些布帛,好给家里人添几身新衣裳。
母亲的老寒腿最怕受凉,穿件皮氅应该比较保暖,于是就淘了一件。
在首饰店里,齐誉又看上了一支珠花。嗯,插在娘子头上一定非常好看。
在付钱时,磨叽了半天,终于让那掌柜答应搭上一对铜镯。
当返回二舅家时已到黄昏,周二舅见他大包小包地拎着,心里头反而欣慰起来。
外甥这是真得学会顾家了,再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的了。
在二舅家留宿了一夜,次日一早,齐誉就匆匆告了别。
摘赏的喜悦无以伦比,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和娘子分享,脑海里似乎看到了柳荃一脸崇拜的表情。
心气好,走得也快,手里虽然提着不少东西,却依旧是健步如飞。中午还不到,就赶回了自己的家乡——桃花村。
遥闻鸡鸣犬吠,满满的田园气息,是啊,这才是故乡应有的味道。
周氏此时正在院子里晒暖,忽闻儿子摘到了赏银,高兴地差点岔气。
她不停地摩挲着银子,嘴角呢喃的念叨着,在她记忆里,这辈子摸银子的次数没几回。
见母亲一脸满足,齐誉也非常地高兴,心里头就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对于儿子买来的皮氅,周氏则是一脸心疼:“娘岁数大了,穿什么都一样,以后莫不要再浪费钱了。”话音才落,她又道:“你说,如果邻居们看到我穿这件新衣服,他们会怎么说?”
齐誉呵呵一笑:“他们一定会羡慕你有福气的。”
又聊了一阵,依旧不见柳荃的身影,周氏解释说,媳妇到田里干活去了。
想了想,齐誉决定去自家的田里看看,也顺便帮娘子搭把手。在他记忆里,原主是个从不下地干活的人,这点必须得改过来。
前脚才刚走出院门,就传来了母亲爽朗的笑声:“他二婶,你快瞧瞧,我这身衣裳好不好看?”
“哎呀!穿上去跟那诰命夫人似的,太富贵了……”
“……”
现已入冬,晚稻早就收割完了,乡下人为了不让土地闲置,大多都会种上一些时蔬之类的农作物。除了自家吃之外,多余的还可以卖钱。
除了菜畦,田地里还有种小麦的,它虽不是当地的主粮,却也有人常种。
江南的气候温润,春季多逢梅雨季节,小麦极易患上赤霉病,所以种植的规模一直都不大。
有风险也要种,农家人就是这样,他们只有不断地辛勤劳作,与天地相争,才能收获到生存的粮食。
现在的田间地头,仍有不少干活的农夫,他们全都一脸困惑,都像看怪物一样地看向了齐誉……
穿长衫的人怎么跑这里来了?
齐誉被看得尴尬,暗道:我很像孔乙己?
哼!
于是加快了脚步,尽快远离他们,又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柳荃的身影。
齐誉小跑过去,笑道:“这些粗活我来干,你先歇会儿。”
柳荃眼睛闪闪,淡淡说:“自打咱们成亲以后,你还是第一次来到地里。”嗔怨了两句,又道:“地里的山药已经不多了,也卖不到多少钱了,留着自家吃。”
齐誉笑道:“山药卖完了,咱可以卖韭菜呀。”
“哪来的韭菜?”柳荃一脸茫然,看了一眼绿油油的麦田后,恍然笑道:“你读书读得都五谷不分了,这是分明是麦苗,哪是什么韭菜?”
齐誉的笑容瞬间裂屏,格老子的,麦苗和韭菜怎么长得这么像?
柳荃歇住了笑,指着远处的一片田道:“那几块田本来都是咱们家的,后来因为给你治病急用钱,才不得不低价卖给了二叔伯家。”
卖地这事齐誉是知道的,那位叔伯是本家族的另一支,他的大名叫做齐秋川。
现在来说,再谈这些已经晚了,地卖都卖完了,再纠结也没有意义了。
齐誉连忙转移了话题:“和你商量件事。”
“说。”
“我想把咱家的老房子翻翻瓦面,不修的话恐怕是抵不住风雪天了。”
柳荃叹道:“这我当然晓得,可咱家根本没钱,拿什么修?”
“有钱!”齐誉笑着,:“我这次运气好,摘到了赏银!”
“真的?”柳荃一脸惊喜,虽然是亲耳听到,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
看着娘子惊喜的表情,齐誉的心里偌大的满足。
“娘子……我厉不厉害?”
什么意思?
柳荃嗔了他一眼,正色道:“有了钱咱就说些正事,现在是冬天,刚好错开了农忙,确实是修缮房子的恰当时机。这样,改天我去买些酒菜,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
在乡下来说,邻居之间互相帮助是很常见的事,就比如这修房子,只要好酒好菜的招待着,是不用付任何工钱的。
晚饭时,齐誉又这事给周氏重说了一遍,她虽然也是同意,但心里有点小难受:这银子还没捂热乎呢,这就要花出去了?
今晚的情况好像有点变化呀!
推门而入时却见柳荃正倚坐在床头,眼光闪闪,毫无睡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10章 破冰之夜
烛光摇摇,她在那里淡笑。
齐誉莫名的有点小心慌,之前时习惯了她的冷漠,此时面对这突来的温情竟然有些不适应。
“呃……我困了。”
说罢,齐誉就惶惶然脱去了衣衫,扯过来被子急忙把头蒙住,做姿佯睡。
耳边依旧是一片安静,片刻后,又好奇地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却见她仍在那里微笑。
“娘子,怎么这样看着我?”
“相公,你告诉我,你还是你吗?”
这话……什么意思?
齐誉的心里猛然一颤,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虽说自己尽量模仿着原主,但毕竟不是他,这种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枕边的人。
很显然,柳荃已经觉察出了不对劲。
这要怎么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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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还是那盏灯,却换了一条芯。
“我……当然还是我呀,。”
“不对,你已经变了。”
不知不觉间,身上已冷汗涔涔,齐誉强作着镇定。
“若说我变了也对,我投河后死而复生,观念上确实改变了不少。”齐誉含糊地说。
柳荃的眼神有些复杂:“你……到底是人是鬼?”
齐誉断然回道:“我当然是人了!你看,我还有影子呢!”
“和之前说比,你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你实话和,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莫不要拿什么庄周梦蝶的话来糊弄我。”
识字的人就是不好糊弄呀,连这典故都知道……
要怎么解释呢?
柳荃眼睛眨也不眨,紧紧地盯着他。
齐誉觉得一阵儿头大,正感无解时,脑海里突然冒出来另一个典故。
“娘子,你可曾听说过咱们大奉的开国皇帝,有一个一梦通五经的故事?”
“嗯……听说过。”
这是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称得上是妇孺皆知。
据传,大奉开国皇帝李重九,原本是个斗大字都不识的白丁,然而有一天他在面见群臣时,众人惊奇地发现今上突然出口成章,满腹经纶。
对此,皇帝笑称:朕一梦通五经,经圣人在梦中的点拨,已经胸存翰墨了。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八卦版本,说皇帝识字,并不是因为圣人托梦,而是皇后在偷偷地教他,为了顾及帝王的颜面,所以才编排出了一梦通五经的说法。
孰真孰假,自然无人得知。
不过,谁都知道皇帝是金口玉言,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所以,一梦通五经的说法在某种意义来说,是可信的!
齐誉也想借鉴一二……
“我那天落水后垂死挣扎,迷迷糊糊中似乎受到了某种当头棒喝,突然多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之后我就发现,自己的头脑居然变灵活了,就像是在河水里做了一场梦一样,一梦通五经大概也是如此。”
“这是真的吗?”柳荃听得半信半疑。
“当然啦!”
这个说法虽然有些荒谬,但却是有据可考,而且还是出于本朝的开国皇帝之口,似乎……有些可信。
“娘子,我依旧是我,和以前没什么不同。若说变了,也应该是我变成熟了。……以前我太过混账,不如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齐誉真情流露地说。
“重新做人……”
算了,就这样。
即便被水鬼换了,也总比以前的要好……
只要他能好好地过日子,还求什么呢?
见娘子似乎信了,齐誉才松了口气,其实背后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湿透了。
经过了这次沟通,两人的隔阂才算是真正消除了,柳荃的眼睛里也多出了温柔的光彩。
“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你对我好一点,我就知足了。”柳荃幽幽道。
“一定会的!”齐誉决然道。
“之前时,本来我已经彻底绝望了,谁知你居然转了性子,又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
齐誉听得酸楚,动容地说:“娘子,我非常珍惜咱这个家,特别是你!你放心,我会上进的!”
柳荃闻言一颤,眼睛里泛起了幸福的泪花,身体也盈盈地靠了过来。
不再犹豫,伸手,搂住。
“这样靠着你,心里感觉很踏实,也很安心。”
“娘子……”
“不要说话……”
……
寒冰不会断流水,枯木亦会再逢春。
灯熄灭了,月亮也很识趣地躲到了云彩后面。
对于齐誉来说,这是一个美妙绝伦的夜晚。
雷霆雨露,尽是甘霖,终于不用再念九九乘法表了。
……
第二日,如沐春风的柳荃神采奕奕,一大早就怀着愉悦早起来忙活。而齐誉则是哈欠连天,不停地揉着黑眼圈,还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大蛮腰。
忙正事。
当下的要务就是翻修老房子,越往后拖,天气就会越冷,所以宜早不宜迟。
柳荃的嘴巧,在周围的邻居家逛了一圈后,就联系到了愿意帮忙的人。现在是冬季,刚好避开了农忙,所以请人比较容易。
有银子就有底气。
周氏难得地慷慨了一次,嘱咐柳荃要准备一些大肉菜,免得被人背后说是小家子气。
这些事自然难不住柳荃,她去了趟集市,就把所需的菜肴准备妥当了,另外还买了一些招待用的水酒。
修房子的进展很顺利,也就几天时间,基本的修葺工作完成了。
不仅翻新了旧瓦面,还在院子里铺设了大青石,看上去焕然一新。
齐誉家本属于特困户的那种,这番大手笔下去,确实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其中就包括了齐家家族的人。
对于齐誉家的咸鱼翻身,邻居们大多持宽慰态度的。但也有少数人认为,齐誉这是走了狗屎运,侥幸摘得了那笔赏银才有了今天。
但是,没人敢明着说。
知县大人的墨宝在那挂着呢,后起之秀!这里面的赏识意味,不言而喻。
齐誉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是还想用这幅墨宝的影响力,来改变别人对自己之前的不良看法。
官老爷的一句话,能顶得上老百姓的一万句。
棺材店的钱掌柜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先是纠结了一阵儿,而后便主动托人来找柳荃说和,说是想化解之前的矛盾。
柳荃很大度的说,那些不愉快就像是昨天的老黄历,已经翻过去了。
总体来说,家里的一切都是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
这天,家里突然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已故严夫子的遗孀——秦氏。
柳荃表现的很热情,拉着老妇人的手就往堂屋里让。
“我今天是特地赶过来致谢的,之前幸亏得到齐娘子的点拨,这才避免了被人吃绝户;公子所送的挽联恭敬有加,看得出你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老妇人在这里多谢了。”秦氏真诚地说道。
齐誉笑道:“婶婶言重了,严夫子为人诚恳,我作为晚辈后生,理应尊敬才是。”
秦氏笑笑,又道:“听说因为我家的事,你家还被钱掌柜寻了麻烦,想想真是过意不去啊。”
齐誉一叹,道:“相邻之间一时龃龉,没必要放在心上,况且钱掌柜现在已经主动示好,依我看,就事就这么算了。”
秦氏点点头,表示认可。
而后,她又从随身篮子里取出来几本旧书:“这些是我相公生前时整理出来的,名叫《小注》。这里面收录着历届科考的题目以及注解,听说公子年后应考,不如就赠于你。”
齐誉大喜,接过来后连连致谢。
原主虽曾上过私塾,但长大后都是自习,从未有人指点过学问,这本《小注》的意义称得上是雪中送炭。
秦氏并没有逗留太久,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之后就起身告辞了。
齐誉夫妇刚把她送到了大门外,居然碰到了前来的孙大财。秦氏见有客来,示意不必再送,独自离去了。
“阿瞒呀,最近忙什么呢?”
“不忙,姐夫有事?”
姐夫怎么突然变和蔼了?身躯还弯得跟那小鹌鹑似的,谦恭了?
孙大财呵呵一笑,和煦地说:“我听说你得到了县太爷的赏识,就跑过来给你道声喜,顺便也观瞻一下庾大人的墨宝。”
“……好,姐夫请进。”
周氏虽然人在屋里,对窗外却听得很清楚,女婿才刚进了门,她就冷脸道:“哼!你倒是嘴巧,找你借钱的时候怎不见你这般和气?”
孙大财也不生气,陪笑道:“岳母大人说笑了,咱们是亲戚,偶尔磨磨牙也是正常的,不必介意嘛。”
柳荃似不经意间地走前了几步,拉了拉周氏的手,提醒了一句:“娘啊,姐夫今天来得比较仓促,您不介意?”
怎么听着话里有话呢?
周氏略一琢磨就回过味来了,这句话本是儿子在上次找女婿借钱时说的话,本意是自己来得匆忙,忘记带礼物了……
龟孙子!这是在故意欺负自己眼神不好吗?还好媳妇提醒地及时,否则,又让他给蒙混过去了。
“我说,你空着手来的?”
孙大财的脸色立即晴转多云,不过,当他看到庾大人的那副墨宝后又多云转晴了。
传言是真的,小舅子果然是走了狗屎运!
“娘啊,我今天确实仓促了些,下次一定补上,我说到做到!”
“下次?还好,你没说事下辈子。”周氏哼了一声,又嘟囔道:“看来我这闺女是白养活了,两口子全都是甜嘴巴,实际上却没一个有孝心的。”
孙大财也不生气,只是一脸陪笑。
“姐夫,庾大人的墨宝你也看过了,现在没事了?”齐誉觉得反常,故意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有点事,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孙大财干笑了一声,眼光闪烁起来。
姐夫是个市侩人,只有见到钱的时候眼睛才会放光,他如此神情,莫非是看到钱了?
说到钱,,咳咳!
齐誉谨慎道:“事先说好,我可没钱借你……”
“你说你没钱?”
谁信!没钱你能修房子?
“我并不是找你借钱的。”
那就好,谈钱伤感情啊!
“那又是什么事?”
“我听说你最近学了一种画技,我呢,想蹭蹭你的光,想让你帮我画幅画。”孙大财打着哈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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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小有名气
姐夫过来求画,也不是什么大事,按常理来说答应他也就是了。
可自己之前已经答应过庾大人了,年前时是不能动笔的,也就是说,绘画的事也只能等到年后了。
“姐夫,你想要幅什么样的画?”齐誉先问道。
“哦,好像有一个名叫什么《岁寒三友》的图,听起来比较雅气,我就选这个。”
岁寒三友:松、竹、梅。
这并不是一幅画。
姐夫是个开干货店的小贩,居然知道岁寒三友,真有点让齐誉刮目相看的感觉。
不过,他的这种附庸风雅,却给人一种张飞绣花的感觉,不太匹配。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答应他就是,也就搭副笔墨的事。
“这事没有问题,但要等到年后才行。”齐誉点头道。
“年后?这么久?”孙大财的笑容一凝,又变回了刚才的阴天,不过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又期期艾艾地说:“我说妻弟呀,你就不能今天现作吗?我还想着过年时挂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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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誉解释道:“姐夫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为难你,而是之前曾答应过庾大人,年前时我是不能动笔的,所以只能拖到年后了。”
“知县大人?……他的命令确实不能不从,那就,改在年后。”
“姐夫真是个通明人。”
孙大财也不吃饭,揣着遗憾急匆匆地离去了。
姐夫刚走,柳荃就道:“这件事肯定有什么猫腻,就姐夫这点小墨水,估计他连岁寒三友是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要挂在家里?依我看呀,他若不是拿去卖掉,就是受人之托来索要的。”
这话也有道理,姐夫是个拜金的人,他若求个财神之类的画还说得过去,岁寒三友嘛……
周氏叹道:“算了,既然他开口要了,你就给他,这样也显得你姐姐在娘家这头有面子。”
齐誉应了声,笑道:“求画也不是什么大事,姐姐怎么不过来说呢?那才显得有面子嘛!”
有一点他没说,齐兰过来属于是走娘家,绝不会因为没携带礼物而被数落了。
这虽是一件小事情,但还是被人传开了。
和孙大财有着同样想法的人在得知了这件事之后,全都放弃了索画念头,人家亲姐夫都要不到,何况他人?
齐誉也因此小有名气了,给人一种小才子的感觉。似乎,之前那个疯疯癫癫的穷书生已经被人遗忘掉了,再也没人提起。
关于齐誉家的变化,齐家本族的人也注意到了。
这一天,老族长齐竹常过来了。
在印象里,他是个没有大事不登门的老长辈,自他的干咳声在院子里响起,齐誉就蹙起了眉头。
随他同来的,还有旁支的叔伯齐秋川齐二叔。
齐竹常是家族里辈分最高的人,族里的大事都需要和他商量,才能算做定论。
而齐秋川的口碑就不太好了,简单来说,他是一个很喜欢赚人便宜的人,仗着膝下的儿子多,还经常做一些欺负人的事。自家的田就是卖给了他,还是以‘人情价’。
齐誉忙着让了座,柳荃忙着奉茶,而周氏则是象征性的陪坐在下首的位置。
媳妇悄悄告诉周氏,多听少说,最好不说。
老太太想了想,恍然地点点头。
“两位长辈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齐誉问道。
齐竹常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新修的屋顶笑道:“听说老房子翻了瓦面,我就过来看看。你说,像这种用人的活,怎么没找族里人帮忙呢?”
找族人?……帮倒忙吗?
齐誉嘴上不说,但心里头对于这类马后炮的姿态还是颇有微词的。
周氏谨慎地说:“现在不是农忙,人也比较好请,所以就没麻烦族里的人。这房子年岁久了,再不修的话,恐怕是撑不住风雪天了。”
“嗯,还别说,这房子修得真不错,院里还铺了青石,估计这没五两银子下不来?”齐竹常笑道。
“差不多,算上酒肉钱,用去了差不多六两银子。”周氏一脸肉疼地说着。
六两银子?
齐誉果然是赚到钱了!
齐竹常和齐秋川互看了一眼,然后各有所思。
柳荃添了些茶水,借机又问:“两位长辈今天过来,应该不是只为了看房子?”
问得很直接,齐誉笑着瞄了娘子一眼。
老族长先是一怔,干咳了一声才道:“是这样的,前几天,老陈家重修了祖祠,祠堂里的栋梁门窗全都刷了朱漆。咱齐家在咱村也算是大族了,总不能被陈家给比下去?”
“所以呢?”柳荃顺了一句。
“所以我就想,咱齐家的祖祠也要修缮一下。”
这是攀比吗?
齐誉挠了挠头。
紧接着,齐秋川说道:“我俩这次过来就是想打个招呼,修祠堂是家族里的大事,按照规矩,每家每户都要公摊银子的。”
商量都直接免了,改为直接来打招呼了。
提到钱,柳荃就直接问道:“要出多少钱呢?”
齐竹常道:“齐家三支,每一支出五两银子。”
三大支,齐誉家是长支,只不过一脉单传人丁不旺而已。而其他的两支户头多,这种出资按支不按户,很明显是吃亏的。
再说账目,一支五两,三支就是十五两了,能用到这么多的钱?
这就不是攀比这么简单了。
想到此,柳荃忙对相公眨了眨眼。
齐誉会意地点点头,变得沉吟起来。
“族长打算怎么个修法?”
“和陈家一样,刷刷漆,做些修补。”
据柳荃所知,陈家修补祠堂总共花去了不到四两银子,怎么到了齐家就需要十五两了?
别说三支了,自己一家的出钱就足够用了。
那多余的钱,岂不是落入了操心人的手中?
齐誉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二老这哪是为了祖宗操心呀,分明就是觊觎自家的银子。
古人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想到自己赚点小钱还被惦记上了。
柳荃笑道:“要么这样,修祖祠的事由我长支来做,到时候花多少钱,我会记在一本账上,每支公摊了也就是了。我估摸着,最多每支不会超过二两银子。”
齐秋川一听就不乐意了:“这可不行!你们家虽是长支,却没有老一辈的男子,修祖祠这种大事岂能由你们后辈来做?”
齐竹常也道:“确实不妥,这种事必须要由长辈们操心,你们年轻人经验不够。”
柳荃一笑,道:“那也行,就由你们长辈们来做,我只提一点要求,就是要监督采买。”
娘子这是在索要监督权呀。
齐誉也不插话,明显是有默许的意思。
齐秋川断然拒绝:“哪有晚辈监督长辈采买的道理?这要传出去的话,岂不是被人笑话?”
这样就谈不拢了……
齐誉正色道:“我觉得,咱们实在没必要去跟陈家攀比,真若要修祖祠的话,不如翻翻屋顶,干点实在的事。”
“修瓦面?”齐秋川一愣。
齐誉点点头:“不错,前几天我路过时看过了,祠堂屋顶的茅草全都已经腐烂掉了,看样子撑不了多久了。”
祖祠的面积很大,真要翻瓦可就是大工程了,没有个十几两银子还真下不来。
主要是,那种活不仅操心费力,还没有油水拿,哪有刷刷漆来得简单?
“你说错了!我也看过了,祖祠的瓦面目前还好,确实没有必要去修。”齐秋川道。
“呵呵,我绝不是在危言耸听,真若碰上个风雪天,真有可能会塌的。”齐誉又劝道。
“怎么?你还怀疑起二叔我了?告诉你,我吃过盐比你见过的米都多,我说不会塌就绝不会塌的。”齐秋川哼道。
柳荃插言道:“那万一塌了呢?”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从没看走过眼,若真是塌了,我就一头撞死南墙。这回信了。”
齐誉道:“信了……”
齐竹常敲着桌子道:“不要扯那么远,还是说正事,阿瞒呀,这笔银子你到底掏不掏?”
“我没说不掏呀,只要让我娘子监督采买,花多少钱我都会出。”齐誉笑道。
这话已经很露骨了,就差后面一句没有明说了。
“哼!”
……
最终,齐誉没有妥协,齐家二老也怀着愤懑悻悻离去了。
齐秋川暗自思量:齐阿瞒确实变了,不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了。
齐誉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娘子说得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以前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才被他们吞掉了田地,如今岂能重蹈覆辙?
对坑过自己的人要多加防备,而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则要心怀感恩。
摘赏的成功,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要多亏了游掌柜的举荐,对于他这种仗义人,一定不能失了礼节。
所以第二天一早,齐誉就买了一些礼品,去感谢鹿鸣书舍的掌柜游祥。
“是贤侄来了啊,快请里边坐。”
称呼又变了。
最初为先生,然后为公子,再到现在的贤侄,循序渐进。
不过,这也说明了二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游叔先请!”齐誉拱手一笑,顺便把手里的龙井茶递了过去。
一声游叔,直让游掌柜心中一叹:真是个上道的年轻人,难怪知县大人都会高看一眼。
茶叶算不上好,却含着齐誉的感恩之心,这才是让游掌柜真正高兴的原因。
齐誉呵呵一笑:“若非游叔的提携,小侄我是没有机会摘到那笔赏银的。”
“贤侄不必自谦,机遇是一个方面,但关键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运气一说,不过是一些心怀嫉妒的人的风凉话罢了。”游祥笑道。
齐誉点点头,示意受教。
游掌柜又道:“绘画不是主业,贤侄还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科考上来,某个出身才是正道。”
“不瞒游叔说,年后的县试我已经着手准备了。”
“这就对了!”
又聊了一阵,齐誉正要告辞,一瞥间却被怔住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12章 为她写真
却见,两个孪生小童正在店里跑跑跳跳,他俩手里各拿着一支破毛笔,跑到哪画到哪,调皮的很。
这俩是游掌柜的两个孙子,他成家比较早,四十多岁就过起了含饴弄孙的幸福生活。
“呵呵,小孩子不懂规矩,让贤侄见笑了。”
“怎么会,小孩子活泼一点才好,身体才会结实。”
齐誉看似有意无意地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孩童手里的毛笔。
却见那笔锋滑过,就留下了一道蓝色墨迹,乍一看,有点像后世里的钢笔墨水。
仔细看却又不太像,更像是涂色用的颜料。
传统的染料不是这样子的。
“游叔,这种色彩看起来鲜艳夺目,是什么颜料?”
“你说这个呀,这是西洋颜料,色彩鲜亮却不怎么实用,比咱们本土的彩墨要差。”
“又是西洋货?”齐誉一怔,好奇地走过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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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见它色彩光鲜,就买下了一些,本想推荐给做陶瓷的窑匠绘制青花用,谁知这颜料根本耐不住火力,高温一烤色调就有变化了。”
勾勒青花瓷?
确实驴头不对马嘴。
其实,齐誉已经辨认出来了,这是一种彩绘用的颜料,只是老掌柜不知道罢了。
如此看来,西洋诸国的文化产业也已经全面复兴,连绘画用的颜料都开始批量生产了。
此外,我朝和外国的贸易往来也越来越热络,各种新生事物时不时地在国内冒出来。
呵呵,这种颜料似乎只有在自己的手里才能焕发出应有的光彩。
素描虽好,最大的缺点就是固色不行,时间久了就花了,不能作为成品画来储存。
彩绘就不一样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游叔,你手里还有多少这样的颜料?”齐誉一笑,问道。
游祥颇为懊恼地说:“还有不少!都怪我一时贪心,着了城里那老奸商的道,说什么适合青花瓷……”
“不瞒您说,这种颜料是绘画用的,并不适用于烧窑,不是颜料不好,而是您把用途给弄错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曾听一个市舶司的小吏说,这种颜料可以绘制一种名叫蛋壳的画。”
蛋壳?
齐誉不禁笑了。
游掌柜所说蛋壳画,应该就是指西洋的早期的蛋彩画,或许是通译上出了问题才这样叫的。
“游叔,你把这颜料卖给我!不仅蓝色,其他颜色我也要了。价钱方面嘛……咱们这么熟的关系,您看着收就是了。”
“可别这么说,你这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要不然,这东西只能烂在我的手里了。”
游掌柜挺意外的,他没想到齐誉还懂得西洋画的,不过在想到他之前摘赏的事之后,又感觉恍然了
老掌柜拿出了诚意,这次真就只收了个本钱。
皆大欢喜。
怀着愉悦的心情,齐誉离开了鹿鸣书舍,又走进了一家做笔的小坊。
笔匠,是对制作毛笔的匠人的简称,属于是干精细活的特殊职业。
一支好笔,制作起来是很有讲究的,从最初的选毛再到梳毛,到最后的切定笔形,样样都需精细操作,手一哆嗦就只剩下悔恨了。
店家很和蔼地接待了他,一边介绍着产品,一边妙赞着自己的手艺。
“掌柜的,我此来是想找你定做一种特殊的笔。”
“哦?那怎么个特殊法呢?”
“它属于一种画笔,笔锋比较平齐……”
“……”
这种未知的画笔很难让人解释,但齐誉还是耐着性子表达清楚了。
没办法,谁让当下只能买到颜料,却买不到画笔呢?
也只得定制了。
之前曾对庾大人承诺过,不年前时不能再作素描,可彩绘不在其内呀!
想要赚钱,就要多想方法。
自己这副娇惯的身板是干不了力气活的,那样也暴殄了原主的好相貌,从现实上来看,画画是唯一可行的途径,比抄书更有前途。
齐誉交了画笔的订金并约好交期,然后就在那掌柜诧异的目光下离去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腊月下旬,准确来说是腊月二十三。
这天是小年!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每逢小年,帝王家都会举行隆重的祭祀大礼,民间对这个传统节日同样也很重视。
虽说各地的风俗略有不同,但意义上都是一样的。
就拿齐誉所在的永川府来说,传统习俗就保留的比较齐全。
小年这天,屋里屋外都要打扫干净,俗称扫屋;而大户人家则会挂上大红灯笼,增添节日的喜庆。
美食是必不可少的,北方包饺子,南方做糍粑,全家老小开开心心地吃上一餐。
诸事忙活完了之后,还要进行洗浴,寓意是洗掉昔年的之诟,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祭祖也很重要,虽比不了清明节时的隆重,却也要做得体面一些。
然后就是祭灶神,这更是有讲究的,除了必须的供菜和香火之外,还要多摆上一些麦芽糖,寓意是让灶王爷吃了糖之后嘴巴变得甜一点,上天之后为民间人光说好话,不说坏话。
男不拜月,女不祭灶。
齐誉烧了金元宝,又焚了香,虔诚拜了拜,就算是礼成了。
“相公,你说灶王爷上天之后会帮咱家说好话吗?”柳荃怔怔地望着天空,一脸担忧地样子。
“当然,他老人家吃了咱家的糖,嘴巴就短了,不帮咱说好话怎么行?”齐誉笑道。
“我还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柳荃蹙了蹙眉,低声说:“我是担心,万一天上的神仙看不惯你,会不会一怒之下惩罚你?”
这……怎么可能?
原主虽然混账,但远远没达到天怒人怨的地步,我遭天谴?这绝不可能!
“娘子,神仙虽然手段厉害,但也是讲道理的,他们只对大奸大恶才会做出惩戒,至于我嘛,远远还不够格。”
“嗯……”
话虽这样说,但柳荃还是觉得有点不踏实。听老人们讲,在六月天打雷时,雷公可是专劈妖魔鬼怪的,……水鬼也是鬼呀!
齐誉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两人的思路压根就没在同一个频道上。
中午饭吃的是饺子,肉馅的,这是中华民族公认的节日必备食品,没有之一。
每逢岁末之际,每家每户都喜欢做总结,周氏也是如此:“这一年来,咱家总体上来说还算走运,你们俩不仅成了亲,阿瞒的病也变痊愈了,然后又翻修了老房子,相比去年确实好了不少。”
齐誉呵呵一笑:“咱家以后会越来越好,娘一定有享不完的福。”
“我享福?唉……”周氏一叹,“咱家哪里都好,就可惜人丁不旺。”
“人丁?呃……”
柳荃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周氏似乎有些着急了。
结婚的这半年来,原主一直疯疯癫癫,都没有碰过自己的媳妇,这哪来的怀喜?
而自己又是刚刚接盘,目前才进行了初步耕耘,距离收获还远着呢。
齐誉尴尬一笑,禁不住朝着柳荃的小腹处看去。
柳荃羞红了脸,不敢说话。
确实有点尴尬,这话怎么说都觉得别扭。
“娘子,你到厨房里帮我拿点醋来,吃饺子嘛,离了醋怎么行?”齐誉故意引开话题。
“你什么时候喜欢吃醋了?”柳荃才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问。
“醋是开胃的,有助于消化,吃了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嗯……”
饭后,齐誉没再闲聊,而是神神秘秘地钻去了书房。
现在画笔和颜料都已齐备,可以尝试着创彩绘的画了,这是自己唯一的小优势,不能不上心。
开山之作要画点什么呢?
最好是一幅有意义的作品,……
两个时辰之后,齐誉满意一笑,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画笔。
烛光下,一个温婉可人的小妇人跃然于画纸上,她慵懒地躺着,露出了半抹香肩,娇好的容貌艳若桃李。
娘子的写真和本人一样好看!
离开书房的时已是深夜,柳荃还忙着缝制新衣服,这是为过年准备的新装。
“娘子……”
“咋了?”听他语气怪异,柳荃抬起头来。
“告诉你一件秘密,我把一个貌美的女子融入到了作品当中……”齐誉淡淡一笑。
“那人是谁?”柳荃俏眉一凝,眼睛连闪了几下,然后又看向了床底的某处。
“就是她!漂亮?”
唰!一幅彩画缓缓打开。
“啊……”
“好不好看?”
齐誉露出了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柳荃扭过头去,红着脸嗔道:“你怎么把我画地这么露骨,羞死人了。”几息后,她又好奇地回过头来说:“这是什么画法,看上去不太像是用毛笔绘出来的。嗯,你还别说,画得还真挺像的,就跟那镜子里照出来的人一样。”
被夸者开始得意起来……
对于这幅画,齐誉算是下了功夫,他先用铅笔勾勒轮廓,然后再用画笔涂彩,每一步都做得一丝不苟,尽量地做到精益求精。
“娘子说得很对,这是外洋的绘画风格,确实不是传统的毛笔画。”齐誉点点头,又深情地说:“这是我的第一幅彩绘作品,意义非凡,所以才想着画你。”
柳荃一脸幸福,笑道:“你这是跟谁学的?”
佛曰:不可说。
齐誉只得自圆道:“镇上的游掌柜最近进了一批西洋货,包括这些画画用的颜料,我按照使用说明,试了几次后就慢慢地摸索出来了。”
柳荃的心思全在那副画上,随口嗯了一声,又笑着说:“这幅画我要留下来好好保存着,等我老了的时候再拿出来看。”
女人们呀,都喜欢留住青春,留住美好的回忆。
“娘子,咱娘今天暗示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她说,咱家人丁不旺。”
柳荃啊了一声,刚刚恢复的脸色又红了起来。
正要手脚不老实,齐誉忽感牙齿一阵酸疼。
怎么回事?难道是吃醋吃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13章 突现情敌
之后的两天,齐誉家每天都是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这些都是村里的邻居,倒没外人。
快到年了,是时候准备春联了,这是过年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
在城里,人们可以直接去文舍购买,而在乡下就只能去找读书人来写了,而齐誉刚好是这一类人。
周氏对前来求字的邻居都非常热情,家长里短地攀谈着,还时不时地问上一句,自己身上的新衣裳是否得体。
乡邻们自然是稀里哗啦地夸上几遍,好不容易摆脱了周氏的纠缠后,急忙拿着春联离去了。
出门前,他们才想起来,怎么忘记夸齐誉了?人家才是正主呀!
然后又是一通赞美。
虽然看不懂写得什么,但关键是人家不收钱呀,好听的话自然要多说一些。
在把最后一个邻居送走之后,齐誉突然露出一副诡异的表情,还拍着腮帮子,嘴里不停地磨牙。
柳荃看得不解,细问之下才知道,他是昨天吃醋时酸到了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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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活该,不能吃酸的还逞能!
齐誉也感觉诧异,这陈年老醋怎么这么厉害,都过了过了一个晚上了,居然还没散去!
莫不是要走诡异的事情发生?
果然……
次日一早时,这个预感就得到了验证。
而且,来得还很突然。
齐誉消化着食,在大门外踱步背诗,耳边倏然传来了几声鞭响,由远及近。
抬眼望去,却见远远地驶来了一辆大气考究的马车,青布垂幔掩着,一看就是富裕人家出行。
少顷,赶车的车夫跳下了车辕,在左右邻居打听过后,竟在齐誉的家门口停了下来。
这是……有朋自远方来?
车帘被撩开了,从车上走下来一个模样俊俏的公子哥,他身穿锦袍风度翩翩,一把折扇摇来摇去很是惹眼。
寒冬腊月天,他拿把扇子呼扇啥呢?
还有,他怎么不流鼻涕呢?
正分神发怔,却见那公子已经走进了院子里。
“这位兄台,请问这是齐誉公子的家吗?”俊俏公子拱手一礼,文质彬彬地问道。
“不错,在下就是齐誉,不知有何指教?”
那公子点点头,环顾了一圈这处院落后,轻轻叹了一声。
齐誉蹙了蹙眉:“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公子道:“在下殷俊,哦……见过齐兄。”
“好说……”
齐誉也不托大,随之拱手还礼,刚欲请他进屋奉茶,却见他的眼神不停地翘盼,看起来有些反常,于是又把即将出口的客套话给咽了回去。
这个人是生面孔,确定没有见过,自家亲戚中也没有殷姓的人。也就是说,这公子既不是客人也不是朋友。
但是,他却一直朝里屋头凝望,是何缘故?
读书人讲究非礼勿视,哪有这样瞪着眼睛乱瞅的?
嘶!该不会是踩点的盗贼?
到年了,处处都要防着点,尤其是这种人。
“殷公子,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路走来,顺便看看农家风情。”
“看风情?”
既不认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人不正常!
保险起见,齐誉直接下了逐客令:“既然没有要事,阁下就请自便,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忙,就不挽留你了。”
“且慢!”
“何事?”
“哦,听说齐兄习得一手妙笔丹青,殷某想请教一二。”殷俊笑了笑,又补充道:“在下也有着绘画的爱好。”
“抱歉,我已经封笔了!”
“哦,咱们只交流心得如何?”
说得那么亲切,咱们很熟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贼!
“不好意思,最近我正忙于功课,没有时间探讨杂学。”齐誉断然拒绝。
“哦,齐兄真是用功。”殷俊讪讪一笑:“快到年了,我就顺便问个安,齐老太太可好?”
“有劳挂念,家母安好。”
“嫂夫人可好?”
“有劳挂念……咦?”齐誉一怔,冷脸道:“你什么意思?”
殷俊笑道:“礼貌问安而已,齐兄以为是什么?”
“哼,我娘子很好,非常好。”
“噢,傻人有傻福啊!”
什么意思……
齐誉的脸绿了绿,显得有点不正常。
“阁下还有……”
殷俊呵呵一笑,打断他道:“我听说嫂夫人目前还无子嗣,不知是何缘故?”
这是在暗指自己吗?
过份了!
“阁下还请自重!我还要忙,就不留你吃午饭了。”
又是一道逐客令下达,但殷俊依旧纹丝未动。
脸皮真厚!
“阁下还有什么想说的?”齐誉不耐烦道。
殷俊一叹:“我是真没想到,她竟然嫁到这种贫寒之家,舍美玉而求顽石,不是蠢又是什么?”
这句话有明显的弦外之音,最明显就是在讽刺自家贫穷。
莫生气,不理他就是了!
齐誉正要关门,却听他又道:“一个穷人家而已……”
“而已?贫寒怎么了,还不照样能过日子?我告诉你,乡下人能进能退,读书有志破万卷,置锥无地可躬耕,过得比你们舒坦。”
家有几亩薄田,读书不行咱就种地,你们城里人呢?有地种吗?
馋死你们!
殷俊哂笑道:“你说错了,我听说却不一样,乡下人读书都很不容易,省吃俭用舍不得花钱。有句诗说,劝君莫将油菜炒,留于儿孙夜读书,这才是真正的寒门子弟。”
齐誉哼了哼,负手道:“兄台似乎对穷苦人家有些错误的认识呀!岂不闻,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连我朝的开国皇帝也只是个放牛娃的出身。这就是:寒门生贵子,白屋出公卿。明白了没?”
殷俊一怔:“听你的意思,莫非也是想谋个功名身?”
“当然!哪个读书人不想入仕?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我齐誉也不例外!”
“好志气!不过,在下有一句良言相劝,你不妨听听,科举之路耗费巨大,绝不是你这等家境所能负担得起的。”
“你看走眼了,本公子并不差钱,殷兄还是收起你的优越感!”齐誉淡淡道。
“那好,我年后时也会参加县试,咱们不如比比高低,嗯……希望你不要被我落下太多。”
齐誉反而笑了:“我当你是举人老爷呢,原来也是一介白身呀,比就比,还怕了你不成?”
“好!考场上见,殷某告辞。”
“不送!”
这人大老远地赶来,问这问那,又和自己考场相约,这是到底是搞得哪一出?
还没弄清楚缘由,自己就糊里糊涂地应战了,感觉有点乱。
自己怎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有点……不对!
冷静下来后一想,自己是在他提到了柳荃之后才变得激动起来的。
他既然这样说了,莫非是认识娘子?
想到此,牙齿倏然变得酸疼了起来。
自己不要瞎猜,有什么疑问找妻子一问便知。
齐誉整理了一下思路,貌似淡然地走进了屋里。
柳荃此时正忙活着针线活儿,见相公的脸色阴晴不定,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虽然打好了腹稿,齐誉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柳荃淡淡一笑,指着新衣衫道:“这身衣裳再撩几针就缝好了,你过年时好穿。”
心里头一阵温暖传来。
齐誉慨然赞道:“娘子贤惠,家里家外全都是一把好手。”
“学会巧嘴了。”
自打两人的关系破冰之后,感情上极速升华,现在的时间段约等于是蜜月期,温馨而浓郁。
柳荃收了针,道:“刚才你在和谁说话?嚷嚷的那么大声。”
齐誉踌躇了一阵儿,终于鼓起勇气说:“娘子,我向你打听个人。”
“谁?”
“他叫殷俊。”
柳荃闻言身躯一颤,脸色变得复杂起来,良久后,她才轻轻叹道:“你都知道了?”
茫然……我知道什么了?
齐誉挠挠头,诚然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问你的。”
“也罢,与其别人乱嚼舌根,还不如我亲口告诉你,我确实认识他,而且还和他扯上过瓜葛。”
瓜葛?
这句话就如同一声炸雷,在齐誉的脑海中掀起了轩然的绿波。
但是,几息时间过后,他的眼神又清晰起来。
要相信娘子!
“娘子请说。”
柳荃回忆了片刻,娓娓道来:“我是柳家捡回来的孩子,但是我很幸运,遇到了非常好的养父和养母。在娘家时,我没有受到过任何委屈,不仅学会了做针线,还读了一年私塾。要知道,柳家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爹娘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对于此,我很感激……”
“在我及笄后,父亲就开始操心为我寻觅婆家,后经过媒人穿针介绍,就定下了殷家公子的亲事,那人就是殷俊。”
齐誉听得百味横陈,牙齿酸疼的也更厉害了。
“但后来却发生了意外,殷家还没有来得及下三媒六聘礼,殷俊的父亲就因急病去世了,这事也就因此耽误了下来。他悲伤之下,毅然还放弃了科考……”
“去年年初时,听说他去了一趟岭南,谁知那一带正逢倭寇祸乱,不久后就有亲戚带回了消息,说他死在了战乱里。于是,我父亲就提出了退亲,殷家母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这头一说她就同意了。”
“再后来,你二舅来到我家里说媒,然后我就……嫁给你了……”
齐誉带点遗憾说:“可惜呀可惜,那小子竟然没死。”
“你说他还活着?”柳荃微微一惊,然后又淡然地说道:“我现在是你的妻子,和他之间再无瓜葛,他活着又能如何?这件事我并不是有意瞒你的,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
再无瓜葛……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齐誉长舒了一口闷气。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14章 祥和的年
对于往事,柳荃说得很坦诚,没有半点遮掩的样子。
看得出,她是真得无愧于心,所以才有勇气面对丈夫。
仔细来看,这中间确实没有什么,只是一个空口的婚约而已,况且还没正式下聘。
想明白了之后,齐誉也如释重负,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幸亏没多猜忌。
妻子是个很懂得持家的贤惠女子,对母亲一直都很孝顺,即使受到过委屈,也没抱怨过什么,如此良人,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正因为自己在乎,才对这个突降的情敌感到敏感。
殷俊今天过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是不死心吗?
想到这里,齐誉刚挂起的微笑又变龟裂了,不论他动机如何,自己的老婆绝不容许别人来惦记!
这一点当然是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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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约考场上见,不就是想证明他比自己更出色吗?
既然彼此处于同一起跑线上,很公平,那就比比。
不过,任何人都可以输,唯独不能输给他,要不然颜面何存?
最起码要向娘子证明一点,那就是她嫁给自己绝对正确,前提就是要在考场上压住殷俊这个小白脸!
柳荃见他一会儿咬牙,一会儿发笑,已经猜到他在胡思乱想了。
“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没人说。是他自己找过来的,我刚才就是和他说话。”齐誉正色道。
“啊……哼!他来咱家干什么?”柳荃心生怒气道。
“我也不知道他来什么目的,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然后,齐誉就把刚才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有意无意的,还是把这位情敌做了些丑化,矮,黑,丑!
有点像,武大郎?
……
“他逾矩了,哼!他若再来,你就让我当面和他理论,我倒想问问,他来此到底是什么用意!”柳荃咬着银牙愤愤地说。
齐誉嘴上虽然答应着,但心里头却希望他俩永不见面。
“娘子莫气,看我年后科考时怎么碾压他,哼哼!”
“说什么话呢?你好好读自己的书也就是了,和他较什么劲呀?”柳荃忙纠正道。
“呃……娘子说得是,你都嫁给我了,他想也是白想?”齐誉又自我得意的说道。
“胡说什么!好好读你的书!”
齐誉连连点头,嘴里应着。
话虽如此,才吃过了饭,他就一头扎进书房,一心苦读圣贤书的模样,别别苗头的那点小心思跃然浮现于脸上,看得柳荃是既好气又好笑。
寒窗苦读,挑灯夜战。
不久后就要临考了,确实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自己在后世是个理科生,面对时下的科举并没有任何优势,除了多加努力之外,确实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可以看得出,殷俊的家境比较优越,以他的条件来说,定然不会缺乏老学究的指导,单这一点,自己已经落后了,不下苦功绝无反超的可能。
殷俊是因为守孝才误了科考,并不是他的学识不足,而原主之前却是连连折戟,这相比之下,自己完全是处于劣势。
要想争到那份脸面,就要看真本事了。
而自家的家境,目前只能算是暂时纾困,后面若不能寻到固定的经济来源,就会坐吃山空。
所以,还要想个赚钱的门路才行。
抄书那点报酬,也仅仅够吃喝的,科举开支巨大,单靠抄书是支撑不了的。
现实点来说,也只剩画画一条门路了。
油彩画确实是首选,因为自己擅长,唯一担心的依旧是能不能被认可的问题。
庾大人之前曾评价过自己的画,独树一帜,并持乐观看好的态度。
他的激励,就是一种参考,简单来说,可行!
先画几幅试试,看看能不能打开销路。
入乡随俗,这句话可大可小,在作品中也同样适用。
太超前的风格并不见得就是好事,不如置入一些传统元素,或许更容易让世人接受。
风格上就这么定了。
拟好思路,就开始了彩绘画的创作之旅。
题材选了两个,一雅一俗。
第一幅为《仕女图》,就画风上来说,既保留了传统国画的神韵和意境,又置入了彩绘独特的形似元素,看上去有点类似后世的典雅古风。
另一幅名唤《一统江山》,取其谐音表达出寓意,在一个古朴的大木桶中满盛着累累生姜。这幅画采用形似为主,别具一格。
题材中规中矩,新意不大。
齐誉倒是很想画几幅带颜色的作品,不过想想还是放弃了,这年头虽然没有扫黄一说,万一被说的不堪入目,岂不是弄巧成拙?
稳妥起见,还是用个笔名。
把二十文钱刻得木头章一盖,就变成了兴言先生的落款。
如果被骂,这和我齐誉也没有关系了。
把誉字拆分,即兴和言,这笔名不错。
次日一早,齐誉就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鹿鸣书舍,游祥掌柜也很热情地接待了他。
在说明了来意之后,两人就改为了闭门交谈。
画作缓缓打开,游祥眼睛倏然一亮,嘴巴惊得足可以放下一个鸡蛋。
噢……这西洋的颜料原来是这样用的呀!
嗯,确实和青花瓷不搭。
“画得确实妙!”
“游叔谬赞了。”齐誉自谦地笑笑,又道:“我担心这种风格过于新颖,很怕世人不认可。”。
游掌柜的心里也没底:“这两幅画和传统国画相比,风格上确实迥异,被不被认可,我也说不上来。”
“连您都这么说,我就更没信心了。”齐誉有些彷徨道。
“贤侄勿忧,我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游叔请说!”
……
游掌柜认为,这种画若是挂在市面上,还真不见得有人买,那不如试试走高端销路。
高端的地方才会有高端的人。
方法可行,但这需要有人脉才行。
游掌柜笑道:“我有个好友是经营拍卖行的大商贾,我想把这两幅画交给他来运作,即使卖不到高价,多少也会有人问津。”
“这真是太好了。”
“我也不敢把话说满,成与不成还要看运气成分。”
……
于是,二人草签了一份代售协议,并写好了委托文书,做好这些,齐誉就起身告辞了。
卖画的事先就这样定了下来,成不成只能慢慢等消息。
随着春节的临近,年味也越来越浓了。
乡下特有的恶作剧开始上演。
小孩子们最顽皮,就喜欢把鞭炮插到牛粪上燃放,然后砰的一声,漫天飞臭,引来了中招的大人们的一顿叱骂。
这还不算最响的,爆米花出炉的声音才是震撼。
齐誉这才想起,南宋时就有了这种小吃,记载有云:炒糯谷以卜,谷命孛娄,北人号糯米花。
巷子里也很热闹,有卖头花的,捏糖人的,还时而传来吆喝声:磨剪子来……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是一句古今通用的话。
在外讨营生的人们,无论是服徭役的还是做买卖的,年关前都朝家里赶。
这些人都穿着体面的衣衫,好像在外地混得很好的样子。尤其是赶年集时,久不见面的两人一碰面,就先甩出一个蛮大的哈哈笑,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说自己今年挣了多少钱,等。
对于齐誉来说,与其在集市上商业互吹还不如回家温习功课,于是在购完了年货之后,就直接返家了。
刚进家门,却见妻子正忙着和面。
今天是年二十九,家里是要过油的。
所谓过油,是指炸制一些点心和食品,可以放到年后吃上很久。比如:馓子,酥肉,糖环,丸子,有条件的家庭还会烹炸一些带鱼。
周氏的眼神不好,这些活只能由柳荃来做,齐誉见状急忙放下东西,洗了把手就往厨房里钻。
今年是个肥年,光酥肉就炸了满满的几大碗,这是往年想都不敢想的。当然,这需要家底来支撑,没有钱的话只能去啃冷窝头了。
过完了油,柳荃就忙着打扫院子,齐誉则是张贴春联。
对联是自己写的,不用花钱去买,这是读书人难得的方便之处。
年三十也是有事做的,比如说要打满水缸,家里家外都做好清洁,还要收起针箩。大年初一是不能打水的,也不能动扫帚和针线。据说这是老天爷想要让人们好好地休息一天,所以什么活都不能干。
守岁是传统习俗,除夕之夜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辞旧迎新。
桌子上摆满了供菜,有敬天地神仙的,也有给祖宗享用的,至于他们有没有吃到那就不知道了。
私下里,柳荃还偷偷给灶王爷多加了几道供菜,希望他在天上给相公多美言上几句,莫让雷公一生气收了他……
周氏很早就换好了新衣裳,一脸笑意地端坐着。
夜半时,一阵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新的一年开始了。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是要相互拜年的。
劳作了一年的人们终于洗去了风尘,换上了体面的衣裳,尤其是久处田间的少妇们,在梳妆打扮之后,就跟是换了个人似的。
如果说小媳妇们是焕然一新,那娘子柳荃就属于是眼前一亮了。
老婆鹤立鸡群的感觉,让齐誉非常受用,脸上一副也是咱命好没办法的咋样。
下午时,拜年渐渐停歇,周氏也开始商讨着年后的待客事宜。
明天是大年初二,按照习俗,齐誉要和柳荃是到岳父家去走亲戚的。姐姐齐兰则是约好了初三过来,这样刚好错开。
准备礼品还算丰厚,但齐誉还是有点担心,之前和岳父家闹僵,明天见面时会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
要知道,在回门宴时,原主可是发疯掀翻了大桌子,闹得是鸡飞狗跳。
这矛盾还能化解地开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15章 翁婿释嫌
大年初二,柳荃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
这是她成亲后的第一次归宁,自然要穿得体面些,表明自己在婆家过得很幸福,不让父母挂心。
挽起发髻穿上新衣,插上相公送的珠花,戴上铜镯,再薄施一层水粉,一个艳若桃李的俏媳妇就呈现出来了。
“好看吗?”柳荃见相公不赞,故意提醒了一句。
“……当然!就跟那月亮里的嫦娥似的,都快迷死我了。”齐誉反应过来,忙赞。
柳荃嗔怪说:“就会巧嘴,你又没见过嫦娥长什么样,怎么知道她迷人的?”
“呵呵,嫦娥再美,也比不过娘子的一点零头。”齐誉的嘴巴像吃了蜜似的。
“我现在还年轻,等变老的时候,估计你就懒得看了。”柳荃嗔道。
“怎么会呢!”齐誉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说:“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两人之间只有真心相待,才能天长地久。”
虽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但听起来很暖心。
“说点正事。”柳荃侍候着他穿上新的衣衫,嘴里叮嘱着:“今天咱俩属于是走新亲,你要多注意礼仪,即使被父亲责怪两句,也不要再瞪眼发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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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放心就是,我今天就是想着化解之前的矛盾,绝不会再惹乱子了。”齐誉正色回道。
“那就好!”
娘子的针线就是好,新衣服做得是既合身又雅气。原主的相貌本就英俊,如今再穿上新衣,更显得清雅隽秀。
人靠衣裳马靠鞍。
今天的齐大郎确实一表人才。
虽然在回门宴时得罪了岳父,却也没有恶劣到断交的程度。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天下间哪有爹娘真生儿女的气的?
过年是化解矛盾的最好时机,相邻亲戚都是如此。
换句话说,如果过年时连亲戚都不走了,那就是真断亲了。
柳荃琢磨了一会,又叮嘱:“到时你多看我的眼色,拿不定主意时就少说话,由我来圆场。”
“嗯,我记住了!其实,我已经为岳给父大人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后,齐誉钻进了书房,再出来时,他的手里却多出了一条画轴。
“走……”
夫妻二人收拾好了礼篮,然后准备出发了。
临行前,柳荃又嘱咐周氏说,锅里有烙好的饼,一直还煨着,中午时拿出来就可以吃了。
出了门,却遇到了几个同样走亲戚的小媳妇,她们先是瞥了一眼柳荃的礼篮,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齐家娘子真是好看!
漂亮的新衣裳,头上晶莹的珠花,真是晃人眼了。
这些个小蹄子最喜欢背后议论人了。
柳荃貌似无意地睨了一眼,然后故意提了提袖子,露出了那对崭新的铜镯。
阳光下又是一道亮光闪烁。
……
今天的天气不错,不算冷,很适合出行。
去岳父家路程颇远,大约需要半个时辰,齐誉夫妇途中没做休息,中午之前就赶到了。
记忆里,岳父岳母都是本性善良的人,属于容易相处的人。家里有二十多亩良田,生活上衣食无忧。
老泰山的大名叫做柳守业,是把过日子的好手,现在上了岁数,却喜欢上了喝茶。
也因为此,齐誉还专程去了一趟镇上买了两斤茶叶。
望去时,却见岳母王氏早就已在大门外等候,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才看清女儿的人影,她就高兴地打着招呼。
齐誉跑上前去,问候道:“娘,这大冷的天,你怎么不在屋里暖和呢?”
“哦,原来姑爷也来了呀……”
也?
王氏连看不看,只对女儿嘘寒问暖,往家里让。
齐誉一脸尴尬,也只能识趣地跟在后面,还做出一副以娘子为大的姿态。
堂屋的正厅,此时的柳守业正在悠闲地品着茶,见女儿进了院子急忙放下了茶壶。
但是,在看到那个翩翩的身影时,重重哼了一声。
看来,余怒未消呀!
柳荃见状急忙使了个眼色,齐誉含着蜜般地说道:“哎呀!一段时间不见,老泰山气色越发地红润了。”
“没人气我,精神当然好了。”柳守业不咸不淡的说道。
这话措辞虽硬却没有多少怒气。
如此看来,老丈人的怒火已经熄灭了,只是面子上有点一不来而已。
这是……等着自己说软话吗?
“您老请坐。”
“哼!”……最终还是坐下了。
王氏的注意力全在女儿身上,当下忙给老头子使眼色,让他注意:女儿穿着崭新的衣裳,居然还戴了首饰。
老头子眼睛回瞪:我又不瞎,早就看到了!
不经意间,气氛开始变暖了。
“您老喝茶。”齐誉笑道。
“你也喝。”柳守业接过茶碗,顺手也给女婿倒了一碗。
柳荃挑了个话题道:“你们还不知道,相公的学问见长了,就连知县大人都亲手题字称赞他是后起之秀。”
县太爷题字?
柳守业闻言仔细地打量着齐誉,发现他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
不过,他能被县太爷夸赞,应该是变好了。
“哦……这题字又是怎么回事?”
话茬被打开了。
柳荃又使了个眼色,齐誉就娓娓道来了……
为了突显家里变好了,还特意把翻修房子的事提了一提。
二老的心里同时一颤:女儿家这是过好了呀!
随着岳父的哈哈一笑,一家人就开始畅聊了起来,之前的不愉快也在无形间消释掉了。
其乐融融,这才是该有的亲情味。
无意间,柳守业聊起了茶道,并分享着自己品茶的心得,齐誉虽然没听懂一句,但还是连连点头。
“说到茶,小婿我专门为您作了一幅《品茗图》,看看画得如何?”
柳守业一怔:“你让我评画?……好。”
“请看!”
画轴缓缓打开了。
一个西施风格的紫砂茶壶跃然于纸上,温润包浆,古朴大气,就像是实物镶上去的一样。
茶壶的两侧还写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客至心常热;下联是:人走茶不凉。
柳守业暗自点着头,对联的寓意确实读明白了,简短地赞了句:“好画!”
齐誉闻言笑得更灿烂了。
看的出,二老很心疼女儿,这也是自己的福气。
现在已知,娘子是被收养的孤儿,他们二老能做到这样已经是非常难得了,若换做其他家,说不定就变成童养媳了。
炊烟袅袅升起,一股浓浓的菜香飘来。
新女婿走新亲,按风俗来说是要成席的,但是,柳守业鉴于回门宴时的教训,这次就没有再邀请族里的人作陪,所以也就翁婿夫妇四口人吃饭。
齐誉一脸困惑:小舅子柳锦程去哪里了?
柳守业解释说,儿子一大早去了道会司,去参加什么聚会了。
道会司?
一个久违的名字浮上了心头:被称为神仙的葛裘!
柳荃对此倒不在意,只是道:“信道不是坏事,但不要耽误了功课,既然弟弟要参加即将的县试,还是抓紧点时间比较好。”
柳锦程已经读了几年书,今科也打算试试运气,万一过了呢!
齐誉却蹙眉道:“我总觉得这个道会司不对劲,他们组织的聚会还是少参加的好。”
“柳守业不以为意的说:“那回头我跟他说说,以学业为重就是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咱爷俩喝点!”
“喝点?~~好。”
齐誉的酒量不大,也就端着酒杯做做样子。老丈人今天倒是真开心,手上也是一杯接一杯。
吃过午饭后,柳荃就开始张罗着回家,现在还没立春,天黑的还有点较早,所以不能走得太晚。
即使如此,回到家里时也到了傍晚。
齐誉掌了灯,点起了暖火盆。
不点灯并不是为了省油,而是老娘没这个需要。
“哎呀!亲家母真是个敞亮人,这回礼真不寒碜。”周氏摸了摸礼篮,赞道。
“娘说的是。”齐誉附和着。
按照习俗,走亲戚带去的礼品主家是不能全部都留下的,要押篮子返回去一些,只有这样才显得大方不拘。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做大方人是需要有一定胸襟的。
周氏就不是这样大度的人,次日女婿过来时,她就狠狠地抠了一把。
最先时,孙大财是一脸笑意:“阿瞒呀,年前时你曾答应我作一幅《岁寒三友》,这画,你什么时候给我呀?”
齐誉呵呵一笑:“对庾大人的承诺已经过了,我现在就动笔给你画。”
“太好了!那就多谢妻弟了。”
“姐夫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刚刚取出来纸笔,却听姐姐齐兰突然插了一句:“阿瞒,你知不知道,你的画很值钱?”
这什么意思?
齐誉摇头道:“我没有公开卖过画,不知道值不值钱。”
“呵呵,一个名叫殷俊的公子,他居然出了十两银子托你姐夫找你求画,嗯,就是这个什么《岁寒三友》。”齐兰笑道。
咳咳!
齐誉一愣:“你说,这画是受了殷俊之托?”
齐兰刚想回话,却见丈夫狠狠地瞪了一眼,便不敢再做声了。
孙大财尴尬一笑:“那位殷公子说,他本人也很擅长丹青水墨。之前时,他也曾到庾大人那里试着摘赏,结果却没被选上。后来,他打听到了你,想看看你的画技哪里比他高明。”
“他还想和我比?哼哼,我哪里都比他强!”齐誉恨恨道,感觉牙齿又开始酸疼了起来。
孙大财很不解:“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火了呀?”
齐誉断然地摇摇头:“画画的事我现在又反悔了,不画了,以后你再也不要找我了!”
孙大财有点怒了:“阿瞒,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你还是读书人吗?”
周氏一愣,气咻咻地说:“你个死泼才,竟然还数落起阿瞒开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也配数落读书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16章 雪中送炭
受殷俊之托?
柳荃正摘着菜,一听这话啪的一声将就菜盆子摔在了地上,然后冷冷地瞪着姐夫。
咋啦??
孙大财一脸懵圈,怎么还引起众怒了?
自己不就是想着倒腾点钱嘛,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感觉又有点不对!
这个殷俊一定什么有问题,怎么一提他小舅子就点炮了呢?
不会是有什么恩怨?
都是齐兰这个笨婆娘惹得,不提殷俊不就没事了?想到此,孙大财又狠狠瞪了媳妇一眼,齐兰也随之一个哆嗦。
齐誉看在眼里,更加不悦了:“姐夫,你若想让我多帮帮你,你就要对我姐好上一点,否则,即使我答应我娘也不答应。”
周氏一听就乐了:“对,我才是长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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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誉又道:“再逢年节时,我帮你写上一些对联,谁买你东西你就送,这才是正确的关系利用。”
先画个饼出来,你慢慢想去。
孙大财一喜,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主要是还不用花钱,读书人就是点子多!
周氏见女婿没再纠缠,就把准备好的挖苦话又咽了回去。但是,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谁让他招惹儿子了呢?
气氛变平和了……
柳荃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也开始逗起了孩子:“小巧云,只要你叫声舅妈,这个红荷包就是你的了!”
齐兰的女儿名叫孙巧云,过了这个年就三岁了,这孩子模样长得俊秀,按照齐誉的话来说,这是像舅。
有了这个开头,周氏也不甘落后,她从怀里摸出几个小平钱,道:“巧云呀,你也叫声外婆,这些钱就全都是你的了。”
对于小孩只子来说,钱的面值大小没什么区别之分,只要能换到糖的钱就是好钱。
果然。
小巧云笑得跟个面团子似的,屁颠屁颠地就跑了过来,很清脆地按照要求叫了两声,然后就一手抢过红包,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子。
还没暖热乎,孙大财就一把抢了过来,然后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哄道:“闺女呀,这些钱爹爹先忙你存着啊……”
小巧云嘟嘟地呶着小嘴,很不高兴,在她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每次都是这样的。
齐兰急忙转移着女儿的注意力,说厨屋里藏有好吃的,小巧云一脸欣喜,马上就将红包的事忘在脑后了。
风箱有节奏地响了起来,肉香飘起。
闺女回娘家算不得是客人,更是要进厨房里干活的。柳荃的手脚本就麻利,现在再加上齐兰帮打下手,一桌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周氏琢磨着,今天要想个法治治女婿,不能就这么算了,不如,压篮子的回礼打个折扣?
就这样,吃过饭之后,孙大财挎着空荡荡的礼篮,并拉着一张尴尬的脸回去了。
只要得闲,齐誉就钻进书房里苦读,绝不浪费一点时间。
殷俊这小子确实可恶,竟然还买通姐夫过来索画!
他不是想比比吗?
奉陪到底!
姐夫也真是没出息,为了钱竟然来算计自己,虽然他不知情,但也是一种没原则的表现。
说到底,还是因为殷俊!
考场上必须要压他一头,要不然在娘子这里更显得没面子!
化痛恨为力量。
齐誉更加地废寝忘食了,就差头悬梁和锥刺股了。
柳荃心里很清楚,也很想劝,却忍住没劝,如果劝了估计他会更加来劲。
周氏不知内情,得知儿子奋发图强苦读后,连连给祖宗烧香,让他们多加保佑。
婆媳俩一致认为,到舅舅家走亲戚不用他去了,免得影响读书。
科举大于一切。
不等齐誉来安排,柳荃就寻好了进城去的顺路车,说是要搭着周氏作伴同去。
两个舅舅家需要双份的礼物,这些在年前时柳荃就准备好了。
齐誉什么都不用操心,当下的要务就是读书。
惯例来看,历届的县试都定在了二月,如果不出意外,留给齐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科考上来说,四书五经属于是必考题目,必须要背得滚瓜烂熟才行,这些对于前世经历过高考冲刺的齐誉来说,不过是又重新体验了一遍。
在古文的理解方面也不算吃力,自己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经义上都能做到理解。
严夫子的《小注》更是研读的重点,这里面不仅收录了众多的考题,还做出了相关的注解,对于齐誉来说,属于是弥足珍贵应考宝典。
正月初八,立春。
春天的第一场风并没有带来暖意,却吹来了鹅毛大雪,而且一下就是整整三天。
天寒地冻。
四下里一片银装素裹,屋檐下的冰溜子都有一尺多长。
周氏说,自打她记事起,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幸亏亲戚都走完了,否则又要多遭罪了。
厚厚的积雪直接没膝,久久不化。
有谚语说,瑞雪兆丰年,但如果下得太过也就成了灾了。
村里头一些年久的失修老房子,有许多都没能抗住这次暴雪而被压塌了。据说,就连大牲畜都被砸死了好几头。
损失惨重。
周氏感慨着说:“幸亏年前时翻修了房子,否则现在麻烦大了,阿瞒的眼光真是看得长远!
柳荃也是连连点头,感慨着幸运。
齐誉笑笑,却说这些完全是蒙的,但是蒙对了。
齐家的祖祠在暴雪中非常不幸,屋顶被压成了透天凉。
齐秋川逢人就讲:都是齐阿瞒这个乌鸦嘴,年前时他就诅咒祖祠会塌,不肖子孙!
一语成谶!
柳荃听到后就不乐意了,她让街坊传话:相公这叫未雪绸缪,年前时就提出了建议,可某些人偏就不听,所以才造成了这种后果。
二叔伯还说了,祠堂若真塌了,他就一头撞死,这话他怎么不说出来呢?也好让街坊们评评!
事情发生了,要想办法解决。
办法只有一个——花钱来修!
修祖祠是大事,族老们必须要好好探讨,然后再拿出一套方案出来。
齐誉是晚辈,基本插不上言,索性让他们去讨论,自己依旧好好读书。
现在酷寒贯天,地面上也上了大冻,即使要翻盖祖祠,也要等到天暖化冻了才能动工,急也急不来。
只能慢慢等。
元宵节过后,天气才开始转晴,却依旧寒冷。
雪逐渐融化了,道路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走在上面咔嚓咔嚓的响,一小心还会滑到。
即使道路难行,游祥掌柜却无惧严寒地串门来了。
才一进门,他就急忙走向火炉,烤了一会的手才道:“贤侄呀,我今天是专程来给你道喜的。”
齐誉泛着困惑道:“我有什么喜事?”
“你的那两幅画卖掉了,还拍出了好价钱!”
“这么快?”
由于那两幅彩绘风格超前,之前还曾担心卖不出去,没想到出手会是这么的顺利,确实是件喜事。
齐誉笑道:“游叔,那到底卖了多少钱呀?”
“贤侄不要着急,且听我慢慢说。”游掌柜呷了口茶,暖了暖身子,“这两幅画之所以能这么快出手,是因为遇到了两个大运气。第一个是元宵节当天,居然恰巧碰上了一场拍卖会。第二个运气是,现场的一位老先生一出手就是八十两银子,没人抬价,所以第一次就成交了。”
“确实是好运气!”齐誉也乐开了花,对游掌柜拱着手道:“这要多谢您老费心,否则哪能卖得动?”
“好说。你看,这张是唱卖契,这一包是卖祠堂的银子,你过目一下。”游掌柜顿了顿,又补充道:“八十两银子拍卖行那边要抽取一成,老叔我这头只取五两,去掉这些,你拿到手的就剩六十八两了,这是业内的规矩,你应该懂得。”
“当然,游叔不必解释。”齐誉点点头。
没想到游掌柜不畏寒冷,竟然是特地过来送银子的。他也知道,自己下个月就要县考了,处处都要等着用钱,所以才不辞劳苦走这一趟的。
确确实实的雪中送炭!
送走游掌柜之后,屋里就传来了柳荃的笑声。
她在里屋里已经听到了。
六十八两银子,在乡下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大富了,买下四十亩良田都没问题。
之前的二十两银子目前已经花去了不少,县城购物花去了大约二两,老房子翻修用去了六两,再加上过年和走亲戚,以及二舅帮自己请廪生的费用,所剩已经不到一半了。
有了今天的这笔财富,未来相当一段时间之内都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也能更好的把心思用在读书上。
周氏摩挲着银子,感慨地说道:“之前孙大财还说读书没有用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你看,读书人随便写写画画就能挣到钱了。”
在老太太的认知里,写字和画画都是读书人的本事,两者并没什么区别。
柳荃也道:“娘还记不记得,小年那天相公曾说,咱家的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好,您老更有享不完的福,你瞧,这不被他说中了吗?”
“是啊,咱家祖坟上确实冒青烟了!”一边说着,周氏又一边朝着虚空拜了拜。
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家人决定庆祝一番,于是,齐誉便怂恿娘子去买只鸡回来,一家人好好地吃上一顿。
“你呀,就知道吃,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柳荃嗔怪了几句,还是答应了下来。
“以前家里穷,你和娘都受了委屈,如今我赚到了钱,要把以前的愧疚弥补回来。”
“就会巧嘴,那我去买鸡了。”
“等等!”齐誉又想起了什么,又提醒道:“记得买只公鸡,不要母鸡。”
“为什么?不是说老母鸡炖起来才香吗?”柳荃不解地问道。
“你不知道,咱爹还活着的时候身子骨很弱,二舅时不时地就送来只鸡,让他好好补补身子,结果咱娘一看是只母鸡,就不舍得杀了,想着留着下蛋用。”忆起往事,一股属于原主的感情浮上了心头,齐誉的心里满是酸楚。
柳荃幽幽一叹,紧紧握住了丈夫的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17章 县试开始
寒门仕子科举篇第017章县试开始时间一天天过去,县试的考试时间终于公布了,定在了二月的初八和初十。
县试是童试中的第一个大场,也是读书人正式踏上科举之路的始发站。
考前的这段时间,全县的考生都要先向县署的礼房报名,然后取得浮票,这才算是具备了这一科的应考资格。
报名时还需填写履历,包含本人的姓名,籍贯,体格容貌特征等。如果你是个胖子,就不能写体态颀长;如果你是个瘸子,就要注明是步履蹒跚。
此外,祖上三辈也要注明存殁情况以及有无违法记录,如果你是娼优皂吏之后,是没有资格参加科举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年周二舅花钱帮齐誉他爹平反的原因,这案底不除,可是要累及后代的。
惯例上,主考官挂名的是知县大人,但具体的工作则是由他手下的儒学署教官以及监试完成。
这也是领导和下属的区别,一个传达精神,一个要干实事。
从今年公布的信息上来说,今科的县试和上一科一样,共分为是两场,分别是第一场主试和第二场附试。
如果两场都过了,就可以参加后面由府城组织的府试,如果再过了的话,就取得了最底层的童生身份,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儒生。
若是由童生再往上考的话,那就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秀才功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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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
县试这一关就是最基础的奠基石。
考试前,周氏比儿子还要紧张,不时地给祖宗上香磕头,祈求萌荫保佑。
上次买来的那只大公鸡还是没舍得杀,不过在开考前却让柳荃赶紧下厨,做一道‘一品状元鸡’出来,让儿子吃得饱饱的,脑子也会变得更聪明一些。
那只鸡到死都没明白,人聪不聪明和它有什么关系。
天冷还是很冷的,柳荃翻出了很多件单衣,让齐誉穿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县试是不准考生穿带有夹层的衣服,所以棉衣是不能穿的,否则就会以作弊论处。
开考日这天,才三更刚过,齐誉就爬下了床,反正睡不着,还不如给趁早提提精神。
先用凉水洗了把脸,再把昨夜整理好的考篮检查一遍,确认全都妥帖之后,才安心地吃早餐。
柳荃却比他起的更早,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面条,象征着利索和顺利。
这让齐誉想起了前世高考时的早餐,一根油条外加两个鸡蛋。
吃过面后,齐誉就在妻子强作镇定的笑容中挥手告别,并满怀着激动朝着县城的方向赶去。
偏偏天公不作美,途中却下起了小雨,幸好娘子提前准备好了油纸伞,否则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临近县城时,路上熙熙攘攘的考生就多了起来,他们个个表情肃然,似乎不拘言笑。
看到这些,齐誉心里终于平衡了,呵呵,原来你们也同样紧张呀!
走到考场外面时,还碰到了几个熟人。
表弟周春生也来应考了,他是由二舅母曹氏陪同。二舅是礼房里的典吏,当下正处于当值时间,自然没时间也不方便来照顾儿子。
齐誉走过去打了个照顾,对表弟笑道:“听二舅说,你最近两年你非常用功,想来火候也差不多了,你只要心态放松了,基本上是能过的。”
说这句话时,齐誉禁不住脸红了一下,原主就是因为犯了这个错误,所以才屡屡折戟,自己又怎好意思说别人?
“表哥放心,我一点都不紧张。”周春生拍着胸脯给自己打气道。
话虽这样说,可他的双腿一直在抖。
曹氏欣慰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又对齐誉鼓励道:“外甥也不要怯场,我听说就连知县大人都赞你是后起之秀,这一科你绝对能过的。”
“承舅母的吉言,我一定会调整好自己的。”
正说着话,忽感牙齿一阵酸疼,齐誉转脸去看,发现有人正盯着自己看。
不是别人,正是风度翩翩的殷俊。
意外的是,殷俊身后竟然站着小舅子柳锦程,看他两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他们俩怎么走到一块去了?
“一个连连不中的人,竟然还有脸说是后起之秀。”柳锦程斜了齐誉一眼,含沙射影地说。
咦?怎么落起自家姐夫来了?
齐誉淡淡地说:“考试的事谁能说得准?连连不中不过是积累经验而已,火候到了自然是水到渠成。”
“过了再说,现在还有点言之过早。”殷俊插言道,又接着说:“之前咱俩约定考场上见,等下就看看孰高孰低!”
由于时间紧张,撂下了这句话之后,他们二人就直接离开了。
哼,那就比比……
齐誉望着他俩的背景,自言自语。
咣!
一声锣响,进场时间到了。
所有考生都是精神一震,眼睛也变得炯炯有神。
衙役维持着秩序,并指挥着考生排队,嘴里喊着不要喧哗和不要插队。
进考场之前,有几道流程是必须要走的。
第一步是核对浮票,也就是验明正身。zai这个环节里,如果发现有考生与报考资料不符,就会被直接取消应考资格,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防止替考和代考。礼房的资料准备的非常充实,想从这方面搞鬼是行不通的。
第二步是搜检,也就是搜身检查。脱衣服是避免不了的,除了检查身上的衣服和鞋袜之外,就连发髻也要扯开,防止藏有作弊用的蝇头书。而携带的考篮也要受检,如果你中午饭带的是包子,就要掰开看馅里有无洞天。如果是煮熟的鸡蛋,就要剥了皮看看有没有藏什么。
齐誉带的是干薄饼,衙役看了一眼后就把他放进去了。
第三步叫做结保和唱保。最先是礼仪,考生要立于考官一侧,行鞠躬礼以示尊敬,然后就是唱保。按照规定,考生之间要互相结保,此外还需廪生作为担保人。结保人中有任何一人作弊,所有人都要受到牵连。
廪生是往科前十名的顶尖秀才,而且还是享受国家特殊津贴的人才。一个廪生可以担保五个考生,费用是每人一两银子,这个环节是由周二舅帮齐誉安排的。
唱保开始了。
“蓝山县廪生崔义才,保齐誉……五人,”衙役大声唱道。
“我,崔义才,保齐誉……五人,他们之中若有挟抄作弊者,吾甘愿取消廪生资格……”
“我,齐誉……”
这个时候,如果廪生发现所保之人有什么问题,只要发出一点点疑问,考生就会被衙役给架出去的。
唱保结束后就可以进入考场了。
考场,俗称考棚。
考棚无论大小,均是座北朝南,最南处有东西辕门,四周圈以木栅作为界限。大院正北为正门,也就是俗称的龙门,寓意从此通过的考生可以鱼跃而上,平步青云。
考棚的每一间都是同一个朝向,并用障碍物隔开,这样的设计可以有效地防止考生之间的互通作弊。
这让齐誉想起了后世的模拟考,每做到选择题时,同学之间就可以采用摸鼻子摸嘴巴等暗号互通。
古人可比想象中的精明多了,各个方面都准备的极其到位,你如何作弊?
县太爷庾大人作为主考官,自然要走出来说上两句,无非就是一些不要作弊以及激励的话,而学子们则要做洗耳聆听状。
自己虽然认识庾大人,此时也要装作是不认识,包括当值下的二舅,在这个节骨眼上拉关系套近乎,无异于主动找死。
天空中飞雨依旧,寒风萧萧。
运气还不错,摊到了一个不漏雨的考棚,齐誉长舒了一口大气。
考试的过程中,只要有一滴雨水淋到了考卷上,就会被判为是污卷,这虽不至于一棍子打死和否决成绩,但也要大打折扣。
呵呵,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分到漏雨的考棚。
第一场,正试开始!
阅卷,先审题!
从题目上来看还不算太难,大多都是一些经帖题,相当于后世的填空题,考生只需要把卷面上留空的段落补充完整就可以了。
考题全都出自于四书五经之内,没有杂学,平时里只要背个滚瓜烂熟,基本上就不会受难。当然,如果发挥失常就另当别论了,比如说原主。
所以说,心态很重要!
除了心理素质之外,还不能马虎大意,有一个字写错涂改,也同样属于污卷。除非你的卷子真得出类拔萃,否则就只能去等下一科了。
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科举之路是走不远的。
不过,这对于经历过残酷高考的齐誉来说还能承受,也很有心理上的应对经验。
除了经帖题,还考到了墨义。
幸运的是,严夫子遗留的《小注》竟然涵盖了其中的一半,这个比例已经是非常的高了。
考试是很费脑子的,还不到中午,齐誉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吃饱了再写,万一低血糖眼花看错了题目,那就全完了。
考场提供开水,至于开没开就不知道了。
大冷的天,穿得又是单衣服,考生们无不是透心的发凉,有这么一碗热水下肚,总算是沾了丁点的热乎气。
吃饱了,还得继续。
最后考得是一首试帖诗,作诗……
这就有点难了。
曾有一位老明经评价过原主,说他的诗匠气尚可,灵性一般,天赋上确实不高。再加上自己前世是个理科男,做这种古代的诗还真感觉发怵。
抄袭古圣的诗?
那无异于自己寻死,在这个平行世界中,某某三百首已经不顶用了。
还好县试对文采的要求不高,只要诗的格律正确,平仄不乱,那就算是过关了。《小注》对作诗也有指点,那就是中心思想不要弄错——一定要歌功颂德。
研究了好一阵儿,齐誉绞尽脑汁终于拼凑出了一通马屁诗。
自己竟然会作诗了?……
然后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错漏后,就摇铃交卷了。
两个衙役闻声赶来,其中的一个确认考生的身份,另外个则是负责封卷糊名,然后他们各自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以供日后查证。
封卷费一场就需要三百文钱,齐誉非常的心疼。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18章 重修祖祠
一张张形形色色的脸从考场里走出……
喜怒忧思悲恐惊,人生百态各不相同。
有谈笑风生的,有一脸沮丧的,还有哭天抹泪不能自已的,还有几个是横着出来的。
周春生是比较特殊,他是保持着清醒但又被人抬出来的。他两眼无神,面如土色,眼角处挂着强忍的泪水。
“娘啊,这一场我考砸了……”
曹氏一边唏嘘,一边安慰着儿子:“没事的!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这一科不行咱就下一科再考。”
“嗯……那些题我明明都是会的,可就是想不起来了,呜呜……”周春生终于哭了出来。
这种滋味齐誉是深有体会,也劝慰道:“表弟不要沮丧,这一次就权当是积累经验了,舅母说得对,大不了下科卷土重太。”
看着气定神闲的齐誉,曹氏不禁问道:“外甥,你考得怎么样?”
齐誉坦然地笑笑:“还好,该做的全部都做完了,也没有漏题,就不知道成绩究竟如何了。”
意思就是,考得还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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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接过这话,以外甥为例又开导起了儿子:“就说你表哥,他之前还不如你呢,每次考试完都要失眠一个月,他今天能考得如此顺手,就是因为经验积累多了。”
汗,自己成了反面教材?
……
第二场是附试,就隔一日,所以齐誉决定不回家回家,而是借住在二舅家,避免来回奔波。
寒风凛冽,考场外不容久待,大家还都穿着单衣服呢,想待也受不住呀!
正欲离去,忽见殷俊走出了考场。
咦?
他竟然两眼茫然,还耷拉着脑袋,莫非是阴沟里翻船了?
柳锦程却是高昂着头,嘴角带笑,似乎发挥的不错。
这两个人肩并肩地走来,脸色一喜一忧,鼻孔一个朝天,一个对地。
即将擦肩而过时,殷俊突然地转过身来:“你……考得怎么样?”
“儿女双全!”齐誉笑呵呵道。
殷俊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你的书是白读了,女字加上一个子字,自然就是好的意思了,好字不就是儿女双全吗?”小计得逞,齐誉笑得更灿烂了,“你呢?考得如何?”
“我考得……算不得好。”
这句话听起来真是舒坦!就像大冷天喝了一碗胡辣汤,心里头热烘烘的。
齐誉笑了笑,做了个享受状的动作。
柳锦程不乐意了,嘴巴噘得能挂住个油瓶,哼道:“小人得志!”
来之不易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小舅子破坏掉了,齐誉轻哼了一声,抓住他的胳膊就扯了过来。
柳锦程一惊:“干嘛,你可是我姐夫!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夫呀?”齐誉瞪了一眼,又指了指殷俊说:“为了你姐的名声考虑,你也不该和这厮交往!”
“姐姐?呵呵,只不过是我柳家的一个养女而已!再说了,你有什么权利管我?”柳锦程不忿地说道。
臭小子!
岳父岳母都把柳荃视如己出,他却是这般态度,真有点……欠捶!
忍住,不要激动!
“我要走了!”柳锦程哼道。
“慢着!你考得如何?”齐誉又追问了一句。
“哼哼,无可奉告!”
“……”
望着这二人离去的背景,齐誉心情复杂,无奈一叹。
周春生一直在一侧旁观,此时提醒道:“表哥,那个殷俊可是咱蓝山县出了名的大才子。”
“你说他是……才子?”齐誉一愕。
“嗯,殷俊是殷家的独子,自小时就不缺老学究指点,他七岁时便可作诗,十岁时就会作画。”周春生想了想,又补充道:“三年前时他就曾参加过县试,成绩还是高居案首,不过后来因他父亲去世,才没有参加后面的府试。”
按照科举的规矩,县试通过了就要立即参加后面的府试,如果今科不考,那成绩就直接作废。以后再考的话还需重头再来。所以,殷俊虽然摘得过案首,现在也只能从县试再次考起。
不难看出,他还是有实力的,案首可是第一名哪!
说了会儿话,两人便裹了裹衣服猫回家去了。
才到家,齐誉和周春生就急切地寻找棉衣御寒,也不管好不好看,先穿上暖和再说。
这一天寒冷下来,感觉连血液都被冻凝固了。
曹氏则忙着熬煮姜汤,还加了些温热的药材,好让儿子和外甥祛除一下体内的寒气。
一大碗姜汤下肚,麻木的鼻尖才慢慢恢复了知觉,全身也开始舒坦起来。
科考不仅需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还要一副健康的体魄,要能抗!
像今天这样,板着身体在寒冷中端坐一天,体格弱的人是吃不消的。
甚至还会大病一场。
这不,当天夜里周春生就病倒了,还发起了高烧。
郎中看过之后说是染了风寒,服几贴发汗的药就会好了,但是,后面的附试能不能参加就不一定了。
每逢科考都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郎中对此也都司空见惯了。
曹氏看着病恹恹的儿子,心疼之下,决定放弃附试,身体要紧。
齐誉安慰了几句,然后就去温习功课了,临抱佛脚的时间不能浪费,多瞄一眼就可以多一分印象。
……
附试开考了!
进考场的规矩依如既往,核验考引,验明正身,然后就是冻得瑟瑟发抖地脱衣服搜身了。
第二场主考得是法令,共计十道题,涵盖到士农工商各个领域。
这类题目主要是考察考生对于律法的认知,若以后真当上了官,就要用到颁布政令以及审案子,不熟悉律法怎么能行?
前两题是以违禁冶铁和贩卖私盐为例,让考生们写出对应的律法条款。
审案诉讼的题目还考到了表判,简而言之,考生则要按照自己的洞察力,判断出原告和被告谁在撒谎。
所以,没有一定的逻辑推理能力,也是过不了关的。
《小注》上面记有不少关于律法的知识,齐誉几乎就是——拿来主义!
就县试整体上来说来说,主要是看正试的成绩,附试只是作为参考。但是,如果你附试考得太菜,那也不行。
这一场没有太大波澜,齐誉的答卷中规中矩,该写的也都写了,没有遗漏的空题。
在附试考完之后,考生就可以直接回家了,然后就等着放榜。
在家里的这段时间里,齐誉一直都是寝食难安,心里就跟猫抓了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周氏则是每天早中晚三炷香,乞求祖宗多加保佑。
柳荃本来是不紧张的,但见婆婆每天神神叨叨,似乎也受了感染,跟着祈祷起来。她很想去问相公考得如何,却更怕刺激到了他,于是就忍住不提。
左右的邻居们也在关注着齐誉,尤其是齐家的家族,表面上是一副和我有什么关系的姿态,但心里头却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也有忍不住想一问究竟的人。
这天一早,二叔伯齐秋川就顶着朝阳游荡过来了,随他同来的还有其妻子鲍氏。
“阿瞒呀,族里人都在关心你科考的事,你给叔说说,自我感觉考得如何?”才刚刚坐下,齐秋川就开问了。
娘子曾私下对自己说,这位叔伯很像戏台上的司马昭,让自己一定要多防着点。即使她不叮嘱,自己也察觉到了。
“考试的事谁能说得准?七分靠发挥,三分靠运气,我所能做的,只有尽力而为。”
这话答得有点模棱两可,但齐秋川根据以往判断,齐誉这次肯定是考砸了。
“呵呵,无妨,大不了下科再考嘛。”
本是一句自谦的话,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就变成来年再考了?
你又不是旺财,能这么看人低吗?
算了,不计较,多说无益!
一瞥间,却见鲍氏正对着庾大人的题字瞅个不停,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什么时候识字了?
齐誉淡淡问道:“二叔伯这一大早的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小事。”齐秋川干咳了一声,又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咱齐家的祖祠在暴雪中被压塌了。后经族里商量,打算最近重修,我一大早过来就是和你来说这件事的。”
呵,终于有结果了。
柳荃端上了茶,笑道:“我怎么听说,有人还说我相公是乌鸦嘴,祖祠塌了居然还怨到了他的头上?”
齐秋川却假装不知,摇头道:“还有这种事?”
“是呀,你说这些人缺不缺德?我可还记得您老说过的话呢,如果祠堂真塌了,您老就一头撞死,不知道您老啥时候实现呢?”
齐秋川却用小拇指抠着耳朵,一副没听明白的模样:“最近的天气不错啊,似乎可以动土了呀!”
还学会装傻充愣了?
齐誉哈哈一笑,对妻子点了个赞。
“族长说,修缮祖祠是家族的大事,必须大家同心协力才能完成。开支方面先不做预筹数额,等修好之后,再按实际的开支均摊,每一支该出多少就是多少,这就很公平了。”齐秋川笑道。
这确实很合理,齐誉点点头。
“族里打算你来主办这事,族长的年龄也大了,你们都是长江的后浪,应该多出些力气才是。”
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但后浪的心里却不怎么高兴。
重建屋顶可不像刷刷漆那么简单,属于是既出力又没好处的活,所以才没人去抢着干。
“我乃晚辈,没有经验,绝不是合适的人选。依我看,您老见多识广,最为合适了。”
嗖……齐誉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鲍氏不悦了,哼道:“这种累活就应该年轻人多操点心,怎么反推到老一辈人身上来了?”
“年轻人操心?”柳荃一笑,“也好!婶婶你可有五个儿子,他们全都年轻力壮,怎么不让他们操心呢?”
“……”
按道理来说,这种事确实是要长辈们来打头阵的。
齐秋川这次来主要是传话,也顺便忽悠上两句,不过他见齐誉一脸坚决,就知希望不大了,于是拉过鲍氏,哼了一声就离去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19章 榜上有名
修祖祠谁都不愿意牵头,一直都是推诿扯皮,直到现在都没定下来由谁主事,唯一达成的共识也就是开支公摊了。
齐秋川也知道,这件事齐誉八成不答应,自己也就是随口一问,万一他要是允了呢?谁知这几个月以来,齐大郎居然越活越聪明了,几乎都快赶上自己了,根本就不入套。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二月天,倒春寒终于过去了。
县试放榜的日子也随之到来了。
前一天晚上,齐誉紧张得失眠,脑子里不停地胡思乱想,心里头更是患得患失。
其实柳荃比他还要紧张,很担心他在一急之下疯病又复发了,于是就不停地开解他,进行着心理按摩。
天还没亮,齐誉就爬下了床,急匆匆吃了些东西之后就赶去了县城。
县衙门口一侧就是榜谕处,此时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仰望的人头。
周春生也来看榜了,虽然他没有参加后面的附试,但他还是想看一下张榜的情况。
传说中,确实有那种单凭主试成绩就过关的人,但那些都是天纵之资。周春生虽然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但还是抱着一种侥幸心理过来看看,万一要是过了呢!
表兄弟俩先是互相打了招呼,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挤进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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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有各种不同声音传来,称得上是人生百态:欣喜的,悲叹的,惋惜的,哭泣的……
突然,一个高分贝的声音猛然响起。
“中了!中了!”周春生哈哈大笑,手舞足蹈起来。
嗯?你能中?
齐誉满脸疑问,表弟的水平他是知道的,绝对不是那种头角峥嵘的天才,他怎么可能单凭一场就高中了呢?
正感困惑,忽见他朝着自己咧嘴一笑,哈哈道:“表哥,是你中了第七名!”
我中了?
真的假的?
齐誉一脸愕然,懵呆呆地转过头去看。
一,二,三……哈!果然是第七名!
“嘿嘿嘿,我中了!嗯?中了吗?呜呜……哈哈……”
齐誉感觉脑海中霞光一闪,然后又变成了一片混沌,思维居然突然卡壳了。
看着五官移位,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哥,周春生吓得小弟弟都快失禁了。
表哥啊,你该不会是又疯了?
“表哥,醒醒,快醒醒……,看这里!看我的手指,这是几?”
“是二吗?”
“这明明是一呀!”
周春生大骇,身上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冷静下来后,立即握起拳头就朝着表哥的后背捶去。
捶不管用?那我改用扭……
“疼!”
齐誉终于清醒过来,他深呼吸了两口气,才尴尬道:“刚才一时走了神,突然畅想到了美好的未来,有些失态了。”
做白日做梦?
表哥果然是疯采依旧啊!
周春生放下担忧,长舒了一口气,而后叹息道:“只可惜,我没中……”
这不是预料之中的吗?
“表弟不要沮丧,你是因为过度紧张才导致的发挥失常,但这并不代表你的学问不足,只要调整好了心态,考过去只是早晚的事。”
齐誉心情大好,也不介意拿自己做一回反面教材了:“我之前还不是屡屡不中?你看,现在发挥出了真正实力,不就过了?这就是心态与否的重大作用。”
好说歹说,终于安抚好了表弟,齐誉仰起头再朝榜上看去。
案首以及前几名的考生自己都不认识,只是大略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关心的只有那一个人!
殷俊居然是第八名!落后自己一名的位置。
这……也算是压住他了?
难道不是?
“我第七,他第八……算得上是实实在在的碾压了。”
若是娘子知道了会怎么看?
哈哈……
齐誉自言自语,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
耳边处,突然传来了一条小道消息。
“听我一个朋友讲,殷俊才子的答题原本是非常优秀的,只可惜他运气不好,居然分到了漏雨的考棚,结果被雨水污了卷子。”
可惜?呵呵,这叫苍天有眼!
不过,确实有点胜之不武啊!
在考试时,自己还在猜想谁会摊到漏雨的考棚,没想到倒霉蛋竟然是他!
不过,也不难看出,殷俊的文采确实斐然,若换做一般人污了卷子,早就被打掉了。
继续看榜。
柳锦程也过了,根据目测,应该是排在了中游的名次。
对于这个臭小子,齐誉是骂不得又打不得,和谁交往不好,干嘛非要去和殷俊搅到一起呢?
说到殷俊,齐誉在人群中特地搜寻了一遍,依旧是没能找到他的身影,或许看过榜已经离去了。
其实不然!
齐誉前脚才刚刚离开,殷俊和柳锦程就闪了出来,他俩左顾右盼了一阵后才去看榜。
躲在暗处的齐誉微微一怔,呵,看这样子,这厮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是害怕我鄙视的目光吗?
倏然!
齐誉嘿了一声,像泥鳅一样滑了出来,然后故意在殷俊身前咳嗽了一声之后,才悠悠然地离去了。
“小人得志!”
殷俊再没有心情多呆了,冷哼一声也离开了。
看过了榜,考生们就怀着不同的心情回家去了。
俗话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可是人生中最为得意的时刻。
这种人生感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美妙。
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的努力终于收获了结果。
齐誉并没有多呆,在舅舅家匆匆作了别之后,就直接返回家去。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柳荃则是在一旁劝慰着她。
家里出事了?
齐誉的心里砰砰乱跳,放下考篮后就急忙询问。
柳荃忿忿地说:“也不知是谁使得坏,把咱家地里的麦苗都拔光了。”苦笑地摇摇头,她又道:“咱家现在不缺银子,饿是饿不着的,可咱娘就是心疼那些粮食。”
周氏却道:“你们是没有经历过坏的年月,不知道粮食有多么金贵。”
粮食是乡下人生存的资本,有着金钱无法取代的特殊地位,更属于一种特殊的情感。
不过,现在处于是和平盛世,人吃的粮食并不算缺,只要有钱,就不会面临断炊。
可是,这是谁给使得坏呢?
很明显,这是赤裸裸的报复行为,只是目前还看不出端倪而已。
“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就权当是破财消灾!”齐誉虽然也很心疼,却只能劝解这母亲,而后,他故意转开了话题道:“娘,我告诉你一件大喜事。”
一听有喜事,周氏果然止住了哭泣。
还没等齐誉开口,柳荃便喜吟吟地问道:“相公,你是不是中了?”
“娘子就是聪明!”齐誉哈哈大笑,:“我不仅中了,还是第七名呢!”
一家三口同时笑了起来,被小人算计的阴霾也淡化了许多。
“祖宗果然是保佑了!不行,我得赶紧再烧上几炷香,也让你爹在下边高兴高兴。”周氏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脸上的皱褶也舒展了许多。
随后,齐誉让娘子去买了只鸡,说是要庆祝庆祝。
乡邻们对此嘴上不说,心里却很诧异:被人毁了田地,齐家人怎么还欢喜起来了?
消息灵通的张二婶放出了风声:齐家大郎在县试中摘得了第七名。
什么?齐阿瞒中了?
这都多少年了,每次在县试之后齐誉都要疯上一段时间,这一次突然一反常态,都有些感觉不适应了。
……
“娘子,你猜猜第八名是谁?”私下里,齐誉拉过了妻子的手,吹起了酸酸的耳边风。
被他的热气撩得耳边发痒,柳荃嗔怪地说:“作怪,我又没去看榜,哪里知道是谁?”
“嘿嘿,是殷俊!”齐誉得意的一笑,又道“你看,我比他厉害!”
“你呀!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和他较什么劲呀?唉……之前都跟你解释过了,你怎么还揪着这事不放呢?”柳荃无奈地一叹,道。
“娘子不要误会,其实我本不想理他的,可他非要约我在考场上比比,你说,我又岂能怕了他?。”
柳荃见丈夫乐在其中,哪有半点不想理他的样子?
“他还什么大才子呢,呵呵,不过如此而已!”齐誉一脸舒爽地笑了起来。
“好了,知道了,你是最好的,这总行了?”柳荃很善解人意地做出了总结。
这句话听起来真是舒坦呀!
舒坦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齐誉讪讪地一笑。
“娘子,你觉得咱家的麦苗是谁家祸害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关于这事我早晚都会打听出来的。”
“哼,一些蝇营狗苟之辈,若是被我采得了证据,一定去找二舅协助告官!”齐誉气咻咻地说。
柳荃却道:“你接下来还有府试要考,千万不要为此分心,否则就是因小失大了。”
对,考试为重。
回家之前曾听二舅说,府试定在了后面的四月份,时间确实紧迫。
只有府试通过了,才能取得到童生身份,若是折戟,下一科还得从来。
也就是说,现在的成绩并不能说明什么,这才一半呢!
要知道,殷俊是因为污卷才落后自己的,若想在府试中再度压过他,不可能再靠天公作美了。
简而言之,就是要用功读书!
……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齐誉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大家小姐似的整天蜗在家里攻读。在这期间,除了柳荃向自己索要了一副大字送人之外,其他再没有什么琐事了。
相比之前,现在家境已经有了大幅提升。
因为,家里不缺银子了。
周氏认为,儿子是吃了一品状元鸡之后才变聪明的,所以在平时要多吃鸡。
于是,柳荃买来了几只大公鸡,边养边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20章 祭祖风波
清明时节雨纷纷。
齐家祖祠终于得到了重修,并在清明节之前完成了,清明是要祭祖的,所以时间上不能耽误。
省略不祭了?
谁家也不敢这样做,那会被人骂是数典忘祖的。
重修祖祠是操心受累的活,族老们全都礼让三先,说自己德薄,不能担此重任。
族长齐竹常虽然拦下了这个活,却又托病不出。于是,这事又落到了齐秋川的身上,他倒好,才干了一天的活就说自己闪了腰。
后来,碍于压力,不得不轻伤不下火线了。
齐誉:你们都是属泥鳅的!
在整个修葺的过程当中,柳荃还拉拢了几个齐家人共同监督采买。待到完工算账时,每一支才摊了不到四两银子。
账目没办法做假,柳荃是识字的人,还略通计算,没一个环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齐秋川夫妇更像是吃了几头绿头苍蝇似的,天天拉着一张苦瓜脸,尤其是在算账时,发现居然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脸色更是如丧考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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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杏花雨轻轻落下,齐家的族人都各自打着油纸伞来到了祖祠。
本来是不让周氏来的,她却要坚持同来,没办法,柳荃只得搀着婆婆同往。
按照传统,祭祀祖先是家族内男子的事,女子是不能进入祠堂的,除非是皇上御封的‘国夫人’,否则就只能在堂外远远观礼。
相比齐家其他两支卓越的开枝散叶能力,齐誉家的一脉单传就显得有些凋敝了,尤其是在这种场合,直接就是比较男丁的时候。
闲言碎语沿耳袭来,柳荃过门也有半年多了,却一直没有显怀,这是何故?
周氏幽幽一叹,语重深长地对媳妇说:“你也看见了,人丁不旺就会处处受人白眼,你可要多争争气了。我做娘的,本不该过问你们俩的私事,你和我说说,是不是阿瞒那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柳荃红着脸说:“没有,他……挺好的。”
“挺好?”周氏点点头,又压低了声音说:“这么说的话,那就是你有些疏懒了,要想让男人多这念想,你就要多用点心思才行,呵呵,回头娘就把经验告诉你……”
齐誉自然不知道她们婆媳的小秘密,现在正听从着族长的调遣排队。
优越感还是有的,自家可是齐家的长支,虽说人丁不旺,但依照规矩是要排在最前面的。
这就是长子孙的象征性。
齐誉一脸笑意,有一种做鸡头般的领衔感。
齐家男子按照辈分和长幼依次排好长队,然后在族长的带领下庄重肃穆地鱼贯而入。女眷们则是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嗡嗡议论着。
齐竹常作为族长,主持着祭祖各种的礼仪,他先是干咳一声示意安静,然后就念起一篇裹脚布般的冗长祭文:“维,……某等谨以清酌庶致馐祭于列祖列宗灵席前曰:呜呼……太公鱼台,莅于渭水,吾齐家乃姜氏后裔……伏维尚飨。”
和往年一样,先从齐姓源于姜太公说起,以此来增加一下家族的自豪感,然后就是一通悲伤感慨,缅怀先人。
也不知道这篇祭文谁人所写,从小到大每年都是反复的念,都快要背熟了。
焚了祭文,族长祭拜道:“祖宗保佑,齐家子孙丁财两旺。”
而后就是孝子贤孙们依次上供,烧香,磕头,嘴里说些讨吉利的话。
齐誉站在最前面,又是个读书人,各环节的礼仪都做得有板有眼。末了,他还特地画龙点睛的求了一句:“保佑吾金榜题名!”
女眷们又开始议论了,谁家的祭品丰盛,谁家的男丁穿着体面,谁人磕头作揖最为标准。
鲍氏貌似无意地挤到了柳荃身前,对另外一小媳妇阴阳怪气地说:“我听说呀,某家养鸡都是只喂公鸡,不养母鸡,哼哼,这估计是怕养了母鸡下不了蛋?”
这句含沙射影的话连周氏都听懂了,柳荃自然更加明白,重修祖祠时自己做了监工,搞得他们家没落到好处,估计是憋了一肚子的闷气。
省得虽然是公中的钱,但自己家也要跟着均摊的,这是直接牵扯到自家利益的事,柳荃自然不会放水。
况且,还有其他原因,她对这位叔伯家只有憎恨。
“虎生一子能拦路,耗子一窠空喂猫,娘啊,祖宗一定会保佑咱家生养好儿郎的。”柳荃朝着祖祠拜了拜,对婆婆说道。
鲍氏共育有五子五女,繁衍能力巨强,也占尽了人多的好处,还时不时地欺负一下村里的老绝户。
相比母鸡,耗子的暗讽更加难听。
“你说谁是耗子?”鲍氏转过头来,恶狠狠问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就怕有人愿往这方面靠了。”柳荃双手叉腰,一副不弱于人的样子。
“我早就看不惯你了,你个小娘们家的爪子伸得还挺长,不就是修个祖祠吗,你居然还要卡住账目!”吐出憋在心里的话后,鲍氏大舒了口气。
柳荃指了指祠堂,睨了她一眼道:“什么叫不就修个祖祠?说这话可是大不敬,祖宗可都在这看着呢,说这话小心六月天遭雷劈。”
“你说清楚了,谁遭雷劈?”
“我说的是不肖子孙呀!”
“……”
两女的对骂声越来越响了。
族长也终于忍不住了,吹胡子瞪眼地吼了句:“现在正祭祖呢,都给我消停着点。”
柳荃却不以为意,言笑晏晏地转过头去和婆婆唠嗑,丝毫不理会族长的呵斥。而鲍氏,她本想撒撒泼、发发威的,此时却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波澜貌似平息了。
然后就是分祭肉、祭果。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男丁多的分得多,女眷是没有的。齐誉现在没有儿子,就只领了自己的那一份。
齐秋川家就不同了,他儿子多,分了一大堆,噘着的嘴都可以栓住一头驴了:“现在岁数大了,力气小了,都快拿不动了。”
就在这时,鲍氏的小女儿突然气喘吁吁地跑来,惶惶然喊道:“爹,娘,你们快去看看,咱家鱼塘里的鱼全都翻白肚子了。”
“啊!”
噗通一声!
齐秋川怀里地祭肉都落在了地上,他顾不得去捡,撒腿就跑了。鱼塘是他家主要的经济来源,鱼死了就是钱没了!
“才刚撒下的鱼苗,怎么就死了呢?”鲍氏再没心思斗嘴,自语了一句后,也随丈夫奔去了。
柳荃嘴角带笑,淡然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祭祀完毕,各回各家。
归途中,周氏唠叨了一路子,回到家里后就摸着肉脯苦叹道:“阿瞒呀,娘不是在乎这点肉,可一听到人家拿得肉比咱家的多,我这心里头就堵得慌。你看,别人家都是鸡飞狗跳孩子哭,咱家却是一片素净,你不觉得这少了点人气吗?”
齐誉见妻子脸色发红,忙道:“娘啊,这段时间我不是忙着读书嘛,倒把这事给忘记了,不过您老放心,儿子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听了这话,周氏才满意地点点头:“读书虽是正事,但孩子也不是小事,不能偷懒的。”
不能偷懒?
……
齐誉听得耳根子发热,忙寻了个读书的借口,故意躲开了老娘的道理轰炸。
虽在西屋里读书,却也听到了她们婆媳俩在院子里嘀咕着什么。
唉!估计又是关于孩子的事。
吃晚饭时,齐誉就感觉到了诧异。
“娘,今天怎么不吃鸡了?”齐誉看着一碗未知肉,不解道。
“天天吃鸡难免会腻,要经常换换口味才是,快!趁热吃。”周氏慈祥地笑道。
“好……”
这肉挺奇怪的,咬起来筋道十足,没有一点骨头。至于味道嘛,由于加了很多药材,感觉有点苦涩。
见她们都不动筷子,齐誉也道:“你们也吃!”
“吃!”
婆媳俩应着,但都只是做做样子,却没有去夹一块。
什么叫盛情难却,今晚的气氛就是了,一大碗未知肉全都进了齐誉的肚子里,直到吃完时还不知吃得是什么,只留下了满嘴的药材味。
这天夜里,齐誉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全身发热也就算了,可问题是还浮想联翩。
柳荃今天没有再做针线活,早早地洗漱了之后就躺在了床上,留下了一抹玲珑的背影。
好像知道今天才猛然发现,娘子的身材竟然如此诱人!
窗外的春雨依旧,正如诗所云: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在这个宁静的夜里,周氏失眠了,但当她听到西厢房里传来的动静后,才满意地睡下了。
奋战了一夜的齐誉次日时依旧是精神抖擞,看来最近的公鸡肉没有白吃,身体确实比以前健壮了许多,感觉再跑个十公里都没问题。
看着一脸倦色的娘子,齐誉笑了:“娘子,你若是心急可以和我明说嘛,干嘛非要用这些特殊手段呢?”
柳荃红了脸,声如蚊蚋地说:“这都是娘的想法,她是太想抱孙子了……”
“……”
“哈哈,感觉还挺好的。”齐誉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了一下依旧十足的精力,又好奇道:“昨天晚上我到底吃的什么?”
“娘说,吃什么补什么……”柳荃抑制了羞赧,又道:“那药是从东村刘老根家买来的,村里人都说他的药很管用。”
刘老根?
记忆里,这老头是个给牲口看病的兽医,据说他对母猪如何多下崽挺有研究的……
莫非……细思极恐!
“娘子呀,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虎狼之药虽能助兴,用多了也是会伤身的。”齐誉抹了一把冷汗,心道:看来还是吃鸡保险呀!
一家人吃了早饭,然后各忙各事,周氏去找张二婶唠嗑,柳荃则是忙做针线活。至于齐誉,依旧是继续苦读。
休息时,他就在院子溜达溜达,也顺便做上几遍眼保健操。
一瞥,却见院子里多出了一筐山栗子。
周氏恰巧回来,解释说:“这是棺材铺的钱掌柜送来的。”
钱掌柜?
之前因为棺材的事闹得不愉快,自己还拿菜刀怼过他,现在怎么还送东西来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21章 前因后果
寒门仕子科举篇第021章前因后果对于钱掌柜的突献殷勤,齐誉保持着谨慎的态度,这风向标转得太快,有点匪夷所思。
他以德报怨?
这不符合逻辑,他真若有这么高的觉悟,也不会办出一货卖二主的荒唐事了。
周氏却道:“他来的时候谦恭有礼,看样子是想化解之前的矛盾,咱两家也没什么大仇,不如各退一步,就这么过去。”
母亲说得虽是大道理,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齐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对这种无事献殷勤者,更要警惕。
柳荃支支吾吾地,对此似乎不愿意多说。
“娘子,你告诉我实话,要不然我静不下心来看书。”
“好!不过我说了之后,你千万不要生气,更不能因此耽误了学习。”
“好!”
柳荃娓娓道来,说得波澜不惊,但在齐誉听来,句句却都是语出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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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钱掌柜也算不得坏人……”
原来,棺材风波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里头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在最初退棺材的时候,钱掌柜本来是不想刁难的,退了也就退了,不赚这笔银子就是。谁知齐秋川过来撺掇,才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最先,齐家认下了棺材的账,但随后,柳荃又合理的把棺材用到了严夫子的丧事上,巧妙地化解了债务危机。
齐秋川在得知后就不乐意了,他急忙找到了钱掌柜,然后献出一货买两主的主意。钱掌柜也财迷心窍地这么干了,只不过后来弄巧成拙,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后来,齐誉摘赏成功,还得到了庾大人的的赐字,钱掌柜这才意识到齐家真得变了,如果再闹下去的话,就会更加难以收场。
于是,他就托人过来说和,而柳荃也表达了和解的善意。
直到有一天,钱掌柜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被利用了。
那天晚上,在他丈量某家墓穴回来的路上,发现了正在齐誉家地里拔麦苗的鲍氏,她大骂钱掌柜是个老蠢驴,连副棺材都不会卖。
还说这是错失了压垮齐誉家的最好时机,否则,这些地又要变成自家的了。
钱掌柜恍然了,齐秋川这把他给挡枪使了……
又过两天,柳荃来了,她还带来了齐誉的一幅字——《将相和》,说是希望两家不计前嫌,重修于好。
有了顺势的台阶,岂有不下的道理?
钱掌柜很懊悔,于是就把那晚看到的告知给了柳荃。他还说,自己被利用了还蒙在鼓里,这实在是太窝囊了,以后若抓到机会一定会报复的。
可是,他却想不出该如何报复。
柳荃从善如流地给他提示了一句:齐秋川家有个鱼塘。
于是,齐秋川家的鱼就翻过来了。
至于这一筐山栗子,应该算是钱掌柜对赠字的回礼。
“齐秋川?哼!”
齐誉气得咬牙切齿,他是真没想到,这些事情居然有这样的前因后果。
柳荃忙劝道:“本不想告诉你的,你非要问,莫不要因为一时的气愤耽误了学习。”
齐誉冷静下来,道:“娘子放心,我不生气,但一定会奋发图强的,等咱家真得变强盛了,我看谁还敢这样欺负!”
“这样想是对的!”柳荃嘴角一勾,一脸平衡的道:“他家祸害了咱家的庄稼,但他家的鱼也死了……。”
周氏被刻意避开了,自然不知道这些,她嘴里还叨叨着:“他二叔也真是小气人,死了那么多鱼,也不说送两条给咱家吃。”
……
再说齐秋川,事后他找了个明白人检验了鱼塘,得出的结论是水质受到了污染,具体是污染那就不知道了。
包含齐秋川夫妇在内的所有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在蓄意报复。换句话说,这件事一定是仇家人干的。
可是,这不露面的仇家会是谁呢?
分析过后,齐秋川居然首先排除掉了齐誉家,以及本村的所有人。
哦?为什么?
齐誉感到茫然:就这样被无视了?
柳荃觉得困惑,她都已经做好了两家对骂的准备了。
善于打听消息的张二婶说出了这其中的缘由:鲍氏的三儿子齐元力,不久前时祸害了西村的小姐,这鱼塘的事,估计就是女方那边的人干的。
并强调,这是典型的报复行为!
噢……这逻辑合情合理,没毛病。
带颜色的花边消息向来传得最快,这事不出一日,村里的所有人都听说了。
齐秋川的三儿子果然不是个东西,这不,报应来了!
齐誉一笑而过,佯装不闻不问。
还是要以学习为主,后面还有府考,时间紧迫呀。
为了提高学习效率,齐誉还特地画了一张殷俊的小像,每当自己困得眼皮要打架时,只要瞅上一眼,电量不足的状态就会变为满血复活
柳荃则是忙着地里的活,麦苗是救不回来了,但地也不能就这么空着,于是就改种了些蔬菜。
种完了时蔬,她又到集市上扯来了几尺布,给相公再缝制几身体面的衣衫。现在家里有钱了,再也不用刻意去买最便宜的布料了。
府试和县试不同,是要到府城去应考的,在乡下人的眼里,府城是一座非常大的城市,自然不能穿得太寒碜了。
齐誉特地嘱托娘子,集市上帮他买了一把折扇回来。
现在春寒料峭,哪能用到扇子?
齐誉神秘一笑,也不多做解释,心中却想到了和殷俊初见时的情景,那小子不就喜欢拿把折扇装高雅吗?
自己能做的,似乎只有比他更高雅才行!
这就是道具的重要性,一句话,不图凉快,只图畅快。
……
村里人都知道齐家大郎现在正在备考,所以左邻右舍没人过来打扰他,耽误学子的温书就是间接地毁人前程,
不光是道家人,书生也有闭关一说。
但是,凡事也有例外,还真有不识趣的人这时候来了。
这天上午,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前来求见齐誉,柳荃以相公正在用功不便见客为由婉拒了,那个管家倒也没说什么,留下一张请柬后就告辞离去了。
吃午饭时,柳荃拿出了请柬给相公看。
打开后,只见上面写着:齐誉台鉴,懿范染耳……诚邀过府一叙。落款:孟岚山。
另外,还注明了相邀的地址,永川府的府城某地。
首先,这位先生对自己直呼姓名,这明显是一副以长辈自居的口吻。可思来想去,实在想不起这么一号人物,周氏和柳荃也先后摇头,表示不认识。
自家是乡下的小农之家,八竿子也打不到府城那里的人脉去。
那么,这位孟岚山是个陌生人就无疑了。
可是,他是‘谁’呢?
“这封请柬的措辞考究,想那孟岚山一定是个读书人。”
柳荃笑了笑,道:“说不准是被你遗忘掉的点头之交,反正你也要到府城考试,既然顺路,方便时不妨去拜访一下。”
“嗯,也好,若有时间我就过去会会他,也不算失了礼仪。”齐誉想了想,应道。
……
时间一天天过去,府试的时间也逐渐临近了。
府城属于是州府级别的大城,位于整个辖区的中心地带,对于齐誉而言,那里还很陌生。
保险起见,妻子催促相公提前出发,莫不要把时间算得太死了。
去府城约有两百多里的路程,又不是熟路,早走一些确实比较好。
虽然齐誉一直强调轻装便行,但柳荃还是给他打了个很丰满的包袱。
路上吃的,日常用的,一样都不带少,就连换洗的衣服也准备了一大摞,足够他穿得了。
穷家富路,这是人之常情。
柳荃特地取出来二十两银子让相公带在身上,出门三里是外乡人,在外地最怕的就是因为没钱而受到难为。
有钱心不慌,到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去府城的路上是要经过县城的,周氏得知后就提醒道:“在县试时,你的两个舅舅都照顾了不少,你又是吃又是住的,他们多出了不少的花费;这次你在经过县城时,记得买点东西过去坐坐,也好让你两位舅母不说闲话。”
齐誉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就答应了。
行李这块,除了衣物之外,齐誉还把画笔和颜料都放进去了,反正也不重,一起带上。
去一趟府城很不容易,不如顺便考察一下书画市场,万一自己没考中,也要想办法生存,卖字画就变成重中之重了。
若是有运气,碰到个合适的卖家,或许还能赚点路费钱。
每逢儿子考试,周氏就开始紧张,她所能做的也只有给祖宗多上香了,也好让地下的死老鬼拿了好处多保佑一下儿子。
此外,周氏还认为,一品状元鸡是必须要吃的,县试时儿子就是因为吃了这道菜,才变得头脑灵活的,一次就考过了。
吃鸡前,齐誉特地闻了闻,在确认没有‘大补药’之后才放心地吃了起来。
柳荃一怔,恨不得抽出手来扭死他。
……
春眠不觉晓,这日天还没亮,齐誉就一大早起床了。
今天天气很好,是时候动身了。
早餐依旧是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这已经成了齐誉出远门前的固定饭食。
“快走,别看了。”
“嗯……”
影影绰绰的大门外伫立着两道守望的身影,齐誉背着书篓边走边回头,直到真得看不见了,才定住心神大踏步赶路。
按照原定计划,先去大舅坐坐,然后再到二舅家落脚,最后才转去府城。
大舅舅正忙着生意,确实招待不周,齐誉也很识体得没有多待,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之后就直接去往了二舅家。
周大水和曹氏见外甥前来都非常地高兴,也很热情地招待了他。
“阿瞒呀,下次来时不要再拿礼物了,把这钱省下来读书用更好,这叫好钢用在刀刃上。”
曹氏看了看丰盛的礼篮,笑道:“你就会瞎操心,外甥可是有本事的人,随便画幅画就能赚到银子,还会缺钱吗?”
周大水眼睛一瞪:“你懂什么,外甥现在还是一介白身,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可是听说了,这科举路越往后花钱就越多。”
曹氏的笑容僵了僵,低头不做声了。
这一席话,齐誉听得很温暖,急忙谢过舅舅的提醒。
“二舅,你来看看这张请帖,你认识的人多,有没有听说过这位先生的大名。”
“嗯……咦!孟岚山!阿瞒,你什么时候结识了文竹先生?”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22章 文竹先生
寒门仕子科举篇第022章文竹先生文竹先生?
真得不认识!
见外甥确实一脸愕然,周大水便道:“文竹先生可是位大人物,即使是知府大人被他邀请,也会立即前往,你倒好,竟把孟府的管家拒在了门外,这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哦……
孟岚山究竟是什么人,面子居然这么大?
“我只是个微末小吏,对于这些大人物的事了解的不多……就说说我知道的一些。”周大水呷了口茶,开始娓娓道来。
传言,这位孟岚山是当朝的进士出身,学富五车,放官时因得罪了朝堂大员,苦苦轮候了一年一更后,才放了他一个九品小吏。
他很气不过,通过关系取消掉了吏部的任命,而改进去了太医院执事。
对此,皇帝是同意的!
孟岚山出身于医学世家,医术精湛,很快就在太医院站稳了脚跟,并在几次危重病症的救治中展示了起死回生之术,终于力压同僚坐到了御医的位置。
先帝爷在世时还曾赞其曰:一代杏林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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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和御医虽一字之差,地位上却相差千里。御医是只给皇帝、皇后、皇子等尊贵人看病的,而太医的患者群就低档许多了。
官场浮沉多年之后,孟岚山的名声越来越大了。
一来是他医学的精深,官吏们都想与之交好,这漫漫人生路中,谁敢说自己这辈子没病没灾的呢?还有就是,他的儿子当下已经科举入仕,现任大理寺寺正一职,可谓是年轻有为。
综合来看,孟家算得上是众官吏眼中的热灶,所以门庭若市。
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大,孟岚山便号文竹先生自居,平日里研究一些丹青绘画,尝以此为乐。
据官场上的传言说,孟老的交际甚广,亲王、宗室、勋贵、朝臣,都与他都相交甚密,人缘不是一般的好。
福兮祸所伏……
转折点发生在去年,已入耄耋之年的孟老太爷驾鹤西去,按照惯例,孟岚山丧父是要向皇帝请丁忧折子的,也就是辞官回家守孝。
丁忧去职,古来有之。臣子呈上一篇深情之词,缅怀自己的严父慈母,悲恸之下就说要辞官回家而结草为庐,守孝三年。
而皇帝呢,一般都会选择‘夺情’,所谓的夺情就是不批准并且挽留一番:国家还需要你发挥热量呢,你可不能弃朕而去呀。
于是乎,君臣两人就像唱二人转似的,表面上客套一番。
一般来说,皇上都会以大义为先为由来否决掉大臣的丁忧之请。
然后就是再丁忧,再驳回,事不过三,第三次就是定论了。
在这个过程中,还隐藏另外的一层意思,那就是看皇帝对这个臣子是否满意。如果满意,基本上就是三次夺情,继续留任。如果是不满意嘛,那就是:爱卿呀,朕被你的拳拳孝心所感,就准了你……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孟岚山的请丁忧竟然没有一次夺情,直接批准了。
有人说,这是皇帝对孟岚山结交朝贵产生了不满,所以才没有夺情的。也有人说,皇上被丁忧折子上的言辞感动,于是就成全了臣子的孝心。
猜归猜,但谁也不敢过度的妄揣圣意,想想是可以的,但是不能说出来。
就权势上的标准来说,孟岚山似乎就是个日薄西山的老人了。
孟岚山回到了故乡永川府,在这里过起了他的丁忧后的生活。
在齐誉单方面看来,自己和这位老大人算得上是老乡,可是老乡归老乡,自己和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他邀请自己又是什么缘故?
虽然受宠若惊,但心里头却是惴惴不安。
周二舅则认为,和这种大人物结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完全不必担心。
想想也是,自己现在一介白身,即使想被人家利用也不够格呀,如果真被利用,那倒还说明自己有价值了。
至于到底如何,也只能见面的时候再问了。
按下这事不提,周二舅开始为外甥的行程操心了。
也巧,县衙里刚好有一个同僚要去府城公干,于是,齐誉就搭了一班公务员的顺风车。
这不仅省了脚力,还不用花钱,二舅的此举真是太明智了。
齐誉也不小气,途中吃饭时给那小吏多加了几道菜,也算是作为答谢了。
到了府城之后,二人就做了别,各忙各的去了。
下车后,齐誉极目瞭望,不禁为之一呆!
呵,不愧是府城!
相比县城,府城更加的恢弘大气,道路四通八达,行人往来如织,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齐誉没心思闲逛,先要忙办正事。
先要到府衙的礼房报到,然后再由经承大人核对身份,无误后才会发放准考的浮票,也就是拿到了准考证。
做好了这些,就要着手解决住宿的问题了。
现在,有两种选择。
第一种是去客栈投宿,简单直接,但要花费不少银子。况且现在正逢开科时间,各县的考生云集到此,客栈的价格也有上涨。
第二种则是去寓馆寄宿,寓馆属于官府开设的场所,主要用于公事上的接待,但每逢科考时也会对学子们开放。费用上来说相对经济实惠,是客栈价格上的一半。
齐誉想了想,还是去住寓馆,二舅不是说了嘛,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能省则省。
经路人指引,费了些周折,终于寻到了寓馆的所在。
管事的小吏在核对了齐誉的浮票后,便懒洋洋地说:“二层、丁字房、乾号床、上上铺。”
这一连串的定位词听得是耳朵发麻,齐誉忙找了个笔写了下来。
略一琢磨,就感受到了其中的韵味,似乎这住宿的条件不太理想呀。
呵,还猜对了。
才推开那扇门,就一股令人陶醉的气味扑鼻而来,鞋子里的、袜子上的、还有各位赤脚大仙散发出来的……
咳咳!
这种感觉还真有些熟悉,像极了后世大学里的男生宿舍。
不过,大家都是公平的,自己也是一路风尘,同样没有洗脚。
子曰: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难闻了。
“小可齐誉,见过诸位。”
“久仰久仰!”
久……仰?咱们认识吗?
寒暄了一阵儿后,就安静了下来,然后各忙各的。
这时,一个体态魁梧的年轻书生走了过来,自来熟的自我介绍道:“在下戚景,齐兄多多指教。”
“不敢当,兄台客气了。”齐誉定睛一看,却见这位仁兄面如脸盆,眼如铜铃,比杀猪的屠户还要强壮。
你来我往的介绍之后,二人就攀谈了起来。
戚景祖居是山东,前两年迁徙到了永川府,属于是半个外地人。他祖父曾为参将,受家庭影响,他也学了些武艺,在文人中算是比较另类的了。
齐誉却认为,就他这副身板,不考武举才是浪费。
戚景却不这样认为,他祖父说,太平盛世是文人的天下。
“没想到寓馆的环境竟然这么差,这也能接待公事?”齐誉看了一眼斑驳的破床以及瘸腿的板凳后,感慨说道。
“齐兄有所不知,寓馆也分上中下三等场所,第一等是用来接待贵宾用的,布置考究典雅怡然。第二等是接待普通典吏用的,中规中矩构置齐全。第三等就是用于接待闲杂人等的了,比如说服徭役的百姓,或者是咱们。”
原来如此!
在官府的眼里,考生们和一堆闲杂人等并没有什么区别,即使被刮目相看,那也是高中之后的事了。
戚景很健谈,性格也很豁达,给齐誉一种忠厚实诚的感觉。
又聊了一会儿,二人各忙各的去了。
考生们大多都是看书,临阵磨枪这一套古今通用。
齐誉先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衣衫,这才感觉轻松下来,只是洗澡水太凉,害得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晚上也很难熬,冷嗖嗖的也就算了,还时不时的有人出入茅厕,那哗啦啦的声音伴随着气味传来,真想高歌一曲:夜来香……
还有就是,戚景的鼾声如雷,轰炸着各人的耳朵。
不过,有意见也没人敢说,这厮长得五大三粗,万一把他给惹毛了,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齐誉才刚睡安稳,天就亮了,之后又传来了洗漱声和出恭声。
算了,不睡了,吃东西去。
寓馆门外便有卖早餐的小摊,齐誉坐下后先点了吃的,然后就借机向小贩打探,询问去孟府的路径。
“多谢小哥指点!”
“公子不必客气。”
府城的东西就是贵,一碗清汤面就要二十文钱,若在村里都可以买到半只鸡了。
沿着府城的中心大道直走,没多远就到了孟岚山的故居。
这是一座构筑恢弘的府邸,青砖琉瓦,斗拱飞檐,看起来很有气势。
门房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家丁,他接过了拜帖后,就让齐誉先在门外等候。
齐誉有点紧张,忙把该注意的礼仪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而后又整了整衣衫,很规矩地站在那里。
大门再次打开,老家丁做了个请的姿势:“齐公子请。”
“有劳大叔!”齐誉故意落后半个身位,一脸谦恭地姿态。
和想象中的不同,这府邸内部并不奢华,反而朴素静雅。
院子里几棵盛开的桃花树,正飘溢着淡淡的幽香,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南风吹来,拂掉了树上几片花瓣,然后蹁跹地落在了石桌上,一旁端坐的那位老人轻轻一扫,桌面又恢复了洁净。
他一身素袍,五十多岁年纪,鬓发斑白淡雅洒脱,给人一种和光同尘的感觉。
老家丁见齐誉两眼发怔,急忙小声地提醒道:“这位就是我家老爷。”
“哦……晚生齐誉,见过孟老大人。”齐誉急忙行礼。
“齐誉?”孟岚山扫了他一眼,笑道:“公子不必多礼,老大人的称呼有些生硬,你不如叫我文竹先生。”
“是!先生!”
“坐!”
齐誉谢过,侧着身坐下了半个身位,拱手道:“承蒙先生垂,赐下邀帖,小子本应闻召即来,无奈现下正临近府考,所以才耽误了一些时间,还望您老多多见谅。”
“你要参加府考?”孟岚山又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么说,你还是个没中过童生的白身。”
“晚生天资愚钝,让先生见笑了。”齐誉尴尬地笑了笑。
这时,一个侍女低眉敛目地端上了茶,然后又规规矩矩地退去了。
“请用茶!”
“谢先生!”
孟岚山淡淡一笑:“你可知老夫何事寻你。”
齐誉摇着头:“晚生不知。”
“一统江山!”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3章 府试开始
一统江山?
那不是自己之前作过的一幅画吗?
但是,当时的落款用的是笔名呀,这位老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孟岚山呵呵道:“你不必紧张,其实老夫很欣赏你的画技,邀你到此并无恶意。”
齐誉这才放松了一些,重新挂上了笑容。
“呵呵,年前时在赵知府的寿宴上,曾见庾海赠了一幅《虎啸图》作为贺仪,老夫酷爱丹青,见到第一眼时就喜欢上了,于是就厚着颜面夺人所爱给讹过来了。”
齐誉一怔,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那幅素描居然这样转来转去,最后却落到了孟岚山的手里。
可是,他又是怎么猜到自己身份的呢?
“晚辈胡乱涂鸦,让先生见笑了。”
“不然,你的画风独树一帜,与传统画技截然不同,确实不凡。只可惜那幅画固色不佳,时间一久就变模糊了。”
铅笔不是彩墨,很容易褪色,这也是自己之前所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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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孟岚山捋须而笑:“之前时,我很想知道那幅《虎啸图》是谁做的,于是就在元宵节时去了一趟蓝山县,也恰好碰到了一场拍卖会。会上有两幅画,一幅为《仕女图》,一幅叫做《一统江山》,老夫第一眼就认出这两幅和虎啸图出自同一人之手,于是我就拍下来了。然后我就顺着打听,就探到你的家门上了。……你就是那位兴言先生,是也不是?”
齐誉被问得发懵,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素描和彩绘竟然落入到同一人之手。
“回先生,我是因为怕画得不好而被唾骂,所以才采用的笔名,我一介白身,怎敢以先生二字自居?”
“我也没有想到,在绘画上有如此造诣的人,竟然会是一介白身。”孟岚山语气突然一凝,威严又冰冷地哼道:“齐誉!你可知罪?”
汗!怎么突然翻脸了?
齐誉大骇,流着冷汗急忙拜道:“啊……晚辈实不知哪里得罪了先生,如果有,也是无心之失,还望文竹先生息怒。”
“呵呵,现在知道害怕了?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孟岚山双目如电,一脸威严。
“大人明鉴,齐誉绝无冒犯之心,实不知哪里做错了什么……”
“先起来!”孟岚山收起了气势,又重新挂上了和蔼。
齐誉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小心谨慎地回到了座位上,背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
“你那幅《侍女图》也就罢了,可那幅《一统江山》却有大问题!一统江山这种名称也是你能起的吗?这句话除了九五之尊之外,谁敢妄自乱写?你竟然还敢画出来!若真碰上个过度解读的人,你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原来如此!
自己都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没想到还是撞到了枪口上。还有就是,本以为自己糅合的原主的记忆,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实际却自以为是了。
另外,后世残留的思想在当下绝不能乱用,否则很有可能自己作死。
“那幅画……”
“已经被老夫烧掉了。”
烧了?
听明白了,这是文竹先生刻意在保护自己。
齐誉再拜:“多谢先生救我!”
孟岚山虚手一托:“起来说话!”而后,他又道:“我帮你是因为惜你这个才,也算是想和你落个缘分。此次邀你过来呢,是有事相求。”
齐誉忙道:“先生尽管差遣,只要是齐誉能够办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老夫想请你帮我作幅画。”
又是作画?
这可是……要命的买卖。
齐誉连连摇头:“经此一事,学生再也不敢再动画笔了。”
孟岚山摇摇头,笑道:“你也不用一副惊弓之鸟的心态,我今天之所以告诉你,点拨你,并不是让你丢弃画笔,而是要告诉你,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去犯了忌讳!你听懂了么?”
“晚生懂了……”
“呵呵……孺子可教也!”孟岚山重新露出了和煦地微笑,又道:“实不相瞒,老夫的长子现为大理寺的寺丞,他想送一位贵人贺礼。所以,我就想让你绘一幅好画,为礼物锦上添花。……嗯,我出一百两银子,也算是对你的报酬。”
一百两?
齐誉感觉自己的血压急剧上升。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横财,一惊一乍,都快把自己搞晕了。
“先生帮了我,我自当回报,这报酬绝不敢要。”
“这是两码事!我救你是因为惜才,而你帮我属于是手艺,这点钱你收下便是。你若真能画出好的作品,对我的家族也有好处。”
说罢,孟岚山便摆了摆手,命管家送上现银,却丝毫不理会齐誉的迟疑。
这白花花的银元宝,看起来真是诱人啊!
但是,还是不敢要。
“呃……晚生现在正面临府考,实在挤不出时间来绘画!”
“无妨,那就等你考试过后再画不迟。”
齐誉谨慎道:“……不知这幅画有什么要求?”
孟岚山想了想,道:“至于要求,不能太过庸俗,最好能够体现出我朝的锦绣河山。”
河山画?
从古至今,擅画河山的巨匠不知凡几,名家大作更是多不胜数,自己虽然擅长彩绘,但单凭造诣上来讲,还差得很多,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还有就是,孟岚山不仅博学,还深谙画道,他的要求绝不一般。
除非能够另辟蹊径,否则实难做到出彩。
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即使能力做不到,也不能不尽力一试呀。
“你现在要参加府考?”孟岚山自言自语了几句,又道:“也罢,既然你我逢缘至此,那我就指点你一二。”
齐誉闻言大喜,急忙起身致谢。
“决定考试成绩的因素有许多,除了自身的学识之外还有外因一说。比方说,主考官的评判理念以及答题的技巧等等。”
对于这些,齐誉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请先生赐教。”
“嗯,默写之类的题目自不必说,考得都是些记忆力而已,但杂文和策论不同,不仅要摆明立场,还要论点鲜明,否则,就算不得是好文章……”
齐誉全神贯注地聆听,生怕漏掉其中一字,这些学问是书本上学不到的,更不是严夫子那种乡下秀才所能教授到的。
弥足珍贵。
“至于考官的理念……知府赵明玉乃是商贾之后,他年轻时曾因有商家的背景而受到过排挤,这也造成了他在施政上的偏激。他这个人重商重利,作风更是凌厉果断。”
“晚生……明白了。”
……
这种指点,比那一百两银子还要珍贵。
说完了这些,孟岚山便轻轻端了端茶杯,齐誉忙致谢告退。
离开孟府时已是中午,齐誉在路边摊上随便吃了些东西,然后准备返回寓馆。
此行可谓收获巨丰,不仅得到了大儒的指点,还赚到了一百两银子。
就如二舅说得那样,和文竹先生这等人结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看来真是如此。
突然,耳边忽然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殷大哥,你瞧他那得意的样子,还以为是捡到宝了呢?”
“原来是齐誉呀,小人得志而已!”
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
齐誉忍着牙酸回头去看,却见是叉腰的柳锦程和手摇折扇的殷俊。
当下,他两个正从客栈中走出并和自己擦肩而过,正往北去。
齐誉看着路径实况,讽道:“一条鸾凤往南飞,两只烤鸭朝北走。”
烤鸭?
殷俊的笑容僵了僵,摇着折扇哼道:“我没心思和你拌嘴,咱说正事。县试时是我运气不好,让雨水给污了卷子,所以才落后于你的。这次嘛,你不会再这么幸运了。”
“是吗?”
唰!
说罢,齐誉也打开了自己的折扇,然后覆在背上轻轻拍动,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呃……
柳锦程一脸愕然,这……早知道自己也带上一把折扇了。
“别不多谈,咱们考场上见!”殷俊见他骚包得恶心,就更不悦了,甩袖子离开。
柳锦程也哼了一声,随之而去。
看来殷俊还是不服输呀,这是想要在府试中扳回一城。
这可不行!
得赶紧回去复习去,要不然,就被这厮给落下了。
至于小舅子,要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谈谈,问问他,为什么偏要和殷俊混在一起?
随着开考日的渐渐逼近,寓馆里的气氛也紧张起来了,朗朗的读书声更是不绝于耳。
“子曰:……”
“经云:……”
“嗟呼!……”
所有人都在做着最后的冲刺,临抱佛脚,不敢懈怠。
戚景比较另类,他并没有背诵经典,而是默诵佛经。
他的身板本就魁梧,朝那床榻上盘腿一坐,很像是一尊活佛罗汉。
“戚兄,你为何背诵杂书?”齐誉禁不住好奇,问道。
“四书五经我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现在只想放松心态,消除心里的紧张。”戚景睁开了佛眼,解释说。
哦,他这是在自我解压呀!
齐誉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所有人都早早地起床了。
反正睡不着,还不如早点清醒一下脑子。
考生们全都是沉默不言,各自地检查着自己的考篮。
尤其是浮票!
绝对不能忘记带了!
试想一下,进场时忽然发现忘记带准考证了,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早餐后,考生们就集体出发了,准备打好接下来的这场府试的大仗。
长街上,一条由考生们汇成的长队缓缓前行,他们并没有雄赳赳气昂昂姿态,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考场如战场,有几人能临危不惧的?
齐誉混在人群之中,心里也不轻松。
府试,共分为是三场,前两场各考一天,然后中间休息。
第三场则是连考两天,且不得外出,吃住都要在考场里面。
流程上和大致县试相同,首先是核验浮票,验明正身,然后就是搜身检查,结保唱保。
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府考需由两位廪生作保,费用上又增加了一倍。
花钱救像流水一样!
接近考场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
原来,有几个考生居然晕场了,没办法,也只能由衙役给横出去了。
走完了所有的流程,然后就顺利地进入了考棚。
考场的座号是临时抽号决定的,不存在人为上的安排,这一点的公平性毋庸置疑。
齐誉抬头看了看朝阳,今天风和日丽,看来殷俊不可能再污卷了。
考棚内的布置简单,一桌、一椅、一恭桶。
考试期间,大小便也都不准外出,必须在室内解决,但那恭桶脏兮兮的,还挂着人中黄呢,将就着用?
咣!
一声锣响,开考发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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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气味怡人
府试第一场,正式开始。
先阅卷。
从考题上来看,和县试时所考得范畴颇为类似,依旧是以贴经为主,即默写。选摘的内容也都是在四书和五经之内,没有杂学的题。
篇幅方面倒有些差别,这些个截答题拉得空间有点大。
比如说试卷的第一部分,开头是一篇文的第一句,末了却是最后一句,中间留下了一大片的空白区需要补上,初步估算也要一千多字。
其他部分相比第一部分要苗条一些,但也要写上个数百字。
后世的填空题和这来比,连根头发丝都算不上。
这种题目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要你平时背得滚瓜烂熟,现在又是正常发挥,问题就不是很大。
难度虽然不算大,但也不能tai大意。
既要保持书写速度,又要保持字体工整,如果时间到了你还没有写完,那就直接完蛋了。
写得太快了也不好,万一不留神弄了个错别字的话,那问题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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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改吗?那是会被判成是污卷的,也是完蛋。
谁既写得好,又写得快,少出错,就是考试赢家。
考场内非常安静,只有巡场考官的脚步声偶尔传来,然后就是考场上空处飞过的一只乌鸦的鸣叫声。
呱~~~
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听到这么一声,任谁心里都会发恨咒骂。
彼他娘兮!
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
吃中午饭是不得走出考棚的,所以要在里面吃,考场是负责提供开水的,而且不要钱。
但是,没一个人是咽得顺当的,在气味横溢的恭桶旁边就餐,总有一种吃臭豆腐的感觉。
那也得吃!真不行就捂住鼻子,万一饿晕了,倒霉的可是自己。
叮铃铃!
第一个摇铃交卷声响起了,本场书写速度最快的才子产生了。
众考生闻之无不羡慕:唉!那个人要是自己就好了!
不料,封卷时却出现了意外的一幕。
一阵清风吹过,将他的答卷吹向了天空,待追回来时却才发现,恰巧沾染了地上不知道谁吐的唾沫。
结果,当场被判:不慎!
然后就是一阵生无可恋的大哭声,嘴里大骂:该死的乌鸦!
最终,这位被老兄因搅扰考场而被叉了出去了……
众考生一愣:卧槽,手可不能软呀!。
自出了这个‘榜样’之后,考生们的手抖都不敢抖一下。
娘希匹,下雨天时怕污卷,没想到这风和日丽的大晴天同样也有危险。
齐誉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答卷,重点看了看自己的姓名,籍贯,年龄,在确认无错后,也摇铃交卷了。
然后就是封卷糊名,贴上封条。
府试的第一场就这样结束了。
凭感觉上来说,这一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些都是默写题,属于是是死记硬背的东西,说难也不难。
考场外依旧是众生百相,考生们都是三五一群的议论着。
有人淡淡一笑:“有几道题我都是瞎蒙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也有人道:“我感觉考得还行,可惜就是写错了几个字,被判污卷是免不了的了。”
还有人道:“这次应该问题不大,该答得我都答完了!”
此外,还有一些默默哭泣的人,他们似乎已经提前预知了结果。
……
戚景一身轻松,似乎发挥的不错,他见齐誉出场便主动地过来打招呼。
“齐兄考得如何?”
“一般,你呢?”
“感觉还行!”
“呃,还行那就行。”
正聊着,齐誉突感后背一凉,回头一瞥,却见殷俊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与他同在的还有小舅子柳锦程。
不等他开问,齐誉就先悠悠然地说:“我考得并不算好,一般一般。”
殷俊睨了他一眼:“我考得也是一般。嗯,这次我可没有污卷……”
这厮……考得不错?
齐誉又看了一眼柳锦程,关切道:“你考得怎么样?”
“堪称完美!”
虽如此说,但这话里却没一点自信,听起来更像是一句怄气的话。
齐誉黯然一叹,似乎猜到了什么。
“这一场我是绝对能过的。”殷俊肯定的道。
“这才第一场呢,能笑道最后的才是真正的大爷。”齐誉笑道。
“粗俗!”
殷俊大手一甩,气咻咻地去了,而柳锦程也赶紧和他并肩而去。
这两条身影很亲密……
望着望着,齐誉的心里突然咔嚓一下,两个大男人这样肩并着肩,莫非是……断臂之袖?
嗯!
越看觉得越像,殷俊长得白白嫩嫩的,确实有做面首的资本。
想到此,一股凉飕飕的寒意爬上了后背,小舅子该不会真好这一口?
戚景见他眼神迷离,以为他被伤了面子下不来台,便劝解道:“有些人呀,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齐兄不必在意,当下温读才是要紧事,切不要被琐事影响了。”
“戚兄说得是,咱们走。”
现在的时间确实金贵,浪费时间就等于自毁前程,商业互吹没有任何意义,临阵磨枪才是第一要务。
府试属于是淘汰制,过了第一场才能去考第二场,然后第三场。
前两场考完之后就是休息时间,同时也是发榜时间。
休息是不可能的,还要去看榜呢!如果真的榜上无名的话,就可以去真正休息了。
遥闻一声炮响,呵,张榜了。
榜下是传统中的两种人生形态,得中的人先是手舞足蹈一番,待自嗨的激情过后才赶紧回去温书。而落榜的人则是一阵呜呼哀哉,等怨天怨地怨人生的发泄完了之后才回去卷铺盖卷。
人满为患的寓馆,倏然冷清了许多,看得出,这一场大仗打下来,减员情况非常明显。
齐誉榜上有名,但他却高兴不起来,自己虽然排在了第十八位,道殷俊却是高居第二,距离案首只有一步之差。
传言是真的,这厮真是个才子。
至于戚景,则是排在了中游的位置,他不显山不露水,稳定发挥。
柳锦程名落孙山,处在了榜尾处……虽然是倒数第一,但也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寓馆里,大浪淘沙过后的考子们都在进行着新一轮的冲刺。
“齐兄,我这里有些药粉,放在鼻孔里可以麻木嗅觉,你要不要试上一试?”戚景神秘兮兮地说。
齐誉一脸困惑,实在想不明白这种东西对考试能有什么帮助,但见这仁兄一脸虔诚,也不拒绝,直接倒入鼻子里吸食了一些。
汗!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呀,这药该不会上瘾?
好在这东西入鼻之后并没有什么爽快感,除了嗅觉有些减弱之外,并无其他不适。
然而到了第二天考试时,齐誉才由衷地佩服起戚景的先见之明,这位仁兄祖上曾出过参将,想来是见多识广,已经盘算到了考试的各个细节。
……
考棚里的恭桶没人倾倒,前几天储存的排泄物依旧还在,又经过了这些天的酝酿和发酵,气味上绝对是令人陶醉。
虽然嗅觉减弱了,但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唉!自己况且如此,何况他人呢?
要稳住!
聚精会神,心无旁笃!
齐誉深呼吸了几口大气,急忙定住心神开始审题。
第二场考得是杂文。
杂文,是除了诗、赋、赞、颂、箴、诔、诸体以外的特殊文体形式,讲究的是杂而有文。
看到这个题材,齐誉不禁想起了后世的那位鲁大师,他的杂文足以令任何考生都闻风丧胆。
相比第一场,这一场的难度就上来了。
题目是这样的:以‘骠骑将军封狼居胥’为题,做一篇杂文。
这道题目既是一个典故,又是一段历史,它来自于《史记》,讲得是汉朝大将霍去病北讨匈奴,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瀚海的典故。
先审题,霍去病是历史上有名的军事家,用后世的话来说绝对是位猛人,他可是一直打到了贝加尔湖一带,单从战功上来说震古烁今。
那么问题来了,这篇杂文的中心思想要怎么理解呢?
是表达一种励志冰檗,力求上进的个人的人生追求呢?
还是表达一种开疆拓土,征服异族的国家级别的王霸之气?
这是两个不同的视角,一私一公,一小一大,就看个人去怎么选择了。
怎么选?
两者都选?也可以!但很有可能会落得个含糊其辞的评判,现在文章的考究可比后世严格多了。
这题似乎有点坑啊!
齐誉静下心来,把古代史先都过滤了一遍,想了想,决定从当下时政的角度来分析和看待问题。
当下的大奉王朝虽然强盛,但盘踞于北方的鞑靼势力和瓦剌势力依旧虎视眈眈,时不时地还骚扰边境。据说,先帝爷在世时曾数次巡幸边关,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当下的时况和历史时的西汉时有些类似,只不过是北方的匈奴换成了现在鞑靼和瓦剌。
以此来做参照,中心思想就可以定了,那就是:我朝的领土神圣不可侵犯,否则虽远必诛。
话虽这么说,但答题还是要用些技巧的,是不能实话实说的。
是这样的。
儒家思想素来重视仁义,忌讳穷兵黩武,妄开衅断,也就是说,即使你想揍人家,也要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也就是所谓的师出有名。
你若直接写个咱家兵强马壮,想灭谁就灭谁,那就严重违背了孔孟之道,结果……也是完蛋。
齐誉旁征博引,这里掐两句,那里凑一段,终于把大义给弄圆滑了。
最后就是借古喻今,高度赞扬了我朝对异族的正确性和远瞻性,还是那句话,歌功颂德!
整篇文章写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义正言辞波澜壮阔。
完美!
又细心地检查了一遍,齐誉就迫不及待地摇铃交卷了。
实在是待不住啊!
那气味实在是太怡人了!
和上次不同,这次出场的考生再没有互吹和互探的了,他们全都抓紧时间赶回了住所,先洗掉身上的味再说。
于是,寓馆内响起了一片哗啦啦的冲洗声。
执事的小吏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比平日多备了一倍的水,足够用了。
齐誉洗过之后,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衫,这才悠悠然地看起书来。
“这药好用?”戚景把头凑上来,饶有意味地问道。
“好用好用!多谢戚兄,若没有你的指点,说不定真会受到外界的干扰,影响发挥。”齐誉连忙致谢。
小恩小惠也是情,这个戚景确实仗义,值得交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25章 被他压制
放榜了。
学子们在吃过了早餐之后全都来到了府衙门口。
戚景的眼力极佳,几乎是一目十行,他简单地瞥了几眼之后,就哈哈一笑:“我过了,这次依旧是排在了中游。”
“过了就好,案首和孙山都是一样,没必要去追求名次。”齐誉貌似很不在意地说。
“也是!……咦!恭喜齐兄,你居然高中了第九名。”
“啊……是吗?”
“……”
齐誉顺着数了数,果然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才高兴了一刹那紧接着又黯然了下来。殷俊这次排在了第三名,压了自己一头!
呜呼!
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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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场被他压着,自己的玻璃心都快要碎掉了。
自己之前还曾对他说,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大爷,怎么感觉这辈分要乱?
有何颜面去见江东父老?
……还有娘子?
冷静,冷静。
第三场还没考呢!万一他要是考砸了呢?
最终还要看三场的综合排名!
想到还有一举翻身的希望,齐誉的脸色霁然又转晴了。
“戚兄,你也帮我找找,看看榜上有没有柳锦程的名字,你从这头看,我从那头看。”
“好!”
二人聚精会神,接连看了两遍,却是依旧没有找到,看来他这次落榜了。
科举是条心酸路,就看谁能坚持着走得更稳更远了。
看完了榜,齐誉又特意在人群中望了望,还是没能发现柳锦程和殷俊的身影,想来他们早已离去了。
抛开殷俊不说,小舅子独自来到这异地他乡,自己怎么着也要关照一下。现在他落了榜,估计就要准备动身返家了,送送他?
齐誉先是去到他投宿的客栈问了问,然后就独自走去了城外的某处。
城东门外一片绿意盎然,桃花开而杏花败,杨柳依依,觅食的鸟儿叽叽喳喳地从头顶上空掠过。
官府有规定,落榜的考生要走东门而出,然后再转上去往各个方向的大路。这样做,方便管理和疏导,所以柳锦程也会从这里经过。
齐誉身穿着素衣长衫,手里轻摇着白折扇,正悠然地看着在桃花上采蜜的小蜜蜂。
柳锦程才刚走出城门就看到了他,然后又故意转过头去。
“锦程慢走!”齐誉叫住了他。
“什么事?”柳锦程斜了他一眼,冷冷说:“你莫不是见我不落榜,故意取笑我的?”
“怎么会?我可是你姐夫,当然是希望你好了。”而后,齐誉又带着劝诫说:“妻弟呀,我知道你不怎么待见我,但我作为你姐夫,有责任说上你几句。”
“是劝我用心读书?还是劝我下科重来?如果只是这些话,就没必要啰嗦了。”柳锦程不耐烦道。
“好,我不说这些就是。”齐誉抿了抿嘴,然后又大有深意地说:“你现在正值少慕少艾的年龄段,姐夫有些心得想和你说说。咳咳!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女人是真的好,可比男人有意思多了……”
柳锦程一脸懵圈:“嗯??……我当然知道女人好啊!”
“嗯,这样想就对了!”齐誉很认可地点着头,眨眨眼道:“你若真得很好那口,不行就去南风馆耍耍,我绝不会告诉你姐姐的,面首就没必要了。”
“噗……”柳锦程恍然一笑,“我明白了,你是见我和殷大哥走得太近,便以为我有……龙阳之好?”
“难道不是?”想起殷俊那小白脸,齐誉不予置否地点着头。
“你想多了,我非常正常,就目前来说,我只对漂亮的女子感兴趣。”
还好还好,小舅子还没被那厮掰弯,齐誉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女人的事我就不提了。嗯……还有一事问你,你一直和我搞对立,莫非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哼!”
不说?
齐誉笑了笑:“我一直相信你的心性不坏,一定是受了殷俊那厮的挑唆,所以才对我产生了误解。”
“不是,这事确实和殷大哥无关。”
齐誉奇道:“那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因为你全家人都是大骗子!”柳锦程眼睛一红,怒咻咻道:“当初,你二舅来我家提亲,于是爹娘就让我去打听你家的家境。哼!也不知道那周大水用了什么法子,稀里糊涂地就把我给绕进去了。回去后,我就跟父母讲,说你齐誉是个大好人,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齐誉一怔,这些事自己还真不知道?
二舅……确实是个手段灵活的人。
“可结果呢?回门宴时你不仅掀翻了桌子,还得罪了柳家的族老,都骂这是一桩差媒。这事是我打听的,我因此没少挨骂!你说,你全家不是骗子又是什么?”
呃……
齐誉叹了一声,正色道:“以前是我混账,不过我现在已经痛改前非了,不信你可以问你姐去。”
“哼!是非曲直我自有计较,用不着去问他人。”柳锦程扭过头去,作势要走。
齐誉急忙把他拉住,道:“等等,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和殷俊混到一起?”
“这是我的私事,不能告诉你。”柳锦程白了一眼,道。
齐誉一怔,露出了一副阴森森的笑脸:“我最好还是告诉我实情,否则我见人就说你有断袖之好……嗯?你瞪什么瞪,我绝不是在吓唬你,不信你试试!”
“你……”
没想到姐夫竟然如此黑心!
柳锦程吃了个瘪,做出了妥协:“我说,我看上了殷俊的妹妹殷桃……”
噢,原来如此!
“于是我就想个办法接近殷家,殷俊之前曾和我姐姐定过亲,我俩本来又认识,年前在道会司见了面之后,就慢慢熟悉了。”柳锦程说得很简明扼要。
齐誉想了想,又问:“那他为什么对你姐姐念念不忘?年前时还专程过来骚扰?”
“他是心里有气,虽然因为一些误会,他才被柳家退了婚,但他还是觉得很没面子。他想……让姐姐给他当面道个歉,并想问问她后悔了没有。”柳锦程没再瞒着,实话实说。
“什么?他想让娘子给他道歉?还问问她后悔了没有?我呸!”齐誉倏然变成了痞子脸,哼哼道:“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除了脸比我白之外,除了会啃老之外,还有什么优越感?”
柳锦程一愣,姐夫怎么突然变得跟个市井小人似的,还一口脏话了?
“他托孙大财索找我画的事,也是你出的主意?”
“嗯……算是!”
算是?那就是肯定了。
如此就联系起来了,殷俊和孙大财彼此并不认识,也不是同一路的人,若没有他人牵线,两人是绝对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
眼下,还是要先稳住小舅子,并改善彼此的关系才是重点。
“殷俊妹妹的事我来想想办法,如果遇到合适的机会,我帮你探探口风。”
鬼才信你!
柳锦呶了呶嘴:“好了,我要走了!”
“慢着!”
齐誉朝城门处招了招手,遂即驶来了一辆马车,这是他给小舅子特地事先准备的。
他虽然胳膊肘子朝外拐,但终究是自己的妻弟呀!出门在外,绝不能不照顾他。
柳锦程却不领情,就像是点炮仗似的,趔着身子。不过最终,还是被给拧上了车。
“对了,路费钱你付过了没有?”
“放心,已经付了!”
“那……还行!”
现在,齐誉终于弄明白殷俊想法和动机。
他那目的,哼!想都别想!
更不会给他那种机会!
要不是前两场一直被他压着,现在就想过去讽他一番!
不行,必须得咸鱼翻身!
否则,该要被他讽刺了!
想到此,齐誉回去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经过了前两场的淘汰,寓馆里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齐誉也从上铺搬到了空荡荡的下铺来住了。
接下来就是府试的第三场,也是三场中最难的一场。
主考类目:策论!
所谓策论,是指考生对于国家政治的见解,以及献言献策。
宗旨就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即使你是一根渺小的火柴,也要发挥出该有的热量。
这一场需要连考两天,吃喝拉撒睡都要在里面,属于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硬仗。
齐誉找到了戚景:“那种药剩得还多吗?”
戚景掏出来小瓷瓶,看了看感慨道:“多乎哉?不多矣!”
咳咳……真想一茴香豆砸死你!
不多那就省着点用,磨叽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得到了戚景的同意,又吸食了一番。
齐誉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小道,能不能翻身的关键,还是要看真本事。
开考这天又是个大好晴天,南风徐徐,不冷不热。
学子们全都是一脸慎重,不敢大意的样子。
只要这一场考过了,那就是童生的身份了,必须竭尽全力。
开考了!
进场,搜身,然后发卷。
恭桶里之前的排泄物依旧还在,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浓烈气味,已经无法再用文辞来形容了。
深呼吸!
静下心来,心无旁笃,考试为重!
策论共计两道题。
第一题,‘论工匠之抑重’。
第二题:‘论奇人异行者应举之利弊’。
先解题和审题。
第一题的意思是探讨匠人这种职业是该抑制,还是支持?
工匠,泛指石匠、木匠、铁匠、窑匠等特殊行业者,俗称为手艺人。
就当下的时代来讲,匠人的地位还要低于农民,不太受到重视。但从社会的发展上来说,这些人决定着当下的生产技术,那该不该受到支持呢?
若支持的话,那就直接挑战了以农业为主的权威性,大家都去学手艺了,谁去种地呢?
这和重农桑的传统理念所相悖,所以这道题并不好答。
第二题的意思是说,奇人异行者参加科举是好事,还是坏事?
奇人异行者是泛指当下的工和商,同时也包含了第一题提到的手艺人。
这道题也是历史的遗留难题。在宋朝时,政策上相对开明,允许杰出的工匠以及商人参加科举,这就开了个头。到了前朝时就放得更开了。
但是,这个政策却争论了数百年,至今都没得出个公论。也就是说,这道题并没有固定答案。
两道题都有坑啊!
怎么答?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26章 华夏河山
有坑,而且还是一道题两个坑。
先说第一个坑,这两道题目都有着明显的立场性,回答上或者是或者否,没办法来和稀泥。回答上万一不符合主考官的胃口的话,即使文辞秀美也会嗝屁。
第二个坑是特指坑人,当下的这些考生大多都是寒门出身,他们对于国家大事能有多少接触?
凭空想象?那就是脱离了现实。
在这种题目面前,寒门子弟是比不过名门大户的学子的,名门自小就有名师指点,眼界相对较宽,占尽了好处。
比如说《红楼梦》中林黛玉,她的老师贾雨村可是两榜进士出身,所以黛玉才有那么高的文学造诣,寒门子弟呢?
科举看似公平,却处处又透着不公平,有些人一出生就输在了人生的起跑线上。
严夫子的《小录》对策论指导的不多,想来也是和他自身的学识有关,这一场真得要靠自己了。
齐誉心里有点彷徨起来。
正踌躇间,忽然想起孟岚山的话,他曾说,主考官赵明玉有商贾背景,他还因此遭受过政治上的排挤。他的施政理念也相对开明,甚至说还有点偏激。
如此来看,这两道题都应该采取较为积极支持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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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题目如何,弄清了主要官的观念就踏实多了。
既是策论,自然要拿出论点来。
第一道题采取包容性的政策,对工匠者明确表示支持,并阐述其对国家发展的重要性。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生产技术决定生产力。
第二题的立场如第一题,论点就是——唯才是举!这一题的核心是探讨科举制度,如果你扯到重农抑商上来,那就严重跑题了。
定下思路之后,就可以酝酿腹稿了,先在草稿纸上一一罗列,然后再加校正,等。
这一场考试考场是管饭的,不过要收钱,每一餐三百文钱,清水煮白菜外加白米饭,看起来清清白白,不带一点油腥。
而且白米饭还煮得很差,不仅生硬半熟还有些糊锅,脾胃差的人吃了弄不好就会消化不良。
饭菜不好倒也忍了,关键是靠着那发酵正浓的恭桶用餐,咽得确实不顺当呀!
那一番的特殊风味,足可以令人回味一生了。
吃完了饭,还得继续答题。
这一类的题目比较耗时耗神,属于是那种长篇大论,还要有一定的驾驭能力。
一般来说,第一天的时间主要是用来打好草稿以及校稿,第二天就是誊抄笔录。
这样做,可以尽可能的减少污卷发生的概率。
临近晚上时,考场就开始安排考生的住宿,而考生则要按照自己的编号寻找对应的地铺,然后就是直接休息,禁止喧哗。
地铺也是要花钱的,每人一晚五百文钱,这些钱在报名时早已经交过了。
……
怎么和他挨着?
彼他娘兮!
齐誉看了一眼身旁的殷俊,感觉牙齿又酸疼了起来。
“哼!”
两人同时冷哼了一声,然后又同一时间翻过身去,背靠背和衣而睡。
被子的霉味可不是一般的大,刺激得殷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而齐誉的嗅觉减弱,勉强可以适应。
现在春寒料峭,所有人都是瑟瑟发抖地迷糊着。
夜半时,殷俊仍在思考着考题,他睡不着。
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就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齐誉的后背。
“啥事?”
“小声点,监考的典使正在打盹呢,你莫不要吵醒了他。”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突然……
噗!!!
可能是由于饭菜不好,消化不良,殷俊还真就忍不住放了个屁。
有声音?~~
那典使闻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然后又恍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并轻哼了一声,又继续迷糊过去了。
“我说,今天的这两道题,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好答呀!你怎么个看法?”殷俊放下架子,细声问道。
牵扯到前程,低一次头也无妨,这家伙不是说了嘛,能笑道最后的才是大爷。
先小后大嘛。
齐誉本不想理他,略一琢磨却另有了计较,便笑嘻嘻道:“怎么答?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历朝历代都是重农抑商,对工匠的态度更是一样。尤其是奇异人参加科举这种事,那不是明摆着的吗?他们来参加科举,岂不是抢了咱们读书人的饭碗?这当然是要反对的了!”
呃……
殷俊想了想,露出了恍然之色,点头道:“其实呢,我也是这么想的,问你呢,只不过是想探探你的学识而已。”
齐誉一笑:“现在知道了,嘿嘿,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你……”
两人又互瞪了一眼,又对哼了一声,然后背过身去各睡各的。
其实,殷俊的草稿并不是这样的。
他和齐誉一样,两道题都采取了支持的论点,只是躺在床上越想越多,而后就产生动摇和自我怀疑。
于是,两人各怀鬼胎地探讨了几句。
殷俊心道:幸亏是问了他,要不然险些犯了错误!看来今天的草稿是白写了,明天也只能临场发挥,直接做答卷了。
齐誉却想:我可没有坑你,笔在你手上呢,怎么写是你自己的事!
……
官府发放的棉被真得很薄,下半夜时寒凉愈盛,考生们全都冻得蜷成了一条大虫子。
这一点来说非常公平,大家同吃同睡,一起挨冻,一起受罪,没有大腕二腕。
终于,夕阳的第一缕晨曦洒下了大地,哆嗦了一夜的考生们盼来了黎明。
没时间让你洗漱,直接吃早餐,然后就是进入考棚!
呜呼~~~
恭桶又发酵了不少……
感慨过后,众考生全都静下心来,开始誊抄答卷。
齐誉不敢草率,先是把昨天的草稿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在确认没有错别字之后,才开始动笔。
这个环节要全神贯注,不能出现一丝错漏,否则就是污卷了。
这一场过了就是童生的身份了,再往后考可就是秀才了。若是不过的话,今科的成绩全都作废,下一科还得再从县试开始考起……
童生,就具备了初级的社会地位,虽不能像秀才那样有些小特权,但找个账房先生之类的营生已经不是难事了,也就是有了一定的生存空间。
但齐誉却不想脚步停歇,而是一直向前。
叮铃铃……
摇铃交卷了。
齐誉特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这个既可憎但又不能缺少的恭桶后,才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去了。
府试落下帷幕,接下来就是等着放榜了。
齐誉算了笔账,这三场的下来费用可是不菲,来回的路费、住宿费、封卷费、餐费、再加上请廪生的保费,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要十两银子,比之前县试时又高出了许多。难怪当初殷俊说科举的负担很重,看起来确实如此。
考场外依旧是形形色色的各种面孔。
有轻松的,有惆怅的,还有不少马后炮的。
与其在这里海吹,还不如去先洗个澡,然后再补个回笼觉,养养精神。
殷俊是最后一个走出考场的,眼角处还挂着一些遗憾和匆忙。
齐誉偷偷看了他一眼,心中窃喜。
忽然,迎面驶来了一辆考究大气的马车。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走到了齐誉的身前:“齐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哦?你是……”
经过辨认,齐誉终于认出这一位,他是孟岚山府上的管家,记得他的名字叫做何顺。
“何管家,我想先回去洗个澡,然后再行拜见文竹先生,你看好不好?”
何顺的鼻子抽了抽,很善解人意地笑道:“公子请便。”
文竹先生?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年轻书生竟有如此背景?不仅是戚景,就连殷俊都感觉大为惊讶。
齐誉和戚景告了别,然后就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下踏上了马车。
……
孟岚山依旧是和光同尘的姿态,仿佛就是一位徜徉在世外桃源里的大隐之士。
齐誉先是见了礼,然后侧身坐下。
“考得怎么样?”孟岚山和煦地问道。
“多谢先生挂心,感觉还可以。”
“说说看。”
于是,齐誉便把三场考试的大致说了一遍,至于策论,还重点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论点。
“贴经属于是死记硬背的东西,只要你不漏题不错题,基本上就算是过了。你的杂文还算不错,借古喻今,可谓正解。”
顿了顿,孟岚山又道:“至于策论这块,也算……没错!赵知府是个相对开明的人,你这么答题很符合他的口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能过的。”
齐誉听得心潮澎湃,仿佛真得看到了自己榜上有名。
这就是名人指点的重要性,虽然只是大方向性的几句寥寥点拨,却是受益无穷。
聊完了科考,孟岚山又旧事重提:“绘画的事我不想再耽误时间了,你就紧把手。”
“先生言重了。”齐誉一边应着,一边又蹙着眉头道:“不瞒先生说,我也正为画作的题材发愁,你说这锦绣河山如何画才能显得磅礴大气呢?”
一幅作品,不仅要笔法生动,还要有好的寓意和气势。
孟岚山摇摇头,似乎也说不上来:“创作作品需要的是灵光一现,这和学识的高低并没有直接关系,所以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样,我西书房里并不乏山川地理的资料,你进去看看,或许能从中典籍中得到启发。”
“也好,那就谢先生了。”齐誉道。
……
真是好多书!大户人家的书房就是不一样,齐誉对此非常羡慕。
经典虽好,却没有时间去浏览,下的任务可是绘制山河画。
无意间,在书架上发现了一本华夏地图,是用毛笔简单勾勒的那种草本。虽然简约,但很详细。
这……
有了!
齐誉的脑海里猛然一闪,果然有一种灵光一现的感觉。
而后,他叫来管家何顺,嘱咐他准备几张宽幅大的画纸,此外还需要一些标尺等物。
大幅的纸张比较罕见,平常人家基本上用不到的。但,这对于孟府来说并不难筹。
大的画作是不能铺在桌子上画的,摊在平地上更方便些。
齐誉聚精会神,先打好比例尺,再用铅笔仔细勾勒,又经过了几次地不断校正后,才画出了大致的轮廓。
然后就是涂彩上色,这个过程需要轻轻地、慢慢地。
耗时了五天时间,齐誉终于完成了这幅大作。
一幅巨大版的华夏地图!
它和传统地图的表现形式不同,而是采用了后世的卫星立体成像风格。画面上来看,有着鲜明的立体效果。
郁郁葱葱的中原,白雪皑皑的雪域,枯黄浩瀚的沙漠,层峦叠嶂的群山。
蜿蜒的长城纵横东西,就像是高卧在九州大地上的苍龙;长江与黄河居高而下,直入海洋。
图中的各种地理环境一目了然,气势上磅礴壮阔。
这绝对是一幅划时代的地图大作,最起码是前无古人了。
“这……”
即使像孟岚山这样的饱学大儒,也被震撼到了。
站在这幅巨图之前,竟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至今才知我华夏的山河竟是这般模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27章 得中童生
一览众山小,俯视九州图。
确实有种气势!
孟岚山仔细地打量着齐誉,奇道:“以你的年龄和阅历,不可能有这样渊博的山川地理方面的见识,这些,你究竟是跟谁学的?”
该如何回答?
说是自创的吗?显然不符合逻辑。
齐誉脑筋转了转,才道:“这些地理知识,我都是在先生的书房里学到的,只不过,绘画时我加入了形似元素而已。”
“也不对!”孟岚山指着西部的雪域高原说道:“这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我书房里是没有的,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齐誉心中连连叫苦,压住心虚,道:“古代奇书《山海经》中就有关于昆仑的记载,除此之外,晚生还有幸阅览了吐蕃国的地理文献,所以对吐蕃高原有所了解。”
“原来如此!”孟岚山恍然点点头,看他的眼光除了和蔼之外,还多了几分欣慰。
齐誉忙趁机岔开这个话题,遂将手里的大笔恭敬递上:“请先生为此画题名。”
“让老夫题名?”孟岚山的思路果然被吸引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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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作品题名属于一种荣誉,孟岚山相当高兴,他接过了笔后,几乎不假思索,直接写下了‘大奉疆域图’五个斗大的字,笔法遒劲,柔中带刚。
而后,他又换了小号的笔写道:兴言先生于某年月日作……
这……孟岚山居然挂了自己的署名?
荣幸!
对于这幅山河画,孟岚山相当满意,他急忙叫来管家何顺安排装裱事宜,并严格嘱咐:不能有半点损坏!
而后,二人就来到院子里就坐。
侍女奉上了清茶,两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
孟岚山心情大好,笑吟吟道:“你读书的追求是什么呢?”
“读书为明理,明理为修身,修身即为做人。”齐誉想起了后世的某位大儒,便借用了他的话。
“那读书有成或者无成又该如何?”孟岚山又问。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一直是学生读书的信念。”齐誉回道。
“有些心胸。”孟岚山呵呵一笑,突然问了句:“你可有字否?”
“让先生见笑了,晚生出身于寒门,少年时就丧了父亲,所以至今无长辈赐字。”
在这个时代,名和字是不一样的。
名是指大名,常由长辈呼唤,而晚辈直呼就属于不敬了。字则不同,虽然常见于长辈呼唤晚辈,但平辈之间也可以使用,还显得亲近。
字,通常是男子成年后由长辈赐下获得。
除了名和字之外,称呼上还有‘号’一说。号,一般都是高地位的人才会起用的,比如说孟岚山就自号文竹先生,这种适合于晚辈对其的称呼,以示尊敬。
齐誉虽然读过私塾,但没有正式拜过师,所以除了父亲之外,也没有老师给他赐字。
……
齐誉终于回过味来,借机拜求道:“恳请先生为我赐字!”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岂能放过?
能被文竹先生赐字,不仅仅是一种荣誉,还有着另外的一层意思,那就是有着记名弟子的意味。
记名弟子也是弟子。
“好!”孟岚山捋须凝思,低吟了一会儿,道:“我观你不骄不躁,追求致知格物却不腐儒禁锢,日后或有所成就,就赐你少丞二字。”
“少丞?”齐誉一脸惊喜,嘴里忙道:“少者,年轻也;丞者,辅助也;少丞二字寓意年轻有为,可成有用之才,实在妙极!……多谢文竹先生赐字。”
孟岚山见他一脸欣然,心里更高兴了,举手之间也多了些隐隐的长者之风。
通过这番赐字,二人的关系无形之间变得更融洽了。
齐誉思量了一阵儿,决定趁此良机来求一事,于是躬身一礼,虔诚地说道:“久闻先生医术高明,少丞有一事相求,还望先生垂怜并施以援手。”
“哦?何事?但说无妨。”孟岚山虚手一托,示意免礼。
“少丞年少时不争气,让家中的慈母操碎了心,她常年以泪洗面,落了个云翳的眼疾,还望先生看在学生的拳拳孝上,施展回天之术为老母亲医治眼睛。若承此恩,少丞定当永世不忘。”
老娘为原主哭瞎了眼,这一直是齐誉感到愧疚的事情,也是一种不孝。
现有如此良机,必须要诚恳相求。
如果所记不错的话,在后世里白内障是可以治愈的,就不知道当下的医术能不能做得到了。文竹先生身为御医,已经代表了这个时代医学上的最高成就者,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的话,也只能就此死心了。
自古以来,就讲究医者父母心,即使医德再差的先生也不会见死不救,坐视不理,这就是医圣张仲景所推崇的‘大医精诚’!
“少丞能有如此孝心实在难能可贵,我岂有不成全的道理?”孟岚山赞了一句,又道:“你说得这种疾病叫做云雾移睛,此病顽固迁延,却也不是不能治愈的。老夫年少时曾习得一种金针拨障术,或许可用此术令堂拨云见日,重见光明。”
此术据说已经失传,没想到世间还有人会使。
齐誉大喜,正了正衣襟,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谢先生大恩!”
“起来。”
齐誉侧身坐定,又陪着老先生闲聊,轻轻一瞥间,却见身旁边的水盆里饲养了一些奇怪的虫子,心里不禁泛起了好奇。
“此虫名叫水蛭,俗称蚂蟥,是一种比较常用的药材,有着破血逐瘀的功效。”孟岚山解释着,然后又大有深意地说:“少丞可知,这蚂蟥身上蕴藏着为人处事的大学问。”
呃??
虫子还能和学问扯上关系?
“少丞愚钝,不解其意,还请先生赐教。”
“蚂蟥,它能屈能伸,顺境时崭露头角,逆境时缩身求权,还能在不经意之间咬住目标,完成一击。这就好比人生气数,得势时可以大展手脚、扶摇直上;而失势时就要审时度势,明哲保身。一旦遇到出手时机,绝不犹豫,咬住之后就是一击见血。”
这话听起来客观形象,仔细品味却富含着丰富的哲理。
“谢先生教诲,少丞一定牢记在心,只是我现在年轻智浅,还不能完全理解并做到实际运用。”
“慢慢来!”孟岚山欣慰地点点头,笑道“子曰:君子坦荡荡。话虽这样说,却不代表做事不用脑子,遇事要三思而后行,只有心里明白的人才能安然处世。”
“是!”
“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学问!世间的一草一木都是学问,你慢慢体会。”
齐誉琢磨了一阵,似有所悟,忙道:“少丞记下了!”
孟岚山点点头,道:“老夫和国子监的祭酒为故交,他曾赠我一本书,叫做《登科荟萃》,这里面笼络了院试、乡试、以及会试的考题,很适合你学习品读,就将这书赠给你。”
国子监的祭酒?
这可是大儒之士,用后世的话来说,堪比博士生导师了,这本书有多么的干货就不必多说了。
大恩不言谢,但齐誉还是虔诚地拜了拜。
画作的事情已了,齐誉就起身告辞返回了寓馆。
接下来就是等待放榜了。
度日如年,有点像当年苦待录取通知书时候的感觉。
压抑也无用,反不如四处逛逛,散散心,来一趟府城不容易,多少也要买点纪念品带回去。
如今有钱,心里就更不慌了。
齐誉选了几份心仪的礼物,有给娘子的,还有给老娘的。
戚景也陪着一起闲逛,但他的购物就比较另类了,居然买了几贴狗皮膏药。
他解释说,他父亲年轻习武时伤了筋骨,每逢阴天下雨身子就会酸痛,听那郎中说,这膏药对此病非常管用。
齐誉很想告诉他,那个买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的话不可信,前两天时他还说是主治不举的,怎么今天又变成了治腰腿疼了。
……
终于到了放榜的这天。
榜下人满为患,熙熙攘攘。
齐誉这次很镇定,因为孟岚山说了,他考过的问题应该不大,这就是一颗实实在在的定心丸。
从案首开始数起:一、二、三……
中了!
还是第六名!
以后自己就是童生身份了!
为欣喜锦上添花的是,殷俊这次处在了第二十名的位置。
咸鱼翻身的感觉就是爽啊!
就像是六月天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每个毛孔里都透着舒坦。
不用想,一定是他的策论出了什么问题,若不是他前两场成绩太过优秀,说不定就落榜了。
“咳……今天的太阳真是娇艳呀!”齐誉故意挤到殷俊的身边,仰望着蓝天白云。
“咦?你……居然是第六名?”殷俊咂了咂嘴,似乎明白了什么。
“呵呵,看到了,我才是那个笑到了最后的人,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粗鄙!恶劣!小人得志!”
殷俊窘得满脸通红,大袖一甩就气呼呼地离去了。
呵!脾气还不小!
齐誉就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返回了寓馆。
放榜后,学子们就不再逗留了,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纷纷返乡去了。
戚景发挥依旧稳定,还是处在了中游的位置,同样是榜上有名。
他欣欣然来和齐誉告了别,然后迫不及待地返家去了,并留下一句话,院试时再见!
齐誉整理了行礼,却没有直接离去,而是先来到了孟岚山的府邸作别,不料却听那门房说,先生外出办事去了,不知归期。
想了想,齐誉留了一封拜别信,重点告知了自己得中的消息,再次表达了感谢。
现在身上的银子充足,没必要再对自己那么苛刻了,于是寻了一辆马车,在谈好了价钱后就直接启程了。
途中还不停在想,在离家的这段日子里,母亲的身体如何了?娘子又变漂亮了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28章 四喜临门
近乡情更怯!
看着在视野中越发清晰的故乡,齐誉就禁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到家了……
桃花村平日里素来幽静,今天却不一样,居然有一家子人连连燃放了三挂鞭炮。
这不年不节的,又不逢婚丧嫁娶,因何要放鞭炮呢?
素来消息灵通的张二婶给街坊们解了惑:齐誉四喜临门,自然要庆祝一番了。
哪来的四喜?
她龅牙嘴一咧:是了,大家伙听我一一细说……
第一喜,齐大郎中了府试的第六名,取得了童生身份,人家现在可是真正的读书人了。
第二喜,是听周氏无意透露出来的,她说齐誉在府试期间还卖出了一幅字画,赚回来了不少银子。
第三喜,就在前两天时,齐誉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孟老先生,他用很高明的医术治好了周氏的眼睛,现在齐老太太双目复明,别提她有多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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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喜,也是最大的一喜,齐家娘子怀孕了!这还是那位医术高明的孟先生亲自把过的喜脉,千真万确。
逢这么四个大喜,怎么能不放鞭炮庆祝呢?
素来拮据的周老太太也难得大方了一回,在大门外撒了一把铜钱,让乡亲们也都跟着沾沾喜气。
这些热议齐誉自然是无心关注,此时的他正搂着娇妻在房里说着甜蜜话。
“娘子,孩子现在个月了?”
“现在才刚刚怀上,哪里来得几个月?”柳荃嗔了他一眼,又羞赧地说:“你走后没多久,我就感觉到身体乏力,再加上月事没来,当时我就怀疑是有喜了。前两天孟先生把过了脉,这才确定下来。”
算算时间~~
咳咳……
该不会是那晚云雨奋战暗结的珠胎?
莫非,刘老根的那药真得管用?
柳荃见他眼神迷离,目光里泛着银光,便猜到了他思想不纯,嗔道:“孟先生可是说了,前三个月是不能那样的,如果你很想……嗯,还是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想?我想什么了呀?
我是那样的人吗?
……
齐誉轻抚着柳荃的小腹,满怀幸福地说:“我终于当上爹了!”欢喜了一阵儿,又问道:“孟先生可曾留下什么医嘱?”
“有的,他说我气血不足,胎象有些不稳,平日里要多注意休息,不能太过劳累。他还开了一些安胎的药让我服用,想来问题应该不大。”柳荃喜中带忧地说。
胎像不稳?
齐誉闻言一脸紧张,立即道:“这事必须得高度重视!这样,以后你什么活也不要干了,针线女红也要停下来,没事就躺在床上多休息。”
柳荃幸福一笑:“哪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平时里我多注意些也就是了,用不着天天躺着。对了相公,那位孟老先生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他只说是受过你的托付,刚好顺路,就过来医病了,其他的并没有多谈。”
齐誉郑重道:“孟先生指点了我的学问,还给我赐了字,算得上是我半个老师。他这人不仅文采卓越,还是有名的大医。我确实是求过他,他也答应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过来了。”然后,又补充道:“他自称,等习得一种金针拨障术,可以用来医治眼睛,没想到居然这么神奇。”
金针拨障术是一种治疗白内障的古代医术,医典上曾有明确的记载,只是这种妙术对医者的技术要求太高,估计也就像孟岚山这种大医才敢一试。
想想也是,拿针去刺眼睛,手腕只要意外一抖,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艺高人胆大!
齐誉细思极恐,仍然心有余悸。
周氏对此却看得很开,在施针时她表现得非常地镇定,反正自己已经看不见了,即使医术失败,也就是流点血的事。
也是。
再坏也坏到哪里去了!
待喜庆劲过后,周氏就把儿子叫到了身边,说是要好好地看一看他。
是啊,老娘好久都没有‘见过’自己了。
老母亲慈祥恺恻,无喜无忧,枯槁的手在儿子脸上不停地摩挲着,好一阵儿,她才叹道:“我的儿啊,你变了。”
不知为何,听了这句之后,齐誉的心里莫名地一紧。
“娘啊,儿子没变什么,只是比以前更成熟了而已。”
周氏微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然后就直接去了趟东屋,提起一篮子果脯准备外出。
“娘,你眼睛才好,这又是到哪儿去呀?”齐誉不解地问道。
“我听人家说,信佛可以多为子孙积福,所以我就想去三清观烧烧香。”周氏回过头来说道。
……
齐誉很想告诉母亲,三清是道家的神仙,并不是佛家的。不过,当看到她一脸虔诚时,这句明白的话又咽了回去。
“娘说得是,俗话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多烧香更是有好处的。”
“那就是了!”周氏又高兴起来,“孟先生不是说媳妇的胎象有些不稳吗,我这就去求求佛主,让咱家的香火旺盛起来。”
好,三清的道爷现在又变成佛主了。
齐誉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娘啊,我觉得你还是去求求送子观音,我听说只有她才管生孩子的事。”
“呵呵,求谁还不都是一样?这些神仙在天上都是邻居,若是碰到了啥事,他们互相通个气不就行了?”
“呃……是这么个理!”
而后,周氏就提着果脯篮子开心地去了。
春寒去,夏热来,南风也变得越来越热乎了。
现在已经入夏,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
端午属于是传统节日,据说是为了纪念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而定下的节日,有了爱国的这层含义,国家机关就重视多了,官吏们也会放上三天的休沐假。
百姓们则是挂起艾叶,煮起粽子,开开心心地享受着节日的气氛。爱国诗人的高尚情怀距离他们太远,他们关心的依旧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在大城市里,官府还会举办舞龙会和赛龙舟,据说那会上人往如织,十分地热闹。
节日是喜庆的,但今年却是个例外。
就在端午节当天的下午,一个梦魇般的消息就在永川府境内传开了,并无情地击碎了百姓们的好心情。
蝗灾来了!
自古以来,蝗灾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大天灾,并有着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的说法。当下夏粮未收,此时突来这么一场大灾难,后果可想而知。
但是,这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事,想避也避不开。就在得知消息后的三个时辰,遮天蔽日的飞蝗便如乌云般地压了过来。
恐惧!惊慌!然后就是愤怒!
大人们纷纷拿起扫把,孩童们则是敲打着破铜盆,试图把入侵的蝗虫吓跑。
但是,滴水之润又岂能灭火?
仅仅一个时辰,原本葱郁的绿水青山和田间地头就变成了土黄色。
池塘里成了鸭子们的乐园,它们争相咬夺着不幸淹死的虫尸。
在这种大灾面前,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现下正值青黄不接,这场蝗灾对于百姓们而言无疑是致命地打击。
新粮绝收,以后该如何生活呀?
有余粮的人家此时也不敢再铺张浪费了,现下年月不好,里外都要省着点了,否则就真要去啃树皮了。
缺粮去买粮食吃?
这时候想都不要去想,在这个风声鹤唳的节骨眼上,谁家会舍得卖粮食呢?
可是,越是这种捂粮惜售,粮食就越是短缺,接踵而至的就是粮荒了。
再说朝廷方面,先后做了两件大事,以安民心。
第一件,皇帝以失德为戒向上天忏悔,降下罪己诏,展开了一系列的自我批评。特,免除灾区赋税两年。
第二件事则是开仓放粮,尽可能地挽救损失,同时还要加强治安,以防宵小之辈趁机生乱。
朝廷虽然下拨了赈灾粮,但这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运达,就地方官来说,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是首要政务。
齐誉家瓮里的粮食也不多了,支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二舅周大水带着粮食赶过来了。
周氏一脸激动地看着弟弟,打量了良久后才说出一句:“大水,你也老了。”
“哈哈,怎么会?我感觉自己还年轻着呢!”
姐弟俩同时一笑,然后坐下来开始细聊。
周氏眼睛复明,周二舅自然高兴,连说这是家里的好气运。而对于齐誉得中童生,周大水更是勉励了几句,并鼓励外甥要向考秀才努力。
“我这次来,是有两件事情想和你们说。”
“舅舅请讲。”
“首先是关于粮食的事,我已经联系好了同僚,之后一段时间可以优先拿到一些,到时候我会让人再送来几斗,唉!先熬过去这阵子再说。”周大水说道。
关键时候还得要靠亲娘舅呀!
柳荃也不客套,直接收下了,然后又取出来一些银钱:“舅舅费心了,这些钱你必须得收下,否则这粮食不好意思留下。”
周氏也笑了,媳妇这是想用钱来堵住舅母的嘴,免得再惹出闲话来。
周大水拗不过,只得收下了。
“还有个坏消息,在蝗灾期间,拜帝教的教众趁机闹事了。”周大水皱着眉头说道。
“闹什么事了?”齐誉心中一惊,暗想,这个道会司果然还是出了乱子。
“他们以官府放粮不足为由,鼓动教众打砸了县衙。”周大水心有余悸地说。
这可是直接攻击行政机关啊!性质上来说,非常严重!
“后来怎样了?”齐誉又问。
“幸亏赵知府出手果断,他急调来了府军来进行镇压,很快就把这个苗头给压下去了,总体来说,目前的时局还算稳定。”
孟岚山曾说,知府赵明玉是个出手果断的人,看来还真是如此。
至于拜帝教,现在应该重新去下定义了。
他们打着道家的旗号,却行着匪贼的手段,这明显是挂羊头卖狗肉啊!
说白了,就是邪教!
洗脑,忽悠,早先时要你的钱,最后要你的命!
齐誉一叹:“自古以来,就不缺这些打着教会名义进行欺骗和愚弄百姓的人!”
周二舅也忿然道:“是啊,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土匪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怎么样了?剿灭了没有?”
“差不多,拜帝教这些都是乌合之众,哪里抗得住正规府军的清剿?只可惜,让那匪酋葛洪给跑掉了,有传言说,他逃去了山东的乐安。”
“走了就好,咱这里清净!”齐誉喜道。
“你可说错了呀,咱这里并没清净!府军在搜查时,在拜帝教的老巢意外缴获了一本花名册,那里头可是记着一些人的名字,有着信徒的嫌疑。……其中,就有你的妻弟柳锦程,还有和那个他关系密切的殷俊。”
齐誉闻言一惊:“锦程……他现在怎么样了?”
“被抓进去了。”
一听这话,柳荃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煞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29章 设法搭救
寒门仕子科举篇第029章设法搭救周大水说,柳锦程被抓,自己也是爱莫能助。
这件案子是知府大人一手操办的要案,他一个小吏根本无法染指。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和刑房的同僚打声照顾,在里面不要为难他。
既是要案,那一般就是严格审查,虽然目前还没有公开审理,但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绝不会草率了之。
周二舅皱着眉头说:“最好能想个什么办法,先把人捞出来再说。”
齐誉仰天长叹:“难啊!”
甥舅二人又商讨了一会儿,依旧是束手无策,嘴里只有叹息了。
……
目前的形势还不安稳,所以周二舅还有不少公务要办,在交代清楚了事情之后就匆忙离开了。
小舅子自然想办法搭救,可是,怎么救呢?
至于殷俊那厮,就算了……
不过,虽然对他比较反感,但也知道他不是那种大恶的人,十有八九是受无辜牵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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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没必要幸灾乐祸,凭本事压住他才有真正的成就感。
柳荃早已一片茫然,她虽然聪慧,却只能应付一些小事情,遇到这种大事就感觉心里没辙了。
“相公,你快想想办法,救救锦程,一旦被定为是乱党的话,弄不好是要杀头的!至于殷俊,如果能救也顺便救一下,也算还了他殷家往日的一个人情”柳荃说道。
齐誉一怔,什么时候欠殷家的人情了?不过,见娘子没有细说,也不好意思再问。这个节骨眼上,不是吃飞醋的时候。
“别急,千万不要动了胎气!先让我好好想想。”
“嗯……”
先冷静!
孟岚山教导自己,遇事要多动脑子,三思而后行。
要知道,慌乱是最容易蒙蔽了理智的。
许久后,齐誉的眼神才清晰起来:“这样,找个人给岳父岳母捎个信过去,就说衙门那边有二舅在,锦程不会受到为难的。嗯……我要外出一趟。”
“好!”柳荃点点头,然后又问:“你要去哪儿?”
“我和庾大人曾经有一面之缘,我想去求求他,看看能不能网开一面。如果不成,我就去一趟府城去找孟先生,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以目自己前的人脉关系,也只有如此了。
“这事耽误不得,我必须立即启程,要趁这案子还没定论想办法活动活动,若一旦定了案,那可就真没希望了。”齐誉又道。
周氏在一旁一直默默听着,一听到活动二字便动容了:“这岂不是要花银子?”
齐誉上前,靠在母亲膝上,道:“娘啊,银子虽好却也都是身外之物,花了咱可以再挣,但救人不能拖延。”
周氏肉疼地惋惜了一声,又对柳荃郑重说道:“你要给亲家说,这笔银子算是咱齐家借给他们柳家的,可别认为是白送,日后也是要还的!”
柳荃点着头,并说了几句的漂亮的话,然后就直接取出了银子。
“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一点……”
方一离家,周氏和柳荃就露出了望穿秋水的目光,还带着一些担忧。
暂别也是别,让人心酸。
……
途中,齐誉倒是切身体会了一番什么叫做真正的荒凉,蝗虫过境之后尽是萧瑟,视野中全都是裸露的黄土,没有一点绿意。
傍晚时,就赶到了县衙,衙门口外全副武装,气氛显得非常紧张。
先常规操作!
齐誉把守门门的衙差叫过来,然后使了一点银子,那衙差就很积极地进去通报了。
庾大人也确实念及了往昔的一面之缘,挤出时间来接见了他。
先是客套,然后让座。
待左右退去后,齐誉也不绕弯子,直接地说明了来意,然后就取出银子,道:“我妻弟的事还望大人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庾大人看了看他,没有直接回答,也没有去接银子,反而问道:“我听说你是文竹先生的门生,此事是否属实?”
消息真是灵通!
齐誉只得笼统中又带含糊地说道:“回大人,晚生确实有幸得到过文竹先生的指点,他老人家还为我赐了字。”
赐字,那关系上就不言而喻了!
庾海恍然地点了点头,转而和煦说道:“呵呵,你既然是文竹先生的高足,也算得上自己人了,有些话我就和你明说了。这件案子是赵大人一手监办的,没有他的口谕,本官哪里敢徇私放人?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你还是收起来!”
他轻叹一声,又道:“其实我也知道,你妻弟并不是真正的拜帝教信徒,但我说了不算呀!要赵大人说了才行!退一步说,在本官的辖区内出现了这等事件,我本人也是难辞其咎,这事必须要靠赵大人在上面顶着,所以呀,我不会做半点私自的决定。”
确实,虽说地方官无权干涉道会的事宜,但一旦出事那就另当别论了,定个失察之罪总是少不了的。
庾海虽然没能放人,但也卖了个人情,允许齐誉进去探监。
齐誉也知道,这个人情并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
有了庾大人的通融,狱司的牢头直接绿灯。
嚯!
牢房里阴森森的,到处都是哀嚎的声音,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柳锦程的待遇还算不错,牢房很宽敞,只收押了他和殷俊两个人。
周二舅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
见齐誉前来,他们二人都是一愣。
柳锦程早已六神无主:“姐夫,你快想办法救救我,我真是被冤枉的,我发誓,真得没有参与作乱。”
齐誉悻悻说道:“现在知道我是你姐夫了?”
“以前是我不懂事,可你不能不管我呀!”柳锦程激动地几乎要哭了。
齐誉登时心软,安抚道:“你先别慌,我会尽力去想办法的。”说罢,他又看了看殷俊,道:“你呢?有办法出去吗?”
殷俊皱了皱眉,道:“应该……可以。”
那刚好!
不用我去操心,单方面来说,这样也不算辜负了娘子的嘱托。
然后,直接告辞,时间耽误不得。
离开之前,齐誉又特地叫过来牢头,很大方地给了他一笔茶水费,并再三叮咛:千万不要为难柳锦程。
那牢头倒也实在,很坦然地回道:“公子放心,我们只揍那些个没钱的穷鬼……”
汗!
这是潜规则?
……
出了县衙,齐誉就急忙寻了马车,直奔府城而去。
在银子的催动下,那马车飙得几乎风驰电掣,一路的速度与激情。
呕,噎!
齐大郎竟然晕车了!
终于到了孟府门前,齐誉忍着疲惫扣响了门环。
门房一愣:“齐公子?”
齐誉躬身一礼:“是我,请问先生回来了吗?”
“还没,至今未归。”
唉!自己星夜赶来,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齐誉渭然长叹,心气也一下子瘪了下来。
“公子是否有事?”
“有!”
“哦,先生临行前有过交代,若公子来访要以礼相待,你若有事来求,可找何管家设法处理。”门房提示道。
找何顺?管用吗?
有枣没枣打一杆!
“那就劳烦通禀了。”
……
不难看出,孟岚山确实对自己不错,要不然,也不会留下这样的话。
除了感恩,还是感恩。
少倾,何顺走了出来:“不知齐公子驾到,有失远迎,快请里面看茶。”
“唐突来访,搅扰了!”
坐定后,齐誉没有任何客套,直接说明了来意。
一件大难事啊!
出乎意料的是,何顺并没有想象中的发懵,反而非常镇定,居然还捋着胡须思考了起来。
大户人家的管家果然不一样,就这份气态,几乎堪比庾大人了。
“要想救你妻弟倒也不难,必须尽快才行。”何顺先说结论,然后才做出解释:“这件案子甚大,估计不止是刑部,就连大理寺的人都有可能会参与进来,只是他们的人还到而已。要想救人,就要趁这个空子赶紧办理,愈期可就难了。”
啊!这一杆果然打到枣了。
没想到的是,何顺作为一个管家,居然会有如此的器识。
何顺笑道:“你和我家老爷很有渊源,我就代他帮你这回,不过你要记住,此事千万不对外提起。”
恍然间,齐誉脑海中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孟岚山的儿子现任大理寺正,检察官他爹私下要人,这面子岂能不给?
想到此,就明白了其中的道道,不过,还是取出来了银子。
这种事必须打理,大阎王好说,小鬼头难缠,就怕有人乱嚼舌根,最好的方法就是用银子捂住他们的嘴。
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选择性的遗忘。
“五十两够用了。”何顺也不推辞,却也不多拿。
“那就有劳何管家了!”齐誉作揖致谢道。
“公子不必多礼,你先在府里稍息,等我消息。”
“好!”
……
齐誉终于全身放松了下来,虽然这件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但心里头已经有了踏实感。
这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疲倦不堪,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时,却发现何顺刚好返回,他手里头还拿着一封赵知府的亲笔信,或者说是特赦信!
“你带着这封书信去见庾海庾大人,他见了此信就会立即放人的。”
“大恩不言谢!我这就立即赶往,告辞了!”
“公子客气了!”
……
在出了孟府之后,齐誉就寻了马车,星夜驰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30章 锦程脱险
齐誉披星戴月地赶回了蓝山县,在银子的大力刺激下,又体验了一把风驰电掣的感觉。
呕……
到了蓝山县县衙时已是傍晚,还没天黑,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
看来县城里的气氛还是有些紧张啊!
这一趟虽然劳累,但总算求到了一个好的结果,付出没有白费。
和上次不同,这次庾海并没有接见他,而是以身体不适为由直接婉拒了。
齐誉只得取出赵知府的亲笔信,那守岗的衙差见了一愣之后,就很识趣的又去通报了一回。
这一次不出意外,准了!
当见到庾大人时才知道,庾海并没有骗人,而是真的病了。
他得的病居然是……满肚子牙疼!
齐誉很困惑,牙疼为什么要捂肚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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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装病?
不过,当他看到床榻侧那一摞的拜帖时就恍然了。
看来已有不少人像自己一样,通过走人脉拉关系,来搭救自己的亲人。
从庾大人的苦瓜脸上不难猜出,他是真得犯难了:我也很想放人呀,但你们要讨到上面的特赦才行呀!
……
齐誉先是见了礼,很熨帖地拍了一句:“大人案牍劳形,为我蓝山县的长治久安殚精竭虑,真是守牧一方之典范啊!”
没了压力,说话方面自然要艺术一些了。
庾海下床坐定,微笑着朝北拱了拱手,道:“承蒙圣恩,本官又岂敢有半分懈怠?”
而后,互捧的前奏结束,直奔主题。
齐誉探起口风:“大人,我妻弟柳锦程的事……”
“好说!既然赵大人开口尊口,本官又岂能不卖这份面子?”庾海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然后又道:“呵呵,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在赵大人那里讨到了手书,之前倒是小看你了。”
“大人不要误会,其实晚生并不识得赵知府其人,估计是……看在文竹先生的面子上。”齐誉实话实说。
“噢,这样啊……尊师孟先生近来可好?”
“托您挂念,先生安好。”齐誉答道。
庾海沉吟了片刻,又道:“我多问上一句,文竹先生对拜帝教的案子有何高见?”
齐誉尴尬道:“走这一趟,我并没有见到先生的人,所以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其实都是管家何顺一手操办的。”
“何顺?这个人我认识,他跟随文竹先生多年,听说在京城时常常进出于豪门别院,也算是个有见识的人!”庾大人道。
齐誉微微一惊,没想到何顺还小有名气。
庾大人见套不出什么话,就顺便问起了民情:“你们村的村民现在可有断炊的?有没有对官府产生什么不满的?”
“回大人,我们村大多都是粮食紧张,蝗虫是天灾,倒是没有听说有什么民怨。”齐誉答道。
“唉!目前天灾加乱党,如果粮食的补给再出了问题,就极易发生民变的!若到那个时候,本官丢官是小,老百姓遭罪是大啊。”庾海怅然一叹。
说到底,还是因为缺粮呀!
齐誉想了想,道:“大人,前几年咱们蓝山县收获甚丰,乡绅们的手里应该还有不少囤粮。只是他们心里恐惧而捂粮不售,所以才造成了这短暂的粮荒。大人何不用个什么方法,消除掉这分紧张感,让粮食全部流通起来,粮荒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只要挺过去了这一阵儿,朝廷的赈灾粮应该也就到了。”
庾海摇摇头,道:“难啊,即使本官磨破嘴皮子,估计也没人会信呀。”
“大人何不采用一些强硬措施?”
“不可!尤其是当下。”庾海说得很坚定,“我若采用威逼的手段,岂不是刚好撞到了枪头上?要知道,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即使落到都察院那帮该死的嘴里,我也是百喙莫辩。”
……
少倾,庾海眼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道:“齐公子,你能不能帮我绘制几幅彩绘的画。”
齐誉一愣:“大人怎知我会彩绘的?”
“你可能不知道,元宵节的那次拍卖会本官也在现场,你那两幅画我本想拿下,不料却文竹先生捷足先登了,你说,我怎好意思跟他去抢?之前时,我曾亲眼见过你的笔法,自然能认得出来。”
齐誉恍然:“原来如此,不知大人想让学生画些什么?”
“画什么并不重要,只要耐看就行!”庾海顿了顿,又解释说:“我也不瞒你,这画作并不是我私人向你索取的,而是用于赈灾,报酬方面你看着收也就是了。”
赈灾用?
齐誉肃然起敬,道:“大人心系民生,令人佩服,既是用于赈灾,晚生理应略尽绵薄之力,所以分文不取。”
是,任何钱都可以去赚,唯独不能去发国难财,这是自己必须恪守的底线。
自己手捧圣贤书,即使做不到君子,也不能去做蛀虫。
庾海先是一怔,而后就欣然地笑了。
……
释放柳锦程,还有几道流程要走,比如说做一些所谓的笔录,伪造一些受冤的凭证,做好了这些就可以无罪释放了。
诸事妥当后,已经接近了半夜。
据柳锦程说,殷俊已经被人捞出去了,就在他探监后的第二天。
好,这厮的命还不错!
齐誉寻好了马车并谈好价钱,就领着小舅子星夜赶路。
途中,他让柳锦程给车夫引路,而自己则是躺在车上小睡。
太累了,撑不住了。
在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柳锦程的态度大为改变,再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昂了。
走到柳家时,天已经蒙蒙发亮了,早起的雄鸡已经开始打鸣。
吁~~~
车停了。
柳锦程先是叫醒了姐夫,然后就下车去扣门环。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我的儿啊……”才一见面,王氏的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泄了出来。
却不料!
啪得一声脆响!
素来随和的柳守业此时突然发怒,一个大耳刮子就扇到了儿子的脸上。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不好好在家读书,居然去结交异类!依我看,倒不如就死在了牢里算了,也权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王氏慌了神,急忙张开双臂护住,并对丈夫埋怨道:“你这是发得哪门子恨呀!你不心疼也就罢了,怎么还动手打他呢?”
“哼!慈母多败儿!”柳守业气哼哼道。
还好,还好,只是一场严父教子,并没有大义灭亲。
其实,齐誉也很想上前去帮老丈人一把,好好教训一下小舅子。但是,当他看到护犊子的丈母娘之后,就很识趣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咳咳!锦程在里面并没有受到为难,但也受了一些惊吓,所以呀,你们二老就别再打骂他了。”
柳氏夫妇看到儿子果然全须全尾之后,脸色都缓和了不少。
相比柳锦程的气色,齐誉就显得很沧桑了,此时的他一脸灰尘,眼圈都是黑的,奔波的疲倦全然写在了脸上。
王氏心疼女婿,噙着泪说:“这回真是苦了你了。”倏然,她又语气一变,坚定说道:“以后若是谁再说我家姑爷不好,我就撕烂他的嘴。”
一旁在听的老岳父闻言直接打了个哆嗦,然后悻悻地斜睨了齐誉一眼。
嗯?
我脸上有灰?
……
红彤彤的朝阳从东方的地平线冉冉升起,今天又是一个朗朗晴天。
见诸事安排妥帖,齐誉就准备回家,可王氏说什么也不让走,都这个时间点了,必须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咕咕咕……
一听到吃饭,齐誉的饥饿感瞬间就被放大了。
王氏和蔼一笑,提着擀面杖就进了厨屋,没多久,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就端了上来。
相比柳锦程的那一碗,齐誉的碗里多出了几个荷包蛋。
有点厚此薄彼呀!
不过柳锦程假装没看见,心里头自我安慰着:在里面油水少,出来之后不能吃得太腻,那样肠胃会适应不了的。
齐誉却想:小子,你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要不是二舅照顾,饿不死你!
柳守业则是泡了壶茶,笑吟吟地喝了起来,本来心情是不错的,一瞥间却见儿子正在偷乐,不由得心中火起:“你还有脸笑?给老子记住了,你姐夫为了捞你没少花银子,这笔钱要你来还,千万不要靠我!”
柳锦程一脸无辜:你笑行,怎么我笑就不行了?
齐誉心里一颤:完了完了,看来这钱没时候还上了!
柳荃怀孕是件喜事,王氏特地准备了两篮子鸡蛋,嘱咐女婿走的时候带上,也好给闺女补补身子。
……
吃完早饭,齐誉便和岳父一家做别,然后直接返家。
而到家时,却发现院子里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细看,嚷嚷出声的乃是齐秋川和鲍氏。
现在祖祠已经修好,他们又过来做什么?
自己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于是就悄悄地潜了过去,静听。
嚯!齐秋川家居然出事了!
之前曾有过传言,说他的三儿子齐元力祸害了某家的小姐,没想到这事是真的,而且还闹大了!
事情是这样的,最初,齐秋川认为鱼塘的事是女方那边的报复,而自己的儿子又多,怎么能这么算了呢?
他越想越气,后来就直接骂上门去了。
因为是件丑事,女方那边本不想张扬的,无奈齐秋川蛮横不讲理,嚷嚷得更是邻里皆知,简直就是窝囊生气加丢人。
这层窗户纸既然被捅破了,那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于是,选择了告官!
齐秋川慌神了,他本以为对方会赔礼求饶,然后顺势讹一些赔偿金,却没想到自己点炮了。
俗话说,民不举,官不究,但是现在民来告了,那就不得不究了。
此时的庾大人正为筹粮的事心烦,没想到辖区里又出了这档子丑事,二话不讲,先收押了再说,等腾出手来再慢慢收拾他!
于是,齐元力就这样被关进去了。
出于特殊时期,从重处理的办法方针,在庾海的授意下,县衙立案后的初步定性为涉嫌强奸。
这罪很严重?
刑名师爷看在了银子的面子上告诉了齐秋川,从律法上来说,强奸罪是要判重刑的,很有可能会杖责充军。
齐秋川一脸发懵:不就睡了个女人吗?怎么还充军了?
有没有轻判的办法?
有!
刑名师爷又说了,如果能改判为通奸,罪责上就轻了许多。通奸,男方徒刑一年半,女方笞行引戒。
可是,庾大人不同意呀!
齐秋川在县衙腻歪到了深夜,也依旧无果,正要离去时,却见齐誉刚好把柳锦程捞出来。
咦?
齐阿瞒在县衙有关系?
找他帮忙!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31章 风起云涌
虽说齐秋川找齐誉的目的是帮忙,但从现在的场景上来看,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种威逼。
啧啧,求人也可以这样?
尤其是鲍氏,一副仰望苍天的傲慢姿态,看着都令人感觉牙碜。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对于族人,齐誉从心底里还是想尽量地保持亲和关系的,虽说之前发生过一些不快,却也没有真正翻脸。
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人,争来斗去的确实不好,也因为此,对麦苗的事才没有再去深究。
你齐秋川是过来求人的,态度怎么跟那黄世仁似的?
还有鲍氏,只见她斜眼一笑,道:“呦,你看看,求你家点事就跟那求佛爷似的,怎么?还端起架子来了?”
柳荃哼道:“你这叫求人吗?腰挺得比那竹竿子还要直!我告诉你,我家也不欠你什么,你也用不着阴阳怪气的数落谁,别说我相公没有人脉关系,即使有,也绝不会帮你!”
“阿瞒没人脉?胡扯,他和县太爷可是很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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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要起争执,齐誉急忙闪出身来,走到柳荃的身前。
“嚷嚷什么呢?”
“原来是阿瞒回来了呀,叔正有事找你。”
随后。齐秋川便直接说明了来意,不加掩饰。
“哦,这事我知道了,改天我就进去给三哥送顿饭,不能饿着他。”齐誉敷衍道。
“没了?”
“没了!”
齐秋川很不高兴:“阿瞒,你不要跟我瞎扯别的,我就问你,你对柳家人都可以施以援手,总不会对自家人撒手不管?”
齐誉摇摇头,冷笑道:“你还别说,这事我确实管不了!也没本事管!二叔呀,你求错人了!”
“你这是故意推诿!叔就问你一句,帮还是不帮?”齐秋川端起了长辈的架子,很有范。
“不帮!三哥既然敢祸害了人家闺女,就要拿出勇气来担当。”
“你这个不知远近的臭小子,心里头还有没有念及祖宗?”
“三哥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才是辱没了齐家祖宗!”齐誉也不再顾忌,说话诛心。
齐秋川见强硬不成,急忙又换软话:“叔也知道这事是怨老三,可谁叫咱们是一家人呢?你还是帮上一帮。”
一家人?一家人还拔我家的麦苗?
齐誉不禁笑了:“硕鼠硕鼠,无食我麦!如今我家地里颗粒无收,全都要拜某些人的所赐啊!”
暗讽中又带暗寓。
齐秋川夫妇互看了一眼,心道,莫非他知道了?
“咳咳!这事你也要看开一些,即使没人拔苗,也逃不过蝗灾的肆虐。”
“这是两码事!”齐誉哼了一声,冷冷道:“有句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叔是个明白人,也是个聪明人,还用我再多做解释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已经和撕破脸没有区别了。
齐秋川见多说无益,便象征性的撂下了几句狠话,然后就窝着火离去了。
对于齐誉的无情,乡邻们都是持赞成态度的,齐元力那小子不办人事,入大狱纯属活该!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
“对了,娘去哪儿了?”
“她烧香去了。”柳荃接过相公手里的鸡蛋,又道:“她不在也好,免得听到了生闲气。”
齐誉点点头,洗了把手,然后就把此行的经过说了一遍。
在得知弟弟脱险后,柳荃终于舒了口气。对于殷俊出狱,她只是说了一声‘知道了’,多余的话没有再提。
“这一趟可是花了不少的银子……”齐誉心疼说道。
是啊!
柳荃略略盘算,这一来一回,耗去了差不多六十两银子,家底一下子就变薄了。
无妨!
齐誉呵呵一笑:“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嗯!相公辛苦了!”
柳荃把母亲捎来的鸡蛋捡了捡,挑出几个磕破壳的煮了一碗,来慰劳丈夫。
又是鸡蛋?
这才吃过没多久啊。
“那也得吃,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身体被拖垮了,这个家怎么办?”
好,不听老婆话的男人不是好齐誉!
柳荃冲了茶,笑道:“齐二叔一家人从来不办好事,他占了咱家的田地,又拔了咱家的麦苗,我心里头只有恨意,所以能帮也不帮他!”
齐誉却道:“还有,锦程个齐元力虽然同样入狱,却不能一概而论,妻弟属于是无辜受到连累的那种,而齐元力却是真正的罪大恶极,就活生生一个畜生!”
柳荃也恨恨跟了句:“你说的对!像他这种祸害就该一刀骟掉,一了百了,免得再去祸害女人。”
娘子的意思是……收缴作案工具?
汗啊!
说着说着,齐誉就睡着了。
柳荃莞尔一笑,轻轻地给相公盖上被子。
……
之后的几天,蓝山县境内算得上是风起云涌,时不时地传来一些令人震惊的消息。
拜帝教的骨干虽然流窜去了山东,但残留的余孽仍在游弋,苟延残喘着。
在官府的高压态势下,他们的空间被挤得越来越小,对抗的手段也越来越极端,打砸抢掠更是时有发生,据说闹出了几条人命,刚刚稳定的时局又出现了动摇。
但是,昙花一现。
赵知府真是铁腕,居然给他直接摁住了!
据说,在摁的过程中是死了不少人的!
而后,又有消息传来,说被捕的拜帝教乱党都被过了堂,府衙审判后当场就拍板定罪——斩立决!
立决?这……
斩杀犯人也是有说法的,首先要遵循天道,即:庆为春,赏为夏,罚为秋,刑为冬,所以秋后才能问斩。
现在才是夏天,就把人给霍霍了?
有大儒不禁感叹道:嗟呼!赵大人威武,居然连老天爷的面子都不给?
说对了!
赵大人不仅威武,还很雄壮,人家更不等刑部批复,直接撸起袖子来先斩后奏!
果断!凌厉!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齐誉也猜到了七八成,估计京城的人快要到了,再不擦干净屁股可就晚了。但是,心里头总觉得这个拜帝教灭得太容易了,容易的有点不太正常。
对于斩杀犯人,府衙解释说:特殊时期采用特殊手段,不仅要明正典刑,更要当机立断。
震慑效果还是有的,而且还非常明显。
据说行刑这天,一排被塞着嘴的犯人被拖到了闹市区,然后,由一群胸口长毛的刽子手用脚踩住头后,一刀落下,血溅当场。
柳锦程在听说了这事之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就很老实地龟缩到书房里读书去了。
齐元力的案子也有了结果,由于证据确凿直接判了个强奸罪成立:流放云南十年,以观后效。
年轻人对此挺失望的,他们更愿意看到的是判个通奸罪,因为那样的话,就会把女犯人的衣服脱光,行所谓的笞刑,据说春光无限。
打屁股真有那么好看?
哪有小皮鞭来劲?
齐誉很不解。
算了,自己还是该干啥干啥去。
这段时间,周二舅隔三差五的就会托人送来一些粮食,足够吃得了。
有粮心不慌。
齐誉又恢复了日常的生活节奏,读书吃饭加睡觉,日子过得平淡而又充实。
周氏最为忙碌,她每天第一个起床,在给媳妇煎好安胎药之后,就忙着拜佛去了。自打她有了这个信仰之后,性子上也变得越发宽容了。
柳荃的体质有点特殊,妊娠反应一直不大,饮食上也不忌口,补得脸色都变红润了。
闲聊时,齐誉无意间说漏了嘴,把考试时算计殷俊的事给抖搂出来了,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你也真是的,怎么就喜欢和他纠缠不清呢?以后可别这样了,我听着都觉得别扭。”柳荃有些不悦。
齐誉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娘子:“你知不知道,上次他来咱家时就没安好心,我听锦程说,他是想亲口问问你,后悔了没有?”
“他真得这样说?”柳荃奇道。
“嗯,按照锦程的说法,应该是他对被柳家退婚一事耿耿于怀,觉得很没面子。”齐誉道。
柳荃轻轻一叹:“你不理他也就是了,咱们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事。”想了想,又道:“对了,锦程怎么和他混到一起了?”
齐誉笑道:“因为,妻弟是看上了殷俊的妹妹,所以才像个跟屁虫似的。当初,我还以为他俩……咳咳,以为他俩探讨学问呢!”
柳荃回忆了一阵儿,道:“殷俊确实有个妹妹,好像叫做殷桃,我听说那女子的心气有点高,锦程怎么看上她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种事哪有道理可讲?”齐誉呵呵一笑,道。
柳荃蹙着眉,忧道:“如果那样的话,咱家和他岂不成了沾亲带故?不行,这事绝对不行!”
“八字还没一撇呢!”
……
这天,齐誉一大早就去了镇上的鹿鸣宿舍,一是想拜访一下游掌柜,二来是补充一些彩绘用的颜料。
之前可是答应过庾大人作画的,这事他虽然没有催促,但也不能拖得太久。
很不巧,游祥掌柜外出进货去了,所以也就没见上面,齐誉留下了一封书信,告知他自己得中的喜事。
回来之后,齐誉就扎进了书房,准备调色作画。
可是,画些什么呢?
想了想,齐誉决定绘制几幅写实类的作品,比如蝗虫过境后的荒凉,百姓们盼粮的殷切,等等,这些都是来自于现实中的题材,和之前画风截然不同。
落款处依旧是兴言先生。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自己之前的三幅作品,先后都落入到了孟岚山的手中,算不得流传在世的东西,现下这几幅画才是真正的作品展示,就不知道效果如何了?
画好了之后,齐誉便寻了里正,让他顺路带去了县衙。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32章 姐夫被打
寒门仕子科举篇第032章姐夫被打给庾大人的画是不收取报酬的,也就是送。
齐誉之所以全力支持,除了承了他的人情之外,还有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钦佩感。
虽说律法上严谨公器私用,不能以权势逼人,但从实际上来说,庾海若真想敲打敲打谁,搞个募捐什么的,还是能够挤出来一些‘战利品’的。
在齐誉的观念里,像募捐这种事必须完全自愿,捐不捐,捐多少,捐给谁,都属于捐赠者本人的权利,他人无权指手画脚,叽叽歪歪。
可就有些人,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评判这个那个,凭什么呢?人家的钱既没偷,又没抢,完全来之于合法的所得,自然有着自己分配上的绝对权利。
从这个角度来看,庾海还算是个好官,做人比较实诚,有底线,没有做那些威逼利诱的事。
不过,才过了几天,齐誉又默默收回了之前的评价。
庾大人确实是个好官,但却不那么实诚,甚至还有些狡猾。
据二舅周大水所说,庾海竟然虚造了百多辆装满杂草的麻袋车,谎称是朝廷的赈灾粮提前到了,并且拍着胸脯说,粮荒已经彻底得到了解决!
真有粮来了?
经他这么一搞,捂粮惜售的乡绅们也都不再担忧了,纷纷开始抛售囤粮,粮荒还真就得到了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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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中生有,真是高明!
庾大人不去经商实在是可惜了。
至于自己赠的那些画,听说被庾大人换成了粮食,至于他是如何操作的,目前还不知道。
有了这些粮食作为支撑,足可以撑到真正的赈灾粮到达时了。
齐誉很佩服庾大人,他这些眉高眼低的手段真是老练,值得自己认真体会和揣摩。
抛开这些事情,自己要做一些未来计划了。
农历八月是院试的时间,也是由童生向秀才进发的一场‘关键战役’。
这一科,是考呢?还是不考?
如果老生常谈就会说:不如沉淀上一段时间,待夯实一些之后再考,几率也会大上一些。
道理是这样的。
齐誉却不这么想:不如趁热打铁,一鼓作气,看看能不能一举拿下秀才功名!
可是,若万一考不上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银子?
想到家里的实际情况,齐大郎又患得患失起来。
有点悬而不决,那不如听听别人的意见。
对!集思广益!
这天,齐誉专程拜访了游掌柜,随着二人关系上的递进,已经无话不谈了。
对于应考,游掌柜认为大可一试。
他说,自己既然能在府试中摘到前十名,那就说明学问上不弱于人,也是实力所然的表现,有此学识,为何不一鼓作气呢?
有些道理!
回来之后,又询问了家人的意见。
柳荃认为,今年家里的运气极好,财运旺学业也旺,现在刚好踩在了时运的点上,当然要去考了!
周氏更是全力支持:这算什么难事?多吃几顿一品状元鸡不就可以拿下了吗?
好……
既然都认为可以考,那就试一试!
计划就这样定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闭门谢客寒窗苦读的时间,两天就是一小壶灯油,就差头悬梁和锥刺股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柳荃的肚子也逐渐显怀了。
齐誉见她每日里都若有所思,不禁问道:“娘子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要担心,我身体很好。”柳荃幽幽轻叹着,“嗯……你是喜欢男孩多一些呢?还是女孩多一些呢?”
咳咳!原来是这个问题!
很明显,这是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又在作祟了。
齐誉笑了笑,不假思索道:“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都是咱俩的骨血。”
“就猜到你会这样说的!”柳荃嗔了他一眼,又道:“齐秋川家就是因为有五个儿子,所以才那么张扬跋扈,而咱家却是一脉单传,若是不能添个男丁,我怕等咱老了……”
“这样想不对!他家有五个儿子又能如何?还不是些蝇营狗苟之辈?孩子并不在于多,而在于能不能教育成才。群狼再多,也不会是一只老虎的对手,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可我还是……想生个男孩。”柳荃戚戚然地说。
齐誉开导着:“俗话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要想子孙满堂,咱们就多做些善事。”见妻子依旧惆怅,又继续做起了心理按摩:“娘子若是放不下这个心结,何不像娘一样去烧烧香,求求佛呢,说不准就神佛保佑了呢?”
“那些……到底灵不灵呀?”柳荃迟疑道。
“信则灵,不信则不灵,既然有所求,不如就信上一回。”齐誉笑道。
“好,那就听你的,我就去求求菩萨,然后再做些善事,成为那个什么积善之家。”
“好!”
对于求佛,周氏更是全力支持,还和媳妇分享起了自己的经验。不过,她的经验仅限于哪家店里的香油更为便宜。
对于未来的孩子,老太太就更乐观了,她私下给儿子讲:我见媳妇跨门槛时都是先迈左脚,若按照传统上来说,柳荃怀得应该是个男孩。
什么逻辑?
人家双腿截肢的就生公公?
无语……
周氏也不闲着,隔三差五的就到集市上买菜,鸡鱼肉蛋更是一样不落。她认为:大人少吃一口是无所谓的,但是,绝不能让肚子里的孙子缺乏了营养。
柳荃刚想劝全,却直接被婆婆斥责了一句:想什么呢?你以为是给你吃的吗?那是给我孙子的菜!
尴尬!
家里家外全身幸福感,岁月也是一片向好,不料,这一天却发生了意外。
中午时,才刚刚端上了午饭,就见齐兰哭天抹泪地跑过来了。
莫非……女儿被女婿打了?
周氏的第一反应便是闺女来告状了!
“娘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才跨进门槛,齐兰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是不是那个泼才欺负你了?”周氏拉着脸,道。
“不是呢!”齐兰一愣,又解释:“他并没有欺负我,而是有人欺负他了。”
什么?孙大财被人欺负了?
周氏怔了怔,长松了一口气道:“不是你就好!来来来!先坐下,和娘慢慢说。”
“嗯……”
柳荃看了看时辰,估计姐姐还没吃饭,于是又加上了一副碗筷。
出嫁姑娘本就是娘家的人,确实也没什么客套的,齐兰挽了挽袖子,坐下来就吃。
有鸡,有鱼,还是吃饱了再说!
“饭菜真香!”
齐兰打了个饱嗝,这才说起事情。
呵!
还真出事了!
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齐兰家突然闯进来五个陌生的魁梧汉子,他们二话不说,揪住孙大财就是一顿暴打,在揍完了人之后又一声不吭地离去了。
因何挨揍呢?
不知道!
那几个贼人自始至终都没留下一句话!
奇怪~~
之后郎中看过了伤,说脸上的只是伤了皮肉,多几个疤瘌不碍事的。但是,小腿处却是骨折,最少也要躺上三个月才能下床。
伤筋动骨一百天。
对于此事,衙门那边也立了案,但县衙的人目前正忙着赈灾,没时间去探察这种泼皮斗殴的小案子。
衙役还叮嘱孙大财说:做人要老实点!
……
齐誉琢磨了一阵儿,问道:“贼人可曾抢夺家里的财物?”
“没有,那些人空手而来,空手而去,没拿走任何东西。”齐兰回道。
“这样来看就不像是强盗作案了,既不是强盗的话,那应该就是仇人了。姐姐,你好好想想,最近姐夫可曾得罪过谁?”齐誉分析说。
“就他那样的人,还能去得罪谁?”齐兰摇着头,感慨着说:“他也就在家里敢耍耍横,出了门腰就弯得就跟个虾米似的,怎么可能得罪人呢?”
“那些贼人一句话都没留下?”
“没有,嘴里只说使劲打。”
怪了!
贼人打人的动机是什么呢?
“姐夫确定不认识那些人?”
“他们全都蒙着脸呢,也看不出什么模样。”齐兰想了想,又补充道:“听巧云他爹说呀,其中的一个是个光头,在黑暗中反光非常显眼。”
光头?是个和尚?
或者是个秃子?
不能这么猜,没毛的人多了去了,单凭这一点确实推论不出什么。
“呜呜~~”
“哭什么哭,腿断了咱就治病,其他事也只能等官府破案了。”周氏看着不争气的女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治病?家里没钱呀!拿什么治?他这一躺好几个月,一家人吃什么呀?”齐兰啜泣着说。
“啊?这么说,你是跑过来借钱的?”周氏脸色一拉,有点不高兴了。
“嗯……是他让我过来的。”齐兰耷拉着脑袋,说话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想当初,阿瞒找他借钱时,他不但一个子没给还数落了你弟弟一顿,现在居然还有脸开这个口?……唉,算了算了,我也不生这窝囊气了,他这人虽然可恶,但也不能不管,更不能饿着你和小巧云呀!至于能借你多少,就看你弟媳妇的意思。”周氏很记仇,先把旧事重提一遍,最后还是很答应了。
“娘,你真好!”齐兰乐呵呵地笑了。
“好什么好,本指望着你家多帮帮阿瞒呢,结果呢,反倒成了累赘!”
“……”
齐誉忙给姐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言,惹得母亲唠叨。齐兰本就没什么主意,见状后直接不做声了。
柳荃合计了合计,取出来了五两银子和一斗米,交给了姐姐。
齐兰收下后欢喜地跑回去了。
周氏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当初在给她找婆家时,自己一直抱着好女不远嫁的想法,现在却是没赚到一点实惠,莫非自己错了?
……
至于赈灾方面,官府终于有了实质性地动作。
就蓝天县来说,庾海做出了相关部署,县城以及各区都设立了救济点,布施稀粥和发放杂粮。
粮食只能说勉强够吃,饿不死人。
朝廷小气,故意不多拨一些?
也不见的,层层盘剥下来,能剩到这些,官员们已经算是很慈悲了。
民心逐渐稳定,治安也恢复如初了,再没有出现过恶性案件。
这天一早,柳荃和齐誉一起买了黄纸,又携带了香油,准备去给送子观音上香。
桃花村的西方有一座小山小庙,就是那里了。
现在已入盛夏,被蝗虫啃光的植被重新发出了新芽,生机再次勃发。
那寺庙也是一处赈灾点,远远望去,一条由百姓们排起的大长龙看不到边,这些都是等待着救济的可怜人。
在天灾面前,人是那么的脆弱!
齐誉夫妇都是一叹,怀着唏嘘的心情朝着小庙走去。
此时的小庙前簇拥着不少上香的人,越是像这种不如意的年月,人们就越想求助于神佛,以求保佑,或者说寻求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人虽然很多,却非常的安静,礼佛不仅要心诚,还不能大声喧哗。
……
“小东西!闭上你的嘴!”
突然,一个非常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随着这声恫吓,一个孩童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33章 救下孩子
这一声啼哭,打破了宁静,同时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顺声看去,那是一个身形枯瘦的小女孩,年龄大约六七岁的样子,她破衣烂衫,全身都是脏兮兮的,看起来像是一个流浪儿。
而骂人的是个魁梧的汉子,他相貌普通,但亮蹭蹭的光头在阳光的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跟是惹眼。
居然这样骂孩子?
围观的群众有些看不惯了。
“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可以这样凶孩子呢?”
“就是,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
再看那孩子,她蜷缩着身躯,瑟瑟发抖,眼睛里满是恐惧。
好可怜……
柳荃怔怔地看着,眼睛里泛出了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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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低声对娘子说道:“这个孩子应该不是那光头的女儿。”
“为什么这么说?”柳荃抬头问道。
“你且看,这光头的神情里不带一点的怜惜,更谈不上溺爱了,禽兽尚有舐犊之情,更何况是人呢?他如此凶狠,岂不令人奇怪?”齐誉解释道。
柳荃仔细看了看,果然如此。
“你再看,这光头男子身上的衣服非常干净,而这孩子却是衣衫褴褛,如果他们痛是一家人,穿着上怎么可能如此大的差异?所以我非常怀疑,这个孩子是他买来的……不对!还有可能是拐卖的!你瞧,那孩子脚上还绑着一根麻绳呢!”
古今来说,卖儿鬻女属于跟常见的事,被卖者或为奴婢或为贱役,也是合乎律法的交易。
就女孩来说,运气好的或能成为是丫鬟或者童养媳,而运气差的则有可能被卖到教坊女肆,沦为所谓的‘瘦马’。
但是,这一类的交易都是在买卖双方自愿的情况下进行的,两方谈好之后还要到衙门的户房处进行备案。这样做得目的就是防止有人拐卖人口,尤其是孩子。
拐卖人口可是大罪,自宋时就立下了严格的律法,对于人贩子,无论任何情由,一律重查重办,尤其关于孩子的案子。
后世的《大明律》更有明确规定,若将孩子拐卖为他人的子孙者,判牢狱徒刑三年;若将孩子拐卖为奴者,判为绞刑!如果手段恶劣者,可重判凌迟处死!
柳荃越听越是心酸,眼睛里野噙满了泪水:“相公,其实……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经历,若不是爹娘救我……”
齐誉猛然一颤,心中百味横陈。
之前,虽知道娘子是柳家抱养的孩子,却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情况,不难看出,娘子对这个素味平生的孩子产生了命运上的共鸣。
“救救我……”
那孩子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发出了求救的呼唤,而她眼睛不偏不离,恰巧落到了齐誉的身上。
好可怜,那眼神里充满了乞求和无助。
面对此情此景,一股悲天悯人的情怀浮上了齐誉的心头,同时也刺痛了他的良知感。看着这个命运多舛苦命孩子,即使是一块石头心,也会被融化了。
“相公,咱们救救她,你不是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吗?咱们今天就做一件好事!”柳荃柔声道。
齐誉有点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看来娘子在怀孕之后,母性的慈悲也愈发的浓郁了。
可是,要怎么救呢?
要用些手段才好。
最好能像庾大人那样,一通真真假假就把事情给办好了!
……
“咦?这不是小彤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众目睽睽之下,齐誉轻摇着折扇淡然地走了出来,在临近那孩子后还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一副以长辈自居的姿态。
柳荃一怔,旋即明白了相公的用意,嘴角处也勾起了一抹笑意。
那小孩眨了眨眼,居然点头认了。
秃头男一脸震惊,他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地看着齐誉,道:“公子,你怕是认错人了,这可是我的亲闺女,哪里是什么小彤?”
齐誉却是不慌不忙,又淡然地扫了几眼,确定这两人在容貌上没有遗传性之后,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胡说!她明明就是我侄女,怎么说是你闺女?”
“你看错了,真看错了。”秃头男的眼神闪躲,一脸慌张。
“绝对没错!要么这样,咱们到县衙的户房里核对核对,看看究竟如何!”齐誉有意味的一笑。
一听县衙俩字,秃头男立即慌了,他也不答话,拎起那个孩子就作势要走。
啪!
冷不丁的!
齐誉将扇柄一拍,恰好敲到秃头男的手腕上:“想走?那你先跟我说清楚了,这个孩子你是从哪里抢来的?来来来,乡亲们都过来看看,有人抢孩子了!”
一个‘抢’字,瞬间撩起了旁观者的怒火。
对于人贩子,老百姓从骨子里只有一句话:恨不得生啖其肉!
于是,他们全都自发地围了过来,将那秃头男堵在了最中。
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
面对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秃头男的气势瞬间蔫了,他脸色也变了几变,最后,竟然嗖的一声撒丫子跑了。
没猜错,这孩子不是偷来的就是抢来的,否则那秃头绝不会如此心虚。
齐誉心里头很得意,自己略施小计,居然得逞了!
就连素来机智的柳荃都佩服起了相公的,须臾之间就救下了这个孩子。
齐誉解开了孩子身上的麻绳,笑道:“小孩,你家住哪儿?我把你送回家去!”
一听要被送走,那孩子立即紧张起来,一把抱紧了齐誉的腿不放。
“呵呵,这孩子好像挺亲你的。”柳荃对丈夫一笑,又从篮子里取出来一块上供用的肉脯,对孩子婉声说:“饿了,吃。”
面对食物,小孩的眼睛闪了几闪,似乎是很想吃却又不敢吃。
齐誉鼓励着:“不用怕,吃。”
小孩自己壮了壮胆,先是试探性地伸出手来摸了摸,见没有异常后,才放心地夺了过去吃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柳荃开心地笑道。
……
众人散去,最后只剩下齐誉夫妇和孩子。
柳荃趁小孩吃东西的工夫,忙进庙里烧了香,然后就准备直接返家了。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阴沉起来,似乎是要下雨了。
齐誉看了看天,有些迟疑起来。
小孩怎么办呢?一起带上?
也罢,等以后打听到是谁家的失孤后,再送还回去就是了。
归途中,那小孩依旧是少言寡语,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恐惧了。
刚到了家,天空就响起了一声炸雷,六月的雨就如同瓢泼一样,从半空中倾倒了下来。
回来的真是时候。
对于这孩子,周氏虽然有些不乐意,但嘴上也没说什么,一个小孩嘛,也吃不了多少干饭,就权当是为齐家积德了。
……
柳荃先是给小孩洗了个澡,然后又到邻居家讨了一身穿不着的童装给她换上,替她剪了剪刘海,再梳上两个羊角辫,一个俊俏可人的小女孩就呈现出来了。
呵,没想到这小鬼头还是个美人胚子。
齐誉越看越是喜欢,开心之下,还扯开自己的破锣嗓子给她唱了两首儿歌。
慢慢地,小孩也放下了警惕,脸上开始有了笑容,齐誉也借机就问起了她的身世。
她年龄还小,说话的逻辑性不强,左一句右一句的,很难串联起来。
即使如此,一些要紧的消息还是听明白了。
“那天晚上,一群穿着白衣的坏人跑到我家里来,打死了我的爹娘……呜呜”
“后来,我被那个没头发的坏人抓去了,他说要把我卖了……”
“他不给我饭吃,还打我……”
齐誉自己脑补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大概,这孩子说得应该是前不久时拜帝教趁机作乱的事,据说有不少百姓都遭受了祸害,想来这小孩的父母便是其中之一。至于她口中说的那些穿白衣的人,应该就是拜帝教的恶徒了。
这些人真是为非作歹,丧尽天良。
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历朝历代对于邪教分子都是得而诛之,现在可是亲眼所见啊!
很明显,那个秃头男子是拜帝教的余孽,这也印证了他今天为什么胆怯的原因。他这种人若是落了网,面临得将会是律法上的重判!
无论是杀人还是拐卖孩子,任何一条都是死罪!
他跑得确实明智。
“你叫什么名字?”柳荃轻轻问道。
“我姓姜,没有名字,爹娘都叫我大丫头。”
齐誉一笑:“大丫头虽然叫起来顺口,但听起来有些俗气。这样,我来给你取个名字,之前时我曾叫你为小彤,这个名字还真不错,也很好听,不如就叫小彤。”
在乡下来说,读书人帮孩子取名字是很常见的事。
“姜小彤?这名字真好听!”孩子很高兴,挥舞着小手跳来跳去。
……
傍晚时,天空中还飘着牛毛细雨,夜幕也开始笼罩。
柳荃在齐誉的书房里扒出来一块用不着的门板,前后一搭就变成了一张小床,刚好让小彤睡在那里。
床铺虽然简陋,但小孩却很知足,脸上尽是高兴。
晚上时,齐誉见妻子蹙眉不展,便问了句:“怎么了?”
柳荃欲语还休,想了想,还是说道:“这孩子父母双亡,现在无亲无故,你说咱们怎么安排她呢?”
其实,这件事齐誉也想到了,确实是个难题。
自家养着吗?
想到这里,齐誉的心莫名咯噔了一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34章 收养小彤
按照大奉当下的律法,收养的孩子是要到县衙的户房处办理落户的,否则就会以贩卖人口论处。
而户房的典吏也会根据陈述核实情况,待走完了所有流程之后,才能在户簿上登记在册。
这些事情虽然繁琐却不难办,二舅现在就在县衙里公干,真要办的话也很方便。
再看家里的情况,当下粮也不缺,多这么一个小萝卜头吃饭也没太大压力。
有一点齐誉没有说,在见到小彤第一眼时,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尤其是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已经深深扎进了内心。
莫非,这孩子真和自己有缘?
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自己和娘子去拜送子观音,结果呢,上天立马就送来了这么一个孩子,是天意吗?
言归正传。
齐誉觉得,在收养实施之前,还要征求一下孩子自己的意见,询问她是否愿意留在这个家中,如果她不乐意,这也不能强求。
还有就是,这事要怎么去和老娘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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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小彤和齐家可是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老太太认不认还真不好说。如果不认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办?
想了想,齐誉决定从两个方面给老娘做做思想工作。
第一个依旧是那句名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目前柳荃怀孕在身,所以更要多积阴德。
回忆过往,自己的疯病痊愈又考上童生,家里的财运旺盛,而老娘的眼疾也复明了,这些,不就是‘余庆’的征象吗?
周氏想了想,感觉还真是这么回事。
再说第二个方面,缘分!
夫妻俩虔诚地去求送子观音,结果神佛当场显灵,立马就赐下了这么一个可爱的闺女,这难道不是菩萨的意思?
周氏最近沉迷于信佛,一听这话便恍然了,是啊!菩萨的意思怎能忤逆?点点头之后,又朝天拜了几拜。
但是,周氏还是觉得有点别扭,这孩子不是齐家的骨血,即使唤自己一声奶奶,实际上还是个外人。
齐誉就此打住,没有再继续劝,接受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老娘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难得了。
随后,周二舅也捎回了消息,经户房查证,这孩子确定是个孤儿,完全符合收养条件。
柳荃特地提醒舅舅,这种事要重视,如果养了十多年的孩子,哪天突然冒出来个亲生父母来,自己该如何自处?
最后,齐誉才试探起了小彤:“你的亲生爹娘现在已经死了,以后我和婶婶来做你的爹娘,好不好?”
小彤低着头:“可我,还是想要我自己的爹娘。”
“我知道,可是他们已经不在了呀,所以你才要找个新家呀。”
“……我想想。”
齐誉这才发现,给小孩子做思想工作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有着自己的童年,没那么容易说服。
费了好大的劲,齐誉终于说服了她。
小彤闪烁着眼睛,也试探道:“你也会像我爹爹那样疼着我吗?”
“当然!”齐誉刮了一下她的琼鼻,笑道:“我会给你卖花衣裳,还会教你读书认字,人家孩子有的东西,你一样都不会少。”
“嗯,你还要教我画小人和画大人!”小彤又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条件。
齐誉一脸茫然:“画什么人~~?”
“昨天晚上,我见婶婶在偷偷看一幅画,她告诉我,那幅画是你给她画的,我也想学……”
“没问题!”
诸事妥帖,就剩下落户的事了。
周二舅一手操办,很快就办成了,孩子的名字登记为——齐小彤。
齐誉告诉女儿,姜姓和齐姓本来就是一家,所以姓齐和姓姜都是一样的。
小彤点着头,终于鼓足勇气腼腆叫了一声:“爹爹。”
“哎!乖闺女!”
……
姐夫孙大财不久前小腿骨折,也是要过去看望的。目前娘子有孕在身,不适合长远走动,而母亲又是长辈,看望晚辈也不适合,如此一来,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齐誉想了想,决定带上小彤同去,也顺便让她认识一下姑姑和姑父。
齐兰见弟弟前来,急忙招呼,还找了几块饴糖给小彤吃。这孩子虽然不是齐家的骨血,但弟弟认下了,自己也只得当了这个姑姑了。
一见有糖吃,孙巧云也跑过来抢,两个孩子嘻嘻哈哈,玩耍地倒也热闹。
安排好了孩子,齐誉便到里屋去探望姐夫。
相比之前,孙大财多了几分客气。
齐誉客套了几句,嘱咐姐夫安心休养,然后就问起了他被打的经过。
孙大财也没瞒着,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大致的情况和齐兰的所述相仿,依旧是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至于衙门那边,虽说已经立了案,但目前还没有传来消息,估计也没查到什么。
不知怎的,小彤在院子里突然哭了起来。
齐誉拉过女儿,仔细地看了又看,只见她脸色有些发白,这是病了吗?
于是,饭也不吃就急匆匆地赶回家去了。
不过,才刚出了村头,小彤就破涕为笑:“爹爹,我没事,刚才是我感觉害怕才哭的。”
齐誉一怔:“姑姑家又没养狗,你怕得什么?”
小彤摇摇头道:“我并不怕狗,但是,我一看到姑姑的家的大门就觉得害怕。”
“大门?”齐誉不解道,“那门有什么可怕的?”
“爹爹,我以前就来过丑姑父家。”
丑姑父?这谁呀?
噢……孙大财现在被揍得五官变形,确实不算俊。
童言无忌。
齐誉奇道:“你什么时候来过?”
“我也不记得多久了,有天晚上,光头坏人还有其他坏人一起打了丑姑父了,当时我就被丢在门口的柴禾垛边,那天吓死我了。今天看到那门,就害怕起来了。”小彤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
咦~~不对!
姐夫声称,在打他的几个人中,其中就有一个脑门贼亮的秃头,现在来看,两者是同一个人!
但仔细一想,又有些困惑了。
姐夫是个小商人,怎么可能和拜帝教的人扯上关系?
他们是两路人,把小弟弟拉长三尺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呀?
先不管这些了,既然知道了歹人的模样,就要给衙门提供一些线索了。
对于齐誉而言,绘画一个人的容貌并不算难,可以说是摇笔即来。
除了肖像之外,齐誉还整理了一份文本资料,一并交给里正,再由他转给县衙。
资料里,对秃头男做了很详细的介绍,并特别注明,他不仅是拜帝教的余孽,手里头还有人命案,此外还贩卖孩子,属于绝对的重犯。
能不能抓到人,就看捕快们的本事了。
……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齐誉的作息非常规律,按时读书按时睡觉,休闲之余就是逗女儿为乐。随着日益的熟悉,小丫头也变得‘放肆’起来了。
吵吵嚷嚷!
她本就是调皮捣蛋的年龄,若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反而不正常了。
这才是家该有的味道,
周氏虽对这个孩子不甚喜欢,但也没有苛刻对待,只是心中老觉得别扭,还迈不过那道坎。
时光荏苒,夏去秋来。
随着柳荃越发得显怀,身形上也逐渐丰腴起来。
小彤很喜欢学着爹爹的样子,用小手去抚摸娘亲的小腹,嘴里说着:小弟弟不要调皮,不许再踢娘亲的肚子。
齐誉则是又进入了考试前的冲刺阶段,既然决定了要参加院试,那就必须全力以赴。
要不然,钱就白花了!
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要重点研读了《登科荟萃》。
这本书里包罗万象,涵盖甚广,小到承题破题的技巧,大到杂文策论的剖析,无一不是注释详细。
俗话说,三年科举,八年模拟,如果能把这些都做到烂熟于胸,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至于严夫子的那本《小注》,齐誉也温习了一遍,随着科举级别的不断升高,这本书的内容已经显得有些不足了。
它已经很好地完成了使命,可以尘封起来了。
院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又到了离家的时候。
周氏按照以往的经验,每天早中晚三炷香来‘贿赂’祖宗,然后就是一顿接一顿的一品状元鸡,一定要把儿子给吃聪明了才行!
吃鸡!
“这个鸡腿给奶奶吃,这个鸡腿给娘亲吃,我呢……就吃这两个翅膀。”
“爹爹,你吃鸡头,这里面有脑子,奶奶说缺什么就吃什么。”
??
齐誉的笑容僵了僵。
自己像个缺脑子的人?
……
这天一大早,齐誉背起行囊,踏上了院试的征程。
院试的地点和府试一样,依旧是在府城,路途上来说轻车熟路。
院试是一场标致性的科考,如果过了就是生员的身份,也就是俗称的秀才,正式跨入到了‘士’的阶层。
从社会地位上来说,士农工商,士高居于首位!
秀才,虽然只是下士,却也享有一些特殊的社会地位。比如说在县衙的正堂上,可以见知县而不下跪。即使犯了案子,府官以下也不能对其用刑,换句话说,秀才持有府级以下免笞杖的特权,官员见面也会以礼相待。
生员,就当下的时代来讲,又分了上中下三个级别。
第一等为廪生,可以终身获得官府的廪米津贴,用后世的话来说,属于是吃特殊津贴的人才。此外,廪生还有资格为县试、府试、以及院试的考生做保,赚取合法的外快。这一点令齐誉非常羡慕,自己请廪生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
第二等为增生,虽然不能享受到特殊津贴,但也有着较高的社会地位,谋生已经不再是难事了,比如说去学堂执教之类的,等等。
第三等为是附生,泛指普通秀才,也是最为常见的秀才群体。
这等级凭何而分?——自然是由院试的成绩决定了。
齐誉没做太高的目标,只要是能过就行,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要压住殷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35章 木秀于林
《寒门仕子》第035章 木秀于林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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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帷德不修
寒门仕子科举篇第036章帷德不修面对殷俊的呼唤,齐誉故意装作没听见,继续朝前走去。
因为,自己有点饿了!
“等等!”
殷俊见他带搭不理的样子,索性跳下车来,伸手拦在了他的前面。
齐誉挺了挺胸,不悦道:“什么事?我正赶着去温书呢,没时间在这里和你瞎扯。”
“谁和你扯了?”殷俊面露愠色,又压了压火:“我问你,你和文竹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凭什么告诉你呀?再说了,我和谁交往是我的权利,这和你有关系吗?”
殷俊又换了个说法:“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有背景的寒门学子,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脉,之前时真是小瞧你了。”
“瞧你这话说得,好像你之前高看过我一样。”齐誉哼道。
“钻营倒也没什么……”
“咳咳!你注意言辞!谁钻营了?”齐誉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和先生只是学识上的探讨,当然,受益一方是我,你是不是很羡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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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慕你个鬼!我并不缺乏名师指点!”殷俊撇着嘴哼道。
“吃不到葡萄的人才说葡萄酸,其实呀,这种人最是令人讨厌了,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菜鸡一个。”
“你……你个汲汲营营的小人,竟敢这样说我?”
“我呸!我即使是个小人,也比你这细皮嫩肉的面首强!”齐誉抢过话茬,狠狠数落了一句。
“你给我说清楚了……谁是面首?”殷俊的脸色红得发紫,恼怒地喘着大气:“我说你是小人还不承认?哼!你若不钻营的话,又是怎么把柳锦程给救出来的?”
“你不要命了!”齐誉大骇,左右看了看,急忙捂住了他的嘴。
“呜呜~~”
拜帝教现在被定性为了乱党,只要和他们有过关联的人都要受到严查,现在这样公开嚷嚷,不是自找麻烦吗?
曾记否?那些被砍头的人?
殷鉴不远啊!
“你个二货!记住了!这种事烂到肚子里都不能再提了!”
慎言~~~
殷俊也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定住心神后又压低声音道:“我是被你气晕的。怪你!对了,我想和你说什么来着?……想起来了,我是想提醒你,不要跟孟岚山走得太近,免得惹麻烦上身。”
“什么麻烦?”齐誉一脸困惑。
“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他一请丁忧皇上就立即准了,这就说明什么?今上不待见他呀!我还听说,他来永川府的目的居心叵测,有可能会死人的!”殷俊鬼鬼祟祟,弯着腰像个鹌鹑似的。
“居心叵测~~”齐誉心里一颤,莫非,就是那桩所谓的大麻烦?
“嗯,我京城的姑父来信说,永川府现在是多事之秋,咱们谁都惹不起……”
齐誉语气一缓,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嗯……柳锦程是因为我才和道会司扯上了关系,我心里愧疚,就想弥补一下,你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柳荃岂不是要守寡了?”
前半句听起来还像句人话,可后半句却让人恨得牙痒痒。
“我说,你嘴巴吃榴莲了?我怎么三长两短了?”
“榴莲?何物?”
“无知……”
“榴莲叫做无知?……啊!你居然讽刺我?”
齐誉刚想再数落几句,却又忍住了,忙换上一张笑脸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副好心肠。……现在也快过年了,我就提前问候你家几句,令堂安好?家中的兄弟姐妹可安好?”
这才八月,快过年了吗?
由于话题转得太快,殷俊一时没绕过来,随口应道:“家母安好,兄妹嘛……哦,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上下并无兄弟,之下只有一个妹妹,名做殷桃。”
呵,终于上道了。
齐誉貌似无意,道:“原来如此,那不知令妹今年芳龄几何,可曾找到婆家?”
“今年十六岁了,我娘也正为她的婚事发愁呢,你说,高的咱攀不上,低的她又看不上,合适的难找啊!”殷俊叹道。
“莫非你妹相貌平平,并不出众?要知道,那些个姿色过人的女子,可都是名门大户哄抢的对象。”齐誉的微笑非常自然。
“才不是!我妹的模样甚是俊俏,只是咱们蓝山县地处偏僻,才子稀少,所以才没有碰到合适的。”殷俊解释说。
“令妹的择婿标准又是什么?”
“当然是……咦?你问这些干嘛?”殷俊晃过神来,瞪着眼睛,防狼般地看着齐誉。
齐誉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有深意地一笑:“我是想……和你们殷家结个亲戚,你觉得如何?”
“嗯?咦~~哼!”
殷俊的表情瞬息万变,吃惊,羞怒,愤懑。
是了,是了,他一定是觉得我去找柳荃,所以才想着报复性地占我妹妹,其心实在可诛!
休想!
恼怒的同时,殷俊还有点困惑,印象里,齐誉这人虽然顽劣可恶,但勉强还算是个正面人物,没想到他的内心竟然如此龌龊!
“齐誉!你帷德不修,实在可恶!”
殷俊大袖一甩,气哼哼地去了。
“我是说你妹啊,哎,哎,别走呀……我哪里可恶了?”
不就是想给小舅子说桩媒吗?怎么和帷德不修扯上关系了?
你个死娘炮,脾气还不小!
齐誉也对着殷俊的背影甩了甩袖子,讪讪地返回了寓馆。
……
“子曰……”
“经云……”
刚进寓馆,一片朗朗的读书声就沿耳袭来,大小童生们都摇头晃脑地临抱佛脚。
嗡嗡嗡!
好一会儿,齐誉的耳朵才适应过来。
掏出书本,正想加入到朗诵大军之中,却见戚景左右打探着找过来了。
一见面,戚景就先来了一个亲密无间的熊抱。
“哈哈,齐兄,好久不见!”
“哟!轻点,我的腰!”
在戚景这等杀猪匠身材面前,齐誉就跟个迷你公仔似的,任由摆布。
“咳!戚兄请坐,不必多礼!”
“呵呵,齐兄似乎胖了些……”
戚景松开臂弯,憨笑着坐下,又道:“你真是让我好找啊!若不是我给了小吏一些好处,还真寻不到这处床铺,实在是太偏了。”
“唉,偏有偏的好处,清净!”
“你说什么,大声点……”
“……”
二人叙了会儿旧,又聊了聊彼此的近况。
而后就聊到了孟岚山,对于齐誉的‘抱大腿’,戚景除了支持之外,还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齐兄既然有了字,那我就呼你为少丞。”
“戚兄随便。”
戚景露出显摆的意味,笑道:“我最近修习了一种新兴的绘画技巧,经过了我不断的苦练和琢磨之后,目前已经小有所成了。”
“恭喜恭喜!”齐誉拱拱手,又道:“不知是什么画技?”
戚景有意谝能,从包裹中取出来一幅画,道:“请看,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名唤《不讲无德图》,你看画得如何?”
呵,居然是彩绘!
齐誉咂了咂嘴,一副观瞻的姿态。
却见,那图上的题材确实是以武为主,两个年轻的侠客正在奋力互殴,其中一个抡着板砖欲砸,另一个则甩起木棍迎击。
确实有点不讲武德呀!
戚景是武将之后,果然很有乃祖之风啊!
至于作评嘛……
“嗯!此画布局合理,人物画得则头是头脚是脚的,尤其是这两顶绿帽子,更是让人眼前一亮,甚具创意。”齐誉只得挑些不太折人面子的话评道。
“呵呵,少丞过奖了!”
过奖?我有夸你吗?
戚景依旧沉浸在孤芳自赏的喜悦里:“其实呢,我也认为画得不错,很有魏晋之风。”
魏晋之风还抡板砖?
听他又道:“不过,也有一些鸟人说我画得不好,想来是由于他们的水平太低,还欣赏不来。唉,知音难觅呀!”
齐誉只得违心地点着头:“知音……呵呵,楚辞上不是有句话说:其曲弥高,其和弥寡,有才之人大多都是寂寞的,戚兄不必耿耿于怀。”
“知我者,少丞也。”
咳咳!
还好母牛不在。
待戚景的兴奋劲降了些,齐誉才道:“戚兄为何不去学习泼墨丹青,反而去学杂画呢?”
戚景解释说:“少丞有所不知,彩绘画是现下最为风行的画作,据说,此画技是由兴言先生所创,风格上注重于写实和形似,笔法自成一派。”说罢,又强调了一句:“关键是,这种画还很值钱。”
“值钱?”
齐誉眼睛一闪,露出了关切的目光。
“不错!前不久时曾有一场有偿募捐的拍卖会,据说是由蓝山知县庾大人一手主持。在会上,兴言先生的几幅彩绘都拍出了高价钱,换到了不少的赈灾粮。据庾大人介绍,兴言先生他博通古今,绘画上更是自成一派,有着彩绘画开山鼻祖的美誉。”
鼻祖?
~~这母牛,又该轮到我了?
我躺着被吹!
要低调,低调啊!
对于戚景,齐誉认为是一个很值得交往的朋友,之前时,他还小助过自己。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那就给他点回报。
“戚兄,我告诉你一件秘事,但你不要外传,自己知道就行了。”一顿,齐誉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新任的院试主考官在理念上比较开明,也就是说,不太固守传统,如果你遇到策论之类的题目,在解题上可以适当放开一些。”
“不固守?”
“小声点……”
私议考官可是犯忌讳的,尤其是现在的科举期间内,很敏感。
戚景恍然,急忙捂住了嘴。
少丞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居然连这种消息都舍得分享。
要不要怀疑他?
没必要,他的成绩本就在自己之上,犯不着把自己列为竞争对手。
戚景也展示了诚意,回赠了一瓶药粉,算作答谢。
看到这药,齐誉不由得怀念起了考棚里的恭桶。
……
这天,天还没亮,考生们就急匆匆地起床了。
因为,今天是院试开始的日子。
能不能鱼跃龙门,一举跻身于‘士’的阶层,就看接下来的发挥了!
齐誉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着气。
院试,我来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37章 院试开始
院试属于是淘汰制,分为是正试和附试,共先后两场。
第一场过了才能去考第二场,如果是没过的话,就可以提前开启复读模式,准备下一科了。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风和日丽,考生们全都舒了一口大气。要知道,考棚素来简陋,最怕的就是逢到下雨天。
考场外依旧是戒备森严,严阵以待。
和县试府试时不太一样,这一场还专门调来了官兵,来协助衙役维持考场秩序,同时也加强安保工作。
比之童考,这一场在规格上明显提升了,也更加地庄肃了。
开始进场。
对于不听从调度和安排的,叉出去!
若有不配合搜检或者唧唧歪歪的,叉出去!
总之,必须无条件配合检查,否则,后果很严重。
从流程上来说,院试和府试以及县试大致相同,只是更为严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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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还是核对浮票,验明正身,防止替考和作弊。
不料这个环节却出现了意外的一幕,有几个老童生还没进场就吃了哑巴亏。
其中,一个年过六旬的直接被叉了出去,原因是他的头发掉光了,与浮票上描述的一头华发极不相称。虽然那老生一再解释说,自己是由于用功过度才导致了秃头,但是……解释无效!
还有一位,因为苦于攻读缺乏运动,导致了身体上的增膘,结果也被叉出去了,理由是与描述的瘦骨嶙峋严重不符。
众考无不心颤,其中有几个挺着将军肚的年轻童生在闻言后急忙勒了勒裤腰带,尽量做到挺胸收腹。
如同站军姿?
……
到了齐誉这里时,小吏看了好一会儿才啧啧道:“下次记得把身形颀长改成是体态匀称。”
汗!
看来最近一品状元鸡吃得有点多,身材上已经略有发福了。
有惊无险,过!
然后就到了搜检环节。
院试的考场不仅提供笔墨还管饭,所以考生不需要带自己的笔墨篮以及食物进场。
至于检查方式,那就是天下男人最喜欢的一句话——给我脱!
这年头可不讲什么隐私权,若不是有典吏在,一些资本雄厚的考生倒是可以比比大小了。
总之,任何有可能藏小抄的地方都是检查的重点,比如说,头发里、耳洞里、鼻孔里,嘴巴里,脚趾头缝里,甚至菊花……
无孔不查!
有后世传言说,古代有什么女状元,怎么可能?真当洞察秋毫的核检官是吃素的?
……
齐誉穿好了衣服鞋袜,草草挽了头发,才进入了下一关。
按照惯例,接下来是结保和唱保。
和府试时一样,院试依旧是要由两位廪生同时做保,自然也是要花双份银子的。每到这个环节,齐誉就感觉被人敲诈了一样。
娘希匹,几句话就是一两银子?这比抢还来得容易呢!
若是我哪天得了廪生,一定要把这份冤枉钱加倍给赚回来。
咣!
一声锣响。
院试第一场正试,开考!
发卷!
静下心来,先阅卷。
第一部分是时文,题目是‘止戈为武’。
这个典故出自《左传》,说得是楚国大败晋国,身为楚国大夫的潘党劝楚庄王把晋人的尸体都堆砌起来,形成一座骨髅台,以此惨象来震慑敌军。
庄王没有同意,他把‘武’字分拆,就变成了‘止’和‘戈’,并言称,以德不战而屈人之兵,即:止戈为武。
审明白了题目,中心思想也就明确了,那就是以德服人!
如果你说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哥,或者理解为禁止锻造戈戟,那么就曲解了‘武’字的含义,属于是跑题了。
运气很好,在《登科荟萃》中,还真有几篇关于德和武的注解和剖析。
这本书真是科举宝典呀!
呵呵~~拿来主义!
在经义上借鉴其中的精髓,然后再加入自己的笔法,也就基本写出来了。
作诗一直是自己的弱项,所以也不去追求拿高评,能过就行了。
继续阅卷,下一道题目是策论,题目为《若王猛治秦用于我朝》。
先回溯历史,王猛是个能臣,他在为前秦丞相期间非常地敢于变革,追求突破。在政治上,他抵制权贵,整肃吏治;在军事上,他军纪严明,都督关东六州军事;而在经济上,他劝课农桑,大力改进耕作。此人可谓是功绩卓绝,被誉为是“功盖诸葛第一人”。
看得出,王猛是个全能型的超级人才,而他的理念也有着非常鲜明的特点,那就是敢于针砭时弊,大刀阔斧地追求创新。
王猛治秦并不难论,可难就难在‘若用于我朝’这五个字上。
针砭时弊追求创新是什么意思?否决掉当下的国策?
想想都觉得害怕啊!
当然,还有另一条思路可选,那就是避重就轻,来一招断章取义。把劝农桑和改进耕作的事大论特论,而政治和军事的事上只字不提,这样就巧妙地避开抨击的论点。
但是,这样做比较危险,弄不好就会因自作聪明而自食恶果了!
这道题……可不是一般的坑啊!
任你再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只要答题不‘恰当’,那就直接完蛋了。
谁知道主考官是什么观点呢?
还能有谁,自然是齐誉了。
齐誉强抑着心里兴奋,在草稿纸上罗列着相关的论点和论据。
不知不觉的,汗水从额头上悄然渗出,急忙擦掉。
若有一滴落下去的话,就属于是污卷了。
下午时,齐誉终于做完了答卷,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无误后就直接摇铃交卷了。
此处不宜久留,暑热的余温时下还在,恭桶内的气息已经开始飘出来了。
衙役的动作很干净,很利索,核对弥封非常迅速,一气呵成。
“你可以走了!”
“告辞!……哦,不,咱们下一场再见。”
考场外,众考生的表情都是清一色的患得患失,没有一个人是轻松的。
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场的策论实在是太难了……
殷俊也跟个霜打茄子似的——软不拉耷。
他见齐誉一脸轻松,忍不住就问:“我说,你的论点是怎么选的?”
“当然是多劝农桑而避开时政了。”齐誉挤出了一个让人看不透的微笑,道。
殷俊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说,你妹啊!”
“什么我妹,哼!”
殷俊眼睛一瞪,恼怒地离开了。
“我呸!瞧你那臭德行!”
齐誉也没在逗留,也快速返回了寓馆温书。
……
隔一日后,正试要放榜了。
这天一大早,考生们就趋之若鹜地赶去了府衙,查看张榜的情况。
在齐誉赶到时,不禁一下子怔住了。
榜下是一片哀鸿遍野,大多数人痛哭而只有少部分人畅笑,还有一位上了岁数的老童生因为伤悲过度直接背过气去了,幸好被发现的及时,转送去了医馆。
郎中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每逢科举都会多备一些安神醒脑的药,一科下来若不晕上几个,似乎就不是正常的院试。
也由此可见,王猛治秦的杀伤力是多么的巨大,这一刀子切下去,寓馆中的人直接少了一大半。
齐誉却不同,这一榜是他科举以来拿到名次最好的一次,高居于第四名。
戚景依旧是处在了中游名次,稳定地像是一朵奇葩。
再看殷俊,他排名了在三十名之后,这也是他有史以来的成绩最差的一次。
反差由此产生了。
上位者轻轻拍了拍下位者的额头,似乎在说:小俊,不哭!
殷俊被恶心的吐了口唾沫,几乎呶着嘴说道:“严肃一点!傍晚时,我在城门东外等你,有事和你说说。”
撂下这句话后,他就快速离去了。
相约?
还是男人之间的约会?
细思极恐。
齐誉打了个哆嗦,感觉有点小冷。
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城门东外依旧是杨柳依依,晚风轻轻袭来,催走了几只晚归的鸟儿,留下了一片静谧与朦胧。
蜿蜒的青石小径深邃幽长,夜幕下影影绰绰。
齐誉和殷俊就像是至交好友一样,在小路上信步而行。
聊着聊着,殷俊忽而一叹:“自从我出狱之后,就感觉文笔上有些畏首畏尾,胆子也变小了许多,这一场的策论就没敢发力。”
“咳!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发这些牢骚?”齐誉不悦道。
“当然不是!”殷俊眼睛闪闪,忽然试探了一句:“我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不是在考试前获悉到了什么内幕消息?”
“为什么这么说?”齐誉一怔。
“你的文采我很清楚,虽然算不得很差,却不可能回回都压住我,除非,你有什么诀窍。”
挺聪明的嘛!
不过还是不能告诉你。
“有志者事竟成,我这人志向远大,坦然而又自信,所以经常有超发挥。”齐誉挺了挺胸膛,道。
鬼才信!
“如果你能告诉我诀窍,我答应你,从此之后就不再去找柳荃了。”事关前程,殷俊开出了条件。
??
什么狗屁话!
齐誉立马就怒了:“怎么?如果我不告诉你的话,你就继续惦记我娘子?你妹啊!!”
砰!
说罢,一记老拳就捶了过去。
“疼!”
殷俊吃痛,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恼怒道:“你个山野村夫,竟然敢偷袭我!”
“村夫?你若再说一句,我就让你尝尝猴子摘桃的滋味!”齐誉得逞地笑着,双手握拳,鼻孔朝天。
“慢!君子动口不动手!”殷俊咬着牙直起身来,忽然道:“你瞧,那是谁呀?”
齐誉转头去看,呵,空无一人!
再回头,却见殷俊一溜烟地跑掉了。
不过,他在奔到了安全距离之后,又回过头发了句狠话:“你等着,看我在怎么考场上压住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38章 方程解题
齐誉望着殷俊的背景甚感得意,笑得连下巴都快要抽筋了。
咦?有点不对啊!
明明是想趁机问他妹妹的事,并顺便提一下小舅子的婚事,结果被他这么一闹,竟然给忘记了。
白来一趟!
这厮也真是的,提什么事不好,为什么非要提娘子呢?
挨揍了~~
……
次日上午,戚景跑了过来,说是要感谢齐誉之前的点拨之恩,今天请客吃饭。
本是不想去的,无奈盛情难却,也只得被迫去解解馋了。
饭馆里,齐誉只点了一道硬菜,但戚景说太少了,随后他又加多了几道。
一品状元鸡是必不可少的,也是齐誉亲点。加菜也非常丰盛,有金榜‘蹄’名的寓意的红烧猪蹄,鱼跃龙门寓意的红烧鲤鱼,节节攀升的鞭笋腊肉等等,个个都是科举学子们的吉祥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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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考在即,酒是不敢喝的,只能以茶代酒了。
两人一边海吃,一边谈天说地。
齐誉很斯文地细嚼慢咽,戚景却是大快朵颐。
先是聊了一些关于考试方面的话题,然后戚景就把话题带到了彩绘上来。
犯魔怔了?
“少丞,你说我勤加练习下去,能否画得出精品?”戚景吞下了一大块猪蹄后,噎嗝地问道。
“当然!俗话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就比如说咱们读,从启蒙开始,再到熟悉四书五经以及时文策论,哪样不是努力的结果?”齐誉故意不讲天赋,先从常理上说起。
要知道,吃人家的嘴短,扫兴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这句话就如同一针鸡血,打下去之后戚景的信心倍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名的那一天。
“齐兄,你不喜欢绘画吗?”
“我没有天赋,拿不了画笔,只能望而兴叹了。”
戚景很同情地叹了口气,表示理解,然后又憧憬道:“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兴言先生那样的大家。”
咦?
原来是自己的粉丝呀!
也罢,那我就再夸你几句。
……
这一顿饭下去,差不多花去了一两银子,但戚景却没有半点肉疼之色,看来他的家底也是蛮厚实的。
齐誉本想是打包剩菜的,可这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店小二就麻利地端下去了。
呃……
现在的这顿饭,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以来,吃到的最丰盛的一餐,也是自己第一次和朋友吃饭,颇有纪念意义。
正欲离开,耳边忽然传来了吸引人的时政消息,齐誉闻言压了压手,于是,二人又坐了下来。
细听……
“你听说了没有,拜帝教的匪酋葛裘逃到了山东乐安,又在那地开坛设法,莫非是要死灰复燃了?”一酒客打开了话匣子。
“宵小之辈不过是蚍蜉撼树,在朝廷的全力镇压下,拜帝教不过是苟延残喘的穷寇而已。”另一酒客笑道。
又一酒客道:“拜帝教现在确实稳如磐石了。”
“为什么这么说?”
对于拜帝教,齐誉是毫无好感,他们兴风作浪鱼肉乡里。柳锦程受其牵连入了大狱,小彤的父母更是命丧其手,此外还有姐夫的事,躲都躲不开。。
他们的死灰复燃,对于社会来说绝对是件坏事。
可是,为何呢?
“因为,汉王插手了!”
“汉王?”
那酒客长叹道:“是啊!谁都没想到,汉王竟然公开庇护起了葛裘,还借机抨击朝廷残暴屠戮,这有违祖宗定下的律法,地方官不得干涉道教的事宜……”
“王爷怎么和皇上唱起反调来了?”
“那谁知道呀!”
确实奇怪,一家人居然说出了两家话。
而且还是公然说出,这也把朝廷目光的焦点直接从永川转向了山东。
至于这位汉王,据传还是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先皇的次子,因能征善战勇冠三军,曾被人视为储君的第一人选。尤其是,他曾数次救圣驾于危难之间,功劳巨大。
在本朝,藩王是有封地的,美其名曰代天子守藩篱,这听起来是很有面子的,但实际上却限制极多。
藩王虽然身份尊贵,却没有一点自由,依据本朝的律法,若无天子的圣旨,他们是不能离开封地的,否则就会以谋反论处。
最早时,先帝曾汉王的封地赐在了云南,但他嫌弃云南偏僻,迟迟不肯就藩。后来,先皇念及他的功勋,又把封地改赐在了山东,府邸就建在了乐安。
汉王功高,谁人敢去捋其虎须?如今他公开庇护拜帝教,朝廷还能怎么办?
齐誉感慨着,但这种大事也不是他一个小童生所能操心的,听听也就罢了。
而后就和戚景返回了寓馆。
考试为主,不能分心。
今天晚上,齐誉选择了早睡,因为明天就是院试的第二场——附试的开考时间。
能不能成为秀才,就在此一举了。
次日,天方破晓,考生们便爬下床来,该洗漱的洗漱,该吃饭的吃饭。反正也睡不着,不如早起一会儿清醒一下头脑。
出发!
考场外已经聚集了七八百名考生,他们个个面色凛然,有的甚至还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概。
然而,在这些人中,过关的最多也只有三成,这还是按照高比例来估算的。
据说,后面的乡试、会试、更加残酷。
附试开考了!
发卷,阅卷,然后审题。
才大致看了一眼,齐誉就禁不住乐了,这道时文的题目出得,有点……呵呵!
题目是:《孔子见两小儿日多乎》。
咳咳……
不要想歪了,这可是一篇很正经的道德文章。
先解题,单就题目本身来说就是一道截搭题,这个典故出自于《两小儿辩日》。这题目取只文章的首和尾,中间故意空去一大部分,让你进行脑补。
这就要求考生不仅要把该文章背得烂熟,还要能做到深刻的理解,如果你只会啃字眼,那就直接掉坑里了。
《两小儿辩日》的寓意就是学无止境,你想,就连两个小孩的辩论都难到了孔子,那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同时,还高度赞扬了孔圣人他敢于承认自己不足,实事求是的高尚品格。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分析透彻了之后,再用这个中心思想来作一篇时文,这种题目属于是坑中带坑,可千万不要被题目的文字给带偏了。
再看下一题。
哈哈……
作为前世的理科男,齐誉终于感觉有了用武之地。
题目是这样的:蝗灾至,永川府境内小善人和大乡绅共捐纹银两千一百两,已知,小善人比大乡绅多五人,而大乡绅比小善人平均每人多捐十两。问,大乡绅与小善人的捐赠的均数为几何?
重点:均数俩字。
这道题属于是算学中的‘盈不足’的范畴,可是,这些专于四书五经的童生们,能有几人是精于计算的?而且,这还不是一般难度的算术题。
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数,就是特指算学,虽说倡导考子们博学广义,但经典文章都压弯了腰,谁还有精力去学这些?
可想而知,此时考生们的心目中,一定有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他娘是谁出的题?
而齐誉却是一脸笑意,这很难吗?
一个二元两次方程不就搞定了吗?
暗喜归暗喜,答卷还需仔细认真。
时间紧迫啊!
先打好草稿,然后校稿,再仔细检查,在确认无误后才开始誊抄笔录,抄完了之后还要再次检查。
这种带坑的时文要特别注意,尤其是束股方面(即:收尾。)。这就要求学子们不仅文笔跟得上,还要有整体布局上的大局观。每一行的字数都是也限制的,写超了就是束股失败,也就是俗称的越幅。
这种情况还真不少。
比如说后世的文学大儒蒲松龄,他在四十八岁那年的科举中就犯下了这个错误。刚拿到考题时,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太容易了,正是自己最为擅长的方面。于是他笔如有神,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长篇。结果回头一看,卧槽!收尾收不住了!
就这样,他错过了一次最佳的登科机会。
……
叮铃铃!
齐誉交卷了,没心思多呆,恭桶里的气味已经开始泛滥了。
这一场,十之八九的考生都是时间到了之后被赶出来的,可想而知,那道算学题对于他们有多么的难!
一些白发苍苍的老童生直接哭晕在茅厕,嘴里还呢喃着说:“皓首穷经,这下全完了……”
殷俊的表情还算正常,戚景就显得有点患得患失了。
齐誉走了过去,很友好地拍了拍殷俊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就蹭地一声跑掉了。
你跑什么呀?
“我是想说,你妹啊!”
“我呸……”
……
院试到此正式落下了帷幕,然后就是等着放榜了。
如今考试结束,再没有人去苦读温书了,考子们或三五一群,或二三为伴,都端着文雅到处闲逛,也顺便互相结交一番。
据说有些同好的人,天还没黑就去了勾栏之所排遣。
这是想发泄压力?
对此,齐誉是不屑去的。
花那冤枉钱?有鸟用啊!
戚景不禁揣度:莫非是因为少丞兄家里的河东狮太过彪悍?或者是他力不从心?故而如此?
齐誉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自己虽然没去青楼,但也随大流地闲了几天,借机认识了几个朋友。
月盈转亏,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
所有人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涌向了府衙的门口。
齐誉也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接近窒息。
好拥挤,左插右插都没有钻进去。
这时,堪比杀猪匠身材的戚景发威了,只见他一只手拨开人群,一只手拎起齐誉,就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居然没有人提意见!
站定了之后,二人就把目光投向了红榜。
啊!
齐誉眼睛突然一亮,高喊道:“我中了!第七名!哈哈,我是廪生身份了!”
唰!
所有人都一齐投来了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目光。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39章 一场大火
终于如愿以偿得中了秀才!
而且还是第一档次的廪生!
齐誉仰天一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付出终得回报的满足感徜徉在了心头。
殷俊则是排到了第十名,正如是他自己所言,或许因为他策论的题没敢放开,所以成绩上打了折扣。不过,他依旧跻身在了廪生的行列。
不难看出,他的算数也非常的不凡。
虽然同为廪生,但是却压过了他一头!
齐誉心里一笑:小样,这回服气了?
还是那句话,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
此时,故意避开尴尬的殷俊突然感觉脖子上一凉,就好像被什么液体淋了一通似的。
嗯?天上没下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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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戚景,他一如既往,发挥稳健,依旧是处在了中游位置。
不出意料,榜下依旧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面孔,中了的人意气风发,而落榜的人如丧考妣。
正如那句科举名言:一升上云端,一沉堕井底。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童生,他们疯疯癫癫地,悲伤地手舞足蹈,真是令人深感唏嘘。
齐誉心里凉飕飕的,他实在不敢去想,自己若有这么一天,会将如何自处?
科举,就像是每隔三年播放一次的老题材电影一样,大致的剧情和结局完全雷同,不同的只是演员的面孔而已。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日子还得继续地过下去。
看榜的时间不需太久,不到半个时辰,熙攘的人群就慢慢散尽了。
齐誉也开始收拾起了行囊。
随后,戚景过来作别了,他很急切地想赶回家去报喜,所以没心情在这里多呆。
“少丞,告辞!”
“戚兄多多保重!”
……
对于齐誉,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拜别文竹先生。
对于他得中,孟岚山很高兴,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同时也指出了他答题上的一些不足,齐誉虚心接受,受益良多。
学无止境啊!
事实证明,自己和大儒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一句话,科举尚未成功,秀才仍需努力。
“现在你已经是生员身,再往上考就是举人了。我想告诉你的是,乡试和童考以及院考不一样,每三年才开一科,若按时间上来算,下一科应该排到了后年。”孟岚山缓缓道。
也就是说,今明两年可以安心读书了,也不用再为考试奔波了。
“也好,学生也趁机沉淀上一段时间,夯实基础。”
“不错……”但是,孟岚山语气一转,又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懈怠,科举的事在有些时候,也是谁也说不准的,万一提前了呢?”
这句话怎么理解?
乡试每三年开一科,这是基本的常识,怎么可能会提前?
见齐誉困惑,孟岚山又淡然一笑,道:“总之,你多做一些准备也就是了。”
“是!少丞一定不会懈怠的。”
“《登科荟萃》你还要认真剖析,最好能够做到融会贯通,在乡试时绝对会大为受益。”
齐誉嘴里应着,牢记在心。
孟岚山想了想,又叮嘱道:“我刚才说得这些话,你一定要守口如瓶,莫不要对他人提起。”
齐誉闻言一颤,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
“你休问原因,记着就行了。”孟岚山似乎不愿意多说。
……
在离开孟府之后,齐誉就准备动身返家了。
和家人分别已有月余,心里的思念也越来越殷切了。
尤其是,想到家人的望眼欲穿,更加地归心似箭。
为了省些银子,齐誉还特地寻了几个同路的老乡,一起拼车去到了蓝山县。然后又独雇车,再转往家乡桃花村。
在县城落脚时心里有点小踌躇。
要不要先去两位舅舅家报个喜?
但是,一想到怀孕的妻子和慈祥的老娘,又放弃了这个逗留的想法。
他日再来也不迟,早天晚天的事。
上路!
熟悉的乡间小道,熟悉的草草木木,家乡的感觉依旧是那么的亲切。
唉,故乡虽好,却不是拼搏的地方。
齐誉感慨着。
……
却不知,此时的家里头正上演着令齐誉意想不到的一幕。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现在的齐家小院门前,正簇拥着一大群人。细看,他们大都是围观的乡邻。然而,在人群的正中处,站着的却是齐家的族人们。
最前位是齐秋川夫妇,然后就是族长齐竹常等。
对面。
柳荃挺着大肚子,两手叉着腰,一脸凶悍地瞪着齐家的一众人。她满脸灰尘,脏兮兮的,和平时的素净打扮大相径庭。
而周氏则是一脸的茫然,她沮丧地蹲坐在一块青石上。小彤可怜兮兮地偎依在奶奶的怀里小睡,似乎非常困乏。
再看齐家的庭院,当下却是一片残桓断壁!
很明显,这个家遭遇了一场大火,已经彻底沦为了废墟。直到现在,有些地方还熰着黑烟,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
是啊,这个家已经不复存在了,这把火烧得很彻底,只剩下了灰烬。
……
不远处,却见一个遍体鳞伤的秃头男子瘫躺在地上,他哼哼唧唧,不断呻吟,似乎是受了严重的伤。
这个人,柳荃认得他,小彤记恨他,他就是齐誉烧香拜佛时被吓跑的那个秃头男子。
若按齐誉的话来说,这个人属于是罪大恶极,万死不足以蔽其辜!
现在来看,他确实该死!
就在昨天夜里,齐誉家突燃烧起了大火!
正在茅房小解的小彤亲眼看见了这一幕,也看到了整个经过。
就是这个秃头男故意放得火,然后,风借火势,火借风威,很快就烧了起来。
她很害怕,扯开奶声奶气的嗓子大声喊着:快来人哪!有坏人放火啦!
秃头男做贼心虚,不敢计较,也不敢逗留,得手后就直接选择逃遁。
说来也巧,他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刚好路过的几个乡邻一榔头抡在了地上。
在乡下人的眼里,纵火和偷盗不一样,属于是穷凶极恶的手段,只要火势稍不留神,就可毁灭掉整个村庄!
所以,纵火犯一直都是人人得而捶之!
不管缘由如何,先揍了再说!
若是‘捶’还不解恨的话,那就直接换‘锤’了!
“嗷~~~”
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秃头男直接倒在了地上,他四肢全部骨折,肋骨也断了几根。若不是他皮糙肉厚,还有些抗击打能力,估计早就生命‘锤’危了。
这一番磋磨下来,也就能从形状上看出来他还是个人。
就在乡邻们上演全武行的同时,还发生着另外一件惊险的事。
……
小彤,她看着渐高的火苗,越发的恐惧起来。
自己之前受尽了苦难,是爹爹和娘亲给了自己一个温暖的家,奶奶她虽然不疼爱,但也会给自己夹菜。
可是现在着火了,娘亲和奶奶还都在屋里呢,她们会被烧死的……
怎么办?怎么办?
去找大人施救?已经来不及了,似乎要靠自己来想办法了。
不要怕,不要怕……
她压着心里的恐惧,奋力地扯下来院子里晒晾的棉被,然后就丢进了水缸里。
被水浸过的棉被很沉重,她竭尽全力,才一点一点地拽了出来。
好重!抱不动……
情急中,她又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
先跪在地上,然后把湿棉被顶在身体上,这样就比较容易拖动了。
就这样,她跪在地上慢慢爬了进去,而后,果断地钻进了大火之中。
在着火之前,柳荃和周氏正在西间里说着话,当察觉到异常时已经晚了……
正感绝望之际,却见地上爬来了一个小东西,待近身后,却见小彤探出来一个头:“娘亲,奶奶,你们快钻到这被子里来,这里面一点都不热,咱们可以顶着它爬出去。”
惊喜!
柳荃不假思索,一手抓起身旁的细软包袱,一手揽着婆婆的腰,不假思索,趋身钻进了那防火棉被中。
于是,齐誉最在意的三个女人得救了……
幸运,有惊无险!
脱险后,周氏一把就将小彤搂在了怀里,眼里流着泪水,一口一个亲孙女。
是啊!这孩子太有情意了!
直到这一刻,周氏才算是放下了心里的芥蒂,对这个抱养的孙女真心地认可了。
火,终于被扑灭了,但这个家也被烧没了。
柳荃从包袱里取出来那把没舍得丢的骟刀,拎着就朝秃头男走去,眼睛里满是怒火。
“说!为什么要烧我的家!不说实话,我就骟了你!”
这句话,令在场的所有男人都是心里一凛。
裆鸡立断?
“不说?我扎……”
“嗷~~”
呵!
所有人都冒了冷汗,齐家娘子可不是只嘴上说说,人家可是真敢动手呀!
秃头哪里还敢坚持?
“我说~~~”
……
真相令人震惊和意外!
按照秃头男的交代,他是受了齐秋川的指使才这么干的!
为何呢?
理由是,在他三儿子齐元力的案子上,就因为齐誉的不帮忙,才导致了他儿子被发配充军。所以,这笔账必须记在齐阿瞒的头上。
于是,他们夫妇俩决定报复,通过某种关系找到了秃头男一行,报酬是十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柳荃一叹:真是大手笔啊!
此外,秃头男还认下了另外两笔帐,分别是殴打孙大财自己杀害小彤的父母,这也都是他一伙人操办的。
让人意外的是,殴打孙大财的也是齐秋川的指使,理由是,既然决定报复,齐誉的姐姐家也不能放过。
齐秋川!
柳荃彻底被激怒了。
……
次日一早,还不等柳荃去找,齐秋川就以‘慰问’的名义赶过来了。
面对指控,齐秋川自然是坚决否认,他很清楚,若是承认的话,那可是要吃牢饭的。所以,更要阻止柳荃去报官。
要知道,一旦官府参与进来,很有可能就败露。
但是,柳荃不怕!
都想要我家人的命了,我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齐秋川见唬她不住,于是又搬来了整个家族的人,以壮声威,同时也给柳荃增加压力。
而齐家的族人,在权衡了利弊之后,居然全都站在了齐秋川的一边。他家有着五个儿子,怎好去得罪呢?
在这个年代里,男丁就是实力的象征,族人如此站队,大约就是识时务。
可是,道理何在?
柳荃提着血渍未干的骟刀,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盯着众人。
但是,在她内心深处却在呼唤:相公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40章 反目成仇
让柳荃感到惊喜的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相公给盼回来了。
却见。
村头处缓缓驶来了一辆马车,待驻车之后,从车上走下来一个风雅的书生,不是齐大郎又是何人?
齐誉下了车,极目远眺,一眼便看到了狼藉上的袅袅残烟。
满目疮痍!
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
齐誉心中大骇,撒开腿就奔了过去。
而齐家族人则面面相觑,暗叹:齐大郎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
此时的齐誉心乱如麻,脸上也毫无血色,六神无主,直到看到一家老小全都安然无恙时,激增的心率才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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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喜!
要知道,娘子现在怀着孕呢,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要了自己的命?
见丈夫出现,柳荃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你终于回来了。”
短短几个字,却透出了无尽的委屈,齐誉走过去给她擦掉了泪珠,轻声抚慰着:“娘子别怕,万事有我,天还塌下下来!”
“嗯……”
暖暖的,靠着相公的肩膀上真踏实!
感觉也有主心骨了。
齐誉柔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别急,先听我说……”
柳荃止住了泪水,恨恨地扫了一眼齐家的族人后,才附耳对丈夫讲述起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最后,她还重点强调了一番族人们的态度。
齐誉虽然安静的听着,但心绪却是一波三折,先从吃惊再到骇然,再到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最后,只剩下了唯一的震怒!
“狗日的!”
“别冲动……”
对,先稳住!
自己需要理智,决不能让愤怒冲昏了头脑。
齐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安慰了一番老母亲,又哄好了小女儿,做好了这些之后,才决然地走上前来,冷漠地看着眼前的族人们。
这些人,就是自己的亲人?
同是一脉相承,当下的血缘关系犹在,居然这样的无情无义?
齐秋川自不必说,他罪恶满盈,心肠比那鲍鱼之心还要臭。但最令人失望和伤心的却是这些置身事外的族人们,他们不仅没有主持公道的意思,还附炎趋势的为虎作伥。
呵呵,真是亲人啊!
若是平素的小摩擦也就算了,但这次却不同,要得可是自己一家老小的命啊!
家!是绝对的底线,也是绝对逆鳞。
这事必须要清算!
哼!我齐誉已经不再是昔日阿蒙了,怎会被你们随意拿捏?
“诸位,别来无恙?”
出人意料,齐誉居然笑了!
莫非,齐大郎没有生气?或者说是有大事化小的意思?
或者是见人多……怂了?
“咳!我们还好,还好啦。对了阿瞒,这一科你考中了没有?”族长率先接过话茬,避重就轻地试探道。
“你猜呢?”
齐誉故意买了个关子,让人捉摸不透。
不等族长答话,齐秋川就哂笑道:“考秀才哪有那么容易?就严夫子那样的老学究还考了三科才中呢!至于阿瞒嘛,这回不过是积累经验而已。”
话中之意很明显了。
齐誉冷笑一声:“没想到二叔居然还是个聪明人!”
一听这话,齐秋川就更加笃定了,挺了挺胸道:“那是当然!”
齐誉哈哈笑了两声,言归正传道:“齐二叔,纵火这事你怎么解释?”
“我有什么可解释的?真是莫名其妙!”齐秋川斜了一眼,哼道。
“可那秃子是受了你的指使,你对比什么说法?”
“说法?他纯属污蔑,我怎么可能办那种事呢?”
齐誉笑了笑,道:“也罢!至于实况如何,就交给衙门里去查办!”
齐秋川一愣,道:“你还是想着去报官?”
齐誉冷冷道:“不然呢?”
“不可!不可!”齐秋川指了指族人,道:“如果报了官,我岂不是成了嫌疑人了?岂不是让外人看了咱齐家的笑话?我倒是没什么,丢得却是整个家族的脸!所以这事绝不能告官。呵呵……要么这样,你若有什么难处,我等帮忙也就是了。”
硬得不行又换软的了?
这回不好使了!
齐誉一脸不屑,冷笑着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非曲直衙门自有公断!丢脸一说更是胡扯!要知道,脸面可是别人给的,并不是自己贴的,如果为老不尊,恶事做尽,还有脸吗?”
“你……怎么说话呢?”
“哼!我告诉你,这件事绝对没完!敢要我家人的命,我就敢大义灭亲!”
“灭亲?你个数典忘祖的小人……”
齐誉脸色一凛,发狠道:“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我指手画脚?”
“你!……”
终于,彻底闹僵了。
一听这骂人的话,齐秋川的四个儿子就不乐意了,自己家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藐视?
他们纷纷抱着双臂,噘着下巴走了出来,。
这是……想动粗吗?
柳荃见状,提起骟刀走到了最前面,然后用刀尖指着他们的鼻尖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相公一下,我就一刀子戳死他!”
……
众人一颤!
这个女人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她可是真敢动手的那种人!
那刀上的血渍才干多久?
齐秋川很尴尬,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是在没想到,自己四个像牛犊子一样的儿子,居然会怕一个女人!
他们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了那里。
齐誉哈哈大笑,直接掏出了官府的勉状,傲然道:“你们都看清楚了!我现在可是秀才身,连知府大人都不能对我用刑,你们几个还敢动我?”
谁都知道,秀才有州府级以下免笞杖的特权,普通百姓对秀才动粗,会怎么样?
无疑,那是会受到惩罚的!
秀才,可是士啊!
柳荃喜极而泣,擦着眼泪昂着头,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
刚才还一脸跋扈的齐秋川父子,闻言后立即蔫得像一排烤鹌鹑似的,脸红脖子粗,还佝偻着背。
怎么会这样呢?
齐家族人也很难受,全都是清一色的猪肝脸,心中无不感叹: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是啊,现在就踢到铁板上了!
正常来说,族里若能出上一个秀才,所有人都是与有荣焉,可现在呢?
族长渭然一叹,道:“阿瞒啊,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你看这事咱们能不能大事化小,不报官呀?”
“不行!”齐誉回答地斩钉截铁。
“真没有一点的回旋余地?”
“没有!”
族长闻言叹了口气,就不再说话了。
齐秋川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妙,想想看,秀才告官本身就有优势,再加上齐誉他和县太爷熟络,弄不好就阴沟里翻船了。
麻烦了!
奶奶的,都怪这个死秃头,跑快点不就没事了?
齐秋川想了想,和蔼一笑,道:“阿瞒呀,这样,我来出钱给你重建祖宅,但是,你不能去告官,如何?”
“我不会自己建吗?为什么非要靠你?”齐誉冷笑着。
“如果你不听良劝,以后……族里可就没你这号人了!”齐秋川大有深意地说。
这是……要开除我的祖籍?
呵呵……
除籍对别人来说,或许很有压力,然而对于我齐誉而言,真无所谓。
死后若真葬在祖坟里,还怕被下面那波老人们群殴呢。
“没问题!”齐誉回答的很干脆,不假思索。
“你……”
齐秋川大感震惊,万万没有想到,齐阿瞒居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要知道,不入祖坟可是一种耻辱,尤其是对于注重名声的秀才来说。
即使如此,还是要想个办法压住他,如果真见了官,那可就真栽了。于是,便给儿子们使去了眼色。
“你不懂道理,叔很失望呀!。”
齐家四子得到暗示后,凶相尽显,似乎准备动粗。
齐誉早已抱了宁折不弯的决心,自己可是堂堂秀才,士可杀不可辱!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吼……
“住手!我看谁敢动!”
顺声看去,却见周二舅赶过来了。没错,火灾发生后,里正第一时间就上报了县衙。
在他身后,还随行着几个气势汹汹的衙役。
此外,还有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解下的周大舅,和岳父柳守业。
他们分别代表着周氏和柳荃娘家的势力,除了孙大财之外,该到的都到了。
竟有衙役跟着?莫非这是庾大人默许的?
看来那几幅画没有白送,回赠的人情这不就到了吗?
周大水年轻时可是当过响马的,气势上不减当年,他眼睛一瞪煞是吓人:“嘿!反了你们了!敢欺负我姐姐一家,过腻歪了吗?”
周大壮也附和道:“俺也一样!”
……
齐秋川彻底慌了,这些人不好对付呀,何况还有衙役。
至于齐家的族人,现在更是直接怂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又不是自己家的事,没必要硬磕。
要知道,衙役们最擅长的就是用杀威棒来以理服人了,钱掌柜就是前车之鉴呀!
在暗处偷瞧的老钱突然直接打了个喷嚏:这……我招谁惹谁了?
……
周大舅见局面稳定,就狐假虎威起来:“我外甥是读书人,是顾及身份才懒得和你们计较的,但是,我这当舅爷却要主持公道!”
衙役们也很配合,马上就唰了一波存在感,他们也不说话,只是用杀威棒连啄着地面……
齐誉心里很温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
可是,这事情到底要怎么处理呢?
于是,衙役小吏朝周二舅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而后者,则是握了握拳头算作回应。
明白了……
衙役小吏直接端出官威,肃然道:“这个秃头他纵火烧屋,被抓了现行,直接带回到衙门里严加审问,看看能不能再撬出点什么来!”
“是!”
“至于齐秋川父子,也带回到衙门去,然后交由庾大人审断裁决!……差点忘了,还有那个恶妇鲍氏,也要一同带走。”
“是!”
这话就如同是一阵寒风,让齐秋川父子全身颤栗。鲍氏更是赖在地上打起滚来,并说,谁敢强迫她,她就上吊去死!
“上吊?当然可以!大牢里早就准备好了麻绳伺候你!”衙役小吏一脸藐视,又道:“还愣着干嘛?快动手呀!”
“是!”
一阵儿骚乱过后,慢慢就恢复了平静。
齐秋川的一家人在衙役的强力搬运下,全都离去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41章 未来计划
齐秋川逐渐远去了,背影也终于看不见了。
族人们面面相觑,显然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之前站错了队,现在再想弥补似乎已经晚了。
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族长齐竹常,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现场的气氛就如同是这秋风,感觉凉凉的,没有一点温暖。
良久后,齐誉才渭然一叹,道:“族长,你还是写一页文,也好证明就此以后我另立门户了,和你们齐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齐竹常琢磨了一下,试图挽回:“阿瞒啊,除籍的事咱们可以再议,你真得没必要那么较真。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族人为难你了。”
“呵呵,若是我没中上秀才,你还会不会这样说?”齐誉淡淡一笑,摇头道:“伤面子的话我也不想再多说,你也别再问了。从今以后,咱们若是再见面的话,我可要称呼您一声齐翁了。”
“这……还望你再三思啊!”
“叔公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
一声叹息,齐竹常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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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也随之散尽,最后只剩下了齐誉的一家人和他的亲戚们。
一行人席地而坐,讨论起了以后。
目前祖宅已经烧毁,即使重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无家可归,事实摆在了眼前。
柳守业想了想,对周氏提议道:“亲家母,老宅重建确实需要时间,不如这样,先到我家暂住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做打算。我家院子比较宽敞,还有空闲屋子,非常方便。再者说,荃儿她现在还怀着身孕,不宜太多折腾,越是稳定就越好。还有就是,她娘还能照顾着点。”
也有道理。
周氏点了点头,朝儿子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齐誉也在斟酌,若按关系上来说,现下方便借宿的也只有四家。
首先是两个舅舅家,可去县城的路途颇远,肯定劳累。还有就是姐姐齐兰家,但是,她家的宅院又太小,容不下人。如此一来,也只有岳父家可选了。
至于柳荃,那就更没有异议了,姑娘本就是娘家的人,还有什么可见外的呢?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又聊了一会儿,两位舅舅和周氏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一同告辞了。
临行前,周二舅特地嘱咐说:“若是齐家人再敢为难,你就来县城找我!”
周大舅也附和道:“对,听你二舅的!其实,大舅我也是你的靠山,都用不着见外。”
齐誉连连点头,心里头又是一阵温暖。
这场大火过后,家里也没剩下什么,所以也就没什么行礼可带了。
轻车熟路。
沿途很顺利,才到黄昏时,就赶到了老丈人的家。
柳荃极目看去,眼睛不禁湿润了。
却见……
王氏早在孤单地伫立在大门外,抬着头伸着脖子在那里遥遥守望,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是的,她十分肯定,女儿一定会过回来的。
柳守业在走之前就和她说:女儿逢难必来娘家,并让王氏准备好招待用的饭菜。
至于柳锦程,也本是想过去看看的,但柳守业还是不放心,怕他再惹出什么乱子来,于是就强制把他留在了家里。
“娘!”才驻车,柳荃就扬着手,激动地打着招呼。
“闺女呀!……哎呦喂,你可慢点下车,小心碰着身子。”王氏先是惊喜,然后又忙提醒道。
“嗯!”
一行人终于到家了!
随后,大门吱嘎一声关上,同时也把最后一抹夕阳挡在了门外。
……
王氏很麻利,才刚掌上灯,她就一桌饭菜端上来了,
看着热气腾腾的晚餐,齐誉的心里头终于有了踏实感。
这才是真正亲人的味道,至于齐家的族人们嘛,也就剩下呵呵了。
周氏微笑着说:“亲家母真是敞亮人,这又是鸡又是鱼的,让你们破费了。”
王氏的笑容一僵:我给我女儿补身子的,你客套什么呀?
小彤是第一次来到外婆家,显得有些拘束,柳荃循循善诱,尽量地让女儿熟悉,还鼓励着她去分盘子里的鸡。
这可是小萝卜头的强项。
“奶奶一个鸡腿,娘亲一个鸡腿,我吃鸡翅膀,爹爹还是吃鸡头,补脑子的!”
没外公外婆什么事?
“哈哈……”
其乐融融,之前的阴霾似乎淡化了不少。
齐誉和岳父对饮,而柳锦程则是负责在一旁倒酒。
“现在老宅被烧,姑爷又是个什么打算?”柳守业端着酒杯,说起了正事。
“我已经想好了主意。”
此话一出,全家人都静了下来。
“我现在已经是秀才身了,按照制度,是可以去县学里去读书深造的。”齐誉顿了顿,又道:“但是,我同时还是廪生,就读可免束脩,所以,除了县学可选之外,我还可以去府学就读。”
这话什么意思呢。
通俗一点来说,秀才已经是功名身了,有资格进入官办的学府里去进修的。
而廪生,更是官府重点培养的科举对象,无论是县学还是府学,都是全免学费。
既然可以二选一,那就要对比一下了。
府学属于是州府级的学府,比县学要高上一个档次,教学设施也相对完善,在里面就读的大多都是富家子弟。
再从师资力量方面上来看,县学的教谕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廪生,他们眼见乡试无望,就放弃了科举转而赚钱养家了。而府学的教谕却是清一色的举人,这就高出太多了。
由于是廪生的学费全免,那这二选一就值得斟酌了。
在阐述清楚了之后,柳荃第一个道:“既然两者都不收束脩,当然是要选府学了,难不成有白面馍馍不吃,反而去啃黑窝头?”
是啊,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弃琼拾砾的道理,连周氏和王氏都听明白了。她俩在商量了几句之后,也赞成去府学就读。
柳锦程却道:“依我之见,最好还是去县学就读,县城离家近呀!再说了,府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有钱人呆的地方,别的不说,单就一年的吃喝拉撒,没个十几两银子都过不去。”
柳守业磨了磨牙,眼睛一瞪:“吃你的饭!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好……
柳锦程吞了口口水,憨憨一笑,又低下头扒饭去了。
不过,刚才这话也是事实,谁都知道,大城里的开支大,花费高,没钱怎么生活呢?
但是,齐誉是以前程为主,怎舍得放弃这种好机会?
至于钱的问题,也只能慢慢去想办法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遇此良机,怎可舍美玉而求顽石呢?”
“姑爷好志气!”柳守业赞道。
“至于离家远一说,现在已经不成立了,当下祖宅已经被烧,而我又脱离了家族,还有什么家可言?也只得另择栖息之所了。我……想去府城安家!”
安家?
众人闻言全都是一怔。
安家,那就代表着置办家业,可不是单纯读书这么简单了,一家老小全部迁往?
周氏苦着脸说:“要都去了府城,咱家的地谁种呀?似乎……县城也不错。”
齐誉一愣,差点忘了,自家还有几亩薄田呢?
但是,这很重要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为了得也只有舍掉一小部分了。
柳荃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开导了婆婆:“娘啊,种地到底划不划算,我来算笔帐给你听听。”
“嗯,你说。”
“你也知道,相公他精通绘画,而画呢,也是可以卖钱的,是不是这个理?”
“嗯。”
“这么说,就同一幅画而言,若在县城可以卖到五百文钱,那在府城就可以卖到一两银子,有了钱,也可以再换成粮食呀!这可比咱自己种地划算多了。”
周氏挠了挠头道:“这话虽然有点别扭,也有道理,也罢,那咱就不种地了。”
“……”
终于,全数通过,计划就这样定下来了。
晚饭后,王氏便安排起了各人的住所。
柳荃出嫁前的闺房目前还空着呢,很适合他们小夫妻俩来住;此外还有一间闲置的偏房,可让周氏和小彤住在那里。
私下里,柳锦程拉过来了姐夫,询问起了殷俊的院试情况。
齐誉也没隐瞒,采用春秋笔法草草地说了一遍。
柳锦程沮丧道:“现在你们都成了廪生了,我却连个童生都没考上!唉……”
“你也不要泄气,只要多下工夫,中榜只是早晚的事。”齐誉安抚着,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听殷俊话里的意思,他妹妹殷桃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夫婿,你呀,现在还不达标。”
一听这话,柳锦程就更沮丧了,一副生无所恋的模样。
齐誉为了开解他,又画出了另一个大饼:“也不是说此事没有一点机会了,如果我哪天中了举人,殷家还不得过来倒贴呀?”
有道理,举人老爷的小舅子,谁敢小瞧?
虽然只是一个假设,但柳锦程宁愿相信。
齐誉又道:“我问你,殷俊这厮到底是什么背景?”
“嗯……殷俊的父亲生前曾为鸿胪寺主簿,后来,告老还乡回到了蓝山县,此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听说殷俊还有个姑父,也是个京官,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柳锦程道。
原来如此。
鸿胪寺是朝廷接待外宾以及司仪的部门,听说是个肥缺,这也难怪殷俊的家底这么充实了。上次救他出狱的,应该就是这位姑父了。
……
晚上,齐誉有点睡不着。
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个拜帝教。
之前时曾觉得,这个邪教离自己还是很遥远的,但最近来看,似乎越来越近乎了。
柳锦程的入狱,小彤的遭遇,还有姐夫的被打以及老宅的大火,这些祸事都和拜帝教有着密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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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离开故土
第二天一大早,齐兰闻讯赶过来了。
才一见面,她就爹啊娘啊的哭个不行。是啊,那座祖宅同样也是她的家,更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很有感情。如今被大火烧成了灰烬,她心里也不好受。
“娘啊,以后可怎么过呀……”
周氏没好气道:“好了好了,你都这么大一个人了,哭什么哭!”想了想,还不忘数落一句:“你说,家里遭了变故,姑爷本应该要出力相帮的,现在倒好,还得反过来借钱给他治病,你看看,豆把困难全压到阿瞒一个人身上了,他容易吗?”
“弟弟可是秀才,应该难为不住?”
“秀才?秀才就不吃饭了?”
齐兰吓了一跳,忙唯唯诺诺地应着,也不自辩,也不反驳。
见姐姐难堪,齐誉急忙出来解围:“娘先不要生气,这件事确实和姐夫无关,他同样也是受害者,要怪只能怪齐秋川那一家,都是被他们祸害的!”
周氏立即恍然,继而咬牙切齿地恨道:“对!都是那个黑心肝的做得孽,哪天等他死了,看你爹怎么在下面收拾他!”
啊?老实巴交的爹,到了下边还长本事了?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还真用不着下面的爹操心,之前时庾大人可是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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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齐誉就府城安家的想法和姐姐提了提。
齐兰有点犯难了:“你也知道……我可是没主意的人,你莫问,我也不知道好坏。”
齐誉笑道:“我没问你,也就是想和你说上一声,我若是在府城安了家,回来的次数可就少了。家里头若有什么急事,你就要捎信给我了。”
“嗯,我记住了。”齐兰应了声,然后看了看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彤后,轻轻一叹:“唉,早知道如此,你就不该收养这个孩子,现在倒好,却成了累赘。”
“闭上你的臭嘴!”周氏一脸不乐意,凶道:“你个死妮子,给我记住了,小彤这孩子就是我的亲孙女,绝对不是什么累赘?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齐兰吓了个哆嗦,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但还是马上闭了嘴。
娘变了?
好想是啊……
确实是,自从被小彤犯险相救之后,周氏的态度可以说是折返般的大转弯,打心眼里认可了这个孩子。
唉,若是没有她,自己早就被烧死了。
……
因为打算去府城长住,所以在之后的两天里,齐誉就开始人情上的走动,和亲戚熟人都知会一声,也顺便道个别。
最先是去了两位舅舅家。
周二舅相对开明,很支持外甥的决定。周大舅向来都是以弟弟的意见为准,自然也不会反对。
而后,齐誉又专程去了趟游掌柜那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游掌柜也算得上是他人生中的一位贵人。早先时,若不是他的引荐和帮助,自己还有可能在为斗米折腰呢。
游掌柜是个生意人,走南闯北,见识也广,他说,哪里有财运哪里就适合安家,何必留恋于窟巢之地
最后时,又转去了姐夫孙大财家,齐誉也没对他诉苦,反而嘱咐他安心养病以及善待姐姐。至于他被打的那件案子,相信县衙会有公断。
人情走动都结束以后,就剩下处置家产了。
令人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齐誉并没有把家里的几亩薄田留给本族的人耕种,而是以极低的价钱,象征性地租给了严夫子的遗孀秦氏。
柳荃很支持,同时心里也很清楚,相公这是在特地回报人家当初的赠书之恩,偿还那份人情。
之后又休息了两天,齐誉便决定启程了。
去到府城之后,不仅要物色住处,还要置办生活所需。此外,还要去府学处报道,创建自己的学籍,有这么多事情待办,还是尽量紧把手的好。
临别前,王氏是一脸的不舍,流着眼泪惜惜送别。
柳守业嘴上虽然不说,但眼神里也充满了酸楚,谁说老父亲就没有柔情的一面?
只有柳锦程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姐夫远去之后,就不能时常地过来催债了,还钱的事嘛,呵呵~~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离别总是带着道不明的伤感,让人不舍,也让人充满牵挂。
齐誉却说,故乡虽好却不是留恋的地方,人的志向决定了人生的方向,所以要到适合自己发展的地方拼搏努力。
……
路上走得并不快,慢悠悠地。要知道,柳荃现在正怀着身孕呢,所以要尽量地避免颠簸,原本三天的路程,硬是磨蹭了七天才到。
是的,到了。
喧哗的声音沿耳袭来,好不热闹。
这就是府城?
周氏惊大了眼睛,她做梦也没想到府城居然这么繁华,大约,传说中的皇城也不过如此?
柳荃虽然早有了思想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情景给懵住了。
小彤更是一脸的新奇,不停地问这问那,尤其是瞧到街边上的把戏时,更是叫了起来:爹爹快看!那个人的嘴里还会喷火呢!
新的地方,新的开始。
所有都是新鲜的。
对于府城,齐誉已经来两次,虽算不上多么的熟悉,但也不再陌生了,所到之处他耐心讲解,就像是一个后市的导游。
最后,寻到了一家价钱实惠但还算干净的客栈就安顿了下来。这一路上风尘仆仆,一家人都是身心俱疲。
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齐誉就向店小二打听起购宅的事。
小二收了小赏,态度非常谦恭,不仅有问必答,就连没问的也都贡献出来了。
但是,他的信息量十分有限,只知道住宅可买可租,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具体如何,还要到牙行处详询。
于是,齐誉又来到了牙行,他边走边看,有点类似做市场调查。
那小二确实没有骗他,这里信息的确全面,住宅很多,可买可租。
就租赁来说,流程上比较简单,先交给房主一些押款之后,后面就可以按月或者按季来支付房租了。
购买相对复杂一些,除了买卖双方要洽谈价钱之外,若是成了,还要到官府的户房里过契。
嗯,到底是租呢,还是买呢?
租房的好处在于总体的支出不多,不会有太大的压力;但是,其弊端也不少,万一碰上个不太好说话的房主的话,一不愉快就要搬来搬去了,搬家可是很折磨人的。
想了想,齐誉暂时排除了租房的想法。
是啊,妻子现在正怀着孕呢,后面还要请稳婆,坐月子,搬来搬去她怎能受得了?
如果是打算买宅子的话,那就要关注一下市面上的价钱了。
经过初步的了解,齐誉发现,影响价格的因素有很多。比如说,好地段比偏僻地要贵,此外还有房屋的老旧程度以及装潢精简如何等。
售价嘛,还真是不便宜!
有些地段好的大宅院,要价都标到了三百两银子!
买不起啊,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这时,某掌柜跑过来搭讪了:“这位公子,您是想买宅子呀?还是卖?”
齐誉道:“买!要求方面,也不需要太大,够一家人住得也就行了。至于地段方面,最好是能靠近府学。”
“靠近府学?”掌柜想了想,道:“还真有这么一座!”
一座?不是几间?
齐誉怔了怔,又道:“还请细说。”
“这个嘛,信息费五百文钱!”
“咳咳……”
这是行规,人家就是靠信息吃饭的。此外,他们还代办过户手续,当然也是要花钱的。
交了钱,掌柜就再次开口了。
“是这样的,那片区有一位老乡绅,如今他儿子放了京官,便想着把这座老宅子卖掉,到京城去投奔他的儿子养老。”
不难听出,这是一家富家翁,房宅定然不差。
齐誉笑了笑:“掌柜可知,其售价几何?”
掌柜笑道:“买卖双方,无不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具体多少,要看双方怎么谈了。所以,我也说不准!”
“噢……那您老能否给个参考价?”
价格,可是关键因素,也是自己最在意的一面。
“嗯,对方现在急于出手,价格方面应该不会太高,我估计,应该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两银子。”掌柜一笑,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很划算的!”
这……还很划算?
好,府城里住得果然都是有钱人!
啧啧,动不动就上百两银子,严重通货膨胀了吗?
先合计合计自己的身价,虽说之前小赚了一批,但现下已经花去了不少。救柳锦程去了五十两银子,自己科考又用了一些,此外又借给姐姐家十两,这么一算,家里的储蓄也就三十两左右了。
相差甚远呀!
可惜呀,这年头不能只交首付,要不然就可以月供了。
此后,齐誉又问了几家。
可比较来比较去,还是最喜欢离府学近的那一座。
怀着心思走回了客栈。
柳荃见他返回,忙叫店家准备午饭。
待饭菜上齐后,齐誉这才发现,居然全都是些素菜。
“娘子,这菜里怎么没有荤腥呀?”
不等妻子答话,小彤就抢道:“娘亲说了,咱要省着点花钱,所以要少吃肉。”
柳荃叹道:“日子不可长算,咱家现在是只有开支,没有进项,如不省着点花,万一碰到点什么事,岂不是要受难为了?”
是啊,没有开源,也只能想办法节流了。
而后,齐誉就聊起了购宅的事:“确实是挺贵的,我看上的那座据说要上百两银子!”
上百两?
除了小彤之外,婆媳俩都同时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早就猜到了府城里的花费高,却没想到会高到这个程度。
之前曾听周二舅说,当初他在县城购宅时,花了也不过二十两银子。
县城和府城,差距就这么大吗?
也罢,真不行就租宅子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43章 齐誉钓鱼
寒门仕子科举篇第043章齐誉钓鱼夜晚,齐誉失眠了。
这一次,他是切身地感受到了生存的压力。
而且还是空前的那种。
如今看来,要想在府城生活下去,就必须努力去赚更多的钱。
而自己,赚钱的手段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卖画!
要不,画几幅试试?
好像也只有如此了。
想了想,齐誉把之后的计划分成了两部分。
首先,先去看看那座宅院,既然都已经花了信息费,为何不去瞧瞧呢?如果不去的话,岂不是白花钱了?即使现在买不起,也可以了解一下市面价嘛。
第二个就是去调查一下有没有卖画的门路,即使自己以后租房子来住,也要寻个经济来源才是。
当然,也可以去寻求孟岚山的帮助。但是,齐誉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自己已经数次承了人家的恩情,一直都是无以为报,怎好意思再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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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暂时就先这么定了。
次日一早,齐誉就穿着一身素袍外出去了,临行前,他还特地交代娘子说,可能回来的晚一些,如错过了饭时,就不必再等他了。
……
先去看看那处宅院,然后顺便询价。
按照牙行掌柜提供的地址,齐誉沿途打听,没多久就寻到了那里。
呵!真是大气啊!
齐誉终于明白,为什么那牙行掌柜称这宅院为一座,而不是几间。
这是一座典型的富家宅,丈八宽的大青门,两侧还卧着两头威武的雄狮,青砖琉瓦,甚有气势。
大门上方的门匾现在已经被摘去了,宅主人这是在表明易主之意,真心售卖。
齐誉看了看,又围着宅院环绕了一圈。
据目测,这座院落宽约十五丈,纵约二十丈,坐北朝南非常的方正。
看得心痒痒的呀~~~
齐誉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踌躇了一阵,还是扣响了门环。
大门被打开了。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探出头来,看了看他,道:“请问公子何事?”
“我听牙行的人说,吴员外欲抛售这座宅院,所以就特地过来看看。”齐誉先是一礼,直接说明了来意。
宅主人名叫吴德利,邻里人都呼之为员外。
“你是来看宅院的?”管家上下打量了几眼,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清雅,却都是很普通的布料,于是懒懒回道:“这宅院可不便宜啊。”
什么意思?
门缝里看人吗?
齐誉压了压心虚,貌似很无奈才如此地说道:“我也是因为最近缺钱,所以才考虑这处院子的。”
??
什么意思?
低调的富人?难道是看走眼了?
管家急忙换了张笑脸,道:“呵呵,原来公子是带着诚意来的呀,失敬,失敬!”
齐誉一笑,道:“好说,你看咱能否先看了再聊?”
“当然可以,公子请!”
……
二人一先一后,从大门而入。
管家卖弄般地介绍着,而齐誉则是一边聆听一边察看。
这的确是一座很气派的宅院!
进了大门之后,首先看到的是影壁和屏门,然后就进入了前院,临南一排是倒座房,屋舍俨然并立,前院的正中开了个垂花门,再进就是内院了。
而内院又分出了东厢房和西厢房,正房两侧还有耳房,再往后则是后院以及后罩房,此外还有另设的储物房和厨房。
房内的家具也都是一应俱全,一样不缺,按照后世二手房从业者的行话来说,这就是典型的‘拎包入住’了!
可以说,这座宅院严重超出齐誉的期望值,满意的无话可说。
“公子觉得如何?”管家问道。
“嗯……还算不错!”
还算?
好!有底气,听起来像是个人物!
管家亲和一笑:“不瞒公子说,我是吴员外的大舅哥梁宽,价格方面你也可以和我磋商。”
“哦,原来是梁翁,失敬失敬!”齐誉忙拱拱手。
找亲戚做管家这种事,在大户人家非常普遍,朝廷都还说举贤不避亲呢,何况下边的百姓呢?
既然可以磋商,那就先投石问路。
“梁翁,这座宅子要价多少?”
“一百八十两银子!”
啧啧,果然是漫天要价!
“贵了!”齐誉淡淡一笑。
“那公子还价多少?”
还价?
呵呵,我偏不就地还钱!
“钱不是问题!”
是啊,问题是没钱呀!我可是真的没有撒谎啊!
齐誉觉得,此时的自己一定是个好演员。
梁宽懵了:“公子的意思是……没看上?”
看!把你给绕晕了!
齐誉悄悄地把手心里的冷汗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负手踱步道:“梁翁啊,我大老远地跑过来,现在却立于廊下说话,这……”
“真是失礼,公子快请正房里用茶。”梁宽陪笑道。
反正也买不起,不如趁机讨杯茶喝,待解了渴之后,再拍屁股走人。
于是,齐誉很坦然地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茶不错,很香!
润好了嗓子,正欲尿遁,一抬头却不仅怔住了。
却见,正房的侧墙上悬挂着一幅彩绘画,而那幅作品正是自己所作!
此画不是别的,正是蝗灾时赠给庾大人的其中的一幅。之前听孟岚山说,庾海曾策划了一场有偿筹粮的拍卖会,直接把画作换成了救急粮,自己还因此出了点小名气。
这么来看的话,这位吴德利员外很有可能就是当时的竞拍者之一了。
真是孙大圣拉屎——猿粪哪!
“真是一幅好画啊!”齐誉发自内心的一赞,很虔诚地说:“呵呵,看来,吴员外和我的确是同道中人呀!”
粉丝嘛,自然属于是同道了。
不料,这话却被打脸了。
“其实呀,我家老爷对字画是半点不懂!”
“呃……”
什么意思?家里供着菩萨偏说不信佛?
又轮到齐誉发懵了。
“哦?这话怎么说?”
梁宽颇为显摆道:“既然公子有兴趣听,那我就顺便说说,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还望解惑。”
“这件事还要从一幅巨大的地图开始说起……”
地图?
齐誉闻言,心中猛然一颤……
按照梁宽的说法,在数月前,京城里的一位大人物曾收到了一份很特别的礼物,据说那是一幅巨大版的华夏地图,但具体是什么样子,却是谁也没有见过。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幅画是用彩绘的技巧绘画出来的。
而那位大人物对此画也非常喜欢,曾亲口说,彩绘画,真乃是画中的上品。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趋之,小人物自然会跟着上边的嗜好附炎了。
于是,在京城内就掀起了一波求画的小浪潮,有不少的达官贵人纷纷奔去了古玩书画的文舍,试图去购买彩绘画。可是,那种画就像是传说一样存在,只闻其名,在市面上却根本寻不到。
就在大家怀疑消息的真伪时,忽然有小道消息传来了,说,在地处偏僻的蓝山小县居然出现了彩绘画的有偿拍卖会,而放出这个风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庾海庾大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贵人们大手一挥:拍下!
于是,京中的有意者尽皆传过来密信,要求相关人等必须斥资拿下该画,多出点钱也没关系。
而吴德利员外便是其中之一,他是接到儿子的来信才参与到采拍的,就他本人来说,确实对书画毫无兴趣。
既然儿子要用来敬上,老父亲自然是不惜代价了。
有人争夺,那就压过他!
庾大人不要银子反要粮食,这也没问题,满足他!
吴员外耗费了不少家资,终于拿下了其中的两幅。
本以为儿子会非常满意,结果反馈却说:为何不连其他几幅一起拿了呢?两幅画可远远不够分呀!
于是,员外又寻了其他关系弄到了一幅,也就是墙壁上挂的这件,并想着去京城时顺路带上。
齐誉就像是听天书一样,感觉有点云里雾里。
定住了神,脑筋才开始转动起来。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那位大人物手里的地图,应该就是当初自己给孟岚山画的那一幅了。可是,它又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里呢?
唔……好像明白了。
至于庾海让自己作画,估计也是事先得到了这条消息,故而来上这么一招有偿募捐。说白了就是用现成的蜜糖来吸引蜜蜂。
都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一回倒好,鱼还抢着咬钩了。
难怪孟岚山说庾大人是个会动脑子的官员,以后还升迁有望,果然是会耍手段呀!
这件事情,孟岚山虽然没有对自己明说,但也给出了一些暗示。他说自己已经小有名气,现在来看果然没错。至于他劝解自己要尽量低调,想来是和京城的某些事情有关。
先不想那么远了,还是先看眼前!
自己现在正缺钱,那就,也抛出个鱼饵试试?
嗯……
从梁宽的话里不难听出,吴员外对彩绘画尚有需求,自己何不成人之美?
“我刚才的话并没有说错,我和员外确实是同道中人!”齐誉哈哈一笑。
怎么,还是这句?
又轮到梁宽发懵了……
“梁翁且听我说,其实在下和员外一样,都是提前得到了消息的那一部分人。而且,我也和员外一样,如愿的拿下了画作。”一顿,齐誉故意又把话锋一转,道:“如今我银子不足,还是等我卖了那幅画之后,再过来买这座宅院。告辞了!”
梁宽终于清醒过来:“公子且慢,你可否留下住址,待员外回来,我相信他一定会过去拜访你的。”
真是上道!
齐誉满意一笑,道:“我现在暂住在越来客栈里,我姓齐!”
话音落罢,就告辞离去了。
梁宽这才想到:刚才只顾着聊字画的事了,他还没有还价呢!
……
再说齐誉,已经无心去调查画坊了,回到客栈后就匆匆吃了些东西,准备连夜作画,并嘱咐娘子不要打搅。
柳荃很奇怪,不由问道:“你找到画的买家了?”
“呵呵~~”齐誉一笑,神神秘秘地说:“我齐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什么意思?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44章 愿者上钩
夜深人静,烛光闪烁,齐誉轻手轻脚地支开了画架。
这一次,他画了一套真正的《岁寒三友》图,即:松、竹、梅。风格上采取后世流行的‘古风’韵味,看起来典雅怡然。
说起《岁寒三友》,齐誉不禁想起了往事。
这套作品早先时曾答应过姐夫,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了。不过,在这期间,自己酝酿了不少,只是没有利用上,所以现在画来并不吃力。
之所以是画一套而不是一幅,主要是担心价值不足,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才增加了作品的数量。
要知道,成套作品可比单幅作品的附加值大多了。
事关一家的未来,稳妥最好。
既然想要钓鱼,最好能一次成功,如果鱼脱了钩,想要它再咬可就困难多了。
在放下画笔时,耳边已经传来了五更响,虽然身体上疲惫,但心里却很踏实。
作画是耗神耗力的,现在感觉有点饿了。
而桌子上正放着几块酥糖,这是女儿很大方才贡献出来的,用她的话来说,这是给爹爹干活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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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看着睡姿跟小青蛙似的女儿,齐誉满是幸福,轻笑着给她掩上蹬掉的被子。
娘子也睡熟了,但她还在梦中蹙着眉。
……
天才刚刚亮,柳荃就早早起来,安排着早点。
早餐比昨天丰盛许多,有小彤喜欢吃的蟹籽烧麦,还有虾饺及肉丸。
这是故意在关照自己?
看娘子的眼神应该是了。
刚放下碗筷,店小二就过来敲门了,他言称,有位吴德利员外来访。
鱼,果然来咬钩了!
居然猜准了!
齐誉第一次有了种赛诸葛的感觉,似乎就差那么掐指一算了。
接下来,就看是怎么忽悠了。
??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忽悠呢?
应该叫交涉才是!
齐誉整了整衣衫,端着倜傥走出了厢房。
而店家也给他行了个方便,安排了一间没人住的空房借给他会客用。
“在下齐誉见过吴员外。”
那位年近六十的老乡绅闻声转过头来,很和煦地拱了拱手,道:“好说,阁下就是齐公子?”
“正是!请~~”
……
二人寒暄了几句,算是认识了。
“听梁宽说,公子有意买下老夫的宅院,可有此事?”吴德利开门见山问道。
齐誉笑道:“员外的那座房舍构筑大气,布置完全,确实不错。”而后,他又话音一转,叹道:“只可惜在下仓促举家来此,身上没有带足现银,也只得望而兴叹了。”
即使没钱,也要表达的含蓄一些嘛。
都懂得……
吴德利打了个哈哈,很善解人意地说道:“出门在外,谁还没个不方便的时候?这也是人之常情,公子不必自责。”
呃……我自责了吗?
我这叫谦虚!
“若是时不我待,也只能与员外的豪宅失之交臂了,惜哉呀惜哉!”齐誉无奈地叹道。
掉书袋?
吴员外挺纳闷的,这书生只顾自己摇头晃脑,怎么就是不上道呢?
莫非是梁宽那厮没把求画之意表达明白?
好,那我来。
“咳!我观公子仪表不凡,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既然囊中羞涩,为何不灵活地变通一下呢?”吴德利提醒道。
变通?
这当然可以!
于是,齐誉就话里有‘画’地说:“我只是一介书生,身上除了一些丹青典籍之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种欲语还休的节奏实在令人难受,只挠得吴员外心里更痒了。
算了,那我还是主动一些。
“咳咳!公子说起丹青,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了,嗯,听梁宽说,公子的手里尚有彩绘画?不知这事是否属实?”
呵呵……
“侥幸偶得之,确实有一套。”齐誉装作上道了。
重点:一套?
什么意思?
犹记得,在那场采拍会上,自己可是全程参与的,所有画都是单幅作品,哪来的成套一说?
对于吴员外的疑问,齐誉囫囵地说了几句:“是这样的,在采拍会还没开始之前,我就设法得到了这幅画作,也就是现在手里的这套,更是众画中唯一成套的作品。”
哦,原来如此。
这句话可就大有文章了。
吴员外心道:既然他可以提前购画,那就说明他和庾大人的关系非常不菲。还有就是,成套的作品说明了什么?那价值高呀!
看来这位公子的家里不仅有钱,还有像庾大人那样的人脉。
别的画可以作假,但彩绘画却做不了假,因为没人会画!
想通了此节,吴德利不由得又高看了他一眼。
“不瞒公子说,老夫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你手里的彩绘画。如果你愿意割爱,可以将画折价与我,算做是购宅用的银子,具体上咱俩多退少补,公平交易,你看如何?”吴员外终于憋不住了,直接说了出来。
“这似乎……可行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
买卖嘛,就看谁占有主动权了。
经过友好协商,齐大郎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建议。
少倾,早有准备的柳荃闻召即来,并按照相公事先的安排取来了书画,而后又敛衽一礼地退去了。
柳荃也挺奇怪的,这员外卖画不去书坊,怎么来到客栈里洽谈了?
也罢,卖上个点银子够交店租的也是好的。
……
《岁寒三友》缓缓打开。
画风典雅,神韵不凡,确实是套难得的佳作。
可是~~~有点奇怪!
吴德利的脸上密布着困惑:这幅笔墨似乎才干不久啊,怎么看都像是新茬子啊。
对此,齐誉却是一笔带过,并解释说:这是由于客栈里的湿气太大,返潮了。
哦,原来如此。
吴德利虽然看不懂画作的好坏,却也有着自己的判断法门。随后,他取出来自己的那件收藏,专门对比印章的吻合度,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套作品确实是出自传说中的兴言先生的手笔。
当然!
别看我那个印章是粗木头所刻,可就是由于瑕疵太多,你们想仿还仿不来呢!
接下来就是磋商如何折价的问题了。
吴德利本就心痒,索性也不再打太极了,直接端出了诚意:“不瞒公子说,当初在采拍会时,老夫的出价是一百……哦不,是八十两银子。呵呵,我就按照这个价钱来作参考……嗯,这么估算的话,你这套画的价值应该在二百两多一点的样子。这样,除了我那房产之外,我粮仓里还有五十石待卖的粮食,也都全部折价给你,以抵画资。如何?”
这若是放在平时,齐誉定然会尽力争取最大化的利益。但现在却是不同,要懂得适合而止。若自己真得甩出个高价来,人家最后拿不出,还不是自己被打脸?
还是见好就收!
于是……齐誉在呜呼哀哉痛惜了一番之后,勉强的同意了。
成交!
吴德利比齐誉还要着急,在谈妥之后就拉着他去衙门过契。
他说,现在已经入冬,北上入京就要抓紧了,万一突然下了雪,想走也走不动了,所以还是尽快的好。
齐誉表示理解,并全力支持。
过程很顺利,吴员外在给典吏使了些银子之后,很快就办好了过户手续,然后就是房屋的交接和囤粮的交接。
此外还有一个古今通用小仪式——交接钥匙!
皆大欢喜!
在和吴德利作别后,齐誉开心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非常爽朗,就像是加速版的驴叫一样。
……
怀着愉悦的心情,齐誉哼着浪里个浪走回了越来客栈。
进客栈时,正巧碰到柳荃点晚餐,好像又是清一色的素菜搭配。
“小二,过来!再加上一只肥鸡和一条糖醋鲤鱼,对了,还要加上一盘水蒸蛋,嗯,记得要多放糖!”
“好嘞!”
小二应着跑下去了。
嗯~~
无缘无故,怎么加这么多菜?
“相公,你是不是馋了?哦,我差点忘了,你都好几天没吃过鸡了。”柳荃一笑,道。
“我不馋鸡,只馋你。”齐誉笑吟吟地打了个风趣,然后又卖起关子来:“今天咱们早点睡觉,明天一早时,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到时便知!”
听这话的意思,莫不是……郊游?
唉,去就去,憋在客栈里也是唉头叹气,散散心也好。
……
晚餐时间到了,小彤分着鸡的各个部位:“奶奶吃这个鸡腿,娘亲和肚子里的小弟弟吃这个鸡腿,我吃这两个鸡翅膀。爹爹还是吃鸡头,补脑子的。”
呵呵,齐誉抱过闺女,连连亲了几口。
是啊,今天自己有这么睿智的表现,或许就是吃鸡头吃的呢?
小彤笑着,连连躲闪:“爹爹的胡子扎扎……”
而后,一阵哄笑。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待一家人吃完了早餐,齐誉就催着家里人收拾行李。
此外,他还退房了。
退房?后面住哪儿呀?
柳荃眼睛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也砰砰地跳了起来。
周氏却是一脸茫然,心想,莫非是儿子觉得这客栈不好,想要换一家?
小彤天真烂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帮着娘亲收拾东西,跑来跑去。
诸事妥当后,齐誉就寻来了一辆马车,载上行李后,就朝着新宅的方向走去了。
随着马夫的一声迂……
到家了!
按照齐誉的安排,马夫在卸下了行李之后就直接离去了。
怎么……停在大街上了?
全家人都是一脸茫然。
忽然,铛的一声!
齐誉一笑:“娘子请看!这就是咱家的大门钥匙!”
而后,他又指了指身后的豪宅,露出了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柳荃却是不解风情,并没有夸赞,反问道:“你是说……这房子是咱家的?”
“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45章 搬入新家
瞧,那钥匙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但是,柳荃觉得一点都不刺眼,被这种东西亮瞎眼都特别愿意。
“娘子,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齐誉把钥匙一塞,意味深长地说道。
嗯~~~
是吗?
幸福和惊喜来得太快似乎也不太好,容易让人脑筋断片,柳荃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娘子,你不想要吗?”
“要!我想要!”
柳荃醒过神来了,唰的一下,就把钥匙摘了过去。
周氏望着眼前的大门,心里头跌宕起伏,居然泛起了羡慕读书人的想法。
因为自己不识字,居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赞美一番眼前的宅院,她想了很久,才憋了一句话:“皇上家住得院子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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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彤一脸认可:“奶奶,皇上哪有爹爹厉害呀?爹爹可是秀才呢!”
呃……
好,我也希望这个逻辑成立。
……
柳荃尽量地稳住呼吸,然后用略带颤抖的双手打开了那扇大门。
这一刻,又轮到她的嘴词穷了。
这座宅院确实是太好了,好到无法赞美了。
缓缓进入,先看到的是影壁上的‘家和万事兴’,醒目中透着喜庆。
然后又进入了前院,正院,后院,以及各间房屋。
目不暇接,柳荃越看越是惊喜,越看越是满意。
齐誉更像是吃了蜜糖一样,很享受这种家人满意带来的喜悦感。
此刻的他,无比满足。
后世曾有个说法,说女人有三大嗜好:房产、首饰、化妆品。
房子,高居首位。
眼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进了宅院内后,周氏就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就一个字概括了:“好!”
周氏眼花缭乱,乡下房屋的布局都是独门独院,而眼前这个却是进出三重门,更有前中后三个大院,尤其是侧面的房子,是什么个叫法自己都不知道。罢了,全都叫屋子得了,省事!
各大院子成了小彤的乐园,她跑来跑去,使劲地撒着欢;这里瞧瞧,哪里看看,感觉一切都是新鲜的。
良久,柳荃才回过神来,蹙着眉头对丈夫说:“相公,你是不是找谁借钱了?”
是呀,家里的钱都在自己的手里攥着呢,他哪来的钱买房子?莫非……他藏了私房钱?
??
……明白了。
“没有!”齐誉断然地摇着头。
“既然你手里没钱,那又是如何买下这么大一座宅院的?”柳荃奇道。
“娘子不要乱猜,且听我慢慢说……”
而后,齐誉便把吴员外来访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至于庾大人钓鱼的那一段就一笔带过了,不是自己不想细说,而是这事目前还看不清晰,免得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但是,关于自己钓鱼的这一段,那就要讲得详细了,也好凸显一下自己的睿智嘛。
“相公,你变了,变得越来越会用手段了。”柳荃先是一怔,却又欣慰地说道。
齐誉笑道:“孟先生曾教导我说,世事洞明皆学问,这些个眉高眼低的处世手段确实很值得学习。”
对此柳荃没再多问,而是将手一摊,突然笑道:“拿来!”
“什么?”
“房契呀!……我怕你揣在身上给弄花了。”柳荃颔首而笑。
交公?
……好!
齐誉佯装没听出弦外之音,很大方地把房契交到了妻子的手里。
在看到房契上按得朱红手印后,柳荃才算彻底消除了疑虑,安心地收入了怀中。
这座房子之前一直都是有人住的,所以并没有所谓的‘废置气息’,样样设施也是一应俱全,拎包入住!
即使如此,周氏还是特地打扫了一番,该擦的擦,该归整的规整,嘴里也没闲着,一会儿碎碎念地自语几句,一会又哼起了莫名的小调。
小彤则是跟在奶奶身后打着下手,虽然帮不上什么实际的忙,但也学着娘亲的样子,做起了小主人。
如此忙活了整整一天,才算是到处清洁了一遍。
周氏一直瞅着天色,见黄昏将至就立即出了门:呵呵,这个时间点买肉才是最便宜的嘛!
她去也匆匆,来也匆匆,不一会儿就打了个来回。
齐誉心中暗叹着:母亲居然能走得这么快?她的老寒腿好了?
……
周氏说,搬入新房是有讲究的,也就是所谓的入宅宴,俗称叫做温锅。按习俗上来说,若逢此事时,亲朋好友都会携上礼物,来到新房里开开心心地大吃一顿。
但是,自家在府城里并没有亲戚,所以也没有人可请。
不过,周氏还是坚持要吃!
没亲戚来?
咱就自家人吃,这还省了饭菜呢!
才拿起筷子,周氏就一脸自豪地说道:“只可惜,家族里的那些人还不知道咱买了大房子,这要是让他们听说了,还不得酸死他们?”
齐誉忙劝道:“娘,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咱别提那些扫兴的人了。”
“也对,那不提了。”
晚餐还算丰盛,有鸡有鱼,还有一些时蔬。
这一回,齐誉很自觉地夹过了鸡头,然后地啃了起来。
家人们全都忙活了一天,吃过了饭之后都各自休息去了。尤其是齐誉,昨晚可是熬了一个通宵,现在早就困得眼皮打架了。
一夜无话。
次日,周氏便对着新房子做出了自己规划:“这里搭个鸡窝,养上几只母鸡。那里可以松一松土,然后围上一个小菜畦,种点青菜什么的……”
柳荃忙劝:“娘啊,这里不是咱乡下,种菜养鸡这些,有点不太合适。”
周氏不解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不知道,我昨天下午买菜时,把所有的菜价都打听了个遍,,你猜咋地,比咱老家的集市上居然贵了两倍不止。要我说呀,这菜不如咱自己种,省钱呀!”
好像是这么个理。
柳荃想了想,居然认同了。
都同意了,齐大郎还能说什么?
其实,齐誉自己也合计过了,就目前来说,家里还真不算宽裕,手头上仅有三十两现银,日常还要省着点花。
不过,吴员外还留下了二十石米,也就是说,在未来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内,粮食是够吃的了。
在经历了这次的蝗灾之后,齐誉也体会到了粮食的重要性,所以,这些粮食只吃不卖。
周氏办事倒也麻利,养鸡的事说办就办。
先是就地取材搭了个鸡窝,然后直接买回来一群半大的鸡。母鸡则是留着下蛋,而公鸡就慢慢杀着吃了。
周氏认为,养鸡是件大事。
怎么说呢,儿子可是在吃了一品状元鸡之后才中了秀才,能说养鸡是小事吗?
还有就是,鸡好养活,给点剩菜剩饭就能喂大,搭不了多少粮食。
柳荃却不这么认为,要想让公鸡长得更快,那就必须采取特别的措施。
具体是什么措施,她却没有明说。
只说心动不如行动。
齐誉很好奇,就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待走进了些,眼睛不仅一呆!
这……
却见,柳荃正手持一把小刀,在对公鸡们进行着某种‘小手术’,她先是在鸡屁股处轻轻划破,然后再用细丝一扯,便从鸡的体内取出来某种东西。
可谓是动作娴熟,行云流水。
“娘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呢?”齐誉凑上来,好奇地问道。
“阉鸡!”柳荃头也不头,随口答道:“公鸡好动,不容易长膘,但是在阉了之后就不一样了,不仅长得快,还长得肥,肉质鲜美而不腥。”
齐誉看了看那一排耷拉着头的鸡公公们,莫名的感觉身下一凉!
这类的活……娘子还是少干为妙呀,万一哪天要是阉顺手了呢?
“咳咳!娘子,你这门……手艺,是跟谁学的?”齐誉抹了把冷汗,道。
“我在娘家为闺女时,曾跟村里的一个老匠人学得,不过现在许久没干过了,好像有些手生了。”柳荃解释说。
“……”
咳咳,阉鸡有什么好看的。
我闪!
于是,又去了周氏那里。
相比娘子的血腥,老娘就显得慈悲多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请来了几尊泥菩萨,居然连小型佛龛都摆设好了。
细看。
还真全面!
有管人丁的送子观音,有管学业的文殊菩萨,还有五路财神赵公明。
呵,有佛有道,非常齐全,莫非这是有哪位神棍指点过?
周氏却说,请佛不能只请一尊佛,要知道,只有云彩多了,才有可能碰上会下雨的那一块。
哦?信仰上还有概率一说?
……
小彤在玩耍了几天之后,新鲜劲也慢慢过去了,然后开始腻歪着齐誉教她画画。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话了。
可是,为什么要学画画呢?
小萝卜头的回答几乎不假思索:因为画画可以赚钱,奶奶说了,家里一切都是靠爹爹画画挣回来的。
为了钱?
嗯,这个想法很有建设性!
才这么小,就居然知道钱是好东西了,谁教她的?
眼睛里不能只看到钱,思想更不能这么扭曲。
齐誉循循善诱道:“画画可是有着大学问的,看起来只是用颜色涂抹一番,实际上却需要文字的基础。这么说,一幅画要画得好看,不仅看上去形象,还要表达出一种所谓的想法,而这个想法,就需要文化积累才行。所以,你想学画画,却要先从文字方面开始学起。”
小彤似乎明白了一些:“爹爹,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想让我多学些学问,然后再学画画?”
“闺女真是聪明,简直一说就透!”
看着可人的女儿,齐誉盘算了起来:过了这个年之后,小丫头可就虚岁八岁了,是时候给她找个启蒙老师了。
自己还要科考,亲自教授的时间不多,最好能寻个私塾,不能耽误了她。
在这个时代,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女儿家学好女红就是贤惠,还读什么书?所以,像柳荃这样识字的女人并不多见。
这是大趋势,自己也改变不了。
但是,自己的女儿却要走出这一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46章 生意难做
随着在府城的安家落户,齐誉也开始融入到新的环境中。
像书肆、文坊这些地方,自己要多转转、多看看。以后,这将会是自己常来常往的地方。
令齐誉失望的是,在府城逛了个遍,却依旧没有找到买卖书画的坊店。
为什么没有呢?
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书生告诉他,以前还是有的,后来因为亏钱就关门了。
画画的买卖不好做?
按照原来的想法,府学就读的同时,可在平日里作些彩绘画换些银子,现在来看,却是没有销路呀!
难不成要摆地摊?
那样可就真成了落魄秀才了。
算了,这事暂且放在一边,以后再说。
是啊,府学就快要开学了,还有不少事情待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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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做些了解,这所母校校风如何。
由于近几年来,府学培育出了不少好学子,也因此有了永川府第一书苑的美誉。
就位置上来说,书苑坐落于府城的南部,距离齐誉的新家约有三里路的样子,往来都很方便。
来府学就读的,大多都是官宦子弟以及富家学子,而且大多都不是本地人,如果以县作为界定的话,他们都属于游学的人。
就异地求学这种事来说,齐誉绝对算得上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游子。在前世时,除了九年制义务教育之外,高中和大学都是在异地就读。
人生又要重演了?
入学前,还有几道手续要办。
首先就是先去府衙的礼房处报道,在核实了自己身份之后,就可以拿到证明文书,然后再以这个文书到府学去创建学籍。
齐誉是记录在案的新科廪生,还是很受重视的,所以在走流程时并没有受到难为。
这并不是说官吏们的觉悟有多高,而是因为廪生的未来,关乎到他们的切身的利益。
怎么说呢,就地方官的政绩而言,主要有三大重点,分别是:税收、治安、文教。
其中,文教就是看官员的辖区内出了多少举人。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一项,这直接关乎到官员自身的吏考。
然而,在进阶举人的秀才大军之中,廪生是绝对的主力,自然就成了香饽饽了。
学苑的管理还算开明灵活,在办好所有手续之后,还发放了一块木制的‘铭牌’,以此用来证明学子的身份。
哦?这是学生证的雏形?
更令齐誉感到意外的是,自己居然还领到了两身‘校服’!
大方?
并不是!
府学要求,在书苑内,学员不得穿戴自己的个人衣衫,必须统一着装。此外,还一律不准带下人以及伴读书童。
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消除一些富家子弟的优越感。
想想也是,个个都穿金戴银,奴从扎推,这还有读书人的样子吗?
总之一句话,府学对谁都是一视同仁,没有大腕二腕。
齐誉觉得,这个规定确实很‘奈斯’,寒门子弟读书本就艰难,若在这里还是低人一等,岂不令天下的读书人心寒?
这是比学问的地方。
还别说,校服的款式挺不错的,潮!面料方面,似乎比自己最贵的那一件还要高上一个档次。
好衣衫。
关键是,这不花钱呀!
诸事办妥帖了,剩下的就是等着开学了,算算时间,还有五天。
随便溜了两圈,齐誉就赶回家去了。
才进门,就见母亲和娘子头挨着头,讨论着什么,近身一听却不由得怔住了。
她俩正商量着一件‘大事’,或者说是规划。
婆媳俩一致认为,家里现在缺乏进项,属于坐吃山空,所以要设法寻个赚钱的法子才行。
这……
齐誉犯难了,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写字画画之外,还会做什么呢?
况且,自己还要在府学读书呢!即使能做什么,也没那个时间呀。
柳荃现在是累身子,除了操劳一些日常琐事之外,其他也干不了什么。
这么一排除,就只剩下母亲一个闲人了。
万能的周氏笑了:“我会得东西可多了,样样都能赚钱,比如:做包子、做馒头……”
包子馒头?
柳荃点点头:“要不,咱们就试试,说不准真能赚些。”
这个属于是小本生意,即使赚不到钱,也不会亏到那里去,试试就试试。
然而。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真正试过了这才知道,原来做包子这种活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首先是和面,然后就是发酵,最后还有一个辛苦的力气活——揉面!
娘子怀着身孕,不能下手干;老娘岁数大了,揉两下就感觉搓不动了。
“我来!”
……齐大郎不得不撸起袖子,亲自上阵。
面对那牛头大小的巨型面团,齐誉心里有点发怵。但是,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坚持了下来。
还别说,真有一些诀窍,如果把这面团当成是殷俊那厮,使劲蹂躏使劲磋磨,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累了……
生火,加水,烧旺。
灶台下烈火熊熊,大锅上蒸汽腾腾。
熟了。
包子才刚出锅,齐誉就禁不住食指大动了。
这并不是说包子有多好吃,而是之前那一波体力活消耗实在太大,没个七八个大包子哪里补得回来?
吃饱了,才有力气来卖包子嘛……
“刚出笼的大肉包子,不甜不要钱嘞!”
“相公,咱不是卖糖葫芦,哪来的甜不甜?”
“……”
现在已经入冬,包子凉得很快,一凉也就没人要了。
算了算,卖出去的包子还没齐大郎吃的多。
生意难做呀,连卖包子都这么难……
看来自己真不是做买卖的那块材料,后面还是安心读书好了。
正要收摊,忽然听到一个汉子喊道:“小二,给我来二十个大包子。”
嘶!大客户!
齐誉笑脸一抬,却又呆住了:“戚景?”
“咦?少丞兄?你怎么卖起包子来了?”戚景跳下了马车,一脸惊喜。
“生活所迫,没办法呀,先不说这些了,请到舍内用茶。”齐誉指一指,道。
“这是你家?”
“正是寒舍。”
戚景愣住了,这寒舍可是一点都不寒呀!
坐拥这么一处豪宅,怎么还要卖什么包子?
即使卖包子,你也要到人多的地方去卖啊,蹲在自己的家门口干嘛?
齐誉收了摊,二人就进了门。
柳荃得知是相公的同窗来了,连忙泡茶招呼着。
“少丞,你先给我弄点包子吃,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好!”
包子就着茶,戚景是一口一个,咽得很顺当,颇有一种气吞天下的肚量。
直到箩筐里的包子见底时,戚景才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吃饱喝足了,也就聊起了正事。
也不等齐誉发问,戚景就先道:“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齐誉一惊,道:“发生了什么事?”
却不料,戚景居然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好,柳荃一笑,很识趣地忙别的去了。
又停了停,戚景才道:“不瞒少丞说,我是逃婚出来的!”
“呵呵。”齐誉一听就乐了,“逃婚?莫非你那女的长得模样不济?”
戚景道:“我没见过,也不知道那女子长得好不好看。”顿了顿,又道:“主要是女方那边有意招我入赘。你想,我戚某人英姿勃发,怎么可能去做倒插门呢?”
齐誉也很认可地点点头,说:“若换做是我,也不乐意。不过,这事你不同意也就是了,何必躲来躲去的呢?”
戚景苦着脸道:“我不同意不管用呀,我爹可以代我做主呀!唉,他老人家是看上了女方那边的势力,所以才想着把我贴上去。我家里兄弟多,丢一个出去也没什么,而我呢,就成了被牺牲色相的那一个了。”
就你还有色相可言?
那得是多么饥渴的女人?
想想就觉得吓人呀!
“你既是要跑,为何不跑远一些?”齐誉又道。
“少丞兄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是想进入府学修习学业,并以此为由拖住这门婚事。呵呵,如果以后我中了举人,我爹还用得着去贪图女方那边的权势吗?或者,他老人家对这事采取了默许态度。”戚景说出了计划。
这也有道理,就是有点不太靠谱,举人哪有那么容易考中?
戚景虽不是廪生,免不了束脩,但他的家底殷实,读至肄业,家里没有压力。
他这哪里是逃婚,分明就是躲婚嘛。
不过这么一来,两人后面岂不成了同窗?
又聊了几句,戚景就起身告辞了。
他还要到礼房报道,所以没有时间久留。
临行前,他还特地的取出来了一百文零钱,说是包子钱。
齐誉却是很大方摆摆手,笑道:“戚兄不必客气!想当初,你请我吃饭足足一桌子硬菜,吃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也正想找机会礼尚往来呢,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的包子就算是我的回请。”
戚景的嘴角抽了抽,又把一百文钱收了回来:“我说,你这包子应该多放点肉才是……”
傻了,肉多了怎么省本钱?
齐誉望着戚景离去的背影轻轻一笑,看来,又要和他再续前缘了。
……
晚上时,柳荃算了算账,卖包子不仅没赚钱,还亏进去了三百多文。
一家人是你看我,我看你,终于产生了共鸣:别干了。
于是,包子的事就此翻过去了,也没人再提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风和日丽。
刚吃过早饭,就听到大门被扣响了。
这是有人来访了。
齐誉开了门,一叹:这人不认识啊!
却见,门外站着一个魁梧高大汉子,他剑眉入鬓,神色凛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在下齐誉,不知阁下所来何事?”
“鄙人姓黄,现在是奉主人之名,特来送上邀贴。”
接过那帖子一看,却见是一个名叫李良吉的人所写,内容是,约自己明天上午于临江酒楼一叙。
这人是谁?
正想去问,一看之下,却不见了那黄姓人的踪影。
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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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临江赴约
齐誉决定先去拜访孟岚山,并顺便带上这张莫名其妙的请帖,或许能够得到他的指点。
况且,现下已经在府城安了家,诸事也都安排妥当了,是时候过去给先生请安了。
很巧。
孟府的门房说,先生今天刚好在家。
进了大院,却见院子里的桃树已经翩跹落叶,寒风轻轻吹过,显得有些萧条。
“坐。”
“谢先生。”
文竹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姿态。
侍女奉了茶,然后就很有规矩的退下去了。
齐誉先说起了近况,包含自己在府学就读以及置业的事,都大略叙述了一遍,至于家族里的那些破事以及安家的起因,却没有去提。
孟岚山对于他的购置并没有太多吃惊,反而赞了几句,之后便说起了府学的历史,以及叮嘱他该注意的一些规矩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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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誉安静地听着,一一都记在了心里。
而后,就聊起了学问,孟岚山也分享了自己的读书心得,以及做笔记的技巧等等。
时不时的,先生还即兴作诗,诵了几句。
齐誉听得暗生波澜,先生的学识实在是太广博了,在他面前,就感觉自己是个才刚刚启蒙的孩童。
犹记得,他可是先高中了进士,后因仕途不满才改进的太医院,自身的学识上自然没得说。
“先生睿智博学,海纳百川,可为何非要弃政从医呢?”对于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了好久,齐誉终于问出来了。
孟岚山却是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姿态,笑道:“我时运不济,即使从政也是虚度一生,反不如悬壶济世,做些有意义的事。范文正尝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古贤尚且如此,何况我呢?”
“学生受教了。”
二人正聊着,忽然袭来了一阵寒风,让人不禁打起了哆嗦。
天凉了!
孟岚山看了看天,叹说:“要风云突变了啊!”
怎么神叨起来了?
齐誉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实在看不出哪里有突变的迹象。
“少丞,最近一段时间内,如果没有急事,你尽量不要外出,或在府学读书,或在家里安居。记下了吗?”孟岚山晃过神来,提醒了一句。
“这是为何?”齐誉不解道。
“休问,记住就好。”
“是!少丞记下了。”齐誉听得懵懂,但也没有再言,想了想问道:“先生,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何人?”
“他叫李良吉。”
孟岚山微微一惊,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并不认识他,先生请看!”
说罢,齐誉便取出了那封邀帖,然后又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嗯,他怎么来永川府了?莫非是……”
听得出来,先生是认识他的。
似乎,那位李公子身份不凡,要不然先生也不会这样的神情了。
“先生,他到底是谁?”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人很不简单就行了。”旋即,孟岚山恢复了常态,又道:“我能告诉你的不多,有传言说,这位李公子是个纨绔,他有两大嗜好,一是酷爱斗蟋蟀取乐,二是沉迷于丹青之道。他来寻你,估计十有八九是关于绘画的事,所以,你但去无妨。”
齐誉一听就乐了:“之前,我见他那下人气度不凡,还以为是个上士,没想到却是个不学无术的人。”
孟岚山摆摆手,笑道:“你说错了,此人虽然喜欢玩乐,但他对丹青的造诣确实不凡,绝不是你口中的不学无术。”
原来如此。
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就去会一会他。
孟岚山想了想,又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一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等你见到他时,替我问上几句文献经典,且看他如何回答。”
“哦?什么经典,还请先生告知。”
“你记好了:浅草薄泥,其颜黑白。若爱其才,必相其色。得之于心,用之于手。虽以微虫,慎匆轻视。以上这几句是《促织经》里的一段话,你就问他是怎么理解的就行了,然后再回来告诉我。”孟岚山道。
促织,即蟋蟀。
这几句的大意是,蟋蟀的选才和用才都是很有讲究的,万不可轻率待之。
齐誉默诵了几遍,就记了下来。
而后,便告辞离开了。
次日一早,齐誉便带上邀贴前去赴约。
今天天气很好,就是风有点大,感觉有点冷。
临江酒楼,顾名思义,傍水临江而建,是府城里消费最高的壕区之一。
冬日的寒风轻轻袭过,拂起了江面上的潋滟波光,金灿灿地层层荡漾开来,处在这高地极目远眺,满江烟波浩渺尽收眼底,颇有胸襟开阔的感觉。
“风萧萧兮江水寒!”
刚登上酒楼,齐誉就发出了一声感慨。
“呵呵,齐公子好兴致!”
说话的乃是一位年轻公子,他模样隽秀,目若朗星,眉宇间透出一股逼人的英气。但是,瞬间过后,这一缕英气又倏然地消释掉了,变成了一副亲和近人的模样。
齐誉怔了怔,忙拱拱手,笑道:“莫非阁下就是李公子?”
“正是不才,请坐!”
此人就是李良吉。
齐誉扫了一眼,发现这偌大的厅内只有三个人,除了自己和这位李公子之外,就剩下那个在一旁候着并默不作声的黄姓男子了。
两人谦让了一番,左右而坐,齐誉则是主动地坐在了下首处。
“李公子邀在下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李良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听闻齐公子身怀彩绘画的技巧,不知是否属实。”
果然!
之前猜得没错!
“略懂一二而已,公子邀我,不知是受了何人的引荐?”齐誉先答后问,道。
“庾海!”李良吉也不搪塞,直接回道。
嗯?
这话就值得品一品了。
怎么说,庾海也是个朝廷命官,堂堂的一方知县,他怎能直呼其名么?
莫非,他的地位比庾海还高?所以才俯视的姿态?
“哦,原来是庾大人呀。”齐誉忙跟了一句。
“之前时,庾海曾放出风声,说蓝山县有彩绘画的采拍会,但我得到的消息比较晚,来到时画作已经售罄。不过,也不算白跑一趟,庾海对我说,如需彩绘画,可寻你绘制。”李良吉解释说。
看来这位公子哥还真是个人物,连庾海都不得不给面子。
“公子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齐誉还有疑问。
“这还不简单,到府衙处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嗯?
居然连府衙都要给他面子?
他到底是谁?
但是,好奇心害死猫,还是不问的好。
齐誉躬了躬身,又加了些恭敬,道:“莫非,公子的寻我的目的是作画?”
“不错!”
“那,公子想要我画些什么呢?”
李良吉淡淡一笑:“画什么都可以,没有任何限制,我只是想看一下彩绘画和传统丹青相比,有什么不同?仅此而已。”
这……纯粹是学术方面的研究?
不过,还是问清楚一些。
于是又道:“还请李公子明言告知,要不然齐某无从下笔。”
“也好,那你就画一幅蟋蟀图。”李良吉不假思索道。
蟋蟀……
虽然早就知道他有此好,但还是有些意外。
提到蟋蟀,自然就想到了孟岚山的委托,于是道:“蟋蟀……呵呵,莫非公子很喜欢研究此虫?”
李良吉笑道:“算是。”
齐誉急忙端出讨教的姿态,拱拱笑道:“刚好,我最近在读《促织经》,对其中的几句道理不太明白,想请教公子做出释义。”
“哦?《促织经》?这可是一部非常冷僻的书典。”李良吉先是一怔,继而又点点头:“你说!”
“浅草薄泥,其颜黑白。若爱其才,必相其色。得之于心,用之于手。虽以微虫,慎匆轻视。请问公子,您对这几句是怎么理解的?”齐誉背诵了出来。
李良吉不假思索,旋即做出了解释:“这几句的意思是说,在选虫和用虫方面,都是很有技巧和讲究的。”
这个回答并没有什么亮点,不用他解释,自己都能理解得到。
正感失望,却听他又道:“其实,这几句的下面还有一句,那一句才是道理的重点。”
齐誉一怔,感觉自己好像是掉坑里了,莫非,孟岚山想知道的,就是看他答不答这句?
“还请李公子赐教。”
“下句就是:‘然赌赛有千般之变化,调理有万种之功夫’。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赌局,不仅暗含着风险,还可能瞬息万变,但是,可以通过调理蓄力和精心准备应对之,这就好比处世之道……”李良吉说了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住了口。
齐誉装作没有听懂,只还是点了点头。
而后便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其他。
远远看去,这两位年轻公子就像是同窗好友一样,在这高楼上探究着学问。
大约过了盏茶时间,齐誉就起身告辞了。
“慢!”李良吉突然眼睛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公子答应为我作画,却为何不索画资?”
对呀,我怎么把事给忘了呢?
为了不伤面子,齐誉貌似豪爽地一笑,道:“区区画资何足挂齿,今日有缘与足下相识,这才是最大的收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48章 两棵药草
不贪钱?
看着一脸正气,视金钱如粪土般的齐誉,李良吉露出了几丝钦佩的神色。
同时一些耳闻浮上心头。
有传言说,此人颇有胸怀,赈灾时他无偿赠画却分文不取,看来还真有些家国情怀。
李良吉看着眼前这个知根知底的穷家子,好感顿生。
“齐公子高风亮节,索取有度,不错,不错!”
“呃……”
齐誉嘴角一抽,不要钱就是高风亮节了?
我只是忘了而已……
李良吉哈哈一笑:“我出来地匆忙,身上没带银子,还真没这些给你……”
话没说完,齐誉就感觉无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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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感失望之际,却见他突然丢过来一个小布袋,并道:“这几个小玩意儿,就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什么小玩意儿,这是在打发我吗?
但是,当扯开布袋的一角时,忽见一缕金灿灿的光芒射了出来。
这是……黄金?
再看这形状,似乎有些古怪。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金叶子,目测数量,大约有十多片的样子。
金叶子,并不是叶子的形状,更似长方形结构,酒盅大小,两面点缀一些图案和文字。
这……
惊喜过后就是惊诧了,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一出手居然就是黄金——黄金哪!
收吗?
李良吉见他的脸色就像是六月天的风云一样,阴晴不定,也猜不出他是怎么想的。
“齐公子不屑这些?”
“屑,非常屑!哦不,其实呢,我画画也并非全都为了银子,但是偶尔收些润笔,也是一种乐趣呀。”
话才说了一半,身体已经很诚实地把布袋收了起来。
齐誉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一点毛病,确实不是为了银子呀,是为了黄金嘛!
就这么成交了。
而后,两人便约好了交画日,并做了别。
离开前,齐誉还特地打量了那个黄姓男子一眼,这人似乎不拘言笑,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确实是个怪人。
回来的路上,心里居然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
高兴的?
当然不是!
而是突然来了这么一笔横财,心里头有些不踏实。
都说人不发横财不富,但横财真正来了,却又感觉害怕了。
真是奇怪!
先去问问先生,让他给解解惑,一来是回复他的委托,二来是问问这黄金拿得是否安然。
再说孟岚山,他就像猜到齐誉一定会来一样,早在院子里备下了点心,耐心等候。
“少丞来了呀,坐!”
“谢先生。”
……
齐誉整理了一下思路,详详细细地把和李良吉会面的经过说了一遍。
最后,又拿出了那袋黄金,有些担忧的样子。
不料,先生对黄金却是视而不见,只是说安心收下就是,其他没在多谈。
呃?怎么就自己一人看中钱?
明显是思维不在一个维度上呀!
“对于《促织经》,他真是这样回答的?”
“是!”齐誉点点头,又道:“这个李公子似乎真有些才华,不太像是嗜赌的纨绔。”
“呵呵,或许他就是故意的让人以为他是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孟岚山感慨着,然后又自语般的道:“他来永川府的目的只是为了一幅字画?”
这种话题齐誉插不上言,也只能是静静听着了。
又过一会儿,孟岚山似乎想到了什么,忙让何顺取来一本药书,并从中撕下来两页图绘,然后对齐誉道:“这样,你在给他画蟋蟀图时,也顺便把这图上的两株药草画上去。”
“好!”齐誉看了看,却不认识,又道:“先生,这是什么草?”
“你休问!只管画上去。”
好。
呃,自己这算是被利用了吗?
也罢,就算是被利用,就当做还了先生的恩情。
离开孟府之后,齐誉又转去了钱庄,自己要先了解一下,这黄金和白银之间又是怎么兑换的。
这么说。
黄金虽然属于是一种货币,但却不是常态的流通币。换句话说,只有在大宗的商品交易时才会用到黄金。也就是说,自己要想当钱使,就要换成白银。
了解后齐誉发现,黄金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高值。
就购买力而言,黄金大约是白银的三十倍左右,而且汇兑上还略有浮动,并不固定。
就手里的这十几片金叶子来说,大约折合到白银五百多两,也算得上是一笔偌大的财富了。
有钱的感觉真好!
不过,在有了摸银子的经历之后,虽然再没有欣喜若狂感,但白日梦还是做了一些。
有钱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吃香的,喝辣的,睡美的……
打住!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可以胡思乱想呢?
心情好就要买点东西,要不然怎能体现出钱的价值呢?
好久没吃没阉过的公鸡了,买!
也好久没有尝尝鲈鱼的滋味了,买!
采买的同时,齐誉还无意间听到了两件诡异的传闻。
之所以说其诡异,是因为不知原因。
第一件,永川府的铁匠们就像商量好的一样,短时间内全部都消失不见了。有人说,这些匠人由于生存艰难,改去了其他地方讨生活。也有人说,由于最近铁价的上涨,买卖难做,铁匠们都改行了。
齐誉觉得,这两种解释都不靠谱。要知道,铁匠属于是手艺人,他们要在衙门的户房备匠籍的,无论是搬迁还是改行,都必须到衙门里知会一声,怎么可能无端消失了呢?
第二件属于是市井传闻,说是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马皮居然被抢购一空了。
齐誉也觉得这事古怪,那马革硬邦邦的,做皮衣很不舒服,能干什么用?还抢购?
蓦地……
一个冷嗖嗖的念头浮现在了脑海……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抛开了这些杂念,齐誉怀着满载而归的好心情回到了家里。
然后,又亲手关上了大门,并插上了闩。
回到正房里,齐誉就赶紧把家人叫了过来了,憋了片刻后,他才哈哈地笑出声来。
周氏一惊:“我的儿啊,你不会是又疯了?”
柳荃也惊道:“有点像啊!”
??
齐誉的笑容立即龟裂了……
难道自己一高兴就是那种德行?
算了,直奔主题!
“请看!”
“这是什么~~~”
啊!竟然是……黄金!
除了小彤之外,婆媳俩都被震惊到了。
良久后,周氏才梦呓般地说道:“原来金子是这个样子的呀!”
柳荃也是一脸茫然,心里泛起了各种猜测,但更多的还是喜悦。
是啊,普通百姓家基本上都是和铜钱打交道,连银子都很少见,更何况是黄金呢?
很罕见!
对于这笔钱,齐誉只称是卖画所得,其他的并没有多讲。
这里头的道道多,目前自己还没弄清楚,还是不说的好。
开心就行了。
似乎,老百姓在遇到高兴的事只有一种表现形式,那就是吃!
而且还是很丰盛的吃,使劲吃!
于是,周氏很开心地把儿子买来的食材料理了。
……
府学快要开学了,要画画得赶紧才是。
钱都预收了,又岂能没有觉悟呢?
连夜赶工。
绘制蟋蟀图并不算难,尤其是像原主这种在乡下长大的人,对这种昆虫是很有印象的。
其间,也把孟岚山嘱托的那两棵药草一并画上去了。
这幅画从整体布局上来看还算不错,两棵植物之下,两只蛐蛐相斗正酣。此画有虫有草,看起来很顺眼。
次日,齐誉就按照之前的约定去交画了。
李良吉很满意他的效率,实在是太迅速了!
有钱能使磨推鬼,当然要快!
齐誉看着微笑的李公子,本以为他会赞赏,不料等来的却是数落。
“就这幅画来说,匠气有余但灵性不足,仔细看得话,少了一种神韵感,看来你距离大家的境界,还欠了火候。”李良吉一语点破要害,很客观地评判道。
齐誉不仅没有气恼,反而心里微微一惊。
这话确实不错,自己本就不是专业的画家,虽然基本功算得上扎实,但距离大成还相差甚远。
彩绘画之所以出名,完全是占了一个开创先河的噱头,若论真本事,自己还远远达不到大家的标准。
而这个李良吉,他能够一眼点出不足,绝对是个深晓丹青三昧的人。
于是,齐誉很诚恳地回道:“彩绘一道博大精深,齐某也只是初窥门径而已,今日献丑,倒让公子见笑了。”
李良吉点头一笑,然后又指着图中的那两棵植物道:“这两株是什么草?我却是不识得。”
汗,我也同样不认识呀!
怎么答?
有了,不就死药草嘛!
换个说法也就是了!
于是,齐誉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道:“关于这个,公子可以去问下郎中,自然就晓得其中的意思了。”
“你是说,这是药草?”
“呃……”
不好装呀!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告辞为妙!
……
望着齐誉离去的背景,李良吉自言自语道:“此人面对钱财有自己的原则,有些好气节。但是,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奸佞之气。这种人啊,可以使用,但不能重用!”
而后,他又对着黄姓男子吩咐道:“你带上这幅画,去找附近的郎中问问,这画中的药草到底是什么?”
“是!”
……
开学在即,齐誉要着手做些准备了。
按照规定,在府学就读是不允许外宿的,所以不能天天回家。当然,若有急事也是可以请假的。
柳荃扯了几尺布,连夜给相公缝制了一个书袋子,为了增些雅气,还特地绣了‘望夫成龙’四个红字。
娘子真是好针线呀,这书包缝得,一个字:漂亮!
柳荃还嘱咐他说:“入了府学,一定要遵从里面的管制,和同窗之间也要打好关系,要知道,这些人都是你以后的人脉。”
周氏也道:“我四下打听过了,都说那学苑的伙食很差,你若是馋了,就请假回来,娘给你做一顿一品状元鸡吃。”
小彤却拍手笑道:“爹爹,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面对家人,齐誉的心里一阵儿温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49章 与他对窗
寒门仕子科举篇第049章与他对窗次日一早,齐誉就穿着新校服,背起了新书包,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
因为大多数学子都已提前入住,所以,路上和自己这样的小二郎并不多。
进入府学大门时,是要核对身份的,齐誉掏出木牌,很顺利的过关了。
刚进书苑,就听有教谕说,等会儿还有一些礼仪要走,所以学员们不可乱跑,要按时参加。
齐誉按照手里的牌号,找到了对应的宿舍,安放好了行李之后,就来到了书苑的道场,也就是集合地点。
是什么礼仪呢?
咳咳,居然是参加所谓的入学礼。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
开学的第一天不都是如此吗?
欢声如雷?
必须的,即使做做样子,也要装出一副关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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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阵喜庆的鞭炮声中,现任的同知大人某某某作为特邀贵宾来此,他端着一副威严的长者之风走上了主讲台。
他,先是来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致辞,然后又念了一篇冗长而枯燥的勉励文章,最后,才在众学员们的躬身受教的目光的注视下,踩着有节奏的步点走下台去了。
摇头晃脑?
但也要热烈欢送!
接下来还有下一位……
院监大人接过了接力棒,他先是一声清嗓般的干咳,然后就拉起一张铁面无私的脸,详细地讲解起了规章制度,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云云。
接下来还有礼房的经承,各个教授,训导,他们依次按照大小顺序登台亮相,当着领导的面好好表现一番。
全程不知所云!
这一套礼仪走下来,耗时差不多两个时辰,疲劳啊!
尤其是早晨喝多了水的那些人,心里头就更加的叫苦了:老天爷啊!怎么还没完呀?
一些个年龄大的老秀才,现在都已经站得双腿麻木,眼冒金星……
找地坐下?
这成何体统?
读书人讲究的是站有站相,怎么可以慵懒地蹲在地上呢?
不过,齐誉没那么死板,还是自己先轻省了再说。于是,他就猫着腰挪腾到了某旮旯处,然后找了一块大石头倚住。
舒坦~~
……
“好了,今天这个简短的入学礼就到此结束了,大家散了……”
话音甫落,喧哗之声就霎时响起了。
再看,众学员无不捂着小腹,争先恐后地朝着某处狂奔,随后就传来了水管爆裂般的哗啦啦声!
脚踏黄河两岸,手持重要文件!
斯文在这时候是不顶用的。
多一分等待就代表着多一分憋屈。
齐誉捂着鼻子,从泛滥成灾的茅房里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洗手,就听到伙房里的摇铃响了。
中午饭的时间到了?
……
饭堂里,老少学子们早已排起了大长龙。
从卫生方面来看,饭堂总体上还算清洁,可就是饭食差了点,不是清水煮白菜,就是凉拌大萝卜,这两道菜的油水加起来估计都没有一只苍蝇肚子里的油多。
不好吃也不太方便提意见,有知情人透露了,这大厨子可是院监大人的连襟。
再者,人家大厨子也说了,想吃好的?当然可以!去书院对面的小酒肆不就解决了吗?
那到底要不要吃?
当然要吃!而且还要多吃!
齐誉淡定自若地扒着饭,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的饭能够这样已经是不错了。
想当初,自己初来到这个世界上时,碗里的粥都没有几颗米粒,现在能吃上的干饭,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富贵不忘稼穑!
在这些个富家子弟中,能有几个了解这句话的含义?
才吃过饭,戚景就打听着寻过来了。
“少丞呀,这饭菜,呵呵,还没有你家的包子好吃。”
“嗯?你不说那包子的肉少吗?”
……
两人碰了个头,算是见了个面,然后就做了分别,各自返回到自己的宿舍休息去了。
入学的第一天事情不多,主要是领导们出来亮亮相,公开地认识一下,教谕们也不授课。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领导的酌情以待了。
你想,像木头桩子似的站了一大上午,不休息谁受得了?
府学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好啊……
有些人呵呵了,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今科的综合待遇比往年要好的多了。
就拿宿舍来说。
相比往年,今科的学员已经算是少的了,不足全盛时期的一半。
也正因为此,宿舍才空出了大半之多。
所以,你们现在才能一个人住到一间房。
噢……
是单间级的待遇呀!
真不错,这可比自己读大学那会儿要高档多了。
细看,这宿舍是宽敞的单房式结构,只有一个门可以进出,门侧还有一个采光用的大窗户,除了没有茅厕之外,其他的都还算不错。
先铺好床休息,其他事还是等满血复活了再说。
刚躺下伸了个懒腰,一抬头却见,对面宿舍的窗户里突然探出来一个人头。
~~居然是他!
晦气!
怎么和他住上对门了?
这……也太近乎了!
是呀,在这两个宿舍的中间,只有一条不足一丈宽的过道。现在是门对门,窗对窗,人脸对人脸。
嗟呼!
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这时,殷俊也看到了齐誉,他先是一愣,而后就笼上了阴云。
“村夫,你看什么看?不认识了?”
“你大爷的!……哦,怎么忘记了,你大爷可是我呀!”
砰!
殷俊哼了一声,把窗户重重一甩,关上了!
小样!
谁还愿意看你那小白脸不成?
砰!
我也关窗!
身体累了,先睡上一觉再说。
……
此时的殷俊却毫无睡意,他正拖着麻木的双腿,去找同窗换宿舍去了。
可是他连问了几人,却无一人愿意和他更换的。
没办法,他只得掏出了一些小意思……
别说,居然还真有一个贪小便宜的书生同意了。
不料此时,院监大人恰巧巡视过来了,刚好逮个正着。
他在了解了实际情况之后,直接就对殷俊吼出了训斥:“同窗之间要和睦相处,你呢?不是说这个人不好,就是那个人不行,心胸如此狭隘,还读什么圣贤书!哼!我记住你了,以后妮再敢更换宿舍,我就找你算账!记住了吗?”
“学生记下了……”
于是,殷俊又耷拉着苦瓜脸,默默返回了宿舍。
次日时,府学就开始正式授课了,而先生们也都露面打了个招呼。
齐誉这才知道,这里的授教先生也是各有分工的,各自担任着最为擅长的方面;如:四书五经、杂文策论,历史法令,六艺杂学,等。
相比乡下的那些全科先生,这种师资力量就高出太多了,况且,这些教谕还都是资历深厚的老举人。
不去县学是对的。
就像娘子说得那样,明明有白面馍馍吃,为什么偏要去啃冷窝头呢?
之后的几天,齐誉就如同是一只饥渴的小秧苗,贪婪地吸吮着各种的知识的甘露,尤其是藏书房里的各类经典,更成了他的精神食粮。
书,是好东西。
在穷苦人家里,能有个两三本藏书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还都作为传家宝留给被下一代,如今徜徉在这书籍的海洋里,怎不欣喜呢?
这里的书,全都是清一色的雕版印刷,阅读起来也顺畅,阅读,如果读不完的话,还可以借回去读。
在府城这种地方,估计连个抄书的活都找不到,因为书不缺呀!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么好的条件,也只能更加勤奋了,齐誉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天天就是与书为伴。
……
其实,对面的人在干什么,殷俊也都看在了眼里。
难怪他能在院试中压过自己,原来是付出了比自己还要多的努力呀!
我也读!
殷俊一边读书,还一边在暗中观察着他的阅读习惯。
咦~~~
这厮很喜欢把已读过的书放在左手边,而右手边则是未读的书。
嗯……
然而到了第二天时,却发现他右手边的书少了许多,而左手边的却高出了不少。
他……居然读得这么快?
一目十行?
殷俊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想起他那句‘你大爷还是你大爷’,就禁不住默默地捧起了书本。
对于殷俊的这些小动作,其实齐誉早就看在了眼里。
怎么搞?
配合他一下?
于是,就悄悄地把右侧的书往左侧放了一大摞……
要不,今天晚上不熄灯了?点着灯睡觉?
当然可以,我可是有廪米津贴的,灯油也不花钱。
次日一早。
齐誉精神抖擞地洗了把脸,抬头却见,殷俊哈欠连天并揉着黑眼圈走了出来。
“早啊!”
“呃……你是在问我吗?”
……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齐誉笑吟吟地离去了。
再说学堂内,今天的学习气氛有点特殊,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一个热议的话题。那就是,府城里的永川王出城礼佛去了。
之所以说这事特殊,主要是因为反常。
这个王爷很有意思,他虽然身在永川高卧,但府城里却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传说,若不是他今年在劝农桑时露过一次面,百姓们几乎都忘记了府城内还有一位王爷。
简而言之,就是毫无存在感。
不过,这种情况对于地方官来说,无疑是他们最喜欢看到的。你想,在自家地盘上耸立着这么一座大山,睡觉都不踏实呀!
先说说这位王爷。
永川王是当今皇帝的第二子,去年时才被封了藩,藩地就赐在了永川府的府城。而后,他也顺利地就藩了。
关于这位王爷的秉性,据传还非常的善良,在今天蝗灾肆虐期间,他还低调地捐出了一些粮食。
但是,今天一早,他却高调地出城礼佛去了,并说是为永川府的百姓祈福。
这种八卦新闻,也就是一乐而已。
倏然,教谕先生来了,嗡嗡之声也戛然而止。
他戒尺一拍!
上课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50章 休沐回家
这天是休沐日,府学放假。
对大多数生员而言,或留在书苑,或附近逛逛,都不会远离,也只有像齐誉这种才会回家。
呵!攒了一周的脏衣服,终于可以带回家去洗了。
不洗衣服并不是齐誉懒惰,而是另有原因。
由于府学今年因为没有按时淘井,取水方面出现了不足。后经研究决定,先要保证人的饮用水不缺,然后才是洗衣洗漱的问题。
水限时限量,每人不能多取,想洗衣服就得自己积攒了。
攒水要花钱买器皿,齐誉不舍得。
但殷俊有钱,不在乎,他采买了几个大桶,很费劲的才攒下了几桶水,最后时却发现自己不会洗衣。
是啊,那衣服是怎么洗的?
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对,不懂就问,通过请教,他还真找到了某种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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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俊很高兴,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他专门买来了一把大棒槌,学着的农妇那样捶打磋磨着衣服。
梆!梆!……
齐誉被震得耳膜欲裂,暗骂:那衣服和你有仇吗?砸那么猛?
意外呀!
本以为只有那种大小姐,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没想到这厮也是如此。
四肢不勤,百无一用!……的白面首!
齐誉偷着乐,也不指点,只是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静观。
“我说,洗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你说错了,我是在看棒槌,并不是在看你。”
“嗯?你说谁是棒槌?”
“自己去想!我走了!~~小嘛小二郎呀,背着书包上学堂,……”
齐誉背起书袋,哼着小曲悠悠然地回家去了。
也不知离家的这几天里,家里怎么样了?娘子纳眠如何?小彤有没有调皮?母亲的老寒腿有没有再犯?
才一进门,女儿像个肉团子一样迎面扑了过来。
“爹爹~~”
“我的宝贝闺女~~”
齐誉嘿了一声,把女儿举在了半空中,然后突然松手,再一把接住。
呵呵,没想到这套老掉牙的游戏,居然每次玩起来都有新奇感。
父女俩嘻嘻哈哈闹成了一团。
“小心点,别吓着孩子!”柳荃嗔道。
“怎么会呢?咱闺女什么胆色你不知道?那可是连大火都不怕的人,还能怕这些个小游戏儿?”齐誉得意地一笑,又道:“咱娘呢?”
柳荃指着后院道:“娘知道你今天休沐,所以一大早就准备杀鸡。她说,书院里的油水少,你回到家里就要好好补补。”
小彤拍手笑道:“爹爹,今天你又有鸡头吃了。”
好~~
齐誉嘴角一抽,点了点头。
中午饭很丰盛,除了周氏最拿手的一品状元鸡之外,还有鱼肉和丸子。
吃饭期间,齐誉大致讲述了一番在府学里的生活,当然,都是捡好的来说。
“阿瞒,你二舅让人捎口信过来了。”
“舅舅捎信?老家里有事吗?”
周氏笑道:“齐秋川和那个秃头的案子判了。”
齐誉眼睛一亮:“怎么判得?”
“都说恶人有恶报,现在看来,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在你爹还活着的时候呀……”
周氏突然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竟从十万八千里之外开始说起。
齐誉也不催促,也不点破,一直保持着微笑垂耳聆听。
等老娘把陈年老谷子都倒完了之后,才说起了关于案子的事。
从得到的消息上说,这件案子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是因为在抓捕从犯上耗费了时间。之前,秃头男虽然落网,但他的党羽还在逍遥法外。据说后来,还是庾大人采用了一套诱捕的办法,才将他们抓捕归案的。
然后,公开审理。
齐秋川夫妇买通奸宄,指使纵火行凶,这属于是刑事案,他们俩作为主犯是要担刑责的。他的儿子们仗势欺人欺压良善,属于是从犯,同样也要惩罚。
而秃头男的案子可就复杂多了。
首先,他是拜帝教的余孽,属于通缉要犯。然后,他又以残忍的手段杀害了小彤的亲生父母,并且还拐卖了受害人的孩子,哪一条都是死罪!
至于殴打孙大财那点小事,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大堂上,庾大人秉公执法,不负众望,公正地宣判了。
秃头男,本名陈三,其手段残忍,罪大恶极,判凌迟处死!其他从犯,判斩监候。此判决立即上呈刑部,得到批复后就立即执行。
齐秋川恶贯满盈,判杖责一百发配至边陲之地。其妻鲍氏鞭笞五十,与夫同时流放。他家四子,罪恶相对较轻,各判徒刑一年半,以观后效。
从客观上来看,除了秃头男的凌迟处死过于残忍之外,其他判罚都还算是合乎法度。
不过,有些时候,量刑的轻重也是要考虑到民意的。
可以说,齐秋川走上这一步,很大一个原因是贪字作祟,而且还是那种无休止地贪婪。
人都有贪性,或贪钱财,或贪女色,也有贪权利的,可这些都要有个度,一旦过了的话,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想临渊抽身?
试问,有几人真能做到的?
此外周氏还说,二舅周大水近日准备过来一趟。
他捎信说,外甥置办了家业,他当舅舅的怎能不过来温锅呢?
其实,温锅不过是个由头罢了,说到底他还是想过来看看。
亲情,有时候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只有你认真体会时,才能发觉到它的温馨。
小彤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父亲了,一直腻歪着,不停地对齐誉问这问那。
在她的思维里,府学应该是天底下最令人向往的学府,至于什么国子监啦,翰林院啦,哪有爹爹的府学厉害?
齐誉听明白了,在女儿的眼里,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或许,小孩子都是这样想的!
自己有个厉害的爹?
嗯,嗯,但是要除了她娘之外!
为什么呢?
她亲眼见过,那个令她感到恐惧光头男居然被她娘一刀就放了血,这可比说书先生嘴里的那些个英雄豪杰有范多了。
柳荃说,女儿女儿比想象中的还要开朗。
这才住进来十多天,她就跟和左邻右舍的孩子们打得火热,还当起了孩子王。
女儿并没有看不起穷人家的孩子,她居然还偷出去了一些包子,分给那些饿了的孩子吃。
柳荃对此假装没有看见,只在暗中瞧着。
齐誉认为,这很难得。
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懂得感恩,才会赢得别人的尊重。
而别人,才会愿意帮助你。
果然,说对了!
隔壁老王家的婆娘就跑过来了,她说,别看小彤的年龄小,但心地却很善良,她家的小鬼头老是吃白食,她一个大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然后很大方地许诺说,等柳荃临盆时,可以找她来做稳婆,而且不讨任何的喜钱。
……
天上繁星点点,夜深人静。
地上万家闩门,灯火阑珊。
有诗云:携手揽腕入罗帷,含羞带笑把灯吹。
齐大郎现在就是这样的。
虽说柳荃现身怀六甲,但她还是很喜欢房里的温馨。齐誉更是轻抚着妻子的肚子,眯着眼睛徜徉在美好的未来里。
齐誉童心大起,禁不住说出了他和殷俊住对门的事,还很得意地提了提挑灯夜读的事。
“你是故意不熄灯的?”柳荃嗔了相公一眼,道。
“呵呵……呃,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呢!你是没见啊,那厮洗衣服的样子比在沙场上杀敌还有狠劲呢,那大棒槌抡得呼呼生风……”一边说着,齐誉还一边模仿起了动作。
柳荃一叹:“他家境好,估计是没干过这些粗活的”
“没干过?所以才要学嘛。”齐誉呵呵一笑,想了想,又一脸严肃地问道:“娘子,我心里一直都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荃眼睛闪闪,笑道:“莫非又是关于殷俊的事?”
见被戳破了心思,齐誉只得尴尬地点了点头。
“也罢,那你问?”
“嗯,我记得你曾说过,柳家欠着殷家一个人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柳家和殷家算不上是门当户对,你们的婚约当初又是怎么促成的呢?”
“你呀,还是抓着这事不放。”柳荃睨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记得,我是因为一件小事才去了他家,而当时,恰巧碰到了一个相面先生,他说我一生富贵,有诰命夫人的命。一旁的殷老爷一听这话,就动起了说媒的心思。”
诰命夫人?这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说,柳荃以后的夫君会是五品以上的大官,这是典型的旺夫命啊!
殷老爷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妙义。重点是,他很信这个!
谁家娶了她,那命里不就……?
咳咳!
齐誉很满足地笑了,即使有这种好事,现在也是我齐大郎的了!
顿了顿,柳荃又道:“其实,殷俊的母亲老早就不看好这门亲事,所以当柳家提出退婚时,她想都不想就很答应了。同时,她还允诺在当时柳家族人的一件案子上帮一把,寓意就是做个了断。不过,这对于柳家来说,确实是份恩情。”
很明显,殷母的意思是,想用一份恩情来作为断亲的条件,之前的关系一笔勾销。
但是,柳荃却有些感恩,她记住了。
这也难怪在殷俊入狱时,她说了那句能帮衬则帮衬的话。
得知了这些之后,齐誉感觉更释然了。
娘子对事不对人,和那白面首确实没什么……心里头仅存的那一抹绿波,倏然被抚平了。
齐誉爽朗一笑:“其实,我这人还是很大度的。只不过,心里有点小小的好奇,对娘子却无半点地揣度之意。”
柳荃一笑,在他腋下扭了一把:“就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还能瞒得住我?”
好……
月落乌啼霜满天,而冬天,也确实是夜长梦多的时节。
夜半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喊打喊杀的。
齐誉猛然坐起身来,凝耳细听了一会:啊!这不是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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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深夜异变
耳边,传来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
再细了听:有呼叱声,有打斗声,嗒嗒地马蹄声,兵器的击打声,……
这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一群人。
如果所猜不错的话,这应该是场严重的血腥突发事件,或者称之为是……暴乱!
至于意味着什么,就显而易见的。
柳荃心里一颤,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齐誉定了心神,一个骨碌地爬下床来,迅速穿好衣衫,然后对柳荃正色地说道:“娘子,你去叫醒母亲和小彤,然后和她们一起躲到后院的柴房里去,知道了吗?”刚欲走,他又回过头来叮咛道:“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不要跑出来,记住了!”
“不!太不放心了,我要跟着你!”柳荃一脸坚决道。
齐誉心里一颤,感觉酸酸的,但还是挤出一个严肃的表情道:“这事听我的,我才是一家之主!。”见柳荃仍不点头,只得又道:“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就这样!”
“好……你等等!相公,你记着,无论是什么事,咱们能躲则躲。”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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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就齐誉很坚决地转身离去了,他不敢回头看,尤其是娘子那忧心忡忡的眼神,感觉心都要碎了。
对于未知,人都是莫名的恐惧。
尤其是面对不可预测的突发事件,更是发自骨子里的担忧。
房门处。
在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走出了门之后,又有一个曼妙的身影却悄悄而出。
……
齐誉跑到了前院后,不由得望向了苍茫的夜空。
却见,北方的天空已经被染成了绛红色,看样子是着火了。从距离上估算,大约是城北二十三里处。
而空气中,也飘来了一缕隐隐的血腥气息,让人感觉惊悚。
耳边,那嘈杂的声音也由远及近了。
齐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砰砰地乱跳着,冷汗湿透了棉衣。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绝对不是好事。
怎么办?
还是先做点准备工作!
检查大门是否关好?
关好了!
检查门闩是否插牢?
插牢了!
然后,再加上几根粗木棍子斜斜撑住门扇,尽量加固。
做好了这些,齐誉才擦掉了手心的冷汗,又从厨房取出来一把菜刀,颤抖地握在手里。
这扇门就如同是一道自我安慰的阻隔线,在心理上是把危险挡在了外面。。
害怕是没用的,躲也躲不开。
即使不想面对也得面对了!
身后就是一家老小,还有未出世的宝宝,此时此刻,自己必须站在这里。
大门外,时不时地奔过几匹铁马,踩得地面嗒嗒作响。
很幸运,他们没有停留,直接呼啸而过。
紧接着又是第二波,第三波……
被无视了?
好幸福啊!
就在齐誉感到庆幸时,身前的大门忽然被人踹开了。一阵凉风,随之扑面而来。
后退。
回头却见,此时的大门外站着几个身穿‘血衣’的人。他们举着火把,握着血渍未干的长刀。
带血的刀!
一股全身炸毛的感觉触电感倏然游遍了全身
脑子里也是嗡的一声!
天哪!
……
深呼吸!保持镇定!
“我说,各位壮士……你们想要什么?你们放心,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给的,但请不要伤害我一家老小。”齐誉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呼吸,相求说道。
那几人似乎急红了眼,对齐誉的话置若罔闻。
“注意!他手里有菜刀!”
话音甫落,一个汉子上前几步,飞脚踢出。
不过,他的目标对刀不对人。
铛!
菜刀被踢落在地!
这……
齐誉愣住了:自己居然这么菜?
见这书生发懵,那‘得脚’的汉子得意起来,他干笑两声,张开五指就朝着齐誉抓了过来。
等着被抓吗?
我跑!
但是,才跑出去几步,却又被那追来的人速度反超,后者一个小跃就将他扑倒在地。
齐誉忍着疼痛,心里泛起了绝望。
就此壮烈了吗?
呜呼!
就在那汉子缓缓扬刀准备行凶时,忽见又一人突然闪了出来,她冷不丁地奋力一推,就把那汉子甩向了一边。
“相公!你没事!”
齐誉睁开眼睛,却见娘子正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
先是劫后重生的一喜,然后却是发怒了。
“你个死婆娘,不在后院呆着,跑到这里干嘛?还不快跑呀!”
可是,已经晚了。
倒地的汉子很快就爬了起身,他恼怒地举起手里的长刀,对着柳荃作势要砍。
“不!”
齐誉睁圆了眼睛,心中骇然,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力气,一个箭步就蹿了过去。先是奋力地把那汉子的身体推偏,然后弯下身,将柳荃护在身下。
完了!
这次是真要死了!
全书这是要完了吗?
当然不会,此时,诡异的一幕突然出现了。
只见汉子突然‘啊’了一声,嘴角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借着火光,却见一个威武雄壮的身影站在了后面。
这体型太熟悉了……是戚景!
好兄弟呀,你来得太是时候了,再晚一步,我就要真正的长眠了。
戚景憨憨一笑,道:“少丞莫怕,有我在呢!”随后,他又指了指身后,道:“后面那几个也被我料理掉了,现在已经安全了。”
齐誉顺眼看去,果见那里横躺着几个人。
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惊。
喜得是,自己逃过一劫。惊得是,戚景居然敢杀人?
不管怎么说,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压力和紧张骤然消失,却发觉全身都变瘫软了,就像是虚脱了一样。
戚景很善解人意地就搭了把手,伸出胳膊就把齐誉给竖了起来,并拍掉了他身上的灰尘。
“好兄弟!大恩不言谢!”
“少丞客气了,对了,你还是先把嫂子扶回屋。”
是啊,娘子也受惊了。
低头去看时,却见柳荃脸色煞白,紧锁着眉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再细看,却见身下正有殷殷的鲜血渗出。
什么情况?
“娘子!你怎么了?……”
“我……似乎要生了!”
这句话就如同一声惊雷,把齐誉给震懵了!
分娩本属于的正常的事,可是,这孩子现在还不足月呀!
这是……早产!!
是了,一定是刚才的那一推,让娘子动了胎气!
该死的混蛋!
齐誉愤怒之下,抬起脚就对着地面上的尸体狠狠猛踹。
冷静!
这种发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还是想想怎么应对!
“相公……你先把我抱到床上去……然后把娘寻过来帮我……娘和小彤都躲在了后院的柴房里……”柳荃闭着眼睛,尽量地不让自己痛出声来。
戚景见事态严重,忙道:“少丞只管照顾好家室,不要为他事分心。你放心,我就在这大门处守着,一定尽我能力保你平安。等你安排妥当之后,我再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誉道了声谢后,急忙弯身抱起了娘子,用谨慎的小碎步走向了寝室。
安放好了柳荃,就去寻母亲和女儿了。
碰面后,齐誉长话短说,只说重点。
周氏本来是很恐惧的,但一听到媳妇已经见红时,倏然就丢弃了害怕,变得焦急起来。
对于生孩子这种事,齐誉是一点不懂,圣贤书上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知识。现在的他,就是感觉空有一身力气,却是没地方用劲,
怎么办?
周氏毕竟是过来人了,她在冷静下来之后,就做出了吩咐:“阿瞒,你赶紧去厨屋里生火,尽量地多烧热水。还有就是赶紧去找个靠得住的稳婆,一定要把我这大孙子给拾好了。唉……老天爷啊,这孩子还不足月呢,你怎么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出世呢!”
齐誉应着,一瞥间却不见了女儿的踪影,倏然一惊,道:“小彤呢?她去哪里了?”
咦?是啊,一转眼怎么没她人了?
周氏茫然地摇摇头,也说不上来。
这小鬼头也真是的,这个节骨眼上还乱跑!
刚想去寻,却见小彤正拽着一个中年妇人跑到屋里来。
周氏认得这妇人,她就是隔壁老王家的婆娘丛氏,还是远近有名的好稳婆。
太好了,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呀!
稳婆有了,而且还是小彤找来的。
齐誉不由得一叹:这丫头实在是太激灵了,还不等大人安排,她就提前去做了。
……
生火,烧水!
齐誉将风箱拉到最快,不敢有丝毫松懈。
焦急,担心,害怕,各种情绪同时浮上心头,五味杂陈。
做好了这些准备工作,齐誉又想去帮些别的,不料却被挡在了门外,示意不要添乱。
也只得守在外面了。
刚开始时还算平静,可后来随着柳荃越来越痛苦,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丛氏突然匆忙地从房内跑了出来,苦脸道:“齐先生,还孩子是……站马生!……若是万不畅的话,是保大人呢?还是保孩子?”
站马生!
是一种异常胎位,是指在分娩时婴儿先出脚,风险极大!
这年头没有剖宫产,一旦遇到,对产妇而言就是九死一生。
“保大人!”齐誉咬了咬牙,坚决地说道。
“好!婆子我知道了。”
……
丛氏离去后,齐誉第一次走到母亲供奉的神佛之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长跪在地,虔诚地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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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家里添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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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博弈之谜
寝室里。
齐誉看着脸色煞白正在熟睡的妻子,满是心疼。
唉,早知道生孩子这么凶险,这小兔崽子不要也罢!
但是,这个坚决念头仅仅存在了数息时间,就被眼前的一幕给软化掉了。
看哪,襁褓中那个肥嘟嘟的小脸,还有那小巧的鼻子和那微微开阖的小嘴,怎么看都觉得那么的亲切。
他就是我儿子?
没错了,我就是他的爹!
啧啧~~
有孩子的感觉真好!
要不,再让娘子多生几个?
沉浸和自我满足了一会儿,齐誉又悄悄地溜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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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时逢祸乱,坊市肯定是休市了,买卖都会被迫停止,所以还要盘算一下家里有没有亟缺补充的东西。
首先还是孩子方面,现在有了山羊奶哺乳,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至于小宝宝用的襁褓、小衣服什么的,周氏和柳荃早就准备了一大摞,足够用的了。而小彤已入童年,生活和饮食上完全可以跟着大人走了。
剩下的就是生活所需的物质。
先说粮食,这基本上不用发愁的,够吃。
现在,自家后院里不仅养了鸡,还种了时蔬,即使面临休市,也不会缺菜和肉吃了。
无论什么时候,吃的都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现在看来,最有先见之明的还要属老娘。
要不是她之前的坚持,现在岂不是面临没菜吃了?
……
总体上来说,家里的各方面还算妥当,没有什么疏漏。
府学那边也传回了消息,说是要接连休沐七天,等过了之后才会开课。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内可以安心待在家里了。
嗯?陪产假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坦然受之……
其实,有周氏和丛氏在,也基本上用不着他来照顾什么,最多也就是干点跑腿的小活。
令人欣喜的是,小神兽居然巴拉巴拉地喝着羊奶,吃得还很贪婪;睡觉也是不哭不闹,情况良好。
小彤也不在院子里玩了,一头钻进屋子里不出来,说是要陪着小弟弟,怕他害怕。
……
三日后,丛氏说,这孩子吃奶很顺,咽起来也不呛嗓子,应该算是安稳了。唯一令人担心的却是柳荃,她这次是因为外伤才导致的早产,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身体,最好还是找个郎中看一下。
找郎中?
呵呵,孟老先生不就是现成的吗?而且他还是御医出身。
就这么定了!
正当齐誉准备出门去请,却见突然有贵客来访了。
却是,庾大人一行!
怪哉呀怪哉!
他不在蓝山县好好呆着,跑来这混乱的府城里做什么?
想归想,齐誉还是掩住疑问,大步相迎。
“庾大人,许久不见,您这风采又更胜往昔了!”
“哪里,哪里,我观少丞红光满面,莫非是家中逢了什么喜事?”
嗯?居然猜得这么准?
齐誉表面上是一脸佩服,但心中头却鄙视之。
桌子上都摆好红鸡蛋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像他这种心口不一的人呀,实在是……太值得学习了!
“庾大人慧眼如炬,料事如神,寒舍现下正逢添丁之喜。”齐誉一边说着情况,一边让座。
二人坐定。
庾海被让到了上首处,而齐誉则是在了下首处斜了半个身位。
“大人请用茶!”
“客气了。”庾大人打了个哈哈,又道:“既然巧逢洗三之喜,老夫自然要表示一下了。来人!取礼物来!”
嗯?
这话……连今天是洗三都知道,而且还是有备而来,这哪是巧逢呀!
不过,以庾海的地位和本事,他若想得到一些消息倒也不难。
齐誉也不点破,很高兴地接过了贺仪,打开一看,却见礼盒里装得乃是一件银制的长命锁,做工颇为精致,似乎值些银子。
“大人如此盛情,少丞就却之不恭了。”
“客气,客气……”
“……”
倏然,庾大人脸色一肃,挥袖喝退了左右,又命人把房门掩上,看样子是有什么话要说。
大白天的关门,莫不是有见不得光的事?
齐誉心起疑窦,却没明说,只是安静地端坐在那里。
庾海说道:“少丞可知,尊师文竹先生现在去了哪里?”
齐誉一怔,反问了一句:“大人为何有此一问?莫非先生当下不在府里?”
“确实不在,孟府已经人去府空了,孟老先生连个下人都没留下。”庾海点头道。
这……先生走了?
如果连下人都不在的话,那应该是出远门了。
自己还想着去寻他给娘子诊病呢,没想到却这么不巧。
齐誉轻轻叹道:“其实,我也好久没见过先生了,他这次离开也没有知会过我,所以我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哦,原来这样呀……”
“大人急寻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庾海也不隐瞒,一脸恭敬道:“我本想向他讨个安身的法子,不料却无缘相见,真是不巧啊!”
“讨个法子?”
在印象里,庾大人不仅多智,而且还擅使手段,就连孟岚山都说他是个会动脑筋的官员。就他这样的聪明人,还需向别人讨教法子?
齐誉呵呵一笑,越俎代庖般地说道:“大人谦虚了,有什么事能难住您呢?即使没有我家先生出谋划策,您也一样有足够的智慧安然处之。”
“不!这次不同,因为是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
庾海一脸苦笑,道:“这事也瞒不了几天,嗯,永川王薨了!”
什么,王爷死了?
不对呀,他不是出城礼佛去了吗?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咱俩的关系也算得上是同路人,而你又是文竹先生的高足,告诉你也无妨。”庾海捻着胡须,又道:“永川王是死在了这次拜帝教的叛乱中。”
而后,他又压低了声音,大有深意说道:“据说,在王爷薨时,他身上穿得乃是拜帝教首领才独有的白袍。此外,那处总坛,是处于他封地内的一片荒山之中。”
细品……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就大了!
是否可以理解为,永川王就是所谓的匪酋呢?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岂不是说,这场暴乱幕后的指使者就是他了?
不过,以他超然的地位和广泛的人脉而言,还真有能力做到这一步!
拜帝教总坛在他的封地内,这能是巧合吗?
明显是不可能,你想,自家的地盘里盘踞着这么大一个势力,主家能感觉不到?
再从时间上来看,他前脚才刚刚出了府城,拜帝教后脚就跟着暴乱了,这不是事先抽身?
嗯,应该是了!
可是,他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他已经是尊贵的王爷了,还缺什么?
莫非是……
佛曰:不可说!
齐誉用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目光和庾大人碰了碰,然后二人又都以看破而不说破的神态同时点了点头,彼此心照不宣。
庾海咂咂嘴,又道:“这么说罢,即使永川王有罪,他的生死也应该由圣裁决定,如今这么横死了,岂不是给地方官带出了一个大麻烦?”
听到大麻烦这三个字,齐誉不禁一颤,心里猛然想起,孟岚山曾对自己说过这话,莫非先生早就洞察到了什么?
先不想那么远了,还是先看眼前。
俗话说,孩子哭了抱给他娘,儿子做错了事也由他亲爹来教训,岂能被他人直接咔嚓了?
这可是堂堂王爷呀,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齐誉想了想,劝道:“大人不必多虑,即使上面来查,也有同知大人顶着呢,又岂会找你这个蓝山知县的麻烦?”
庾海旋即一笑,道:“少丞有所不知,我现在已经是永川府的代知府了,只等吏部的委任状一到,我就可以正式上任了。”一顿,他又和煦地说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若没有你彩绘画牵线,我哪会有这种的好机缘?”
哦!这个庾大人果然爬上来了!
孟老先生的眼光真毒!
齐誉连忙道喜:“恭喜大人扶摇直上,仕途上节节高升!大人可以力压同知,一举坐上这知府的宝座,真是令人钦佩。”
庾海却摇摇头,道:“其实这知府一职,本应该是由同知大人来接任的,谁知他却意外的身死在了平叛之中,所以,才轮到我的。”
呃,怎么同知大人也死了?
齐誉忙朝着北方拱拱手,一脸肃然道:“同知大人身先士卒,为国捐躯,英雄也!”
“却不是!”庾海诡异一笑,又道:“据老夫所知,他是被自己的眼睛给杀死的……”
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同知大人看到了自己不该看到的东西?
太吓人了……
齐誉压着心里的骇然,尽量平静地问道:“大人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走漏了风声?”
庾海笑道:“出我之口,入君之耳,人孰知之者乎?再说了,老夫都能获得这些消息,又岂能瞒得过尊师的慧眼?即使我不说,他也会告诉你的。”
这个说法倒也成立。
随后,庾海说出了他的担心。
那就是,为何永川王方一起事,府军就立即集结到位了呢?
这明显就是事前就得到消息了呀!
嗯……
越往深处想,就感觉水越深。
也是正因为此,所以庾海才感觉力不从心,想向孟岚山讨个高明之策,却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而且,就连齐誉也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庾大人走后,齐誉就陷入了沉思。
永川王的薨逝,很像是某种博弈的结果,而其幕后,又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还有就是这个拜帝教。
娘子的这次伤身,完全是他们给祸害的,自己真被他们粘上了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54章 喜忧参半
既然孟岚山不在府城,也只得去找其他的郎中诊病了。
于是,齐誉就和家人知会了一声,出了院门。
现在的府城已经恢复了原有的秩序,大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似乎那场横生的祸乱已经被人淡忘了。
真正忘掉是不可能的,这只是官府有意的引导而已,有着大事化小的意思,所谓的潜移默化嘛。
是啊,永川王薨逝的诡异,在皇上还没有公开做出圣裁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胡乱非议。
于是,明眼人全都装起了糊涂,很好地管住了自己的嘴巴,虽然心里会偷着想,但嘴上却不会说出来。
而齐誉,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之一。
看看热闹也就罢了,这和自己有关系吗?
呵呵一笑后,就走去了医馆,再付了诊金之后,就很顺利地把郎中请到了家里。
回到家,先是寒暄几句,然后就直接诊病了。
那郎中比较亲和,也很敬业,看上去颇有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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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柳荃望闻问切了一阵儿,然后轻轻一叹,捻着胡须就走了出来。
这姿态,是想着故意地避开患者本人,与家属另议?
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似乎不太好呀。
……
少倾,在正堂内,齐誉和郎中端坐在上下首。
“先生,我家娘子的身体如何?”
“还好,但也不算太好!”
这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
着实让人困惑。
齐誉拱拱手,正色道:“先生不必隐瞒,有话但说无妨。”
“好!其实,娘子本身的体质算不上好,不过之前经过了名医的调理之后,气血上已经逐步充盈了,也正因为此,这次的早产她才能有惊无险地挺过来,这就是我口中好的一面。”
郎中问过了柳荃的既往史,又综合他自己的判断,得出了结论。
在柳荃怀孕之初,孟岚山曾给她开了一些调理的药,没想到那些汤药居然起了关键性的作用,也幸亏当时重视了,否则现在后悔莫及。
“那不算好的一面,又是指什么呢?”
郎中叹了口气,惋惜道:“娘子这次是受了外力才导致的早产,不幸伤到了身体,以后有可能……”
齐誉心里一颤,忙道:“有可能什么?”
“有可能再也不能生养了!”
……
意思就是,柳荃以后再也不能怀孕了。
自己祖上三代都是一脉单传,没想到到了自己这一代又是如此!
这病能治吗?
那郎中表示,自己束手无策。
齐誉感慨了一阵,又问起了孩子的状况。
郎中说,这孩子虽然月份不足,但先天发育还算不错,想来这和怀孕期间母体的良好饮食有关。总体来说,这孩子的身体机能趋于稳定,预后还是很乐观的。
明白了,在柳荃怀孕期间,鸡鱼肉蛋是一样不缺,没想到的,孩子还因此受益了!
真是幸运呀!
也幸亏自己赚到了银子,及时地改善了生活饮食,要不然,这孩子很有可能会禀赋不足,那才是一辈子的痛!
随后,那郎中给柳荃象征性地开了两帖调补的药之后,就颇为惋惜地离去了。
齐誉一脸惆怅,独坐在那里黯然伤神。
孩子是无虞了,但娘子却不能再生养了。
喜忧参半哪!
似乎,也不见得?
此人的医术平庸,他得出的结论自然不可全信,还是等日后逢了机会,让文竹先生再诊断一遍,即使真是如此,以先生经天纬地的绝妙医术,说不定可以逆天改命,老娘的眼疾不就是个例子吗?
对!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想到此,齐誉的情绪又稳定了下来。
这事要不要告诉娘子呢?
嗯,最好不要,她知道了也只会徒增忧心,于事无补。此外,老娘也要瞒着,她的嘴比那抹了油的盘子还要滑溜,根本藏不住事。
……
如此过去了几天,家里已经诸事妥帖,有条不乱。
府城的戒严也解除了,百姓们也可以进城和出城了。
而后,热心的丛氏就让自家男人去了一趟乡下,帮着寻来了一个年轻的乳娘。
却不料,孩子居然对人奶闭口不吃,非吃羊奶不可。
这是喝顺口了?还是口味独特?
那乳娘也是一脸的尴尬,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丰硕涌出来的乳汁居然还没有畜生的奶受欢迎。
人还不如畜生?
但是,童‘口’无忌呀,事实摆在了眼前。
不得已,只得把那奶娘又退了回去。
丛氏也被逗笑了:“小公子的口味果然与众不同,一定是个富贵命。”
不对呀!
之前你不是说,喝畜生奶的人是贱命吗?现在怎么又变成富贵了?
丛氏另外一面做出了解释:“我可是听说了,凡是站马位出生的孩子都有着大富贵,长大了后一定会发大财、做大官,一辈子不受穷。”
还有这说法?
周氏恍然地点点头,喜道:“确实是有这个说法!哈哈,看来咱齐家要出大官了……”
柳荃自然不以为意,笑了笑,道:“既如此,那就给他起个大气点的名字!”
是啊,现在连洗三都过了,还没起名呢!
齐誉想了想,吟道:“大气的名字,我想想……嗯,有了:霄者,天空也,浩瀚无垠,就单取霄字!”
齐霄……
这名字叫起来朗朗上口,也很好听,一家人全数通过,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柳荃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活动已经没有问题了,不过她现在是坐月子期间,所以还得多呆在屋里。
诸事妥当,丛氏也就准备告辞了。
对于她来说,这几天的侍候绝对没有白费。要知道,自己帮人浆洗一年的衣裳,也赚不回这么多的银子。
周氏也难得大方了一次,她取出了一些红鸡蛋和小黏米,送给了丛氏,算是答谢。
而丛氏则是半推半就地接过来,然后就很开心地离去了。
自打家里添了齐霄这个心头肉之后,周氏是天天挂着笑脸,盏茶工夫见不到孩子的面,她就心心念念起来。
齐誉却是直接从家主人的身份降级为了路人甲,被忽视了。
隔代亲?
或者说,隔代更亲?
或许是!
中午时,家里突然来了个信使,有书信送来了。
摊开一看,却是大舅周大壮写的,那字体歪歪扭扭,勉强能认。
信中的大致是:因为家里有事缠身,所以最近就不过来了,温锅的事也只能以后再补l,并希望外甥近期可以回去一趟,云云。
呵呵,两位舅舅还不知添丁的事,要不然在信中肯定道喜了。
记得前不久时,母亲曾提过一提,说二舅近期会过来府城探望,没想到这事现在又拖了下来。
也罢,过段时间就回去看看。
对此,柳荃也很支持,两位舅舅对自己家一直都很关照,人情走动不能断了。
……
这一天,府学开课的时间了。
书苑方面为了缓解之前僵硬的气氛,并没有马上开始教授正课,而是先排了一些选修课,让大家乐呵乐呵。
即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这一次讲得课程是关于‘射’。
不要误解,这里的射是特指射箭。
试学的难度并不大,只要站外二十步开外处,射中脸盆大小的靶子就行。
“我来,我来……”
男人们都有一个绝世高手的梦,学子们无不心痒,争先恐后。
但是。
相对于戚景的百发百中,齐誉的战绩就显得有些尴尬了。他连射十箭,别说是靶心了,就连靶边都没碰到,于是同窗们一阵哄笑。
不过,齐誉觉得并不丢人。
殷俊不是同样也没沾边吗?即使是垫底,那也是并列呀!
随后,教谕先生又教授了舞剑。
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对于齐誉而言,就只能望而兴叹了,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不如在一旁安静地当个看客。
舞剑,确实很好看,四下生风,剑芒闪烁,身姿也是英姿飒爽。
真没想到,教书的先生也可以这么猛?
看来,是时候更正一下自己陈旧的错误观念了,书生也并不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会武艺的。
寒门和富家相比,确实有着天壤之别。
穷家书生皓首穷经,天天都扎到了书堆里,养成了温软的性子,虽说提倡修习六艺,但又有几家有条件做到的呢?让种地的老爹教你舞枪弄棒?
而富家子弟就不同了,他们秋天狩猎,早晚时练习剑法,即使学个把势、做做样子,也能耍出几招花拳绣腿来。
书生,确实分为两类人,比如说戚景。
经此一事,齐誉倒是对自己有了更充分的认识,自己和习武绝对无缘。
还是好好地读!
散学后,齐誉就专程找到了戚景,说是要请他吃个答谢饭。
后者也没客气,豪爽地同意了。
于是,二人就来到了府学对面的酒肆。
齐誉作为是主请方,表现得很大方,不仅要了个单间,还点了几道硬菜。此外,还要了少量的酒助兴。
既是答谢,又怎好意思再抠门呢?要知道,欠戚景的可是救命的恩情!
对于饮酒,府学还是持宽容态度的,只要你不酗酒,不耍酒疯不闹事,训导就会装作是没看见。
这也是有原因的。
连扫茅厕的老大爷都知道,教谕们在散学后天天都是醉生梦死,为人师表尚且如此,又怎好强制学员不沾酒呢?
“吃!”
“乾杯!”
……
二人聊得正酣,隔壁突然传来了同窗的声音。
这隔音效果,真有点呵呵了~~
戚景竖起耳朵一听,忙细声提醒道:“隔壁坐得这几个都是有背景的人……”
官二代?
正想一笑了之,却听那声音又传过来了:“永川王死得蹊跷,就看皇上是怎么定性了,我听家父说,这两天就会有结果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55章 山陵崩裂
对于永川王的薨逝,齐誉并没有太多关注,也就愕了一瞬间,然后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百姓们也是如此,在他们的眼里,关注王爷的生死什么好处?这哪有自家的鸡多下一个蛋来得实惠?
不过,隔壁这些有背景的学子就不一样了,他们的视野开阔,获得信息的渠道也多,私下里很喜欢拿这些出来炫耀,以证明自家的背景多么的不凡。
齐誉忙对戚景嘘了一声,示意静听。
此时,隔壁又传来了声音……
“我听人说,其实今上早就猜到了永川王身怀异心,并从去年开始就派了神秘人来监视他,但这人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
顿了顿,那人又道:“还有传言说,虽然今上对永川王不满,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所以不打算闹僵,想着怎么化干戈为玉帛。王爷现在却突然横死,今上极有可能会派人来查。”
另一人却道:“这也不见得,永川王居心叵测被抓了现行,本身就是罪臣,如今人他都死了,倘若再查出什么污点来,岂不是被世人多看了笑话?”
一顿,这人又继续道:“其实,要观察今上的态度并不难,我们只需看委派何人来此就行了。如果派来的是宗人府和礼部的人,那目的就是以治丧为主,有大事化了之意。如果除了这两部之外,还委派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随同,那就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了。”
有道理,刑部主管刑事案,大理寺更是直接负责重案和要案,如果有他们随同,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静了一会儿,另一人忽然叹道:“唉,永川王真是愚蠢,他这纯属自己飞蛾扑火,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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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怎讲?”
“你们还记不记得,在前一段时间里府城的铁匠消失的事?此外还有马革被抢购的事?”
“当然记得。”
“你们想,铁匠能干什么的?打造兵器呀!至于马革嘛,呵呵,不就是用来裹尸的吗?其实这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那位神秘人故意散播出来的,暗指自然就是永川王了。若没有人在暗处盯着,怎么可能拜帝教才刚刚动作,府军就立即集结到位了呢?我估计,都察院的人也早就察觉到了,今上又岂会不知?”
齐誉心中一凛,真是没有想到,铁匠和马革的传闻居然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如此看来,永川王栽得不怨。可是,他明知有此风险,为何还要孤注一掷呢?
这个就无人得知了,或许,也只有永川王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
酒席散后,齐誉和戚景都怀着复杂的心情返回了府学内。
“戚兄,今天听到的这些,切忌不要到处乱说。”
“我说什么呀?呵呵,现在已经忘记了……”
“呵呵,没想到戚兄也有智慧的一面。”
……
下午时,府学开设的依旧是选修课,是六艺中的‘乐’。
吹拉弹唱?
这有什么好玩的!
齐誉对此意兴阑珊,选择去到宿舍里读书。
殷俊似乎也对乐理不感兴趣,同样也选择了在宿舍里排遣时间。
门对门,窗对窗,两人相看两相厌。
“哼!”
先是彼此睨了一眼,然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齐誉是朗朗读书,而殷俊是默默作画。
两人各自自娱自乐,颇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读着书,齐誉突然有感而发,高声诵道:“一日不读书,胸臆无佳想。呵呵,不读书的人就是蠢货!”
殷俊一时没绕过弯来,也自娱自乐地跟了一句:“是啊,就如同这画画一样,熟能生巧。希望我有朝一日,可以达到兴言先生那种境界。当时,我曾在采拍会现场看过他的画作,比我画得强多了。”
嗯?
居然是偶的粉丝?
“你现在涂鸦的什么画?”齐誉斜了一眼,好奇道。
“你懂画吗?”殷俊没好气地说着,忽然旋即一想,又道:“我差点忘了,你也是精通画画的,如果所记不错的话,你曾去庾大人那里摘过赏银!”
齐誉一脸得意,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也去摘过那笔赏银,只不过你的画技太差,没被庾大人看上!”
“我呸!谁的画技太差?你个死村夫!”殷俊也没真生气,又问:“我说,你懂不懂彩绘画?”
什么话!
你面对的可是真正的鼻祖!
“嗯?”
在好奇心的促使下,齐誉第一次走进了他的宿舍。
还好,这房间里除了一些脏衣服外,总体上还算整洁。
先看他的画。
呵呵,居然是《岁寒三友》中的竹图。
见到此画,禁不住想起当初他巧借姐夫之手索画的事,而当时他骗取的就是这个题材,看来他是真心喜欢。
凭心而论,他这幅竹图画得还算不错,很是传神,就是手法上略显生疏,一些细节还处理不到位。
不过,能够自学如此,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厮确实是个才子!
殷俊见他一脸愕然,禁不住得意起来,噘嘴笑道:“你看,我画得什么样呀?”
“咳!总体上来说还算马马虎虎,专业一点来说,灵性尚可但匠气不足,勉强能达到我的一半水准。”齐誉很违心地评道。
“什么?才你的一半?”殷俊很不服气,哼了一声,道:“你来画一幅,我倒要看看,你哪里比我画得强?”
呵,想看我的真迹?
那很值钱的!
门都没有!
不过,真迹也可以分多种,不如,指点他一二?
“既然你如此膜拜我,那我就露上一手,你瞪大眼睛瞧好了!”齐誉挽了挽袖子,伸手夺过了画笔。
殷俊一喜,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却见,他先在自己的那幅竹图上写了一个粗犷的‘大’字形,又在大字的顶部画了一个圈,然后点了几个点,就收笔了。
这……这就完了?
画得什么?
齐誉见小计得逞,嘿嘿一笑,道:“你瞧,我这个小人画得很凝练,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形状,真是妙哉啊妙哉!”
什么……你画得是个人?
坏了,被耍了!
反应过来之后,殷俊就咬牙切齿道:“你个山野村夫,糟蹋了我的一幅好画!”
“哈哈,告辞,大爷我去也!”
“……”
出了门,齐誉回头一看,却见那厮的脸都给气紫了。
真是舒爽呀~~
呵呵,如果现在他再知道了,崇拜的偶像乃是自己的话,不知道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之后的几天,府学开始正常授课。
而学子们也步入了正常的学习节奏。
庾大人眼下虽是代知府,但也属于是新官上任,第一把火便烧到了府学来……知府讲学。
地方官的三大政绩:税收、治安、文教。而文教也是最容易做表面工夫的。
知府讲学就更显得事必躬亲了。
此举不仅能体现出新知府的重教之心,还可以很快地提升个人形象,一箭双雕。
所讲的内容以时政为主,其中就有关于拜帝教的各种危害。
庾大人的口才极好,全程脱稿演讲,他绘声绘色讲得非常生动,正当学子们听得津津有味时,突有衙役狂奔而来,报告说,有两道圣旨降临了。
圣旨?还两道?
这可是天大的事,庾大人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碰到圣旨,于是,他急忙整理了衣衫,一路小跑地颠去了。
在奔出一段距离后,他又回头喊道:“散课!”
嗡嗡……
众人一片哗然,心里也在做着各种的猜测:这两道是什么样的圣旨呢?
按说,学员们已经可以自行离开了,但是,现下却无一人移动脚步,他们都在等待着圣旨的消息。既然不是密旨,那就会公布于众的。
果然,不多时就有一个小吏跑了过来,他先是对着院监大人耳语了几句,然后就急忙地敲响了书院的警钟。
惊雷般的大消息!
山陵崩!
是的,皇帝他人没了!
众学子在哗然了一阵儿后,就各个地窃窃自语起来。
齐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位挂了的皇帝之前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直到去年时才熬到了先帝驾崩,顺利地登上了无上宝座,谁曾想才当了一年皇上,就晋级升为先帝了?
圣旨中还提到,太子登基大宝,年号元赟,予大赦天下,礼部开设恩科!
旨中还提到了新晋级的先帝的崩殂原因,称其是日理万机,因忽感身体不适而崩于钦安殿,即:无疾骤崩。
对于学子们而言,先帝是怎么死的并不重要,这和他们也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但是,开恩科可就关系大了,属于是天大的喜讯。
恩科代表什么?那就是直接多出了一次的科举机会!
此时,齐誉心里一颤,猛然想起了孟岚山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要求自己不要懈怠,继续苦读,还说,科举的事有时候是说不准的,万一要是提前了呢?
现在来看,还真的是提前了,这纯属是巧合吗?
莫非……先生早就洞察到了什么?
再说第二道圣旨,新帝命宗人府和礼部速至永川府,来给‘不慎坠马殒殁’的永川王治丧,省府内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前往吊唁。拜帝教却只字未提。
殒殁?还是不慎坠马?
谁信呢?
还有就是,圣旨中并没有提到刑部和大理寺参与,也就是说,这事不用再查了。
圣旨就是定论!
可是,为什么永川王的薨逝和先帝的驾崩的时间离得这么近呢?莫不是皇族的血脉出了什么问题,全都短命了?另外,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56章 回乡迁坟
又到了休沐日的时间,齐誉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在回家的路上。
新帝登基,他并没有表现出大刀阔斧的举动,对于拜帝教的态度也有些模糊,至于大赦天下……那就更不好了。
当然,自己最为关注的还是开恩科。
开科,那就意味着明年是科举年。
自己现在就要做出一个抉择了,明年的乡试到底要不要参加。
乡试,又称秋闱,时间都是在桂香八月,如果这科应考的话,满打满算,也只有九个多月的时间了。
自己的科举路能走到现在,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还得益于孟岚山的指点,这其中也包含主考官的个人偏好等外界因素,凭心而论,这其中有不少的运气成分。
然而到乡试时,还会有运气照拂吗?
不见得!
自己前行的速度走得有点快,知识的积累和沉淀方面有些跟不上步伐,这一点自己非常清楚。
确实很想去考,但信心上又不足,感觉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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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孟岚山不在,可以商讨的人也只有家人了,问问她们的意思?
……
家里还是满满的田园气息,一进门,就闻到了菜园子的味道。
和之前不同,这次的休沐日老娘并没有杀鸡,而是一心贴在了孙子身上。
这是有了孙子忘了儿啊!
齐誉才到家,就一头钻进了屋子里去看儿子。
小齐霄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睡着,他呀,除了吃就是睡。
再看娘子,她吃了几贴药之后,气色上红润了许多,轻手轻脚的活也可以干了。由她和周氏轮流照顾这孩子,也不算太辛苦。
在小神兽睡熟之后,一家人赶紧趁机吃饭。
齐誉端着碗筷,心里投却想着乡试的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柳荃见他蹙眉,问道。
“皇上驾崩了!”齐誉答道。
“哦。”柳荃只是随意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然后,齐誉就把永川王薨逝以及皇帝驾崩的事说了一遍。
圣旨先行,各级衙门在接到了朝廷的邸报之后,才会略作润笔,然后再张贴出来,时间上会慢两拍,所以,老百姓至今还不知道换代的事。
周氏笑道:“管他王爷死,还是皇上亡,这关咱家什么事?再说了,谁当皇上还不都一样,咱家又不少一块肉吃。”
齐誉苦笑着说:“皇上他大赦天下了,这事还真和咱家有些牵扯。”
柳荃闻言略略一品,便恍然道:“还真是的!”
周氏却听得一脸茫然,道:“咱家又不是皇亲国戚,能有什么牵扯?”
柳荃摇摇头,说:“大赦天下的意思,就是除了一些死刑犯不赦之外,其他罪犯全都免除罪责,既往不咎,齐秋川一家……就在其中。”
周氏终于恍过神来,埋怨说:“这皇上怎么胡来呀?一句话就把坏人给免罪了?这什么脑子呀,还不如东村的李二傻懂事!”
齐誉吓出了个寒颤,忙道:“娘啊,这种话在咱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在外面可千万不要这样说。”
小彤却道:“才不怕呢,爹爹可是秀才……”
“……”
柳荃嗔了女儿一眼,示意她好好吃饭,不要插言。
而后,齐誉也端正了颜色,道:“虽说齐秋川一家因此得福,但咱家也落到了好处。皇上他不仅大赦了天下,还开设了恩科,也就是说,在明年的秋天会有一科乡试……唉,你们说,我是应考呢?还是再沉淀一番等下一科?”
说白了,还是信心不足呀!
一家人全都静了下来。
良久后,周氏才道:“我觉得还是考一考!想这一年多来,咱家的运气一直都很旺盛,想什么就成什么,何不趁着时运好去试一试呢?这样,改明儿我多给佛主烧烧香,你再多吃上几顿状元鸡,我估计就差不多了。”
好……
柳荃也道:“我也赞成考。之前时的犹豫不决,主要是因为咱家的银子不足,所以才会计较各种得失。但现在不一样了,家里的粮食充足,还有储蓄的银子,即使你没考上,家里也承担的起。”
嗯,想想也是!
小彤也附和道:“爹爹别怕,你可是廪生,一定会考过的。如果连你都考不过的话,别人就更加不行了。”
一家人全都同意了。
要么试试?
无形间,齐誉的信心增强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就这么定下来。
吃过了饭,周氏就忙着去给孙子洗尿布,而柳荃则是一边照看着孩子,一边忙一些琐碎事。
齐誉童心大起,他拿着铜镜照着自己,对比着和儿子五官上的相似度!
眉毛?像!
眼睛?像!
鼻子、耳朵、嘴?也很像!
柳荃见状嗔了一眼,道:“瞎看什么呢,不像你还能像谁?”
“呃……”
没想到无意之间还捅了马蜂窝?
汗啊!
齐誉一脸尴尬,急忙放下了镜子。
柳荃想了想,又道:“对了相公,再有个把月就要过年了,你可能忽略了一件事,咱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办。”
“什么重要事?”
“迁祖坟呀!”
嗯,这事确实重要,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小年可是要祭祖的,更别说过年时供奉了,不迁祖宗的话,就真是数典忘祖了。
而且自己又脱离了宗族,已经算是真正的另立门户了,无论从哪方面考虑,祖宗的灵柩都应该迁过来。
离开桃花村时之所以没去办,主要是因为当时自己的前途未卜,如今已经安家,诸事也妥帖了,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既然如此,那就着手去办。
齐誉想了想,决定先去府学请假,然后再回老家办理。
具体上,分两步来走。
第一步,先在周遭买块地,这也方便筑坟。
第二步才是返回故里,把老人们的灵柩请来。
此外,还要找个风水先生,由他来掌控礼仪,免得闹出什么笑话。
先操办买地的事。
就当下来说,土地分为是官田和民田两种,而民田这一块是可以进行买卖的。比如说一些上了岁数的老绝户,或者急需钱用的人家,一般都会首选卖地。
只要银子不缺,买地并不困难。
经隔壁老王介绍和引荐,还真就寻到了一个卖家,在谈好了价钱之后,双方就签下了地契,并去衙门的户房办了过户手续。
过程很顺利,当然,顺利也是要多花钱的。
周氏在得知自家买地之后显得非常高兴,不过,她还是斤斤计较了好一会儿,认为在地价方面还可以压得再低一些,很明显,自家吃亏了!
见老娘较真,齐誉急忙寻了个理由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现在有了田地,还要找个风水先生过来瞧瞧,好给墓地点穴。”
周氏一怔:“是呀!风水也是大事,绝对不能马虎。”
这年头都信这个。
其实在后世里,风水一说也普遍存在,只是被科学给盖住了。
而后,周氏自告奋勇,亲自去寻风水先生去了。
她之所以亲自出马,也有着自己的道理,儿子花钱大手大脚的,谈价钱的经验也不足,买地就多花了银子,看来还是自己去谈!
不过一个时辰,还真就被她寻到了。
来得是一个很敬业的老神棍,他三言两语就把周氏哄开心了,在得到了赏钱之后,他兴致就更高了,立即挟着罗庚跑去了勘察。
呵,有钱就有效率,真是立马见效呀!
快天黑时,那先生就返了回来,他捋着山羊白胡,笑吟吟地说:“这块地真是好风水,正应了那句话,后边绵远儿孙盛,艮地有岗富贵多,宝地呀宝地!”
周氏虽然不识字,但听到‘儿孙盛,富贵多’就乐开了花,高兴之下,又赏了那先生几文大钱。
……
先生看了看老黄历,定好了迁坟的日子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喝酒了。
日子定在了腊月初五,还有十三天的时间。
要抓紧时间操办才行。
路程方面来看,从府城前往县城然后再转去桃花村,这一来一回,没有个十天是下不来的,所以,还要去书苑请个假才行。
孟子曰: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
死者为大!
连圣人都这么说了,书苑方面自然是很通人情的批准了。
回来的路上,齐誉又去了一趟棺材店并预定了三副寿材。如果自己所记不错的话,爷爷奶奶还有老爹的下葬,都是清一色的一领凉席,现在有条件了,必须要换棺材了。
回到家里,就准备起了行李。
在这期间,一向倡导节约的周氏一反常态,她花了足足又三两银子买布,给儿子连夜缝制了一身好行头,从头到脚,一样不缺。
虽然老娘的嘴上说不明白,但用意还是很明显的,那就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要给那帮人看看,咱家也是大变样了!
……
北风萧萧,却不甚寒。
这天,齐誉坐上了回乡马车,与风水先生一同上路了。
本来,周氏也是心心念念想回去的,但是,她一瞧见肥嘟嘟的小孙子之后就心软了。我去了谁来照顾他?不放心呀!
纠结了半天,她决定还是以孙子为重。而柳荃还在月子期间,不适合远行。
所以,也只有齐誉一人前往了。
迁坟是大事,肯定先要和姐姐碰个头,所以第一站要先去姐姐家。
然后就是人情方面地走动了,比如说两位舅舅家、岳父家,还有相交不错的游掌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57章 二舅骤亡
蓝蓝的天空上飘浮着几朵白云,与地面上的白色羊群遥相呼应,在视野中格外显眼。
乡下的景色就是这样迷人。
齐誉先寻了个小馆子,放下了风水先生,之后就单身赶往家乡。
先去姐姐家。
前面那个村就是了,这都许久没联系了,也不知道姐夫的骨伤好得怎么样了。
家里有没有收到难为?
终于到了。
才推开那扇门,就看到了姐姐的一脸惊喜。
“阿瞒,你回来了?。”
“姐姐,你又清减了……”
“快屋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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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外甥女孙巧云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嘴里喊道:“大舅大舅,你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来?”
就知道吃,呵呵~~
齐誉故意做了个鬼脸,佯装遗忘道:“哎呀,大舅给忘了呀!”
“唉~~~”
就在外甥女一脸失望,眼泪开始打转时,齐誉忙扯下背后的包袱,掏出一些点心,笑道:“哈哈,大舅怎么会忘了呢?天天都惦记着小巧云呢!”
小家伙接过了点心,马上就破涕为笑了……
孙大财闻声也从里屋走了出来,伤势基本上已经痊愈了。他刚想打个招呼的,但仔细一想便有些紧张起来,心道:还欠着小舅子五两银子呢,马上要到年底了,他该不会是来要账的?
于是,急忙又换了一张杨白劳似的苦穷脸,扁着嘴道:“阿瞒呀,我这手头上可是真没钱呀!”
钱?什么钱?
齐誉一怔,略一琢磨就回过味来了,忙笑道:“姐夫多虑了,我并不是来讨账的。”
“哦……那就好。”孙大财嘴角一咧,舒了一口大气。
寒暄了几句后,齐兰就泡好了茶。
坐定后,齐誉就把家里添丁的事说了说,尤其是齐霄喜欢喝羊奶的趣事,更是夸夸其谈,满脸都是幸福。
齐兰也是听得眉飞色舞,并感慨着:齐家终于有后了。
孙大财尴尬地陪笑着,脸上尽是羡慕,自己家就一个独生闺女,现在盼儿子都快盼得吐胆汁了,可齐兰这婆娘的肚子就是没动静,命啊!
而后,齐誉又介绍了一下在府城安家的事,以及这次的迁坟计划。
安家是大喜事,齐兰也很高兴,当听到迁坟时就锁起了眉头。她这个人素来没有主意,这种大事她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而孙大财想的却在另一个维度上:嗯,阿瞒衣衫华丽,混得很不错的样子,没想到他还在府城安了家。府城的房子多贵呀,没个四十两银子绝对不来!唉,小舅子发达!
之前,自己还认为读书无用,现在看来,这句话是错的了。
几人喝了会儿茶,齐兰就张罗着做饭去了。
午饭很丰盛,有几道硬菜。
这是孙大财在掰着手指头估算了一下小舅子的礼物的价值后,才做出的大方的决定,总得来说,自己没有吃亏。
当饭吃了一半时,忽听有人在院外敲门。
齐兰出去询问,很快就跑了个来回,她一脸惊慌地走进屋里,颤声道:“来人是过来报丧的。”
报丧?
“哦,是哪位亲戚老了?”齐誉只是随意一问,以为是姐夫这边的老亲。
倏然,齐兰的眼睛湿润了,哭道:“是咱二舅……没了!”
什么!
齐誉脑海里嗡的一声,然后就是一片空白,紧张地有些发抖。
绝对是听错了!
但是,齐兰又重复说了一遍,确实无误。
这是真的?
不对呀,二舅他素来身体强健,又没病没灾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还有,他是怎么老的呢?
齐兰说,报丧的人并没有细说,所以不太清楚具体。
走!
马上过去。
于是,孙大财急忙寻了马车,自己在家照顾孩子,让齐兰跟齐誉乘车同去奔丧。
鞭声一响,绝尘而去。
齐兰沿途哭丧,哭到动容处激动的嗓子都变哑了。
齐誉也是哀叹不已,不断地摇着头。
按照习俗,舅舅老了,外甥和外甥女是要前去烧倒头纸的,寓意为亲人的灵魂在去往阴间的路上付些买路钱。
所以才到县城,齐誉就直奔卖殡葬用品的凶肆而去。到了那里,他也不问价,七七八八就采买了一大堆。
到了二舅家时,果见大门上张贴了白纸,门楼的两侧也挂上了白花。
齐誉跳下马车,大踏步地朝里走去。
刚进院子,就看到停在灵堂正中的灵柩。
是啊,二舅就躺在那里。
回想从前,往事历历在目。
没有他的操心,自己就娶不上媳妇;没有他的帮助,生活上就挺不过来。
他操心着自己的县试,操心着自己的前程。
蝗灾缺粮时,他来了,受族人欺负时,他也来了,如今我来了,他却不在了。
二舅做过山贼,所以他从不以君子自称,而且还很喜欢仗势欺人,他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但是,他却力所能及地张开了自己的臂膀,保护着自己的亲人不受伤害……
尤其是抓捕齐秋川的那天,他更是一脸的坏笑,那种能为外甥出气而带来的小人得志感,跃然于脸上……
“舅舅!……”
齐誉悲恸不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
齐兰也跪在后面,嘤嘤哭泣着,不停地磕着头。
……
按照传统礼,有人过来吊唁,周春生是要行跪谢礼的,他见表哥悲伤其中不能自已,忙过来扶起他。
稳了稳心神,齐誉才用颤抖的手把纸钱丢在了丧盆里,他一边烧,嘴里一边念叨着过往。
“舅舅,我小时候,最喜欢骑在你的脖子上,而你也喜欢被我骑着……”
“每当我感到害怕时,你总是说,不怕,有舅舅在呢!……”
“……”
周大壮以及大舅母吕氏、二舅母曹氏闻言尽皆动容,潸然泪下。
“阿瞒,你二舅去了,再伤心也是于事无补,节哀……你来里屋,有些话我想对你说说。”
“嗯……”
周大舅一脸凝重,似乎也苍老了许多。
屋子里,甥舅二人坐定。
“大舅,二舅的身体素来体健,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唉……”
周大水一声长叹,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起了缘由……
原来,周大水并不是病亡或者是猝死,而是因伤不治而亡。
他的伤来自于一场意外,是一场由拜帝教引发的横祸而导致的。
之前已知,拜帝教才开始作乱,府军就已经集结到位了,然后就开始了所谓的清剿。结果是拜帝教大败,残部沿着大路朝南逃窜去了。
同知大人‘殉职’以后,府衙的职位上出现了大的空缺,于是,巡抚大人亲自做了保举,举荐庾海为永川府的代知府,然后又以八百里加急上奏朝廷,待复。
庾海在蝗灾时赈灾有功,政绩斐然,所以巡抚大人酌情提拔,吏部那边基本都会通过。
对于庾大人而言,这是难得的升迁机会,他自然不敢耽误,在得到了调令之后,急忙带上得力的老部下一同前往府城,而周大水便是其中之一。
才走出城门,周大水就忽然想起,外甥媳妇的产期快要到了,自己作为亲舅舅,不带一些贺仪过去实在太伤面子了。
于是,他就知会了庾大人一声,返回家去带几样补品,然后再去追赶。
这一来一回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庾海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分开后,庾大人就在一众衙役的保护下,顺利地抵达了府城。
而折返后的周大水单枪匹马前行,追赶而去。刚开始时还很顺利,但临近府城时却发生了意外,恰巧遇到了逃窜的拜帝教悍匪。
由于他身上穿得是官府的典吏衣服,立即就成了匪徒们攻击的目标。
周大水做过山贼,见过世面也懂得手段,他凭借着自己的机智逃掉了。但是在仓促中,他被流锤不幸击到了头部。
他咬牙继续逃命,拍马而去。
按照他生前的说法,他是凭借着一股意志才撑到了家里,然后就开始陷入了昏迷。
前几天,他经过医治和照料,病情似乎有所好转,不料今日却突然恶化,居然直接撒手人寰了。
大舅说,其实在拜帝教闹事之前,哥俩就商量着去府城一趟,去给外甥的新宅温锅。于是就在捎信齐秋川的案子时提了一提,关于这事,齐誉是知道的,只不过搁浅了而已。
就在周大水的病情出现好转的时候,周大壮才给外甥写了封信,让他抽时间回来看看。其他事情没有提及,免得外甥徒增担心。
齐誉看信时,也没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否则早就奔过来了。
无论怎么说,还是没能见到舅舅最后一面!
谁能想到,二舅会在府城外遇袭?
记得之前时,孟岚山曾提醒过自己,没事不要出城去,或待在府学读书或待在在家里,只可惜自己当成了耳边风,也没能告知舅舅一声,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除了后悔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愤怒了!
这些都是拜帝教作得孽!
他们打我姐夫,焚我祖宅,害得我妻早产不孕!
哼,他们不仅杀死了小彤亲生的父母,现在又残害了自己的舅舅,这都是人命呀!
只可惜我现在位低言轻,没有能力,若哪天我得了势,一定设法报这个仇,雪这个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58章 迁坟归去
周二舅的离世给齐誉带来了沉重地打击,同时也让他更清晰地认识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要想真正的安身立命,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势力和能力,否则就会陷于被动。
说到底,还是要奋发图强,强大自身。
自己现在也长大成人了,在以后的人生中,也该像舅舅这样张开臂膀,去为亲人们遮风挡雨了。
无形之间,齐誉感觉自己成长了许多,看问题也不似之前那么单纯了。
接下来就是治丧的事,虽然比较繁琐,但周大壮掌控着大局,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
齐誉也协助着,尽力相帮。
因为耽误了行程,原定的计划就要改一改了。
先这样,等二舅的头七过了之后再着手迁坟的事,至于人情走动方面,可以在中间抽出时间来灵活处理。
这天,齐誉把表弟周春生叫了过来:“新帝登基,开设了恩科,年后就会再次开启县试,你既然想考,那就要多做些准备。至于所谓的守孝避考一说,你不必较真,县衙也不会拿这事来压你。况且,现任的礼房典吏原就是你父亲的老部下,更不会难为你的。”
“嗯,多谢表哥提醒。其实我也想过了,上次之所以没过,主要还是因为怯场导致的,这一科我一定调整好心态,尽量地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周春生很有自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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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誉欣慰地拍了拍他,笑道:“就该如此!”
“表哥放心,我现在已经是家里的大男人了,再不会像以前那般软弱了。”
“嗯,这才是男人!如今舅舅不在了,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记得来府城找我,我也一定会尽力相助的。”
“……”
这些并不是面子话,而是齐誉的真心话,二舅生前一直都为自己操心,如今他不在了,自己自然要帮助表弟,也算是回报之万一。
丧事办得很顺利,也很体面,除了丧主只有一个独子显得人丁凋敝之外,其他方面都还算好。
当然,这也离不开周大壮的操心以及齐誉的资助。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
无论遇到红白喜丧,还是疾病伤残,亲兄弟绝对是最有力的支撑,也是最真心帮助的人。
周大舅就是这样。
之前,他是靠着弟弟的势力才站稳了脚跟,平日里也是以弟弟为主,即使有高低,兄弟俩却都互相尊重,感情很好。
有这份感情在,周春生就没人敢来欺负了,这也为他以后生活安定奠定了基础。
在治丧期间,齐誉抽出时间,携带着礼品专程去了一趟鹿鸣书肆和游祥叙旧。
二人久别重逢,见面都感惊喜。
目前的鹿鸣书肆的生意稳定,游掌柜也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以含饴弄孙为乐。
齐誉也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以及要参加乡试的想法。
游祥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鼓励了几句。
辞别后,老掌柜望着齐誉的背影对着儿子说道:“此子很念旧情,算得上是有才有德,前途的道路绝不会窄。”
其子受教般地点点头,道:“我看过他带来的礼物,估摸着,最少也价值五两银子。”
“呵呵,银子虽不能代表诚意,却能表达出一种待人的态度。想当初时,他为斗米折腰来找我抄书,现在却没有因为自己发达而看不起故人。今天他携重礼前来,就是想表达一种念旧之心,这一点非常难得。”
苟富贵,勿相忘,几人能做到?
……
离开了书肆,齐誉又去到严夫子的遗孀秦氏那里探望。
期间,秦氏取出来一点银钱,说是给齐家田地的地租。
齐誉呵呵一笑,却没有收。
然后就去了岳父家,安家置业还有添丁,样样都是大喜事。柳守业还放了三挂大鞭炮,生怕邻居们不知道他女婿有出息似的。
一家人开心乐呵,按下不表。
……
诸事妥帖之后,齐誉就开始着手准备迁坟的事。
这天,齐誉和姐姐一同来到了老家桃花村。
齐兰现已出嫁,回娘家属于是姑婆,在这种事上并没有太大的发言权,也就是跟着走些过场和礼仪,一切全凭弟弟做主。
齐誉先来到了左邻右舍家,陪他们聊聊家常,叙叙旧情。
经过了解之后,邻居们尽皆惊叹:齐家大郎居然在府城置办了家业,看来是真正发达了!
也是,但就这身的衣衫,就比里正穿得的还要好,即使他不说,猜也猜得到了。
当听到他打算要参加恩科的乡试时,邻居们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齐大郎这是要向举人老爷的门槛迈进了?
举人是什么呀?
那可是如登天一般的大人物!
在乡下人的眼里,举人老爷都是天上的星宿下界,和普通百姓的命数根本就不一样。
秀才称为是先生,而举人却称为是老爷,不用看别的,就这叫法上都有着天壤区别。据说,就连府官见了举人都会以师兄弟相称,地位上可谓是相当斐然!
齐誉淡淡地摇摇头,中不中还不一定呢,尽力去搏一搏。
也是,中秀才都那么难,更何况是举人呢?
不过,即使是想,那也是一种胆识,如果换成普通老百姓的话,即使是做梦也想都不敢想。
归乡的齐誉没有一点架子,和乡亲们和煦的聊着,无意间,他还得到了一条与己有关的消息。
那就是,在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后,齐秋川的儿子们真被放出来了。至于他们老夫妇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还在发配中止而折返的路上。
这些事情都在意料之中,唯一令人齐誉感到意外的是,出狱后的齐秋川的儿子们,他们居然变卖了所有的家产,然后举家迁徙,不知去了哪里。
他们是走了吗?
或许是,不过走了也干净,免得再祸害好人了。
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能想得开,这是皇恩浩荡所致,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离开了邻居家之后,齐誉就去了族长齐常竹那里,并直接说明了来意。
“阿瞒,你真要迁祖坟?”
“不瞒齐翁说,新的墓穴我已经点好了,现在不迁,更待何时?”
齐翁?
他居然真改叫了。
唉……
按照齐竹常的想法,只要遇到个恰当的时机,就把那一页除籍文书作废掉,然后顺理成章地让齐誉重归族内。但是,如果他迁了祖坟的话,那可就半点希望都没了。
但是,齐誉变现得非常坚决,所有的相劝都被他婉拒了。
按他的话来说,男人说过的话,就应该像那片菜地一样,一个萝卜一个坑,岂能出尔反尔?
齐秋川失望的一声长叹,只得取出了祠堂大门的钥匙。
没办法,要请祖宗牌位只能过来找他,若不是因为此,齐誉闲得蛋蛋疼也不会来这里。
开祖祠!
齐誉先是对围观乡邻拱手示意,然后就决然地走了进去。
按照风水先生的安排,齐誉掐好时辰燃放了鞭炮,然后才把爷爷奶奶以及父亲的灵位请了出来。
“阿瞒,走出了这道门槛,想再回来可就难了?”齐秋川拉下脸来,冷冷说道。
“齐翁,你多想了,我压根就没打算再回来!”齐誉的坚决依旧,说话铿锵有力。
自打上次出了烧屋事件之后,齐家族人因为没有主持正义,没少被乡邻们戳脊梁骨。于是,齐家族人便把这股怨气全都归结到了齐誉的身上,要不是他自私自利,不以大局为重,齐家的好名声怎么会受到损坏呢?
对于这些,齐誉则是冷笑着做出了回应:“之前我就曾说过,人的脸面是别人给的,并不是自己贴的,今天我还是这句话,如果你们还是想不明白,那就继续想……”
“你……”
在族人们怨毒的目光地注视下,齐大郎丝毫不以为意地离去了。
哼!所有的齐家族人都无一人跟去祖坟。
呵呵,迁坟动土有什么好看的?
去了也是给他增加人气,咱偏就不去!
故意叫你难堪!
齐誉一脸藐视,也不说话,对于这帮连‘脸’都不能理解的人,有必要和他们争执吗?
但是,自发跟过来帮忙的邻居们还真不少,比如张二婶一家。
祖坟建在了某山的半山腰处,齐誉一路披荆斩棘,砥砺前行,终于到了。
风水先生掐好了吉时,放了鞭炮。而齐誉则是烧了纸钱,然后落下了第一铲。
“祖父,起床了……”
“祖母,咱们换个新家……”
“爹啊,随儿回家……”
齐誉一边将骨骸捡起装进坛子里,一边按照风水师的安排嘴里呼唤着。
齐兰则是在一旁哭上几声,表达缅怀之意。
至此……
一个齐就真得分成是两个支了。
风水先生又摆弄了一阵罗庚,掐着时辰又放了一挂鞭炮,而后就示意可以启程了。
临行前,齐誉特地给这些前来帮忙的乡邻们封了银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迁坟也属于是喜事的一种,发点喜钱也说得过去。
另外,他也嘱咐姐姐不用再跟着了,如果有时间就多去舅舅家看看,也多和二舅母聊聊天,解解闷。
启程了!
众人互相作别,然后就各自去了。
风水师走在最前,他手里摇着铃,沿途撒着纸钱,是这条道路上的领路人。
寒风吹过,拨起了路边的枯草落叶,说不出的萧条。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59章 又是一年
迁坟回来的路上非常顺利,走得速度也并不慢。
这天,朝阳才露出了半张红脸,齐誉就赶回了府城。
迁坟的中途是不宜回家的,于是齐誉就花钱寻了个口信子把信捎回了家,而自己则是赶去了新坟地那里等着。
不多久,一家人就全部到齐了。
柳荃现在已经出了月子,可以外出活动了,她抱着小齐霄前来,周氏则是领着小彤步行。
一家人碰了个头,然后就先办正事,着手安排下葬的事宜。
风水先生说,今天就是黄道吉日,适合动土安葬。
“好!就依先生所言!”
“……”
噼里啪啦……
一阵鞭炮声过后,齐誉就扬起了?头,然后沉重地落地,刨下了第一抔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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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葬用的寿材早已备好,很快就给送过来了。
在棺材店管事的无偿协助下,父祖三人的灵柩缓缓落入到了葬坑之中。
看着被一锹锹黄土盖上棺材,周氏的眼睛湿润了:“他爹呀,你现在也享受到好的棺材了,就在下面好好睡。另外,我还要告诉你,咱家儿子有出息了,他不仅中了秀才,年后还要去考举人呢,你一定记得多多保佑呀……哪,还有,看到了没,那就是咱家的儿媳妇,还有咱家的孙子和孙女,咱们齐家终于有后了……”
柳荃抱子携女,给父祖们磕了头,嘴里也学着婆婆念叨了几声。
终于,在风水先生的一声‘礼毕’之后,所有的礼仪就算是完成了,父祖们也都入土为安。
这一番忙碌搞下来,齐誉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累散架了。
回到家里时,齐誉第一时间就把母亲叫到了偏房,然后,很谨慎地把二舅去世的消息一点一点地挤了出来。
他真得不敢去想,母亲在知道了这事之后,会有多么的痛心和伤心。
没想到,周氏的反应出人意料。
她先是骇然地呆了一阵儿,然后就紧闭着双眼锁起了眉头,非常安静地坐在那里。
齐誉就在一旁默默地陪着,既不讲人生大道理,也不说怀念以往的感情的话。他知道,母亲对弟弟有着自己特别的感情,别人是无法理解的。
况且,母亲是个坚强的人,当初自己发疯的时候她都没有崩溃,现在也不会。
静静地,母子二人就这样枯坐了半个时辰。
倏然,周氏很平静地睁开了眼睛,淡淡道:“我最亲的人,一个个都离我而去了……”说罢,老太太就低着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了一抹黯然的背影……
齐誉听得心里一凉,心里也泛起了不解,母亲嘴里说得是‘最亲的人’,还是‘一个个’。
……
之后的一段时间平淡而又充实,齐誉每天都沉浸在学习里。
至于拜帝教后来怎么样了,也没有下文了,朝廷对这邪教是什么态度,也同样没有下文了。
新帝还没下出决断?
也许是。
……
时光如梭,匆匆而过。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三,是的,今天是传统的小年。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在官府和民间都有着重大的意义。
就官府来说,衙门封印,百官放假,在此之后便迎来了一个美好的大长假。
对于百姓们而言,扫屋祭祖祭灶神,他们年复一年的传承着这个传统,乐此不疲。
府学也放假了,至年后的元宵节过后才正式开课。
同样也是一个大长假期!
不过,这个假期对于学子们而言,喜忧参半。
喜的是,终于可以和家人们团聚了,可以好好地享受一下年节带来的温馨;忧的是,明年就是开科年了,少学一天就是浪费一天的时间,可惜呀!
故,秀才们全都是患得患失的表情,心情复杂。
戚景却是个例外,他脸上阴云密布,耷拉着脑袋,如丧考妣。
他本身就是躲婚出来的,回家就意味着要旧事重提了。
用他的话来说,万一回到家里被那女方给劫了色,岂不是吃大亏了?
齐誉细思极恐,戚景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连杀人都不带皱眉的汉子,怎么会如此惧怕女方呢?
那得是什么样的河东狮,才能把他吓成这样?
不回家也不是办法,他咬了咬牙,终于踏上了回家的马车。
“少丞兄,咱们年后再见!”
“保重……切记,身体不要被掏空呀!”
“……”
刚目送戚景离开,一回头又看见了老情敌殷俊的身影。
现在的他脸上满是喜悦,除了拜某人所赐而导致的黑眼圈之外,依旧还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村夫,我见你最近读书非常努力,每天晚上都是通宵达旦,有必要这样拼命吗?”殷俊故意挤了过来,道。
齐誉的回答比较简单,甚至有点粗暴:“当然有必要,最起码,我要向你证明一点。”
“证明什么?”
“那就是,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我呸!你个死村夫,看我在乡试时怎么压住你!”
“哟,你个死白面首,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还伸出拈花指来了?”
殷俊重重哼了一声,然后甩袖离去了。
急了?
呵呵~~
与人斗,其乐无穷,我管你怎么想呢,反正我开心就好!
沾了口舌之利的齐誉感觉全身舒爽,他背起书袋,昂首阔步地赶回家去了。
家里头又是另外一副景象,洋溢着满满的节日气息。
今天,百姓家有三件大事要做,那就是:扫屋、祭祖、祭灶神。
扫屋是件又脏又累的活,但周氏却满不在乎,她穿了一件旧衣服,很麻利的就把全家清扫了一遍。
供桌上的祭品也摆得满满的,那给祖宗们享用的,只是小彤时不时地跑过来偷糖吃,供品眼见逐变少。
小丫头摇头说:她没有吃,是祖宗们吃掉了……
呵呵~~
然后就是祭灶神了,这是家中男子该做的礼仪,齐誉当仁不让。
先烧金元宝,焚香,磕头,再讨上几句的吉利的话,就算是完成了。
然而,柳荃又在私下里给灶王爷多加了一些糖果,并祈祷着:您老在天上帮忙多说几句好话,莫让雷公在六月天收了他……
中午饭是饺子,肉馅的。
家里的人手多,婆媳俩齐齐上阵,动作都很麻利,日头才略略偏西就做好了主食。
然后就是,下饺子和炒菜。
这种事就用不着齐誉了。
自打周氏的眼睛复明之后,齐大郎就真的变成了君子远离庖厨了,碰都不让他去碰。
什么原因呢?
柳荃悄悄告诉丈夫:娘说,你做菜实在是太费油了,所以才不让你下厨。
好,远离庖厨就远离,不让我搭手,那我就去逗儿子去。
……
相比去年的小年,变化可以称得上是翻天覆地。
先不说宅院方面,就单是吃的和穿的都有了明显地提升。还有就是人的变化,这一年来不仅有了小彤,还有儿子了。
好不好?当然好!
仅仅一年就二女双全了,还能不好吗?
齐誉心叹:去年时,自己还是一介白身,现在却是秀才了,这也是一种变化。
不说不注意,一说很满意。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的快,一转眼就到了年二十九了。
这一天也是有事做的。
柳荃和周氏负责过油,而齐誉则是负责写对联和贴对联。
相比去年,今年过油不仅有酥肉、带鱼这些个美食,还炸了羊排,做了烧鹅。
齐誉有点尴尬,因为写对联用的红纸买少了,不够用。究其原因,是因为现在门大窗户多,相比去年足足多出了十倍不止,想省也省不下来呀。
到了晚上时,柳荃就做起了女红。过年了,大人和孩子都要添置新衣裳,尤其是相公,他可是读书人,更要穿得体面一些。
其实这些衣服都准备了很久,现在也只剩下收尾的几针了。
下午时,齐誉偷偷遛去了首饰店,想着要给娘子送上一份惊喜。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礼盒,里面装的是一支玉簪以及一对银手镯。
“真好看,是送给我的吗?”
看着明知故问的娘子,齐誉只得哄道:“呵呵,娘子天生就美,本不需这些俗物点缀,可谁让咱家的银子有点多呢?若不花出去一些,岂不是要发霉了?去年的那副铜镯已经褪色,是时候淘汰了。”
“巧嘴,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
大年初一这天,齐誉出去拜年。
首先是去到孟岚山的府邸,却见先生的故居依旧是大门紧闭,连春联都没有张贴,还是无人打理样子,叹了口气后,只得遗憾地离开了。
先生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连个信都不来?
感慨了一阵儿,又去了庾大人那里,由于他府里同僚簇拥,人满为患,真有点排不上号。
但是,庾海还是挤出时间单独会见了他。
当下的庾大人已经转正,属于是货真价实的正牌知府了,相比之前,言行举止之间也多出了几分大气。
他长话短说,只说要点。
他称,周大水的死属于是因公殉职,他已将此事上报至了省府,尽量为其遗孀争取到一些官府的津补。其次还有,在周春生的县试和府试上,他也会力所能及的‘有所相帮’。
在说明了这些之后,庾大人就轻轻地端了端茶杯。
齐誉诚恳地感谢了一番之后,就告辞离去了。
然后又去了府学的教谕,训导,以及本地的几位同窗那里,也都一一登门拜年,祝福新春。
回到家里时,却见周氏已经在安排年后走亲戚的事情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60章 小彤拜师
走亲戚也是要事先做些计划的,也就是亲人们两头先通个气,尽量地错开时间,避免重叠。
对于这些,周氏早就做好了安排。
首先是柳家亲家那边。
若按礼仪来说,柳荃逢添子之喜,柳守业夫妇作为是外公外婆,在满月酒时是要过来看月子的,否则就是失礼了。
可是,由于满月礼和过年的时间离得太近,不如整合到年后一起办。
他们来一趟府城很不容易,不仅要坐车远行,还要尽量地避开大冷天,这一来一回就是几百里路,要走上好几天。
而齐誉在回乡迁坟时早就和岳父商量过了,建议他们等过了年之后再来,满月酒和走亲戚合在一起办。
孙大财在听说了这事之后就乐了,忙撺掇着齐兰去找王氏商量,看看能不能搭一趟他们的顺路车,王氏听了之后倒也没说什么,直接答应了下来。
后来,当齐誉在得知这件事后,不禁暗叹:姐夫依旧还是那么的小气,什么都要算计,些许个车马费都舍不得花。
真是无语了……
然后就是两位舅舅家了,由于齐霄还小,不宜远行,而且也离不开娘亲的照顾,周氏思来想去,便决定由自己带着小彤前往蓝山县走亲戚,其他人就不必再跟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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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行。
其实,齐誉本来也很想去的,可周氏担心孙子照顾不周,若再逢个什么突然事,谁来搭手操办?于是,又把儿子给摁了下来。
走亲戚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大年初六这天,柳荃终于盼来了自己的爹娘,此外还有蹭车同来姐夫一家。由于柳锦程要准备即将开始新科县试,就没有随同前来。
才一见面,齐霄就立即变成了所有人的焦点,王氏和齐兰更是争相去抱,溺爱的很。
柳守业看着肥嘟嘟的小外孙,高兴地连胡子都翘了起来,他大喜过望,直接封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红荷包,并道:“外孙呀,这些留着给你买糖吃!”
“哈哈……”众人闻声哄笑。
孙大财作为是亲姑父,自然也要表示一下,他琢磨了一阵,终于排出了一份自认为还过得去的红荷包。
不料小彤却伸手接了过去,然后掂了掂,取笑道:“姑父,你真小气,你这个荷包还没有外公的一半重!”
呱呱~~
此时,孙大财的脑海里似乎飞过了一群乌鸦,尴尬地他直接愕在那里,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窘着大红脸对外甥女陪笑道:“我说丫头呀,不是姑父我小气,而是你爹爹他并不缺钱。就说你家这处大房子,就是把姑父我给卖了,也值不上一半的钱呀。”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说起房子,亲人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满意和自豪,与有荣焉。尤其是王氏,她见女儿家越过越富裕,激动得连泪水都流出来了。
……
次日。
周氏和小彤就坐着自家所聘的车,尾随着返家的柳守业一行人同去了蓝山县。
在亲人们一走后,家里倏然恢复了平静。
齐誉感叹着:是啊,年也过完了,该静下心来认真读书了。
今年可是乡试年,一寸光阴一寸金呀!
于是,马上就投入到了攻读模式中,除了各大经典之外,还要重点研读《登科荟萃》。
……
时光如梭,元宵的烟花绚丽多彩,但是稍纵即逝。
此时的学子们还都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官员们也在细数着去年贪墨的银子,不料第二天,府衙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锣响,咣……卧槽!假期结束了呀?
是呀,今天都是正月十六了。
赶紧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府学也开学了。
不过这一天,齐誉特地请了个假。
什么原因呢?
齐大廪生就对府学里的训导讲了:昨晚吃的元宵似乎不太干净,故今日不停地往返于五谷轮回之所之间,还请先生酌情以待,体谅人之三急呀!
嗯?
汤圆是粮食做的,这也能吃坏肚子?怎么听着,还吃拉稀了?
那训导见他一脸诚恳,在认真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居然相信了。
齐誉见训导先生如此通情达理,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这是他故意旷课吗?
也不全是!
齐誉这么做目的有二:
首先,还是想避开那个令人讨厌的开学典礼,那种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能不参加最好。
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那就是,给女儿寻个启蒙老师。
对于让小彤读书这件事,柳荃不拿任何主意,完全听从于丈夫的安排。她虽不解相公为何那么的坚持,但心里明白,读书识字绝对没有半点坏处,自己就是一个例子。
齐誉并没有去寻离家太远的私塾。
刚好,在一里之内就有这么一所,那先生的大名叫做彭文长,听说是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现如今,他已经放弃了科举的念头,转而教书育人赚些膏火之费。
听人说,他不仅学识渊博,还品德如水,是个很受人尊敬的好夫子。
嗯,就选这一家了。
齐誉带上了束脩和礼品,牵着小彤来到了这所私塾拜师。
当然,说是拜师,但前提是要先被老先生看上。
就读私塾而言,拜师和非拜师是有着很大区别。
拜师的好处显而易见的,师者如父,在教授方面定然会极其会用心。而非拜师的就差许多了,先生只是行份内之事,绝不会有什么私传;况且,学子换私塾的事时有发生,先生怎会办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呢?
拜师也是一种荣誉,这年头可是讲究师承的,没有拜师的学生在给人的印象方面,就矮了一头。
进了私塾后,齐誉先是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彭文长在听到他是廪生之后,立即肃然起敬,只是对小彤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后,就爽快地答应了。
呵,廪生的面子就是大啊!
要知道,有些心气高的先生是不收女弟子的,原因很简单,女学生不能参加科举,即使学得再好,也不能给他带来半点荣誉。
……
齐誉拱拱手,道了声谢,然后就递过去了束脩。彭文长却是看也没看,直接丢在了一边。
接下来就是拜师仪式了。
首先是焚香磕头,小彤行大礼拜过了孔子,然后又拜过先生,再就是开笔礼了。
开笔礼,又名开笔破蒙,是学子启蒙的传统仪式。
却见,彭文长手执蘸了朱砂红的毛笔,在小彤的额头处左右轻划,然后在眉心处垂腕一啄,便算是点破朦胧了。
他一边动作着,嘴里一边说道:“一撇从天而降,一捺落地生根,格物致知,先学做人。你跟我读,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小彤跟着读道:“子曰……”
如此就算是礼成了。
彭文长捋须赞道:“这个女娃很有灵性,读书识字应该难不住她。”
齐誉拱拱手,笑道:“小女顽劣,还望彭师兄多多多教导。”
师兄?
彭文长有些受宠若惊,忙道:“齐师弟不必客气,不才定不辱命。”
……
在了却了这件心事后,齐誉的心里就踏实下来了。
是啊,能给女儿寻到德才兼备的好老师,难道不是一种幸事吗?做家长的不都是如此?
第二天,齐誉便去了府学报道。
现在的书苑内学习气氛可谓是相当浓重,简直可以用争分夺秒来形容。
若是逢正常的科举年,或许还有一些自认为火候不足的学子决定再沉淀一下,继而放弃这一科。但是恩科不同,几乎无人弃权,只要还是不死心的,大多都会选择一试。
为什么呢?
有一些喜欢卖弄的老学究就做出解释了。
新皇登基之后,一定会急于培养自己的一派朝臣,以用来牵制先帝留下的老臣,这也就是所谓的一代天子一朝臣。
其实,现在的情况不仅如此,新帝所面临的局面比这还要尴尬。
现在朝堂上站着的这些大臣,可不仅仅是老臣这么简单了,他们还是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
先说这位刚刚驾崩的先帝,他在位才一年多的时间,还没来得及组建自己的文武团队,就驾鹤西去了。可以说,现在于金銮殿上站着的,全都是元老级的大人物。
三朝元老们最喜欢的就是拿‘想当年’这三个字说事,让新皇情何以堪?他在面对这些由他爷爷一手提拔的老家伙时,会有何感想?
若想改变这个窘势,就必须注入新鲜血液。
血液从哪里来?
自然就是科举了!
正因为此,恩科的录取比例比以往要高,哪个学子不心动?
然而,齐誉还解读出了更深层次的含义。当然,这种感悟也得意于孟岚山的指点。
新皇帝的年号叫做元赟,何解?
元者,首也,有拓始之意;赟者,为斌贝二字之合,此字不仅巧含了文治武功,还带有开创繁荣盛世的暗喻。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今上一定是个雄心勃勃,有着极高政治追求的年轻皇帝。他若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必须有足够的人才作为支撑。
所以,唯才是举势在必行!
很有可能,一个人才喷薄而出的时代就要来临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61章 乡试征程
自新皇帝登基以来,延续了之前的国策,并没有颁布特别的政令。
对于拜帝教,倒是有些表态了。
朝廷虽然没有军事征讨,但文官们也口诛笔伐了一番。
由此可以看得出,新皇帝还是有心铲除掉这颗毒瘤的,或许他是在等待时机,暂时放弃了采用武力。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为下一步的动作造势,等舆论煽动的差不多了,再做良图。
齐誉暗叹:看来新皇帝还是有些顾虑呀。
确实!
就目前来说,永川府的拜帝教众已被连根拔起,再兴不起什么风浪了,唯一尚存的就是处在山东乐安的葛裘那一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肯定是和燕王公然的庇护有关。
才刚刚登基就和老叔撕破脸?
这不太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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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燕王劳苦功高,而且又是军旅出身,就连先帝在世时都对其忌惮三分,更何况现在的小皇帝?
这么来看,口诛笔伐还是最稳妥的。
打嘴炮可是文人们的强项。
最起码武将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据说,翰林院一位姓吴的学士最为积极,连夜写了一篇文辞秀美的‘高论’,很好地在皇帝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
整篇文章写得是行云流水,是一篇不错的宣传文章。
而后,各级州府也将此文作为范本,印刷之后以传单的形式广泛传播,只要是识字的百姓,就可以索取阅读。
齐誉一阅,却发现这篇文章还是很有水平的,也阐述出了拜帝教的本质。
据此文的分析,拜帝教是把西方的洋教与儒家的大同思想结合了起来,然后糅合成了所谓的教义。但是,这两者却不能完全相容,出现了批孔的言论。
原来如此!
咦~~~
齐誉倏然一颤,心道:此教义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哦,想起来了,后世的太平天国不就是这个调调吗?
呵呵……
圣人,可不是随便批的,其结果就是与全天下的读书人为敌!
不要小看书生们的力量,他们每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汇聚成惊涛骇浪的舆论压力。
言归正传。
拜帝教的批判风一过,学子们就变得平静下来了,然后继续着他们的考前冲刺,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是的,这和他们有关系吗?
学习为主!
“子贡问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府学内文风鼎盛。
宿舍内。
齐誉也是和殷俊杠上了,谁都不甘示弱。
“我说,今天晚上,谁先睡谁就是孙子!”
“不行!我昨晚整宿没睡,今天恕不奉陪!”
砰!
关窗了。
齐誉抬头一看,见殷俊的窗户上多出来一个小牌子,上书‘免战’二字。
……
沾衣欲湿杏花雨。
是的,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春心荡漾的季节,空气中也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
相对于窗外的细雨霏霏,屋内的可就是狂风暴雨了。
久旱逢甘霖的齐誉终于开了荤,沉浸在久违的二人世界里。
“相公,你的肚腩怎么越来越大了?”
“现在条件好了,油水也多了,我又岂能不胖呢?还说我呢,你不是也丰腴了不少?瞧,这两个又变……”
“你还说,看我不扭死你……”
“呵,小声点,别吵醒了儿子。”
嬉闹了一阵儿,柳荃才道:“大舅托人捎信来了,他说,春生表弟这科考过了,他现在已经是童生的身份了。我弟弟锦程也有惊无险地过了,听说,他是处在了孙山的位置。”
齐誉笑道:“都是好事,很值得高兴,待明天我修书一封再勉励他们一番,让他俩提高信心继续科举路,最好能一口气拿下秀才。如果有谁银子不够的话,就借给他们一些,前程大事可不能含糊。”
“相公,你真好,我替弟弟谢谢你。”
“怎么谢?要不,再来个三羊开泰?”
“嗯~~~~~”
看着双靥如花欲语还休的柳荃,齐誉又坏坏地笑了起来。
……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
凉凉的北风轻轻吹过,树叶也由荣转枯了。
就在齐霄开始邯郸学步的时候,齐誉却踏上了乡试的征程。
还没动身,全家人就开始千叮咛万嘱咐起来,眼睛里已经是满满的望穿秋水了。
虽说近年来自己因科考离家已是常态,但柳荃还是一万个不放心。一路上吃得、用得和穿得,样样都要准备的妥妥帖帖,生怕漏掉一件。
周氏也重启了求神模式,临抱佛脚,除了一天三炷香之外,还有就是不间断的一品状元鸡了。抽出闲时,她还亲手给儿子缝制了一件短褂。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穿上这件衣服,齐誉感觉是既贴心又温暖。
小彤读了些书,肚子里已经有些墨水了,她学着彭先生的口吻,老气横修道:“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爹爹,你现在还年轻,一定要记得勤奋努力,免得到老徒伤悲……”
小屁孩,敢说爹爹年轻?
不过……这话听起来,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最不舍的要属站齐霄了,齐誉溺爱地抱着他,很久都舍不得放手……
终于,他狠了狠心,在一家人殷盼地目送下离去了。
乡试的地点是省城,也就是一省之中心。
此去路途遥远,大约半个月才能到达,所以,学子们也都是选择提前出发,免得途中有事耽误。
齐誉和戚景拼了车,一同去往省城。
同行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省钱自不必说,关键上是安全有了保证。
从古至今,赶考的秀才就是强盗们最喜欢打劫的对象,他们身上都带着盘缠,又没有太强的抵抗力,属于最好拿捏的软柿子了。
单抢钱财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碰上谋财害命的贼,那才真要命!
呜呼!
科举之路不仅艰辛,还有丧命的危险,这就要看谁的命大了。
不过,有戚景这种大身板往那一站,哪个不长眼的强盗敢下手?
要知道,在紧要关头时,这厮可是真敢杀人的。
所以有他在,安全无虞。
途中,二人嘻嘻哈哈,时而讨论一下文章,时而说一下家里的趣事,倒也不枯燥。
“少丞,我怎么感觉你胖了?”
“确实,俗话说,每逢佳节胖三斤。”
“你这样子可不止是三斤呀?”
“我来给你算算,小年,年节、元宵节、清明节、端午节,这节节相加……”
齐誉说得有理有据,对自己的横向发展言辞凿凿。
两人呵呵一笑。
随后,戚景也聊起了自己的婚事。
呃,应该说是他做倒插门女婿的最新进展。
他说,女方的爹在得知了自己想要乡试中举后,反而欣慰起来了,他不仅没提反对意见,而且还积极支持,并言:女婿若得了举人,一定喜上加喜。
喜上加喜?什么意思?
不明白。
不过,齐誉能够感觉的到,他这个老丈人绝对不是普通人,这若是换做常人,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门不当户不对带来的危机,而这老头却是欣慰无忧,岂是常人?
……
途中很顺利,并没有碰到什么劫匪。
不过,还没到省城,齐誉就感受到了乡试的压力。
路上,成千上万的秀才大军络绎不绝,趋之若鹜,可见开恩科的诱惑力有多么巨大。
在这些人之中,有一头华发的老学究,也有刚刚成年的小生员,形形色色应有尽有。
齐誉本以为自己是廪生,已经属于是高阶的存在了,不曾想,在这些人中居然还有往科中副榜举人。
副榜举人是不可以参加会试的,但可以下科再考正榜。
啧啧~~
居然没有一点优越感。
若按后世修仙小说的话来说,这里已是:化神满地走,元婴不如狗。
汗啊!
要想在这种分母巨大的人群中脱颖而出,其难度可想而知。
“虽千万人,吾往矣。”
齐誉怅然一叹,感慨万千。
然而到了繁华的省城时,却发现城内已经人满为患了。
试想,这么多秀才云集到此,怎能不拥挤呢?
各大客栈早已满员,就连百姓们的私宅也都供不应求,被学子们高价租住。据说,还有一些穷书生为了省钱,住进了郊外的破庙里。
省城是不设寓馆的,但却有同乡会所可以入住。
这一类的会所,大多是由各地的府衙牵头,然后再由商贾们募资捐办,属于是半公半私的机构。
平日里,接待一下公差,或举办几次商会,若逢像现在的科举年,也会对条件适合的生员开放。
那么,什么条件适合呢?
简单来说,只要你持有府学或者县学的推介信,那就算是有资格了。
对此,庾海还是很给力的,齐誉才一开口,他就立即批准了两个名额。
自己一个,而另一个就是给戚景的了。
两人持着举介信来到了同乡会所处,很快就办好了入住手续。
本以为同乡会所内的环境会好一些,结果却和府城的寓馆不相上下,全都是些破破烂烂的老房子。
管事说,确实是有上好的房间,但却不是给闲杂人等住的。
想住?
那也可以,先等你中了举人再说,真到了那时,还求着你过来住呢!
齐誉和戚景对视了一眼,全都黯然一叹。
就先这样,这也总比住破庙要好,最起码安全方面有保障。
往昔的一幕再度重演,才拂开住所的那扇房门,就有一股熟悉的男人味扑面而来。
戚景很不以为意,条件反射似的来了一句:“子曰,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是啊,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难闻了。
“这位兄台,幸会幸会!”
“哦?你是才来的呀,失敬失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62章 乡试开始
乡试,又称秋闱,是生员向孝廉进阶的一场科举考试。
孝廉,即举人。
按当下律法规定来说,乡试的考生除了秀才之外,还有国子监的监生以及各地保举的贡生,一同参加。
还有就是那些在往科中了副榜的举人,他们壮志未泯,豪气仍在,还想着再来拱上一拱。
竞争非常激烈!
从考核规则上来看,乡试就是科举路上的一个大节点,和童考以及院考完全不同,用的是另外一种考核制度。
区别在哪里呢?
秀才科和童生科都是由地方官吏或者书苑出题,而成绩的好坏也是由地方官吏自行审阅判定。
而乡试却截然不同,所考的题目都是由礼部或者翰林院的学士秘密出题,座师也由朝廷钦定,地方官无权参与和干涉。
座师是指举人科及以上,学子们对主考官和副考官的尊称。
在乡试的整个流程中,座师们全权全程参与,他们亲自监督试卷的开封、发卷、弥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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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所有的座师也都是临时委任,在礼部还没有正式公布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监考。
这样做的目的有二,一是可以防止地方官贿赂考官,为自己的文教政绩添码。二来就是防止有人提前获知主考官的评判嗜好,继而搞上一些小动作。
听到这些话后,齐誉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暗自流汗。
之前时,自己曾因此受益过,看来以后是再也不可能了。
总之一句话,要想迈过乡试这道门槛,就要拿出真本事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乡试,在除了制度方面有所变化之外,各种称呼也和之前的叫法有所不同。
就比如说刚才提到的座师,这是对主考官叫法上的改变,还有就是,考场也不再叫考场了,而是称之为省府贡院。
贡院这个称呼的由来,还带有一些寓意,解读为是向皇上贡献人才的地方,这就好比恭送给帝王的东西一样,要称之为是贡品。
嗯,人和东西都是贡的一种。
乡试,共分为是三场,每一场连考三天,吃喝拉撒睡都要在里面。每考完一场,中间会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乡试不是淘汰制,考核的是三场的综合成绩。还有就是乡试正榜不需要自己看榜,只放副榜。
到了出结果的那天,但凡是中了正榜的人,都会有报喜差亲自上门报喜,等着就行了。
至于那些没有得到报喜的考生,就可以去察看之后放出的副榜了,如果再连副榜都是无名的话,就可以提前去准备下一科了。
此外,乡试是需要考生自备食物的。
这并不是说府衙小气,舍不得花钱,而是另有原因。
据传,在前几科时,曾出现过诡异的投毒事件,还毒死了不少的好学子,造成了人才上的巨大损失,后经朝廷考量决定,把乡试改为是考生自带食物。
是呀,自己总不能去毒自己?
于是,齐誉就和戚景来到了坊市,采买食品。
各大商贩都提前做好了准备,食物也是五花八门。
按照戚景的想法,很想带着几只肥鸡进入考场,这样一来,在里面就有肉吃了。
齐誉暗道:你怎么不再提一壶酒呢?
肥鸡是不可能的了,万一惹毛了核验官,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煎饼、薄饼之类的还比较合适,久放不坏,于是二人就买了一些。
回到会所后,二人就投入到了临抱佛脚的冲刺阶段。
齐誉更是加强记忆,使劲地背诵,恨不得多分出另一个我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临阵磨枪了几天。
在这期间,齐誉并没有在会所内发现殷俊的身影,估计这厮是去投客栈了。
也是,人家不差钱,怎么会挤到这种地方来呢?
算算时间,明天就是乡试的开考日了。
戚景很惋惜地说:“由于最近没有回老家,所以手里头也没有那种药了,这次考试的污秽之气,只能靠自己扛过去了。”
齐誉的嘴角抽了抽,似有所想……
次日一早,所有的人都早早起床。
和以往不同,今天再没有人寒暄和打招呼了,他们各自收拾着自己的考篮,检查着自己的浮票。
时间到,开拔!
考生们全都神色凝重,展示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大气概。
悲壮而又凛然。
看哪!
蓝天上,一行由征雁排成的人字队形,悠悠然地朝着南方飞去了。
再看!
地面上,一条由秀才排成的一字队形,全都地凝望着贡院的龙门。
咣!
一声锣响,开始进场了!
常规流程操作,首先是核对浮票,验明正身。
每到这个环节,总会有几个倒霉蛋会被叉出去的。
这不,就有一位因不慎被强盗打劫而揍成猪头脸的考子,因无法辨认出本来的面目,直接被‘婉拒’了。
还有一位更离谱的,他因昨晚吃坏了肚子,导致了拉稀脱水,面容枯瘦,也以难以识别为由被叉出去了。
一阵生无所恋的哀嚎声沿耳传来,所有人都感心中一凉,都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轮到齐誉了。
面对核验官故意找茬般的目光,齐誉是一脸的紧张。
那小吏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嗯,记得下次把身材匀称改成是体态丰盈,好,你走。”
说我胖?
咳咳,咱这叫体格健硕好不好?
唉,看来以后得少吃肉了。
有惊无险,过了。
接下来就是搜检环节了。
由于是考生们自带食物,所以考篮也就成了被检查的重点。
这时,倏然有一个人嚎啕大哭。
是的,又有一人被叉出去了。
“那个烧饼真不是我的,我在蠢,也不可能在这里面藏小书呀……”
但是,没有人听他解释。
很明显,这位仁兄是被人给算计了。
自出了这个案例之后,所有的考生全都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考篮。
此外,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被无声地拉开了,谁不怕遭遇不明的暗算呢?
齐誉更是直接把考篮抱在了怀里,别说让人碰了,看都不让他们看。
之所以这么严,也是有前科经验的。。
据说在之前的某科乡试时,居然有人想出了匪夷所思的作弊方法。
具体是,先找一堆大号的鸡蛋,然后再寻巧匠加工,先是以蘸了浓醋的竹尖笔在蛋壳上写下蝇头小书,然后再把鸡蛋温火煮至半熟,它就会变成一个内含乾坤的文章蛋。蛋的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一剥开蛋壳,就能隐约看到壳上的文字。
道听途说而已,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反正严查就是。
故,无论是任何食物,都要捏碎了检查。
齐誉老远就开始盯着了。
却见,那小吏探出了黑黝黝的脏手,将考生们的食物逐个捏碎,然后再用双手搓成粉末,见没有任何东西之后,才会把人放进去。
齐誉这次很有觉悟,不等小吏动手,自己就主动地把考篮里的食物给搓碎了。
小吏一愣,而后笑道:“多谢你体谅我们的辛苦,过去。”
“不客气……”
接下来就是脱衣、脱帽,直至脱光,来个全身大体检。
一条条白斩鸡似的秀才们,全都摆成了‘大’字形,不,应该说是‘太’字形,无条件地接受着检阅。
轮到齐誉了。
却见那负检的小吏蹲下身去,仰望着齐誉的传家宝,审视了一会儿才道:“嗯,没装东西,过去。”
汗,这里头也能藏小抄?
还好,还好,没碰上同好的人,否则,自己岂不是被调戏了?
齐誉挽好了头发,然后就走进了贡院的大门。
这时,又有小吏过来了。
“拿好了,每人两根蜡烛,留着晚上照明用,切记,小心火烛!”
“多谢多谢!”
这蜡烛是不要钱的,很有可能是乡试中唯一赠送的福利品了。
乡试是不用结保和担保的,所以也就没有唱保的环节。
能走到这一步的人,都已经证明过自己的能力了,不可能再是那种毫无所学而设法作弊的人了。况且,还有各地的知府核验把关,自然就无须再担保。
接下来就是抽签,并以此来决定考棚的编号,考生们在拿到了相应号码之后,就可以进入对应的考棚了。
这是临时抽号,不可能存在徇私舞弊。
齐誉抽到了一间最靠边的考棚,破破烂烂,避风不怎么好,感觉冷嗖嗖的。
棚内,一桌,一椅,一陋床,还有就是那个直到用时方不恨的恭桶了。
呜呼!
一想到这成千上万的恭桶一起发酵,齐誉就觉得鼻子发麻。
待所有的流程都走完之后,已经到了辰时。
考试即将开始。
突然,咣当一声!
贡院的大门关上了,然后就是铁链套门以及上锁的声音。
遂即,各考棚的小门也被关上,同样也是用铁链锁住。
是的,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试问你如何作弊?
起初时,齐誉还以为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和府试时差不多,现在来看,确实是大不同。你时间不到的话,想出也出不来。
是的,乡试不设摇铃交卷,无论你做得快还是慢,都是要到了点才能出来。
咣!
一声锣响,考试开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63章 突然生病
在座师们的共同监督下,考卷的封条被撕开了。
这是有规定的,只有在贡院的大门被锁住了之后,才能够拆开封条。在此之前,试卷必须是密封状态。
发卷了。
齐誉从棚窗里接过了试卷,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面上。
乡试的考卷和答卷是分开的,然后就是草稿纸。
按照规定,考卷是不能涂抹的,在考试完了之后还要统一收上去的,只有答卷才是书写用的。
先阅卷。
呵,一上来就是经义的题,至于截搭和帖经之类的默写题,却是一道题都没有了。
正如孟岚山说得那样,从乡试开始,主考背诵的阶段已经过去了,考得更多的是理解方面。
先看题目:八条目之悟。
八条目,即: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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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则经典出自于《大学》,并不陌生,是个书生都会背诵。
那么,这道题的意思又是什么呢?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让你写一篇读后感。
这种题目看起来不难,但实际上却不好写。
原因很简单,越是这种经典名句,就越难写出高论来,要想让考官们眼前一亮,实难做到!
幸好,在《登科荟萃》中就有对八条目的注解,并且还有几篇可以参考的范文,齐誉直接选择拿来主义,借鉴之后再略作修改,以为己用。
完美!
呵呵,即使拿不到高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凭感觉上来说,这道题应该是可以过的,没多大问题。
然后再看下一题,考的是:诏诰表。
从类别上来说,这三种属于是文体形式,同时也是适用于各种场合的官方文章。
就拿‘诏’来说,万一你日后飞黄腾达了,有幸成为翰林院的待诏学士,那么就有机会为皇上拟写诏书,不会写诏怎么能行?
至于诰和表,同样也是文体形式,分别是用于表彰和上贺用的。
科举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当官吗?
既是当官,不会写公文怎么可以呢?
而诏诰表就是最基本的文笔技能,你不仅要会,而且还要非常精通。
这种题目并不算难,只是比较注重格式而已。
至于技巧方面,《登科荟萃》中也有提及,就是尽量地采用华丽的辞藻,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拿到高评。
说白了,就是拽文。
拽文是本事,但是要是太过了,就不好说。
比如说在上一科时,就出现了这么一位奇葩的考生。那人文笔有限,作不出佳文来,他想出了一个很另类的办法,用冷僻字堆积出了一篇‘表’书。
事后,众考官们无不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一半的字来。不得已,他们只得搬出了《说文解字》,在一一对照之后,才算明白了基本的意思,结果发现,那却是一通狗屁文章。
于是,他没过。
此外,他还因为耍心眼浪费了座师的时间,被列入黑名单,以后不准再考!
言归正传。
剩下的几道题,依旧是主考理解方面,也就是所谓的重经义而轻诗赋。
不难看出,相比之前的考试,试题方面已经明显提升了规格,也越来越接近做官时的实用了。
这三天,齐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可谓是筋疲力尽,尤其是那张狭小的陋床,躺在上面连腿都伸不开,感觉窝憋的很。
还有就是那破烂的考棚,挡风效果不佳,整个晚上都是冷嗖嗖的,全身都没有一点热乎气。
不过还好,这一场发挥正常,或者说还算不错。
……
考试结束!
出场后的考子们全都蔫儿,无不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回了住所,澡也不洗,躺在床上直接就睡。
实在是太疲倦了。
也幸好有这么一天的休息时间,如果是三场连考,在里面一蜗可就是九天,谁能撑下来?
刚睡到中午,齐誉就警醒了。
现在还不是酣睡的时候,还有很重要事情要做呢!
明天就要考第二场了,后续的食物还没补充呢!
赶紧的!
齐誉爬下床来,叫醒了戚景,然后一同去坊市里采买食品。
当然,也要趁机大吃大喝一番,顺便补补身体,已经是三天不知油味了。
敞开肚皮吃。
戚景叫了三只肥鸡,自己吃两只,齐誉吃一只,
店家才端上来,二人就食指大动了,哪里还讲究读书人的斯文,直接张口就咬。
吃鸡的同时,两人还交流了一下各自的考试状况。
相比齐誉的信心十足,戚景的态度就显得有些不济了。
呵呵,这厮哪次不是这样?
每每都说自己发挥的一般,结果次次却都是榜上有名,自己已经习惯了。
二人在吃饱喝足了之后便返回到住所,然后洗漱一番,睡个回笼觉。
现在是不适合再熬夜苦读的,养精蓄锐才是正解。
次日三更才过,秀才们就挥别了梦里的周公,全都带着疲惫爬下床来。
洗漱,用凉水猛然一激,就打起精神来了。
然后就是各自检查自己的考篮以及浮票,都无误后就开拔了。
到了贡院时,又是老一套,核验考引,搜身检查,然后再次进入自己对应的考棚,
呜呼!
恭桶内的排泄物没人倾倒,发酵了……
齐誉摸了摸鼻子,心里自我安慰着:我莫得嗅觉,我不知其臭,况且这还是我自己的……
咣当!
贡院的大门被关上了,留下了一声沉闷的回音。
乡试第二场,开始!
发卷了。
先阅卷。
首先是时文,题目是以‘以天下为己任’作文。
这道试题很容易理解,中心思想也很明确,那就是抒发家国情怀,以小民之心去胸怀天下大事。
《登科荟萃》中就有关于这一类型题目的总结和指引,技巧就是多用赞美之辞,多用感叹的语气,最后一定要是借古喻今歌功颂德,把这马屁诗给拍圆滑了。
一直以来,作诗都是自己的弱项,像这种题目不求拿高评,只要不拖后腿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几道‘盈不足’的算术题,这些个方程组对于齐誉这个前世的理科男来说,属于是洒洒水啦!
……
谁知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天气竟然突变!
凛冽的西北风肆虐地袭来,吹得考棚四下的窟窿眼呜呜作响,在静谧的夜晚甚是刺耳,就跟那聊斋似的。
齐誉所处的考棚位于整个考场的最边上,不仅迎风,而且漏风严重。
好冷啊!
齐誉蜷缩在陋床上,冻得瑟瑟发抖,感觉体内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就这样挨过了一个晚上。
次日一早,隔壁的出恭声就吵醒了还在嗜睡中的齐誉。
哦,天亮了呀!
才一下床,忽感一阵眩晕,还差点摔倒。
齐誉摸了摸额头,似乎有些发烧,鼻涕也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坏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真是个大麻烦!
身边无医无药,怎么办?
弃考?
那绝对不会!
都走到这一步了,硬撑也要撑过去,即使被累趴下了,也要倒在考场上!
从开考到现在,自己的答题都算不错,只要后面的一场不出意外,就有过半的几率能过。如果错失了这个好时机,以后再想碰上可就难了。
要知道,就如大名的唐伯虎,柳永,龚自珍,蒲松龄,金圣叹,也都折戟于科举的考场上。
这些大儒,缺了些时运。
有些时候,除了自身的所学之外,时运的好坏也同样重要。一旦错失,或许就是再回首已百年身了。
中举是质的飞跃,不能留下一点遗憾,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有了这个信念做支撑,齐誉才强打起精神来。
记得在后世时,常有医嘱说,感冒了要多喝水,发发汗,目前没有药物,也只能多喝水了。
不过还好,所有的试题都已经分析完了,草稿也列好了,今天只剩下誊抄了。
即使如此,也要小心翼翼,手一抖可就变成污卷了。
寒风一个劲的吹,鼻涕一个劲的流,现在的齐誉确实很风流。
咣!
一声锣响。
第二场考试终于结束了。
在走出考场时,齐誉觉得全身都是轻飘飘的,额头上也流出了虚汗。
戚景见他脸色煞白,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
“少丞,你莫不是病了?”
“嗯,好像是染了风寒。唉,明天还有一场,我……”
“呃……”
戚景闻言愕住了,不敢再接话。
什么安慰的话都可以说,唯独牵扯到前程的事不能说,建议也不行。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你好好治病,不要多想。”
说罢,戚景就把齐誉随手一搭,很轻松地放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后朝着医馆而去。
到了医馆才发现,染上风寒的人还真不少。
流感?
或许是!
齐誉属于是后来者,按道理是要排队的,结果却是最先看病。
这时,就有人不乐意了,你怎么可以插队呢?
戚景很坦然地解释说:“我们是最后一位,但是,我们加了钱,所以就靠前了。”
众人恍然,也纷纷效仿起来。
经诊断,齐誉只是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病。按照郎中的话来说,连吃上三天的药就可以痊愈了。
可是,明天还要考试呢?哪来的三天?
那就先吃上一帖,加大点药剂量,使劲顶一顶!
在银子的激励下,那郎中很有医德,连忙让药童煎好了药。
而齐誉在喝下了之后,也被戚景扶着返回了会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64章 带病考试
这一帖发汗解表的药果然猛烈。
当天晚上,齐誉汗流浃背,连睡觉的被窝都被湿透了,整个晚上,他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感觉就像是梦游一样。此外,嗓子也疼得厉害,如同火燎。
真是一种煎熬……
三更刚过,学子们就早早地起床了,四下都是洗漱声和小解声,还有收拾考篮的窸窣声。
齐誉被吵醒了,睁开眼睛醒了醒神,感觉全身都是酸痛的,不仅嘴唇干裂的蜕皮,嘴角还起了几个燎泡。
少倾,戚景跑过来了,道:“少丞,你感觉怎么样了?要不然就……”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齐誉便决然道:“不!坚持就是胜利,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轻言放弃,这一场,我必须要考!”
“嗯……”
戚景虽然有些担心,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前程的事,谁都不能妄言!
秀才大军开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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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一路上,齐誉都是晕晕乎乎的,还是被戚景扶着走进了龙门。
直到贡院大门关闭的那一声闷响传来,齐誉才感觉有点清醒了。
是啊,要考试了,打起精神来!
真不行,就扭一下自己的大腿,虽比不了古人的锥刺股,但也能起到些提神作用。
发卷了。
先阅卷。
喔……科举的重头戏来了:
策论!
题目是《论重开海禁之利弊大小》。
这道题的含金量可就大了!
这不仅要求学子们通晓历史,还要能剖析出海贸的利弊,这种知识,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现在可不比后世,能够通过各种渠道来获知世界的变化和信息。像后世的人,即使不甚了解,最起码也能知道别的国家的版图,位于何方,富庶与否。
可当下这些考生大多都是秀才出身,别说是走出国门了,就连毗邻的国家都不了解,又谈何懂得与西洋诸国之间的海贸呢?
这道题虽然不带坑,但却很难。
齐誉看了一眼,也被惊呆了……
这种题,《登科荟萃》中可没有涉猎呀!
怎么答?
先不要着急,静下心来仔细思考。
在历史上,每个朝代的海贸状况都不一样,最好还是从当下进行分析。
自大奉朝建国以来,一直都是秉承着略为开放的姿态,与西洋诸国之间的贸易也相当活跃。这其中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百姓们不仅买到了更好的商品,国库也因此变得充盈起来。
从民生和税收的层面来看,重开海禁是利大于弊。
然而近些年来,由于倭寇的猖獗,水师又征剿受挫,迫不得已,先帝只得颁布了一些临时的海禁令,以保暂时安定。海禁的时间也有长有短,或一两月,或半年,开开禁禁地已经很多次了。
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在封闭了港口码头之后,倭寇登陆的次数率明显减少。
从国防和安定层面来看,重开海禁是弊大于利。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开好呢?还是禁好呢?
无论你选择哪种论点,都必须要有足够的论证和论据作为支撑。
难就难在了这里……坐井观天者又岂能知晓天外如何?
光靠寥寥几句的道听途说,实难策论啊!
不过,齐誉作为是穿越者,自然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世界观,对于闭关锁国也有着更为深入的认识,这也是难得的自身优势。
从后世的角度来看,毫无疑问,重开海禁是利大于弊!
就看自己是如何来论出道道了。
齐誉先从国与国之间的文化交流开始论起,然后再延伸到经贸领域以及国防领域,甚至还对于未来的战争和世界格局做出了自己的见解。
结论就是,必须开放交流,与时俱进,只有这样才能国富民强!其中的好处,可不仅单是税收方面的,此外还有更为深远的政治意义。
一旦闭关锁国,固步自封,到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还要被动挨打!
再说就是海禁了,贸易也不可能被完全阻断,走私现象绝对会急剧攀升。
至于担心重开海禁影响安定,这个逻辑本来就有问题?
打不过倭寇,那是咱国家的水师不给力呀!要加强军事建设才是正解!难道关闭了国门,水师就变强大了?
这就好比,自家的儿子挨了揍,你不仅不去找人家理论,反而把自家的大门关了起来,这样就能解决问题?
换句话说,把海贸得来的税银投资到水师建设上,岂不是更好呢?
重开海禁,利大于弊!
齐誉先将这些论点一一罗列,然后就打起了草稿。
这种题目耗时费神,不能着急。
期间,齐誉不停地喝水滋润着嗓子,也不停地往返于恭桶之间……
半天过后,额头上的烧居然退了。
但是,发汗过后,身体却感觉更加的虚弱了。
这里不仅吃得差,还住得冷,如今再加上过度的使用脑力,岂能不疲?
坚持就是胜利!
咬着牙继续阅卷。
下一道题是杂文,题目是《谈不耻下问》。
这句至理名言妇孺皆知,并没有太大新意,中心思想也很明确,就是端正学习态度。
齐誉回忆了一下《登科荟萃》,记得曾有几篇是关于对‘学习’的注解,借鉴一二?
……
终于到了最后一题。
嗯?
娘希匹!
考得居然是檄文!
檄文,是指用于晓谕、征召、声讨等用的文书,极具批判性。
但是,自古以来就没有出现过科举中考试檄文的案例,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怎么就被自己给碰上了?
可以想象,此时考生们的心目中不仅是草泥马在奔腾了,估计就连问候某某某祖宗的心都有了!
谁出的题?
这都没预习过呀!
怎么答?
临场发挥?
也只得如此了。
先看题目:《讨拜帝教匪檄》。
声讨拜帝教?
难道说,皇帝是想要干点什么了?
扯远了……
齐誉忙拉回了思绪,继续认真审题。
既然要批判拜帝教,就要先了解他们的本质。
除了从官府的传单上了解到的信息之外,齐誉自己还另有心得。那就是,对于后世的天平天国运动的认识。
嗯,心中有数了。
对于拜帝教,不仅是国家,单就齐誉个人来说,也是恨之入骨!
他们焚我祖宅,殴我姐夫,害得娘子早产不孕。他们不仅杀害了小彤的亲生父母,还害死了二舅。
既是要骂,那不如痛快淋漓地骂上一顿!
至于怎么个骂法,齐誉已有腹稿。
犹记得,后世有一位名臣,他叫过曾国藩,他就曾写过一篇非常类似的声讨檄文……
抄点?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抄呢?
那叫借鉴!
曾国藩,这位老大人可不简单,他八岁时就开读四书五经,二十七岁就高中了进士,绝对的才高八斗。其武功方面的建树更是卓越,同时,他也是历史上极少数被追谥为‘文正’的朝廷重臣。
记忆里,他那篇声讨檄文写得是慷慨激昂,声色俱厉,自己虽不能全部背诵,但也能回忆出个大概来。
最最重要的是,那篇文章对于太平天国不尊孔子的言论进行了严厉的批判,这种论调很符合用在现下,有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气势!
于是,凝神聚气,悬笔而落,写道:
为传檄事:逆贼拜帝教称乱以来,于今有一年矣,荼毒生灵……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上帝之说……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
齐誉落笔有神,整篇檄文一气呵成,写得是跌宕起伏,波澜壮阔。
落笔之后,就直接瘫在了那里。
……
终于,贡院的锣声敲响了。
是的,乡试结束了。
有小吏走过来打开了门锁,然后就对卷纸封卷糊名。
“好了,你可以走了。”
“多谢。”
齐誉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贡院的大门,然后瘫坐在路边的一块青石上。
无独有偶,还有几位才一出来就栽倒了,似乎也病的不清。
……
“唉……”
叹息声此起彼伏。
大多数人都是愁眉紧锁,显然都是被重开海禁的策论题给难住了,此外还有那篇始料未及的声讨檄文。
霎然,却见殷俊昂首挺胸地走了过来,他神色如常,似乎发挥的很不错。
一瞥,见齐誉蹲在路边不动,便诧异道:“村夫,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齐誉闻声抬起头来,见是他,便道:“染了风寒而已。”随后,又问了一句:“白面首,你考得如何?”
殷俊嘴角一笑,道:“按照你的话来说,我这场属于是超发挥。”
切!看把你给嘚瑟的。
齐誉没心情和他斗嘴,轻轻一叹,道:“这一场,我却是即兴发挥,福祸难料呀!”
殷俊呶呶嘴,心道:这篇檄文来的这么突然,谁不是即兴发挥?
“来,我扶你起来!对了……咱先说好了,可不许再动手动脚的了?”
什么意思?
噢……知道了,呵呵,还记得挨揍的那事呢?
见他的素手伸了过来,齐誉扬手抓住,道:“你慢点拉,我现在头晕的厉害~~。”话音才落,就感觉双腿一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呃……
路经的考生见状全都是一愣:咦?两个大男人怎么搂在一起了?
断袖之癖?
他们看了看殷俊玉脂般的白脸后,全都露出了恍然之色。
尴尬~~~
就在这时,戚景也从考场里走出来了,第一眼就看见了双目紧闭的齐誉,心中头倏然一惊。
他也不废话,直接从殷俊怀里接过来齐誉,然后往肩上一扛,就大步流星地跑去了。
殷俊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居然泛起了些许的担忧。
咦?齐誉病倒了,自己不应试高兴才对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65章 身体痊愈
齐誉染病昏迷,被戚景急匆匆地送去了医馆。
郎中在诊断后,给出的结论是:风寒入侵,郁内化火,继而导致了虚火上浮,所以才扰乱了心窍的清明。
这……什么意思?
听不懂!
戚景搔头抓耳了一阵,道:“说人话!”
郎中看了看摔在手里的银子后,连忙意简言骇地解释说:“他的问题不大,吃两帖药应该就缓过来了。”
这回听明白了,预后良好!
之后便是,抓药,炮制,煎药,喂药。
果然,在吃了两帖汤药之后,齐誉还真就悠悠转醒了,不过他的精神依旧有点萎靡不振。
见他一脸憔悴,戚景叹道:“少丞,你清减了。”
“哦……是吗?”齐誉低头去看,果见自己的肚腩变平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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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居然瘦了。
科举还有减肥的效果?
不过仔细想想也恍然了,这一科连考三场,每场三天,在里面要足足待上九天时间,别说自己病了,即使是在健康状态下也难不保会掉膘,更何况还吃得那么差。
不过,总算坚持没有白费,一鼓作气把乡试考完了,至于成绩好坏如何,就交由座师们去评判。
想到此,齐誉下意识地合了合手,暗自祷告着:希望能碰上个和我八字和的座师来评卷,若是给我个差评,看我不问候汝等的老母,苍天作证,决不食言!
嗟呼!
古人都是很讲究天人感应的。
这次,好像真就应验了。
远在数里之外的贡院的某房间内,几位座师正紧张地审阅着试卷,主官杨恭林忽感鼻子一麻,直接仰天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阿嚏!”
唾沫星子乱飞……
杨恭林暗道:刚才忽感心头一凉,莫非谁在咒我?
哼!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个姓吴的!
杨恭林用小拇指掏了掏发痒的鼻孔,悻悻道:“诸位,你们在阅卷时帮我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上好的檄文,若是有,速拿我看。”
旁边的副考官闻言奇道:“大人,你为何对檄文有偏好呢?”
杨恭林轻轻一叹,略带怨气地说:“并不是我有此偏好,而是我心里不舒服!”
“呃……此话怎讲?”
“还不是让那个吴晚荣给闹心的?他仗着自己写了一篇狗屁檄文,得到了皇上的嘉许,你看他现在快得意地,都快要横着走了!”杨恭林忿忿道。
副考官一怔,忙附和道:“大人所言极是,吴晚荣这厮我早就看不惯他了,恃才放旷目中无人,好像咱们翰林院只有他是才子似的。”
“哼,他觊觎做待诏学士已久了,我……哼哼,绝不会如了他的愿!”
“大人的意思是……”副考官不敢揣度,忙问道。
“我承认,在文采上确实压不过他,但是,在这万千学子之中可能存在呀!如果能在试卷中寻到一篇上好的檄文,然后我再呈到圣阶之前,把他那篇给比下去,他还有什么可张扬的?”杨恭林呵呵道。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那厮的文采确实不凡,要想寻到好文章,难呀!”
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
副考官呵呵一笑,说道:“大人,还真有这么一篇!”
杨恭林眼睛一亮,喜道:“既如此,还不速速取来给我一阅?”
“是,请大人稍候!”
……
不多时,副考官就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弥封袋呈了上来。
才一看姓名,杨恭林就怔住了。
“齐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副考官连忙提醒:“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还记得《大奉疆域图》吗?”
疆域图?
哦……是彩绘画!
杨恭林一边回想着,一边自语般的说道:“有些印象,记得去年的万寿节时,曾有人将此图作为贺仪献给了先帝,先帝更是如获至宝,连连称赞说彩绘画真乃画中的极品。此外还说,在开年时的正旦大朝会上,一定将此图公开展出,以彰显我大奉王朝河山之壮丽,当时,百官一片哗然。唉……只是没曾想,还没等到过年,先帝就骤崩了。”
“大人所言不差。”
杨恭林又道:“后来,我听人说,那幅《大奉疆域图》的作者乃是一个书生,名号叫做兴言先生,真名就叫做齐誉,难不曾就是此人?”
副考官点点头,陪笑道:“大人明鉴!您还记不记得,去年时永川府逢了蝗灾,蓝山县知县为了赈灾,曾举办过一场彩绘画的采拍会,我听说,那些画上的落款也是兴言先生,由此可见,这个齐誉乃是蓝山县人氏,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应该就是此人了。”
杨恭林哦了一声,问道:“你刚才提到的好檄文,难道就是此人所写?”
副考官递上卷子,笑道:“大人何不看过了再说。”
杨恭林接过试卷,边看边评道:“嗯,此人对经义的理解还算不错……诏诰表嘛,也就中规中矩……呵呵,这首诗作的可就有点差强人意了……嗯?算学居然全对!……这篇杂文嘛,还行……这策论写得很好,有见地!有深度!……这篇檄文,咦?还真是不错!确实很精妙!”
副考官试探道:“大人觉得,这篇檄文比之吴晚荣的那篇如何?”
杨恭林道:“客观公正来说,这篇檄文确实比那厮的要高明许多!……好!速将此文誊抄一份,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直至圣案之上。如今正逢声讨拜帝教之际,若将檄文奉上,岂不是正中了吾皇的下怀?呵呵,吴晚荣呀吴晚荣,你还得意什么?看到了没?一个秀才的文采都能压过你。”
副考官见举荐得功,非常高兴,不禁问了句:“依大人看,此人的成绩该如何评判?”
杨恭林捋须一笑,对他附耳道:“虽说此人诗赋平庸,但其在策论方面确有见地,瑕不掩瑜,不如这样……”
而后,两位座师就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
……
至于最终的评判结果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就是时运?
或许是!
齐誉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从未踏入过京城半步,京城里却有着关于他的传说。
他更不会想到,自己还曾经有过一个超级粉丝——先帝。
言归正传。
这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之前袭来的寒流已经悄然退去了,天气也逐渐回暖。
齐誉的病也如同这天气一样,也变得痊愈了。
年轻就是本钱,那些上了岁数的人,可就没这么快的恢复速度了。
……
乡试之后,一般都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会‘放榜’,当然,这里放榜并不是指张贴正榜,而是指公布成绩。
但凡是中了正榜的人,都会有专门的报喜差登门捷报,并不需要自己去询,副榜除外。
在这期间,考子们所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了。
不过,他们并不会无聊,有着大把的排遣方式。
首先就是采买购物,好不容易来一趟省城,怎么能不带点礼品回去呢?东西贵?没关系,少买呀!呵呵,大凡有这种想法的人,一般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秀才。
至于年轻者,更喜欢参加一些所谓的文诗会,他们或三五人一群,或十多人一伙,把酒当歌人生几何,偶尔兴致来了,再作上几首的香艳诗,端得是风流倜傥,少慕少艾。
当然,也有心动不如行动者,夜晚时亮着红灯的那些个秦楼楚馆,就成了骚客们的温柔乡。据说还有些喜欢尝鲜的富家子,还去体验了一把鞑靼粉头的风情。
人不风流枉少年?
有些人是这样的,但有些人却是例外。
就比如说齐誉。
最起码,戚景是这样认为的。
两人没有外出,而是蜗在住处小酌怡情,过起了所谓的二人世界。
正喝着酒,殷俊突然寻过来了。
才一进门,他就捂着鼻子,一脸嫌弃道:“这什么味呀?这是人呆的地方吗?”
齐誉一听就不乐意了,挖苦道:“你个娇气鬼!这里的异味再大,能大得过考棚里的恭桶?”
不提那桶还好,这一提,三人全都深吸了一口大气,戚景手里的酒盅都差点脱手。
“喝!”
考棚之嗅,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齐誉看了看殷俊,奇道:“你所来何事?”
“想看看你死了没有!”
“……”
殷俊似乎不愿意在这里多呆,放下了手中的礼品后就直接告辞离去了,丝毫不理会背后齐誉的愕然。
什么情况?
这厮怎么了,居然给自己上门送礼?
莫非是贡院门口时的那一抱,让他起了做面首的心?
咳咳!
我可不好这口!
殷俊走后,二人继续小酌。
酒过三巡,齐誉笑着从行李中取出来一幅彩绘画,并赠给了戚景,而那幅画上的落款,也正是兴言先生。
曾记得,戚景不仅喜欢彩绘画,还是自己的粉丝。
那就赠!
至于这幅画是从何而来的?
齐誉慌称是在一个很偶然的巧合下侥幸得到的,其他并没有多说。戚景对自己是有大恩的人,赠一幅画就权当是报答之万一。
若不是孟岚山曾有叮嘱,让自己不要显山露水,此时还真想告诉他自己就是兴言先生。
很意外,戚景并没有追问,或许是因为信任。
不过,他大喜过望之下,还是外出买回来了三只肥鸡,算作答谢。
看着盘子里的鸡头,齐誉又不禁想起了女儿以及家人们。
在自己离家的这段日子里,她们过得好不好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66章 齐誉中举
八月之秋,丹桂飘香,也是硕果累累的收获季节。
对于考生们而言,尽皆盼望着收获,不过,他们想要的收获,却是功名的果实。
这天,终于到了‘放榜’日。
之前松快的气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地紧张。
就在昨晚,齐誉失眠了,他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硬是合不上眼。
也罢,既然睡不着,那就不睡了。
于是,便早早起床,洗漱,吃东西,然后就是去到会所的大厅里枯坐着等候消息了。
才一进门,齐誉就怔住了。
居然有这么多人和自己一样?他们也都睡不着?
大概是了,从他们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就获悉了答案。那黑眼圈,呵呵,像极了在府学时连夜攻读的殷俊。
虽然,大厅里人满为患,但却是鸦雀无声,考子们全都皱着眉头,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发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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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都在等待报喜差。
企盼殷殷,望眼欲穿。
至于被报喜对象有没有自己,那只有天知道了。
听老学究们说,中举的报喜仪式也是有讲究的,最为排场的自然要属第一名的解元了,省府会安排威风的仪仗队,沿途敲锣打鼓直至登门捷报。
至于其他的举人,就没有这份待遇了,而是只有一个报喜差,仪式上也只有一挂鞭炮而已。
除了仪仗之外,名次的称呼也有讲究。
第一名的案首叫做解元,然后就是第二名亚元,第三、四、五、为经魁,第六名为亚魁。剩下名次全都统一叫做举人,再无另类的称呼。
……
鸡啼声开始响起,金灿灿的阳光挥洒着大地。
紧张的一天开始了。
此时,除了会所的大门之外,各大客栈以及四大城门也都会同时打开,以为仪仗队以及报喜差开路。至于那些个家里头有暂住考子的百姓家,此时也会打开院门,万一运气好,还能讨个喜钱呢?
齐誉冲了一杯茶,边坐边等。
这时,戚景也走来了,他先是和齐誉点头致意,然后就随大流地安坐下来。
万簌俱寂!
很静。
很紧张。
齐誉也握紧了拳头,紧张得手心和脚心里全都是汗,呼吸声也越来越粗重了。
突然,大街上奔来了一匹骏马,再看,那马脖子上却套着大红绫罗。
是啊!报喜差来了!
呵呵,是我中了吗?
就在所有人都将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那匹骏马却在会所门口呼啸而过,转而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了。
噗通!
悬着的心骤然落了下来,似乎摔得很疼。
之后没多久,就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
有人中了!
可惜,不是我。
不过没关系,还早着呢。
乡试的报喜是从孙山开始捷报的,也就是倒着来,第一名的解元却是排在了最后。所以,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自我安慰,也包含齐誉在内。
不多时,又有一匹骏马擦门奔过,然后就是第二匹、第三匹……
嗒嗒嗒。
突然,大门前停下来了一匹高头大马。
然后,有报喜差跑进来,高声唱喏道:“捷报褚‘讳’金玉老爷高中举人第六十一名!”
紧接着,鞭炮之声响了起来……
出人意料,却是无人回应。
那报喜差一愣,又重新喊了一遍,结果,依旧还是无人应。
走错地方了吗?
不对呀,上面写的住址明明就是这里呀!
就报喜差感到困惑时,忽见一个鹤发老叟站起身来,他两手一拍,怪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中了!”说罢,他牙关一咬,就跌到在地。
就在众人一脸愕然的时候,那老叟居然又醒了过来,他爬起身来,迈开腿就朝门外飞奔,他一边跑一边笑,连头发都散开了,嘴里还喊着:“我中了?……哈哈,我终于中了!”
众考子全都黯然一叹,唉,又疯了一个。
可是,报喜差的到来是要封喜钱的,怎么办?
现在正主疯了,谁来掏这个钱呢?
碍于面子,会所的管事只得象征性地掏出了五百文小钱,嘴里还连连叹着晦气。
此情此景,让齐誉不禁想起了一位名叫范进的老兄。
唉……
科举之路,也是一部凄美的血泪史啊。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疯,有人闹……
感慨过后,还得继续干等。
不多时,又有几位喜差跑来捷报,也随之放了鞭炮。
不错,有人中了。
不过后面的这些就没有再疯的了,报喜差也很开心地得到了喜钱。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很慢,很慢。
日头也由红变炽,渐近晌午。
齐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也有些涣散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
莫非是我时运不济,这科落榜了?
一想到此,各种念头齐齐涌上心头,心里头更是噗通噗通地乱跳。
煎熬啊!
就在齐誉被熬得即将气馁时,忽有一匹骏马拉缰停下,喜差奔进来大声唱道:“捷报齐‘讳’誉老爷高中举人第六名——亚魁!”
铛!
齐誉的手腕猛然一颤,手中的茶杯倏然落地,并摔成了碎片;脑子里更是嗡的一声,思维陷入了混沌。
戚景的反应最快,他先是念叨了一句‘碎碎平安’,然后就跑来给齐誉捶背顺气。他曾听殷俊说过,少丞兄可是有过疯病史的,这一回,莫不要再旧病复发了!
“少丞醒来……少丞归来……”
“戚兄放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果然,齐誉的眼睛再次恢复了光彩,他灿烂地笑着,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两银子,然后塞到了喜差的手中,并道:“有劳您奔波至此,小小喜钱,还望笑纳。”
喜差接过了之后,忙陪笑着说:“齐老爷,您言重了,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齐老爷?
哦?是哦!
我现在已经是举人身了,自然是老爷的称呼呀。
……
报喜差走后,一旁在坐的考生们开始过来给齐誉道喜,嘴里头也是齐老爷这、齐老爷那,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但是,齐誉还是从他们的眼神深处,看出了浓烈的羡慕嫉妒恨。
他们口不称心?
无妨无妨,咱不计较。
齐誉依旧保持着笑容,一一答谢,一一还礼,呵呵,现在不就是图个热闹吗?
要知道,在人生的四大喜中,最大的莫过于科举高中了,现在不乐什么时候乐?
又过了一会儿,大街上突然走过一队仪仗,他们沿途敲锣打鼓,非常热闹。
啊!
第一名的解元产生了!
后面,就没有了!
随后,一阵阵唉声叹气此起彼伏。
没等到报喜的这些人,只能去察看副榜了,这其中就包含了戚景。
至于正榜,以后也会张贴出来,由于失去了悬念,谁去看呢?
齐誉安慰戚景说:“戚兄,你先不要沮丧,副榜还没有公布呢,你还是有机会的。”
“感觉有点悬……”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又有衙役跑来,找上了齐誉。
“齐老爷,这是您的举人服,还请收下。明日上午,巡抚陆大人大摆鹿鸣宴,还请您着此正装亲至。时间是,巳时恭迎,午时开宴。”
齐誉接过,谢道:“多谢告知!”
鹿鸣宴,是地方主官宴请新科举人而摆下的宴席,以此来彰显地方官的爱才重教之心。当然,对于举人们而言,也要识大体懂大义地感谢一下地方父母官的栽培之恩。
再看这身举人服,黑色大帽,圆领青袍及右衽,大袖翩翩,秉承了一些汉服的特点。嗯,还好,虽然算不上华丽,也是身份上的象征呀!
……
中午饭的时间到了。
这一次是齐誉做东,宴请戚景吃饭。
不过,这顿饭吃得很简单,因为,过会儿还要陪着戚景去察看副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67章 捉去洞房
饭后,齐誉陪同着戚景一起去看副榜。
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穿梭,就如同是赶大集一样。
由于看榜的人数巨多,副榜分在了八个地方张榜,以此来分散拥挤的人群。
此外,四下还有衙役维持秩序,以防止群体性的事件发生。别的不说,这上万人挤到一块,一旦发生了踩踏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虽说有八处地方张榜,但每个榜下依旧是人山人海。
人多,拥挤!
嗯?钻进不去?
好办!
急切欲知结果的戚景很不耐烦了,他一手拎起齐誉,另一手拨开了人群,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嗯?
居然没有一个人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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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谁又敢有意见呢?
他们都还陪了个笑脸呢……
嗯,都是聪明人!
站定后,戚景先是把齐誉给竖了起来,然后看榜。
二人商量着,一个人从案首处往下看,而另一人从孙山处往上看。
孙山,即榜尾,也就是俗称的倒数第一名。
既定!
呵,这一回很效率!
是的,仅仅过了一息时间,齐誉便反应道:“戚兄,恭喜你高中了!不过,却是处在了孙山处。”
“哦?是吗?”戚景顺眼去看,果见如此,然后就哈哈大笑道:“好极!好极!我贤郎不在孙山外,榜上有名就知足!虽然是副榜,但同样也是举人呀!”
这话说得没错,副榜也是举人,绝不是秀才可以比拟的。
至于正榜高中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么,正榜举人和副榜举人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的,不仅有区别,而且还很大!
简单一点说,就是两者的前程很不同。
就正榜举人来说,其出路有两条可选。第一条是继续苦读,然后京城赶考,参加由礼部组织的会试,继而博取贡士的功名。第二条路就比较平淡了,那就是轮候着等个官做,赚钱养家糊口。
是的,到了举人就可以做官了,不过,这都是些芝麻绿豆的没品小官,若想做大官,还得要继续往上考。
副榜举人的出路也有两条,第一条路同样也是继续苦读,下一科时卷土重来,应考正榜举人,继续自己的科举之路。而第二条路呢,就是去府学或者书苑谋个教谕之类的文职,或到衙门谋个典吏来做,也能混口饭吃。
也就是说,混得再差,也是个公务员了。
举人,就像是科举路上的一个岔路口,不同的路决定对应着不同的未来,需要做出抉择。
“少丞兄,你对未来是什么计划?”
“我还是选择继续往上考,绝不会就此中止。”齐誉回答地很坚决,而后,又反问了一句:“你呢?”
戚景显得有些茫然,摇头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过段时间再说。”
也是,他是副榜的孙山,能力方面已经出现了不济,若想再进一步,还真需要沉淀一番。
不过,距离下一科还有三年,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又过一会儿,看榜的人潮开始散去??,簇拥也渐缓了,耳边的呜呼哀哉的声也清净了许多。
二人见日头西斜,便准备返回住所。
蓦地,由远及近地走来了一小队人马,他们全都是劲装结束,看起来有点像传说中的侠客。能看得出来,这些都是精通武艺的人。
待近了些,齐誉才看清楚,为首的乃然是一位模样俊俏的青衣少女,她背负长剑,英姿飒爽,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不好惹的样子。
一丈青?
齐誉一怔:这绝对是个带刺的玫瑰。
于是,便下意识地往边上靠了靠,尽量避开。
奇怪的是,自己往哪走,那女子就跟到哪儿。
被粘上了?
不对!
细看,那女子的眼睛并非是对着自己,而是戚景。
莫非……这是想找老戚的麻烦?
啧啧~~
齐誉顿时笑了,戚景是什么人?那可是李逵和钟馗的综合体,想去惹他,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但是,回头的一幕却颠覆了齐誉的认知。
却见,此时的戚景满是惊骇,脸上只有陪笑,原本魁梧的虎背熊腰弯得就跟个大虾似的,哪里还有半点威风?
怪哉!
即使老鼠见了猫也不至于这样惧怕?莫非……眼前的这位乃是一头母老虎?
是了,是了,能让戚景一见面就怂成这样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此时,那少女俏皮一笑,对戚景温和说道:“你是主动跟我走呢?还是想让我绑着你走呢?”
听口气,他们认识?
齐誉感觉有点懵。
再看戚景,他却是耷拉着脑袋,讪讪说:“我还是……跟你走,不过咱先说好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少女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打你了。对了,再过一段时间,我伯父就要南下抗倭,你随我一起去。”
“南下抗倭?你让我去打仗?不,不,我只想当文官,不想当武将,你还是放过我……”戚景大骇之下,撒丫子就跑。
“想跑?哼!你们几个,给我抓住他!”
“是!”
“呜呜~~”
仅仅几息工夫,戚景就被几个汉子利索地摁在了地上,不仅绑住了手脚,还塞住了嘴巴。
令齐誉感到奇怪的是,在整个过程当中,戚景只顾躲闪,却不出手还击。
因为惧怕吗?
齐誉连忙走上前去,对少女道:“这位小姐,不知戚兄哪里得罪了您,还请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他。”
少女转过头来,打量了他一番,奇道:“你是谁?”
“我叫齐誉,是戚景的朋友。”
“嗯?不认识!”少女瞬间失去了兴趣,又甩出一句:“一边凉快去,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嗯?
夫妻之间?
哦……好像有点明白了,莫非这位就是戚景未婚妻?
应该是了!
没想到,他家这河东狮还长得挺俊俏的。
戚兄有福了……
不过她的话也说得没错,他俩之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于如何相处,确实轮不到自己插言。
少女撇开了齐誉,对戚景咯咯一笑:“你现已经举人了,和我也算门当户对了,这样,今天我就娶你过门,等咱们的喜事一完,我就带你南下杀贼。”
戚景眼睛绝望,嘴里呜呜哼着,额头青筋暴露,尽是汗水。
随后,少女扬手一鞭,便率队离去了。
至于趴在马背上的戚景,也和齐誉做了个目送般的挥别。
而跑来维持秩序的衙役们,当知道是榜下捉婿这种趣事时,不仅没有干涉,而且还饶有兴致地当起了旁观者。
这小姐真霸气!
大约,传说中的大登科后小登科,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这女子到底是谁呢?
齐誉左后打听,结果却发现无人认识,就连收了小意思衙役们也表示不知。
算了,这事以后再说。
齐誉不禁暗叹着:这女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凶悍。啧啧……还是娘子好,既温柔,又体贴,没有一点的暴力倾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68章 鹿鸣之歌
次日又是一个大晴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这天,齐誉起了个早,利索地洗漱,然后换上了举人装,再把大红花往胸前一绕,一个春风得意的新科举人就跃然出来了。
是的,今天是巡抚大人大摆鹿鸣宴的日子,可万万不能迟到。
听闻说,巡抚大人名叫陆博轩,原是两榜进士出身,入仕后他勤于政事,终于熬到了巡抚的高位。
齐誉按着邀贴的指引,没多久就寻到了宴席的举办地。
然后就有衙役跑过来接待,将其引到一处大厅之中。
人还不少。
是的,已经有不少举人早早先到了,他们彼此寒暄着,交际着,攀谈着;大家都属同科,认识一下没有坏处,是很有价值的人脉关系。
从这些人的年龄结构上来看,大多都是些知天命的人,而立之年的人都不多。
此外,衙役还告诉齐誉,这一科共高中举人一百八十名,其中,正榜八十名,副榜一百名。
确实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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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以往,已经算是超高的录取比例了!
恩科果然不同。
齐誉寻了个犄角处坐了下来,并随手抓起桌上的葵花籽嗑着吃,又不要钱,为什么不吃?
随意一瞥,却见老舍友殷俊正和别人结识着,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
格老子滴,他也中了?
犹记得,他在走出贡院大门时,称自己是超发挥,现在来看,十有八九应该是了。
……
不多时,巡抚大人陆博轩就携着布政使以及按察使等人迈着八字步走出来了。
“诸位高才,老夫有礼了……”
“大人言重了……”
“……”
举人们欢声如雷,争相溜须拍马,边赞变恭迎。
寒暄了几句后,陆博轩才道:“诸位高才请按照各自的名次入座。”
众举人应道:“是!”
齐誉这才发现,大厅内的座次早已排好,还在桌面上放了识别用的标签牌。
自主桌处往下数,依次是解元、亚元、三名魁星,亚魁……
而后,众人谢座、落座。
齐誉是第六名亚魁,座位上比较靠前,坐下后不由得朝前几名处瞄了瞄……
先从解元开始看,那人是个年入花甲的老叟,自己不认识。
再往后看,嗯?之后的竟然是殷俊!
他……得了第二名的亚元?
完了,完了,这下可乱了辈了,谁是大爷?
这时,殷俊也看到了第六名处的齐誉,他先是一怔,然后就爽朗地笑了。
小样!
看把你给得意的!
可以想象,此时殷俊心里的想法一定很恶心!
齐誉:唉,本是很开心的一天,却被一只绿头苍蝇给恶心了。
殷俊见他的吃瘪状就更得意了,那嘴巴噘得,都可以挂住一个油瓶。
??
齐誉眼睛一瞪,用眼神凶道:我呸!
殷俊鼻孔朝天一笑,用眼神回道:我才是大爷!
这是一场没有声音的‘战争’,二人都打着哑语,隔空交流着。
殷俊琢磨了一下,计上心来,忙寻了纸笔,用蝇头小楷写了一张纸条,待墨干后揉成一团,再借用同科之手人传人,最终传递到了齐誉的手里。
小纸条?
齐誉打开一看,却见:村夫,谁的座次靠前,谁就是大爷,明白了吗?
你个白面首!
小人得志!
随后,二人又隔空互瞪了几眼,相看两相厌。最后,他们各自扭过头去,谁也不理谁了。
这一回,齐誉是完全处在了下风。
没办法,座次摆在那呢……
忽然,陆巡抚对殷俊说道:“请亚元的这位殷公子和亚魁的齐公子换换座次。”
什么?
殷俊的笑容瞬间裂屏,满脸的不可思议。
刚才自己还说,谁的座次靠前谁就是大爷,现在怎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换?还是不换?
“大人,这似乎有点不妥?”殷俊鼓起勇气,问道。
“嗯?”陆博轩眉头一蹙,不悦道:“有什么不妥的?休再问,速速换来。”
“是!”
殷俊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然后拉着一张晚娘脸走了过去。
“我说,大人让我们换换位。”
“唉,看来我想不当长辈都不行呀!”
“你……什么意思?”
“你懂得!”
……
其实齐誉也很诧异,为什么陆巡抚会这么安排呢?
众举人也都是一脸愕然,不由得对这位保持低调的亚魁高看了一眼!
至于为何换位,却是无人敢问。
是呀,巡抚大人的钧旨,谁敢公然质疑?
有疑问也得咽到肚子里去!
却见,齐誉喜笑吟吟,很坦然地坐在了亚元的位置,很是春风得意。
而殷俊则是耷拉着脑袋,兴致索然。
坐定后,齐誉也学着殷俊一样,也传过去一张纸条,上书:坐此座的为真大爷也!
殷俊的脸色变紫了……
一阵鞭炮声响,鹿鸣宴开始了。
宴席由巡抚陆大人亲自主持,出席宴席的还有:二把手,三把手,以及省府各房的经承们,等。
而后,宴席进入第一部分,朗诵——《鹿鸣》之歌。
“呦呦鹿呜,食野之苹……呦呦鹿鸣,食野之嵩……”,这首出自于《诗经小雅》的诗歌,所有人都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现在诵来,却是另一番的全新体验。
诵完了诗,宴席就进入了第二部分,跳魁星舞。
跳舞?
齐誉这才想起,蹈舞礼乃是礼仪的一部分,不可缺少。
《隋书》中就曾有记载:皇帝举酒,上下舞蹈,三称万岁。如果你不跳舞,那就是失礼了。
齐誉的嘴角抽了抽,看了看这一大群‘老夫们’,不由得想起了后世广场舞的那些老大爷们。
不会跳怎么办?
那就扭!
跳舞开始了……
巡抚大人一跳当先,翩翩起舞,是整个礼仪的领舞人。
而后,举人们也纷纷效仿起来,又蹦又跳。还有一位腿脚不太好使的光头叟,也在衙役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蹦跶着。
齐誉哼哼唧唧,肚皮晃来晃去,跟着滥竽充数。一瞥,却见殷俊跳得很陶醉,完全沉浸其中,姿势妩媚翩跹,很像是……
咳咳,不要胡思乱想,专心跳舞。
终于,礼毕!
然后就是宴席的第三部分——鹿鸣宴诗。
作诗?
这就有点难了,齐誉苦思冥想,终于随大流的作出了一首打油诗,并不出彩。
不过,也确有才华者,他们出口成章,七步成诗,尤其是他们端着酒杯缓缓踱步时,颇有太白遗风。
在这个环节之中,最为出彩的要当属殷俊,他不仅成诗快,还作出了一首藏头的七绝,令人拍案叫绝。
殷俊瞥过来:我厉害?
齐誉指了指座位,瞪回去:大爷在此!
……
折腾了很久,也饿了,终于等到开饭时间。
上菜!
桌子上摆满了好酒好菜,名副其实的山珍海味,这一回,省府没有抠门敷衍,确有诚意。
齐誉暗道:唉,要是能带小彤来就好了,她最喜欢吃甜食了……
之后便是互相敬酒,彼此熟悉,齐誉的酒量不大,也就做做样子而已。
入未时不久,宴席散。
而后,众举人就怀着满足的虚荣心,几近爆棚地离席而去了。
齐誉看了看桌子上的剩菜:可惜不能打包。
才走出几步,忽听陆巡抚道:“齐誉,你留下来!”
??有事?
“呃……是,大人。”
包含殷俊在内的所有举人都闻声转回头来,又都呆了片刻后,若有所思地离去了。
齐誉有点惶惶不安,之前,巡抚大人让自己和殷俊换了座位,现在又把自己给留了下来,莫非有什么缘故?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069章 私下密谈
在鹿鸣宴结束后,巡抚陆博轩又在另一个室内私会了齐誉。
厅的正中处悬挂着一幅大字,上书‘守牧一方,恪勤匪懈’,甚是醒目。
陆大人和蔼道:“坐。”
“谢大人。”
施礼毕,齐誉就寻了客席处坐下了半个屁股。
他脸色坦然,也不多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陆大人则是坐在了正座处,也很淡然。
随后,就有侍女恭敬地端茶上来,退去时轻轻掩上了房门。
室内很安静。
少顷,陆大人先道:“你是文竹兄的弟子?”
文竹?那不就是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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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先生以兄弟相称,显然关系上很熟络。
如此就近乎了。
齐誉暗自松了口气,道:“晚生不才,学问浅薄,怕是辱没了先生的好名声。”
这么回答,也算是默认了。
陆大人点点头,道:“你如今得中了举人,也算是才华横溢了,文竹兄教徒有方,令人钦佩!”
齐誉忙道:“晚生资质一般,能得举人实乃侥幸,不敢妄称才华。”
是呀,我是‘借鉴’到了大佬的文章,才拔下了这一城,这不就是侥幸吗?
这是实话!
不过,在有些时候,说实话不见得就有人信。
最起码陆大人就是这么认为的,他道:“你也不必自谦,我非常相信文竹兄的眼光。”
齐誉忙拱拱手,道:“大人高看了。”
……
寒暄了几句,齐誉便道:“大人在鹿鸣宴上安排我与同科换位,不知是何缘故?”
陆大人呵呵一笑,解释道:“也没什么,是因为我眼神不好,离得远了看不清楚,所以才安排你坐近一些。呵呵,第一次亲手见到故交的弟子,自然要好好认一下模样。”
近视眼?
原来如此。
还以为另有深意呢!
嗯,要是被殷俊知道了是这个缘由,岂不是要哭晕在茅房了?
陆博轩颔首道:“你礼仪谦恭,却不腐儒,是个好门生。我听说,你的文章很有见地,得到了贡院内座师们的一致好评。”
齐誉翻出一张受宠若惊的脸,心里却在分析和琢磨。
陆巡抚又道:“听座师们讲,你的策论很高明,针砭时弊,很有见地。而你的那篇檄文,写得更是文采飞扬,是难得的好文章。”
齐誉琢磨明白了,自己之所以得中亚元,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那篇檄文的加分。
呵呵~~
骂人的文章,居然拿了高评!
看来会骂也是一种本事呀!
正应了那句话,不带脏字的骂人才是高级黑。
齐誉心里乐开了花。
……
只可惜,他们二人还不知道那篇檄文目前已经上达了圣听,若是晓得,肯定又是另一番论调了。
齐誉心道:巡抚大人称和先生为故交,可见关系上确实不一般,算是可信的人。自打永川王薨逝之后,先生就杳无音信了,问问他?
于是,齐誉便起身施礼,道:“大人可知吾师去了哪里?”
“早就知道你会问这事!”陆巡抚一笑,大有深意地说:“文竹兄早已随着我朝的舰队,出使西洋去了。”
什么!下西洋了?
啧啧,难怪先生一直杳无音信,原来是去了海外呀!
可是,这又是为何呢?
不对劲!
齐誉怀着困惑,问道:“吾师乃是医者,不属于内外的执政官,朝廷怎么会派他出使外洋呢?”
陆巡抚捋须一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么说,出使外洋属于兴师动众,舰船上常有疾病发生,自然就要有医者跟随,而文竹兄乃是杏林圣手,有他坐镇于舰队之中,岂不美哉?”
嗯……似乎有理。
不对,还是不对劲。
齐誉又道:“先生现在还在丁忧守孝期,怎么会无端复职呢?”
“丁忧……这不都是皇上定的吗?如果国家需要你尽大义,割舍掉孝道有何不可?”陆巡抚先是打了句官腔,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道:“据老夫所知,太医院的大医因受一件密案的牵连,九成人都下了刑部的大牢,如此一来,不就无人可用了吗?而此时,文竹兄再度出山,时机也是刚刚好。”
哦,明白了。
是因为人手不足,所以朝廷才征召了他。
唉……
先生去了海外,这一来一回的,最起码也要两三年的时间,在这期间可是无缘再见尊荣呀。
至于太医们被什么秘案牵连,陆大人却也没多说,而齐誉自然也不能再问。
陆大人轻轻一叹,道:“文竹兄素来谨慎,对世事也看得透彻明白,他此去海外,或许也是有意为之。”
齐誉感觉自己是全部都听懂了,但又感觉却是一句都没听懂,有些云里雾里。
不过,连陆大人都是猜测,以自己的见识更不可能再揣度出什么了。
“多谢大人告知家师的近况,晚生感激不尽。”齐誉很诚恳地作了个揖。
“好说,不过我将你留下,却是另有原因。”
“大人请讲。”
陆巡抚正色道:“之前时,文竹兄曾对我说过,他因一时疏忽,在永川府办了一件不明智的事,而此事很有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他让我见到你时转告你,你若是遇到难事需要推卸责任,可以把缘由全都推到他身上。”
这席话的信心量有点繁多,先捋一捋。
先生的意思应该是说,自己很有可能会卷入到了一场麻烦之中。另外,自己遇到推卸责任时,就全推到他的身上。
可是,那又是个什么样的麻烦呢?
……
事情已交代完毕,陆巡抚就端了端茶杯。
齐誉又感谢了一番,就告辞出来了,之后便直接返回住所。
现在张榜已毕,所有考生都开始准备返家了。
收拾行李,结算住资,然后寻车。
齐誉归心似箭,更不会选择多呆,心急火燎地在车马牙行寻了车并谈好路费之后,就直接上路了。
才刚刚出了省府城门,就遇见了老熟人殷俊。
嗯~~~
这厮在此驻马不前,莫不是在等自己?
等自己干嘛?
倏然,一个凉飕飕并让人全身都起满鸡皮疙瘩的想法浮现在了脑海,他荡漾了?
老子可是正常男人!
我闪!
正想佯装无视而过,却听殷俊突然叫住了:“村夫,你莫走,我来问你,你什么时候认识了巡抚大人?”
哦……
原来是这事!
齐誉本想开骂,又想到这厮给自己送礼的事,呃……
拿人家的手短,算了,这次就不骂他了。
于是道:“你不要瞎猜,在此之前,我从未见到过巡抚大人,谈何认识?”
殷俊自然不信:“嗯?那你说说,为什么他会调换咱俩的座次?还有,散席之后又为何单单留下你?”
“这是秘密,无可奉告!”齐誉琢磨了琢磨,又道:“我说,你莫不是以为是我使坏,故意换位的?”
“难道不是?”
“你个死娘炮,没有胸襟也就罢了,怎么还胡乱揣度人心?”齐誉喷了几句,然后补充道:“我发誓,这事真不是我撺掇的。”
“真不是你?”
“你猪脑子呀?我区区一个举人,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嗯,是哦。
殷俊点着头,暗道:这厮出身寒门,确实没有这种可能。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殷俊摆摆手,示意作别,然后准备催车上路。
“白面首!”齐誉叫住了他。
“嗯?还有事?”
“嘿嘿,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我呸!你个死村夫!”
殷俊白脸又变紫了,重重哼了一声,选择速遁!
呵呵,急了?
算了,你走我也走。
回家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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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篇 第070章 柳荃教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在齐誉离家的这段日子里,家里的生活过得一直都很平静。
柳荃家里家外的忙活着,早晚送女儿上学散学。
是的,她很不放心小彤自己一个人来往学堂,万一碰上个偷孩子的怎么办?
至于周氏,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孙子身上,心无旁笃。天才破晓时,老太太就早早起床,给齐霄准备新鲜的羊奶,照顾地无微不至。
在这段时间内,婆媳俩倒是培养出了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给佛主磕头烧香。
是啊,家里的顶梁柱外出赶考去了,家人们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事了。
总体来说,家里的生活很平静,每天日出日落,平淡而又充实。
虽无大事发生,却有小事烦恼。
这不,私塾的彭先生就说了,小彤昨天旷课没有读书,听说,是偷人家的核桃去了。
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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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荃银牙紧咬,那个气呀,回到家就一把关上了房门,来了一场严厉的相夫教女。
“跪下!”
“娘亲……”
“跪下!”
小彤见娘亲厉色,怯怯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娘读得书少,却也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尤其是你作为女子,更要懂德操,知礼仪。你父乃是一个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靠着勤奋学习才走到了今天。他在外奔波考试,多么艰辛你知道吗?”
“再说你读书这事,他花了比别家多出两倍的束脩,为你寻了好先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盼你成才吗?唉……不料你却如此不争气,竟然不学好!”说罢,柳荃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小彤见母亲伤心,心里更自责了,泣道:“娘亲,以后我再也不会去偷了,再也不会了……”
柳荃见她知错认错,语气稍缓:“你若想吃核桃,娘亲可以给你买呀,你又何必去偷呢?”
小彤道:“我对核桃一点都不馋,偷了是想给爹爹吃。”
“嗯?你爹爹什么时候喜欢吃核桃了?”柳荃一怔,奇道。
小彤抬起头来,边泣边说:“彭先生说,吃鸡头是不能补脑子的,那还不如多吃点核桃管用。……所以,我就记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呀!
没想到女儿的此举,居然还是出自于一片孝心,柳荃闻言登时心软,轻声道:“起来……”
“嗯……”
小彤由于跪得太久了,双腿有些麻木,起身时下意识的用手撑住地面,却不敢发力,显得有些顾忌。
柳荃眼尖,一眼就注意到了,再细看,却见她的小手掌心红肿,还带有淤青。
这是……打伤!
谁干的?
柳荃一脸心疼,抱过了她,忙问道:“这手是怎么回事?快说!”
小彤咬着牙,却不喊疼,纠结了好一阵儿,才道:“嗯……是被彭先生用戒尺打的,他希望我引以为戒,莫再做偷窃的事……”
自家的孩子别人怎么可以打呢?
柳荃一听就恼了,道:“这什么先生呀?也忒狠心了?不行,不行,明天我要过去找他理论。”
小彤登时破涕为笑,有娘亲帮自己撑腰,先生一定给薄面的。
嘻嘻,再也不用挨打喽!
……
屋里的相夫教女无声无息,周氏没有注意,也没听到。
此时的她正挂着笑意挤着羊奶,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大孙子的尿呲的得有半丈远,看来小娃的身体是越来越健壮了。
齐霄是早产儿,先天禀赋不足,现在经过了后天的补养之后,终于和寻常孩子一样粗壮了。
咣咣咣……
街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热闹声,锣鼓喧天,还有围观群众的嗡嗡声。
莫非……谁家出了喜事了?
管他呢!
周氏不以为意地朝外睨了一眼,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哪有自家的孙子重要?
不看!
……
你不看,却偏有人要你看。
这不,周氏才刚一转身,大门就被扣响了。
“谁呀?”
“开门!开门呀!”
吱嘎一声,大门打开了。
周氏一愣,却见门外正站着两个衙差,他们俩一人打鼓,一人敲锣,腰中间还系着一条大红布。
这是什么阵仗?
“我说,你们是干什么的呀?是不是走错门了?”还没等人家开口说话,周氏便端出了送客的姿态。
一衙差抬头看了看门牌,忙陪笑道:“姑奶奶说笑了,小人怎么会走错门呢?”
姑奶奶寓有娘家人的意思,显得近乎。
没事瞎套什么近乎呀?
周氏有些不耐烦,道:“快点说,有啥事?我还等着喂孙子呢!”
那衙差一脸尴尬,不过他还是清了清嗓子,然后高声唱道:“捷报齐讳誉老爷高中乡试第六名亚魁!”
亚魁?
这是什么玩意儿?
没听过!
周氏茫然地摇着头,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么还唱起来了呢?”
呃……
衙差窘了个大红脸,只得躬身解释道:“姑奶奶,您家的儿子齐誉,高中了举人了!”
噢……这回听懂了。
什么?阿瞒中举了?
“哎呀,啧啧,真好,真好!”周氏拍着手,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然后说道:“我就说嘛,吃了那么多的一品状元鸡,不中才怪呢!”
吃鸡就能中举人?
包含衙差在内的所有围观乡邻都被这话给雷住了。
周氏摆摆手,道:“好了,这事我知道了,你们回!”
嗯?
两个衙差闻言耸了耸肩,一脸愕然。
这就完了?一点表示都没有?
气氛尴尬起来。
这时,柳荃牵着小彤走了出来,一瞥这阵仗,瞬间就恍然了。
嗯,一定是相公中了!
想来这是府城提前得到了邸报,衙差跑过来先报喜了!
相公,你真是太厉害了!
此刻的柳荃,觉得自己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是啊,夫君出人头地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开心的呢?
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之后,柳荃急忙取出来一些赏钱,塞给了那两个衙差。
“拿着。”
“多谢夫人赏赐!”
“……”
夫人?
柳荃一下子怔住了……
是哦,相公得了举人老爷,自己不就是夫人的称呼了吗?
周氏刚开始还嫌媳妇给的钱多,但是,当她听到那一声夫人之后,这才真正恍过神来!
是呀,现在的齐家已经是有身份的人家了!
她大喜过望之下,忙从怀里摸出来一撮小平钱,对着门外的人群就撒了出去。
“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俺家阿瞒当了举人老爷啦……”
“多谢姑奶奶赏赐,嗯,您再多撒点嘛。”
“姑奶奶?这句叫得好!那我再撒点!”
……
突然,周氏一怔:坏了,光顾着在这里高兴了,孙子还饿着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71章 另请高明
中举是件天大的喜事,待高兴劲头过了之后,柳荃就赶紧去了一趟坊肆,采买一些好的茶叶。
如今,相公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家里免不了会有尊客来访,至于婆婆贪便宜买的那些个差茶叶,怎好意思拿出来待客呢?
要换点好的才是嘛!
呵,果然是猜准了,茶叶也买对了。
从第二天开始,家里的客人就来往络绎不绝,好茶叶果然派上了用场。
来人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府衙的小吏,也有府学的教谕,训导,以及同窗等。甚至还有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跑过来认亲了。
当然,他们也不会空着手来,都是提着贺仪过来道贺的。
没办法,柳荃只得学着矜持的模样,以礼相待。
尤其是那个什么敛衽礼,自己都没学过,到底是手向左侧摁呢?还是向右侧摁呢?
算了,算了,就依葫芦画瓢,反正人家也不怪罪。
周氏却是静悄悄地跑进了储物房,看到堆得越来越多的礼品后,别提多高兴了。
她私下还告诉媳妇,谁家的礼物多,谁家的礼物少,谁家的礼物以次充好。
其实,柳荃早就用小本本给记着呢,怎么会乱呢?
这就是识字的好处。
……
对于官府而言,这是一场文教的盛事。
才不过两天时间,科举的邸报就飞快地传遍了整个永川府。
每个县区里也都是一片哗然。
用老百姓的话来说,现在的永川府真成了文曲星扎推了!
可不是!
这一科下来,永川府一共中了八个举人,这其中还有一个亚元和一个亚魁,真成了名副其实的人杰地灵,人才辈出之地。
有些老童生们就感叹了,像这种捷报,多少年都不曾有过了,称之为是盛况确不为过。
尤其是那个贫瘠偏僻的蓝山县,这次更是出了大名,听说那亚元和亚魁都是这里的人。
不对!
又有消息灵通者反驳了。
他们说,亚魁的齐老爷现在已经脱离了齐家宗族,改在是府城里安家置业了,所以,人家现在已经算不上是蓝山县的人了。
噢……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
这天,柳荃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估摸着相公也快回来了,于是就准备了一些鸡鸭食材,等他回来好补补身子。
必须的。
听那些老秀才们说,乡试是非常艰苦的,壮汉熬下来都会扒层皮,更何况是相公呢?
梆梆……
突然有人敲门。
莫非是他赶回来了?
柳荃赶紧扯下围裙,跑去开门。
却见,门外正站着两个男子,一老一少。
不是别人,正是齐家的老族长齐竹常和他的孙子齐元震。
咦?
他们怎么来了?
呵呵,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们俩刚想迈步进家,不料柳荃却先前一步,叉着腰站在了大门的中间处,一副不欢迎来人的模样。
咳咳!
齐竹常挺了挺胸,干咳了一声,端得还是原来的那副长者之风。
柳荃脸上无喜无忧,只是冷冷地说:“干嘛?”
这话好凉啊!
齐竹常听得脸色一僵,但还是挤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道:“我说侄孙媳妇呀……”
还没等他把话说话,柳荃便抢过了话茬,傲然道:“称呼错了,你应该呼我为——夫人!”
夫人?
让我一个长辈给你个妇人低头?
太尴尬了~~~
齐竹常人老成精,揣着明白装糊涂,依旧亲切地说:“呵呵,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生分呢?”
“一家人?”柳荃一听就笑了,“那你说说,我的家现在在哪儿呢?”
“……”
“大嫂,你怎么可以这样跟长辈说话呢?还懂不懂尊老?”齐元震露出了愠色。
柳荃却是脸色一拉,道:“你凶什么凶?在我家大门口还有你凶的份?你还有脸说尊老呢?尊什么老?我相公连祖坟都迁过来了,桃花村里还有‘老’吗?”
之后,又是一阵尴尬……
“大嫂,你总不能就让我们在这干站着?怎么着也要让杯茶喝呀?”
“哦?你想进屋?呵呵,我不欢迎!”
“我说侄孙媳妇……”
“叫我——夫人!”
……
不得已,齐竹常只得弯下腰来,呈恭敬态道:“夫人,请问你家阿瞒在家吗?”
“嗯?”柳荃又不高兴了,“阿瞒也你能叫的?你要叫他齐老爷!”
咳咳!这不乱辈了吗?
对此,柳荃一点都不嫌弃。
被叫老了?没关系嘛,相公不嫌我老就行了!
之后,又是一片安静。
“嗯……我说,齐老爷他现在在家吗?”
“老爷他外出去了,还没回来,你若有什么事,也可以和夫人我说!”
齐秋川的老脸红得像个茄子,纠结了一阵,还是作了个揖,道:“老头子我大老远地跑来,是有事相求。”
哦,作揖了?
呵呵~~
柳荃故意不避不让,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一揖。
“你有事相求?”
“是的,夫人。”
铛!
十文钱丢在了地上。
柳荃一笑,道:“也罢,既然你开了尊口,那我就尽尽仁义帮你一把,这些钱你也别嫌少,拿去花!”
这……
怎么感觉,像是打发叫花子似的?
这么一刺激,齐秋川的老脸就更红了,他强压着怒意,讪讪道:“夫人,我家有良田五十多亩,还没沦落到乞讨的地步!我这次来过来,主要是想让阿瞒给……哦,不,是想求齐老爷给写一页文书。”
文书?
柳荃大感好奇,不禁问道:“干什么用的文书?”
齐秋川道:“是用来庇护齐家族人用的文书,这对于齐老爷而言,只是拈笔即来的小事而已。”
庇护?
什么意思?
柳荃仔细琢磨了片刻就恍然了。
之前曾听相公说过,举人属于是功名身,在律法上是享有一些特权的,确切一点来说,一个举人可以庇护整个家族的人,并赦免四百亩田的赋税,此外还能免徭役。
莫非,他们是想着豁免粮税,故而过来相求了?
哼,真是一家小气鬼,连三十税一的国家皇粮都不舍得缴?
还想让相公庇护?
帮你才怪!
于是,柳荃呵呵一笑,道:“做人不能太小气了!在我还没过门的时候,婆婆和相公两人相依为命,他们孤儿寡母的都能缴得上粮税,难道你们家一群大老爷们还缴不上?”
齐秋川一怔,摇头道:“我来求的并不是赦免粮税,而是免除徭役!”
……
所谓的徭役,是指响应国家征召而从事的无偿劳动,包括力役、杂役、军役等。
一般来说,这种政令一般由朝廷的工部颁布,地方官员会依照户房的户籍簿来抽调男丁。最常见的徭役如:修筑堤坝,开路搭桥,建造城垣等
齐秋川又作了个揖,求道:“还请夫人照拂。”
柳荃却摇摇头,道:“国有国法,该服的徭役就要去服,你若不想服,不是可以花钱去赎的吗?”
是的,徭役是可以花钱来赎的。
无论到什么时候,钱都好使。
“这次服的可不是一般的徭役,是修长城!”
!!
修长城?
在所有的徭役中,这绝对是一个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工程,谁不惧怕?
修长城不仅辛苦,还会死人的。
最有名的莫过于是秦朝,始皇帝举国大征劳役,累得百姓尸殍遍野,据说在那长城的下面,堆得全都是死人的枯骨。
还有就是隋炀帝大业的三年至四年,在榆林以东修长城,先后两次调发男丁一百二十万,役死者过半。
对于这些惨事,连说书先生都倒背如流,谁人不知?
可是,这长城都上百年没有修过了,现在怎么突然征役了?”
莫非,是要打仗了?
齐秋川见她脸色凝重,以为是说动了,忙又哀求道:“修长城可不比开山修路,那可是会死人的,赎徭役更不是一般的贵,足以倾家荡产。”
哦?
是‘足以’啊!
那就是说,家里还有钱呀,舍不得掏?
呵呵~~
柳荃一笑,道:“俺家帮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
“你!”
齐秋川憋得一肚子火,却又不敢发作。是啊,现在人家得了势,欺又欺不得,骂又不敢骂,还能怎么办?
既然不帮,那就走!
于是,祖孙俩便灰溜溜地离去了。
才走出不到百丈,齐元震便怒道:“这个该死的妇人,实在可恶!哼,那场大火怎么不烧死她呢?”
齐秋川也咬咬牙,道:“你也好好参加科举,若是咱家哪天得了势,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
柳荃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扬眉吐气般地笑了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72章 回到家里
北风由凉转寒,地面也泛起了白霜。
是的,天冷了,今天恰逢立冬日。
齐誉迎着朝阳风尘仆仆地往家里赶,瞧啊,前面就是永川府城了。
呜呼!
我齐大郎又回来了!
这一趟乡试,是自己到目前为止,离家时间最久的一次。
仔细算算,单就来回的路程就要花上十多天的时间,若要加上考试时的九天以及放榜前时等待的半个月,这林林总总的相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个半月了。
时间真的很久了!
想家了。
上有慈母,下有婴幼,中间还有娇妻,能不挂念吗?
……
终于到家了。
齐誉先搬下了行李,又付过了车马费,然后就上前扣门。
吱嘎一声,门打开了!
却见,门外站着一个面色憔悴的书生,他风尘仆仆,发梢上还挂着颤颤的露珠,不是丈夫又是何人?
柳荃才露出半张俏脸,就欣喜的呼唤起来:“相公!”
齐誉傻傻地笑着,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娘子,我想你了。”
短短几个字,意简言骇,听得柳荃心里发酸,
“相公,你清减了……”
“呃……瘦点好,显得身体坚实。嗯,娘子,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中了!”
“我早就知道了,府衙老早就跑过来报喜了。”
嗯?
府衙也如此不讲文德?
像这种好事,要自己亲口说出来才有惊喜感嘛!
没办法,府衙的信子骑得是快马,自己坐得却是骡车,速度上确实比不过。
也罢,不计较就是。
夫妻俩偎依着走进了院子。
今天,小彤恰好休沐在家,听到动静后就跑了出来。
“爹爹!”
“好闺女!”
“恭喜爹爹蟾宫折桂,高中亚魁!”
咦!
这小丫头的学问见长了呀,说话都开始带着墨水味了,不错!
父女俩腻歪一会儿,然后就走进了屋里。
放下行礼,齐誉又跑去了后院。
是个,老娘在那提溜着儿子遛弯呢。
啊,小齐霄又长高了,走路也平稳了,只是他遗忘的有点快,现在不仅认不出爹爹是谁,还不让抱了。
周氏的身体依旧硬朗,精神矍铄,尤其是在添了小齐霄之后,她就像换了人似的,脸上天天都是微笑。
柳荃手脚利索,很快就准备好了早饭。
因为,相公饿了。
这是实话,此刻的齐大郎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
饭后,柳荃就取出来了这两天收到的贺礼的礼单,并交给丈夫一一过目。
齐誉打开一看,呵,来的人还真不少。
在这其中,有过半的人不过是泛泛之交,甚至连面熟都谈不上,人家还是来 了。此外,还有几个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亲戚,居然也有礼物送来。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是的,亲戚的数量不仅会随着贫富的变化而变化,还会随着身份的变化再变化。
人都现实,这无可厚非。
扬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送礼来了,咱就得以礼相待。
来而不往非礼也,回礼!
柳荃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立即就递上来了一份回礼的礼单。
“相公,你瞧瞧有无差池?”
“娘子看着安排就是,不必问我。”
“你先看看嘛……”
柳荃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礼仪,没有应对经验,所以才想询问一下丈夫的意见,否则,她早就私下办好了。
现在可不比以前,齐家已经是有功名的人家了,若弄出个什么笑话来,丢得可是相公的脸。
“嗯,你觉得如何?”柳荃问道。
“这份礼单的回馈上轻重有度,没有任何问题,呵呵,娘子知书达理,真是贤内助呀!”
“嗯~~”
得到了相公赞许,柳荃就更开心了,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然后就是准备好礼品,分好先后顺序再依次回送过去。
这些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随后,柳荃又提起了彭夫子用戒尺打小彤的事,这两天光忙着招待客人了,都没抽出空来去找那寒酸理论。
柳荃认为,即使闺女做错了事,也应该由爹娘来教训,哪轮得到他一个外人打骂?而且,还下手那么狠!
“娘子,你这个想法就不对了?”
“哪里不对?”
齐誉道:“古人云,恩师如父,也就是说,老师和父亲是一样,都有着教育的权利,小彤已经拜他为师,老师纠其不善者而改之,有何不对?”
见娘子仍在纠结,齐誉又道:“乡邻们都说彭夫子品德如水,是个很正直的人,虽说严厉了一些,但不失为是一个好老师。如果咱们护犊子,不教育,孩子只会越惯越坏,谈何成才呢?”
柳荃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慈母之心在作祟,所以才做出了袒护儿女的想法,如今被丈夫的大道理点破,自然也就想明白了。
教育无小事!
尤其是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女儿!
齐誉想了想,决定现在就携一份厚礼,去到彭夫子那里。
此去的目的有二,一是为了还礼,二来就是表明自己的教育立场,避免产生不必要误解和猜忌。
……
今天是私塾的休沐日,彭文长正在家里煮着茶,忽见齐誉进门,他先是一怔,后忙道:“齐先生来了!”
先生?
为何不称我为师弟了?
哦,明白了。
这个时代是有讲究的,即:学无长幼,达者为先!
自己现在得了举人,从身份上来说已经高过了他,他也是从这个方面考量,才改称自己为先生的。
齐誉放下礼品,呵呵道:“师兄是洒脱之人,怎么也学会了这些俗气观念?”
彭文长哈哈一笑,道:“好,是师兄孟浪了,咱们还是一如既往的论交,师弟,请上座。”
“师兄请!”
二人寒暄了几句,各自坐定,然后就聊了起来。
三言两语之后,齐誉就把话题扯到了孩子的教育上来。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教育孩子不仅需要父亲的教导,更需要严师的约束,即使一块璞玉,若不好好雕琢,有岂能成器呢?所以,还望师兄对小女继续严格要求,育她成才。”齐誉的态度很明确,不护短!
彭文长自打教书育人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如此重视女娃教育的家长,心里颇感意外。
齐誉又道:“还望师兄多多费心!”
彭文长一叹:“师弟客气了!不瞒你说,小彤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孩子,只要她好学,其日后的文采一定斐然,唉……只可惜是个女娃身,参加不了科举。”顿了顿,他又换了个说法:“呵呵,也幸亏她是个女娃,若是男娃那就更难管了。”
“哦?这是为何?”
“别的不说,就说学堂里那几个大男孩,他们不仅不敢欺负小彤,还天天跟在她的屁股后面马首是瞻,莫有不从,她若是男儿身这还了得?就说偷核桃这件事,她自己不愿意去,却撺掇着男娃们去窃,呵呵,这么小就知道使唤人了。”
嗯?
怎么听着,闺女还收了一群马仔?
不过,能领导别人总比被别人领导的好。
感觉还算不错!
这时,大门外又走进来一对母子,细看,却是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
彭文长指着那个男孩对齐誉笑道:“瞧见没,偷核桃的人就是这个男娃,他名叫洪涛,事后不仅被我用戒尺打了,还被我逐出了学堂。他娘此来,十有八九是过来赔错的。”随后,又抱怨地叹道:“唉,最不争气的就是他了,都读了三年书了,居然还是连个千字文都背不下来,每一年跟都在启蒙班里瞎混。”
哦?原来是个老三届呀。
见夫子家有客人来,齐誉就告辞离开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73章 内忧外患
在离开了彭夫子的私塾之后,齐誉便直接回到了家。
柳荃更是早早地烧好了热水,侍候着自家男人沐浴更衣,也好洗掉这一路上的疲倦与风尘。
齐誉看了看硕大的浴桶,给娘子抛去了一个有着特殊意味的‘媚眼’。
柳荃一怔:什么意思?
……鸳鸯浴??
“啊~~”
柳荃耳根发热,白皙的脖子上倏然笼上了一层红晕,她略略矜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如了齐大郎的愿。
洗浴罢,齐誉又眨了眨眼,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天还早着呢……”柳荃嗔道。
“时间宽松才能尽兴嘛,要知道,我可是很厉害的哦~~”
“你这都跟谁学的,感觉越来越坏了……”
“无师自通!”
噗!
熄灯!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大别生距离,该加深感情的时候就要好好加深一下。
呵呵,至于齐大郎的发挥究竟如何,自然不足以外人道也。
直到第二天破晓,两人还腻歪在甜蜜的二人世界里无法自拔。
齐誉更是吹起了枕边风,把自己乡试的经历大略说了一遍。不过,基于报喜不报忧想法,把生病的事只是一笔带过。
即使如此,柳荃还是听得心惊胆战,感同身受。
而后,柳荃也把齐竹常祖孙来求的事说了一遍。
“嗯?他们来了?”
“相公,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咱们帮他们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又不欠他们什么。再说了,他们本就力所能及,只是不想掏钱,这种何必相帮?呵呵,我现在己经没有兴趣去关注他们了。”
是的,他现在已经是举人身了,眼界和格局自然也是今非昔比,那些个乡村里的勾心斗角,已经不能再动摇到他了。
即使如此,他还是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不过,他所思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修长城……
是啊,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啊!
众所周知,长城乃是我华夏的防御之墙,也是抵御北方异族侵扰的主要屏障,皇帝突然要大修长城,是什么用意呢?
难道说……北方的形势有些不稳?或者说异族要有什么异动?
若真是这样,这个太平盛世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安稳呀!
仔细捋一捋就会发现,现在的时局还真有些紧迫。
北方的鞑靼和瓦剌虎视眈眈,南方的也是倭寇猖獗依旧,再加上盘踞在山东的拜帝教一众,时局上确实令人堪忧呀。
如此分析不难看出,现在的大封王朝,表面上看起来岿然如山,实际上却面临着很严重的内忧外患。
新皇登基才不到一年就要大修长城,意欲加强军事建设,看来其志不小呀!
唉,这些都是国家大事,自己也操心不了,想想而已。
早饭后,柳荃就安排起了回礼的事来。
是的,人家有贺仪送来,自家也要懂得还礼,如果只进不出,一毛不拔,背后会被人家戳脊梁骨的。
略作整理后,齐誉就提着一大堆礼品走出了大门。
想了想,还是先去府学的教谕那里,师者为大嘛,这个尊师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
府学是生员读书的地方,中了举人就不能再去住了,但是,自己还是可以常过去看看的。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环境。
母校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进了府学之后,齐誉先是闲逛了一会儿,然后又信步去了六艺堂,却见,新入学的学子们此时正修习着彩绘画。
呵,没想到自己的这门独门绝技居然被别人给破解了。
看来,彩绘画现在已经开始普及了。
想想也是,这种独食绝对吃不了太久,现在来说,卖颜料的坊市到处都是,购买也很方便,自然有人慢慢练习了。久而久之,也就有人摸索出其中的门道来了。
这很正常。
齐誉放缓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别说,还真有几个画得挺不错的,算是初窥门径了。
齐誉问他们,为什么要修习彩绘画呢?
有学子说了,彩绘属于是一种技能,学好了之后可以赖以生存。
生存?
对此,他们举出了鲜明的例子:比如说兴言先生的一幅真迹,随便就可以卖出高达百两的纹银,若自己修得了其中三昧,之后就生存无忧了。
“嗯!继续努力,你一定会成功的!”齐誉激励了一句。
那学子一笑,道:“会的,我一定会争取早日超越兴言先生,将他踩到脚底下,成为是一代大家。”
好!有志气!
长江后浪推前浪!
但是,前浪听了却不怎么高兴。
……
和新生们扯了会儿淡,之后就去了各个教谕那里,一一回礼。
齐誉现在已经进阶成为了举人,与他们之间也都是以师兄弟论交了,是的,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
有一个教谕对齐誉说:“师弟,我听说你的文章被礼部褒奖了。”
礼部褒奖?
还有这事?
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的事……反正你也要去庾大人那里,见了他一问便知。”
“哦……”
在离开了府学之后,齐誉就去到府衙去拜见庾海。
两人在某雅间内上下而坐,然后看茶。
庾大人先就齐誉高中亚元之喜祝贺了一番,后者也是很识大体地感谢了知府大人的栽培之恩,两人在打完官腔之后,才呵呵一笑,开始畅聊。
相比之前,二人在说话上少了几分客套,多出了几分亲和。
聊了几句之后,就听庾海说道:“听闻陆巡抚他惜才爱才,在鹿鸣宴之后曾单独接见了你,不知……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呀?”
这个老狐狸,居然还试探起自己来了?
不过,换成是任何官员都会这么一问,能理解。
两人的素交不错,齐誉并没有刻意隐瞒,捡能说得就说了一些。当然,话题的重点是关于孟岚山的去向,这并不是什么机密,业没必要隐瞒。
关于自己和陆大人之间的关系,齐誉只称是泛泛之交,至于庾海信不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庾海一叹,道:“没想到文竹先生居然去了海外,真令人大感意外呀!”
齐誉也感慨道:“这漂洋过海的,希望先生多多保重身体呀!”略顿,又直接转移了话题,道:“大人,我听人说礼部褒奖了我的文章,有没有这回事?”
庾海笑道:“呵呵,你的信息还挺灵通的,没错,确实如此。先喝茶,且听我慢慢说……”
庾大人不急不躁,娓娓道来。
而后,齐誉被震惊到了!
那篇檄文居然被皇上看上了!
而且,今上还评价说:好文!
这就是所谓的褒奖!
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礼部尚书的反应最快,立即做出了一连串的动作,以应圣意。
他将那篇檄文以邸报的形式誊抄并传达至各省衙门,要求其辖下以此为样,雕版印刷,以传单的形式传播出去,供天下士子阅览。
此外,他还要求各大官学、书院将此檄文纳入到教材之中,加强学子们的思想道德建设,听说还是要背诵全文的那种。
齐誉因此出了名,而庾大人却也跟着沾了光。
而且还是很大的实惠。
吏部尚书认为,这些功劳都要归于永川知府庾海的身上,若不是他重视文教,创造出鼎盛的学风,其辖下又怎么能涌现出如此优秀的青年才俊?
于是,朝廷便嘉奖了庾海。
哦,听明白了……
自己得到的是口头褒奖,而庾海却是得到了实际的功劳。
呵呵,出了成绩是领导有方,功劳也是领导一个人的,若是搞砸了嘛,呵呵~~
熟悉的套路,理解!
不过,无论怎么说,那文章也是我齐誉所写,怎么连点润笔费都没给?
可惜这年头没有版权,否则……唉,有版权也没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74章 一场家宴
对于齐誉的心里不平衡,庾海自然看在了眼里。
“少丞心里似有不满?”
“不,是很满,绝对的满!”
是的,满心忿然也属于满嘛,自己并没有撒谎。
庾海呵呵一笑,道:“少丞不要过于介怀,我虽因你而受益,但以后也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以后?
这是空头支票~~
齐誉自然不以为意。
庾海干咳了一声,正色道:“这句话我绝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有安排!你先别急,安心等上几天,待礼部的人走了之后,我再找你详谈。”
礼部的人走不走和我有什么关系?
也罢,那就先应下来。
随后,庾海又郑重道:“过段时间,府衙会大摆宴席,宴请新科举人,到时候,你要记得来哦!”
请我吃饭?
呵呵,这次还真是受之无愧。
“既然大人召唤,晚生又岂敢不来呢?”
“……”
别了庾海之后,齐誉就准备回家。
途中,却见某处的天空中黑烟升腾,直达天际,把半边天都给遮住了。
看样子是谁家着火了。
现在时值冬天,气候干燥,火灾多发也属正常。
但是,现在没有季风,火势居然也能烧得这么猛?
看这浓烟的偌大规模,着火地应该是处大宅院。
是的,有路人说了,那个大户人家就是——永川王府。
王府?
自打永川王薨了之后,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传闻了,今天又变成为焦点了?
他家还真是流年不利,不仅人没了,连遗留的家产也遭了意外。
齐誉停下了脚步,驻足远观。
却见,那里火光滔天,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硫磺气味,呛得人有些咳嗽。
……
这么大的火,就没人去救吗?
有的!
等大火烧得差不多时,知府庾大人才心急火燎但又慢腾腾地率着麾下赶了过来。而衙役们也都像演习似的,象征性地洒洒水啦。
其实,这火不用去救,现在也烧得快要自熄了。
洒洒水之后,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原本豪华无比的永川王府现在已经彻底沦为了废墟,满地都是断壁残桓。
至于王府里人,据说没有人见着,估计全都遇难了。
嗯,衙役们确实是这样说的。
齐誉唏嘘了一阵儿,就默默地回家去了。
……
第二天,府衙就对王府的火灾做出了公布和评判。
但是,府衙的姿态非常低调,只是寥寥几句的一页公告就了事了。说,王府属于是意外走水,府邸皆为灰烬,王妃亦未能逃脱,乃殁。
哦,差点忘了,王府里还住着一个王妃呢,她被烧死了?
按道理说,王妃的死是要发个讣告的,但实际上却无。
太不重视了……
不过,众人旋即一想就恍然了:王爷他人都没了,王妃一个妇人又算得了哪门子的贵人?没了也就没了。
是呀,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一旦势去,那就是树倒猢狲散。
齐誉作为是旁观者,也不禁感到唏嘘。不过,永川王和拜帝教的关系不清不楚,想来这位王妃也不是什么善类,死了倒也干净,免得再祸害好人。
这些事情与己无关,听听也就罢了。
自家还有事情要做。
自己现在是举人了,属于是当地的名士,由于身份上的提高,各种交往也变得多了起来,少不了一些应酬。
彼此不认识?
那没关系,喝两杯不就认识了?
齐誉虽然很不认可这种说法,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除了对外的应酬之外,自家也摆了下了几桌酒席,邀请亲戚们过来一起乐呵乐呵。
大舅一家、二舅母与表弟,还有姐姐姐夫、岳父岳母以及小舅子柳锦程,全都应邀赶过来了。
中举是天大的喜事,自家的亲人们怎能不过来一趟呢?
为此,柳荃还特地在家里请了个大厨子,大摆登科喜宴。
一家人热热闹闹,气氛温馨。
虽然亲戚们的人数众多,但家里的房间足够多、院子也足够大,一点都不拥挤。
齐誉暗叹:幸亏之前坚持,买下了这一座大的宅院,若是贪图小户型,现在岂不是连待客的地方都不够用了?
……
屋里头,周氏握着二舅母曹氏的手,很欣慰地说:“虽说大水他人不在了,但孩子们却已经长大成人了,咱这个家绝不会就此败落的。现在春生已得了秀才,若是能再进一步中了举,那才是真正的兴旺发达。”
曹氏也道:“嗯,自打他爹没了之后,春生一下子懂事了许多,如今他勤奋好学,下一科或许还真有希望。”
……
这边,王氏牵着外孙齐霄的小手在院子里遛弯,柳守业更是茶也不喝了,猫着腰跟在小外孙的屁股后面虚扶着,生怕摔着了孩子。
齐兰则是帮着柳荃端茶倒水,里外的忙活着,这些人全都是客人,唯独她算不上。是啊,闺女本就是娘家的人,来到娘家怎么能不干活呢?
孙大财却是自作聪明偷了回懒,干起了最不搭力气的活——烧水。
他本以为别人看不出来,蜷着身子在那里偷笑,却不料被眼尖的岳母一眼就瞧出了端倪,还被凶了一声:“劈柴去!”
孙大财一愣,急忙跑去抓起了斧头,心中暗道:怎么觉得,自己在岳母心中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
齐誉则是把表弟周春生和小舅子柳锦程一同叫到了屋子里,悉心传授着自己乡试的经验,把该注意的事项也一一叮嘱,并道:若是缺了银子,可来借。
一听到银子,柳锦程的心里禁不住咯噔了一下:姐夫说这话的暗意,该不会是催讨的?嗯……应该不会,孙大财欠他的钱都还没还呢,我和他一样的关系,姐夫怎好意思独找我要呢?
……
大人有大人的事情谈,小孩们也有自己的娱乐方式。
这不,小彤带着表妹孙巧云在院子里疯奔,一会儿戳戳鸡窝,一会儿拔根蒜苗,弄得满院子里鸡毛乱飞,惹来了大人们一阵阵的佯叱。
在一阵鞭炮声过后,排行最大的周氏亲自下令:开席!
可是,怎么个排座法呢?
厨子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先搬出八仙桌,把男客和女客分开,然后再分出主坐、副坐,主陪、副陪,等等,这才是该有的礼仪。
吃个饭还这么复杂?
周老太太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去弄张最大的桌子来,然后把菜全都摆上去,一众人不分男女全都上坐,这样才显得热闹嘛。……嗯?没有那么大的桌子?好办,去把后院的门板拆下来一个,两头用长凳一担,这不就成大桌子了?”
厨子一怔:举人老爷的登科宴还能这样吃?
不过,人家姑奶奶说了,那就得照办。
于是,大桌宴席开始了。
不仅是这张桌子,就连菜品也都是周氏一手指定的:一品状元鸡、大肥肘子、烧鹅、加量版的大四喜丸子、烤羊腿……
样样都是硬菜。
周氏瞄了众亲戚一眼,貌似在说:看,咱家大方?样样都是大肥油!
“好菜,吃!”孙大财最先应道。
“吃!”
众亲人嘻嘻哈哈,全都沉浸在家宴的喜悦里。
齐誉和周大舅以及岳父近坐,不停地给两位老人斟着酒。
柳守业先是和周大壮碰了个杯:“我觉得,今天的这酒千杯不醉!”
周大舅则是哈哈一笑,道:“喜酒不醉人嘛!”
……
散席后,柳锦程又私下拉过了姐夫齐誉,心心念念地说:“姐夫,你觉得我和殷桃的事还有希望吗?”
殷桃?这人谁呀?
哦……
想起来了,是殷俊的妹妹!
齐誉恍然。
记得在之前时,自己曾开导过小舅子,说如果自己中了举人,也就有了身份和地位,殷家就会倒贴过来。可是,殷俊同样也中了举人,这么一来,自家又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
柳锦程闻言一怔,嘴里也第一次咒起了殷俊:“他若是不中就好了!”
呵呵,那只是一个大饼而已,你还较真了?
那不如,再画一个更大的饼给你。
“你也知道,如今殷俊中了亚元,所以,咱家就没有什么优势了。不过,日后我若中了贡士,殷家孰不箪食壶浆以迎妻弟乎?”
“哈哈……那就全靠姐夫了!”
齐誉:你个花痴的二货!
柳锦程:哈哈,希望还是有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75章 世兄来访
在亲戚们们离去后,家里面又恢复了平静。
柳荃继续相夫教女,周氏则是带着孙子遛弯,而齐誉也开始静下心来,捧起了久违的书本。
家里很平静,也很安静。
但外面却是风云涌动,一片哗然。
最近,拜帝教又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成为了热议的焦点。
首先是官府方面,他们印刷传单,张贴布告,宣传着拜帝教的种种罪行。
府学的学子们也不敢落后,他们群情激愤,口诛笔伐,一副爱国情深的模样。
至于齐誉的那篇《讨拜帝教匪檄》,更成了一时流传的经典。至于原因,府学要求学子们背诵全文呀,不会背会被先生点名批评的。
据说,一些高才人士还将那篇檄文改成了:诗经版、乐府版、甚至还有魏晋之风版。
老百姓们就纳闷了,这些文人天天在磨叽什么哪,一脸忿然,就跟死了亲爹似的。后来才弄清楚了缘由,哦,原来是那邪教侮辱了文圣孔夫子。
对于藐视孔圣,百姓们也同感愤慨。
是的,圣人在他们的心目当中,几近于神的存在,绝对不可亵渎。
可不要小看民意,万涓成河,老百姓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形成叠叠巨浪。
齐誉认为,偌拜帝教失去了群众基础,那就成为了无根之木,嗝屁只是时间问题。
此外,官府也开始正式征徭役了。
各级衙门都张贴出了征役布告,抽调男丁,大修长城。
又是一片哗然……
老百姓们刚开始时还很恐惧、很抵触,但是,府衙的工作做得很好,他们悉心解释着其中的细节和疑问,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百姓们的紧张。
似乎,这一次修长城,并没有传言中说得那么可怕。
嗯,确实有很大不同。
首先是抽调的人数,并没有之前谣传中的那么多,而且,徭役的总体时间拉得比较漫长,而役工在服役期间也有适当轮休。
其次还有待遇方面,这次修长城国家是付钱的,并不是无偿地使用人力,据说连吃的和住的都提前做好了安排,保证不会出现饥不果腹和病无所医的情况。
当然,若不想服徭役,你也是花钱可以来赎的,至于多少银子一个人,那就要看地方官的心黑不黑了。
总得来说,这些优待全都是皇恩浩荡!
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处于是盛世,国库有钱,所以才显得那么大方和人性。
齐誉同样也认为今上是个好皇帝,他重视民生,不过度地透支人力,这一点非常难得。
尤其是,他拉长了整个工程的时间,不急于求成,非常睿智。同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一年完成和十年完成,绝对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付出的代价也不一样。
除了修长城之外,还有一条很大的新闻。
抗倭!
是的,朝廷已经出动了大军南下,以实际行动来保护我国沿海百姓的安宁。
于此同时,皇帝还下令在江南大建造船厂,欲打造水师。
皇上很有信心。
剩下的就看武将们能不能打出气势了!
……
大风起兮,云飞扬。
天气有点冷,降温了。
现在是冬天,天黑的比较早,日头才刚刚落下,每家每户就开始关门,以把凛冽的寒风挡在外面。
周氏怕孙子着凉,早早就将孩子关在了屋里面,柳荃则是准备着晚饭。
偏房内,小彤正做着彭夫子布置的家庭作业:临摹着馆阁体!
相比之前,她现在终于有了点女学生该有的样子了。
齐誉指点了一会儿女儿,而后便在院里负手踱步,默诵着经典文章,消化着今天的所学。
砰砰……
忽然,大门被扣响了。
齐誉走上前去,将门拭开。
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书生,他眉目隽秀,举止规矩,似乎是个很谨慎的人。
“在下齐誉,不知阁下来访所谓何事?”
那书生施了个礼,回道:“哦,你就是少丞世兄?失敬失敬!”
世兄?
听这话的意思,莫非祖上有过交际?
可是,我祖上却是农家呀!
齐誉按着困惑,问道:“阁下是……?”
那书生一笑,道:“我乃孟岚山之子孟既明!”
啊!
原来是先生的儿子,这么说,那声世兄的叫得还真是名副其实。
“请!”
“请!”
齐誉打开正厅,让进他高坐。
坐定后,又忙让柳荃奉了好茶,之后才开始闭门而谈。
首先还是寒暄,礼仪是少不了的。
虽是寥寥几句,齐誉却发现,这位孟师兄谈吐文雅,说话井井有条,甚有乃父之风。
而他的名字既明,也是有典故的。
《诗经大雅》中尝言: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他这名字之中,就饱含了明哲保身的寓意。
很符合先生的理念。
之后,两人就互报了年龄,孟既明年长,故齐誉呼之为兄。
孟既明笑道:“要说起来,愚兄我还要感谢你呢。”
齐誉道:“呃……这话从何说起?”
孟既明呷了口茶,缓缓道:“若不是你的那幅《大奉疆域图》,或许我早就被贬谪了。”
“地图?此话怎讲?”
“呵呵,莫急,且听我慢慢道出其中原委……”
“兄长请说。”
……
齐誉万万没有想到,那幅地图的背后居然还有着鲜为人知的故事……
是的,故事还很曲折。
原来,那幅《大奉疆域图》通过孟岚山之手,暗地里传到了孟既明的手里,而后,他又作为是宝物,秘密贡献给了先帝,作为是万寿节的贺礼。
按照孟既明的说法,他这么做的目的,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免罪。
事情是这样的。
在去年时,身处大理寺寺正的孟既明因‘政见’不和,受到了上司寺卿的排挤,于是,他便向父亲孟岚山写信求助。
当时的孟岚山正在永川府守丁忧,所以自己无法直接进京,就在此时,却恰巧碰上了齐誉的彩绘画,于是,他就想出了献奇画以抵其罪的法子。
若换做别家的事,孟岚山自然不屑之,但事关自己儿子的前程,那就要仔细应对了。
皇上最喜欢看什么画呢?
首选,自然就是我朝的锦绣河山了!
所以,孟岚山才让齐誉设法绘制山河图,出乎意料的是,齐誉居然绘制出了一幅前无古人的《大奉疆域图》。
可以试想,如此巨图摆在圣案之前,观赏者不仅有指点江山的感觉,还有一览九州小的霸气,皇帝也是人,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猜对了,皇帝不仅很喜欢,还视为了珍宝。
而后,孟既明因献宝有功,不仅没有受到贬谪,皇上还升了他的官,从寺正坐到了少卿的宝座。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孟家确实是受了齐誉的大恩惠。
“少丞兄,你可真是我的大恩人哪!”
“兄长不要这么说,先生同样也是我的大恩人!”齐誉拱拱手,道。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76章 先帝之死
谁能想到,在《大奉疆域图》的背后,隐藏着的却是各种利益。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作品这么简单了……
齐誉幽幽一叹:先生也是在利用自己呀!
但是,这没关系!
自己能被利用,那说明自己有价值,如果连被利用价值都没有的话,那才是最可悲的。
从人情的角度上来看,先生曾帮助过自己,而现在自己也帮助了先生,彼此相得益彰,也不失为是一桩美事。
当然,这幕后的秘辛,自己却不曾想到。
更无法想到的是:先帝居然是自己的粉丝?
只可惜,他挂了……
要不然,岂不是会有大机缘?
想到此,两人都是怅然一叹。
孟既明叹道:“愚兄能有今天,全是靠了贤弟昔日的妙笔生花所赐,明对此一定铭记在心。”
齐誉却不以为意,道:“兄长严重了,一时的涂鸦之作而已,不足挂齿。”然后,他又把话题一转,道:“我听陆巡抚说,先生是随着我朝的舰队远去了海外。”
孟既明闻言黯然一叹,道:“是,不过,家父下西洋的目的,乃是为了避祸!”
“避祸?什么祸?”
“也罢,你是我父的弟子,这些话告诉你倒也无妨。”
嗯?
齐誉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即将要触碰到的,乃是鲜为人知的秘辛。
是的,接下来的话就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孟既明叹道:“如果先帝不崩的话,家父会是功臣,可如今先帝崩了,家父却有了尸臣之嫌。”
“我……听得不太明白……”
孟既明道:“且听我说……在前年时,家父突然一反常态,不顾良友劝阻处处钻营,攀附勋贵,以至于后来惹得都察院不断弹劾。而祖父去世时,父亲请丁忧,先帝却是一次夺情都没有,直接准奏了。这件事情从表面上来看,好像是先帝对家父产生不满,而实际上却是先帝对家父非常器重。”
懵了,懵了,这是什么逻辑?
齐誉感觉满脑子里都是画满了问号。
孟既明又继续道:“其实,先帝爷早就知道永川王他心怀不轨,但是他又舐犊情深,不忍动之。于是,他便想出了暗中监视的方法。可是,寻什么样的能臣才合适呢?这个人,首先要有智慧,遇到大事时不能慌乱,还能应变。这么一排除,都察院的人首先不行,他们行事太过招摇了,并不适合做监视的事。朝中的大臣们也不行,如果他们来了,永川王自然就警惕了。”
“嗯,有道理,师兄请继续说。”
“剩下的就是厂卫了,不过,他们只会杀人,却缺乏头脑,并不适合做博弈的人!”
齐誉突然心中一凛,似乎猜到了什么……
“于是,家父便毛遂自荐,主动担下了此重任,而先帝也应允了。于是,他便装出一副结交权贵的钻营模样,而先帝也摆出了一种厌恶的姿态,如此一来,就造成了迷惑人心的假象。正巧,后面又赶上了请丁忧的时机,家父一道上表,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来到了永川府。此事做得是人不知,鬼不觉,也只有先帝和父亲两人心里才清楚了。”
“哦……”
孟既明继续道:“家父的身份乃是御医,从不参与朝政,所以不显山不露水,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会是先帝安插的一条眼线,永川王自然也看不出来。”
齐誉恍然,现在总算是明白了,那所谓的请丁忧就是他们君臣二人合唱的一出二人转,而真正的观众只有一个,那就是永川王了。
怎么感觉有点谍战的味道……
犹记得,在永川王谋事之前,就曾有人放出了铁匠消失以及马革售罄的消息,现在来看,应该就是先生故意所为了。
齐誉思了片刻,又道:“先生明明有功,可为什么又有尸臣的说法?”
孟既明苦笑道:“这又关系到另一件事了。”
“兄长请讲。”
“在先帝看来,家父毛遂自荐暗伏到永川府,是替君分忧的表现。但是,家父还有着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远离京城,以避开日后可能的杀身之祸。”孟既明肃然道。
齐誉一惊,道:“杀身之祸……莫非是……有人想要谋害先生?”
“你猜错了,并不是有人谋害家父,而是有人蓄意对先帝不利!”
“啊……”
齐誉震惊了。
而后,孟既明又压低了一些声音,悄悄道:“太医院的那些御医们,现在全部都被关进了大牢,如果家父不是躲在永川府的话,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哦……是有这事,我听陆大人说,那好像牵扯到了一件密案。”
“不错!父亲在下西洋临行前曾私下对我说,太医院的密案和先帝的死有关,先帝并不是真正的无疾骤崩!”
什么!
这么说……莫非……先帝是被人害死的?
换句话说,是有人在圣用的药里做了手脚?
齐誉的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心里也砰砰地乱跳。
“先生……他早就料定了先帝会崩?”
“嗯……早已看出了端倪。”
“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禀告先帝呢,那岂不是……大功一件?”
“我也不知,或许是……应该是……禀告了反而会死!”
思细级恐!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存在着某种大因果和大报应。否则,先生绝不会抽身于事外,事先就躲到这永川来了。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大报应呢?
让他连告知皇帝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迷雾重重……
齐誉虽然目前还琢磨不透,但已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再说新帝,既然他下旨把太医们都给抓了,那就说明他已经察到了什么,并有着刨根问底的意思。
看得出,皇帝很警惕,也很聪明。
也许,他唯一没没想到的就是孟岚山的动作比事情的发展更快,还没等到东窗案发,孟老就寻机躲去了海外,很巧妙地避开了这件案子所有的嫌疑。
但是,这些能瞒得过今上的慧眼吗?
不见得!
要知道,那些厂卫的鼻子比狗还要灵敏。
只要一出事,他们就会顺藤摸瓜。
唉……先生也有自己的苦衷呀!
或许,在当今皇帝的眼里,孟岚山也只是个追求自保,苟且存活的尸臣而已了。
孟既明渭然叹道:“受家父的影响,我以后再难升迁了!”
齐誉只得劝解道:“老子曰: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旦夕祸福尚且都难以预料,更何况是漫漫人生呢?兄长不必为此过于忧虑。”
孟既明点点头,道:“也是,或许是我多想了。”
齐誉见他忧伤,故意转移了话题,道:“兄长,你来永川府是因为公干呢,还是有私事处理?”
孟既明这才猛然醒过神来,道:“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我这次来的目的,是想提醒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此事关系到你的人身安危!”
我的安危?
汗!
齐誉惊悚,忙问:“兄长请说!”
“据说,在永川王临死之前,曾在杀他的人的身上扯下来一件东西,而这件东西和你有关。”孟既明压低了声音道。
不对呀!
这话有问题!
齐誉摇着头说道:“兄长所言差矣,据圣旨上说,永川王是因‘不慎坠马殁亡’,皇上早有盖棺定论。宗人府和礼部在治丧时也是这个说法,你怎么说是他杀了?”
孟既明道:“这个消息确实存在,还是永川王妃散播出来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77章 把水搅浑
书接上回。
永川王王妃散播流言,声称说王爷是被他杀而死,如此一来,就算是否定了圣裁的定性。
这可是公开与皇帝唱反调呀!
嗯~~~
齐誉突然想起,就在前两天时,永川王府不是意外失火了吗?
王妃她有没有被烧死呢?
咳咳!
还是别操心那些事了,先管好自己的。
方才孟既明说了,永川王在临死之前曾在凶手身上扯下来一个物件,并说和自己有关,那东西又是什么?
面对疑问,孟既明直接回道:“是半幅画,”
“什么画?”
“据永川王妃说,是半幅用彩绘画出来的《蟋蟀图》,图上没有落款。”
蟋蟀图?
感觉有点熟悉啊!
突然间,齐誉脑海中一闪。
想起来了!
自己曾经不就画过这么一幅没有落款的图吗?而画的卖主,正是那位年轻的公子——李良吉!
莫非……他说的就是此图?
孟既明似乎猜到了齐誉的所想,直接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啊,真是我呀!
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杀死王爷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那位李公子?
另外还有,永川王妃故意放出这么一条消息,其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想给永川王翻案?还是其他?
猜不出来……
静了片刻,孟既明才压低了声音,道:“总之,你知道永川王妃她人有问题就行了。她的此举,直接引起了吾皇的不悦,所以——王府就着火了。”
皇上生气了?
感觉有点乱,先捋一捋。
假设,永川王就是李良吉所杀,而王妃在了解到了真实情况后也放出了风声,然后皇帝听说了,他对此不满而动了杀机。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李良吉和皇帝又是什么关系呢?
他就值得今上如此重视?
对此,孟既明也表示不知。
齐誉很遗憾地叹了一声,道:“兄长为什么会来到永川府呢?”
孟既明道:“我是奉了皇上的密旨,协助刑部来这里一同查案的。”
刑部?
不对呀,所来的一行不是礼部的人吗?
哦……他说的是密旨!
明白了!
孟既明呵呵一笑,道:“是这样的。明面上,皇上让礼部的人以褒奖文教的名义来到永川,用以掩人耳目。而在暗地里,却让刑部和我们大理寺的人来此暗查,愚兄此行的任务比较简单,就是调查一些卷宗。”
“那王府失火……?”
“估计是,厂卫下的手。”
厂卫,是只听命于皇帝一人的部门。
用后世的话来说,他们属于是特务和杀手的综合体。
从这个层面上来看,焚烧王府应该就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
呵呵,难怪庾海在救火时显得那么磨叽,想来他是早就看出了什么端倪,所以才出工不出力的。
不过,这里面还有个疑问。
皇帝乃是九五之尊,他若想抄谁的家,下一道圣旨不就完了吗?何必要偷偷做动作呢?
嗯……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于这件事,皇上并不想知道人太多,所以才会选择在暗里处置。
齐誉拉回了思绪,又道:“永川王涉嫌谋逆,之前没有公开,估计是皇上还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才决定不予追究而囫囵定案的。没想到,王妃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挑衅圣意,呵呵,她死得可是一点都不冤呀!”
“你错了,她并没有死!”
“没死?”
“嗯!”孟既明呷了口茶,说道:“刑部的人在打扫永川王府的废墟时,没有发现一具尸体,也就是说,王府的人在大火中都幸存了下来。后经查验,在王府的最深处,居然还藏着一条直通城外的暗道,想必……他们都是从那里逃走的。”
暗道?
王妃她……居然还留了不为人知的后手?
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居然连身在暗处观察的孟岚山都给骗过了。
蓦地,齐誉的心中突然闪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王妃,很有可能会是条大鱼!
……
孟既明一叹,道:“我所担心的是,王妃很有可能带走了那半幅《蟋蟀图》,继而对你带来一些不利。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我早已想好了对策也作出了安排,贤弟你只要略加注意,便可确保无虞。”
齐誉忙拱拱手,道:“还请兄长赐教。”
“……”
孟既明点点头,娓娓道来,说出了自己的安排和计划。
总得来说,他的想法和目的就是不让任何人知道那幅《蟋蟀图》是齐誉所画。
若从方法上说,他是想把这桶水给搅浑了,以混淆视听。
世人都知道,彩绘画的开山鼻祖乃是奇人兴言先生,以永川王妃的人脉,要想打听出兴言先生究竟是谁,并不是很难的事。
鉴于此,孟既明想出了制造假象的方法。
方法是这样的:先寻上一些修习彩绘画的学子,让他们绘制出大量的《蟋蟀图》,待图成之后,再将它们全部涌入到坊肆之间,如此一来,这种类型的图就泛滥了。
面对如此众多的雷同作品,还有谁还会怀疑到兴言先生身上来?再说了,王妃手里的那半幅图,既没有落款,也不含半点文字,鬼知道是谁画的?
况且,现在修习彩绘画的人又那么多,她总不能一个一个去问?
所以,只要齐誉不主动承认,任谁都不会知道实情。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条妙计。
“多谢兄长暗中相助!”齐誉真心感激,很诚恳地施了一礼。
“贤弟不必客气,你有过大恩于我,我做得这些,就权当是还了你的一些人情。”
“……”
在说完了正事之后,孟既明就起身告辞了。
齐誉再三挽留,说是吃了晚饭再走,不过,还是被孟既明以公务在身为由婉拒了。
想想也是,他现在正在查案,确实不适合在此久留。
送走了孟既明之后,齐誉就独坐在书房里发呆。
之前时,自己还想着画几幅画来卖钱,以补贴家用,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弄不好就会惹来麻烦的。
自己现在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万事都要求稳,尽量地避开那些危险事。
可是,如果不画画的话,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没有收入进账,岂不是要坐吃山空?
钱呐~~
吃晚饭时,齐誉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连最喜爱吃的一品状元鸡都没夹上几块。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柳荃见他皱眉,问道。
“唉,或许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我都不能再执画笔了。可是,除了画画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咱家里总不能只有节流却无开元?”
原来是这事!
柳荃劝解道:“多大点事!看把你给愁的!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不能强求那反不如顺其自然,车到山前必有路。”
“嗯……”
“与其胡思乱想,你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读书,来为下一科的会试做好准备。相公,难道你就不想再继续往上考了吗?”
“当然要考!”
是呀!是呀!
我现在的主业可是科举,并不是画画挣钱!
柳荃的这句话还是很有醍醐灌顶效果的,直让齐誉从纠结中立即清醒了过来。
“哈哈,吃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78章 为人师表
就永川王府走水这件事,也就热议了几天,之后便波澜渐复了。
之所以能被热议,并成为老百姓饭后的谈资,并不是因为王府的地位斐然,而是因为那处宅院太过豪华,烧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至于王妃她死没死,关心那个干嘛,就一个妇人而已……
周氏就是这样认为的。
可惜的事多了去了,何止他们王府呢?
昨天夜里时,自家的小母鸡还被黄鼠狼叼走了一只呢,还不是一样的可惜?
齐誉:好,这四舍五入的话,感觉王妃还不如鸡。
对于鸡的理论,柳荃则是一笑而过,无心关注,此时的她正忙活着给相公熨帖举人的衣衫。
是的,今天齐誉要外出应酬,自然要穿得体面一些。
知府庾大人下来了请帖,邀请齐誉参加府衙举办的‘新科举人盛宴’,无故不可缺席。
其实,所有的新科举人都收到了该邀贴,也包含殷俊在内。
鹿鸣宴是传统的重教礼仪,地方官自然不能忽视,省府都举办的那么隆重,州府方面自然也不能太过草率了。
要知道,像这种庆功类的筵席是最容易凸显地方官政绩的。
所以,不仅要办,还要敲锣打鼓,风风光光的大办,特办!
当然,庾大人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即:尔等看到了没有,在本官的励精图治下,永川府已经大变样了,人杰地灵,人才辈出。这就是本官在吏治上交出的满意答卷!
而后就是互动了。
老百姓则无脑般地欢呼着:庾大人英明!
庾大人也会貌似不以为意地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
不要小看这种地域的自豪感,它可以起到稳定民心的大作用,很有利于治安,可谓是一箭好几雕。
齐誉在暗自观察,暗自琢磨,颇有顿悟:看来当官的必修课并不是《四书五经》,而是《演员的自我修养》。
也罢,自己今天就好好地当一回群演,以配合庾大人完成这出装逼大戏。
况且,今天有吃又有喝,何乐而不为?
……
府衙既然选择了大办,那仪仗上就不能含糊了。
沿途上敲锣打鼓,连路边的枯树上也挂满了红绸,看起来很喜庆的样子。
一些喜欢看热闹的老学究们就开始卖弄了:在这些举人中要论文采,要当属亚元的殷公子最高,据说他在参加省城的鹿鸣宴时七步成诗,出口成章,力压众文豪。
不料,却有人反驳了:殷俊斗诗?呵呵……那只不过一时的口舌之利而已,何足道哉?若论文采,要当属亚魁的齐誉公子更盛!他的那篇声讨檄文声色俱厉,举国传诵,何人不知?要不然,巡抚大人怎么会私会他呢?这不就是直接的证明吗?
嗯……好像是哦!
经过辩论,无论是大儒还是白丁,在求同存异后均认为,一个齐誉约等于是数个殷俊的文采。
什么?有人不服?问,为什么齐老爷的名次会排在殷俊之后?
那可是另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呢?
据齐老爷的亲母周氏说,其子在乡试期间身染了恶疾,所以才止步于第六名亚魁。若是是在无病无灾的正常状态下,那就不用多说了……
哦,众人恍然。
如此来看,齐老爷确实是比殷老爷厉害。
流言蜚语如潮似浪,飘进了齐誉的耳朵中,听得他全身舒爽,如饮醇醪。
而殷俊却是听得五内翻腾,就像是吃了几大只绿头苍蝇似的,恶心的都脸色发紫了。
他们二人的目光碰了碰,相看两相厌。
……
宴席开始了。
众官吏以及新科举人先是做了介绍,互相认识,然后寒暄。
今天的庾大人脱下了官服,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长袍,跟所有的举人也都是以师弟相称,以示亲近。
这里的师,是特指孔子。
八名新科举人也很知趣,搜肠刮肚地寻找一些华丽的辞藻高唱赞歌,大颂起了庾大人的栽培之恩。
这场宴席的人数虽然不多,但礼仪上却没有简化,都和省府举办的鹿鸣宴一样,照着章法进行。所以,此宴会也是分为了三步进行。
即:朗诵《鹿鸣》之歌,跳魁星舞,还有就是作鹿鸣宴诗。
朗诵罢后,八名举人再次地走入场中,在大腹便便的庾大人的领舞下,来了一场类似于桑巴般的即兴舞蹈。
之后的作诗也无新意,除了殷俊故意唰了一波存在感之外,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波澜。
然后就是排座次了。
若按现在名次上来说,在这八个举人之中当属殷俊的最高,按道理,他是应该坐在主宾处的位置处。
但是,庾大人却是顺应了民意,把齐誉请到了主宾位,而殷俊却是排在他之后的第二位。
庾大人见众举人似有疑惑,便问:“师兄我做得不妥?”
“妥!非常妥!”
众举人一致认为,齐誉师兄才高八斗,高坐主宾的位置乃是众望所归。
嗯,庾大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齐誉又拱了拱挨身的殷俊,呵呵道:“瞧见了没,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你!”
“你什么你,不服来辩!”
殷俊冷哼一声:“你个山野村夫,看我在会试时怎么压住你!”
齐誉呵呵一笑:“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我劝你还是端正态度,认清自己!来来来,给大爷我敬个酒!”
殷俊气得差点吐出几口老血,连端酒杯的手都变得颤抖了。
啧啧……
真是舒爽呀~~
齐誉和殷俊的斗嘴只在私下进行,并没有影响道整个宴席的融洽气氛,各举人之间觥筹交错,喝得是不亦乐乎。
齐誉的酒量不大,只是沾沾嘴唇做做样子,即使如此,也感觉有点上头了。
殷俊却是一反常态,端着酒杯自斟自饮,原本白皙的脸上也变得双靥如花了。
这场宴席进行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便散了。
喝得有点高的举人们,在礼房经承的安排下住进了寓馆歇息,待明日之后,他们便可自行返回了。
今天的住宿是的。
举人们无不暗叹:终于,住上寓馆的高端房了!
回想往事,不堪回首呀!
……
再说齐誉,刚刚走出了宴席的大厅,就见有衙役跑过来说,庾大人在侧厅内泡好了茗茶,请齐老爷过去一品。
品茶?
呵呵,估计是有事情要谈。
齐誉应了,随行而去。
少倾,在某房间内的上下首处,分别端坐着庾海和齐誉两人。
当然,也确实泡了一壶好茶。
“少丞,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时我曾答应过你,会对你做些安排。”庾海饮了口茶,喜笑吟吟地说道。
是,确有这事。
庾海他沾了自己那篇檄文的光,得到了礼部的褒奖,而自己却是没得到半点好处。鉴于此,他才答应做出补偿的。
“嗯,我有点印象。”齐誉口不称心地笑道。
庾海也不以为意,道:“作为补偿,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既轻快又能养家钱的职位,如何?”
哦,原来是给我安排工作呀!
不错。
自己正愁着没有收入呢,没曾想竟有好事送上门来了!
兴奋之下,齐誉的酒也醒了不少,眼睛也变得饥渴起来。
“我说,大人打算赏我一个什么职位呢?”
“做个府学的教谕如何?”
干老师?
说错了,是当老师!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干呢?
为人师表,这活不累,相当不错!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79章 府学任教
府学属于是官学,按照现下的规定,任职的教谕必须是举人出身。
这是硬性要求,不可缺。
熟悉吗?
嗯,若按后世求职者的话来说,这举人的功名就是一块敲门砖用的文凭书,是一道门槛。
对,有才无本你莫进来!
合理吗?
很合理,非常合理。
你想,连学生们都是秀才的功名了,作为是老师,难道不要高出一级吗?
难不成,你让秀才去教授秀才?
呵呵,无益,止增笑耳!
所以,府学的教谕必须为举人身,即,副榜举人及以上。
齐誉是正榜举人的亚魁出身,从资质上来说,不仅达标,还绰绰有余。
所以说,庾海如此委任,是完全合乎律法的。
那么,庾大人他有没有这个权利呢?
答案是:有!
依据本朝的制度,地方上对于‘吏’的任免和使用,辖区的父母官拥有着绝对的权利,并不需要对上级衙门进行报备和请示。
教谕也属于是吏的一种,所以,庾海拥有绝对的委任自主权,月给方面也是由他说了算。
总的来说是行得通的。
对于齐誉而言,这份工作可以称为是雪中送炭,来的时机也正巧,就像是宋江的绰号一样——及时雨。
太是时候了。
当下,画画的门路已经被堵死了,自己又不会做生意,后续的经济来源亟需解决。如果能寻到稳定收入的话,那就避免了坐吃山空,属于长久之计。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份工作非常不错。
但是,同时也带出了两个问题。
先说第一个,自己的科举路尚未停止,还打算要继续往上科考,如果长期浸淫于教育的伟大事业,那岂不是荒废了自己的学业?
此外还有另外一问题,自己又能教授些什么呢?
之乎者也,呜呼哀哉?若是教授这些东西的话,哪里赶得上那些沉淀多年的老夫子?
有此两点担忧,齐誉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不得不说,庾海是个非常善于观察的人,他见齐誉迟疑,略一琢磨便猜出了他的所想,还又丝毫不差的说了出来。
齐誉一怔:你是属蛔虫的吗?怎么猜得这么准?
庾大人却是一笑,悠然地品了口茶,一副早已洞察一切的模样
齐誉急忙恭了一句:“知我者,庾大人也。”
“少丞说笑了,你完全不必担心。其实,我早已把诸事安排妥帖,绝对会让你满意的。”庾海打了个哈哈,道。
安排好了?
真是让人感动啊!
庾大人是好人!
……
“怎么?你不信?”
“信!大人说话素来是一掷千金,怎么会诓我呢?”齐誉急忙拱拱手,摆出了一副深信不疑地模样。
庾海这才点点头,笑道:“嗯,你放心,那份教职绝对不会耽误你的学业,关于教授什么功课,我也帮你想好了。”
“哈哈……大人如此体恤,真是令人深感五内呀!但不知,大人具体是如何安排的呢?”
“呵呵,之前,我查阅过你过往的卷宗,发现,你在算学方面颇为精通,既如此,不如你就教授算学。”
嗯……这一点绝对没错!
看得很准!
当下的算学,是六艺中‘数’的范畴,在府学里属于是选修课。一般来说,一个月也就五六堂课程,任教甚是轻松。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闲暇的时间可就多了。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赚到月给,还有足够的时间读书,属于是,学习赚钱两不误!
真是妙哉!
剩下的就只有薪资方面的问题了。
读书人是很讲究独爱墨香,鄙视铜臭的,这话要怎么开口呢?
咳咳!
齐誉没好意思明说,而是很隐晦地做了一个数银子的动作,脸色上也是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嗯?
庾大人顿时恍然,然后又很大方地说道:“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齐誉接了句:“那,又是怎么个不亏待法呢?”
“咳!按常理上讲,教授六艺的教谕的月给不会太多,也就正课教谕的三分之一。不过,我已经和户房的经承打过招呼了,你的所得,绝不会比正课教谕少。”
哦,听明白了。
待遇不错!
于是,齐誉急忙致谢:“多谢庾大人体谅我这寒门之苦,酌情以待!”
嗯?
庾海嘴角一抽:寒门?有你这样住着大宅院的寒门吗?
……
在别了庾大人之后,齐誉便朝着集市的方向走去了。
今天逢了喜事,怎么能不庆祝一下呢?
怎么庆祝?
当然是吃大餐啦!
于是,大鱼大肉,各种时蔬,采买了一大堆。
顺带着,还买了一些所谓的山鸡蛋,这是给儿子齐霄准备的。如今小家伙牙齿见长,已经可以吃一些水蒸蛋了。
回到家里后,齐大郎亲自下厨,料理着晚饭。
很快,菜好饭熟了。
才刚刚摆上了碗筷,周氏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今天的所见所闻。
是的,她跑去看登科宴的热闹了。
路上人山人海,很有场面。
激动之下,她逢人就说:看到了没,那个模样最俊、才学最高的年轻人,就是俺的儿子齐阿瞒了。
……
齐誉待母亲全都倾述完了之后,才道:“娘啊,如今我已经是举人身了,也要注意形象了,您在外面时,能不能别再叫我是阿瞒了?”
是哦,阿满现在已经是举人老爷了,确实不适合再叫小名了。
“好的,阿瞒,我会注意的。”周氏恍然地点了点头,又道:“那就改叫你为大郎。”
“大郎……这……好。”
周氏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奇道:“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做这么多菜?”
齐誉一笑,道:“今天虽然没有逢节,但却有喜事发生。”
周氏奇道:“啥喜事?”
“我当上府学的教谕了!”
“……”
而后,齐誉便把庾大人的安排说了一遍,还着重强调,这份工作是不会耽误到自己的学习的。
“啊!”
婆媳俩全都被惊到了。
这还真是一件大好事!
府学的教谕可不是私塾的先生,那可是很受人尊敬的崇高职业。
按后世里的话来说,足以堪比大学里的高级教授了。
确实,老师是光荣而神圣的职业,这一点古今通用,当然,‘叫兽’除外。
小彤想了想,很好奇地问道:“爹爹,若是府学里的秀才不听话,教谕先生会用戒尺打他们的手心吗?”
齐誉被逗笑了,道:“秀才的学习都靠自觉,不会被打的。”
小齐霄虽然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却也鹦鹉学舌道:“打……打……”
家人们一阵哄笑,全都被逗乐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80章 齐誉讲学
这一日,是二十四节气中小雪。
虽名为小雪,但实际上却有没下雪,天空中阳光明媚,依旧是个大好晴天。
今天的齐誉穿了一身淡雅长袍,去到府学里正式上课了。
是的,今天是他任教后的第一堂课。
才刚刚跨进府学的大门,齐誉就心生感慨了。
回想在三个月之前,自己还是府学的一名学子,如今却执起了教鞭,站上了讲学台。
人生的变化真是快啊!
快到自己都反应不及了。
叮铃铃~~~
时辰到,摇铃上课!
众学子躬相迎,道:“恭迎齐先生。”
齐誉大袖一摊,和蔼地说:“都坐!”
然后,众学子才落座。
其实,在开课之前,齐誉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
但,却不是备课。
主要是对当下的教程方面摸了摸底。
看过之后,却是失望。
那些个之乎者也书本,也能算是算学的教程?怎么感觉跟那远古化石似的?
实在是太陈旧了!
创新?
那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弄清楚自己的定位,虽是创新,但也不能胡来。
从自己职责的本质上来说,并不是要培养什么数学天才,而是要帮助这些学子们考过科举。若不是因考试的需要,你求着他们学,他们也不乐意学呢!
这就是所谓定位了。
此外,自己还要了解一下这个时代关于算学的教程。
如果连这些都不熟悉的话,还谈什么创新呢?
就当下这个时代而言,算学的主要教程还是《九章算术》,虽说这种古法有些体系可言,但毕竟太过原始且晦涩难懂,真正应用起来也很难得心应手。
什么意思呢?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指这古法不仅难以理解,实用性方面也很差。
再细了说。
加减法比较简单,乘除法也算不上难,科举中即使遇到,大多也能过去的。所以,这些并不是重点。
科举中最怕的却是那些‘盈不足’的算学题,是实实在在的拦路虎,十之八九的考生都做不出来,在他们的眼里,这确实是太难了。
想想也是,让这些连数学基础都没有打牢固的学子们去解方程题,这不是让武大郎去打篮球,强人所难吗?
所以,自己施教的重点,就是解决这个难题了。
如何能更快捷,更简单,更直观的把试题给破解出来,这就是创新。
齐誉从实际情况出发,创造出了一套独特的理论体系。然后,他又在日常的教习中边揣摩,边完善,最后形成了文本教程。
是的,一部由齐誉编写的理论教科书《盈亏有解》问世了。
此书先是由府衙礼房的经承审阅,然后再由庾大人批复,最后才雕版印刷出来。
再看内容。
此书第一次提出了‘未知数’的概念,比如设某某未知数为‘甲’,某某为‘乙’,以此未知数代入到假设的公式中进行计算。
理论创建简单,教授起来却很难。
齐誉本以为,这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知识点,但之后却才发现,大多数的学子根本无法做到真正理解。
唉,格物致知,谈何容易?
没办法,齐誉只得一天天的熏陶,慢慢灌输,直至他们形成这个概念之后,才讲起了破解之道。
……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
齐誉悉心传授着,认真讲解着,做起了一个辛勤耕耘的小园丁。
日见成效。
直到某一天,学子们惊奇地发现,那些原认为是无解的算学题,居然在齐先生独特的理论下变得迎刃而解了!
甚至于,任何关于盈不足的算学题,只要你罗列正确,都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破解出来,效率奇高。
因此,齐誉在府学内出名了!
而且是实至名归。
刚开始时,那些个资历丰富的老教谕还对他的教程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
可是,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老教谕们却震惊地发现,学子们的算学能力居然飞速地提高了。
事实胜于雄辩。
最终,老教谕们尽皆折服在了《盈亏有解》的理论之下,以至于后来,这些老家伙也主动地跑过来旁听蹭课了。
而府学对于齐誉执教的考评,也都是毫无异议甲等!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点小遗憾。
齐誉觉得,完全可以把教材编写的再丰富一些,更好地创新算学的理论。但是,这些无关科举的知识没人愿意去学,似乎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这还都是基于庾大人鼎立支持的结果,若换成是其他的地方官,估计连这些都难以实现。
也就是说,此书的问世,很大程度上是机缘巧合的结果。
殊不知,这看似偶然的巧合,却给当下的大奉王朝注入了新气象,虽说目前还看不出来,但随着日后地不断传播,最终会影响到这个时代。当然,这是后话了。
……
“齐先生,算学是否也属于是学问的一种?”
“嗯,是的!”
“可别人为什么都称之它为‘艺’呢?”
齐誉想了想,拐了个弯做出了解释:“这种叫法也对!但是,如何能让‘艺’变得更加实用,这就属于是学问的范畴了。”
“哦……再问先生,就算学的领域来说,《盈亏有解》是不是最顶端的了?”
齐誉断然摇着头,道:“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任何一门学问都不敢说是最顶端的。你要记得,格物致知,学无止境。”
“噢……学生受教了。”
而后,啪的一声!
齐誉戒尺一拍,道:“散课!”
……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
秋天来了。
这是齐誉在府学执教的第二个年头。
在这期间,他教授讲学与自身学习两不误,小日子过得是惬意而又充实。在府学内,他也由最初的齐先生慢慢晋升为是齐学究了。
别的不说,单就其算学方面的造诣而言,他也足以担得起学究二字了。
月给方面也算不错,柳荃私下算了笔账,除去家里的各项开支之后还能有剩,原来的家底依旧还在。
齐誉的事业很稳定,家庭方面也同样令人欣慰。
目前,小彤的学问日益见长,儿子齐霄也越来越健壮了。
唯一不太和谐的就是,他们姐弟俩的关系似乎有点不太融洽。
小的很喜欢跟在大的屁股后面玩,而大的却嫌弃小的不好玩,懒得带他。
呵呵~~~
这一天,有人敲门了。
开门却见,却是信差送信来了。
咦?
居然是老朋友戚景的信!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81章 匹夫有责
自打上次乡试看榜之后,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多没有见到过戚景了。
在这期间,一直都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如今突然见他来信,焉能不喜?
齐誉怀着激动的心情揭开了弥封,摊开,却见信上写道:少丞兄见字如晤……愚弟戚景携贱内方若蛟拜上。
呵呵,他果然是成婚了。
这个名叫方若蛟的女人,想来就是榜下捉婿时的那位俏女郎了。
应该是错不了的。
就戚景当时那怂样,他敢换另外一个吗?
这封信约有上千字,属于是大篇幅。
字里行间,流露出了对往昔的怀念之情,足见其情义真挚。
信中除了表达思念之情之外,还详细介绍了两件事情。
首先是他家庭方面的事,他是去年时成的亲,其妻方氏随后也怀了身孕,目前待产。
除了家庭之外,他还说了一下近况。
在他成亲后的第三天,就真的随着其妻南下了。
去干什么呢?
抗倭!
也由此,踏上了戎马之路。
最先时,他在军营中担任执笔文官,做一些文案的琐事。
如此安排,倒也适合。
军中将士多是粗犷汉子,少有文笔隽秀者,而戚景却有着举人功名,属于是少见的文化人了。
是金子总会发光。
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没过多久,军中的指挥就注意到了戚景精通武艺。
然后认为,如此猛将,岂能虚度于舞文弄墨之间?
于是,便提拔他做了基层的武官。
但是,才不到半年的时间,戚景就因骁勇善战而受到了重用,并在之后的几次大捷中身先士卒,打出了气势,力挫倭寇的锐气。
后因其战功卓越,被擢升为把总一职,官居正七品武官。
呜呼!
戚景发达了!
人家现在当官了!
齐誉幽幽一叹,心里头显得有点患得患失。
两人相识于微末之间,属于是从同一起跑线迈步,如今人家已经为官,而自己却是一个小吏。
差距很大。
不过,这种羡慕感也就存在了一瞬间,而后便消失不见了。
是的,要坚持自己的信念。
每一条人生路都是不同的,每个人也都是不一样的。
把自己的人生路走好了,才是正解。
齐誉拉回了思绪,继续阅信……
对于抗倭的进展,戚景也做了介绍。
信中称,我军虽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里的代价是指死了许多的人。
倭寇,比想象中的还要狡猾,还要残暴。
他们擅于游击突袭,行动上进退迅速,令人防不胜防。
除此之外,他们使用的扶桑刀既长又利,重量又轻,在对抗中占尽了上风。
按戚景的话来说,在那锋利的扶桑刀下,流得全是我英灵的鲜血。
戚景也曾在此刀下受过大伤。
……
朝廷对此也很重视,在鏖战期间,皇上还曾派礼部的人前来犒军,并还嘱托,一定要打出我朝的骨气、傲气、和霸气。
那一晚,全军将士都开怀畅饮,围着篝火高唱《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嘹亮的战歌,血染的铠甲,还有在为埋葬同袍时留下的男儿泪……
蓦地。
齐誉感觉到,戚景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戚景了,他现在是一名战士。
他那股豪迈的儿郎气概,也深深感染了自己。
是啊!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自己似乎应该做点什么……
对于扶桑国,齐誉只有痛恨,用生啖其肉敲骨吸髓形容,都不为过!
嗯……他们使用的扶桑刀!
真得就那么厉害吗?
蓦地,齐誉脑海一闪,一件传说中的兵器浮现了出来!
狼牙筅!
据后世史书里的记载,这件奇异的兵器曾力克强敌,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而且,此器专克扶桑刀。
属于是一种大杀器!
记忆中,此筅乃是用大毛竹所制,长一丈五六尺,上截连着四旁的附枝,节节枒杈,再挂以鳞刀,杀伤力巨大。
试想,如果我军的将士能够配备此兵器的话,岂不是斩倭寇如同切菜乎?
呵呵,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呀!
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惆怅了。
实现起来有点难!
为什么呢?
按照我朝现下的制度,任何人都不能私造兵器,否则就会以谋反论处。
也就是说,若想让军队大量的配备上此狼牙筅,必须要由朝廷的工部接手量产。
那么问题来了,工部会不会干这个活呢?
还真不好说。
先从流程上来分析。
如果想要打造此筅,就必须先得到兵部的认可,他们审议通过之后,才会交由内阁票拟,再通过之后才上达皇帝处审阅。
皇帝若是觉得这个点子好,就会朱批同意,若觉得不好,那就夭折了。
假设,皇帝这一关通过了,之后还要交由户部进行预算,国库充盈的话就会拨款。钱都到位了之后,工部才会接手打造。打造完成之后,户部还会进行验收,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才会运到前线给将士们装备。
这通流程可不是一般的漫长,每一关都很难通过。
当然,最大的关键还要看皇上他认不认可,他是若不认,其他方面就不用再想了。
除了以上的因素之外,还有一个大难题。
那就是,怎样才能让把这个奇思妙想上达至兵部呢。
兵部是第一关。
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介举人,没有任何话语权,如何上奏?
没门路呀!
可是,如果不奏的话,岂不是空留遗憾?
有了!
何不利用一下与陆巡抚的关系,借他之口直达至中枢呢?
这个方法还是可行的!
陆博轩和孟岚山乃是故交,这种小忙他肯定是会帮的。
况且,此事对他来说,有利无害,还没风险。
若是成了,陆巡抚还会因献策有功,得到朝廷的嘉奖。若是不成,他也不会损失什么,何乐而不为?
重点是,他身居巡抚要职,属于是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话语权足够重。
就这样定了。
随后,齐誉就给陆博轩写了一封大长信,以明心思。
至于狼牙筅,还用记号笔勾勒成图,以便理解。
此事能否成功,就看陆巡抚的三寸不烂之舌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82章 又开恩科
这天,齐誉休沐在家娱乐。
确切的说,应该说是陪着儿子玩泥巴。
即:摔凹凹。
啪叽!
“爹爹,响了……嘻嘻。”齐霄终于摔响了一个,很开心。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啪叽!
“你摔得那个一点都不厉害,我这个才叫响呢!”
小彤使劲摔了个凹凹,力压住了弟弟,脸上尽是骄傲。
齐霄见被姐姐比下去,嘴角开始扁了起来,最后大嘴巴一张:“哇……”
柳荃听到了儿子的哭声,忙过来哄,嗔了女儿一眼后,嘴里嘟囔: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事?非要去和小的比!看!把他弄哭了……
齐誉连忙护住女儿,打着圆场,声怕娘子再来一场相夫教女。
……
哄好了孩子们之后,齐誉就帮着娘子晾晒衣服。
柳荃说:“刚才有衙役捎来口信,说庾大人今晚请你吃酒,望你不要晚到。”
“庾大人……”
齐誉略一琢磨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和庾海往来了。
时间流水匆匆,太久不联系容易生分,嗯,是时候该加深一下感情了。
由于是晚宴,所以不必去的太早。
待日头偏西时,齐誉才开始动身,柳荃也提前准备好了几件适当的礼物,让相公随同带上。
空着手去是很不好看的。
到了庾海的官宅后,齐誉先投上名刺,然后就通禀而入了。
本以为庾大人是大宴宾客,席间定然宾朋满座,却不料桌子上只摆了两幅碗筷。
这……
齐誉一怔:就单请我一个人?
庾海眯着眼睛一笑,似道:你的面子够大?
好。
二人先是寒暄,又礼让三先了一阵,最后才各自落座。
当然,齐誉很主动地坐在了下首处。
而后,庾海就喝退了左右,如此一来,就成了真正的所谓的二人世界了。
“少丞在府学里处得可好?”
“有劳大人挂念,甚好!”
“嗯!”庾海淡淡一笑,又道:“既然生活如此安逸,少丞有没有想过长期执教,了此一生?”
齐誉摇摇头,正色说道:“我虽然得了举人,但离真正的功成名就还相差甚远,如今我抱负未展,又岂能不求上进呢?”
庾海欣慰一笑,道:“嗯,意志如磐,坚定不移,不错,不错!”而后,他又试探道:“少丞,你若去参加会试的话,有几成把握能过?”
会试,即:举人向贡士进阶的一场考试。
齐誉想了想,叹道:“科举的事,有谁能说得准呢?又有谁敢说有把握呢?”不过,他语气一转,又道:“这一年多来,我勤学苦读,学问上日臻渐长,比之以前也更有沉淀了。”
听起来还是颇有底气的。
只是表达的比较委婉而已。
庾海端着酒杯,大有深意地说道:“若是明年开科的话,你要不要参加?”
明年开科?
齐誉心中一颤,连手里的酒杯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这是真的吗?
要知道,除了童试之外,乡试及以上的科举都是三年一科,这是常识。
去年时新皇登基,加开了恩科,若按这个时间点来算,后年才轮到是科举年,怎么会是明年呢?
庾海见他困惑,便释疑道:“是恩科!”
齐誉一怔,问道:“恩科……这又是什么说法?”
开恩科,虽是皇上的特权,但也是需要理由的。
即:因何恩典?
庾海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明年恰逢太皇太后的七十千秋节,吾皇为彰显人伦孝道,特令礼部大开恩科。再过几天,布告就会张贴出来了。”
居然是因太皇太后的千秋节。
以此来作为开设恩科的理由,倒也勉强能说得通。
庾海笑道:“其实,所谓的孝道,只不过是给世人看的幌子而已,真实情况却是吾皇手中人才匮乏,想要通过科举来选才任能。”
齐誉大感不解,问道:“何以见得?”
庾海对此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其他方面开始扯起:“少丞可知,为何吾皇有心抗倭,却对拜帝教没有动作?”
对于这个问题,确实已被困惑好久了。
目前只是单纯的口诛笔伐,却没有实际性的派兵清缴,确实令人感到奇怪。
齐誉摇头一叹,道:“莫非是吾皇有什么顾虑?”
庾海赞许道:“少丞真是个聪明人,一猜即中!其实,吾皇还是很想用兵的,只不过遭遇到的阻力实在太大,所以才迟迟没有动作。”
“什么阻力?莫非是因为燕王?”齐誉奇道。
庾海摇摇头,道:“不是。这个阻力来自于朝堂内部,并不是因为外藩。”
“内部?”
莫非在这朝堂之上,有人给皇上唱反调了?
大臣们不是应该替君分忧的吗?
怎么还设置起了阻力呢?
真是不解。
“还请大人指点迷津。”齐誉虚心请教道。
庾海略略迟疑,道:“嗯……这些事情你听听也就罢了,切记不要乱传,以免祸从口出。”
“大人放心就是。”
“自古以来,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在为国家效力的同时,还都会尽量地做好自保措施,以免落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大臣们在政见上可能不和,但在这一点上的态度却是高度统一!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皇帝都不能对有大功的臣子挥起屠刀,卸磨杀驴!一旦出现了这种情况,文武百官就会抱团力谏,请求圣上收回成命……”
嗯,听明白了。
在那些身居高位的大官们的心里,自己的利益高于皇帝。
杀功臣,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的。
想想也是,今天杀的是你,明天或许就该轮到我了,能不开这个头就不开这个头。
力谏是必须的!
庾海又道:“再说燕王,他不仅平定了北方异族,还曾数次救太宗皇帝于危难之间,功盖寰宇。先帝在时都对其恭敬有加,当今皇上却要对他扬起屠刀,你让文武百官的心里会怎么想?他们明知燕王心怀不轨,但是还是不能支持皇帝的决定。”
“嗯……”
“还有就是,燕王的动作目前只是庇护拜帝教,并没有发动武装叛乱,姿态上还是安定的模样,如果就这样直接发兵征讨,师出何名?我听说,皇上和大臣们已经为此争红脸了。”
听明白了,皇上确实是很想把拜帝教给霍霍了,可是大臣们不支持呀,理由就是,不能对功高的燕王动武。
大臣们这么做有没有错?
也不见得就是不对,他们只是在为自己的以后着想。
不过这么一来,皇上就尴尬了。
齐誉怅然一叹:“没想到皇上也有犯难的时候呀……”
庾海也道:“一国之君哪有那么好当?这些个文武百官之所以敢给皇上公然施压,所依仗的无非就是三朝元老的身份。所以,对于皇上而言,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迫在眉睫……缺乏人才?那没关系,开恩科就是了!”
噢……
明白了,这才是开恩科的真正动机,至于什么太皇太后的千秋节,确实只是个幌子。
恩科的录取比例大,属于是难得的好机会。
自己,自然要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83章 进京赶考
在辞别了庾大人之后,齐誉就兴致冲冲地赶回了家,并将此事告知了家人。
开恩科?
周氏和柳荃互望了一眼,也不知道这条消息算不算是喜事,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唯一的感觉就是太突然了。
不仅是家人,就连齐誉自己都没想到。
可以说,这一场突如起来的科举直接打乱了原来的计划和节奏,让人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主要是时间紧张。
自己已经过了乡试,后面要参加的就是会试了。
会试,又称春试或者是春闱,顾名思义,是在初春时节举行,地点是京城贡院。
现在已经过了中秋,若是应考的话,近期就要考虑动身了。
若是入了冬,再碰上个大雪天,即使想去也去不成了。
所以,在赴京赶考的举子中有句老话,叫做宜早不宜迟,能早走就早走,别拖延。
至于府学里的教谕一职,不如先告个长假,等考完了会试之后再做计较。
即:停薪留职。
……
婆媳俩在听了他的想法之后,全都表示支持。
必须的!
但是,才过了片刻之后,周氏就开始忧心起来:京城多远呀,这一趟走下来,就是壮实的牲口,也得掉膘?
不过,心疼归心疼,老太太还是激励起了儿子:放心去考!
柳荃虽然也很不舍,但也知道此时不能拖丈夫的后退,只能把担忧和挂念潜藏在心里了。
从第二天开始,家人们就开始动作了。
周氏重启了久违的拜佛模式,一天三炷香,然后就是一顿接一顿的一品状元鸡。
晚上要深夜攻读?那得多费脑子呀?那啥,再在锅里煨上个大肥肘子,给阿瞒当宵夜吃。
齐誉一怔:好,补补?
柳荃则是赶去了布莊,买回来了一些上等的好布料,给相公连夜赶制几件路上穿的棉衣。
是的,是棉衣。
进京是要往北边走的,听老人们说,那里的冬天非常寒冷,滴水成冰,小孩子尿尿时都要事先准备好一支小木棍,要不然尿出的尿就会被瞬间冻成冰柱,继而……
胡扯,把小鸟鸟都能冻住那还得了?
齐誉笑道:“哪有你想象的那般恐怖,若是那样,还怎么喝水?”
柳荃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嗔了他一眼,又道:“无论怎么说,还是尽量多做一些准备,万一要是碰上大冷天,也好随取随穿,方便自己。”
齐誉点点头,又道:“嗯,除了棉衣之外,你再帮我准备一些单衣衫。”
“单衣?”柳荃一怔,很不解。
“嗯,进贡院时,是不准穿带有夹层的衣服的,所以,棉衣就不能穿了。会试是在初春,那时,春风未暖冬寒犹在,不多穿几层单衣是抗不过去的。”
齐誉幽幽一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应考县试时的情景。
柳荃听得心里一酸,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去准备了。
……
几天之后,各级府衙果然发出了布告:明年恰逢太皇太后之七十千秋节,吾皇为尽孝道,特令礼部开设恩科,以泽被天下学子。
霎时间,学子们欢腾了。
尽皆大呼:皇恩浩荡!
开恩科是全方位的,各个不同级别的科举都会同时进行。
当然,齐誉的关注点只有与己相关的会试了。
会试是一场全国性的大考,和地域性的乡试相比,规模上不知大了多少倍。
而且,知名度也高。
老百姓口中常说的举子进京赶考,就是特指会试了。
只要这一关过了,以后就是贡士的身份了。
那么,贡士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级别呢?
若按后世里修仙的话来说,那就是属于大乘期后期大圆满的境界了。后面只要再成功地渡上一个劫,就可以飞升成仙了。
至于这个劫呢,就是指在会试之后,接踵而至的科举终极大考:殿试。
当然,渡劫失败的也大有人在,而且还巨多。
言归正传。
既然定下来了,齐誉也开始做起了计划。
永川府距离京城大约有三千多里,虽然称不上是万里之遥,走上一趟却也是长途跋涉。
线路上来说,有水路和陆路两种可选。
一般来说,在入了严冬之后,因为水面容易结冰的原因,少有人去走水路。稳妥一点,最好还是选择陆路。
若是走陆路的话,方向上是一路向北,出湖广,入河南,进入顺天府,再过了通州之后就进入京城了。
从细了看,在这路程的中间,还有着一个不太安定因素。那就是,途中要经过与山东府擦边的一些区域,拜帝教还在那一带盘踞着呢。
或许有人问了,山东巡抚他就不管管吗?
他确实很想管,但是管不了呀!
连皇上都没辙,何况他呢?
据说,自出了拜帝教的事之后,山东巡抚就常住到了辽东一带,天天在那里体察着民情,对齐鲁之地的事却是一概不管。
现下的辽东半岛是归属于山东府管辖的。
人家这样做,倒也说得通,巡抚大人在自己的辖区内体察民情,哪里失职?
都是一些老油条呀!
由此也可想而知,在没有巡抚坐镇的山东地界,会是一种什么样子。
即使明知如此,也阻止不了学子们北上的脚步。
开恩科,谁不心动?
齐誉自然也不会畏缩。
既然有不安定因素,那就选个好日子,改改时运。
迷信?也不能说是!
就算是自我安慰!
于是,他便在路边摊上买了一本老黄历,看看什么日子适合远行。
十一月初六这天,宜出行。
就选这天了。
永川府往届历科的老少举人们,只要还是不死心的,此时全部都动作了起来。
他们互相联系着,寻找一同上路的伴。
同行是情理之中的,节省盘缠只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着安全上的考量。
俗话说,人数多了,胆子就会变得大一些。
当然,也有人来找齐誉的,他也一口答应了。
很巧合,日子也是十一月初六。
大家都看了老黄历?
……
北风渐寒,终于到了离家的日子了。
这天一早,东方才刚刚泛起了鱼肚白,齐誉就麻利地收拾起来。
柳荃深藏着不舍与牵挂,含着笑意地把行囊交到了丈夫的手里。
沉甸甸的,装得满满都是银子。
穷家富路!
出门在外,手里头不能缺了钱。
周氏也抹着眼泪,嘴里不停地叮嘱着。
柳荃看起来一脸坚强,但转过头去却是眼泪扑簌。
齐誉在女儿和儿子的额头处轻轻吻了吻,之后,就狠狠心转身离去了。
走了!
唉……
能不能金榜题名,锦衣还乡,就看这一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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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篇 第084章 与他同行
北风萧萧,吹得脸颊涩涩生疼。
府城的东门外,依旧还是那片杨柳树林,不过它们如今绿意尽失,显得有些萧条。
齐誉触景生情,回忆起了过往。
犹记得,在旁边的这条青石小径上,自己还曾和殷俊黄昏散步,就在那一晚,自己和他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捶了他一记老拳。
如今景物依旧,却是人事全非。
是啊,当下的彼此,已经不可再同往日而语了。
现在,都已经是举人身了。
齐誉感叹一声:“这个死娘炮,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阿嚏!”
嗯?谁?
呵,说曹操,居然曹操就到了。
却见,殷俊正远远地走来,在他的身上,还背着一些行囊。
嗯?
他怎么来了?
莫非是,要和他一路同行?
齐誉数了数人头,算上殷俊刚好是六个人。
两人共一乘,然后分三辆车,这和之前得到的消息是一致的。
这样做目的,是为了省些盘缠。
看来他也是这六人的其中之一了。
也罢,就将就着。
不喜欢看他那副白面首相?
没关系,咱躲着也就是了。
不料,这回却是躲不开了。
众人刚商量完了分车,齐誉就觉突有一坨猿粪从天而降,不偏不离,恰巧砸到了自己的头上。
娘希匹……
居然和他同乘一车!
那岂不是说,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自己都要和他蜷缩在同一辆车里头,一路上……促膝长谈?
好……
不过,齐誉也有点奇怪,在记忆里,这厮也算得上是家境优越,怎么也会选择拼车而行?
一个富家子,连这点盘缠钱都要省?
莫非是,他家道中落了?
此时的殷俊自然也看到了齐誉,他纠结并带迟疑地愣一阵儿之后,还是选择上车了。
这……
齐誉愣了愣,也不得不爬上了车。
……
啪!!
随着清脆的一声鞭响,一行人在凛冽的寒风中出发了!
而背后的永川府城,也逐渐地在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由于是两人共一乘,倒也不显得寂寞,途中彼此聊聊人生,谈谈理想,然后再做一番金榜高中的白日梦,一路并不缺欢声笑语。
当然,这种欢快的气氛也只限于两辆车,齐誉和殷俊的车厢却一直都是死气沉沉。
他们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面面相觑。
却是谁也不爱搭理谁。
可是这长路漫漫,老这样憋着也不是办法呀。
总要开口说句话?
于是,齐誉就率先打开了话匣子,道:“我说,你家里头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蹭车呢?自己单乘一辆岂不是更舒坦?”
殷俊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村夫?你哪只耳朵听我说过我家里头很有钱了?”
嗯?
齐誉一怔,又是一想,心道:好像是哦,他确实没有说过这句话。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殷俊轻轻一叹,道:“钱财?呵呵,身外之物而已,对其得失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得失?丢钱了?
齐誉哂笑道:“呵呵,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等你吃窝头都能感觉到是美味时,你就体会到金钱的重要性了。”
殷俊摇摇头,很淡然地说道:“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这才是人生之大乐,铜臭之气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嗯,按照自己的经验,越是鄙视钱的人,就越是缺钱。
由此可以判定出,这厮的家里绝对是破财了。
刚开始时,齐誉还有点幸灾乐祸,但随后一想,又有些同情他了,于是就隐晦地劝了一句:“勿忧,勿忧!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一句是出自于《登科后》,其实前面还有两句,齐誉却是故意没有说。
这首诗的总体意思就是,不要看以前自己多么落魄,多么潦倒,可一旦金榜题名的话,那就是扶摇而上,彻底改变了此人生。
有希望才是前进的动力嘛。
果然,殷俊在听了这话之后就不再沮丧了,眼睛也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是啊,一旦高中,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齐誉: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
随着入冬的渐深以及越发的往北,气温也开始冷了起来。
这天,寒流来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
大降温!
一行人也全都不约而同地穿上了棉衣和棉鞋,有披风的还要加上披风,全都裹得像是个大粽子似的。
没办法,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相比起殷俊的顾忌风度而牺牲温度而言,齐誉就显得更加地注重于切身实际。
呵呵,戴上老娘做得棉手套和棉帽子,再把娘子缝制的大棉袄往身上一穿,啧啧,真是全身舒坦呀……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头上这顶棉帽子的款式不太好,有点像是拦路打劫的土匪,感觉流里流气的。
管他好不好看呢,自己先暖和了再说!
殷俊想穿还没有呢!
……
两天之后,寒流终于过去了,气温也开始逐渐回暖。
南方人都怕冷,似乎这是常见现象。
见寒冰开始融化,这一行人全都长舒了一口大气。
齐誉也脱去了棉帽子,开始感受着温暖带来的惬意。
殷俊却是相反,他所感受到的,却不是舒服,而是温暖带来的难受感。
甚至说是活受罪。
为啥呢?
在寒流的侵袭中,他的耳朵以及小脚趾头处滋生出了冻疮,现在天气忽然回暖,就变得痒痒了起来。
那种欲罢不能的难受味,非江南人士可以想象的。
两边的耳朵还好上一点,大不了用手挠上一挠,可是那小脚趾头处就不那么方便了。
要知道,殷俊可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一直都是非常注重个人形象的,他怎么可能去做抠脚大汉呢?
隔靴挠痒?
那不顶用呀!
虽然很难受,但他还是硬咬着牙,就是忍住不去脱鞋。
见他如此的狼狈样,齐誉心里暗喜起来。
幸灾乐祸的同时,也佩服起了老娘的先见之明,若不是她心细提前想到了,自己岂不是也要遭这份罪?
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无论是在什么时候,老人们都是思考的那么的周到。
这种体贴入微的真挚情感,只有你在很细心地品味时,才能发觉到她的存在。
之后的几天,殷俊忍受着脚痒痒,齐誉看得是心痒痒,二人就这么痒痒地一路同行,直到临近了一处大城。
是的,到了大城可以落脚休息了,也顺便采买一些补给,以供后面路上的所需。
齐誉难得的心软了一回,他很诚实地告诉殷俊:其实,冻疮是可以医治的。
殷俊强压住心里的尴尬,虚心请教。
齐誉笑道:“你可以去药铺里购买一些冻疮膏,抹上去之后就会感觉好受一些。”
“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你都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早说什么?”
殷俊一想,哦,好像是这样的哦!
之后,他终于放下了矜持,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哈哈~~~”
在他离去之后,齐誉很舒爽地笑了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85章 半夜遇贼
齐誉一行人在采买好了补给之后,又略作休整,然后就继续北行了。
之后的几天里,天气都很好,再也没有出现大降温的现象。
天公很作美!
不过,才过了几天,几人的笑容便倏然消失了,取之而来的是越发地凝重与担忧。
因为现在,已经迈进入了河南府的临近山东的地界。
也就是一直担心的那片区域。
虽然此地与乐安的距离颇远,但是,由于整个山东府都没有巡抚坐镇,所以,拜帝教的扩散已经肆无忌惮地弥漫到了这里。
换句话说,这里就是一片名副其实‘暗雷区’。
很有可能会遇‘怪’的。
谁人不怕?
但是,怕也不是办法,也只能尽量的小心了。
尽量求稳!
几人商量决定,后面的路程尽可能不要涉险。每天日上三竿时才开拔上路,待日头偏斜时就落地休息,并尽可能地避开野外逗留。
还有就是,要寻找大的客栈投宿,不要贪图那些便宜的小店。是啊,万一要是碰上个孙二娘啥的,岂不变成包子馅了?
文人就是这样,不仅胆小,还想象力丰富,很多时候喜欢自己吓自己。
齐誉一笑了之,也不拿主意,跟着随大流就是。
计划没有变化快,再完美的计划,也会有失算的时候。
这一天就是如此。
走了一整天都没碰上个小城郭,眼见就要天黑了,也只得想法寻找农家住下了。
要不然,就只能露宿荒郊了。
运气还算不错,月亮才刚刚爬上枝头,就碰到了一个幽静的小村庄。
众人大喜,终于有地住了。
几个人先是碰了个头,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分散开去投宿。
为什么呢?
一般来说,乡下的农家小院都不会不大,若是有一两个人借宿,还有地方接待的。但若是一下子来上五六个人,估计连打地铺的地方都不够了。
有道理。
于是,六人分成了三组,分散开去寻找落脚地。并商议定,明日一早时在村头处汇合。
齐誉依旧是和殷俊一起,挨家挨户地去扣门求宿。
这一次,齐誉当仁不让,自告奋勇地出面去和农户交涉。
他知道,像这种事殷俊绝对是办不来的,你让他去求农家的老头老太太,他拉得下脸来吗?
不说别的,单就那句,‘大爷,您这儿有地住吗?’他就忸怩地说不出口。
不知是齐誉的嘴巴甜,还是因为运气好,很快就寻到了一户乐于助人的好人家。
这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看起来很是憨厚淳朴,由于其子目前已经分了家,所以家里头有空房子住。
刚开始时,老夫妇还显得有些顾忌,但当听说他们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之后,立即肃然起敬,忙让他们进屋,还奉了茶。
在乡下人的思维里,举人老爷的地位相当斐然,是非常受人尊敬的。
当然,齐誉也不会白吃白住,而是很大方地给他们了一些‘小心意’。
他本就是寒门子弟出身,对于这些个庄户人家天生好感,这些人的生活本就艰难,怎能去赚他们的便宜?
钱是必须要给的。
晚饭很接地气,吃得是黑窝头,但齐誉一点都不在乎,啃得是津津有味。
而殷俊在纠结了一阵儿之后,也皱着眉头咽下去了。
嫌不好吃不吃?
可以。
挨饿就是了!
吃了饭之后就是休息了。
因为当下只有一间空房,所以在今晚,两人不得不同榻而眠了。
咳咳!
应该说是抵足而眠才对。
不能再扯淡了,赶紧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噗!
熄灯!
黑暗中却见,雪一般的月华从窗户缝里洒了进来,并照亮了床前的地面。
殷俊似乎有点睡不着,居然轻声诵起了某某的诗:“窗前明月光……”
嗯,莫非这厮想家了?
齐誉刚想接过话茬,却听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似乎有人闯进了院子里。
再屏息细听,隐约中似乎有‘拜帝教’这三个字。
嗯嗯?
汗啊!
怎么……担心什么却来什么呀?
完了完了,今天晚上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骨碌一声!
齐誉迅速地爬起身来,先借着月光对殷俊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就猫着腰走去了窗户边,凝神朝外观望。
却见,此时的院子里多出来了几个身穿白袍的人,看模样应该是拜帝教的信徒,他们现在正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着利刀,很威风地在院子里叫嚷着。
那对老夫妇却是战战兢兢,很害怕的样子。
少顷,一个头目模样的白袍人走了出来,他鼻孔朝天,趾高气扬地对老夫妇说了一大通神棍话。
其大意就是,想要募集一些所谓的会费,云云。
说白了,就是要钱!
说得再露骨一点,就是敲诈。
不给钱会怎么样呢?
那头目的回应很直观,他也不说话,而是很生动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嗯,选择题,要钱?还是要命?
老夫妇哪里敢多说什么,直接掏出了保命钱,而这些钱,正是齐誉之前给予他们的报酬。
白袍头目见钱眼开,很欢喜地收下了。
作为回馈,他取出来一个小瓶子,塞到老夫妇的手里头,道:“这里面装得乃是我教圣母赐下的圣水,可以包治百病,今天就赐给你们。”
老夫妇很恭敬地接了过来,嘴里唯唯诺诺。
临走之前,那头目还特地炫耀了一句:“不要小看这小瓶圣水,可金贵着呢!要知道,我教的圣母曾为王妃,是有着大命数的人……”
咦……
王妃?哪个王妃?
齐誉闻言一怔,心里头首先想到的却是永川府的王妃,会是她吗?
之前曾听孟既明说,在王府的那场大火中,永川王妃并没有丧生,而是借着所谓的暗道逃出去了。
这位是不是她,确实猜不出来。
……
不多时,拜帝教的这一行人就收队离去了。
但是,就在他们转身的一刹那,齐誉看到了一个甚感熟悉的身影,看那神态,有点像是齐秋川。
是他吗?
不一定,只能说有点像而已。
黑灯瞎火的看不甚清,一时眼拙误认也是说不准的。
算了,这事先放在一边,以后再说。
还好,他们走了!
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此次半夜遇贼,有惊无险,实属侥幸。
齐誉暗自庆幸:幸亏自己之前给了这对老夫妇一些钱财,把拜帝教的人给敷衍过去了。若是他们二老掏不出钱来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殷俊也同样冷汗涔涔,紧张地不得了。
……
次日一早,天还不亮,六位举人就聚到了一起,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就匆匆上路了。
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86章 奇人异事
腊月二十三。
今天传统的节日——小年。
齐誉一行人沿途紧赶慢赶,终于在这一天赶到了通州。
通州和京城的距离很近,也就两三天的路程,而且途中还都是宽阔的官道,抵达到了这里,就意味着比较安全了。
是啊,哪个不长眼的宵小敢在京城周边为非作歹?
皇帝随便打个喷嚏就能吓死他们!
总之,安全无虞了。
先说说这个通州,虽说它是一座古城,但却是非常的繁华。
放眼望去,商贩走卒往来如织,茶坊酒肆四下林立,端得是一派欣欣向荣,比之富庶的江南都不逞多让。
这个评价确不为过。
就拿家乡永川府来说,和这里虽然是同为州府,但若真正相比起来,就如同是驽马比麒麟,属于是全方位的差距。
齐誉本以为,自己身上的这件棉衣已经足够阔气了,它还是柳荃特地买的上好布料,不料,却和客栈里一个端茶倒水的下贱杂役撞衫了。
更令齐大郎感到尴尬的是,那杂役看了看他,居然还问了句:“我说这位同行,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们家可没招新伙计呀!”
什么意思?
问过之后这才知道,因为自己身上的这种布料柔韧又不吸油,而且还很容易浆洗,深受这京城一带的下人杂役们的喜爱。由这种布料做出的衣衫,还被他们亲切地称为是‘打杂衫’。
这种衫,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流行了。
汗啊!
自己还成了打杂的了?
“哈哈~~”
憋了一路子的殷俊,终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并逮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挖苦了齐大郎一把。
齐誉则是眼睛一瞪,回讽道:“你大爷的,脚指头又痒痒了?”
“……”
继续说这个通州。
这里,除了人的风貌之外,消费上也比江南更贵,就以阳春面为例,永川府的售价大约为二十文钱一碗,在此地却是需要八十文钱,足足翻了四倍。
通州尚且如此,京城呢?岂不是更贵?
不过,贵也有贵的道理,人家的服务周到呀。
就比如说现在住的这家客栈,人家不仅把你的胃口侍候好了,还考虑到了你的精神食粮。
此时的大厅之内,就高坐着一位说书先生,他绘声绘色,口若悬河,卖力讲述着京城里的趣闻,让你在食指大动同时,还能心情愉悦。
“京中有擅口技者,名唤小桃红……”
“哈哈……”
众人一通哄笑。
对于这些,齐誉是丝毫不敢兴趣的,是啊,那样的事也算是趣闻吗?
不喜欢的听说书举子还有很多,并不是只有齐誉一人。
是啊,他们远道而来,自然更希望了解一些有价值的消息,而绝非是像这样的呵呵一乐。
不如,找个人问问?
恰巧,对面就坐着这么一位健谈者,他操着一口不太悦耳的公鸭嗓音,侃侃而谈。
在他的身旁,正端坐着几位虚心请教者。
齐誉和殷俊也朝那靠了靠,蹭听。
“若说京城里的趣闻,要当属一位奇人为最!”公鸭嗓先是呷了口茶,然后就开始卖弄了。
“不知,是哪位奇人呢?”
“此人名叫齐誉,听说是永川人氏,经证实,其乃是一介举人之身。”
“……”
??
什么情况?
怎么扯到我的身上来了?
别说是齐誉被这话给惊呆了,就连一旁在坐殷俊闻之都是娇躯一震,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聆听。
公鸭嗓见众人全都面露好奇之色,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慢悠悠地说道:“关于此人的传言,说来话长,却要从先帝爷在世时开始说起……”
“先生请继续讲……”
“嗯,话说……”
却不知,一段匪夷所思的奇人异事的故事就此被揭开了。
而故事主角却是一旁在听的某一听众:齐大郎!
按照公鸭嗓的说法,齐誉的消息共在京城内掀起过四次的热议浪潮,而且,每一次都是一片哗然。
先说第一次,那还是在先帝时代,他妙笔生花,一幅《大奉疆域图》直接震惊到了当朝的皇帝。
后来,又借着蓝山县的那场募捐之机,京城人士直接把彩绘画运作到了京城,世人也幸运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彩绘画……
此人的画能被皇帝赏识,足见其画功不凡。所以,文人骚客们尽皆模仿,而兴言先生这个人也成了被热议的焦点。
后来,就有消息灵通者称,其实兴言先生只不过是个名号而已,而那人的真名却是叫做齐誉。
于是,齐誉这个名字,就暂时被人给记住了。
此后波澜渐复,就在这个名字即将要被人遗忘的时候,却又再度有了关于他的传闻。
是什么事呢?
说的是在他乡试时,曾写下了一篇檄文,名叫《讨拜帝教匪檄》,此文声色俱厉,文采飞扬,不仅得到了今上的赞赏,还被礼部当成了范文,举国传诵。
经这一次,人们算是基本上记住了齐誉的名字。
如此又过了半年,关于他的热议终于平复了,就在人们开始徘徊在遗忘的边缘时,谁知,又传来了他的消息。
这次,又是什么事呢?
据传,齐誉在担任教谕之余,他查遍了古今经典,呕心沥血编写出了一部关于算学的奇书,叫做《盈亏有解》。
后来,此书意外地落入到了礼部尚书的手里,他阅后大赞,称此书构思严谨,在解题上另辟蹊径,如此成就,足以在算学史上留下浓厚的一笔了。
而皇上阅过之后,也心悦诚服地说:此子确实有才!
啧啧,这个评价可不低呀!
经过了这一回,齐誉这个名字算是被彻底地记住了。
时光匆匆而过,又过去了半年时间,就在齐誉即将被淡出热议的范围时,谁知……
呵呵,猜对了,又是热议再起!
这次的传闻和以往大不同,是一件颇为古怪的事!
什么事呢?
传言,身为举人的文人齐誉,利用闲暇之余,居然研制出了杀敌锐器——狼牙筅!
据说兵部尚书在得到了这件兵器的图稿之后,高兴地不得了,他连夜派人打造样品,而后又经过内部测试,发现此兵器的杀伤力相当之大,而且对倭寇的扶桑刀有着非常明显的克制作用,真乃神器也!
皇上在得知了此事后也非常地高兴,他力排众议,强烈要求工部连夜打造,以为前线战局之需。
京城人士尽皆大赞,说,齐誉虽然只是一介举人,却是操着兵部尚书的心,足见其一片忧国忧民的赤城之心!
不过,这个齐誉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看,他精通彩绘,还是算学方面的巨匠,写得一手锦绣文章,还能在闲暇之余研发武器!
人家是什么都懂呀!
这不是奇人异士又是什么?
人才!
绝对的人才!
到了这时,即使人们很想忘记这个人的名字,却也是做不到了。
甚至于,老学究们在教育子孙时就说了:“生子不如齐誉,乃人生之悲也!”
……
咳咳!
一旁在听的齐誉被震惊了,嘴巴张得足可以放得下一个鹅卵。
怪哉!
自己身不在京城,京城里居然有着关于自己的传说!
唉……
其实,这真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之前时,孟岚山曾一再地叮嘱自己说,切不要显山露水,不要木秀于林。
没想到,自己越想低调,结果却是越背道而驰。
想低调真就这么难吗?
再说殷俊,他是直接听懵了!
檄文的事他是知道的,《盈亏有解》的事他也有所耳闻,至于这狼牙筅一事却是第一次听说,尤其是他兴言先生的身份,更是自己做梦都不曾想到。
怎么觉得,这个山野村夫还挺厉害的?
似乎,快要比上自己了!
即使已经明知,他还是故问了一句,道:“我说,你真是兴言先生?”不过鉴于人多,殷俊只是俯首耳语。
齐誉见被拆穿,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只得点点头,小声回道:“正是本尊。”
殷俊一怔,很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也第一次有了一点技不如人的感觉。
齐誉见他这样,心里的优越感顿生,笑道:“现在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殷俊闻言倏然变脸,在瞪了他一眼之后,就气咻咻地走去了厢房。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87章 到达京城
通州,是一个交通枢纽,也是一个非常适合休整的地方点。
众举人碰了头,商量着,不如先在这里休整两天,然后再行上路。
嗯,大家都是血肉之躯,确实耐不住这一路疲劳,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的。
况且,今天还是小年。
众人皆无异议,就这么定下来了。
为了节省开支,依旧是两个人住一个房间。
哦,一个房间是有两张床的。
……
一厢房内。
齐誉正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大街上往来的行人,心中感慨万千。
嗯,这些人都是进京赶考的举人,他们一队队地赶来,然后又一队队地离去了。
非常的多。
这还没到京城呢,就感受到了科举带来的莫大压力。
竞争实在是太大了。
科举对于朝廷而言,就如同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人才不在于多,够用就行。
所以,在这万余人的考子中,最多也就录取一百余人,也还算是非常高的比例了。
残酷吗?
历来不都是如此吗?
“我说……你怎么不吃饭?”
“嗯?”
齐誉一怔,这才发现殷俊已经叫了一桌酒菜,并让店家送到了房间里来。
难得这厮请客,为什么不吃呢?
殷俊却在想:上次住农家时是他掏得钱,我偏就不赚他的便宜!
“吃!”
“那还愣着干,过来呀!”
于是,二人坐定。
齐誉一笑,道:“那啥,咱俩认识也这么久了,如果所记不错的话,这还是你第一次请我吃饭。”
殷俊却是一脸无所谓地说:“你想多了,在我来看,无非就是多加一双筷子而已……”
好。
齐誉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吃。
不过,在殷俊的语气中,齐誉还是品出了一些羡慕嫉妒恨的味道。想来是,他还对自己在京城扬名的事情感到不舒服。
“村夫,来,咱俩喝上一杯!”
“对酌?也罢,今天我就赏你个脸,好好地陪陪你……”
话音甫落,耳边突然传来了阵阵的鞭炮声响。
二人全都是一怔,然后就若有所思起来。
是啊,今天是小年了。
齐誉幽幽一叹,目光也不由得望去了窗外的南方……
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扫屋了吗?
上供了吗?
今天又是谁去祭灶神呢?
小彤有没有再偷吃灶王爷的酥糖?齐霄还怕不怕鞭炮的响声?
怎么感觉,距离离得越远,思念却是更甚呢?
……
沉默了好一会儿,殷俊才渭然一叹,却说出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村夫,谢谢你!”
谢我什么?
吃错药了?
齐誉一脸不解,问道:“我说,你谢我什么呀?”
殷俊脸色一正,肃然地说道:“这么说,无论是谁,只要是对抗倭大计献言献策,我都会由衷感谢。”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研制出了狼牙筅。”
就因为这个?
什么逻辑呢?
齐誉咂咂嘴,道:“倭寇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为什么你这么痛恨它们?”
“唉,一些往事而已……”殷俊显得有点沮丧,迟疑了一阵后,才道:“我曾被倭寇劫持过……”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那模样,似乎有点往事不堪回首的意思。
但是,齐誉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于此同时,心里也想起了一件往事。
记得曾听娘子说过,在几年前时,殷俊曾去了一趟岭南,后来就传回了他身死的消息,说是,他在归途中遭遇了倭乱。
他嘴里所说的,估计也就是这事了。
也正因为这件事,柳荃才和殷家退了婚,自己才捡了这么大的一个漏。
只是没想到,这厮的命大,居然又活着返回来了。
齐誉蹙了蹙眉,问道:“后来,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不料,殷俊一听这话,脸色就冷了下来,似乎很不高兴。
少倾,他才略带愠色并忿然地说道:“这事不许你再问!”
“好……”
“……”
而后,便静了下来,二人谁都不说话,气氛颇冷。
房间里也只剩下了嚼东西的声音。
殷俊为了化解尴尬,故意转了话题:“我说,你就这么喜欢吃肉吗?”
齐誉一怔,放下了手里的鸡翅膀,笑道:“红烧鸡翅膀我喜欢吃,多多益善!”
殷俊哂笑着说:“少吃点,我发现你又长膘了。”
“每逢佳节胖三斤嘛,今天是小年,不补充点油水怎么行?”
“相比去年,你这可不止是三斤呀……”
“我来给你算算,年节,元宵节,端午节……这节节相加不就多了?”
殷俊一怔:好!
……
休整了一天之后,一行人便开始上路了。
就如同预想中的那样,途中很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一路向北。
终于在腊月二十五这天,齐誉一行人到达了大奉国的首善之地——京城!
然后排队进城。
城门口盘缠严谨,看起来法度极严。
是的,快到年了,治安方面也比以往更甚。
城内,处处都是琼楼林立,大街上也是车水马龙,一派欣欣向荣。
由于临近年关的缘故,坊市间也比以往更加热闹,有说书唱戏的,也有卖艺杂耍的,还有遛猴的、投壶的、等等,各种玩耍项目令人眼花缭乱。
这就是京城。
齐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繁华给震惊到了。
若拿之前的通州和这里相比,就如同是农家小院相比大观园,差距巨大。
眼前虽是一片热闹,但齐誉却没有心思领略,当下还有要紧事要办呢。
今晚住哪呀?
八个人停下了车,然后聚到一起并商量了一下,决定就此分开,各自安排自个的事。
之前时之所以一路同行,主要是处于安全上的考量,如今已经平安到达了京城,当然可以散伙了。
这里乃是天子脚下,有着首善之地的美誉,绝对不用担心治安方面的问题。
所以,再聚到一起也就没有必要了,还不如各自按照自己的家底,去寻找适合自己的落脚点。
殷俊和齐誉打了个招呼,也告辞离去了,说是去寻亲戚。
记得曾听柳锦程说过,殷俊在京城里有个姑父,还是当个什么小官的,看他这样子,估计是过去投奔了。
这些人一走,就只剩下了齐誉一个人了。
自然要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可是在这里,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问谁打听呢?
眼角一瞥,却见路边上正有个小食肆,打得招牌是‘炒肝和包子’。
先吃饭!
也顺便做些打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88章 拮据赁房
借着吃炒肝的机会,齐誉就开始了打听。
那小二看在赏钱的份上,态度很恭亲,也非常热情,把自己了解的全都说了一遍。
哦……原来如此!
齐誉付过饭钱,道了声谢,然后就离去了。
按照小二的说法,就住宿上来说,有两种方式可选。
首先还是住客栈,这个简单直接,只要你银子足够充足,随时可以入住。
但是,这个首选却是被齐誉排除了,原因是,价格太贵。
平日里,客栈的住宿费用大约是每天八百文钱。
但是,现在是科举前夕,上万的考子都云集到此,如此一来,客栈就变得供不应求了。故,溢价也是非常的大。
听说,有些客栈已经飙升到一千五百文住一天了。
这还不算吃饭的钱。
很不菲!
日子不可长算,这若是住上个几天也就罢了,贵就贵点,自己图个方便。可问题是,这一住有可能就是几个月呀!
这个说法也是有依据的。
按照往科的情况来看,会试大约是在二月初九前后开考,之后连考三场,若再算上休息时间,这就是十一天。
况且,后面还要等待放榜,这也要半个月的样子。这林林总总的加起来,要在这里住到三月上旬。
若是会试过了的话,时间上还要再延长。因为,后面还有接踵而至的殿试,这个环节也要个把月的时间。
耗时日久啊!
现在才腊月底,后面的时间还长着呢,所以,绝对不能去住客栈,承担不起呀!
寒门子弟考科举,不仅需要自己才华卓越,还要有足够的家底作为支撑。
继续说这个住宿的事。
除了客栈之外,还可以选择去赁民房,价格便宜,环境清净,很有利于读书复习。不过,有些不方便的是,外租需要自己料理生活的日常,比如洗衣,做饭等等。
齐誉想了想,决定去赁民房。
不得不说,京城的人很会做生意,你能想到的,人家都替你想到了。
在这路的两边,张贴得全都是满满的租赁信息,你只要驻足一停,就能看到‘貌似’很合适的房子。
齐誉走街串巷,逐个去联系着。
没办法,许多房屋已经被赁出去了,也只能这样挨家去问了。
终于,碰上了一家尚存的。
那房东是个专业的包租婆,说话里带着一些傲气,似乎在她的眼里,这些个外地人都是所谓的土包子。
京城的人就是这副德行?
“一个月十五两银子,你爱赁不赁……”
“这……唉……”
齐誉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就这么一处单间小院,还要十五两?
你怎么不去抢呢?
……
不过,热心人还是有的。
一个好心的货郎就告诉齐誉了,八大胡同那边的房子相对便宜些,可以走过去问问。
齐誉谢过之后,又转去了那里。
这次终于谈妥了。
租金是五两银子每月,确实比那家要便宜多了,但是,却要先交一个月的押金。
嗯?这套路似曾相识呀!
也罢,入乡随俗,这些钱是想省却也省不了的。
于是就这样定下来了,齐誉付了银子,房东也写下了契据,二人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
唉,京城居,大不易呀!
处处都要花钱!
不过有了住所,心里也就踏实下来了。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远涉江湖,不能说是筋疲力竭,却也是精力憔悴。
正打算洗漱一番,好好睡个觉解解乏,却听院门突然被扣响了。
嗯?来者何人?
莫不是房东反悔了?
齐誉怀着不安的心打开了院门。
却见,门外正面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书生,他精神萎靡,很是落魄,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蓬乱十指黑。
莫非你是卖炭的?
齐誉压着不解,问道:“请问兄台找谁?”
那书生尴尬一笑,操着一口南越口音回道:“想和你商量点事。”
咦……
居然是南人?
若不是自己在后世时曾在粤地读过书,还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齐誉也趁机卖弄了一番,换上了一副略带粤味口音回道:“咩嘢事呀?”
嗯?
那书生倏然怔住了……
愕了一会儿后,他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了欣喜状,激动地眼泪直流,喊着:“哎呀呀!终于碰上了个能听得懂我说话的人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
齐誉:我不过是随口拽了一句,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那书生:他乡遇故知啊!
“我说,你找我啥事?”
书生行了一礼,恭道:“我叫谭俊彦,‘览往昔兮俊彦’的俊彦,我是广东府人,自今年的八月初,我就开始北上……”
嗯?
我问你啥事,怎么还长篇大论起来了?
听着听着,齐誉才算明白了,这位貌似卖炭翁似的仁兄其实也是个赶考的举人。
他是八月初得到的开恩科的消息,然后就立即动身北上,无奈他的家乡地处荒僻,交通不便,在爬了半个多月的大山之后,他才走上了官道。
而后,他水陆并进,夜以继日,终于在前天时赶到了京城。可是,他身上的盘缠也花得差不多了……
在这两天,他也是四下打听着关于房子的租赁情况,结果却发现,自己连押金都交付不起。刚才他躲在暗地观察,看到齐誉成功赁下了这处院子,于是,就跑过来咨询了。
这叫咨询吗?
怎么感觉是在蹭租呢?
果然,谭俊彦哀求道:“老乡,你就行行好,就收留了我,我不求别的,一间柴房足矣……”
真没看走眼,果然是!
帮还是不帮呢?
其实,齐誉是本不想招惹这些闲事的,但是,彼此同为举人,又禁不住泛起一些同情之心,纠结了一阵之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谭俊彦大喜,忙朝着苍天拜了几拜,并道:“感谢天,感谢地……”
齐誉嘴角一抽:你应该先感谢我!
……
这处小院虽然不大,却刚好有一间偏房,同住两个人没有问题。
于是,齐誉就让他住进了偏房里。
谭俊彦大喜,再三拜谢,并说,以后的粗活他都包了;比如:砍柴,打水,烧水,甚至烧饭……
怎么听着,这是招来了一个的伴读书童?
二人也都累了,没再多聊,匆匆洗漱了一番之后,就各自休息去了。
一夜无话。
次日是个大好晴天,万里无云。
齐誉早早地起了床,和谭俊彦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出了院门。
既然来到了京城,就要拜访一下故人。
这个故人不是别人,正是孟岚山之子孟既明。
自己既然呼他为兄,就要主动前去拜谒,否则就是失礼了。
按着他在永川时留下的住址,自己按着沿途打听过去,没多久便寻到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89章 拜访祭酒
孟既明做的虽是京官,但有家底殷实,所以,他早就在京城里安家置业了。
现在已过了小年,就京官们目前来说,正处于休沐时间。
衙门封印,百官放假,官员们再不用去忙公务了。
孟既明的住宅并不算大,就面积上来说,还不到齐誉永川府那处宅院的一半大,即使如此,也已经算是混得非常不错的了。
京城什么地方呀,寸土寸金哪!
能在这里购置家资的人,绝不一般。
当然,其父孟岚山定然也帮助了不少。
言归正传。
且说孟既明见他携礼而来,却佯装不悦地说:“贤弟呀,咱才一年多没见,你怎么就变得如此客套了呢?这不让人看得生分了吗?”
齐誉打了个哈哈,开玩笑似的说:“其实,这些个小礼并不是送兄长你的。”而后,又指了指他的儿子,笑道:“这是送给侄儿的!”
孟既明的儿子孟雪松现在已经十岁了。
这孩子的家教甚好,见齐誉口中突然提及,急忙上前一礼,道:“侄儿雪松见过叔叔。”
“贤侄免礼!”齐誉急忙伸手一托,笑道。
……
他们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在客厅内坐定奉茶。
许久不见,彼此自然要聊一聊近况。
齐誉先就赶考赴京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聊聊几句带过,没有多提。此外,他也把自己的当下地址告知了对方。
孟既明略显苛责地说:“其实,我早就料到你会来京应考,在此之前,我还一直等候着你的消息……本以为你会过来寻求投奔,结果你却自己赁了屋子。”
其实,齐誉也有过关于投奔的想法,不过后来略一琢磨又放弃了。
自己现在经济宽裕,又没有落到难处,确实没有必要去麻烦人家。
自己赁房花得是自己的钱,不欠谁的人情,这样会心里舒服些。
要知道,人情债可是最难还的。
不过,也能由此看出孟既明是很有诚意的,并不是单纯的嘴上说说而已。
他能有这份情意,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齐誉连忙致谢:“多谢兄长挂心,如果我在京城里真得遇到了难处,一定会对你开这个口的。”
“好……”
之后,孟既明也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在永川时的事宜。
那时,自己有皇命在身,所以没有去和齐誉作别,事后直接返回了京城。
此外,他还提了提当时查案的情况,大体上来说,并没有查出什么大问题来。
意外的是,刑部的人却不经意间查出一桩私通倭寇案。不过,那件案子算不上大,也没有去太多关注。
之后又聊了几句,齐誉便起身告辞了。
孟既明是欲留他吃饭的,不过却被齐誉婉拒了。
理由是,考试前的复习时间非常金贵,不宜浪费。
确实,也是。
临别前,孟既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故对齐誉说道:“贤弟为何不去拜访一下洛渊洛老先生呢?你若能得到他的指点,定然受益匪浅!是这样的,家父和他乃是好友,而你又是家父的弟子,洛老先生绝不会拖故不见你的。”
谁?洛渊?
怎么感觉,这个名字这么熟呢?
哦,想起来了……
《登科荟萃》的编写者不就是此人吗?
如果所记不错的话,这位洛老先生还是前国子监的大祭酒,属于是名副其实的当世大儒。
现在刚好来到京城,确实是一种难得的好机会,若能得到他的指点,其中好处就不用再多说了?
齐誉大喜,忙道:“既有如此良缘,还烦请兄长做个引荐。”
孟既明也不推辞,道:“贤弟稍等,待我修书一封,你带上自去拜访洛老先生。”
……
辞别了孟既明之后,齐誉就携着书信直奔去了洛渊的府宅。
这种机会是不能错过的,稍纵即逝。
那位老先生曾为国子监的大祭酒,哪怕是幸蒙他一鳞半爪的指点,也必将是受益无穷!
或许有人问了,那国子监很厉害吗?
厉害,非常厉害!
国子监,又名是国学,也有人称之为太学,属于是整个国家的最高学府,堪比是后世的北清和某旦,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大祭酒,就好比是博士后导师兼任教育部副部长,其学问之精深已经达到了无法进行评估的地步。
这就是为什么齐誉对此事趋之若鹜的原因了。
听孟既明说,这位洛老先生在致仕之后就很少会客,今天能不能见得着,还要看自己的运气。
啧啧,大佬果然都是有架子的!
怀着激动的心情,齐誉扣响了洛府的大门,并以晚辈拜谒和问安的名义投上了名刺,此外,还有孟既明的那封引荐信。
很顺利,洛渊赏了个脸,在偏厅中接见了他。
洛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有喜悦之情。
这时,一个很懂规矩的侍女细步盈盈地奉上了茶,然后又颔首低眉地退下去了。
洛老先生端着茶杯,似在凝思,似在品茶……
就目前的京城来说,齐誉也算得上是个名人了,经常有其赞词。
但是,洛老先生却认为,世人对他的评价有些言过其实了。
为什么呢?
在他的眼里,什么彩绘、算学、狼牙筅,充其量不过是些奇.淫技巧而已,也就他那篇檄文还有些文笔可言。
呵呵,他距离大才,还差得多呢!
这个齐誉,除了才学上被人过誉了之外,品德上也有瑕疵。
这么评价他也是有依据的。
有传言说,此人曾在一怒之下脱离了自己的宗族,如此行为,一点都念及香火之情,实在太过恶劣!
数典忘祖!
也是因为此,才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
此时见他本人,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对于他来的目的,洛渊自然看得透彻,心知肚明。
不就是来求指点的吗?
虽然不喜他,但碍于孟岚山的面子,也不能不做做样子。
也罢,那就囫囵地敷衍他几句,也就了事了。
随后,洛渊就考了考齐誉的所学,而齐誉也是一一作答。
洛渊发现,他的基本功还算扎实,分析题目的思路也很清晰,总体上来说,还不错。
无形之间,说话的语气又客气了几分。
齐誉急忙抓住这个机会,把自己不懂或者似懂的问题都提了出来。
比如说经义和时文这块,更是诚心求教。
人家问出口了,洛渊也不好意思不答,只得一一指出其中的不足,而齐誉也都记在了心里,感觉受益良多。
齐誉见日头渐炽,打扰的时间也不少了,准备告辞离开。
临行前,他又特地赞道:“家师曾对我说,在学问上要保持谦恭,活到老学到老,如此才能格物致知,今见先生才知此话的真义!”
洛渊见他态度恭亲,嘴里头又提到了好友,不禁有些心软起来,他迟疑了几息后,又道:“不久前,翰林院的新任总裁曾来我这里借书,看样子是为了出题所用……嗯,你待回去之后,不妨多了解一下关于‘羁縻之策’。”
总裁,是指会试的主考官。
至于他提到的羁縻之策,是指朝廷对于‘少数他族’的治理方针以及政策。
很明显,这句叮嘱一定是大有深意!
齐誉大喜过望,连忙致谢,然后才边退步边告辞地走了出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90章 会试开始
现在临近年关,年味也变得越来越浓了,时不时有鞭炮声在耳畔响起,让人一惊一乍的。
但是,齐誉却是充耳不闻,一脸凝重地走在返回的道路上。
是的,此时的他,正在思考一个不解的问题。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洛渊对自己的态度会是那么冷漠,难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这也不太可能啊!
在此之前,两人都没有见过面,何来的得罪一说?
真是奇怪!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了,还是尽快回去复习功课要紧。
现在是一寸光阴一寸金。
任何的一点时间,都不能有浪费。
……
回到住所时,却见谭俊彦已经做好了午饭,菜里面居然还有一点点的肉。
嗯,这些菜都是他出钱买的。
他声称,这是为了表达感谢之情而请客吃的答谢饭。
这饭菜,有些清淡了点……
不过也没办法,他目前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囊中羞涩呀!
齐誉还是很善解人意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并以致谢。
通过这件事情能看得出,这位仁兄还算是个实诚的人,最起码懂得感恩之心。
相比那些没赚到便宜就觉得是吃亏的人,不知要好出多少倍了。
总之一句话,他人品还行。
吃过了饭,二人就各自复习功课去了。
考试前的临抱佛脚也是相当重要的,可以加深印象。
故,必须废寝忘食,夜以继日。
齐誉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光是灯油都要熬掉好了几壶,除了攻读《登科荟萃》之外,他还买了一些额外的书籍浏览。
不是别的,正是有关于羁縻之策的各种文献,这也是洛渊之前特意提到的。先不管会不会考到,预习了再说。
……
时间一天天过去,匆匆如梭。
年二十九的这一天,空气中飘来了阵阵浓香,很诱人。
唉,这是某户人家开始过油了,也不知自己的家里都炸了些什么好吃的?
年三十的这一天,满大街贴得都是大红春联,处处透着喜庆。
年节是个很注重团圆的节日,尤其是晚上的年夜饭,一家老小全都围在一个桌子上,守岁迎新。
在饭桌前。
老人们总结着这一年的得失。
大人们在盘算着开春后的计划。
而小孩子们则在憧憬着未来几天里有可能收到的红荷包。
我的家人们呢?
她们又都在做些什么呢?
……
终于,挺过了这个难熬的年节。
在之后的时间里,一天天似乎过得越来越快。
嗖嗖地……
元宵节的烟花就如同是昙花一现,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六的这一天。
钦天监宣布:开印!
于是,京城就再次正常运转了起来。
而衙门里,也开始办理公务了。
礼部在第一时间就张贴出了关于科举公告,今年的恩科会试于二月初九正式开考!
这是一个传统的时间点,按步照班,并无变动。
按流程的上来说,会试和乡试相差并不算不大。
整科的考试依旧是分为三场进行,每一场考试三天,场与场之间也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贡院也是完全封闭的,吃喝拉撒睡还是全在里面。
从级别上来讲,会试属于是高规格的科举考试,是由礼部尚书亲自主持。
总裁,是判定考子成绩的第一把手,也是填榜的总大拿,此职通常是由翰林院的大儒担任。至于其麾下的座师,则是由内阁重臣共同商议后指定和选任的。
会试的考生有两种类型的人构成。
第一种是全国各地的正榜举人,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一路上过关斩将,迈过了乡试的门槛,如今来到这京城的贡院蟾宫折桂。
第二种人是就读于国子监的监生,他们大多都是靠着‘某二代’的背景进入的学府。如今,他们也在等待着崭露头角的机会。监生是不用参加乡试的,这也是科举制度中最不公平的一块。
不过,一旦进入了会试,这两种人就是公平对待了,绝对不存在什么大腕二腕。
你想,皇帝在那盯着呢,你想拼爹还有用吗?
总得来说,会试一视同仁!
不管你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也好,还是少年自负凌云笔也罢,只要你豪气犹存,雄心仍在,就可以考这一科碰碰运气。
也由此可见,竞争不是一般的激烈。
自正月十六这天开始,紧张的气息就弥漫开来了。
礼部才刚刚开衙,考子们就蜂拥而至了。
所谓何事?
办理浮票是也!
是啊,无论是什么考试,办理准考证都是第一步的要事!
齐誉也不敢耽误,一大早就跑过去排队了。
谁知,还有一大波人来得更早。
那条由众考子组成的一字大队有一里路之长,一眼望去,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人真多!
多得让人感觉牙瘆。
不过运气还好,终于在日落西山时,轮到了齐誉。
……
二月春风似剪刀。
寒冬渐去,南风徐来,大地上的万物也开始复苏了。
不过,当下依旧是春寒料峭,早晚时还是要穿棉衣御寒的。
这就是北方的春天,和江南之地大不同。
这一天,天色才蒙蒙发亮,贡院的大门前就人满为患了。
这些人全都面色肃然,看起来很谨慎的模样。
是的,今天是二月初九,会试的开考日!
就在昨天夜里,齐誉有点小小的失眠。
睡不着并不是因为紧张所致,而是因为有些想家了。
犹记得,每逢临考的时间,母亲周氏都会不停地烧香拜佛,虔诚祈祷。以至于后来,这种信仰还感染到了娘子。
相信在这个时候,家里头一定是香火缭绕,祈盼云云。
朦胧的半睡中,甚至听到了她们的念叨声……
……
一阵凛冽的晨风吹过,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真是冷啊!
冷也得坚持并挺住!
科举考试是不允许穿棉衣衫的,否则就会以作弊论处,所以也只得多穿一些单衣了。
但是,十层单也赶不上一层棉,无论你如何多穿,都挡不住这刺骨的寒气。
在这个节骨眼上,最怕的就是染上个风寒什么的,别说是考试发挥了,就连小命都会堪忧。
对于这一点,齐誉是有切身体会的,也不禁暗自祈祷起来。
自求多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91章 严格检查
会试的进场时间到了。
按照惯例,依旧还是检验考引、搜身检查那一老套。
会试是不管饭的,所以,考生还得自带食物,这一点和乡试是一样的。
其实,自带食物也挺好的,最起码自己吃得放心。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也是有依据的。
据说在前几天时,某客栈里突然出现了莫名的投毒事件,而中毒的人,全都是来京赶考的举子,顺天府还立了案。
总算还好,没闹出人命来。但是,那些个中毒的考生却是不能再应考了。
倒霉?
至于是什么人投得毒,又是出自于什么样的动机,目前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件案子并不难分析。
从竞争学的角度上来看,如果能干掉一个所谓的对手,那就代表着自己多了一分机会,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是考生之间的投毒暗害。
吓人?
害怕也没有用!
也只能防着点了!
所以,不用谁去专门提醒,考生们之间就保持好了安全距离,却是谁也不去和谁靠近。
齐誉也深感担忧,总觉得自己被群狼环伺着,怀里的考篮也不由得抱得紧紧的,不让任何人去碰,哪怕是一个手指头都不行。
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的,古人诚不欺我!
事实证明,只要你一个不小心,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不,眼下就有一位老兄就被衙役给横出来了。
他是犯了啥事呢?
衙役给出的解释说:在此人的后背上,居然明晃晃地贴着一张作弊用的纸条,上面满满的都是百家姓的文本资料。
那人一边哭着,一边喊道:“真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谁贴在我后背上……即使我想抄袭,也不可能拿启蒙用的百家姓来用呀……”
不过,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处,察一察有没有遭遇到暗算。此外,也要聚精会神,做好眼观六路和耳听八方,尤其是,要高度注意身后的人……
考篮依旧是被检查的重点。
不过,考子们早就想好了对策。
能走到这一步的人,都不是那些刚出笼的雏鸟了,已具经验。
由于北方多面食,所以大多数的考生都选择了齑粉状的炒面。
炒面,即杂粮炒熟后经碾压再过箩后的粉末,用水一拌就可以吃,非常方便。
面对这类食物,再严格的核验官也找不出什么茬来。
是啊,都成了粉末了,还能藏什么呢?
终于轮到齐誉了。
那小吏先是用手指抠了抠鼻孔,又抹了把鼻涕,然后才过来检查炒面。
齐誉的反应非常迅速,也不等小吏弯身动手,自己就用双手捞了起来。
却见,粉末般的炒面顺着指缝流沙似的滑下,确实没有异物。
“嗯,非常干净,你过去!”
“谢谢!”
然后,就进入到了下一关……
即:宽衣解带受检!
脱!
于是,一件件的衣衫开始丢在了地上。
这时,凛冽的寒风猛然吹来,冻得这些光腚的举人全都跟个大虾似的瑟瑟发抖,他们上牙打着下牙,咯咯作响。
齐誉发现,这次的体检非常的严格。
严格到洞察一切!
像鼻孔、耳朵孔这些个有小空间的地方,都要用一种精致的器具掏上一掏。在检查嘴巴时,你也要张得很大,并要发出‘啊’的声音,以示口中没有异物。
除了这些之外,这一次还新增了一种特殊的检查项目,名曰:魄门检。
魄门是啥呢?
有云: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嗯,就是那儿了!
之所以要检查这个,也是有原因的。
据说在上一科时,出现了一位高明的考生,他居然在那地藏了一部蝇头小书。方法是,以细线坦露于外,进入考棚后方便取出,不料,却被细心的核检官给发现了。
据说,他付出的代价相当严重,直接走了一圈上古十大酷刑!
自打出了这个怪胎之后,核检方面也与时俱进的升级了,所以才新增了这一种检查项目。
齐誉:重口?
言归正传。
此时的考生们,全都以一种‘不太方便描述’的姿势,配合着核检官的检查。
呜呼!
太不雅观了!
那也得配合!
都精细到这一步了,还会有人怀疑有什么女状元吗?
轮到齐誉了。
呃……这有点像是蛤蟆功?
好……
蓦得,一声:噗~~~~
一条只能闻其声但不能辨其形的气柱溢了出来。
这……
齐誉尴尬道:“不好意思,我没忍住……”
那核检官更是一脸嫌弃,急忙用手捂住了口鼻,催着他尽快离开。
嗯?这就过了?
真乃退敌之良策呀!
小吏忽然道:“等一等,后面记得把你考引上的体态丰盈改成是体态丰硕。”
“记下了……”
我很胖吗?
咱这叫健壮好不好?
齐誉穿上衣服,一脸尴尬地离去了。
而后,便进了贡院的龙门。
和乡试时一样,进去之后先领蜡烛,以供晚上照明。
不过这一次却是三根。
福利上提高了。
接下来就是抽号了,很幸运,这次再没有抽到漏风和靠边。考棚。
对了,这里要纠正一下,到了会试时,考棚就不能再叫做是考棚了,要叫做是‘号’。
号,即单间,其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狭小的很。
号内,一桌,一椅,一陋床,一恭桶。
……
少倾,便闻贡院的大铁门‘咣当’一声,很沉重地关上了,而后就是上铁链以及锁住的声音。
紧随其后,各个‘号’的小门也被关上,并锁住。
咣!!
一声锣响,时辰到。
总裁宣布:开弥封,发试卷!
……
领卷。
阅卷,审题。
呵,一上来就是一大堆的经义题。
果然是重经义而轻诗赋,没有一道是死记硬背的题。
经义的题目很多,足有乡试时的两倍。
时间很紧张。
运气不错,在《登科荟萃》中,居然涵盖到了一半的题目,虽说不可能完全照搬抄写,却也能借鉴一二。
从经义的类型上来说,大约有三成的题目是有关于个人素养方面的,由此也能看得出,在这一科的人才选拔方面,朝廷非常注重考子们的道德修养。
比如,其中全考儒家五常,即:仁,义,礼,智,信。
通常来说,五常之中只考一二,而这一次却是全考。
要求学子们德才兼备?
齐誉觉得有些好笑,这样就能杜绝贪官?
总得来说,这些经义题,齐誉答得是中规中矩,虽然做出到出彩,但也不会偏题。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92章 取长补短
书接上回。
此时,会试的第一场正在紧张地进行之中。
贡院的四下万簌俱寂,也只能偶闻到号内传出的哗啦啦之声。
而齐誉,正心无旁笃,聚精会神地审着考题。
经义之后就是时文了。
不得不说,这一科关于诗的考试份量足够的重,竟有十篇之多!
这也是自打参加科举以来,齐誉感受到压力最大的一次。
要知道,作诗一直是自己的最大弱项,现在却要一口气连作十篇,若不是亲眼所见,这种题想都不敢去想。
头有点大。
不止一个人评价过自己的诗,皆说匠气有余而灵性不足,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不够生动,这种先天性的硬伤,短时间之内是无法进行提升的。
自己所能改进的,也仅是技巧方面而已了。
不过,这一方面却有高人指点。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洛渊洛祭酒。
在上次拜谒他时,他就曾讲过关于时文的布局和技巧。
比如,在破题和承题中,如何选择最佳的切入点;在起讲和起股中,如何去巧用圣人的口吻;在最后的大结中,又是如何运用好自己的措辞,等等。
这些,虽然只是大方向性的指点,却能有效的提升整篇诗的架构,非常地实用。
当然,诗的中心思想一定要做到突出,尽可能地去歌功颂德。
齐誉按照着这些技巧,旁征博引,绞尽脑汁,终于把这十首诗给弄圆滑了。
好不好的,先就这样。
就时文来说,自己并不追求去拿高评,能不拖后腿就已经很不错了。
继续往下阅题。
嗯?
齐誉只是大略地一看,就禁不住乐了。
居然是十多道盈不足的算学题!
呵呵……
虽然同样也是大份量,但是不怕,别多是十多道,就是一百道也是小菜一碟!
时文咱不行,但算学却是强项呀!
取长补短?
哈哈~~~
自科举路至今,齐誉第一次有了明显的优越感。
而且,还很难得。
……
三天的时间恍然而过,紧张而又充实!
刚开始时齐誉还有点担心,怕自己染病啥的,这一次却是多虑了。在这三天里,自己的身体一直很好,吃没油水的炒面都是香的。
是体质提升了吗?
当然不是。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运气好,这一回并没有摊到漏风的‘号’,虽说夜里有些寒凉,但还能扛得住。
唯一感觉憋屈的就是那张陋床,由于它的长度太短,躺在上面伸不开腿,非常难受。
这三天的时间非常紧凑。
因为考题的份量实在太大,所以要尽可能地分配好有限的时间。
审题、草稿、校正、润色,最后才可以放心地誊抄笔录。
齐誉的算学做得快,为其他方面的考题挤出了不少时间,总体来说,勉强够用。
至于发挥,感觉还行。
咣!!
锣声响,时间到!
是的,会试的第一场考试正式结束了!
而后就是封卷糊名,考生离场。
……
贡院的大门外,依旧是一片片此起彼伏的渭然长叹之声。
他们的共识是:第一场太难了,尤其是那十几道要命的‘盈不足’的算学题,想破脑壳才做出了一半。
另有人感叹道:之前听闻近来出了一部算学奇书,叫做什么《盈亏有解》,只可惜自己不屑去读,现在却是悔之晚矣了。
齐誉闻言嘴角一抽:嗯?早知道就不编写那部算学书了,现在来看,岂不是有可能帮助了竞争对手?
正欲离去,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了贡院的大门。
正是殷俊。
却见,他脸色如常,一身轻松,似乎是发挥很不错的样子。
嗯,这厮是个才子,在鹿鸣宴时曾七步成诗,对于时文方面而言,他基本上是拈手即来。
这时,他也看到了齐誉,于是就挨了过来。
“你考得如何?”
“二女双全。”
“呃……是吗?哦,我差点忘了,你是精通算学的。”殷俊先是恍然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道:“可是,作诗却是你的弱项,这一场又是连考十篇,你不觉得头大?”
嗯?
怎么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的口气?
哼,你个死娘炮!
不过,齐誉也不生气,反而笑着问道:“咋地?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想在这一科来压过我?”
殷俊这次很诚实,直接点了点头,而后又满含着自信说:“我乃是实力所然,压过你是很正常的。你别忘了,在乡试时我得的可是亚元,虽说被你抢去了风头,但我的成绩却是在那放着呢。”
嗯?这事还没忘?
小心眼!
不过,嘴上还是不能示弱的。
齐誉嘿嘿一笑,道:“记住了……”
殷俊直接打断,道:“你是不是又想说,你才是大爷?”
“真聪明,我的乖侄儿……”
说罢,齐誉就悠悠然地离去了,留下了一脸尴尬的殷俊。
现在的时间很紧迫,哪有闲工夫陪他斗嘴?
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明天就要开考第二场了,今天还要抓紧时间采买补给的食物呢!然后还要睡个大觉,养养精神,做到以逸待劳。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也只有把自己调整到了最佳状态,才能打好会试这场硬仗。
齐誉买好了食品,就急匆匆地走回了住所,却见,谭俊彦正愁眉苦脸地坐在院子里发呆,看他这样子,似乎没考好。
也只得安慰几句,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
一天的时间转眼即过。
次日,考子们全都不约而同地起了个大早,赶着去贡院门口排队。
今天的核验搜身比较麻利,除了几个倒霉蛋被咔掉了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进场,然后领蜡烛。
再之后,齐誉就进入了自己的‘号’。
呜呼!
恭桶没人倾倒,似乎开始发酵了……
坚持住!
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空乏其身……所以动心忍性!
是了是了,我莫得嗅觉,我不闻其臭……
深吸一口大气,迫使自己静下心来,阅卷!
先审题。
呵呵,考到杂文了,而且,这一考就是三大篇。
也是大份量!
先说前两篇。
一篇是说竹,一篇是说松,题材上有些类似。
这种题目要怎么理解呢?
从中心思想上来说,就是以物比人,深刻地阐述修身的重要性,并弘扬所谓的气节。
以‘竹’为例,你必须要写出‘竹可焚而不能毁其节’的那种高尚的寓意,然后再联系到自己的身上,说一些以之为楷模做个铁骨铮铮的正人君子,云云。
总体上来说,这两篇得难度算不上大,只要辞藻华丽,一般都能拿到中评。
再看第三篇……
呜呼!
这也太难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93章 坑人的题
难题,来了!
第三篇杂文的题目是:说税!
税好说吗?
不是好不好说的问题,是根本没办法说好!
为什么呢?
就现下来说,税的主要构成为是夏税和秋粮,除了这两大块之外,还有户税、丁税、商税、关税以及其他不知名的特别税。
这些,就是税的种类。
除了税的种类之外就是税制了,这一点,才是难中之难。
为什么这么说呢?
税很不固定!
从古时的初税亩、屯田制、均田制、方田均税法等等,从这种大方向上可以看出,朝廷在税制的改进上一直都没有停下探索的脚步,几乎每代君王都或多或少的会对税制有些改动,以适应当下的需要。
哪个好,哪个不好,这谁能说的明白?
如果是不好的话,那应该怎么去改呢?
所以说,税的范畴实在太大,大到没法细说。
或许,也只有户部尚书那种专职高官,才能真正想得明白?
让考生们去说税?呵呵~~~
几乎可以想象,此时众考生的心目中,一定是开骂了。
不过,通过这道题目也能看得出,科举越是往上考,就越接近于做官方面的实用。
税,确实是不好说。
齐誉也是一阵头大,这道题该怎么答呢?
不要慌乱,先冷静分析。
税的种类这一块并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那么,其重点应该就是讨论税制的问题了。
避重就轻来写这篇文章?
呵呵,那无意于是弃考之举,下下之策!
继续说税。
如果是讨论税制的话,那为何不畅想一下改良呢?
如果是这么答的话,会得罪人吗?
想多了,当然不会。
现在只是考试,又不是让你去搞变法,哪来的得罪一说?
放心答题就是。
犹记得,后世里有一位能臣叫做张居正的,他就曾推行过一种名叫‘一条鞭法’的税法,先不论他的这项改革最终成功与否,最起码在税改上很有建树。
何不借鉴一二?
就这么办!
继续阅卷。
后面的题目乃是:诏、诰、表。
这些个文体形式算不上有多难,但是,却非常地注重格式排列以及辞藻华丽等等,只要你认真作文,不胡说八道的话,基本上都能拿到中评。
这种题目无异于是送分。
此外,还考到了‘判’,即,判案。
是啊,当官的人怎么能不会判案呢?
这可是不可或缺的必备技能!
这种类型的题目,主要是考验考生们的逻辑推理能力,也就是你的头脑到底灵不灵。如果只读死书,脑子不会转弯,那就完蛋了。
……
会试的第二场,终于是熬过去了。
累吗?
非常的累,简直累死个人了。
这么说并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真有那么一个年迈的老举人,他就因劳累过度,直接猝死在了号内。在衙役打开那扇门时,却发现他的尸身早已僵硬了。
唉,穷其一生尽,其一世所终。
哀哉!
……
贡院的大门外是人头攒动,考生们尽皆活动着自己酸疼的筋骨。
他们全都是少言寡语,耷拉着脑袋,明显也是被‘说税’的题目给难住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大家谁也不会去同情谁,谁不是如此呢?
在经历过了这两场考试之后,已经有一大半的人的心里开始有数了,这里的有数是指会不会被淘汰出局。
是的,在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大多数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如果说,第一场的算学题和第二场的说税你都没有答好的话,那么,基本上不可能再有什么惊喜了。
想在第三场翻盘?
可能吗?
要认清事实,只能当一回陪考而已……
等下一科?
年轻的或许还有资本,而年老的却也只能到止为止了。
想到此,就有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举人仰天长叹道:“旧山松竹老,白首为功名,我已垂垂老矣,日薄西山,还有下一科可等吗?”
有不少人闻之产生了共鸣,潸然泪下。
齐誉看得有些不落忍,很想过去劝慰几句,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了想,还是选择默默离去了。
……
次日。
会试的收官之考——第三场,按时正常展开。
发卷,先阅卷。
科举的重头戏来了:策论!
这一场的题目并不多,只有两道题。
不过,却是两道大题。
先看第一题:羁縻之弊及见解。
羁縻……
不是,居然真被洛渊给猜中了!
冷静,先解题。
这道题目要解读为是两个部分,一是让你说一下关于羁縻政策的弊端,二是让你阐述一下自己的见解。
羁縻政策,是指朝廷对于蕃族的治理方针,俗称是以夷治夷。
政策的前提条件是,蕃族要承认朝廷为其正统,而朝廷则要承诺护其周全,这两点都成立了,此策生效。
这听起来有点像是拜山头的意思,实际上,也是差不多。
谈妥之后,两方各自发展各的,彼此之间和气生财,大家相安无事。因此,羁縻政策又被人称为是怀柔政策。
可是,时间一久,这政策就开始变了味了。
为什么呢?
由于蕃族缺乏约束力,久而久之就变得壮大了,以至于某一天,这些个蕃族大佬也开始试着和朝廷叫板了。
这就是所谓的弊!
分析出弊端并不算难,可难就难在这‘见解’二字上。
如果蕃族那么好稳定的话,历史上就不会出现和亲了。
不过,齐誉却是偷偷地笑了。
犹记得,后世里有一位励精图治的雍正皇帝,他在对于蕃族的问题上,就曾推行过一种非常高明的政策,叫做‘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属于是一种吏治手段,朝廷通过官吏的任免来弱化蕃族土司的势力,除此之外,还会驻军。
土司们对此有意见?也想当官?
这当然可以!
你们也来考科举嘛,朝廷的要求绝对不高,只要你们能考中区区秀才,就会封你们做大官!
呵呵,这些个连汉字都不认识的土司们能考中秀才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总得来说,用改土归流替代原来的以夷治夷,这种方法极大加强了朝廷对于蕃族的控制力,从长远上来讲,非常有利于国家的繁荣稳定。
何不借鉴一二呢?
善!
再看下一道题:何为倭祸之源?
即,造成倭寇之患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先解题,这道题的意思是让你分析倭祸产生的原因,并不是让你阐述军事,如果你扯到厉兵秣马上去,那就是跑题了。
倭寇犯境的目的,大多都是为了抢夺财物,因此,在大奉国人的印象里,扶桑国的倭寇们全都是一批大穷鬼。
是啊,如果他们很有钱的话,还会来抢吗?
所以,倭祸之源就是因为扶桑国太穷所致。
事实真的如此吗?
齐誉认为是:否!
当下的扶桑国正处于是南北战争状态,这有点像是我华夏的战国时期,扶桑国因常年战乱,一些官兵和武士迫于生存上的压力,被迫走上了以掠夺为生的倭寇之路。
这,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
对于这些,我朝的高层了解吗?
当然!
自大奉王朝建国以来,迄今为止已有七次远下西洋,如此强盛的远洋能力,又岂会对隔海相望的扶桑国一无所知呢?
可怜这贡院内上万的考子,在他们之中,又有几人能知海外呢?
这道题很坑啊!
齐誉感慨了一番,开始落笔写稿。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94章 会试完毕
咣!!
一声锣响,这一科会试圆满地落下了帷幕。
随后,贡院的大门缓缓打开,考子们也都千人千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从他们清一色的黯然的目光中不难猜出,这一场发挥的全都不太理想。
好不好的,也只能这样了。
现在会试已经考完,剩下的就是安心等待放榜了。
按照往科的经验来看,这个环节大约需要半个月的样子。
这一回,在贡院外没有人再瞎扯淡了,考生们全都拖着疲惫的身体,默默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齐誉也是一样,回到家里之后,蒙头就睡!
实在是太疲惫了!
会试是三场连考,前后加起来就是十一天的时间,这一番磋磨下来,自己足足瘦了有十多斤。
不止是齐誉,其他考生也没有出现增肥现象。
试想,喝得是半开的水,吃得是没有油水的炒面,打个瞌睡还会被冻醒,就这样的条件,还能不掉膘?
睡觉,是唯一解乏的方法。
直到第二天日头偏西时,齐誉才很不情愿地醒过来。
他是被尿给憋醒的。
解决了三急的问题后,齐誉就开始洗脸吃东西了。
睡了这么久,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相比齐誉,谭俊彦起来的更早一些,此时的他,正煮着一锅不太稠的稀粥。
此外,也没有炒菜。
能看得出来,这仁兄是真的没钱了。
也罢,能者多劳,有者就多花一点。
况且现在大考才刚刚过去,是该补补身体了。
于是,齐誉专门外出了一趟,买回来了一大包的卤肉。
今天加餐!
二人还没动筷,嘴角的口水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这一回是真的馋了。
半个月不食荤腥,确实是熬不住了。
二人现在也变熟悉了,都用不着客套,直接大快朵颐,海吃海喝。
在齐誉的印象里,谭俊彦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歪心思不多,喜忧之色也全都写在了脸上。
由于他是南人,并没有中原人士这些所谓的小心眼。而且,他还很懂得感恩。
是个好人。
随着阅历上的不断增长,自己在识人方面也有了很大提升,已经不再是昔日阿蒙了。
大考过后,自然用不着再头悬梁和锥刺股了。
该放松的放松,该活动的活动,调节一下心情。
嗯,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怎能不好好地逛逛呢?
这里的东西贵?
没关系,咱不买就是了!
现在已近阳春三月,正是郊外踏春的大好时节,为何不前去领略这一番美好的春意呢?
关键是,这种玩法不用花钱呀!
嗯……这主意真不错!
齐誉也有点心动了,不过,当他仔细了解了关于‘踏春’二字的含义之后,又不假思索地直接放弃了。
是的,这里的春,是有特殊含义的。
且听细解。
第一个意思呢,就是特指怡人的春色,此时万物勃发,草长莺飞,郊外的姹紫嫣红确实令人留恋往返。在这杨柳之间,文人骚客们寻找灵感,吟诗一首,端得是风流倜傥之姿。
可第二层的意思就有点雷人了,据说,每逢这春光四射之际,官宦之家的发小姐们就会春心荡漾,来到这郊外之地搔首弄姿,以此吸引才子们的求偶目光,而且还都是一副淑女的样子。
哦,明白了,郊外踏的不是春,而是自己的好姻缘。
就考子们来说,若是能被哪家小姐看上,继而摊上个做京官的老丈人,岂不是省去了多年的奋斗?
美哉呀美哉!
果然是好‘春’。
齐誉嘴角一抽:嗯?若自己突然领个小三回去,娘子会吃醋吗?
不可不可,此事作罢!
既然不去踏春,那就找点别的事情来做。
于是,齐誉就先后拜访了孟既明和洛渊两位,也算是礼仪上的往来。
当然,是不能空着手去的,要带一些礼品。
先是到了孟既明的府里。
二人乃是故交,用不着太过寒暄,奉茶让座之后就直接聊到了科举的话题。
齐誉先就自己的答题情况大体说了一遍,以供其分析。
孟既明是当朝进士,又是书香门第出身,才学上还是有的。
他认为,齐誉的说税的设想过于大胆,但是也不失为是一个好观点。对于羁縻之策和倭祸之源,倒是高度认可。
总体上来说,他认为齐誉的答题还是不错的。
除了这些之外,二人还探讨了关于会试的取才之道。
也就是说,考生们可以通过会试考题的类型,来揣摩今上欲取什么样的人才。
孟既明分析后认为,今上亟需的是安内攘外的政治人才。
为什么这么说呢?
众所周知,在科举考试中,最大的重点要当属策论,也就是说,可以通过策论的题目来分析出取才之道。
就以往来说,会试的策论题多以孟孔之道为主,而这一科却不是。
一个是羁縻之策,一个是倭祸之源,这两题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高度,考子们若不能知晓天下事,绝不能过。
一代天子一朝臣。
朝廷的选才任能不是恒定不变的,更是随着皇帝的施政方针而不断变化。直白一点说,就是什么样的马,配什么样的鞍,君臣组合也是类似的道理。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孟既明浸淫于官场多年,看待事物自然有所地深入。
不过,经他这么一点拨,齐誉也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这种看似不是问题的问题,却处处透出一些玄机,你若是不认真观察和思考,还真注意不到。
离开了孟既明的府宅之后,齐誉又转去了洛祭酒那里。
相比孟既明的亲和待人,洛渊老大人就显得有些冷漠了。
不能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却也差不多。
不过齐誉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能对付。
无论怎么说,人家都是指点了自己。
若没有他,自己的时文不可能会提高,若没有他,羁縻之策就答不到这么好。
说到底,自己还是受益了。
既然承了人家的好处,就要懂得感恩。
他不待见?
无妨,自己做好自己的也就是了。
二人上下首而坐,齐誉则是坐在了下首处。
寒暄过后,自然又聊到了科举的话题。
洛渊在听了之后,却是连连摇头,对齐誉的作文直接是一通贬斥。
一条鞭法?
简直就是笑话,那样做会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的,能行得通才是怪事!不过,考试乃是纸上谈兵,这样答题倒也无伤大雅。
倭祸之源?
答的太不够严谨了!
为什么呢?
祸患牵扯到很多的问题,比如,本国之商有无暗通者?本国之民有无冒充者?
这些,却是一点都没提到。
不过,这样答题也算不错,只是不够全面而已。
至于这个改土归流……
呵呵,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蕃族之人乃是我朝的臣服者,怎么可以夺人家的权利呢?
何以得人心?
孔圣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施政上理应感化顽劣为主,怎可‘归流’了呢?
明显的政见不合!
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才草草聊了几句,洛渊就很不高兴地端了端茶杯。
齐誉莫名其妙地碰了一鼻子灰,然后就讪讪地告辞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95章 衡山煮酒
接下来的几天都比较平淡。
齐誉偶尔温习一下功课,偶尔做一下科举高中的白日梦,轻松惬意。
功课是绝对不能停的,万一会试过了,紧接着就要参加后面殿试,不读书温习怎么能行?
一旦进入到了殿试,那可就意味着是天子门生了。
那一步,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或者称其为是终极梦想。
呵,读书人谁不想呢?
光是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啊!
齐誉思绪徜徉其中,心里也开始了祈祷:希望能碰上个和我八字和的座师来评卷,否则,我就问候你们的……
怪哉……
此时,天人感应突次再现。
远在数里之外的贡院的某室内,一行座师正在紧张地评阅着会试的试卷。
当值总裁翰林院掌院学士宇文宏元突感鼻子一麻,直接仰天打了个大的喷嚏,鼻涕横飞,喷了一地。
他一脸困惑地看了看天空,暗道:方才心头倏然一凉,莫非是谁在咒我?
不过,这些都是虚妄之说,信不信都没所谓。
宇文宏元端着一杯茶,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假寐,不过他眉头微皱,又似在思考着什么。
在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位姿态谦恭的座师,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翰林院的杨恭林,同时也是齐誉乡试时的首席大座师。
不过,在这科会试的大考中,以他的地位而言,也只能当个陪考官的角色了。
“宇文大人,对于这个齐誉的试卷,你是怎么看的。”杨恭林见上司假寐不言,只得主动问道。
“先让我好好想想……”宇文宏元闻言睁开了眼睛,好一会儿,才评道:“此人的策论确实不错,杂文也算可以,只是他的时文太过平庸,实在算不上出彩。从其综合成绩上来看,勉强能够达得到中榜的标准。”
杨恭林急忙陪笑,道:“大人的评判客观公正,一语即指要害,此人的综合成绩确实算不上好,尤其是他的时文方面……不过,大人可曾想过,此人在京城里的传说过多,如果咱们不让他中榜的话,恐怕会引起坊间非议的……”
“嗯,此子是有些民意基础,这一点确实不能忽视。”宇文宏元点头道。
其实,即使忽视了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他落榜不中的话,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呀?反而有可能会招来非议!像这种既没好处又要挨骂的事,为何要去做呢?
所以,还是让他中榜的为好。
宇文宏元一边捋须,又一边问道:“那以你之见……是给他个正榜好呢?还是给他个副榜好呢?”
一般来说,在评卷上,都是座师们去询问总裁的意思,很少有这样反过来问的。
因此,杨恭林倏然吃了一惊。
应该说是,受宠若惊!
不过,他委实不知道总裁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只得采取了比较中庸的说辞:“至于要赏他个什么榜,那就要看大人您对于才子的要求高不高了。”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听者有意。
“才子?”听闻这句话后,宇文宏元突感心头一凛,突然想起了什么。
杨恭林也不插言,只是在那安静地听着,暗地里揣摩着上意。
“我记得,吾皇对这个齐誉就做出过评价,曾说到,‘此子确实有才’!虽然,这只是短短的六个字,却是饱含深意呀!老夫觉得,皇上的这句话似乎另有所指呀……”
杨恭林愣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想,避重就轻道:“吾皇金口玉言,他说齐誉有才那就是有才,这一点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宇文宏元却道:“事情可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杨恭林忙摆出一副不解状,道:“哦?请大人指点。”
宇文宏元负手踱步,道:“此子从未踏入过京城,但京城里却一直有着关于他的传闻,这岂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如果本官所料不错的话,在此子的身后,一定有某个贵人相助,否则,这实在是说不通。”
杨恭林恍然般地点点头:“大人这席话,令林茅塞顿开,有如拨乌云而见白日,醍醐灌顶……”
“哈哈……”
“……”
谄媚地拍了一阵之后,又静了下来。
杨恭林继续换上了一副聆听状。
“如果仔细解读就不难发现,这个齐誉的人脉很不简单。就拿朝堂上来说,礼部尚书对他的《盈亏有解》推崇备至,兵部尚书对他的‘狼牙筅’赞不绝口,还有就是先帝爷,对他的那幅《大奉疆域图》更是视若珍宝,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此时的宇文宏元一脸看穿事态的睿智模样,仿若世间高人。
这些话也有道理。
这么说,如果说一个人说你好,或许是巧合所致,但若是多人都说你好,那就说明问题了。
杨恭林恍然般的一叹,道:“经大人这么一说,下官也感觉豁然开朗了。嗯,此子一定是个有着大背景的人。”
宇文宏元呵呵道:“不错,虽说目前老夫还看不到那幕后的人,但也能感觉到一些端倪。”
杨恭林道:“那依大人之见,此子的榜次该如何拿捏呢?”
宇文宏笑道:“名次嘛……不宜太高,但也不宜过低,以免招惹非议。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目前还不知道吾皇是怎么想的,所以,处事上还要以稳妥为上……你附耳过来,咱们这样做……”
“……”
三月初五,清明节。
从传统上来说,这一天是扫墓祭祖的正日子。
百姓们会打好纸钱,带着供品,到自家的祖祠里焚香祷告,缅怀先辈。
除了民间之外,高卧中宫的皇帝也会在礼部与钦天监的主持下,祭奠着历代先皇,并向他们汇报自己励精图治的功绩。
或许有人说了,皇家祭祖和咱们老百姓有啥关系?
这句话本是没有错的,但是,却要看放在哪里讲。
如果是在边陲之地的话,山高皇帝远的,确实是没有人去关心皇家事。
但是,京城却是不同,帝王家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百姓们看在眼里,并时时传诵,甚至被传为美谈。
这就是京城和地方的区别。
齐誉也是第一次见到百姓们热议皇家事,不由得好奇起来。
他们所议的又是什么事呢?
有人说了,皇上为祭奠先帝之灵,专门让人在湖广之地募来了‘胡子酒’,摆上供桌,以显孝道。
胡子酒,乃是湖广地区特产的一种发酵酒,颇有名气。
齐誉一怔:先帝爷还好这口?
见多识广者解释说,先帝爷在为太子时,曾到湖广之地劝课农桑,在这期间,他礼贤下士,在衡山之巅摆下了素宴,特备胡子酒,以此来宴请当地名士,趁机向他们求教安邦治国之策。
据说在那场宴席上,先帝爷开怀畅饮,众名士也是畅所欲言,把酒当歌,一同纵论天下大事。
这事,也就成了是本朝的一个妇孺皆知的典故:衡山煮酒。
现在正逢科举期间,皇帝突然旧事重提,莫非是故意来彰显国家的礼贤下士之心?
不管怎么说,这番操作确实能收买到不少人心。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齐誉便觉得索然无味,不再去关注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96章 会试中榜
这一天,清晨的第一缕晨曦洒向了大地,新的一天开始了。
今天很不平凡,因为是会试的放榜日。
于是,考子们才刚刚放松下来的好心情,又被悬了起来。
会试和乡试一样,都是用不着自己去看榜的,自有专门的报喜差来登门捷报。
就榜上的称谓上来说,第一名叫做会元,其他的名次一律统称为贡士,无另类其他称谓。
若是从成绩的优劣方面来划分的话,分为是正榜贡士和副榜贡士两种。正副榜的贡生都有报喜差报喜,考门们只需耐心地在住地等待即刻。
正副榜也是大有区别的。
就正榜贡士来说,他们稍息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参加科举之路的终极大考——殿试。也就是朝着进士的方向努力迈进。
而副榜贡士就没有资格参加殿试了,他们的未来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就此放弃科举,等着轮候个或许有品的官来了此一生;要么就是等下一科再卷土重来,去应考正榜贡士。
之后的路要走向何方,就看今天的放榜情况了。
是成功,还是成仁,即将揭晓!
齐誉也紧张地几乎窒息,手心脚心里全都是汗水。
今天,会有报喜差来到我这儿吗?
如果不来,我又该怎么办呢?
……
这种撩心抓肺的刺激感,就像是你倾家荡产押了一注彩票,而此时你正焦急地等待着开奖时刻一样,明知自己中到的概率很小,却还是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
要知道,会试的放榜可比彩票开奖要紧张多了……
清晨的太阳冉冉升起,然后由东向西,缓缓地挪腾着,渐渐由红渐炽。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直到中午时,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不仅仅是齐誉,谭俊彦也是一脸的漠然,默不作声地枯坐在院子里发呆。
日头,开始渐渐西斜了。
嗯,中午饭的时间到了,但是,两人却是没有一个感觉到饿的。
想想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使面前摆满了山珍海味,也是咽不下去啊!
甚至说,喝凉水都感觉塞牙!
简而言之,除了煎熬,还是煎熬。
就在二人被熬得即将要崩溃时,由远及近突然奔来了一匹快马,并于院门前落下。
“会试捷报:齐‘讳’誉老爷高中正榜第六名贡士!”
啊!!
我中了?
掐一下,咦,真不是做梦啊!
随后,蹭的一声!
齐誉在原地跳了起来,他尽兴舞蹈起来,并一脸激动地握住谭俊彦的手,几近哽咽地说:“谭兄,我中了!哈哈,我中了!是第六名!感谢天,感谢地……”
谭俊彦一怔:怎么突然学我说话了?
那报喜差似乎对此司空见惯了一样,既不催促,也不插言,只是保持着恭敬的微笑,安静地猫着腰伫在那里等待着。
等欢欣雀跃够了之后,齐誉才开始平静下来,他摸了摸袖袋,很大方地取出来了一两银子,塞到了报喜差的手中,并道:“大哥一路辛苦,这点小意思,请拿去喝茶……”
谁知,那报喜差的脸色突然一变,转而露出了尴尬之色。
这是……嫌少的意思?
噢……差点忘记了,这里可是京城啊,钱毛!
也罢,那就……再赏他四两?
五两银子,这总可以了。
报喜差咂了咂嘴,勉强收了起来,脸上也再次挂起了笑容。
谭俊彦拱拱手,趁机问道:“这位大哥,我叫谭俊彦,请问榜上有没有我的名字?”
报喜差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道:“好像是没有哦。”而后,他又补充说道:“您也莫着急,现在时间还早着呢,说不准还没有放出来,还是再等等。”
呃……
人家表达地很委婉,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谭俊彦也不傻,自然听出了话里的意味,神情立马蔫了下来。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宁愿相信那话为真。
齐誉也趁机问道:“我也问一下,这榜上有没有一个叫殷俊的人?”
“有!这个有!印象中,他好像是排在了十多名的位置……”
他十多,我第六……真好!
哈哈!
这一回可是真真正正地压了他一头!
不得不说,这厮也确实有才,居然一路的过关斩将,脚不停歇。
自己得了高人的指点,并巧借了后世的学问,如此相加才勉强胜过了他,若论真才实学,自己不一定就能占到上风。
其实,齐誉这一次却是猜错了。
应该说,若不是有总裁关照,这一回殷俊才是大爷。
当然,这是一个秘密,而且是永远的秘密。
无人知晓。
说起殷俊,齐誉还感觉有点奇怪。
想当初在省城乡试时,他还曾抽空拜访过自己,如今来到了京城,他却不来见面,不知是何缘故。
莫非是生分了?
……
待报喜差离开之后,齐誉就安心陪着谭俊彦枯坐在院子里继续等候。
但是,一直等到了黄昏将至,依然没能再盼来捷报。
这回,他是真死心了。
齐誉为了开导他,特地从外面买回来了两只烧鸡,还要了少许的酒。
何以解忧?
唯有杜康!
不过,谭俊彦是个南方人,喝不惯杜康的味道,直呛得他眼泪直流。
“谭兄,我敬你一个!”
“唉……想我谭俊彦,七岁启蒙,十三岁就通五经,乡里乡外,谁不说我是个少见的好才子?之前的科举之路,我一直都是顺风顺水,谁知到了京城应考,却连个副榜都没考上,真是无颜再见家乡父老啊……”
“嗯……”
“我也是广东府乡试的堂堂经魁,怎么会连个副榜都不够格呢?少丞兄,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谭俊彦端着酒杯,怆然说道。
不过,他的这个疑问还真有答案。
而且,还是一个大趋势。
齐誉正色道:“谭兄真想知道其中缘由?”
谭俊彦点头道:“少丞若知,但说无妨。”
齐誉一叹,道:“县试、府试、院试,像这些考试的成绩,都是由地方官评判而定,所以,你当时的竞争对手仅限于州府的周遭,到了乡试也是同理,只不过把区域扩大了一些。”
齐誉顿了顿,又道:“但是,到了会试这种全国性的大考,偏僻地的举人就有些吃亏了。因为,他们当地的文教相对落后,一旦遇到文风鼎盛的他省才子,就被比下去了。”
是的,文教方面的选才并不是有固定标准的,就偏远的地方来说,几乎就是矮子里面拔将军,择优而取。
也就是因为此,这些个举人步入到会试当中,就劣势尽显了。
这是有过大型案例的。
据说,在大奉国刚刚开科时,曾出现过江南才子全包进士的一边倒的局面,就当时来说,整个大北方在科举上都是颗粒无收。
谭俊彦算是听明白了,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学问不足呀。
这就是事实。
齐誉又勉励道:“谭兄,你还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来沉淀所学,只要你持之以恒,坚持下去,我相信将来必中。”
“少丞所言正解,我也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说罢,谭俊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他的心里开始亮堂了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97章 考前培训
会试放榜以后,科举形势就明朗许多了。而进京赶考的举子,也各自做着自己之后计划。
中了正榜的人,自然是提前准备后面接踵而至的殿试,做好复习,奋力去冲击这场终极之战。这个机会,一生当中只有一次,必须要很好地把握住。
殿试不可以复考的!
至于落榜的人,大多都是选择回家,不过,也有一些选择留在京城的,提前准备下一科的再试。当然,在这期间他们也会寻些生计,比如说坐馆。
副榜贡士的选择性就相对多了,因各有不同,所以就不一一列举了。
谭俊彦也做出了决定,他是打算回到家里继续寒窗苦读,等下一科时再卷土重来。
按照他的计划,本打算是沿途乞讨一路返家的。
但是,齐誉看得于心不忍,就狠狠心借给他了十两银子,作为路上的盘缠。
这种方式的借钱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几乎可以预见,这笔钱奉还的概率非常的小,但是,齐誉还是这么做了。
其实,谭俊彦的心里也很清楚,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又非亲非故,现在人家愿意伸手相帮,已经算是很菩萨了。
齐誉:菩萨也快自身难保了……
谭俊彦感动之下,指天发誓说:少丞放心,这笔钱一定会还的!
好!
齐誉嘴里虽然应着,但心里确实没把这事当回事。
彼此相隔几千里路,他若真不来还,你还跑到广东府找他要去?
之所以选择帮他,主要还是感觉他人不错,值得自己伸出援手。
对于齐誉来说,此举是情感方面战胜了理智,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菩萨心肠。
无论怎么说,做好事没有坏处!
自己不是常挂在嘴边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吗?
这一回,就权当是为子孙积德好了。
……
自谭俊彦离开后,齐誉就再次捧起了书本,继续地熬夜苦读。
是的,自己目前是正榜贡士,是有资格参加殿试的。
按礼部公布出来的消息,殿试的时间定在了三月二十八,算一算,还有半个多月的样子。
可能有人要问了。
为什么殿试和会试的时间挨得如此的近呢?
嗯,朝廷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另有原因的。
可以试想一下,假如,这两者的间隔拉得太长,贡士们就要不断地往返周折,长途跋涉,耗时耗力,弊端非常明显。
但是,若将这两者挨在一起的话,考子们就避免了舟车劳顿,能够更好的把精力投入到学习和考试之中,好处显而易见。
这么一权衡,朝廷自然选择有益的一面,所以,这两场考试才会挨着。
这是一个很人性化的决策。
继续说这个殿试。
此考作为是科举路上的终极大考,和之前的考试自然大不同。
细说如下。
首先是主考官有变化了。
会试及以下的考试的主考官,都是由官吏们一手担任,而殿试却是不同,主考官由皇帝亲自出马。
除了主考官不同之外,考场也有变化了。
殿试的考场不在贡院之内,也不存在考棚或者是号。
在哪里呢?——皇宫。
殿试的出题方式也和之前大不一样,有着自己固定的章法。
流程上是这样的,考试的题目由内阁拟出,再由皇帝从中选出一道,以此来作为是殿试的最终考题。题材方面,只限策论,不出其他。
是的,殿试只考策论!
还有就是,殿试是不设总裁的,所有人的考卷都是由内阁首辅、次辅、以及大学士们一同阅卷。评判上采用的是‘投票制’,所以,单人无法裁断总的成绩。
细说一下。
若是遇到好的卷子,内阁某某就会用红笔画上一个圈;如果是一般的卷子,就画个三角形;若是较差的卷子,那就直接打个叉。到最后时,内阁成员会把红圈最多的十份卷子恭呈到圣案之前,由皇帝钦点名次。
是的,在前十名的排名方面,皇帝是持有特有权的。
值得一提的是,殿试的录取率几乎是百分百。
为什么这样呢?
道理上很直观,但凡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都已经证明过自己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另做淘汰。除非你的答题实在太臭,否则,内阁的评判们是绝对不会罢黜考生的。
只要你参加了殿试,基本上就是铁定的进士身了。
但是,进士和进士也是不一样的,是有着高低等级之分的。
分上中下三档,如下。
一等甲共设三人,即: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这前三名被称为是三鼎甲,最后由皇帝御赐‘进士及第’的功名身。
二等甲设若干人,第一名,即总榜的第四名,称为是传胪,其他的名次再无特别称谓。这是第二档,这些人会得到御赐的‘进士出身’的功名身。
三等甲就是剩下的了,会得到御赐的‘同进士出身’的功名。
或许有人问了,进士出身和同进士出身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
形象一点的比喻来说,这就好比老婆和小老婆,虽然只是多出了一个字,地位上却完全变了。
因进士都是由御赐得到的功名,所以,他们也被称为是天子门生!
齐誉的要求并不算高,同进士出身都可以接受。
自己本就是寒门出身,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非常不错了,怎么可能挑肥拣瘦呢?
科举的目的不就是想着当官吗?
只要你成为了进士,当官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了,只是,官有大小不同而已。
对于这次备考,齐誉反倒是没有了压力。
录取比例在那放着呢,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当然,还是要尽最大努力的,以免空留遗憾。
……
这一天,礼部突然有人来唤。
什么事呢?
说是要进行考前的培训!
咳咳,不要误解,这里的培训可不是什么考前划重点,而是礼仪方面的学习。
马上就要见皇帝了,不懂礼仪怎么行呢?
御前失仪还算是小事,若是惊了圣驾的话,后果可就严重了!
所以,必须得学!
那,都是学些什么呢?
礼部的人说了,都是些流程上用到的礼仪,比如:点名、散卷、赞拜、行礼、发题、等,算不上有多繁琐。
这……还不繁琐?
好。
这哪里是去考试,分明就是朝圣呀!
倒是不难学,齐誉只学了一天,就全部记住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098章 终极殿试
时光如流水,一天天的过去了。
终于,到了殿试的开考日。
这是紧张而又令人兴奋的一天。
临近五更天,东方泛白,黎明将至。
不错,今天是个大好晴天,风儿轻轻吹送,也不冷不热,舒爽怡人。
今天不能懒床的,必须得早起。
齐誉早早地爬下床来,手脚利索的洗漱更衣,然后对着镜子开始美丰仪。
要见皇上了,先把印象分搞起来。
诸事全都妥帖之后,才步出院门。
一路上,不停地想着该注意的事项,尤其是礼仪方面。
齐誉走得并不算快,似乎气定神闲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已是澎湃如潮了。
激动啊!
自打踏上科举之路,自己一直都是寒窗苦读,夜以继日;每逢应考时,也都是抛家舍业远涉江湖,如今即将要迈过这最后一道门槛,怎不令人激动?
殿试是科举中的最后一战,一生之中只有一次机会,能博到个什么样的功名,就看今天的这一场了!
成败之机,在斯一举!
按照礼部提供出的消息,殿试是黎明进场,黄昏交卷,就时间上来说,还是很充裕的。
考生自己也不用携带任何东西,笔墨纸砚全都由考场一并提供。
此外,还管一顿饭,的,不要钱。
珍惜呀……
这顿的午餐,算得上是科举路上难得的一回好福利了。
皇恩浩荡!
……
走着走着,就临近了皇宫,齐誉也急忙拉回了放飞的思绪。
大眼一看,怔住了。
却见,大晋门前的阔道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考生,他们都在那里很规矩地伫立着。
目测,应该有一百人左右。
啧啧~~
会试录取的人数果然不少!
要知道,在往科的会试中,最多也只有二三十人,现在却是直接翻了几倍,能不算多吗?
都说恩科的录取比例相对较高,却也没想到会高到这个程度。
再往细了看,你就会发现,在这些个考生之中,鹤发翁居多,年轻人较少。
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如今来看,果然如此。
年轻人少啊!
齐誉的出现,直让那些老夫们全都刮目相看,啧啧,相比人家这种少年得志,怎么感觉自己这一大把年纪都活给狗了呢?
狗:我招你惹你了?
……
晨曦落地,天色大白。
众考子也收起了窃窃私语,再次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做好随时进场的准备。
不多时,就见礼部尚书率领着麾下出门迎接来了。
那态度,呵呵~~
可谓是相当的恭亲!
双目温和如水,脸色慈祥恺恻,他看这些新科贡士目光,就如同是见了多年的老友一样,很亲和。
嗯?
态度咋转变了呢?
谁都知道,科举考试之前的进场是相当严肃的,负责核验的官吏更是会摆出一张铁面无私的脸,看起来就跟那钟馗似的,今天为何……?
噢~~
齐誉仔细地一琢磨,就回过味来了。
就眼前的这些贡士来说,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基本上都是会摘到进士功名的。也就是说,将来很有可能会同朝为官,既属未来同僚,怎么能不客气一些呢?
肃静!
礼部尚书和蔼地将大手一按,说了几句吉祥的话,而后,就宣布进皇宫了。
这时,又有官员指挥着考生们重新排队。
规矩是,所有人都要按照自己会试的排名站队,会元第一,孙山最后。
待排队完毕后,礼部尚书专门数了数,朝着第六位置的那人瞄一眼:嗯?此子如此年轻?
齐誉困惑了:自己脸上有灰?
想到此,又急忙整理了一番。
……
进场的环节一如既往,依旧是验明考引以及搜身检查。
不过,这一回却回和之前大不同。
你看,就那核检官的谦恭样,就好像是小丫鬟在侍候大小姐更衣一样,别提有多轻柔了。
这回是不用脱衣服的,只是简单地摸摸而已。
好,那就摸。
到了齐誉这里,那核检官摸了摸他的肚腩后,还亲和地打趣了一句:“呵呵,就齐先生的这副大肚能容,可是甚有宰相之姿啊!”
宰相肚里能撑船也可以这样理解?
不过,这也算是一句很吉言的话了!
齐誉则是笑着回道:“那就承您吉言了。”
“……”
由于人数不多,这个环节很快就进行完了。
随后,众考生们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迈着气宇轩昂地步伐走进了皇宫。
这是礼仪规定。
想我泱泱大国的才子,怎能没有精气神呢?
所以,必须要展示出良好的风貌来,即使你是个太平公主,也要把胸给我豪挺起来。
接下来,又是一大堆礼的仪,如:拜孔子,拜孟子……
这些都是提前排练好的,谁都不会感觉生疏。
礼毕,开始进入皇宫的内层,也就是考场!
呜呼!
这就是皇宫?
气势磅礴,无以伦比呀!
在保和殿前面的广场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了上百个考桌。甚为考究桌子上,也已经安放好了待用的笔墨纸砚。
再往上看。
在一条由汉白玉铺设成的御阶之上,高放着一把金灿灿的大龙椅,那椅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曜曜闪光,煞是惹眼,只是目前还无人坐。
嗯?皇上的龙椅长这样?
是纯金的吗?
瞧这椅子硬邦邦的,坐上去之后不硌腚吗?
……
面对众考生们如入梦境般的呓语,众官员不仅没有嘲讽,反而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他们都是过来人,都经历过这一个场景。
少倾,礼部尚书将手一按,朗声道:“诸位高才,请落座!”
众考子谢座,之后便寻找起和自己名次相对应的座位,第一名的会元坐于首位,而榜尾的孙山则是排在最后一位。
齐誉是第六名,排在了靠前的第二排。
而后,统一落座。
大家都是很懂规矩的,既不交头接耳,也不窃窃私语,全都是俨然端坐。
齐誉却是忍不住好奇,眼睛左右地顾盼着。
一瞥间,却见殷俊离得不远,正位于身后的不远处。
然后依次数了数,哦,原来这厮是第十五名啊!
其实,殷俊早就看到了他人,因碍于礼仪的限制,所以才没有和他打招呼的。
现在却见他斜眼望来,不由得一怔。
什么意思?
齐誉先是古怪的一笑,然后挂上一张鬼脸状,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座次后,用口型给他打了个哑语:我是大爷!
你个山野村夫!
无耻!
殷俊被恶心地不得了,索性转过头去,不去理他。
……
太阳渐渐高升,已至巳时。
时辰到!
可是,皇上他人还没来呢!
若没有主考官坐镇,殿试可以开考吗?
答案是:可以的。
要知道,皇上他日理万机,殚精竭力,后宫那边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过来监考呢?
礼部尚书看了看空荡荡的龙椅后,当机立断说道:“开考!”
咣……
一声锣响,科举的殿试正式开始了!
先看开卷!
题目只有一道,名为:论衡山煮酒。
这……这……
要论先帝爷?
这怎么论呀,不成了妄议君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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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篇 第099章 考场叙旧
衡山煮酒!
这道难题是谁出的?
今上吗?
嗯,应该是了,大臣们哪敢出这样的题目?
要知道,君王轶事和宫闱秘闻一直都是严禁讨论的,如今却搬到了殿试的考卷上,为何?
这样出题必有他意。
那就先分析一下,再考虑如何答题。
目前已知,衡山煮酒是关于先帝爷的一个典故,此彰显了他的博大胸襟与礼贤下士,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正面的君王轶事。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充满了正能量。
今上以此来命题,是刻意在表达自己的求贤若渴之心吗?
或者说,他想借用天下士子之口,来宣扬一番皇家品德?
好像,有些明白了。
像这种题目,几乎都用不着去想就可以确定中心思想,自然是大赞特赞。
呵呵,这场殿试比得就是看谁更会吹了。
吹,也一门艺术,想要出众出彩,就要吹出一定的水平,吹出一定的境界。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若要将这一通龙屁拍到高大上,就必须别具一格才行。
若是拍得得当,就是锦绣前程,若是给拍砸了,那就是仕途堪忧了。
唉,什么文辞才能凸显出先帝爷的旷世胸襟和王霸之气呢?
最好能做到眼前一亮!
感觉词穷呀!
齐誉也犯难了,纵使搜肠刮肚,也酝酿不出有水平的腹稿来。
一旁在观的礼部尚书见状暗笑:你们这些人呀,如果连这项做官的基本技能都不具备的话,以后即使当了官,也是庸才而已。
……
众考子无不苦思冥想,全都皱起了眉头。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了,中午将至。
齐誉的心里有些焦急了,正感迷惘之际,,忽感一阵凉风吹来,头脑也随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是的,灵感来了!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好词呀好词!
在衡山煮酒时,先帝爷不是和当地名士指点江山、纵论天下吗?
这几句的豪情,简直吻合到严丝合缝!
当然,在文章的最后收尾时,再添几笔喻一下今上,啧啧,完美!
就这么定了!
齐誉压着心里的狂喜,凝神聚气悬笔而落,用非常方正的馆阁体,一笔一划地写了出来。
是的,殿试的字体也是有规定的,严禁使用草书。
有些时候,做文章就是这么奇怪,在你没头绪时,即使想破了脑袋也感觉无从落笔,可一旦要是灵感来了,简直就是有如神助,思如泉涌。
齐誉嘴角挂着笑,气定神闲地书写着,此时,忽感眼前的光线一暗,似有一道人影移了过来。
谁呀这是?
定睛一瞥,却见是一个身穿黄袍的人。
嗯?
这!这!
该不会是今上?
想到此,齐誉忽感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汗毛都一同竖起来了。
害怕吗?
并不是!
怎么说呢,齐誉有种感觉,身前的这人并不是‘人’,而是一头隐藏了獠牙的猛虎,他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却透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人禁不住生慑。
别慌,稳住!
万一手抖污了卷子,那可就完蛋了。
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那道影子依旧还在,纹丝未动。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他,还是没动。
嗯?
为何独独盯着自己看呢?你就这么闲吗?就不会去巡巡场吗?
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齐誉鬼使神差般地抬起了头,而后,自己的眼睛亮了!
啊!居然是他?
他……就是当今皇帝?
皇帝不是别人,正是齐誉在永川府临江赴约时认识的李良吉!
眼前的他,相比之前少了几分秀气,却多出了一股子霸气,在顾盼流转之间,也透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感。
呃……
齐誉愕住了,震惊到连眼皮都忘记了眨动。
然而,皇帝也愕住了:呵,胆子还不小,居然敢凝视朕!
要知道,这可是很严重的御前失仪!
但是,皇帝不仅没有不悦,反而莞尔地笑了。
为什么呢?
因为齐誉此时的脸色实在有些滑稽,脸上完全是一副做梦都没想到的表情,这种强烈的刺激感,直让皇帝感到无比的满足,呵呵,这种感觉真是太有意思了。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皇帝突然开了金口,很和煦地问道。
齐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恭敬地回道:“回陛下,学生安好。”
即将为天子门生,自称学生是没毛病的。
而且,还显得亲近。
皇帝淡淡一笑,点点头又道:“好了,你继续考试。”
“学生遵旨!”
而后,皇帝便悠悠然地走开了。
这看似无意间的三言两语,却让几位内阁大臣们的心里起了波澜。
嗯?此子和皇上认识?
听起来还像是故交……
皇上故意在这种特殊场合与他‘叙旧’,莫非是有什么暗指?
或者说,暗示我等关照一二?
一旁静观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宇文宏元,更是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在之前时,就怀疑这个齐誉有着什么背景,没曾想竟然是皇上。还好还好,会试时赏了他一个好名次,否则,岂不是拂了吾皇的金面?
世人皆知圣意难测,有些东西还是要靠要自己去认真琢磨的。
这就是为官之道!
……
从刚才场面上来说,皇帝的巡场代表着是一种关切,然而对于考子们而言,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山大。
那些个心理素质差的,估计真要污卷了。
比如说,会试的新科会元,他就是如此。
由于他的座位距离龙椅太近,直压得他心理崩溃,别说是写出好文章来了,就他那双颤抖的双手连笔都握不稳等,还谈什么成绩可言?
可以预见,此科殿试的孙山非他莫属了。
咣!!
黄昏至,锣声响。
收卷!
殿试的考卷是不糊名的,属于是公开公示。
此时,礼部尚书也朗声宣布道:今科殿试正式结束!
众考子全都如梦方醒地恍过神来,两眼懵叉叉:这就考完了?
是的,考完了!
在交完试卷之后,齐誉也再次抬起了头,朝着御阶处望去,却见那里早已是人去椅空。
皇帝什么时候走的?
无人知道。
……
而后,众考子全都怀着复杂的心情,患得患失地走出了宫门。
齐誉也随大流地跟在了最后。
这时,殷俊靠了过来:“村夫,你和皇上认识?”
“算是。”
“哦,那怎么没听你说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噤声!”齐誉警惕地瞄了一眼四周,见确实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音又道:“其实,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就是皇上!嗯,只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殷俊看了看身后的皇宫,也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齐誉趁机转移了话题,道:“你考得怎样?”
殷俊先答后问:“还行!你呢?”
“也还行!”齐誉笑笑,又道:“即使落个差评,还不是一样能金榜题名?放心就是了。”
“嗯……”
金榜题名,是特指在殿试之后张贴出的皇榜,和之前的红榜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又因殿试不设淘汰制,所以被剔榜出局的可能性少之又少。
在殷俊离去后,齐誉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发呆。
莫名的有种感觉,相比之前,他好像有些变了。
少了几分清高,多了一些谨慎。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00章 揣度圣意
回到家里,齐誉简单地洗了把脸,之后就躺在了床上。
太疲惫了。
不仅仅是脑子累,身体也累。
殿试是很讲究坐姿的,任谁板着腰杆端坐一天,都会感觉肌肉僵化。
无论怎么说,自己也尽力了,至于最后落得个什么样的评价,就看内阁大佬们的裁定了。
而后,又想到了皇上。
过往泛起心头。
犹记得永川府的临江赴约时,他还是一副纨绔姿态,再看现在,满满的天潢贵胄的气息。
帝王家的人,都这么善于伪装自己吗?
他当时肯定是故意隐藏了太子身份,出于某种目的游戏坊间的。
莫非是因为永川王?
应该是了,记得永川王妃曾放出过流言,说永川王在临死之前曾在杀他的人的身上,扯下来自己的那半幅《蟋蟀图》,这么说,皇帝有弑兄之嫌?
汗啊!
像这种秘事,还是烂在肚子好了,甚至遗忘掉!
最好的姿态就是像文竹先生那样,和光同尘,明哲保身, 进退自如。
说起先生来,还记得他曾对自己评价过李良吉,说这个人很不简单,估计是先生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但,却是故意闭口不提,或者说是佯装不知,应该是不想被皇家的内斗所牵连。
世事洞明皆学问,先生果然高明。
只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破而不点破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高人。
算了,这些问题不去想了,自己也没资格操那份心。
目前,科举路上的考试已经全部都走完了,后面就是面临入仕的问题了。
关于进士入仕,首先要看的还是成绩,三个档次的进士前途完全不同。
一甲进士的前途最为光明,状元御授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授翰林院编修,这是他们的起步。按照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来看,只有入了翰林院,才有机会登阁拜相,位极人臣。所以,三鼎甲的预后最佳。
二甲进士的就相对就差一些,但总体上来说还是不错的。他们虽然不能进入翰林,却也能捞个京官来做,如果以后擅于捕捉机会的话,还是可以往上爬的。
三甲进士最差,当京官就别去想了,一般来说,这些人都会被委任到地方上锻炼,他们最终能熬到什么级别,还要看自己的时运。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入翰林的进士也不是好进士。
事实上却是,在这上百名的进士之中,只有三个点的概率能搏到三鼎甲,竞争也是相当激烈。
还好,齐誉的心态不错,并不纠结于做大官还是做小官,即使再小的官,也属于是人中龙凤呀!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自己的理想已经圆满地实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睡觉!”
齐誉闭上了眼睛,做起真正的高中大梦
……
现在时值月旦,夜高风清,鸡不叫狗不咬,正是批卷和阅卷的好时辰。
文华殿的都堂内烛光荧荧,照得四下如同白昼。
而内阁的几位肱股大臣们,正端坐在两侧蹙眉品茶,貌似各有所思。
他们全都颔首低垂,眯萋着眼睛,若不是端茶的手时时有动,看上去真像是睡着了一样。
很静!
少倾,内阁首辅钟义环顾了众人一眼,终于扯开了憋在心里的话:“我说,你们对于齐誉的试卷是怎么看的?”
话音才落,内阁成员们全都是眼睛一闪,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终于聊到这个话题了。
其实,他们也很想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只是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所以全都憋住不提,等首辅大人先开尊口。
礼部尚书干咳了一声,先道:“依老夫来看,他的这篇文章写得确实不错,气势恢宏,波澜壮阔,把先帝爷的雄心壮志描写的恰如其分。所以,老夫想给他一个高评。”
什么叫做避重就轻,老尚书的话就是这样了。
除了文章好之外,就没别的原因了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呀!
内阁首辅也不点破,转而又问向了其他人:“汝等以为如何?”
群僚回道:“吾等附议老尚书之见。”
嗯?
你们这些个老家伙,故意不提今上?
少顷,钟义顿咳一声,笑道:“除了他这篇文章之外,诸位对他这个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看法?”
这是在故意引导。
可是,依旧无人提。
钟义有些不耐烦了,索性直接点破道:“比如说,他和吾皇之间,咳咳……”
随后,又是一阵寂静。
某内阁学士见首辅大人面露不悦,也不再装下去了,忙道:“首辅大人真是慧眼如炬,今天,皇上当着我等的面,去和那个齐誉公开叙旧,这件事情绝不简单,咱们是否可以理解为,吾皇这是在暗示什么?比如说,在评卷方面……”
即:朕已经点拨给你们了,剩下的,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这就叫做体察上意!
若按老百姓的说法那就是:就看你会不会办事了。
静了片刻,又有大臣附道:“尝言,圣意难测,下官以为,还是小心为上。”
礼部尚书似乎也‘明白’过来了,笑道:“其实,对于此子,吾皇早就有过表态了。”见众人迷惘,他又道:“你们还记不记得,皇上曾对他做出过一句评价,说,‘此子确实有才’,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是啊!
皇上确实说过这话。
金口玉言!
见众人点头,老尚书又继续道:“你们看,就这科殿试来说,皇上否决了我等的出题,并钦命考题,这说明了什么?是对咱们不甚满意呀!再说一下这道题目:衡山煮酒。这么出题,不是明显是在暗示今上有礼贤下士之心,求才若渴之意吗?若将这两者结合来看,你就不难发现,吾皇的用意是想启用新人。”
有道理。
顺着这个话题,群臣们又开始了进一步的推敲。
启用新人,那就代表着要换掉三朝元老。
不过也没关系,等新人们成长起来之后,元老们早就到了致仕的年龄了。
既然影响不到自己,为何不顺着皇上的意思来呢?
钟义心道:等到明年,老夫就要致仕了,与其给皇帝使绊,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也好保自己全身而退。
可是,相对年轻的内阁次辅却不这么想呀,他道:“老夫认为,此人绝不可重用,万一成长起来的话,咱们岂不是……”
顺着这个话题,又引起了另一波的讨论。
不过,总大拿还是内阁首辅,他说了算。
只见他捋须一笑,提起了朱笔,在齐誉的试卷上画下了一个殷红的圆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01章 两种可能
之前时,每到了放榜前的这段时间,齐誉就紧张的开始失眠,然而这一次他却是睡得安好,吃得也香,一副非常淡定的模样。
是他的心理素质提升了吗?
非也!
之所以这样,主要是因为他对未来充满了实际性的希望。
这两天里,他一直反复思考着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关于自己的未来。
而且,他还想通了。
怎么说呢?
金榜题名,是自己之前时最大的梦想,现如今已经算是真正实现了,再往后,就面临着如何入仕的问题了。
入仕,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自己施展抱负的机会就要来临了!
读书何用?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句话,一直是自己恪守和坚信的信念,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定下的首要目标,更是自己铭记五内的初心。
目标,现在实现了!
之后,自己很有可能面临着两种不同的未来。
一一分析。
第一种,是外放到地方上为官执政。
这种结果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会感觉不如留京有前途,但自己却不这么认为。要知道,自己可是穿越者,即使做个主政一方的小县令,凭着自己的超前认知,也能造福一方百姓,干出一番名堂来!这才是学以致用的价值,也这不枉自己穿越一回了。
不要小看地方官,在其辖区之内,他们可是拥有着绝对决策权的人,既然实权在手,还有什么不敢施展的呢?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做个守牧一方的小官,也是一条不错的路。
第二种自然就是在京留任了。
从表面上来看,京官们似乎风光无限,但是,那种风光却来自于长年累月的慢慢熬。就权利上来说,除非你能爬到六部侍郎那样的高位,否则,基本上没有什么实权,也就是属于听喝的。这样来看,反不如去地方上发展有前景。
但是,京官的机会多,升官快,权利提升的也快。如果混到了中枢任职,那可就大不一样了,只需一个重大决策,就可以改变整个国家的进程,这种大的手笔,绝不是地方官可以比拟的了的。
未来的路,必是其中之一了。
对自己来说,无论是留京也好,外放也罢,都算不错。
但是,这里却出现了一个核心。
那就是:权利!
无论是走哪一条路,都必须要有实权,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实权真就那么重要吗?
相当重要!
要知道,历史上并不乏一些怀才不遇的济世之才,他们就是因为手中没有权利可使,所以才难以施展所学,最后只得空老于林泉之下。
实权,才是核心。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些想法也只能算是定个目标,定个大的方向。
至于自己能走到和做到哪一步,还不得而知。
在想明白了这些问题之后,齐誉就感觉心里头敞亮起来了,也不再有迷惘感了。
未来是可期的,就看皇帝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功名身了。
……
晚风习习,杏雨霏霏,晚春的夜就是这样的徜徉和静谧。
此时,在养心殿里,皇帝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地图怔怔出神。
这图不是别的,正是齐誉的成名之作——《大奉疆域图》。
在皇帝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雕像般的佝偻身影,他弓着奴腰,微阖着双眼,就如同是在假寐一样。
此人叫做三德子,是皇帝贴身的大太监。
他,经常性的犯有一种遗忘病。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能活得这么滋润。
……
皇帝欣慰一叹,笑道:“从整体上来看,这一科筛出的人才相当不错,尤其是那几个青年才俊,呵呵,非常不错!未来可期,对此,朕还是很满意的。”
这时,三德子苏醒了,忙接过了话说道:“这些全都是皇上您的英明所致,若不是您重视文教,哪会出现这种人才济济的好现象呢?”
皇帝随意的‘嗯’了一声,又自语道:“这个齐誉……倒也算是个人才,他也为国家做出过那么一丁点的贡献,按道理来说,应该受到朝廷的提携才是。但是,朕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和别人不一样的怪味,这种看不透的人,朕不放心去用啊……若不是念在他赠朕的那幅《蟋蟀图》暗含了巧意的份上,还真想把他剔出榜去!还有就是,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在时,三德子很识趣地睡着了。
倏然,皇帝脸色一凛,不悦道:“哼!就他的这篇策论来说,表面上看上去是文采飞扬,但你若仔细品读就会发现,这字里行间里的语气很不对劲。”
说罢,皇帝把誊抄来的试卷拂手摊开,手指一指,道:“看这句: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像这种文词,暗含了凌云大志,哪是常人写得出来的?此子,也绝非是池中之物啊!”
这时,三德子及时地醒过来了,接话道:“皇上若不喜他,何不把他外放到边陲之地任职,让他终身老死在那里。这么一来,即使他有鲲鹏之志,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皇帝:“朕正有此意!”
齐誉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他费尽心思引用的绝妙诗句,反而招来了今上的不满。
弄巧成拙?
应该就是这样了。
皇帝眉头一舒,呵呵道:“希望内阁的那群老家伙们识趣一点,莫不要把他的卷子放到前十来。”
三德子道:“这事好办的很,奴才过去传个口信也就是了。”
皇帝摇摇头,将手一按,道:“不!如果那样做的话,岂不显得朕取才不公吗?还有,他研制的那个什么狼牙筅,兵部的人对此一直都是赞不绝口,朕在此时突下这种口谕,岂不显得贬谪忠善,故意压制有功之人?所以,这事还得要靠那些老家伙们自己去悟,他们个个自负学富五车,难道就品不出这篇策论有问题吗?”
答案是,老家伙们忽略了这一点。
因为,君和臣的想法根本就没在同一个频道上。
皇帝又看了一眼另一个卷宗,笑道:“这个殷俊的才学还算不错,而且还很年轻,可以尝试着使用一下,就他这篇文章的水平来看,足以名列到前十了。”
三德子一愣,轻声道:“皇上,老奴想给您提个醒,我听刑部那边的人说,此子涉嫌私通倭寇,还被……”
皇帝直接打断道:“一提刑部朕就生气,让他们去追查永川王妃的下落,结果呢,不仅都没有查出个什么来,还把殷俊的案子作为邀功呈给了朕。”
顿了顿,皇帝又道:“为此,朕还专门派了厂卫去查,结果却是,这个殷俊并没有去私通倭寇……据说,他是在往返于岭南的路上,不幸被倭寇给劫持住了,其舅为了搭救他的性命,才向倭寇暗交了赎金。这种舍财救人乃是人之常情,刑部如此判定实在是不和情理。”
三德子忙赞颂道:“皇上圣明!”
皇帝渭然一叹,道:“永川王的事,一直都是朕的一块心病,如若不除,朕心不安呀……”
这时,三德子很识趣地又睡着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02章 得中鼎甲
中宫内发生什么,齐誉自然不得而知,他也无法得知。
在之后的几天里,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他‘作’什么呢?
作乐!
清茶一盏,浊酒一壶,再配上外购买来的京城烤鸭和卤猪头肉,整天的时间都沉浸在吃喝之中。
要把近期掉下去的膘给补回来。
有茶,有酒,有文章!
满满的魏晋之风啊!
其实,齐大郎也是想过要减肥的,但是,那没有大油的青菜确实没有大肉好吃嘛。
嗯,吃不饱哪有力气去减肥呢?
……
这天一早,院门外忽有侍卫来唤,说是奉了皇上的口谕,命齐誉速速进宫面圣。
面圣?
呵呵,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金銮殿的钦点定功名了!
齐誉谢过,忙又掏出了一些赏钱给到那侍卫,让其稍等片刻。
之后便是,洗面更衣美丰仪。
要进宫面圣了,当然要注意一下个人形象,否则就是失仪了。
齐誉很利索地整理了一番,处处妥帖之后,就心急火燎地随侍卫而去了。
这一次进宫,是不用自己走路去的,因为,礼部早就安排好了车马接送。
齐誉感叹:待遇提升了呀!
既然是定功名,所有的今科考生自然都会前往,在御阶之下接受御赐之礼。
虽说自己淡然,但还是有些紧张。
这就好比,你已经得知自己中了彩票,也明知道那笔钱是跑不了的,但真让你站到领奖台上时,你又是另一番的澎湃心情了。
兴奋!激动!
皇上会恩赐自己哪一甲呢?
自己的未来就要揭晓了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齐誉在侍卫的带领下走进了皇宫,然后站在大殿门外等候听宣。
所有的新科进士都到齐了,他们个个精神抖擞,如沐春风,欣欣然地站在殿前排队。
殷俊也来了,此时的他有些紧张,似乎双手有些发抖。
齐誉走过去拍了拍他,示意镇定,而后便走开了。
是的,大殿之前禁止喧哗,话还是少说为妙。
很静!
大约临近巳时许,大太监三德子忽然小跑出了殿门,昂首宣道:“皇上有旨,宣新科考子们觐见受封!”
众人急忙谢恩,三呼万岁,然后在大太监的带领下很规矩地鱼贯而入。
刚迈进殿门,耳边就传来了悦耳的礼乐声响。
是的,今天正逢登科之喜,鼓乐司早已排练好了礼乐,现在是现场演奏。
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环顾着众考生,心中甚感宽慰,他将单手雅然地放在了膝盖处,跟着节拍打着节点,姿态上很是淡然。
在他的眼里,阶下的这些考子们都属于自己招募到的人才,如果以后能有那么一两个成长为顶梁柱的话,那可真是社稷幸甚了!
乐声停顿,三德子唱喏着行大礼。
考子们又是三呼万岁,礼毕后,全都安静地站在两侧,拱手而立。
万簌俱寂。
连个咳嗽声都没有。
在皇帝没有先开口说话之前,任何人都要保持安静。
这是规矩。
“自朕登基以来,大兴文教,求才若渴……如今尔等脱颖而出,朕欣慰之,希望你们以后再接再厉,为国家的繁荣献言献策,不负朕之期望。”
“……”
而后,就到了点功名的环节了。
流程上是这样的。
内阁会把一本大的花名册呈到圣案之前,在这本花名册之中,包含了全部三等甲的名次,写得清清楚楚。
皇帝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根据册子上的排名,赐给他们功名身即可。
从本质上来说,这就是走个过场,属于纯粹的形式主义。
除了刚才提到的花名册之外,内阁首辅还会把一份只含前十名的金册呈给皇帝。
在这十个人之中,皇帝要赐下一等甲和二等甲出来。
这是皇帝的特权,他可以钦点其中的任何一人为状元,任何一人为二甲,内阁之臣无权参与。
赐功名开始了!
皇帝浏览着大的花名册宣道:“……汝等为三甲进士,赐同进士出身。”
“学生谢主隆恩!”
因为还没有授官,所以这些进士们还不能自称微臣,以学生自居,才是最合适的。
三等甲,功名定!
新得功名的三甲进士们再次三呼万岁,谢恩之后,便在御前侍卫的带领下离去了。
如此一来,十成人就只剩下了一成,也就是留下的前十名。
皇帝摊开金册定眼一看:却见在这其中确有殷俊的名字,但是,也有齐誉的名字。
嗯?
你们这些个老家伙,这是在故意和朕作对吗?
还是说,你们的这把年纪全都活到猪身上去了?齐誉策论上的措辞那么明显,你们就看不出来吗?
内阁群臣却莞尔的在想:皇上,这次可是顺着您的意思来的,够意思了?以后别再给我们脸色看了。
一瞥间,皇帝却见内阁重臣们尽皆偷笑,脸上挂着很开心的样子。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故意恶心朕吗?
哼!朕今天就试试你们的态度,看看你们到底在笑什么?
怎么试呢?
朕只有主意,只需探探你们的口风,朕就能猜到你们为何发笑。
于是,皇帝脸色一缓,试探道:“诸位爱卿,这一科的点翰林,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你们觉得谁的文章最佳?”
随即,内阁首辅钟义持笏而出,拱手说道:“老臣以为,在这十份考卷之中,要当属齐誉的文采为最!如此良才若不得一甲,实在难以服众啊!”
皇帝还没来得及答话,又有其他内阁大臣一同回道:“吾等附议钟大人们提议,强烈建议齐誉得摘一等甲。”
坏了坏了!
皇帝一愣,怎么感觉自己弄巧成拙了呢?
早知道就不问你们了,现在叫朕如何收场?
你们都说了,齐誉若不中一甲就难以服众,朕还有的选吗?
要知道,现在可是大殿之上,自己怎可因为这点小事,去和内阁们唱对头戏呢?
难道,真要钦点齐誉为一甲吗?
这……
忽然,皇帝乐了:一等甲又怎么样?放官的权利还不是在朕的手里握着?
所以,无妨!
即使如此,皇帝还是小气了一回,虽然钦点齐誉为一等甲,但还是让他排在了最后。
“擢,齐誉为探花,赐进士及第!”
“擢,殷俊为二甲传胪,赐进士出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前十名出炉了。
齐誉为探花,一等甲第三名。
殷俊为传胪,总榜第四名,二等甲第一名。
齐誉暗乐:又压住他了?
现在是科举之路上的终极驿站,不会再有下一关了。
也就是说,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了。
舒爽!
其实,殷俊的目光一直在齐誉的身上游弋,此时见他笑的古怪,便猜到了他的所想,不由得暗哼了一声。
正当新科进士们全都喜笑颜开时,却见皇上突然将大袖一甩,直接离去了。
什么情况?
龙颜不悦?
进士们无不面面相觑,一脸困惑。
内阁大臣们更是一脸茫然:皇上怎么走了呢?这还没点翰林呢?
按照礼仪来说,现在才进行了一半呀,如何收场?
还能如何?
钟义摆了摆手,道:“散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03章 三大礼仪
齐誉怀着激动而又欢愉的心情离开了皇宫。
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春风得意的殷俊。
二人中,一人摘探花,一人得传胪,就科举路上的功名来说,已经属于是顶阶的存在了。
谁不羡慕?
同出大殿的几个摘得同进士出身老夫们,本来是心情很好的,但是,当看到这俩人的一头乌发时,又莫名的泛起一阵牙酸。
酸也得忍着。
既是未来同僚,那就要打好关系。
所以,老夫们全都放下了架子,主动来和齐、殷二人攀谈。
嗯?
他们俩居然是同乡?
那个偏僻的永川府真就那么人杰地灵吗?
应该是了,有句话不是说了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家那地就是人才辈出啊!
这么看,自己的‘大器晚成’是因为水土不好的原因?
应该是了!
事实胜于雄辩!
想到自己是受了水土方面的影响,而非是能力的不足,牙酸的感觉才缓解了一些。
……
人散后,进士们各回各家。
这时,殷俊走上前来,拦住齐誉道:“村夫,先不要回家,还有事情做呢!”
“什么事?”
殷俊左右看看,才解释说:“就在刚才,那个叫做三德的内监大人点拨了我,他说,最好赶紧到户房那里领取进士服,去晚了的话,很有可能抢不到合身的。”
齐誉奇道:“为什么要抢呢?莫非……是户部那边的准备不足?”
殷俊解释道:“那些个新科进士服是在一个月之前准备好的,绝不是根据我等的身材量身定做的,所以,会有七八成的人穿上不合身,咱们去早了还能挑挑,若是去晚了的话,就只能捡剩了。”
这样啊!
虽说进士服不属于是官服,但也有着重要的纪念意义,若穿不到合身的,岂不是一种遗憾?
还有就是,后面还要参加不少礼仪活动,如果穿不到合身的正装,岂不是辱没了自己的风度?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齐誉是这样的,殷俊更是这样的。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所以,要赶紧到户部那边走一趟。
户部的典使见是探花和传胪驾到,连忙换上了一张和蔼的脸,为了彰显自己重视,还特地寻了一根小绳,亲手测量了一番他们俩的三围,然后才去翻腾相匹配的衣衫。
很顺利,二人都领到了非常合身的进士服。
好不好看?
还算不错!
你瞧:似乌纱帽般的黑帽子,两侧系皂纱垂带,配翠叶绒花簪。穿得是深色蓝罗袍,袖口宽广而不杀。腰间佩铜牌,上刻‘恩荣’二字。脚下蹬革带青履,手持槐木笏。
从这造型上来看,虽然不属于是入仕的官服,却也有些类似于官服的样子了。
尤其是,把这个槐木笏往手中一拿,啧啧,真有一种高大上的感觉。
在离开了户部的都堂之后,二人便各自分开了。
殷俊才走出几步,又突然回头说了句:“那啥,明天见!”
齐誉一愕:“明天?”
噢,是哦!
明天还有事情要做呢!
而且,还不少呢!
且听细说。
在新科进士金榜公布之后,朝廷会按照传统礼仪,会命礼部,光禄寺及太仆寺等部,互相配合着来举办一场登科之礼。
即:金殿传胪、跨马游街、恩荣盛宴。
先说一下金殿传胪,这个礼仪来说,并没有严格的规定,可以和御赐功名时一同举办,也可以分开进行。
但是,皇帝连翰林都没有点就匆匆离去了,金殿传胪自然是要分开来办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殿传胪属于是‘听朝’的性质,到那时,王公大臣们全都会分列两侧,同朝站班。
对于那些同进士出身的人来讲,这一次的金殿传胪,很有可能是他们今生中唯一的听朝机会,所以,十分珍惜。
为什么呢?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要到地方上去蹉跎岁月了,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机缘,这辈子都别想再进宫面圣了。
之后便是跨马游街,咳咳,不要想歪了,这里的游街并不是让你去丢臭鸡蛋和烂菜叶子,而是一种宣扬性质的游行礼。其目的就是为了塑造榜样,以此来激励天下士子的奋发图强,积极上进。
十年寒窗无人问,金榜题名天下知。
这种受人膜拜的机会,是科举路上唯一的一次,所以,进士全都是非常珍惜。
至于恩荣盛宴,那就比较容易理解了,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皇帝请大家伙吃顿国宴,喝喝小酒,以此来彰显今上的亲和近人和礼贤下士,从流程上来看,和乡试后的鹿鸣宴有些相似,只是规格上大大提高了。
这三大礼仪,是新科进士的特别待遇,弥足珍贵。
当然不能告假!
齐誉抬头看了看天,发现时辰还早。
反正回家也没有事做,不如趁这个时间去拜访一下故友。
首先是去到了孟既明的府宅。
做什么呢?
谢师!
从自己单方面来看,算得上文竹先生的记名弟子,如今自己荣膺及第,怎能不去谢师呢?再从成绩上来说,自己摘得探花,倒也不算辱没了先生的英名。
不忘恩师,这是自己需要摆出的一种姿态。
先生现在不在京城?
无妨,但其子可以代父招待嘛。
这一次,孟既明特地打开了正门,并出门迎接,嘴里也说着各种的吉祥,如,日后平步青云等等。
寒暄过后,两人就在正厅里奉茶。
少倾,齐誉便说起了皇上今日不点翰林而匆匆离去的怪事。
确实奇怪。
不过,孟既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叹道:圣意难测啊!
之后,便聊起了明日即将举行的三大礼仪。
孟既明是过来人,说了一些叮嘱的话,并再三强调,席间切记不要贪杯,若是喝高了御前失仪,那可就惹出大麻烦了。
齐誉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
离开了孟府之后,齐誉又转去了洛渊的府邸。
不巧的是,那门房说洛老今日不在,和老友们出外郊游去了。
郊游?
什么意思?
就在刚才,自己明明亲眼看见洛渊走进了府里,怎么能说是不在家呢?
莫非,他是故意地不见自己?
也罢!
不去想了!
齐誉放下了礼物,然后就讪讪地离去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04章 春风得意
翌日是个大好晴天。
早起的齐誉身着进士服,手持槐木笏,春风得意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莺歌燕语,喜鹊梢头,似乎在为今天的喜庆添彩。
皇宫的大门外,早有司仪官在那里等候,他不遗余力地在为新科进士们讲解着礼仪流程以及注意事项。
砰砰砰……
钟鼓司敲鼓,进宫的时间到了。
即,金殿传胪典礼开始了。
进士们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迈着雄赳赳的步伐,在司仪官的带领下入场了。
御道上,王公大臣们主动让道,以示亲敬。
皇帝尚且敬贤爱贤,更何况是臣子们呢?
……
金銮殿内,皇帝高坐于御阶之上,气势凛然。
朝堂两侧,勋贵大臣以及各部高官分列两侧,庄严肃穆。
进士们则是先行大礼,然后在原地站于正中,等候着垂听天子的诏书。
礼仪由户部尚书主持。
“元赟三年恩科,殿试鼎甲探花齐誉。”
“元赟三年恩科,殿试二甲传胪殷俊。”
“……”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一刻,是天下所有读书人梦想成真的时刻——听朝。
虽然齐誉也尽量地摆出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但心里还是泛起了苦尽甘来的感慨。
有些架不住激动的老进士们,此时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不过,没有人会取笑他们,包括皇帝。
而后,皇帝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礼仪就算是完成了。
礼毕!
礼部尚书宣布,金殿传胪正式结束。
接下来就是跨马游街了。
这个环节也是有讲究的,只有三鼎甲才有资格骑马,其他的进士则是尾随步行。
也就是说,齐誉是有资格骑乘高头大马的。
很风光!
但是,这马没骑过呀!
上这马镫,是先抬哪只脚呢?
不仅仅是齐誉,就连状元和榜眼都怔怔地望着马屁股发愁了。
还好,礼部对此早有预料,特从太仆寺借调来了几个小吏,过来协助鞍马事宜。
“齐老爷,让小的为您牵马坠蹬。”
“那就有劳小哥了……”
而后,齐誉蓄劲一跃,那小吏再借劲在他屁股上一推,就跨上马背了。
有点……不太雅观!
殷俊忍俊不禁,哈哈地哂笑起来。
齐誉闻言转过头来,脸色一拉,哼道:“笑什么笑,你想骑还没资格呢!”
殷俊一怔,愕然了。
不得不说,传胪的位置最为尴尬,虽然名为二甲的第一,但却被三鼎甲在上面压着,现在跨马游街,却是连骑马的资格都没有。
司仪官敲响了第一声锣,游街开始了。
众进士按照自己的名次排列,在三鼎甲的领衔下徐徐前行,接受着百姓们的疯狂膜拜。
“那个人就是齐誉?……”
“此人比传言中的还要年轻……”
“如此良才仅仅中了探花,真是有些可惜了……”
途中,百姓们喳喳热议,指手画脚。
更有偷偷遛出来看热闹的大家小姐们边看边笑,并羞赧地对贴身丫头吩咐道:“你赶紧去打听一下,那个探花郎他有没有成家,嘻嘻……”
面对此情此景,齐誉又禁不住激动了。
这种感觉真好!
孟郊在《登科》中有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种心情,只有你身临其境时,才能感受到其中的滋味。
跨马游街进行完毕之后,便是恩荣盛宴了。
恩荣宴,又名琼林宴,属于是国宴的级别,由光禄寺全权负责。
光禄寺主管:祭祀、朝会、宴酒膳馐之事。
其实这顿饭吃的不是酒肉,而是一种荣誉感。
为啥?
这场宴席可是由皇上做东请客吃饭呀!
这还不够你臭屁的吗?
尤其是在和老家的朋友喝酒时,你大袖一撸,道:皇上请咱吃过饭!
言归正传。
和往科相比,今科的琼林宴隆重了不少,恩科嘛,自然要显示出皇恩浩荡来。
众进士们都规规矩矩地排队站好,等待着司仪官下一步的指令。
“进士簪花!”
“是!”
循声望去,却见迎面走出来了一排身材曼妙的貌美宫女,她们各个矜持端庄,含羞带笑,比之大户人家的闺房小姐都不遑多让。
嗯?这是来陪酒的吗?
咳咳,想多了!
没瞧见人家手里都拿着娇艳的杏花吗?
献花吗?
也不是,这叫做簪花。
却见,宫女们全都羞赧地低着头,把手里的花朵轻柔地插在了新科进士们的鬓角处。
这就是进士簪花,暗喻风流雅致。
“这位老爷,让奴家来侍候你~~”
“嗯?”
齐誉闻言打了个寒颤,谨慎地看了一眼这可人的小宫女,而后,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杏花,自己摸索着插在了头上。
见他如此谨慎,小宫女都被惹笑了。
其实,齐誉觉得挺别扭的,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却在头上插了鲜花,这成什么样子了?
尤其是那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进士,这么簪花,总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违和感。
但,殷俊除外。
他本就俊美,一表人才,如今簪花增色,无形之中竟然多出了几分妖娆。
殷俊对此还很自得,连问小宫女自己好不好看?
齐誉被恶心到了,不由得连呸了几声。
突然,礼乐声响起了。
是的,琼林宴正式开始了!
首先是恭迎圣驾,不过现在不在朝堂,所以不必行大礼。
在看皇帝,他换了一身常服,在大太监三德子的‘搀扶下’,按着礼乐的节奏踩着步点,渊渟岳峙般地走向了主桌处。
“见过皇上!”
“此乃私下,不必多礼,坐!”
“谢皇上!”
而后,众进士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席位,做聆听教诲状。
皇帝和煦一笑,道:“……如今尔等已经登科金榜,莫不要忘了学以致用之道,希望你们努力为国效忠,与朕共同创建一个繁荣盛世!”
进士们则是慷慨激昂地回道:“吾等绝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而后,光禄寺寺卿宣布:宴席开始!
礼乐声又响了起来。
皇上高高举杯,而上下则是尽兴舞蹈,并三呼万岁。
高兴之下,皇帝也走下了座位,带头领舞。
齐誉按照以往的经验,又滥竽充数地跳了一回蹈舞礼。
而后落座,上菜。
对于国宴,谁都是一脸好奇,这没吃过呀!
视觉方面还是不错的,色也有了,香也有了,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好奇之下,齐誉夹起了一块大肉,塞入口中嚼了起来,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味,甚至,还不如老娘做的一品状元鸡好吃。
国宴,果然是吃得荣誉感,味道一般般。
不多时,皇帝便起身离去了。
众进士尽皆离席行礼,躬身恭送。
不过,皇帝在临行前,却留下了一道圣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05章 有人来帮
皇帝的圣旨上都说了些什么呢?
点翰林!
即:针对于三鼎甲进士的放官。
这……
群臣们互望了一眼,尽皆一愕:在今天金殿传胪的大礼上,皇上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这件事情,还以为圣天子忘了呢,没想到人家是早已做好了安排。
虽然说,皇上没有按照传统规矩办事,但是,却没有人妄议什么。
为什么呢?
放官属于是皇帝的特权,大臣们参与不了。
今上虽然任性了一把,但并不出格,自然无人谏言。
先说圣旨,此由大太监三德子当众宣读,大致如下:
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授翰林院编修,同为正七品。然后……就没了。
嗯?
没了?
这少一个呀,怎么把探花给忘了呢?
三德子笑笑说,圣上并没有忘,而是令有口谕,言:探花齐誉,朝廷另有重用,且安等半年……云云。
先不说等上半年这事,单从礼仪上来说,就有点不对劲!
怎么说呢?
你看,状元和榜眼的放官使用的都是圣旨钦点,而对于探花却只是的一道口谕,这……也显得太不重视了?
若说皇上不重视呢,但他又言称另有‘重用’,单从这字眼上来看,又感觉挺重视的。
那到底是重视呢,还是不重视?
这谁知道呀!
一些内阁老臣们也被弄糊涂了,皆想,皇上这到底是搞得哪一出呀?
唉……圣意难测啊!
这是皇帝的特权,不容妄议,即使有疑问,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不仅是大臣们,齐誉也被一幕给弄懵了,点翰林为何独不点自己呢?
皇上称另有重用,但又是怎么个重用法呢?
猜不到呀!
一半失望,一半期望,喜忧各参半!
霎时间,嗡嗡热议声隐隐响起,似乎大家对此也都颇有微词。
礼部尚书见状,急忙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即,主动出来让酒,故意地圆滑气氛。
这场宴席是不设时间限制的,你想喝多久都行。
但是,齐誉却没有心思留恋,酒盅才沾了沾嘴唇后,便以不胜酒力告辞离场了。
……
月朗星稀,夜幕降临。
回到家里后,齐誉便思索起来。
入仕的委任用不着过于担心,自己是三鼎甲的探花,绝不可能是不放官的。
甚至可以这么说,自己留任京官属于是铁板上钉钉的事!
那么,问题来了。
家人们怎么办?将她们全都留在永川吗?
不可不可,若是两地分开,这个家就不完整了。
若是远离了家人,即使得到了高官厚禄,这人生却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那就,把她们全都接来京城?
一想到在此,齐誉就感觉一阵头大。
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呀,就自己的那点小家底,哪里买得起这里的宅院?
俸禄?
现在还没有放官,哪来的俸禄?
虽然有些廪米银子作为津贴,但若是用来购宅的话,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遇到难关了呀!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能帮衬一把,那该多好呀!
“愁啊愁……”
齐誉渭然一声长叹,在院落中独自徘徊。
突然,门外传来了孟既明的声音:“贤弟勿忧,勿忧啊,愚兄来也!”
齐誉放下思绪,急忙出门相迎。
先是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让进屋里就坐。
孟既明环顾着这处院落,饶有意味地笑道:“贤弟中了探花,之后肯定是要留在京城就职的,你难道就没想过在这里安家置业吗?”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真是善解人意呀!
齐誉苦脸一笑,道:“不瞒兄长说,我是非常的想在京城安家,可无奈囊中羞涩呀!”而后,他又摇摇头道:“唉……,即使我把永川府那处宅院给卖了,估计也不够在京城买个小院的。”
是啊,京城居,大不易!
难哪!
孟既明会心一笑,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可解贤弟之忧。”
齐誉听得不解,问道:“好消息?兄长请说,弟洗耳恭听。”
“是这样的,在京城的东南隅处,现有一处宅院急于出售。”孟既明顿了顿,见齐誉的眼睛里泛起了兴致,才继续说道:“那处院子是一个离了宫的老太监的资产,之前时,他因和宫女‘菜户’,所以才在外置办了这么一处宅院。现因其妻老去,老太监就想着回乡养老,所以,就想着卖掉这处家产。”
菜户,即对食。
众所周知,太监无后,也就没有所谓的继承人,便卖资产养老也属情理之中。
况且,很多官员对于太监持有偏见,不太愿意接手他们住过的房子。
但齐誉却不这么想,房子的好不好住,和人家有没有那玩意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无妨!
齐誉兴致大增,急忙追问道:“他想卖多少钱?”
“算不上贵,仅售八百两银子!”
咳咳!
这还不算贵?
齐誉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两手一摊,沮丧道:“我买不起!”
孟既明表示理解地拍了拍他,笑道:“贤弟勿慌,且听我把话说完,在来你这里之前时,我曾和那个老太监交涉过,经过彼此磋商,他愿意接受分批付款,时间上限为三年,到那时就必须还清。此事由我亲自做保,他还是比较放心的。至于后续欠他的银子,可以通过钱庄的运作间接转到他的手里,这种交易不存在大的风险,他是很愿意接受的。”
哦,明白了!
由于京城里的房子太贵,急于出手并不容易,所以才有了这种磋商的契机。
当然,这也和孟既明没有杀价有着很大的关系。
可以这么说,这个交易属于是两方受益,所以才一拍即和。
而这种分期付款,可以极大的缓解了自己的生活压力,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呵呵,真不行就重操画笔,以补家用,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此外,孟既明还答应出借一百两银子,以助齐誉渡过难关。
这是好事。
但是,孟既明对自己这也太好了,相比之前,明显是多出了几分亲和感。
不过略一琢磨,齐誉便想明白了梗概。
彼此二人即将同朝为官,作为未来的同僚,能在患难之际帮上一把,属于是交际中的高明之策。还有就是,之前时自己曾做谢师礼,在对方看来,自己还算是个不忘本的人,所以才愿意交心。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尊师,便是身正的一种。
只有身正的人,别人才会放心和你相交。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06章 在京置业
孟既明告辞后,齐誉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单就购置宅院的分期付款上来说,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所以,齐誉摆出态度,委托孟既明全权促成此事,越快越好。
自己就不用出面了,没人家的面子大,去了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
至于房子,绝对放一百二十个心,完全不必忧心。
要知道,孟既明可是做了多年的京官的人,见识上绝非是自己可比的,况且人家还有置业经验。
所以,齐誉很爽快地答应了!
对于他的恩惠,只能有情后补了,反正以后日久天长,有的是回报的机会。
按照圣上的口谕,自己需要轮候半年,之后才会放官。
也就是说,在这半年里,自己是不用干活的。
即,无所事事。
既是如此,为何不利用这个空闲来把家人们接过来呢?
必须的!
于是,就这么定了!
一想到要回家,齐誉就禁不住兴奋起来。
不过,现在高兴的有点早,行程方面还要就向吏部报备呢,人家批不批还是另外一说。
于是,次日一早,齐誉便去了吏部,然后讲明了自己返乡的缘由。
当值的吏部员外郎一怔:请假?
批不批?
当然批!
像齐誉这种无所事事的人,留他何用呢?
反不如送个人情。
吏部员外郎很通情达理的同意了,齐誉更是谢了又谢。
在离开了吏部之后,就又转去了那处新宅。
就在今天一早,孟既明就派人过来传话说,老太监的那处院子已经谈妥了,让自己尽快过去看看,也好交接钥匙。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便走到了。
就这房子来说,基本上还算方正,就是面积上小了点,用后世的话来说,属于是那种紧凑户型。
小就小,大的买不起呀!
除此此外,这里也比较偏僻,有点不显山不露水的感觉。
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最起码幽静呀!
齐誉对此是认可的。
后面就是验收以及落契的适宜。
过户这一块基本上不用操心,就嘛老太监一个人就足可以办好了,要知道,人家可是在宫里执过事的人,京城里的人脉还是有的。
如此过去了两天,诸事妥帖,孟既明就替齐誉交了定金,而后者也顺利拿到了钥匙。
由于老太监急于回家,交接过后就直接返家去了。
也就是说,这个新家齐誉随时可以入住了。
嗯,不错,京城置业很顺利。
不过,自己也因此沦为了房奴。
压力山大呀!
言归正传。
这天,齐誉找来了赁房的房东,办理退房事宜。
退房也很顺利,房东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叽叽歪歪。
估计,这和齐誉有着探花的身份有些关系。
全都办妥帖之后,齐誉就订下了三天之后的南下船票,准备走水路返乡。
目前多风少雨,走水路要快上一些。
路线就是顺着京杭大运河南下,然后再另行周转。
虽说会途径山东地界,但坐的是官船,所以安全无虞。
才刚刚拿到船票,齐誉就禁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家人们现在怎么样了?
都还好吗?
过不了多久,朝廷的登科邸报就会捷报至永川府,家人们在得知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母亲会跑到大街上炫耀吗?
娘子会躲在被窝里偷笑吗?
小彤会朝小同窗们显摆吗?
齐霄还是姐姐的跟屁虫吗?
此外还有,亲戚们……
这不想则已,一想就变得心心念念起来,感觉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才稳定住了心神,忙趁早地打包起行李来。
……
傍晚时,突然有客来访。
呵呵,居然是殷俊!
不过他不是空着手来的,而是提来了贺仪。
突献殷勤?
莫非是有事相求?
齐誉咂咂嘴,大手一摆,道:“新科传胪大驾光临,直让寒舍蓬荜生辉,来来来,快上上座!哦,这个稻草蒲团不错,坐上去不硌腚,就让给你来坐。”
殷俊脸色一拉,不悦道:“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想炫耀你探花的身份吗?这事我没忘!”
“……”
斗了一会嘴,二人才坐定下来。
不过,却没有茶。
因为,齐大郎光忙着收拾行李了,忘记烧水了。
齐誉看了看礼品,试探道:“我说,你突然携礼来访,是何居心呀?”
殷俊一怔,呸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早知道我就不拿东西来了。”
“别介呀!”齐誉虚情假意地拱拱手,笑道:“我只是觉得你来得太过突然,给人一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感觉。”
“呃……”
你怎么还支吾了?
莫非是被我说中了?
齐誉眼睛闪闪,呵呵道:“你过来找我,不会是真有啥事?”
殷俊只得道:“嗯,确实有一点小事。”
齐誉本想直接拒绝,但随后一想,又很亲和地笑了起来:“呵呵,那好,你说。”
殷俊也不再忸怩了,直接从怀中取出来一封书信,道:“听闻你要返乡,我就想让你帮我顺路捎封信回去,哦,这信给我家人的。”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
于是,齐誉便直接同意了。
殷俊道了声谢,突然笑道:“不瞒你说,我放官了!”
什么?
齐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传胪的放官也太快了?
要知道,自己还在轮候着呢!
莫非是皇上有所偏心?
唉,即使有,也没有办法呀!
殷俊对此也挺意外的,但这是圣上的委任,金口玉言,不容揣度。
按他所说,吏部已经下了任命,擢殷俊为都察院‘照磨’一职,官居正八品。
他因上任在即,挤不出时间返家,所以才过来找齐誉帮忙携带家书的。
为了表达不白使唤人的态度,于是就特备了礼物。
等殷俊全都说完了之后,齐誉才道:“嗯,我也想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你说。”
“是关于你妹的……哎,你别急呀,那好,我换个说法,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柳锦程的事!”
殷俊一怔:“锦程?他有什么事?”
趁着这个机会,齐誉就把小舅子心仪他妹妹殷桃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也含蓄地表达了联姻之意。
殷俊终于恍然了,记得在之前时,自己还误以为他是觊觎妹妹的姿色,还因此和他大动过肝火,没曾想却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这只是个小误会,说开了也就化开了。
殷俊现在已取得了功名,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殷家家主了,也正因为此,齐誉才开口和他相商的。
不料,殷俊却摇了摇头。
“村夫,这事不可!”
“为何?”
“我和你说实话……”
殷俊幽幽一叹,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在那次大理寺和刑部去往永川府查案时,刑部的人查来查去,却意外地查到了殷俊家的头上。
即:殷俊南下时被倭寇劫持,而殷家以及其舅舅为了给他赎身,曾给倭寇暗送了赎金,刑部的那人认为,殷家有涉嫌叛国通敌之罪。
但是,这件案子只立了案,之后却没有下文了,看起来有点像不了了之的样子。
即使如此,殷家也没少走动,几乎花尽了家产。
就叛国通敌罪而言,属于是不能大赦的大罪,按律法上来说,是要连坐的。
即,一人定罪,全族以及亲戚们全都受到牵连。
这件案子目前还没有结案的说法,就像是悬在那里的一颗爆雷,让殷俊的心里不安。
不过,殷俊现在已经入仕,按道理来说已经算是洗清了,但是,也不能就此放松警惕。
这种事可大可小,并无定数可言,也正是因为此,殷俊才婉拒了这桩婚事,免得连累到柳锦程。
齐誉心中暗叹:殷家真是倒运,也果然是家道中落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07章 锦衣还乡
对于未知,人都是会深感恐惧的,在面对殷家的这件案子时,任谁都是如此。
悬而不判,心里不踏实啊!
最终,齐誉认同了殷俊的观点,暂时把这桩亲事先搁在一边,等以后拨云见日时再说。
是的,案子总不能老悬在那儿,早晚都是要结案的,对于这一点,两人的看法是一样的。
又聊了一会儿,殷俊就起身告辞了。
临别前,他还特意回过头了道:“我说,今天给你送了礼物,也不说挽留一番吃个便饭。”
齐誉指了指厨屋,笑道:“里面还温着中午的剩饭呢,你要不要吃?”
“那,还是算了。”
“……”
在殷俊走后,齐誉又连夜写了一封家书,告知家里人自己的将要回乡,当然,也要顺便报个平安。
信差比自己走得要快,可以将消息提前送达。
费钱?
齐誉愿意!
他就是想让家里人都早知道,也好高兴高兴。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终于等到了登船的这天。
才朝阳初升,齐誉就背起行李篓去了码头处,然后,很顺利地登上了客船。
扬帆起航!
客船沿着京杭大运河顺流南下,速度上来说,还是挺快的。
齐誉早就规划好了返乡路线,先到苏杭之地,然后再换别的船逆走长江,等到了交省府的地界时,再改走陆行到家。
日升日落,时间一天天而过。
齐誉按照计划前行,途中并无差池。
很顺利。
这天,终于临近了永川府,齐誉特地在客栈停了停,换上了自己的进士服正装,然后又赁了厢车继续上路。
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
是虚荣心在作祟吗?
或许是!
齐大郎也是凡俗之人,距离淡泊名利那种精深境界还远着呢!
嗒嗒嗒……
随着马车的逐渐行进,永川府城在视野中也渐渐的清晰起来。
齐誉辽望着家乡,心中泛起了感慨。
自己这一来一回,可谓是迥然不同。
最大的,要属心情。
遥想年前在进京赶考时,时节正处隆冬,自己耐着严寒一路北上,而考前的压力,更是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如今却是金榜题名后的锦衣还乡,时节也是由枯转荣到了盛夏,登科后的喜悦,直让自己在睡梦中笑醒。
府城到了。
刚想入城,忽见有守门的小吏走了过来,他道:“敢问先生,是不是齐誉齐老爷?”
“区区正是,请问有什么事吗?”齐誉点点头,道。
小吏急忙行礼,贺道:“恭喜齐老爷登科三鼎甲,金殿摘探花!”
哦?
看来朝廷的邸报早已到了,要不然,这小吏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当然,自己现在正穿着进士服呢,换谁都能猜到个七八成。
齐誉走下车来并虚手一托,很和煦地说道:“多谢小哥吉言,这点喜钱你就拿去喝茶。”
那小吏却急忙缩手,一副不敢要的样子,忙道:“齐老爷这可是折煞小人了,咳咳,小的是奉了庾大人之命,特地在此等候您的。”
“哦?”
齐誉一怔,自己属于是告假返乡,庾大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小吏解释说,是姑奶奶周氏放出的风声,所以庾大人就有了耳闻。
至于他为何拦住自己,小吏也说出了缘由。
原来,庾海有过交代,若见到了自己,一定要在城门口处下车,然后改乘五花马并在府衙的仪仗下跨马游街进城,也好让百姓们瞻仰尊颜。
哦,原来如此。
在说明白了缘由之后,那小吏便跑去禀报了。
齐誉却在原地琢磨起来。
庾大人怎么这么重礼了?
呵呵,想明白了。
这一场跨马游街地操办下来,不也是宣扬了他的文教斐然吗?要知道,永川府已经十年没出过进士了,现在突然培养出了一个探花,主政官焉能不显摆一下?
还有就是,鼎甲的探花铁定是要做京官的,而地方官若能拉到一条京官的人脉,可以说是好处多多,这就是常说的‘咱上面有人’。
齐誉想了想,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约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突见,城内有仪仗队走了过来,而庾大人一马当先,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齐誉急忙上前几步,以示恭敬。
庾大人依旧还是那副很精明的模样,此时的他,似乎比以前又多出了几分的亲和:“少丞老弟,别来无恙?愚兄自打获悉到了你的返乡消息之后,就一直在日夜守盼,今天,可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老弟?
怎么称呼上也变了?
呵呵,这也太明显了?
齐誉笑道:“有劳大人挂念,小弟近来安好。”
庾大人见天色不早,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安排好仪仗并催促齐誉进城。
开拔!
沿途一路敲锣打鼓,两侧的百姓也是欢呼雀跃,气氛像过年一样喜庆。
“齐老爷才高八斗……”
“齐老爷可为我永川人争了光啊……”
“……”
齐誉骑着高头大马,身着进士装,手执槐木笏,尽显绝代风华。
他走走停停,时而对着乡老们施礼,时而对着妇孺们问候,丝毫没有鱼跃龙门后的大架子。
庾大人也趁机唰了一波存在感,麾下的幕僚也是不吝赞辞,沿途中不停地附炎趋势,几乎抢了主角的风头。
按照齐誉的意思,进了城之后就直接回家,但庾大人却不这么认为,他建议说,最起码也要围着府城环上一圈,然后再转回家去。
也罢,那就依庾大人的。
绕了一圈之后,终于转上回家的路。
家,在视野里越来越近了,也渐渐清晰了。
啊!
我日思夜想的亲人们啊!
终于见到你们了!
在自家的大门门前,此时正簇拥着一大群人。
再细看,却见娘子在那里喜极而泣地擦着眼泪,母亲更是一脸自豪地乐开了花,女儿小彤在那里手高兴地舞足蹈欢,儿子齐霄却是一脸愕然,呆在了那里。
除了家人之外,还有同在的亲戚们。
有岳父岳母一家、大舅一家、二舅母和表弟、还有姐姐、姐夫,他们全都闻讯赶过来了。
所有的亲人们都是一脸守望,他们有哭有笑,真情流露,直让齐誉的心里感觉骤然一热。
家,用是那么的温馨和甜蜜。
这种感觉,是多少的高官厚禄都换不来的。
齐誉尽量地挂起一张笑脸,但还是忍不住落下了几滴泪水。
“相公!”
柳荃再也矜持不住,她提起裙摆就小跑了过来。
“娘子,你慢点跑!”
齐誉急忙下了马,然后张开了自己的臂膀,给自己最爱的人来了一个深情地熊抱。
而后,夫妻俩就伫立在了那里,互相凝望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08章 齐聚一堂
在一阵喜庆的鞭炮声过后,齐誉归家后的接风洗尘宴就立即举办了。
这是家人们事前就安排好的,准备的很妥当。
宴席的菜肴则是由酒楼的大厨亲自上门掌勺。
厨子的手脚很麻利!
他不敢不快。
因为,知府大人已经说了三遍自己饿了,若再不麻利着点的话,饭碗就要堪忧呀!
上好酒!
嗯,这一回确实是好酒。
此酒由府城的豪绅们主动赞助,其中不乏一些老年陈酿。
今天的主角是齐誉,他在到家之后,立即发出了邀请,诚恳地挽留庾大人以及府衙的各大经承坐下来吃酒。
官吏们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不过,喜酒是没有白吃的,谁端酒杯多少都要表示一下。
这个环节,庾大人发挥了明显的模范带头作用,直接甩出了一份豪礼。如此一来,谁也不好意思太过寒酸了。
必须大方着点,要知道,就连巡抚陆大人都派人送来了贺仪,谁哈哈敢装傻充愣呢?
今天的齐家宅院可谓是门庭若市,客似云来,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
是的。
你且看,无论是前中后的三个大院,还是各个厢房,现在全都摆满了宴桌,宾朋满座。
这种大风光,直让周氏这位姑奶奶感到无限的满足,她还特地跑到后厨处对厨子说:你可要大方着点,做菜时一定记得要多放油,俺家可不是小气人!
厨子:这还嫌少呀?水煮的菜都快接近油炸的了,难不成一点水都不加了?
……
开席之前,齐誉作为是家主人,象征性讲了几句感谢的话。
当然,顺便也感谢了一番庾大人的栽培之恩,而后者自然是摆出一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的姿态来。
柳荃作为是女主人,不停地忙前忙后,招待着女客们,脚步都没驻点。
小彤则是牵着弟弟的小手,游串于各个餐桌之间,外公外婆那里,还有舅老爷那里,姑姑姑父那里,专挑最喜欢吃的——大肥鸡腿!
因为,那里的肉不仅多,还没小骨头。
……
到了喝酒的环节,庾大人就成了焦点,几乎喧宾夺主。
众宾们也如众星捧月般的积极响应着。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喝!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所有人都是喝得不亦乐乎,脸色潮红。
不过,齐誉除外。
因为柳荃给他特地准备了稀释后的酒。
齐誉故做豪迈状,高高地端起了一碗,道:“醉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来来来,咱们乾!”
众宾一愣:不是都说齐老爷的酒量不大吗?现在来看,人家可是大有太白遗风啊!
于是,就醉倒了一大片。
……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微醺的齐誉由柳荃‘扶’进了寝室里歇息。
烛影摇红,房间里满是温馨的气息。
“相公,我想你了。”
“嗯,我也是。”
夫妻两人久别重逢,就这样含情脉脉地凝望着,那种柔情似水,就宛如似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一样。
柳荃拭掉眼角的相思泪,柔声道:“相公,你一路辛苦,今天就让为妻来侍候你沐浴安歇?”
“这怎好意思劳烦娘子呢……哦不,那就有劳娘子了。”
“嗯~~”
……
这一晚,主卧的这张大床的木榫显得有些松动,时不时的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而且还很有节奏感,连月亮都看不下去了,含着羞躲去了云彩的后面。
人逢喜事精神爽!
今晚的齐大郎能不卖力奋战吗?
……
第二天一早,齐誉就揉着黑眼圈并打着哈欠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岳母王氏定眼一看,心中暗喜,目光也不由得看向了女儿的小腹。
嗯?
柳荃脸泛红晕,心里暗嗔:相公也真是的,明明是他昨晚睡不着觉,现在却被别人误解为是纵欲过度,这怎好解释的清?
偏偏齐大郎又活动了一下疲劳的腰肢,那就更加说不清了。
这时,突然传来了周氏的声音,化解了这个尴尬:“来来来,都过来吃饭了!”
闻声望去,齐兰已经摆好了碗筷,而周氏则吆喝着亲戚们赶快就坐。
早餐这么快?
是的!
因为吃的是昨天的剩菜。
本来人家厨子是要倒掉的,可周氏哪里舍得?
于是,她急忙清理出来一个大缸,将剩菜全都一股脑地倒在了里面。
今天上锅一热,就直接变成了乱炖了。
齐誉却笑道:“我在京城吃琼林宴的时候,曾吃过一道菜叫做佛跳墙的,也是这么一通乱炖。”
众亲戚一愣:噢,原来皇上也吃剩菜呀!
节约是华夏的传统美德。
浪费可耻!
齐兰试着摆了摆座位,却发现桌子小坐不下。
周氏点了点头,然后朝孙大财瞪了一眼:“还不快去拆个门板过来?”
孙大财环顾了一圈,一边嘴里头应着,一边心里头却想:现在这么多的人,为何独独指使我一个呀?
不过,他还是屁颠屁颠地跑去了。
早饭过后,众人便各自分开聊起了家常。
齐誉则是在书房里收拾着零碎东西,整理书本。
这时,孙大财突然推门而入。
齐誉抬起了头,道:“姐夫,有事吗?”
“呵呵,我说阿瞒呀,哦不,妻弟呀,你现在也变发达了,人脉也变多了,嗯……看看能不能拉姐夫一把?唉,你是不知道呀,这乡下的买卖是越来越难做了,从年头忙到年尾,也落不到几个钱。”
齐誉先是应了,又道:“这当然可以!不过我现在还没被放官,手里没有权利,你再等等!”
“噢……好!”
虽说没捞到实际的好处,但孙大财还是十分高兴,自己一开口小舅子立即就应了,这说明了什么?自己面子大呀!
孙大财前脚刚刚走出,柳锦程就后脚跟了进来。
所谓何事?
也是同样有所求。
“姐夫,等你放了官之后,能不能赏我一个小吏当当?”
齐誉奇道:“你不读书了?”
柳锦程一脸尴尬地说:“我院试时的名次是孙山,再往上考肯定是过不了的,既是如此,还不如找份差事来做。”
齐誉也没有多劝,只是问道:“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差事呢?”
柳锦程笑道:“我要求不高,活不能太累,但月俸要多一些。”
齐誉斜了他一眼,怪怪一笑道:“你还别说,真有这种活。”
“什么活?”
“等我放了官以后,可以引荐你进僧录司,那里可是闲暇得很,每天只要打个坐参个禅什么的,就有俸禄拿了,而且还不低。”
“当和尚?”柳锦程断然摇头,道:“那可不行,我还想娶媳妇呢!”
说起媳妇,齐誉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关于他和殷桃的婚事。
于是,便把殷家案子的事以及殷俊的表态说了一遍。
结论就是,当下确实是不适合联姻。
柳锦程听得明明白白,也连连点头,但还是仰天长叹,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09章 及第牌坊
在一众亲戚中,齐誉最为担心的要当属表弟周春生。
现在二舅人不在了,自己作为表哥,更应该力所能及地多帮帮他。
于是,便把他叫到了书房内,好好地和他聊聊。
周春生依旧还是那副老实人的模样,才话一开口,就透出了沮丧的语气:“表哥,我看过往科恩乡试上的题目,感觉实在是太难了,鼓励是迈不过这道门槛了。”
未战先怯?
应该是了,犹记得和他一起参加童试时,他因为紧张几乎晕场。
也就是信心严重不足。
齐誉问道:“你觉得很吃力?”
周春生道:“嗯,尤其是策论那块,我曾试着书写试试,感觉空有文笔,却找不出论点和论据来。”
齐誉安慰他道:“乡试是个转折点,并不好考,真若过于容易,遍地都是举人了。不过,你也不要过度恐惧和担忧,继续保持用功,沉淀久了一定会有提高的。”
说罢,齐誉又把《登科荟萃》取了出来,交到了周春生的手里,道:“这本书是前国子监的大祭酒编作的,其中收录了不少的考题范例,你拿回去认真研读,定会有所悟的。”
周春生先是一愕,待回过神来之后便如获至宝的收了起来。
他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而后,齐誉又指点了他一些考试的技巧,周春生边听边问,受益良多。
此外,齐誉还叮嘱他说,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记得朝自己开口,否则就是见外了。
周春生嘴里答应着,眼睛里也泛起了闪闪泪光,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本《登科荟萃》一定是件无价之宝,表哥以此物相赠,恩情实在是太大了。
……
中午饭时,齐誉陪着大舅和岳父吃酒,席间也谈起了自己在京城里的所见所闻。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京城是个几近于传说中的地方,可以说人人心驰神往。
二老自然是很仔细的听着。
当听到那里的繁华程度时,二人都被惊大了眼睛。
但当听到那里的物价时,又都露出了一种被讹的神色。
而当他们知道皇帝也是个‘人形’的生物时,更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的,皇帝也是人,并没有什么三头六臂,也不能呼风唤雨,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凡人而已。
聊起皇帝来,话题可就多了。
周大舅叮嘱道:“阿瞒呀,你要记得,没事的时候要多去给皇上请安,莫不要让他把你给忘了,你把他老人家哄开心了,说不准就会放你一个大官当。”
柳守业却道:“依我看,完全用不着那样,你就规规矩矩地轮候着就行了,你可是堂堂探花,皇上怎么可能会忘记你呢?”
齐誉笑了笑,给二老斟满了酒,道:“还是顺其自然。”
对于皇帝,换成谁都会感到好奇,但是,老百姓最关心的乃是其德如何。
这也就是常说的君王评价,如明君、昏君、暴君,之类的。
按道理来说,臣子是不能够妄议君上的,但现在却是在家里,偶尔聊上两句也无妨。
齐誉想了想,道:“今上自登基以来,连开恩科礼贤下士,这些都是求才若渴的姿态。此外,他还北修长城,南伐倭寇,而这些都是对外的表现出的强势姿态。从这两点上来看,今上的文治和武功都具有明君的雏形。”
柳守业问道:“皇上既然这么有志气,那他为什么对山东的拜帝教匪不派兵清剿呢?”
齐誉却道:“这恰恰说明了今上有德,他做事循规而不逾矩。这么说,他之所以没有下旨征讨,完全是顾及了文武百官的想法,没有一意孤行。通过这一点不难看出,在他的心里,大臣们还是很有分量的。”
随着阅历的增长以及圈子的不断扩大,齐誉的视野也比之前开阔了不少,可以对时政进行初步的分析了。
总得来说,皇帝还算得上是个有抱负的明君。
这是齐誉给出的评价。
二老恍然点点头,都感欣慰。
在老百姓的眼里,如果臣子所保的是个明君,那就是值得的;若保的一个昏君,那就是助纣为虐了。
正说着话,忽见柳荃走来了这间偏厅,说,府衙的礼房经承大人来访了。
齐誉忙放下筷子出门相迎,然后引到正厅处让座。
寒暄了几句之后,经承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什么事呢?
是一件好事!
他称:庾大人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能工巧匠,在府城的正东门外修建了一座‘进士及第牌坊’,以表齐誉的科举勋章,此事计入《地方志》。
因朝廷的邸报来的比较早,所以庾大人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开始动工了,现已竣工。
按照当下的律法规定,无论是什么性质的牌坊,都必须要经过官府的同意才能修建。
而进士及第牌坊更是属于文教的政绩的体现,所以府衙有着绝对的决策权,不必经过坊主本人的同意就可修建。
当然,这笔开支也是由地方财政支出,坊主是不用出钱的。
修牌坊是好事?
是的!
可以这么说,一座有内涵的牌坊,足可成为是一个地方的标志性建筑,影响力可想而知。
花钱?
那都是小事!
要知道,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好名誉,哪个地方官会在意这个?
只要是个地方官,就巴不得建上这么一座,但前提是,你这个地方要有资格才行。
精明过人的庾大人又岂能看不到这一点?
齐誉也不禁笑了,庾海这是想给自己来个惊喜呀!
其实,自己早就应该猜到才是,连跨马游街的仪仗他都搞了,怎么可能会少了进士及第牌坊呢?
这礼房经承倒是挺健谈的,还讲了一些和这牌坊相关的趣事。
他说,关于修建牌坊这事,蓝山县知县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那知县认为,齐誉的祖籍是他辖区的桃花村,因此,进士及第牌坊应该建在蓝山县才是。
庾海却说,齐誉早就脱离的齐家的宗族,现在已经算不上是蓝山县的人了。
蓝山知县对此并不知情,说回去核实一下再议。
庾海一听就不乐意了:你核实什么?还再议?这不是在质疑上司的话吗?哼,就你这觉悟,今年的吏考还想评甲等?
蓝山知县顿悟,忙为自己一时的口误做出了一些牺牲,比如说,银子啥的。
偷鸡不成蚀把米?
是的,那知县因此破了点小财。
齐誉自然不以为意,当个笑话听听也就是了。
礼房经承又交代了几句,然后就起身告辞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10章 闻名遐迩
按照庾海的定下来的日子,牌坊的揭彩日为后天。
届时,无论是乡绅富贾,还是普通百姓,都会临到现场观礼,非常的热闹。
像揭彩这种喜庆事,也是必须要讲究礼仪的,要不然就均为笑柄了。
齐誉作为是坊主人,必须是要出席的,而且还要身着进士正装。
自己一个人去?
那多没意思呀!
组团前往!
即:让家人们和亲戚们一同前去观礼!
于是,齐誉趁着吃饭的时间,就把及第牌坊的事说了一遍。
众人全都感到震惊!
要知道,牌坊属于是一种被肯定象征,一旦拥有,坊主人就算是迈进了真正的名士之列,而且还是毫无争议的翘楚。
牌坊带来的声誉是非常大的,称得上是闻名遐迩,和之前坊间传诵截然不同。
这属于绝对的好事。
素来重视好名声的周氏第一个做出了响应,她兴匆匆地笑道:“既然是好事,咱们都一起去……”
众亲戚闻言,尽皆点头。
顿了顿,周氏又朝女儿齐兰埋怨道:“你说你呀,也真是的,怎么能穿这么一身衣裳呀,就不会花钱买身好点的吗?你弟弟现在是进士了,你可别处处给他赚丢人。”
齐兰摇头道:“买衣裳……俺家没钱呀!”说罢,她又看向了一脸窘态的孙大财。
最后还是柳荃给圆了场,她找出了自己的一身好衣服,让给了齐兰穿。
可柳荃穿什么呢?
她说,自己有了一身更好的,只是一直没舍得试穿,到那天一定穿上。
吃过饭后,众亲戚们就聚在一起做了商议,他们全都打算在观摩完了牌坊的揭彩礼之后,就结伴一同返家回去。
既然全都同意,行程安排就这么定下来了。
……
在这两天里,可是把柳荃给忙坏了。
她忙什么呢?
回礼!
是的,人家送了礼品过来,后面也是要回礼的,否则就会被人非议。
不要小看这事,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什么样的人,要回什么样的礼,是轻一些,还是重一些,都要拿捏相当得当。还好,柳荃是个识字的人,勉强还都能对付的来。
这就是识字的好处。
之前时,相公一再坚持让女儿进入学堂读书,自己当时觉得还有些过了,现在来看,真是做得太对了。
以后若摊上个官宦子弟做女婿,不识字岂不是被人家笑话了?
嗯,相公的眼光看得就是长远!
也不看看是谁家的男人!
呵呵……
其实,在这段时间内,柳荃也是不断地观摩和学习,自己不懂的就去请教别人。
相公马上就要面临当官了,交际的圈子也会越来越大,自己不过一介农妇出身,若不多学些礼节,岂不是给相公丢脸了?
为此,她还专程去了一趟知府夫人那里求教,获益良多。
对于这些,齐誉全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头暗叹着:常言道,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娘子如此贤惠,真是自己的福分。
……
这一天,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太阳才刚刚爬上了山头,蝉鸣声就吵了起来,一派盛夏徜徉的气息。
在永川府城的城东门外,依旧是那片杨柳依依,现下绿意盎然,景色怡人。
今天正是进士及第牌坊的揭彩日。
今天天还没亮,府衙上下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典吏们指挥着衙差布置着现场,紧张有序,丝毫不乱。
顺眼望去,却见现场处搭设了两个高台,一个是给官员们高坐的主台,另一个则是唱戏的戏台,两台全都用红绸缭绕,透着喜庆。
在主台的两侧,还搭设了两处贵宾区,是给当地乡绅以及齐誉的亲戚们就坐的。
现场以围栅栏为界,界外属于是百姓们观礼的地方。
继续放眼辽望,却见城东门的官道的正中,正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龙门式牌坊,看起来很有气势。只是,它现在还被红布掩住,看不到真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们也陆续到场了。
现场可谓是,人山人海,热议纷纷。
更有小童唱道:“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
今天的齐誉身穿进士服,与庾大人于主台相挨并座,而府衙的官僚们则是陪座在两旁。
主台下的贵宾区一分为二,一处为富商们的坐席区,另一处是齐誉的亲友团。
再细看这片亲友区,周氏正襟危坐地端坐于正中,偏侧为柳荃,其他人则是随意排序就坐。
今天的柳荃打扮得可谓是雍容华贵,举止之间也多出一种类似于命妇般的高雅气质。她落落大方,端庄秀丽,引来了百姓们的一致大赞。
这身衣裳,就是她口中所说的没舍得穿的那一套,其实,这是人家知府夫人私下送的。
女人之间的互动?
是的!
在官场上来说,夫人们之间的外交也是交际中的一个亮点,属于是绝对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有些时候,这种关系还能促成男人们无法办到的困难事。
虽然这身衣裳是很好看,但柳荃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腰部收的太紧,裙摆又放得太长,走起路来都要提起来,太不习惯了。
……
吉时到,揭彩礼正式开始。
先是一阵鞭炮声响,然后就是鼓乐齐鸣。
咚得隆咚锵……
揭彩礼由知府庾大人亲自主持,他先是慷慨激昂地阐述了一番自己的施政理念,而后又高度赞颂了齐誉的卓绝才华,最后才在一众欢呼声中重新坐下。
随后,就轮到齐誉讲话了。
讲啥呢?
获奖感言?
呵呵,差不多。
于是,齐誉就现场发挥了一番:首先是感谢国家,然后感谢州府,最后才是感谢自己家人们的支持,这个顺序可不能乱。
而后,便是揭彩了。
齐誉昂首挺胸地走近了牌坊,亲自把彩揭了下来,如此,就算是礼成了。
紧接着,老百姓们一阵欢呼雀跃,自豪感油然而生。
至于牌坊上到底镌刻了什么,老百姓不认识,而齐誉也懒得去看,因为,那些个谄媚之词读起来确实没什么内涵。
礼毕!
大戏开始了。
先点戏。
这一环周氏当仁不让的,她几乎想都没想,直接点了一出《满床笏》。
满床笏是一个典故,说的是唐朝名将汾阳王郭子仪在六十大寿时,七子八婿皆来祝寿,由于他们全都是朝廷里的高官,手中皆有象牙笏板,拜寿时把笏板放满了床头。
这其中的寓意就不言而喻了,那就是想让儿媳妇使劲多生,生出一大堆的高官儿子来。
这确实是一出好戏,很有彩头。
唯独齐誉心里黯然:母亲的这个期望,估计是实现不了了。
柳荃也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心里也困惑起来,相公明明是已经很卖力了,为什么就是没有动静呢?
随着一声唢呐声响,大戏拉开了帷幕。
齐誉看着戏台上的王侯将相,心里泛起了感慨:现实中的官场上,不也是这么一些生旦净末丑吗?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戏中人。
正感叹着,忽见有一群人挤开衙役的封锁线,而后朝着主台方向奔了过来。
嗯?
什么情况?
惹事的吗?还是来拆台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11章 他们来求
这一场突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衙役们也都迅速地拔出了长刀,严阵以待。
齐誉虽然有些惊愕,但也不会担心安全的问题。是的,现场的安保做得非常细致,即使有什么宵小扰乱,量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先看来人。
却见,那是一众农夫打扮的乡下人,他们在奔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全都匍匐在地,嘴里大呼冤枉,并喊着要见齐誉齐老爷。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若是鸣冤,当找庾大人,为什么找上齐老爷了呢?
不过,所有人也都暗自舒了口气,既然不是坏人扰乱,那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齐誉在一看之下,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困惑。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家桃花村以齐竹常为首的齐家一众族人们。
奇怪,他们来这里干什么?还朝着自己喊冤?
诡异!
不过无妨,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齐誉转过头,叮嘱庾大人说先不要轻举妄动,此事由自己处理。若是不成,再麻烦大人不迟。
庾海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而后,齐誉离席而去,在距离齐竹常身前一丈处的位置停了下来,然后站定。
不仅仅是齐誉,一众亲戚们见此一幕也都感觉匪夷所思,周氏更是皱起了眉头,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柳荃并没有慌乱,她连忙对着婆婆耳语,嘱咐她既不要插手,也不要插言,让相公独自处理。
是的,他才是一家之主。
不过,柳荃虽然这样说着,自己却没这么办,她急忙起身,趋身离席,提着裙摆就款款地走了过去,站在了齐誉身后的半个身位处。
她心里有些不安,怕这些人刁难相公。
……
再说齐誉,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直都没有说话,脸上也是无喜无忧,任谁也看不出他的情绪波动来。
齐誉在等待他们先开口。
这些人既然远道而来,并还佯做了哀求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自己又何必主动呢?
冷场了……
气氛有些僵硬,感觉很怪异。
齐竹常的心里颇为恼火,他本以为齐大郎会上前搀扶,却不料他竟然静止不动,闭口不言,自己就这么跪下去?
殊不知,齐誉早就看穿了他的虚伪,故意而为之罢了。
齐竹常实在是耐不住了,只得挂起一张哀苦的脸,说道:“齐誉贤孙呀,老夫此来是……”
齐誉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漠淡淡地说道:“且住!齐翁的称呼有误,还请更正一下。我说……你们还是起来说话,你们刚才的这一跪,就权当是你们的忏悔。”
“你……”
“呵呵,我还是当初时的那副态度,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只要有任何一点点伤害我家人的举动,对我来说,都是不可以原谅的!”
不妙呀……
他还记恨着旧事呢!
齐竹常尴尬地起身,而后说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齐誉脸色一凝,冷冷道:“当初想要我家人的命的人,不就是一家的人吗?”
“这……”
齐誉语气一转,又道:“如果我所记不错的话,在我当初回乡迁坟时,你曾对我说过,走出了祖祠的那道门槛以之后,就再难走回去了。这句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咱们之间已经再无瓜葛了?”
齐竹常佯做回忆状,摇头道:“我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
嗯?
居然出尔反尔?
看来,还是不老实呀!
齐誉也不以为意,呵呵一笑:“以前的事过去了,再扯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你说,寻我所谓何事?”
齐竹常窘红了脸,只得道:“都是齐秋川那厮给连累的,唉……现在呀,齐家族人全都面临着牢狱之灾,多都躲不开。老朽恳请您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施手相救……”说罢,齐竹常就深躬一礼,几乎及地。
什么情况?
先不管自己能不能施救,就单说这个齐秋川,可是好久都没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了。
现在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了呢?
犹记得,庾大人还在为蓝山知县时,曾对齐秋川一家的案子做出过公审判决:齐秋川夫妇判边疆发配,其子判徒刑一年半。不久后,他们一家幸逢了新皇登基的大赦天下之机,由此才获得了重生的机会。
后来在回乡迁坟时,也没有在桃花村见到过他们,听邻居张二婶说,他们举家搬迁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像他们这种人的消息,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齐誉的好奇心也因此被勾了起来,他扬了扬手,示意齐竹常继续说下去。
这种姿态,直让齐竹常心里羞愤不已,竖子实在是太过无理。
不过,他却不敢说出来。
在他的感官里,齐誉变了,在他的身上,多了一种压人的气息。
这种感觉让老族长极不舒服,腰杆都不听使唤地弯了下来,更不得不做出一副恭维状,以一种类似于低声下气的姿态娓娓道来。
这一听之下,齐誉不由得一怔。
真出事了。
齐家族人遭遇到了飞来的横祸!
大致的情况是这样的。
说,新调任的蓝山知县就修建‘进士及第牌坊’一事被庾大人怒怼了,在回到辖区后他还真去做了核实,即:齐誉此人到底有没有脱离其宗族,有没有另立门户?
死也要死得明白!
想想也是,辖区内出一个探花实在是太难遇了,这种文教政绩都足可以让他吹嘘一生了,甚至,还关乎到他以后的升迁与否,换谁都会在意的。
结果这一查,却查出了意外的情况。
在不久前,省府的按察使接巡抚大人之令,朝辖区内的所有县区都发出了一袭通缉文书,那上面写得全是拜帝教匪流寇的名字,这些人都属于是重犯。
从性质上来说,这件事和朝廷并没有多大关系,只是省府内的例行清剿行动,以防止他们死灰复燃。
出乎意料,在这份文书的花名册中,居然有齐秋川一家人的名字。
是的,他们加入了拜帝教。
就这事,本来和齐家的族人扯不上什么关系,谁知蓝山知县突然到来,下命令要彻查齐誉的族谱,就在这个查的过程当中,意外发现了这些齐家人是齐秋川一支。
问题来了。
像齐秋川这种谋反之罪,按照律法上来说,其族人也是要承担连坐的责任的,即:坐牢。
那,齐誉会不虽受到牵连呢?
答案是:不会!
因为,他确实是脱离了齐家一族,有留下的文书为证,也就是说,这个黑锅他半点背不着。
再说这连坐的犯人,他们并不属于要犯和重犯,是可以花银子来赎的,和后世的缴纳保释金有点相似。
可是,齐家族人却没钱呀!
钱哪去了?
由于他们全都惧怕去修长城,都便卖光了家产来赎徭役,这么一来,他们全都一夜回到建国前了。
让他们后悔的是,这一次的修长城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恐怖,吃的和住的都还算马马虎虎。
唉,早知道就不花这份冤枉钱了!
现在起悔之晚矣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12章 撇清关系
书接上回。
齐家族人因交不起赎金过来哀求齐誉。
他们是来借钱的吗?
并不是!
除了钱之外,他们又求什么呢?
寻求庇护!
这么说,假设齐誉现在没有脱离齐家一族,那么,他就可以凭着自己的进士功名身来庇护族人,这也是律法上的明文规定,行的通。
再往细了说,只要能证明齐家族人是无辜受牵连的,进士就可以写上表以求宽恕,通常来说,地方官在核查之后就会应准。
当然,衙门也可以强行定罪,但是,这要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先要上表至朝廷的吏部,歪摘掉了庇护者的功名之后,才可以审判裁决。
不过,这种处理方式仅存在于理论方面,现实中基本上见不到。
地方官又不傻,怎么会干这种出力不讨好且又得罪人的事?
也由此可见,功名就这是一道护身符,它可以在关键时刻,帮助本人或者是族人挡上一劫。
正因为此,齐家族人才跑过来哀求的。
是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让齐誉重返家族,然后用他的功名身来挡住这场无端的横祸。
这个算盘打得可谓是非常精细。
不过,齐秋川却解释说,这个主意是蓝山知县给他出的。
怎么回事?
其实并不难猜,齐誉在换位思考琢磨之后,便想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
于公来说,蓝山知县能够抓到重犯的族人,也算是小功一件,吏考方面多少都可以记上一笔。
于私来说,齐家族人若能缴纳赎罪金,他自然可以从中操作一番,贪墨个百把两银子,这是大有好处的事。
但是,无论是公是私,都存在一个大的前提,那就是齐誉绝不会再重返齐家族内。
要知道,人家可是堂堂探花,将来是要做京官的人,自己哪里得罪的起?
于是,蓝山知县便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让齐家人自己去求,他只需等待结果就可以了。
万无一失。
或许有人问了,这位知县大人办事也太马虎了些,他就不怕齐家人若是一去不返?
当然不怕!
为什么呢?
因为,蓝山知县早已将他们的妻和子扣为了人质,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柳荃听着听着,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呵呵,你们不是非常喜欢跟齐秋川混在一起吗?每当遇到幺蛾子事,你们都会站在他那一边,现在反而受了他的牵连,不嘚瑟了?
哼!这就叫做报应!
对于齐家族人的哀求,齐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蹙着眉若有所思起来。
他所想的,却是另外的一件事情。
犹记得,自己在和殷俊赴京赶考的路上,曾在山东府地界的一户农家投宿过一晚,就在那天晚上,却意外遭遇到了拜帝教敛财的事情。
那时,自己还曾借着火光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模样很像是齐秋川本人,现在来看,真有可能就是那厮。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一家人居然加入了拜帝教。
不过仔细一琢磨,也就恍然了。
想当初,齐秋川暗地里寻到了光头男,而后殴打姐夫,火烧自家的祖宅,在那个时候,他家就和拜帝教扯上了关系,现在他们弃善从恶,倒也算不得太过意外。
……
再说齐竹常,他见齐誉沉吟不答,又作揖求道:“恳请齐老爷出手相帮。”
而后,齐家的一众族人也拱手哀求:“肯定齐老爷相帮……”
哎……到底该不该帮呢?
齐誉的心里有些动摇了。
就在这时,一旁观礼席的亲戚们连忙做出了提醒:莫不要忘了火烧祖宅时他们的威逼,莫不要忘了迁祖坟时他们的冷漠……
若论纠结,要当属周氏的心情最为复杂,她既痛恨这些族人,但又有些同情他们,实在难以决断。
不过,儿媳妇早就有过叮嘱,让自己不要插言此事,也罢,那就听她的。
柳荃见相公迟疑,本想前去提醒他的,但碍于现下人多,也只得压在心里了。现在可是公开场合,自己必须要做出一副夫唱妇随的姿态来,怎么能拆相公的台呢?
围观的百姓们也是议论纷纷,刚开始时还觉得齐誉不通人情。
但当他们了解到了实际的情况之后,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谴责齐家族人,大骂他们全都不是东西。
至于庾大人,则是摆起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像这种级别的小案子,他连管都懒得去管,况且,又没有什么大的油水捞。
嗡嗡嗡……
热议!
不过,在议论乏了之后,大家又全都冷静了下来,目光也纷纷投向了齐誉。
他最终会做什么样的表态呢?
此时,齐竹常又做出可怜状,开始说起了攻心话:“咱们都是一个齐的祖宗……”
“且住!”齐誉突然打断,然后淡淡顺道:“你就省省气力别再劝了,我既然选择脱离可的齐家宗族,就不会再重返回去,呵呵,你就死了这份心!”
齐竹常听得怒气环生,但是,他铺垫只能硬忍着,而且还要尽量做出一副和蔼的模样来。
是的,自己现在是求人。
先蒙混过去这一遭,后面再想办法找回来就是。
齐誉却全都看在了眼里,但懒得去点破,反而讲起了大道理来:“孔圣曾说,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既然全族之人都过来求我了,那我就念一次旧情,帮你们这一次。”
齐家族人闻言全都松了口气,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听他又道:“不过,在此以后,咱们之间的所有恩怨都一笔勾销了,以后你们也不要再来寻我了。”
齐竹常一脸困惑了:他既不重返宗族,却又答应相帮,这该怎么理解呢?
齐誉笑笑:“我只有办法,你们休问!”
“哦……”
“在我还没有反悔之前,我劝你们马上消失,再过一刻,我很有可能会改变主意!”
这……
齐家族人确实不敢再问,全都是转身就跑,生怕齐誉说出反悔的话来。
以齐誉目前的身份,不可能在公开场合之下说出假话。
所以他们全都选择相信。
至于他以什么方式去帮,那也只有他个人知道了。
他们猜得对吗?
不太对,因为除了齐誉本人之外,柳荃也猜到大概的处置办法。
那就是去找巡抚陆大人帮忙。
以前曾听相公提过,说巡抚大人和相公的老师是朋友,关系上还算是不错的。后来,他还因相公赠送的一份兵器图受到了朝廷的嘉奖,若从这个层面来说,那位大人还欠相公一个人情呢!
要不然,人家怎么会送贺仪过来呢?
有这层关系在,只要相公开口,巡抚大人就会给个薄面。
主要是,这件案子实在算不上大。
柳荃却感慨起来:相公真是太心善了,若换做是我,肯定会不落井下石!
之所以如此做,齐誉却有着自己的想法。
就这件案子上来说,他们这些人确实是属于无辜受牵连者,也正因为此,才愿意出手相帮的。
当然,还有那些说不清和道不明的血缘关系。
不过经此一事后,也算是彻底撇清关系了。
齐誉畅然地一笑,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13章 举家进京
日暮。
曲终人散,百姓们也都各自回家去了。
庾大人早已安排好了车马,护送齐誉一家以及其一众亲戚们返回。
临别前,庾大人私下拉过齐誉,赞道:“老弟今天的此举,做得非常对,有气量!你即将入仕,如果没有大胸襟,在官场上也是吃不开的。”
“多谢大人指点。”
随着自己地位的提高,已经和之前大不同了,就齐家族人来说,目前的他们已经撼动不到自己的利益了,确实也没有必要再和他们计较下去。
回到家里之后,柳荃就钻进了屋里卸妆。
周氏则是一边炒菜,嘴里一边唠叨着,说齐家的族人如何如何不好,但是,她又说儿子做怎么怎么的对,明显就是没立场的那种。
此外,亲戚们也都是交头接耳,纷纷地议论着。
最后,柳守业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女婿这么做,也不能算错。
毕竟,血缘关系在那放着呢!
其实除了血缘关系之外,齐誉还有个人隐私上的想法,那就是想替原主偿还旧情,无论怎么说,原主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人。
晚饭过后,各忙各的事。
周氏安排着亲戚们歇息去了。
齐誉去到书房,连夜给巡抚陆大人写了一封书信,信中注明,对齐家族人可以略施小惩,但希望免了他们的徒刑。
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次日一早,齐誉便寻来了信差,连同殷俊委托的那封信一齐寄出去了。
……
中午饭时,齐誉正式告知亲戚们,自己在京城里已经安家置业了。
之前时之所以没有讲,主要是因为怕亲戚们产生误解。
自己欠款买下了一座宅院,别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借钱上来。
谈钱伤感情啊!
所以,齐誉一再反复强调,自己家目前的储蓄尚可,是不会找任何人开口借钱的。
亲戚们闻言后表情各异,有的悄然松开了皱着的眉头,有的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对于购宅的事,柳荃是早已知道的,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吃惊来。
即将离别。
是啊,一旦去了京城,再见面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想到此,亲戚们无不流露出了不舍之意。
齐誉也感无奈,当官的人不就是这样吗?
是啊,确实。
现在,还面临着另一个问题。
永川府的这处宅院怎么处理呢?
卖了吗?
柳荃的意思是不能卖。
她认为,好不容易才积攒了这么一份家产,怎么能说卖就卖了呢?
所以,不到迫不得已,绝不能变卖家产。
不卖房子,那钱够不够用呢?
柳荃说,差不多。
她曾私下算了笔账,家里还有现银两百两,若再把存储的粮食给卖了的话,大约能折合到二百五十两。而京城那边的还款时间是三年为限,目前还长,并不着急变卖家产。
真到迈不过去的时候,再卖老宅也不迟。
齐誉:没想到,家里居然有这么多的钱?
柳荃嗔了他一眼:为妻持家有道!
言归正传。
这房子若不卖的话,也只能空在这里了。
周氏很不舍:“好不容易才过了这么大一份家业,就这么丢这儿了?”而后,她又惋惜道:“笼子里的鸡年前才买的,再过上一段时间就要开始下蛋了,现在就这么舍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齐霄却是憨憨一笑,拍手道:“奶奶,把它们全都炖了,我最喜欢吃鸡腿了。”
小彤呶了呶嘴,朝弟弟做了个鬼脸,道:“你个小不点,就知道吃!”
“……”
而后,一阵哄堂大笑。
次日一早,亲戚们便返家回去了。
这一别,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再见,所有人都充满了酸楚。
周氏把小巧云搂在怀里,慈祥恺恻地说着不舍的话:“小妮子啊,你可是姥姥的心头肉啊……”
小彤则是对表妹笑嘻嘻道:“等我从京城回来时,一定会给你带好吃的来,还有好玩的。”
“……”
柳守业和周大舅则是对齐誉说着另一些叮嘱的话,官场上的事他们不懂,但交际上的大道理却是唠叨了不少。
一声鞭响,几辆马车绝尘而去。
亲戚们全都上路了。
但是,他们在走出了一段路程之后,又一齐回过头来挥手惜别,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齐誉一家也都伫立在家门口遥望着,直到他们的背影全都看不见了,才黯然地回到家里。
……
之后的几天,齐誉就开始了人情走动。
首先是去到了庾大人那里,其实也无甚大事,只是把酒聊天,就权当是话别了。
由于孟岚山不在家,所以,孟府就不用再去了。
而后,齐誉又去了一趟府学,目的有二,一是正式辞了自己的教谕之职,二是想和故交们叙叙旧。
期间,齐誉还应学子们的强烈请求,给他们上了自己的最后一课。
离开府学之后,齐誉又去了小彤的老师彭文长那里。
彭夫子见他前来,显得非常高兴,急忙让座奉茶。
齐誉刚刚坐定,一瞥间却见廊外立着一个十岁多的小男童,看样子是被先生给罚站了,再看他的模样,感觉有些面熟。
哦,想起来了。
记得这个孩子的名字叫做洪涛,在那次偷核桃的事件中,就是由他和女儿合谋搞出来的。后来,他们二人还被彭文长用戒尺打了掌心。
彭夫子见齐誉困惑,便解释说:“此子上课睡觉,故而略施薄惩。”
看来,这孩子还真是个刺头。
……
又聊了几句,齐誉便直接说明了来意,自己举家进京,小彤自然不可能再留在这里读书了。
彭文长对此表示很理解,但还是露出了不舍之情。
齐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同样也是恋家呀!
彭文长却做起了开导工作,从道理上劝慰道:“常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师弟乃是人中龙凤,岂可留恋于乡土之间?”
是啊,故乡虽好,却不是拼搏的地方。
而后,二人又聊起了小彤的学习情况。
“小彤这孩子天资聪颖,就是鬼点子太多,若不管着她点,长大之后一定是个难缠头。师弟以后也要对她严加管束,莫让她成了脱缰之马。”
女儿有那么烈性?
有点小题大做了~~
不过,齐誉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14 进入新家
也就两三天的时间,人情走动就全部走完了。
算算时间,也该是时候动身了。
这一次是举家搬迁,所以要尽量安排地妥帖一些,
柳荃提前就开始动作了,她先是整理好了行李,然后又变卖了粮食。
直到最后,家里除了家具之外,几乎没什么可以卖钱的东西了。
即使如此,周氏还是有些担心,怕家里头遭贼。
齐誉笑笑,让母亲把心放到肚子里,对此完全不必担心。
现在的永川府绝非以前可比,治安方面提高了何止一个档次?
哪有那么容易遭贼呢?
即使贼来了,他能偷什么?
房子,还是家具?
房子没有腿,偷也是偷不走的,至于家具,也不会有人惦记。
贼都是偷窃细软的东西,谁见过有偷粗笨物的?
那还不被衙役追上打死呀?
周氏想想,觉得也是,于是便不再纠结了。
人都是有恋家情节的,这一点不止是大人。
小齐霄就因此哭得稀里哗啦,在他的记忆里,这处院子就是他的童年,很舍不得离开。直到姐姐逗着赏给他一块糖时,他才算止住了哭泣。
……
这天一早,大门上了锁。
齐誉一家人全都坐上了北上的马车,开始上路了。
至于北上的路线,齐誉也做好了相关规划。
大体上是和来时一样,只不过是折返回去而已。
先走陆路到临江码头,上水路沿江而下,之后再转乘官船走京杭大运河,直接北上入京。
这样走比较安全,而且还便捷。
如今夏去秋来,凉风习习,也算赶上了个时宜的好时节。
途中群山莽莽,江水滔滔,早秋的风景是那么的秀丽怡人。
除了齐誉之外,家人们全都是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尽皆深感好奇。
“爹爹,你瞧,那座山看起来好巍峨的样子。”
“姐姐,你看到了没有,这水里竟然有鱼,只可惜吃不着。”
“相公呀,咱现在到哪了?”
“我的儿啊,咱还得多久才到京城呀……”
刚开始时,家人们还饶有兴致,对着途中的景致不停地问来问去,但时间一久,就感觉得枯燥无味起来。
好在齐誉随身带了些书本,沿途中教习着女儿温习经典,还教着儿子学写自己的名字,倒也排遣了不少时间。
沿途还算挺顺利的,没有遇到恶劣的天气,一路平安无事。
在耗时了两个多月之后,就进入了顺天府的地界了。
是的,快到京城了。
齐誉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在入冬之前抵达到了。
仔细算算,这一趟来回,差不多用去了五个月的时间,还好把行程把控的很得当,若不然,很有可能会耽误上任之期。
……
这天,京城至。
才踏入了城门,家人们便被眼前的繁华给震惊住了。
这就是天子脚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首善之地?
真是大气!
看到家人们惊愕的表情,齐誉想起了自己刚入京时的情景,不也是这副不可思议状吗?还有就是,在通州休整时和杂役撞衫的事,更是让自己尴尬地无地自容。
外地人刚刚到此时,总有一种很土的感觉。
不过以后却是不一样了,自己要在这里安家定居,自然就属于是京城的人了。
什么是家?
家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家是一种情感,并不是指那座冷冰冰的宅院。
既来之,则安之。
此外还要泰然处之,并在这里安身立命。
又行了一阵儿,终于走到了新家门口。
齐誉搬下行李,付过了车马费,然后就取出了新宅的钥匙和房契,一同交到了妻子的手里。
和在永川府购宅时的那一幕一样,柳荃坦然地收了起来。
然后,开门而入。
这……就是新家?
周氏显得有些失望,八百里银子就买这么一个小院子?
你看,就这些占地上,还不足永川府老家的一半大!
这也值八百里银子?
由此可见,京城的人,心太黑!
还什么首善之地呢,骗鬼的!
齐誉解释说,京城可是寸土寸金之地,八百两银子能买到这么大的宅院,已经算是相当便宜的了。
这还算便宜?
周氏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再言语了。
不过,这新家也不是一无是处。
宅院虽然窄了一些,但里面的家具名贵,比永川的那些高档了许多。
就说客厅里的这几把大椅,全都是清一色的梨木打造,不仅摸起来感觉厚重,看起来也是油光蹭亮,大气的很。
这些,都是老太监留下来的。
当然,人家不会白送,都折合在了房价里面。
这样也算是两方收益。
在熟悉完了新家之后,周氏又麻利地把新宅的里里外外全都打扫了一遍。
按她的话来说,这叫做扫除晦气。
哪来的晦气?
周氏认为:这里以前住得是个太监,这种气息对齐家香火的不利,必须要扫一扫。
此外,还要请上几尊菩萨来镇一镇。
尤其是,送子观音。
对婆婆的提议,柳荃选择了绝对的支持。
齐誉怔了一会儿,心里头不禁复杂地一叹。
……
在之后的几天里,齐誉就带着家人们这里走走,那里转转,熟悉一下这周遭的环境。
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不认路怎么行?
周氏的关注点依旧还是限于菜市场,她为了能够了解到真实情况,特地对白菜价进行了市场调查,经过了货比三家之后,终于寻到了一处最为便宜的小摊。
柳荃则是在布坊和首饰店停留了一会儿,不过,她却没舍得花钱,只是单纯的看看而已。
两个孩子的注意力则是停留在路边摊上:糖葫芦、饴糖胡饼、爆米花,等。
闲逛中,齐誉倒是发现了一处离家不远的私塾,于是就特地打听了一番。
从感觉上来说,觉得那家的口碑还算不错,于是,心里便琢磨起小彤以后的就读。
孩子的教育绝不可耽搁,若是遇到合适的,就要尽快地定下来。
不过,这家私塾今天巧逢休沐,也只能等来日时再来寻访了。
柳荃却说,这件事交由她办就行了。
为什么呢?
说白了还是因为束脩的事,那次在永川府拜师时,相公可是甩出了大手笔,因此这事,自己没少心疼。
齐誉见娘子执着,也就答应了。
经过了这几天的熟悉之后,家人们也算是对京城有了初步的了解,最起码,外出回家时不会迷路了。
婆媳俩不停地感叹着:这里的物价实在是太高了!
没办法,谁让这里是京城呢?
它可是整个国家的经济中心、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就各种资源配置上来说,绝不是省府可以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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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篇 第115章 齐誉当官
北风渐渐转寒,冬天快到来了。
这天一早,齐誉换上了厚衣服,赶去吏部了解自己的委任情况。
是的,半年之期现在到了,该被放官了。
这一环,自己走了一个奇怪的道路。
为什么这么说呢?
正常情况下,鼎甲的探花都是由皇帝钦点官职,也就是俗称的点翰林,根本用不着主动去询。
但是,皇上却莫名其妙地让自己轮候半年,言称另有委任。
如此一来,自己的官职就要通过吏部来宣布委任状了。
当然,放官的最终决定权还在皇帝手里,吏部只不过是负责传话而已。
就三鼎甲的进士来说,理论上最高可以放到正七品的品阶,比如之前的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授翰林院编修,这俩都属于是正七品之列。
探花及第,大体上也是如此。
或许有人问了,寒窗苦读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考上了个鼎甲进士,怎么才放个七品的芝麻官?
呵呵,话可不能这样说,要知道,七品官已经不小了!
举个例子说,可能更容易理解。
就说后世里那些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即使是高精尖的人才,也不可能一上来就让你做个县市级的一把手。
理解了?
那么,朝廷这样安排有没有道理呢?
有!
要知道,科举和入仕属于是两码事。
即:学以和致用之别。
你的科举成绩斐然,那只能说明你在‘学以’方面还算不错,而入仕为官之后究竟干得如何,那就是‘致用’方面的能力了。
三鼎甲也不例外。
若是有人以为得了状元之后就可以做大官了,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历史上是没有这种说法的。
扯远了,言归正传。
从客观上来说,入仕的起步点能为七品官,这已经算是相当的了不起了。
若想把官做大,那还得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放官,只是入仕的开始,之后还有漫长的升迁之路要走,不进则退。
官职方面除了品阶的大小之外,还有就是关于官职的性质区别。
这个话题可就包罗万象了,难以一一赘述。简单一点来说,可以分为是两种类型,即领导者与被领导者,或者称为是有实权者和无实权者。
就拿新入仕的京官为例,他们一般都要先从文职工作做起,比如说状元的翰林院修撰,榜眼的翰林院编修,此外还有主簿、主事、照磨之类的文职可选。
其实,这些全都是打酱油的小角色,和后世里超级大公司中的总裁秘书有些类似,都属于是被领导者的范围。
想要实权?
可以,踩着别人的脖子爬上去!
路漫漫其修远兮,一切才刚刚开始。
……
北风呼呼而过,扫起了路边上的枯叶,蹁跹飞舞着。
天气的寒冷并没能压住齐誉心里的热情,他边走边想着:皇上会赏我个什么官当呢?
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吏部。
呵!来得还真巧!
什么事呢?
大太监三德子刚好来这里传诏,正宣布着对齐誉的委任情况。
“齐大人来得刚好,也过来听听。”
“呃……”
齐大人?
啧啧,这个称呼还真是有点陌生。
不过听起来还算不错。
齐誉忙拱拱手,微笑着问道:“齐誉见过内监大人,不知皇上给我放了个什么类型的官职呀?”
三德子见他一脸谦恭,态度才和蔼了些:“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文职了。”
齐誉又问:“不知是何文职?”
三德子道:“皇上任命你为‘行太仆寺’主簿一职,官居从七品,上任的时间定在了下个月的初一。”
“这……”
齐誉惊呆了!
他所惊得并不是这主簿之职,而是被委任到的部门——行太仆寺!
这又是个什么机关单位呢?
且听细说。
行太仆寺,隶属于兵部所管,其职责主管边关马政,也就是管理战马以及牧马的有关单位。
奇哉!怪也!
皇上怎么会让自己去管马呢?
自己可是鼎甲探花,即使入不了翰林院,也足够资格去到六大部任职了,怎么能去行太仆寺呢?
会不会是弄错了?
皇上可是下过口谕,说,一定会重用自己的!
这也算是重用?
三德子呵呵一笑,道:“谁说去了行太仆寺就是不受重用了?”
嗯?
齐誉茫然了……
三德子干咳了一声,学着主子的口吻打起了官腔:
行太仆寺主管马政,是我朝边疆铁骑幕后的有力支撑,而战马的精良与否直接关系到战局的成败,你能担任如此要职,不是受重用又是什么?
这是什么逻辑?
齐誉深呼吸了几口大气,滔滔的心情总算是有所平复。
好,就算是重用!
可是,皇上为什么会这样安排呢?
能不能,请教一下?
三德子斜了一眼,似乎突然旧病复发,作出了遗忘状。
这……
齐誉咬了咬牙,只得很隐蔽地塞过去一包东西。
于是,三德子又想起来了。
“咱家只能告诉你一句话,你且听好了,皇上他老人家不太喜欢使用看不透的人,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慢慢去悟。”
看不透的人?
这话怎么理解呢?
不过不难听出,皇上不喜自己。
娘希匹!
该不会是因为那幅《蟋蟀图》?
齐誉陡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去深入去想。
三德子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便以赶回复命为由告辞离去了;而齐誉也在吏部办理好了就职手续,并领了官服之后也离开了。
归途中,齐誉显得有些患得患失,看起来有些沮丧的样子。
好不容易寒门入仕,不料却得了个这么个结果。
人家殷俊作为是传胪之身,都顺利地进入了都察院任职,而自己却当了个养马的官,人生真是无常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对!不要自暴自弃,更不要妄自菲薄!
这有什么可沮丧的?
虽然只是被封了个弼马温,却也属于是公务猿呀!
俸禄又不少给一文,养马就养马!
于是,齐誉又平衡了下来。
既然不能改变什么,那只能坦然面对。
在来京之前时,庾海就曾劝导过自己,他说,一定要做一个有胸襟和气量的人,也只有这样,才能在官场上是吃得开。
是的,自己还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机会往上爬,确实没有必要钻牛角尖。
嗯,今天是入仕之喜,应该开心才是嘛!
想到此,齐誉呵呵一笑,脚步也不由得朝着菜市场走去。
……
晚餐很丰盛,大鱼大肉摆满了一桌。
是的,家人们都非常高兴。
家里的男人当官了,是从七品的大员!
似乎,柳荃和周氏只关心官职的品阶,却不怎么关注职位的类型。
“七品升六品,然后再升……”
“俸禄也会越来越多……”
才吃过饭,周氏就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儿子穿上官服,让她好好看看,柳荃也投来了期许的目光。
试穿官服?
也好。
那就让家人们先睹为快!
还别说,真不错!
瞧,青色服配小杂花,绣黄鹂鸟,看起来典雅大方。
按照本朝的官服制度,文官绣禽,武将绣兽,不同的图案代表着不同的身份。
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齐誉突然泛起了一个古怪的猜测:莫非禽兽一说,就是这么来的?
不料,齐霄的话却更雷人:“哈哈,爹爹变成鸟人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16章 请他吃饭
次日,天气晴朗,气温有所回升,很适合外出。
柳荃对齐誉说,她已经给小彤联系好了一家私塾,并谈好了束脩事宜,可以随时入读。
“娘子,那位先生的人品如何?”
“嗯,口碑甚佳。”
“那,他又是个什么功名出身?”
“听人说,他是个不得志的副榜举人,眼见入仕无望,就专心做起了教书育人。”
啧啧,不得了!
京城和其他地方相比,资源配置就是不一样,连个教私塾的先生都要举人起步!
可以想象,若是秀才身在这种地方跑营生,怕是连一份体面的工作都找不到。
不过,由此也不难看出,京城的文教之风非常鼎盛,这对于孩子的教育来说是很有利的。
由举人来教授小彤,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柳荃又说:“孟既明派人送来了邀贴,说是想请你抽空过府一叙。”
“嗯……”齐誉接过来一看,不由得一怔,却见帖子上写有入仕之喜四个字。
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想想也是,吏部的委任状一旦公布,又能瞒得住官场里的谁呢?
官员们又会怎么样的评论自己呢?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一大堆的揶揄和嘲讽。
这并不是自己瞎猜,而是有依据的。
想之前时,京城里一直不断地有着自己的正面传闻,后来自己又摘得了鼎甲功名,可谓是风光一时。如今放官,却直接沦为了行太仆寺的主簿,只怕他们要笑掉大牙了。
没办法,谁让这种落差感那么大呢?
正应了那句话,捧得越高,就会摔得越惨。
而在别人的眼里,自己就是那种惨人。
不过,咱不在意!
走好自己的路,让别人随便说去,他们爱说啥说啥,置若罔闻便是。
过了中午饭的时间之后,齐誉就携了礼物去了孟既明的府宅。
二人将近半年时间未见,颇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先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让进正厅里奉茶。
聊着聊着,就扯到了齐誉放官的话题上来。
孟既明先道:“无论今上是处于什么方面的考虑,看这样子,都不怎么想要重用你。”
齐誉也苦笑道:“说实话,做这种没有前途的芝麻小官,倒还不如让我去地方上执政,哪怕是为一方知县,我也能施展出自己的抱负来。”
抱怨也于事无补,要去哪里当官和当什么样的官,都是由不得自己。
皇上说了算。
孟既明又道:“贤弟也不要气馁,你还年轻,慢慢等待机会就是了。我相信,以你的才华,不可能就这么蹉跎下去的。”
虽然说,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话,却也有些事实依据,自己确实是很年轻嘛。
是的,年轻就是本钱。
而后,孟既明又比较隐晦地提了提官场上的流言蜚语,即,圈子内的人对齐誉的冷嘲热讽。
孟既明此举颇有劝慰之意,或者说是开导。
齐誉无所谓地一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愚弟我并非是那种贪婪权利的人,我的目的仅限于施展抱负,此外无他,确实无所欲。”
见他豁达,孟既明很欣慰地笑了:“据我所知,之前时曾有不少人看好你,欲将你笼络至其麾下,但现在嘛,呵呵……”
这句话,齐誉也听懂了。
什么意思呢?
简而言之就是,有利用价值的人,大家就会主动靠拢,一旦发现没有利用价值的话,大家就会敬而远之。
这一点,古今通用
不过,孟既明算是个例外。
因为,齐誉算得上是他父亲孟岚山的弟子,从这层关系上来看,二人也称得上是同一条线的人,即使他不会尽力相帮,也绝不会落井下石。
今天的邀请就是证明。
齐誉也很明白,在官场上而言,这已经算是很难得的好关系了。
入仕的事情铁板钉钉,多说也无益,于是,齐誉就聊起了其他话题。
比如说:取财之道。
这一点很重要,要知道,自己还欠着房款呢?
仅靠那点俸禄,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得上!
所以说,解决经济来源问题,迫在眉睫。
齐誉的意思是想重执画笔,做一些彩绘画来售卖,这是他的一技之长,除此之外,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门路来。
但是,孟既明一口就否决掉了这个想法。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幅《蟋蟀图》。
好不容易才把那事给掩盖过去,若是再执画笔,难不保被那些心细的人核对出笔迹来,若真到那时可就麻烦了。
对,自家的安危大于一切。
可是,除了画画之外,自己还能干些什么呢?
对于此,孟既明倒是想出了几个行得通的法子,比如说,利用休沐日坐馆教书育人,或者替那些富商大贾们题字摹碑等。
但是,这些都是散活,赚不到几个钱,而且还会丢了自己在官场上的颜面,所以不到迫不得,最好不要走这一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感觉茫然啊……
出来孟既明家之后,齐誉就信步而行,顺道散散心。
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必须要想处赚钱的方法来,否则的话,一家老小就要受到难为了。
唉,难啊……
像这种迷惘时刻,若是能有个人给自己出出主意就好了,彼此集思广益,说不定就能琢磨出一条出路来。
可是自己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能找谁呢?
嗯?
要不……找殷俊聊聊?
好像,也只有他了。
在还乡之前时,他曾给自己送来了礼物,按照礼节上来说,也该请他吃顿饭作为答谢。
齐誉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正值日薄西山之际,估计殷俊也快下衙了。
呵呵,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
话说,就职于都察院的殷俊,他正掐着时辰准点下衙。
才刚刚走出了都衙的大门,就见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突然闪出身来,然后对他躬身一礼。
殷俊一怔,停下了脚步,问道:“小哥,你拦我何事?”
店小二点头哈腰,笑道:“回殷大人的话,小的是奉了一位公子的委托,来此想请您去敝店吃酒的。”
哦,有人请客吃饭。
正常现象。
殷俊恍然,点点头后又问:“不知道是哪位公子?他可有名讳。”
不料,那店小二却断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哪有这样请人的?
连大名都报不出来!
殷俊刚欲发怒,却听小二又道:“殷大人且听我说,那位公子自称是你的大爷,他说,你听了之后肯定知道他是谁的。”
“齐誉?”
殷俊不假思索地反应道,略做迟疑后就点了点头,示意让小二在前带路。
“殷大人请!”
“哦,对了,你从来都没有见过我,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殷俊出于谨慎,又问了一句。
那小二似有难言之隐,显得有些支支吾吾,不过,他见殷俊的脸上挂起了不悦之后,就急忙回道:“那位大爷他说……只要看见一个长像很女人的公子哥,那一定就是殷大人您了。”
“我呸!你个死村夫,居然敢这样说我!”殷俊俏目一瞪,咬牙切齿地啐道。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17章 取财之道
在某酒家的一个小间内,正端坐着齐誉和殷俊二人。
二人之前有一餐桌,桌上摆了四个清淡小菜,看起来很节约的样子。
小酌了几杯之后,二人便闲聊了起来。
齐誉先就殷俊委托的那封家书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采用春秋笔法,把自己在永川府的经过提了一提。当然,进士及第牌坊的事不能讲,主要是怕殷俊听到了之后感觉牙酸。
今天请他吃饭是有目的的,即,想让他给自己出个主意,若是自己显摆一番把他给气走了,这顿酒钱岂不是白花了?
所以,在三言两语之后,齐誉就把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生计上来。
依旧还是:取财之道。
殷俊也是新来京的外地人,对这种生活上窘迫感同身受,所以,两人彼此谁也不会嘲笑谁。
聊天进入正题。
对于如何赚钱,齐誉首先排除了绘画彩绘画的想法。
殷俊对此感觉挺纳闷的,彩绘画怎么了?为什么就不能用呢。
但是,却见他愁眉紧锁,似有难言之隐,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齐誉幽幽一叹,道:“白面首,你说除了画画之外,还还能干点啥呢?。”
殷俊抿着嘴,点头道:“不瞒你说,我还真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只怕你碍于面子,不愿意去干罢了。”
齐誉脸色一喜,笑道:“你且说说看,干不干是我的事。”
殷俊还是不放心,依旧提醒道:“咱可先说好了,即使你不乐意,也不许出口骂人!”
嗯?
听这口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呀!
不过,齐誉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殷俊终于放下矜持,神秘兮兮道:“在留京的这段日子里,我也没闲着,只要抽出空来就四下逛逛,目的也是寻找赚钱的门路,你还别说,还真让寻到了一些。”
“嗯,继续说。”
“其实,这京城里的秀才人数特别多,大约占到了士子数量的九成,但是,平日里却很少见到他们的身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殷俊呵呵一笑,把悬念提了起来。
齐誉对此很不耐烦:“我若知道的话还问你呀?少废话,快点说!”
殷俊吃了个瘪,只得讪讪道:“京城这地可谓是人才如云,一个做馆先生都要副榜举人起步,这么一来,地位偏低的秀才们就找不到体面事来做了。不过,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比如说画些画本什么的,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连环画?
齐誉恍然地点点头:“你详细地说一下。”
殷俊嗯了一声,继续道:“流程上是这样的,他们先画出手稿来,然后就去寻愿意出钱买下的文社,最后再由文社印刷售卖,据说,这其中的收入还是很客观的,丝毫不亚于坐馆先生。至于画本的题材方面,像那些个《春宫图》啦,《欢喜佛》啦,是最受欢迎的。”
噢……
听明白了,小黄画!
可是,自己是堂堂的鼎甲探花,如今又做了朝廷命官,若是被传扬出去的话,岂不是被沦为了圈内人的笑柄?
齐誉担忧的摇摇头。
殷俊斜了一眼:傻子了,你不会用笔名呀?
齐誉会瞪了一眼:被扒了马甲怎么办?
两人又东扯西扯了一阵儿,还是没得出个结论来。
此事暂时作罢,换个话题。
旋即,齐誉又聊到了自己入仕行太仆寺的事,对于此,殷俊也没能分析出个什么来,最后只得草草结论:圣意难测!
席间,殷俊倒是透露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说工部打造出的狼牙筅在前线上大展神威,将士们在配备了此利器之后如虎添翼,连连打出了两场大捷,杀敌万余人。
呵!
真是实至名归的大捷呀!
说到抗倭,齐誉就不禁想起老朋友戚景来,彼此两年多没有见过面了,不知道他现在混得如何了。
殷俊还说,前不久,皇上已命礼部南下再次犒军,估计年前时就会赶回来,到那时,可以获悉到更多的抗倭信息。
又聊了几句之后,二人便相互作别,各自离去。
……
次日一早,齐誉利索地吃过早饭,在和家人们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走出了家门。
他兴致冲冲的,这是干什么去呢?
答案是:去搞调研。
就在昨天夜里,他苦想了整整一宿,琢磨来琢磨去,最终还是认可了殷俊的建议。
即:绘制小黄画。
最起码,在现实中是行得通的。
不管最终自己做还是不做,先了解一番总没坏处。
现在距离上任之期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必须充分利用起来。与其憋在家里苦思冥想,还不如多出去走走看看。
首先,要先了解一下当下印刷行业的整体情况。
这个并不难打听,很容易就能获悉。
当下的大奉王朝属于是盛世,印刷行业十分发达,无论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到处比比皆是。
也因此,带动了相关产业链的日臻完善。比如:松烟(传统墨)的工艺改良,活字印刷术的更加普及,造纸业的大幅拓展,等等。
要知道,盛世和乱世的生活节奏完全不同。
就乱世来说,一日三餐半斗米是生活上的全部追求;而身处于盛世的人却不一样,他们在除了吃喝之外,还需要一些精神食粮。
因此,才有了画本这一类型的小行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属于是一种文化复兴的现象,更是盛世之中特有的东西。
官方部门自然不能去寻,他们也不会印制那些带颜色的文册,如此一来,就只能去寻民间的文社了。
文社有很多家,可以进行咨询和挑选。
齐誉连问了几家,得到的回复大体都和殷俊所说的差不了多少。
即:要想赚到钱,就必须要走‘通俗’路线。
呜呼!
想我齐誉乃是堂堂探花,难不成真要去画《春宫图》?
镇定,别急,再问一家看看。
若依旧还是寻不到其他出路的话,似乎也只能就这样认命了。
于是,齐誉继续朝前走。
一抬头,却见不远处正有一家文社,看起来还是有些规模的。再细看,那门幡上号曰:熊氏文社。
不难猜出,这家文社的东家姓熊。
嗯,再去这家问问。
进了门,却见虚掩的账房里站着两个魁梧的汉子,其中一个昂首挺胸,看起来有些严肃;而另一个弯腰低头,看起来比较谦恭。
小二介绍说,这两位是他们家的大小东家,模样上气宇轩昂的那位叫做熊文,绰号叫做熊大;而弯腰低首者叫做熊武,绰号熊二。
还有就是,熊大负责洽谈买卖,并兼任编撰,即,编辑。
齐誉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很和气地说道:“我就是来谈买卖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18章 齐誉写书
某房间内,熊大接待了齐誉。
这个行业也是有讲究的,来人莫问功名出身,除此之外,还要尽量地保护好这些‘自有撰稿人’的个人隐私。
要知道,但凡是来投稿的人,最起码也是秀才身了。
功名人最在意的是什么?
自然是自己的个人声誉以及口碑了。
若是被传扬出去是绘制小黄画的人,这颜面上情何以堪?
话虽这样说,但也难不保被读者扒出马甲,这就要看作品出不出名了,一旦有了名气,祖宗八辈都会给你扒拉出来。
言归正传。
这个熊大呢,并没有猜测中的那么清冷,反而非常的和蔼,说话柔声柔气的。
齐誉很诚恳地请教道:“熊先生,我是才打算入行的新人,对于业内的情况不甚了解,还请您指点一二。”
熊大点点头,略沉吟后,回道:“要想销量好,那就得画得露肉露骨,否则谁会看呢?”
齐誉表示理解:“我的画工倒还算可以,只是不知画些什么。”
“这个好办!不久前,曾出过一本很火的画本,书名叫做《银瓶梅》。此书的图画画得惟妙惟肖,深受广大读者的青睐;据说,一些深闺小姐都会偷偷阅读,由此可见,此书影响力非同一般。齐公子何不趁此热度,画上一本《银瓶梅后传》,呵呵,销量定然不菲。”
明白了,这是蹭热度。
齐誉蹙了蹙眉,又问:“熊先生,除了画画本之外,还有其他的赚钱方法?”
熊大想了想,道:“有!”
“什么?”
“写!”
熊大见他一脸愕然,只得耐心地解释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在咱们大奉朝刚刚建国时,曾出了一位名士叫做罗贯忠的,他曾写过一部章回体的鸿篇巨构,影响力巨大。如果你自信文笔出色,能驾驭的来,倒不妨试上一试。”
嗯?很受欢迎吗?
“是的!”
熊大先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然后又做出了其中的解释。
由于活字印刷术普及以及松烟工艺的改良,使书籍的印制成本大大降低。再加上现在正处于国泰民安的盛世,娱乐一笑的书籍自然就有了受众,便是其中之一。
哦,明白了。
齐誉点了点头,单就方面又进行了进一步的请教。
熊大说,就目前受欢迎的的题材而言,大多为是军事类或者是情爱类。笔法上也比较传统,要讲究咬文嚼字,偶尔还要穿插上几首的风雅诗,以为润色。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齐誉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什么呢?
当下的由于太讲究措辞严谨,所以字里行间满是之乎者也,像这种类型的,除了那些正牌的读书人之外,普通的识字者实难读懂。
即:阅读障碍。
想到此,齐誉的眼睛倏然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泛起了心头。
熊大见他兴致突增,笑道:“莫非齐公子有意于写?”
齐誉忙道:“齐某自信还有那么三两才气,所以想着试上一试。”
“不画《银瓶梅》了?”
“还是写。”
这还用考虑?
写确实要比画小黄图强呀。
即使被人扒掉了马甲,也不至于难么尴尬呀!
熊大见他一脸坚定,便不再劝了,然后就说可以写一些范稿投来,若是看着马马虎虎的话,就可以谈谈价钱方面了。
明白了,人家收稿也是有门槛的,像那些银样镴枪头之辈,会被婉拒掉的。
又聊了一会儿,齐誉就离开了熊氏文社。
路上的他,步伐迈得很轻松,嘴角还挂着笑。
是的,齐大郎已经酝酿出了初步的计划。
就目前的而言,全都是清一色的传统文,自己为何不试一试白话文呢?
要知道,在广大的识字的人群中,正牌的读书人毕竟是少数,由于他们的词汇量有限,更适合阅读流畅的白话文。
也就是说,白话文的潜藏受众是巨大的。
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生意,有生意就有财源。
按照这个逻辑分析,应该是行得通的。
而后,齐誉就转去了文房四宝店,很阔绰地采买了两打稿纸,准备晚上动笔试试。
呜呼!
两打纸居然花去了八百文钱!
心疼呀!
要是写不好的话,岂不是连纸钱都亏进去了?
不要气馁,要有自信,不可未战先怯!
怎么说,自己也是堂堂探花,怎么可能连个白话都驾驭不了?
……
柳荃正在忙活着做中午饭,一瞥间,却见相公自信满满并带着喜悦走回了家里。
嗯?
莫非是碰到了什么好事?
趁着吃饭的时间,齐誉就把自己写的宏伟计划说了出来。
是个什么东西?
一家人全都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没办法,齐誉只得尽可能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周氏露出了恍然之色:这听起来和说书先生差不多呀,只不过是用笔写下来了而已。
不过,周氏还是全力支持儿子的决定,只要能赚到银子,那就是好门路。在她的思维里,无论是绘彩绘画也好,还是写也罢,都是靠着笔墨功夫来换钱的。
柳荃听得似懂非懂,但她还是选择了支持丈夫。在她的内心里,相公是全天底下最顾家的男人,无论是什么事,自己都要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后。
小彤和齐霄就更不用说了,在他们的脑子里,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最无敌的存在的话,一定就是爹爹了。
齐誉本来就有信心,如今又得到了家人的支持,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觉得全身都是力气。
晚饭过后,齐誉就来到了书房里。
是的,他要开始酝酿自己的第一部了。
写个什么题材好呢?
俗话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创作上来说就是如此,因此,要尽量地避开自己认知的盲区。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不懂就不要尝试着去写,强行写出来的东西,弄不好就是个四不像的文章。
先选题材。
就当下来说,最热门的要属军事题材,但是,自己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不可去碰。
情爱方面也显得有些不足,在前世里,自己是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小白,今生中,自己属于白捡了一个现成的好娘子。
所以说,自己的感情方面也属匮乏!
因此,也要尽量避开。
如果不写热门,难不成去写《聊斋》?
一提到聊斋,齐誉突然豁然开朗,是啊,聊斋属于是后世的作品,自己为何不借鉴一下后世的呢?
呵呵,有了!
就这么写!
先列大纲,然后再做好人物设定,全都差不多了之后便开始动笔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叫林平安,平平安安的平安,我是一名剑客……”
书名——《剑去》!
笔名——总管!
于是,一部跨时代的天马行空的作品由此诞生了。
由于这年头纸贵,字数不能太多,否则就不方面印刷。于是,齐誉把这部书暂定为三十万字,共分五卷,每卷六万字左右。
先写第一卷的第一章:二月二,龙抬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19章 顺利卖稿
在之后的十多天时间,齐誉一直都沉浸在了自己的的创作里。
他夜以继日,通宵达旦,又重温了一番科举时的紧迫感。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目的却是为了赚钱。
赶稿!
终于,在走马上任的前一天,《剑去》的第一卷赶出来了。
真好!
齐誉看着眼前的叠叠稿纸,心里头感慨万千,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当作家的潜质。
是啊,人都是有惰性的,从不会主动地去改变自己。若是有,也是被生活给逼出来的。
自己便是如此。
唏嘘感慨的同时,心里头还有一些小担忧,像这种仙侠风格的故事,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个时代所接受。
齐誉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熊氏文社。
熊大先是一怔,而后便礼节性的让他进到后厅处就坐。
对此,熊大还是蛮意外的,本以为这位齐公子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居然真得抱着稿子找过来了。
先不管他写得如何,单这份精神上来说,就值得面子上的尊重。
于是,就泡了一壶敷衍茶接待他。
嗯~~
齐誉蹙着眉头抿了抿茶杯,便放下不再喝了,而后忙取出定稿来 ,交到了熊大的手里。
后者在接过来后,也开始了简略地阅稿。
“白话文?你怎么写这种东西呢?”
“烦请熊先生再往下看看,如果真入不了您的法眼,那就说明我端不了这个碗饭,写的事也就此作罢。”
“嗯……好。”
碍于面子,熊大只得做做样子,飞速地浏览起来。
刚开始时,熊大还是一副不屑之色,但随着阅读的逐渐深入,他又露出了不可思议状,再然后,就是吃惊、震惊,最后眼如铜铃,两眼放光。
齐誉也不插言,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可他心里已经是紧张地怦怦跳了。
渐渐地,熊大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贪婪之色,似乎,他所看到的并不是稿纸,而是白花花的银票。
齐誉在那里察言观色,心里不由得暗喜起来。
看来,好事将至啊!
果然,熊大在放下了稿纸之后,立即换上了一张很有亲和力的笑脸,把齐誉的座次从陪座处让到了主宾处。而后,他又很威严地对着一伙计吼道:“你个不中用的东西,这劣茶是你泡的吗?还不快给我换壶好的上来!”
那伙计是一脸的冤枉,但,他还是屁颠屁颠地跑下去了。
很快,好茶就端上来了。
“齐公子,你尝尝这茶,回甘还算不错。”
“让熊先生破费了。”
熊大打了个哈哈后,直入主题:“恕我直言,在此之前,我从来没见过有用白话文来写的。”不过,他的语气忽而一转,又道:“但是,您的这一本书却改变了我以往的看法,这个《剑去》的题材实在是太新颖了,故事情节方面也引人入胜。真不知道,这种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齐誉忙谦虚地拱拱手:“熊先生谬赞了,妙笔偶得之。”
熊大在评价完了之后,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也由于这题材太过新颖和奇特,所以,我很担心销量方面的问题,也就是读者会不会认可和接受。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此书要么就大火特火,要么就折戟沉沙。”
听明白了,这种存在着未知的风险。
想想也是,让世人接受这种超前的东西,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这个过程可长可短,或许是须臾之间,也或者是漫长岁月。
谁也说不准。
对于此,齐誉也是深有体会,想当初自己在推广《盈亏有解》时,就遇到过这种情况。
总的来说,熊大对于这本还是很满意的,意欲收下。
后面,就开始谈交易了。
按照业内规矩,文社一方只需支付酬金就可以买下来了,这和后世里的购买版权的做法有些相似。书稿一旦成交,作者就不能再售卖给其他文社了,即,禁制一书多卖。
这一点,非常合理。
然后就是关于利益分配方面的问题了。
对此,熊大也做出了介绍。
收稿属于是现金交易,一旦事成,双方谁都不能再反悔了。
文社一方负责印制和售卖的事宜,也承担着整个过程中的全部风险,即使亏了,也不会让作者跟着赔钱。当然,若是赚了的话,所得的利益全归文社所有,作者也不能再跟着分上一杯羹了。
是的,文社一方也是在赌,赌得是这部会不会大卖。
就目前来说,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再往下谈,就到了议价环节了。
齐誉是第一次投稿卖稿,没有任何经验,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卖多少银子合适。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投石问路的方法,那就是,让熊大先开价。
“一口价!五十两!”
五十两?
乖乖,真不少啊……
齐誉尽量装出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道:“似乎,少了点。”
“嗯?”熊大一怔,开始加码了:“最多六十两,多一两我也不要。”
“……”
最终,齐誉以六十五两的价格卖出了《剑去》的第一卷。
至于后续的几卷,两人暂时未议,若是连第一卷都买亏了的话,就没有所谓的第二卷及以后了。
对于这桩交易,双方都无异议。
成交!
银子也是当场付现!
在揣起了银子之后,齐誉就迫不及待地告辞离去了。
临行前,他还特地拜托熊大,说,一定要替自己保护好马甲,万不要泄露真实身份。
熊大说,对此大可放心,他言称,自己是这个行业中最讲信誉的人,职业操守方面那可是杠杠滴!
好,且信你一回!
归家的途中,齐誉又专程去了一趟菜市场。
赚钱后的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自然是大吃一顿了。
于是,晚餐很丰盛,大鱼大肉摆了一桌。
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齐誉的心里泛起了只有父亲才特有的满足感。
心情愉悦的齐誉也特地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犒赏酒,他一边独饮着,一边把售稿的经过和家人说了一遍。
六十五两银子?
周氏一听就高兴坏了,她急忙放下了碗筷奔去了后院,说是要给菩萨烧烧香,谢其保佑。
柳荃也很高兴,不过她在默默地算了一笔账之后,就冷下脸来了。
她说:这本书的书稿十有八九是卖亏了!
卖亏了?
依据在哪?
柳荃说,在今天上午时,她特地去给小彤购买《太史公书》,结果,仅仅半部书就花去了八百文钱,由此可见,京城里的书籍很不便宜。
要知道,像《太史公书》这一类史书都是大批量印刷成册的,属于是成本上最低的那种,私版发行的书籍一定更贵,以这个作为参考的话,售价上应该不会少于一两银子。
也就是说,文社那边只需卖出去一百本书,就可以收回所有成本了,再有其他多卖的,就属于是赚的了。
很有道理,一本新书的销量,怎么可能只有小小的一百本呢?
齐誉自嘲般的一笑,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心细呀,光顾着调查的题材了,却没有去关注售价这一块,现在吃亏了?
还别说,娘子就是比自己聪明,这简单的一琢磨,她就瞧出了端倪。
不过,也没什么不平衡的,人家文社也是在赌,谁能保证不亏呢?
所以,用不着纠结。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科举篇 第120章 新官上任
晚饭过后,柳荃便催着相公要早睡,明天是第一天上衙,万万不可迟到。
啊!!
直到此时,齐誉才算真正地恍过神来:格老子滴,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呀!
嗯,第一天确实不能迟到,要给上官留个好印象才是。
一想到上衙,齐誉又开始焦急起来。
什么事呢?
上班前准备工作都还没做呢!
这段时间里,自己光顾着写了,上班需要的东西都忘记采买了。
柳荃噗呲一笑,道:“相公不要犯愁,我早就帮你准备好了。”
齐誉喜道:“是吗?”
“嗯!”柳荃指着一旁的竹篓道:“饭箪、食盒、水杯、还有一些小点心,全都装在里面了。明天天不亮我就早起来给你做饭,你装上饭食之后就可以直接去上衙了。”
哎呀,娘子真是太好了,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准备的妥妥帖帖。
妻贤夫祸少啊!
不行,必须要犒赏一下娘子才行,否则睡不着觉。
于是,齐大郎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副‘你懂得’的表情,柳荃见状脸色一红,略略矜持了一阵儿之后,就很欣喜地接受了犒赏。
是的,即使是夫妻,也要不断地加深感情。
尤其是像齐大郎这种先上车后补票的,更要充分发扬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任劳任怨精神,焉能偷懒呢?
云雨过后,房间里留下了一片旖旎春光。
柳荃就如似小媳妇般地搂过丈夫,柔声问道:“相公,你明明都那么卖力了,可我为什么就是怀不上呢?”
齐誉本来还沉浸在柔情的余温里,但听了这话之后,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唉,这句憋在她心里的话,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要告诉她原由吗?
不!
绝不能让她伤心。
齐誉想了想,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可能是由于这两年来我读书用功过度,劳伤了精力,待我休整上一段时间之后,定能做到吉梦征兰。”
柳荃低头看了看那,仿若自问自答地说:“挺好的呀,不太像是劳伤的样子嘛……”
咳咳,这种话不吉利的话还是少说为妙,万一真力不从心,可就麻烦大了。
于是,齐誉又把话题扯得更远了一些:“娘子还记不记得在老家桃花村清明节祭祖时,你对齐秋川婆娘鲍氏说过的话?”
果然,柳荃的思绪被这句话给带了出来。
她回想了一阵儿,摇头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哪还能记得清楚。”
“那我提醒你一下?”
“嗯。”
齐誉抚摸着她,轻声地说:“当时,她讽你是只不下蛋的母鸡,而你却怼她说:虎生一子能拦路,耗子一窠空喂猫。其实,你说的这句话非常的对,孩子并不在于膝下多少,而是在于能不能教育成才。一个如狼似虎的儿子,能顶得上一大堆的庸才子弟。”
虎生一子?
如果这话较真起来,那岂不是说自己只能有一个儿子?
不好!
柳荃心里一颤,暗道:千万不要一语成谶啊!
而后,她又暗啐自己的乌鸦嘴,说什么不好,怎么非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呢?
齐誉见妻子欲钻牛角尖,赶紧又把话题扯开,这一次,总算是给糊弄过去了。
能瞒一天是一天。
或许时间一久,她就慢慢淡化了。
……
翌日天还不亮,柳荃就早早起床,利索地给相公做好了早餐以及需要携带的中午饭。
带饭上衙是很常见的现象,小品的官员大多都是如此。
因此,齐誉也没搞特殊。
其实,主要的原因是在外面吃喝太费钱,要知道,家里还欠着房款没还呢!
能省则省。
在吃过了早餐之后,柳荃就送小彤去学堂读书,而齐誉则是换上了新官服,挎着饭箪篮子开启了人生中的上班生涯。
新官上任!
途中,齐誉倒是看到了不少和自己一样上衙的同僚。
呜呼!
京城里官员的数量就是多,多到你都没有新鲜感了。
至于这些人是大官还是小官,基本上用不着去问你就可以猜到。
依据何在?
且看看他们出行的仪仗。
但凡是三品以上的大员,他们的出行都是很有范的,文官坐轿,武将骑马,随行的扈从也都是成群结队。
而四五品的官员就相对差一些了,不过,他们还是会配备出行车马,至于随行的奴从,通常只有两三个人。
至于六品以下的芝麻绿豆官,他们大多都是步行上衙,条件好一些的,就会带个帮忙打伞提篮的小厮,若是条件不好的,就只能是自己一个孤家寡人了。
齐誉终于认清了自己的位置,怅然一叹:看来,自己还是属于垫底的存在啊!
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何其难也!
仕途之坎坷,丝毫不亚于科举之路,虽然没有淘汰一说,却也有着受贬谪的危机。
至于如何做到避祸求福,那就看各人的本事了。
感叹了一阵儿后,齐誉继续前行。
又过了盏茶时间,齐大郎就走到了自己的工作单位的大门口——行太仆寺。
对于这个马政机关,齐誉还专门地作过打听。
自己在吏部授印时,就曾借机打听过其中的官员配置,官的人数确实算不上多,只有六个,分别是:
一把手的寺卿,二把手的少卿,然后就是三个顶头上司的寺丞,最后才是自己这个垫底的主簿。
总共六个官员,五个领导~~
怎么感觉,自己连弼马温都不如呀!
算了,咱不计较。
既来之,则安之。
放下感慨之后,齐誉就昂首阔步地走进了行太仆寺的大门。
这时,一旁值岗的小衙差连忙上前恭迎:“想来您就是齐大人了?”
齐誉停下脚步,奇道:“你怎知道的?”
衙差陪笑道:“寺丞大人早有过叮嘱,说新任主簿齐大人会在今日上任,特命小的多加留意,以供驱使。”
嗯?
居然还有衙差可使唤,还不算最差。
齐誉挺了挺胸,学着官腔道:“本官正是齐誉,好,你就在前领路。”
“是!”
衙差在前领着路,边走边介绍着四下的环境,比如说,哪里是办公用的都堂,哪里是吃饭用的饭堂,等等。
此外,他还说,在三个寺丞当中,其中有两个被借调到苑马寺执事去了。
所以,寺内目前只剩下了一个寺丞,那就是赵大人。
领导的数量变少了?
这可是难得的好现象啊!
领导越少就越好混,这个最基本的道理齐誉还是懂得的。
那衙差在将他带到了都堂的一间偏房的门口之后,就拱拱手离去了。
呵呵~~
这就是自己的办公室?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21章 遇见故人
办公地点到了。
齐誉看了看,推门而入。
却见,这是一间类似于档案室的阔房,在靠墙边的书架上,摆满了一叠叠的卷宗,非常整齐。
顺着再往里看,却见在厅的一角处,安放着一张四尺小桌,桌上摆着待用的笔墨纸砚。
看来,这一张就是自己的办公桌了。
确定吗?
确定!
依据就是,那张小尺寸的桌子和自己的身份是匹配的。
这……坐下来感受一下?
嗯……
于是,齐誉放下了手里的篮子,安然地朝那椅子上一坐,然后眯缝着眼睛陶醉其中。
这感觉,也就一般般嘛~~
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呀!
正陶醉着,忽闻耳边传来了一声干咳。
谁?
齐誉连忙睁开眼睛,定神去看。
却见,眼前正站着一片人,准确一点来说,是站着一个非常有特点的人。
他年龄四十多岁,面色黧黑,而且还黑出了特色,若在其眉心处画上个月牙,简直就是活灵活现的包青天了。
不过,人家包大人看起来是那种很实诚的正直人,而此人却是很狡黠样子,一看就是不缺智慧的人。
齐誉打量几眼之后,忙起身行礼,道:“请问您是?”
那人呵呵一笑,示意免礼,道:“本官赵明玉,现任行太仆寺寺丞一职,也就是你现在的顶头上司。”
“哦,原来是赵大人……”话才说了一半,齐誉的脸色倏然一僵,吃惊道:“你说,你是赵明玉?”
那人一笑,‘嗯’了一声。
犹记得,永川府的前任知府就是叫赵明玉。
不,应该说,非常确定!
想当初,永川境内不幸遭遇了蝗灾,知府赵明玉动员吏属大力赈灾,很得民心。之后又逢拜帝教众兴风作浪,他更是以雷霆手段血腥镇压,以正朗朗乾坤,因此,他得了个‘酷吏’的恶名。后来,朝廷以他治安不佳为由,召他进京做出自辩,而后便没有他的消息了。
莫非那酷吏,就是眼前的此人?
齐誉掩着疑惑,试探着问道:“敢问大人,之前时可曾为过地方官?”
赵明玉笑道:“不错,老夫曾担任过永川知府一职,和你也算得上是半个老乡。”
那就没有错了,肯定是他无疑。
齐誉听罢,再次朝他见了一回礼。
赵明玉名誉上虽为酷吏,但在自己的印象里,他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在永川任职知府期间,他赈灾放粮拨乱反正,为百姓们做了一些实实在在的好事。
为不为老百姓办实事,是检验官吏好坏的唯一标准。
好官就值得尊敬。
于是,齐誉变得恭敬起来,回他道:“大人说的是,下官确实是永川人。”
赵明玉点点头,呵呵道:“我记得你,不瞒你说,你参加府试时试卷,就是我亲自批阅的。嗯,你对商人参加科举的见解让我大为满意,现在都是记忆犹新。”
哦,自己果然是沾了他的光。
不过,他现在旧事重提,明显是在套近乎嘛。
意思就是:咱俩是一条路上人。
那,自然要迎和上去了。
齐誉忙道:“不瞒大人说,其实下官也是久慕大人的英明,只可惜之前缘分浅薄,一直没寻到机会拜见,没想到如今却在京城里共事,真是缘分哪。”
赵明玉捋须一笑,道:“哦?这么说的话,咱俩之间也算是神交已久了?既如此,彼此就不用搞那些客套事了。”
“是!”
有了这个好的开头,两人便很亲和地攀谈了起来。
当然,主要还是谈一些公事。
齐誉属于是新人,对这个部门人生地不熟,于是就借着这个机会,询问了不少问题。
而赵明玉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他的询问全都一一作答。尤其是对这主簿的职责,更是作了一番详细的介绍。
比如,平时需要干些什么以及如何去干,等等。
至此,齐誉才算是真正地知道了自己的工作职责。
总得来说,这个职位还是相当轻松的,只有在马匹进出时,才会登记造册一下,平日里基本上无所事事,闲暇的很。
他还说,整个行太仆寺都是如此,人人都是混日子。
齐誉算是听出来了,自己这主簿的职位和尸位素餐无异。
又聊了几句,赵明玉便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去了。
齐誉恭送。
在赵大人离开之后,齐誉便懒懒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发呆。
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吃干饭的人。
在之前时,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才能施展出自己的宏图抱负。
却不料,在现实中却是完全相反的另一面。
唉……
可以说,这份工作百无聊赖,除了偶尔能和衙差说上两句话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喝茶打盹阅卷宗。
不过,齐大郎的心态是极好的。
才过了一个上午,到下午时便适应过来了。
而且,他还满脸带着笑意。
工作不忙,这难道不是好事?
这不正好给自己腾出写小说的时间吗?
即使自己要施展抱负,那也得先还了房款再说呀,背着一个房奴的大山,睡觉都感觉心里不踏实。
……
日复一日。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齐誉都按时上班,按时回家,过起了有节奏的美好生活。
白天时,他在行太仆寺睡觉混日子,在夜晚时,他在家里挑灯夜战写小说。
就作息方面来说,很有规律。
是的,《剑去》的第二卷已经动笔了,男主角林平安也在齐誉的笔下慢慢成长起来。
按照齐誉本来的意思,是想等着看看第一卷的售卖情况,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续写第二卷。如果卖得一塌糊涂的话,那就没有必要再写下去了。
可是,闲得无聊呀!
与其这么浪费时间,倒还不如利用起来提前撰写,就权当是锻炼自己的文笔好了。
除了写小说之外,齐誉还暗中观摩学习着其他方面的学问。
是什么呢?
简而言之,就是为官之道。
自己目前已经入仕,后面就要混迹于官场之间了,这里面的道道怎么能不去学习呢?
在官场中,要怎么说话,要怎么处事,这些知识点都需要自己在暗里观察,然后在心里仔细揣摩,以为自己所用。
是的,自己已经正式跨入了这个圈子,那就要了解这个圈子,然后适应这个圈子。
不知不觉间,齐誉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目前还不能完全做到体悟,或许,这需要一个过程。
……
今年是个严冬,入冬不久后就飘起了飞雪,天寒地冻。
这一天,恰逢休沐日,齐誉早早起床,打算去到熊氏文社里问问《剑去》的售卖情况。况且,第二卷也已经出炉了,自己还等着换钱呢!
刚想出门离去,却见迎面走来了一个小厮,他说,赵大人邀请过去吃酒。
地点是:他家。
顶头上司请客吃饭?
这必须得去呀!
柳荃急忙取了几样还算不错的礼物,让相公随身带上。
是的,肩膀扛着嘴过去,是很失礼的表现。
齐誉也没做耽误,利索地穿上披风,携上礼物,然后就打着油纸伞踏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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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以退为进
飞雪歇停,云破日出。
四下一眼望去,天地间尽是苍茫,万物银装素裹,让人感到炫目且又目不暇接。
齐誉提着礼物,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上。
雪,感觉软绵绵的,踩在上面还咯吱咯吱的响,是的,这是北方冬天特有的声音。
赵明玉的家就在行太仆寺附近,听说,还是一处很宽阔的宅院。
终于走到了,叩门而入。
才一进门,耳边就传来了赵明玉咏梅的声音:“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齐誉环顾着看去,却见这院子栽种着的几棵腊梅树,此时的花朵正凌寒绽放着。
“大人真是好兴致!”
“触情生情,故而感而颂之。”
在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让座奉茶。
齐誉则是主动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赵明玉呷了口茶,笑道:“少丞啊,咱俩共事这么久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请你吃过吃一次酒,这说起来,真是有些不周呀。”
齐誉忙道:“大人说得这是哪里的话,即使请酒也应该是由下官来请,哪能让您破费?无奈我最近忙些琐事,耗用了时间,还望大人对此多多见谅。”
唉,光顾着写了,怎么把请客吃饭的大事给忘记了呢?
真是太失误了!
赵明玉呵呵一笑,道:“行太仆寺里就那么几个人,谁请谁还不都是一样?”
齐誉见他不怪,也畅然地笑了。
二人喝了会儿茶,已是临近中午。
嗯,吃饭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赵明玉看了看院子的草亭,道:“要么这样,咱俩就在这草亭之中摆下酒肴,一边煮酒,一边赏梅,如何?”
在院子里喝酒?
那得多冷啊!
不过,既然人家开口了,自己又怎好意思驳了他的雅致?
于是,齐誉便应道:“甚好!真没想到,赵大人居然还有如此风雅,少丞恭敬不如从命。”
“那好,来人,准备酒菜!”
……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齐誉发现赵明玉是个心胸豁达的人,他从一方守牧的知府被降品贬谪到了行太仆寺养马,如此起落,他也都是坦然处之,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半句的抱怨之语。
单就这份荣辱不惊的心态,就很值得自己去学习。
不多时,便有仆人在草亭的石桌上摆好了酒菜,并烧好炭盆,然后就很规矩地退下去了。
二人于蒲团上坐定。
这一次,齐誉是主动敬上。
“大人,请!”
“请!”
“……”
酒过三巡,赵明玉显得豪迈起来,他感慨着说:“这个行太仆寺什么都好,就是同僚们太少了,不瞒你说,在你没来之前,我想找个喝酒的酒友都找不着。”
齐誉禁不住一乐,单还是点了点头。
想想也是,在这行太仆寺之中,除了齐誉之外所有的官员加起来也就五指之数,如今又被借调出去两个,哪还有什么同僚?
宴请寺卿?
那多没意思,和大领导喝酒放不开呀!
对此,齐誉也很有同感。
聊着聊着,二人的话题就广泛了起来。
借着这个机会,齐誉就为官之道做了一番请教,而赵大人也悉心指点了一些,不过,这种心得还要靠自己去悟,听人说也只能学个皮毛而已。
一个人一种处事方式,如何去学?
至于谁对谁错,孰高孰低,只有结果上说了算。
酒宴的气氛很和谐,齐誉也趁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大人从四品的知府降到了如今的六品寺丞,心里就没有一点失落感吗?”
赵明玉闻言一愕,放下了酒盅。
齐誉以为自己失言,连忙去陪不是。
不料,赵大人却摆摆手,道:“你是孟岚山的弟子,而我和你师又是故交,所以,你也算不得是外人,说说无妨。”他淡然一笑,又道:“少丞,我问你个问题,你说是仕途重要呢?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齐誉回道:“当然是性命重要了。”
赵明玉捋须一笑,又似有深意道:“这么说,如果我不设法自贬赴京,这条老命可能就留在永川了。”
设法自贬?
这是什么意思?
见齐誉发懵,赵明玉笑道:“少丞有没有听说,上任的永川府同知大人,他是被自己的眼睛给杀死的?”
同知大人?
噢……想起来了,在拜帝教的那场动.乱中,不仅是永川王薨了,就连同知大人也‘以身殉职’了。事后,庾海曾对自己说过,同知大人很有可能是被自己的眼睛杀死的。
这句话很容易理解,那就是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才会被杀人灭口的。
嗯……
如果再把同知大人之死和皇帝涉嫌弑兄这件事联系起来的话,或许……就可以说得通了。
这其中的因果,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于是,齐誉做了个恍然的神色。
而赵明玉,也以看破而不说破的模样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
而后,赵明玉渭然一叹,道:“当时,如果我不设法离开永川,死掉的那种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了。”
是的,一个四品官在朝廷的眼里,和个路人甲没有什么区别,死了也就死了。
赵大人这么做,没有错。
不过,设法离开和被动离开可是两码事。
那,又是怎么个设法呢?
嗯……明白了。
记得当时,处理这件事的部门是大理寺,而委派的人正是孟岚山的儿子孟既明,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犹记得,孟岚山曾亲口对自己说过,他说,赵明玉的预后应该还算不错。
从这句话就不难听出,有人在暗中干预此事。
猜不用去猜,此人一定就是孟既明,他随便杜撰了一个什么理由,就将赵明玉拐来了京城。
从表面上来看,大理寺是公事公办,但实际上却是暗中帮他脱险。
他如果不走,就会被迫地参与到平叛之中,难不保会出现意外。
接下来的话,就是验证。
赵明玉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永川王居心叵测,但是,我又无法搬倒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开,不掺合。在这种级别的皇权争斗中,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
现在来看,他的做法是对的。
虽然被贬了官,但是性命无虞呀!
不得不说,赵大人就是果断,连自贬官职这种事都能坦然接受。
放弃权利,也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通过这事,也感觉的出,他确实没拿自己当外人看,要不然,绝对是不会讲这些密事的。
当然,这也和他与孟岚山父子的关系匪浅有关。
……
齐誉敬了个酒,象征性地沾了沾嘴唇,道:“你和吾师都是聪明人,在危机面前全都采取了一样的以退为进的策略。”
是的。
文竹先生以退为进退去了海外,而赵明玉则是以退为进自贬仕途,这两种,都属于是明哲保身的高明做法。
齐誉在感慨的同时,也暗自揣摩着,分析着,似乎有所心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23章 粉丝来访
日头才略略偏西,这场煮酒赏梅宴就结束了。
宴席的气氛还算不错,除了身体上感觉有点寒冷之外,其他都还好。
期间,赵大人说,他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认为自己是个挺不错的人,再加上有孟家的关系在,两人之间的信任感很快就建立起来了。
信任是交往的前提。
这是好现象。
赵明玉觉得,若按齐誉的殿试成绩来看,进入翰林院是理所当然的,如今却被委任到了行太仆寺任职,皇上的此举,无疑有着璞玉蒙尘之嫌。
别的不说,就单论那个狼牙筅而言,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想出来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像这种实用型的军需利器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也就是说,齐大郎是有功于社稷的。
对于这个窝心的话题,齐誉已经想了不下于一百遍了,还好,自己没有去钻牛角尖,否则,可以像屈原那样临江一跳了。
宴席散。
临行前,赵大人又有了新的叮嘱,他说,最近一段时间有些特殊,让齐誉在白天上衙时莫要再蒙头大睡了。
为啥?
寺卿大人说了,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上司兵部尚书大人随时都有可能下来视察,而寺内上下都要做好相关的准备工作。
即,领导莅临检查。
这好办,注意一下也就是了。
在回去的路上,齐誉边走边笑。
是的,他很开心。
今天的这场宴席可谓是收获巨丰,他感觉,自己在经过赵大人的点拨之后,脑子有些变开窍了。
即:官场里的处事之道和博弈之道,等。
……
走到家了。
才一进门,就见小彤紧张兮兮地跑了过来,她一脸惶惶然,说道:“爹爹,咱家里今天来了一个鬼。”
鬼?
什么鬼?
齐誉自然不信,呵呵道:“闺女呀,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小彤断然地摇着头,道:“爹爹,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自己去看,那鬼正在咱家的客厅里喝茶呢。”
什么?
鬼不仅在家里坐着,还喝起茶来了?
齐誉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是倏然一竖,心里也砰砰地乱跳起来。他急忙把女儿搂在怀里,抱起来后,半信半疑地朝着客厅处走去。
大厅的门虚掩着。
留下了一条不太宽的门缝。
齐誉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边,低着头透缝望去……
果然,在自家的大厅里看到了一个所谓的‘男鬼’。
这个鬼长得蓝眼睛,黄头发,高鼻梁,属于是典型的西方人种,此时的他,正端着茶杯悠闲地品着茶。
咦……家里头怎么还来了洋人?
不过,在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着装之后,这个疑问就立刻变得恍然了。
他,是一个传教士。
自唐开始,就有不少的西方人来到了东方,对华夏这个文明古国进行着探索,而传教士,便是其中一个大的群体。
到了本朝之后,由于制度上的更加开放与包容,教会组织也愈发的变多了起来。就目前来说,在京城的街头巷尾处,时不时的都能发现西洋传教士的身影。
这,不再稀奇。
刚开始时,老百姓还觉得新颖与好奇,但时间一久,就失去了关注的兴趣。
小彤小声告诉齐誉,娘亲和奶奶现在都在后院里做饭,并没有在客厅陪座,如此一来,厅内就只剩下了传教士一人。
原来如此。
可是,这洋人来自己家又是干什么呢?
压着心里的疑问,齐誉轻轻放下了女儿,然后推门而入。
厅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传教士闻声抬头,在打量了几眼之后,才用撇脚的中文说道:“你好,请问你就是齐誉先生吗?”
嗯?
真实太意外了!
一个外国人,居然会讲咱们的华夏语。
有意思。
齐誉被逗乐了,也用大不列颠语回了他一句:“哈喽,我就是齐誉,见到你很高兴。”
嗯?
这一回轮到传教士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里,竟然有人会讲他的母语。
真实太不可思议了!
传教士惊叹着说:“上帝啊,发生了什么?我居然碰到了一个会讲帝国语的华夏人!”
然而齐誉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只是用手洒脱地拂了拂鬓角处的头发,完全一副‘小意思’的模样。
而后,传教士一口一个‘卖糕的’,变得神神叨叨起来。
齐誉却暗自琢磨着,莫非是老娘嫌我华夏的菩萨不给力,继而改信上帝了?
菩萨:这锅我可不背!
等传教士神叨发够了,也就安静了下来。
出于礼仪,齐誉不卑不亢礼让着他,十分的客气。
甚至,还超过了官场上的礼节。
这是齐大郎崇洋媚外吗?
并不是!
齐誉觉得,此时的自己是在和外洋人打交道,所代表的乃是华夏民族的气质,绝不能让他们小看了。
况且,自己还有着官员的身份。
齐誉先道:“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传教士回道:“我的名字叫做哈里。”
“哈里……”齐誉点了点头,又问:“哈里先生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哈里先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道:“齐先生,我是来找你探讨神学的。”
齐誉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哈里很谦恭地说:“就是你们华夏人口中常说的论道。”
探讨神学?还论道?
啧啧~~
我长得很像神棍吗?
齐誉先是自我否定着,然后又道:“哈里先生肯定是找错人了,我这个人没有任何信仰,谈何论道?”
哈里却是一脸不信地摇着头,笑道:“我知道,在你们华夏的文化里,谦虚属于是一种美德,想来,有着大学问的人大都是这样。”
齐誉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学问的人,你的判断有误。”
“不!您是的!”哈里很肯定地回答道。
……
齐誉本以为,这个洋人是来家里传教的,却没想到居然是来找自己论道的。
论什么道?
纯粹地瞎耽误工夫!
主要是,占用自己写的时间!
于是,齐誉就很不耐烦地端了端茶杯。
结果,哈里却是依然坐着,纹丝未动。
看来,这鬼佬对我华夏的文化还是没有真正地学到位呀!
这都不懂?
“哈里先生,我是真不懂神学,依我看,你还是去找别人论道去。”齐誉道。
“不!齐先生,您太谦虚了,您绝对地非常懂神学。”
“哦?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吗?”
哈里笑道:“你写得那本名叫《剑去》的书,我已经反复看了好几遍了,……那里面的世界令我太着迷了……你说,你若是不懂得神学的话,怎么可能写得出那么真实的世界?”
卧槽,原来是粉丝驾到了呀!
而且,还是个洋粉。
不难看出,这个哈里的中文相当不错,中文的阅读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障碍,属于是那种华夏通。
但是,齐誉又马上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那本书上,我用的是笔名而非真名,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哈里解释说:“在你们的国度里,没有什么事情是银子解决不了的,呵呵,我给了熊氏文社的东家十两银子,他就很高兴地告诉我了,这非常简单。”
唉,这个熊大也太没有原则了?
区区十两银子,就把自己给卖了?
先不管那些了,还是想想怎么先把这个鬼佬敷衍过去。
“哈里先生,今天我还有事情要忙,没有时间和你论道,要么这样,待我腾出时间,一定会过去拜访你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
而后,哈里留下了自己的地址,满意足地离去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24章 以夷制夷
对于哈里这个洋人的来访,齐誉并没有太在意。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什么论道,基本可以理解为是无稽之谈。
和他之间能论什么道?
不就是表达一下各自的猜想和幻想吗?
不过经此一事,齐誉也意识到了一个好的现象。
那就是,自己的那本《剑去》已经开始有人关注了,有人关注就代表着会有销路,也就可以赚到钱。
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被熊大给扒去了马甲!
不过还好,幸亏自己发现的早,还能找他‘交涉交涉’,以防其再次泄密。
在目前的京城来说,洋人虽然并不罕见,但这类人来到自己的家里面,家人们还是保持着警惕的。
为什么呢?
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绝难改变。
那,这个偏激的说法到底对不对呢?
齐誉认同是对的。
你想,如果西洋人都与我华夏同心同德的话,还会有后世的屈辱史吗?
因此,无论和什么样的洋人打交道,都要做到表面上以礼相交,心里面却要时时保持警惕。
除了齐誉之外,家人们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柳荃觉得,和洋人认识一下倒也不妨,最起码可以开拓自己的见识。
嗯,也有道理。
取他之长,补我之短,这对于自己了解这个世界来说是很有帮助的。
而周氏则认为,这些洋人全都面相丑陋,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辈,所以,应该敬而远之。
对于老娘的以貌取人,齐誉只是嘴上连连称是,却没往心里去。
两个孩子却是倍感新鲜,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听,二人一问一答。
“姐姐,那个鬼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
“不知道。”
“姐姐,那鬼的头发为什么是黄色的?”
“我也不知道。”
……
在之后的几天里,齐誉都按时上衙,按时下衙,老老实实地做起了上班一族。
白天时也没有再睡觉。
因为,上面下了大命令。
寺卿大人发话了,要求行太仆寺内的所有官吏和衙役都要管好自己,时时保持警惕,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精神风貌展示出来。
快到年底了,哪个官员不想在吏考方面拿个高评呢?
迫于压力,齐誉只得把写的事暂搁到一边。
由于兵部采取的是突击检查,所以并没有固定所谓的时间,这就要求,大家不能有丝毫松懈。
谁知,写一连过去了一旬时间,尚书大人都没有亲至到行太仆寺。
轮到休沐日了。
这天,齐誉专程拜访了那位传教士哈里。
即:和他论道。
本来,齐誉是不想去的,但后来想想,若是不去的话,就会显得我华夏人言而无信,所以,必须得去。
于是,二人就在一个单间之内展开了论道。
开场之前,哈里耍了个小心眼,他想考考齐誉的见识如何。
若论见识,他还是非常自负的。
为什么呢?
他不远万里,来到这华夏之地传教,在这番途中,他可是亲眼见过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以及文化政治,这些经历,都极大地丰富了他的人生阅历。
也因此,他自负见多识广,别的不敢说,单就华夏之地而言,最起码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结果却是,他错了!
齐誉的见识比他更甚。
上至世界各地的地理山川,下至各个古国的底蕴文化,齐誉全都如数家珍,并半点不差地一一道来。
仿佛,这万千世界就如同在他的手中一样,你指哪,他就说哪。
“上帝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哈里被震惊到了,而且被惊到无地自容。
自己的见识和他相比,简直就是太仓一粟,甚至小到微不足道。在齐誉面前,自己就像是华夏人口中说得井底之蛙一样,只看到了巴掌大的那么一片小天空。
通过这次的试探,哈里就变得很老实了,心里头仅存的那一点卖弄之心也小心地收了起来。
而齐誉却是云淡风轻地一笑,看起来很不以为意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也是大起波澜。
通过哈里,自己确实学到了不少,尤其是关于西洋诸国的工业化程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发达。
而后,便进入了主要的环节,论道。
这一回,齐誉却是故意耍了一些‘小智慧’。
怎么说呢?
单论各类教义的理解,自己这个冒牌者绝对比不上眼前的哈里,必须得避开他的专业领域,否则,吃瘪的肯定是自己。
忽悠神棍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要比他更神棍才行。
“齐先生,你《剑去》书里提到的那些大道,都是真的吗?”
“哦……这就好比你信仰上帝一样,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们华夏的老子曾经曰过: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哦……我听不明白。”
不明白?
那就对了!
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
“齐先生,你里的提到的那种浪漫的世界,有没有可能真实存在呢?”
“这……咳咳……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界三千,我等也只能窥却其中一斑而已……”
“我还是听不懂。”
“你修行的时日尚浅,目前还无法做到真正领悟,不过,我相信你会继续努力的……”
就这样,齐誉一会儿说两句佛家偈语,一会儿又讲几句道家箴言,直让哈里这位自负的华夏通变成了狗屁不通。
客观上上来说,这根本不是在论道,而是在洗脑。
不过,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因为,哈里的眼睛里露出了崇拜之色。
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就在这次论道即将结束时,齐誉却意外获悉到了一个特殊的信息。
什么呢?
是关于拜帝教的事情。
说起这个教派,哈里就拉了一张苦瓜似的脸大吐苦水,他说,拜帝教就是明目张胆地窃取了他们上帝教的教义,然后又做了一些可恶的篡改,最后就搞出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怪胎教。
确实,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中不中,洋不洋。
让哈里更为恼火和憋屈的是,他好不容易才发展了一百多个信徒,结果全被拜帝教的人给忽悠走了,如今的他,已经彻底沦为了光杆教父。
最后时,他还恨恨地咒了一句:上帝会惩罚他们这些不虔诚的人的。
齐誉:上帝会最先惩罚不争气的你,连个信徒都保不住。
通过这整件事情可以看得出,拜帝教和哈里所信仰的上帝教属于是同根同源。不同的是,上帝教只是一种文化上的输出,而拜帝教却有着极强的政治目的。
说起‘同根’这俩字,齐誉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句古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是啊!
人家挖你的墙角,你不会挖回去吗?
以教治教的道理就和以夷制夷一样,通过非武力的手段去瓦解其根基,确实是一种很高明的做法?
要知道,自己的家人曾深受拜帝教的毒害,此仇若是不报,怎能对得起死去的二舅?
不过,他才高兴了几息时间,就不禁黯然起来。
唉……
自己目前无权无势,即使有好的想法,也是难以实施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05章 应付检查
之后的几天,传来了一件让齐誉欣喜若狂的大好事。
什么事呢?
《剑去》,火了!
那,火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
据传,熊氏文社为了满足市场销售的需要,曾先后连夜赶工追加印制了五版,结果依旧还是被哄抢售罄,那些无所获者只得纷纷付下定金,要求熊大再次追加赶制。
预付定金?
是的。
京城的人远比齐誉想象中的还要有钱。
二两银子一本的《剑去》,人家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全都是很爽快地掏了出来。
而熊大也趁机大提了一把价格,从原价的二两直接飙升到了三两一本,结果,依旧是供不应求。
啧啧,这钱来得真是太容易了!
不用想,熊大这次一定赚得盘满钵满。
除了售书情况之外,齐誉还听到了一些现象级的传闻。
比如:
在文人骚客的酒桌上,《剑去》直接变成了必聊的话题,且没有之一。
在大家小姐们私下的聚会上,‘林平安’这个名字也成了她们的梦中情郎,同样也没有之一。
由此可见,《剑去》的影响力之大超乎想象。比之从前的‘齐誉四连议’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的,一个新颖独特的题材作品,可以形成一种所谓的潮。
终于,有人开始关注起书的作者来了。
是啊,《剑去》是谁写的呢?
曰:——总管?
总管是笔名,可他到底是谁啊?
结果,没人知道!
那就猜猜看?
有人认为,总管是个道士。
要不然,他怎么懂得那么多的道法呢?
也有人认为,总管可能是个和尚的,甚至还有人猜他是一名真正的剑客,等等。
不用瞎猜了,去熊氏文社那里问问不就知道了?
对呀!
于是,就有人找去了熊氏文社,想通过编撰熊大来获知到作者的详细信息。
熊大却说:无可奉告!
是的,熊大这一次很有职业操守,任凭别人如何软磨硬泡地询问,他都是闭口不答。
给钱?
那也不好使,我熊大像是那种贪钱的小人吗?
众人见熊大如此有原则,也只得悻悻地退去了。
殊不知,齐誉早已给熊大主编打过了招呼,说,若再敢扒他的马甲,第二卷他就找别家投稿去了。
在银子面前,可以让任何人丢掉原则,也可以让他们重拾原则,熊大也是如此。
总之,总管到底谁,依旧是个不解之谜。
……
再说行太仆寺。
眼前由于面临着兵部的突击检查压力,各个官吏都必须变得精神焕发起来。
对于齐誉来说,上衙的时间就不能再蒙头睡觉了。
要知道,万一被逮住的话,轻则是诫勉谈话,重则要罚俸停薪。
谈话倒是无所谓,可罚俸就不能接受了。
齐誉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上午时翻翻卷宗,偶尔划拉上几笔;下午时就到马场上转悠两圈,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除了这些,剩下的就是看书了。
书架上陈列着一本由赵明玉编撰,且又从未公开刊印过的书的草稿,书名叫做《马论》。
顾名思义,这本书是关于写马的著作,只是它目前还没完稿,尚在续写当中。
好奇之下,齐誉就取出来一阅。
呵呵……
真没想到,赵大人对马的研究居然如此精深。
这本书,写得确实不赖!
且看。
书中详细阐述了我华夏之地关于马的养育史,内容也很全面,涵盖了马的种类、马的饲养、马的育种,等等。
据书中所述,我华夏马匹品质的顶峰是在汉朝时期,那时,由于雄壮的大宛马的引进,极大程度上改良了我华夏的马种,并培育出体型高大的马匹。
不过,这一类杂交的优势不能长存,几代过后特性就急剧下降了,再加上战马多骟用,没过多少年,我华夏的马种又返回到了原来的矮小拙,哪里还有半点汗血宝马的影子?
自汉朝以后,马匹的质量直线下降,一代不如一代,也正因为此,劣品的战马也成了历朝历代君王的一块心病。
解决的方法也尝试了不少,但效果并不理想。以至于后来,朝廷不得不依赖于退而求其次的蒙马,可是,蒙马的育种效果不佳,两三代后优势就尽失了。
除了马种不佳之外,马政上也存在明显的弊端。
自前朝始,朝廷就将养马的重担转交给了民众,等百姓们将马育大之后再收回来用,这种做法几乎等同是乱来。
你让民众养马?
这现实吗?
他们一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作为支撑,二没有丰富的养殖经验增膘,只要饿不死马,就算是交差了。
可想而知,像这样的马匹一旦上了战场,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战马对于国家的军事来说,非常重要。
毋庸置疑!
盘踞在北方的鞑靼和瓦剌,不就是仗着他们的铁骑雄壮,才敢和大奉王朝叫板的吗?
齐誉边看边感慨,没想到养马也会有这么多的学问!
赵大人还真是个人才,他身在其位谋得其政,干什么就像什么,是个能办实事和会办实事的好官员。
……
这一天,兵部尚书张程东终于来到了行太仆寺检查马事。
即,领导空降而至。
按照当下的制度来说,行太仆寺隶属于兵部所管,也就是说,两者属于是同一个大部门,理论上来说,是上下级的关系。
对于应付领导检查,行太仆寺的官僚还是自有一套的。
他们先是圈出了一块最为平坦的马场,然后再精挑出一批相对硕大的战马赶进其中散放,在外行来看,眼前的战马威武雄壮,甚有铁骑之风。
是的,这就是明显的以偏概全。
老尚书张程东环顾着马场的战马,貌似十分欣慰地点点头。
而行太仆寺的寺卿大人也老神在在地发着各种的指令,配合着老大人的检阅。
不料,战马在跑了几圈之后就气喘吁吁了。
中场休息?
善!
而后,张程东颔首淡笑,朝着四下瞄了一眼问道:“老夫听说,今科探花郎齐誉被委任到了行太仆寺执事,现在他人在哪里?为何不来拜见?”
寺卿大人闻言一怔,旋即回道:“回大人的话,齐誉他人目前就在寺内,只不过,由于他的官衔品阶太低,所以没有资格来陪同张大人您。”
是的,别说是齐誉了,就连官居六品的赵明玉都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这,就是严格的等级制度。
合情合理。
张程东恍然一笑,说道:“这样啊……,那好,尔等现在就速速将他唤来,老夫有事问他。”
“这……”
“嗯?”
“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26章 尚书之问
话说齐誉,他正恪守己任地在都堂内正襟危坐,看起来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
做做样子嘛……
齐誉自然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陪同领导们视察工作的,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
此外还早高度警惕,千万别被领导抓到了什么把柄。
正佯装着认真地查阅卷宗,忽见一个衙役心急火燎地跑过来了。
他手脚利索,拽起齐大郎转身就跑,嘴里作着口齿不清的解释。
什么?
兵部尚书张大人点名要见我?
所谓何事?
不知道?
面对一问三不知的衙役,齐誉心里头有点彷徨起来。
从明面上来说,尚书级的大员点名要见一个七品小官,怎么看都是很古怪的事情,不合理呀!
找我干嘛?
是训诫?还是褒奖?
一时也猜不出来呀!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坦然面对。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马场上。
现是见了礼,而后,齐誉就表面轻松但内心警惕地走到了张程东的身前,恭礼说道:“尚书大人差人唤下官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哦……你就是齐誉?”
“回大人,是!”
张程东很和蔼地说:“之前,曾在金殿传胪时匆匆见过你一面,如今一晃数月过去了,老夫都差点没认出来。”
这几句开场白说得倒也和气,没有半点的生硬感。
但是,齐誉却泛起了不解。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趾高气扬再加俯视的那种姿态吗?
怎么变得平易近人了?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果然!
张程东呵呵一笑,说道:“本官这次找你并无他意,只是想当面感谢你的过往功绩。”
感谢?还功绩?
这从何说起?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划满了问号。
齐誉也是听得一脸愕然,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不过,老尚书接下来的一席话就做出了相关解释。
“去年时,你曾通过陆巡抚向朝廷进献了狼牙筅,老夫拿到图纸之后,立即派麾下连夜打造了试验品,后经测试,此筅的威力巨大,确实很不凡。”
顿了顿,张程东又接着说道:“由于是老夫的竭力推荐,吾皇也重视起来,遂急令工部连夜批量打造,以为我军前线亟需……在今年的和倭寇数次的交战中,此筅更是大显神威,几度重挫扶桑流寇,数月之内就捷报连连!……”
“昨日时,前往前线犒军礼部侍郎回来曾说,就在一个多月之前,我军有一位名叫戚景的猛将,他身先士卒奋勇杀敌,最后他手刃敌酋,屠戮敌寇两万余人,生擒俘虏五千之众,这是我大奉抗倭以来取得的最大的一次胜利。圣天子在高兴之下,昨天晚上大宴群臣,期间,特地大赏了我们兵部上下,嗯,今上也顺便提了一下你。”
原来如此!
果然是振奋人心的大喜事!
关于礼部南下犒军这事,早之前就曾听殷俊说过,只是没想到又有大捷同来。
更没想到的是老朋友戚景,他居然还手刃了敌酋,建立了这等不朽的功勋。
果然是铁血好男儿!
好样的!
齐誉也听得是热血沸腾,不由地摩拳擦掌起来,仿佛上战场的就是自己一样。
……
稍息片刻,张程东才道:“若要细说起来,这抗倭的大业之中,还有着你的一份微薄功劳。”
微薄功劳?
哦,是了是了,有功劳不都是领导的吗?
能提到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话没毛病。
齐誉也连忙回了句场面话:“扶桑贼寇凶残成性,戮杀我族无数同胞,但凡是我华夏子民者,无不对其恨之入骨。下官略尽绵薄之力,以助三军,也是应该的。”
张程东点头道:“嗯,有些品德!你既有功,我也不会亏待于你,这样,你今年的吏考方面,老夫会适当关照一二的。”
嗯?只有区区这些?
不过,齐誉还是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感谢话:“多谢尚书大人……”
接下来,就是同僚们各种的歌颂和附和之声了。
张程东笑了笑,突然对齐誉问道:“老夫听人说,你是个非常博学的人,是这样吗?”
瞧这话问得。
怎么答?
齐誉只得谦虚地说:“一些谣传而已,做不得数,下官目前还处于年轻学少阶段,绝不敢当此盛誉。”
“你也不必谦虚!”张程东打断了他,又道:“在你还没有得中进士之前,京城里就有不少关于你传闻了,听坊间人说,你这人不仅文采好,还精通算学、画技、甚至兵器等等,此等涉猎,不可谓不广博啊。”
这是典型的往上捧呀!
是何用意?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者,非奸即盗。
这回,齐大郎猜对了。
“既然你如此博学,那老夫就考考你。”说罢,张程东就指着马场中的战马问道:“我大奉朝虽然兵多将广,但唯马不壮,马匹的改良问题一直都迟迟未能得到解决,齐誉,你对此可有方法?”
套话?
好像没那么简单哦……
怎么说,齐誉也当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官了,这其中的意味还是能揣度到一二的。
先从事实上说,自己虽然献出了狼牙筅,朝廷也因此受了益,但是,这所有的功劳都要归于兵部尚书一人的身上,而自己,也只能得到一个毫无实际意义的口头褒奖而已。
如今这老尚书尝到了甜头,居然主动地跑过来询问了。
这,应该就是他此次视察的目的。
抛开这些成见不说,单就他问得这个问题而言,齐誉还真的有些见解。
远了不说,就赵明玉撰写的那篇《马论》就足够说明问题的了。
只是赵大人他如今不得志,也懒得去做表现罢了。
当然,即使他想表现,估计也引起不了别人的重视。原因就是,他是一个被贬过来的官员,这就好比发配的犯人一样,已经没有什么前途和利用价值了。
扯远了。
如今尚书大人开口来问,自己是答呢?还是不答?
想了想,齐誉得出的结论是不答。
或者说,不是不答,而是不能去答。
为何?
试想一下,若是自己当面来上这么一番高谈阔论,岂不是证明自己要比寺卿大人和少卿大人强了?你让他俩的颜面往哪搁呢?
所以,答了就是得罪人。
若是答错了的话,更会引来一众的揶揄和嘲讽。
因此,不能作答!
当然,为了避免话语有生硬感,齐誉只得换了一种相对艺术的说法:“回尚书大人的话,像这种级别的大问题,您应该多听听寺卿大人和少卿大人的意见,下官目前的职位是主簿,没有资格妄谈马政大事。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因此,下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话音甫落,行太仆寺的二卿就对齐誉竖起了大拇指:小子,说得好!
但是,在张程东听来却是另外的一层意思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心里有想法而不愿意说给我听?
想到此,老尚书薄怒一哼,悻悻甩袖离去了。
嗯?
剩下的几僚全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一时不知所以然。
怎么回事?
尚书大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突然生气了呢?
寺卿大人最先恍过神来,赶紧朝前追去,临走前,他还恨恨地瞪了齐誉一眼。
齐誉也懵了:瞪我干嘛?我说什么了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27章 柳荃议价
第二天是休沐日。
齐誉懒了一回床,对媳妇说,自己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是啊,好不容易轮到个休息日,怎么能不大睡一场呢?
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中却难以实现。
因为,院子里传来了熊大的嚷嚷声。
唉……
懒觉是睡不成了,只得起床。
出屋门却见,熊大正提着礼物在那里干站着呢。
“齐先生,《剑去》的第二卷写好了吗?”
“你别着急,先等我洗把脸再说。”
“我能不急嘛,不瞒你说,我都被读者给催疯了,他们说,即使作者是头拉磨的驴,也不能这么久歇呀。”
哦?
催更催到家里来了?
不是,我说,怎么可以拿我跟驴比呢?
驴哪有我帅气呀!
齐誉磨了磨牙,先把熊大让进了正厅里奉茶。
在这个过程当中,柳荃一直在暗地里瞅着:瞧,这个熊编撰手里头提的礼物似乎不差呀,看起来值些钱的样子。
嗯,一定是他赚到大钱了,否则的话,他怎可能舍得如此破费呢?
他今天过来催稿,会不会又要谈到后续稿酬的事?
嗯,肯定会!
那就要牵扯到议价的问题了。
瞧,这个熊先生的眼睛就跟那黄鼠狼似的,滴溜溜的乱转,一看就是那种很精明的人,而相公他又是个实在人,在谈价的过程当中,难不保会落到他的陷阱里。
不行,今天的这笔买卖得由我亲自来谈!
不能吃这亏!
……
正厅内,熊、齐二人上下首而坐。
“熊先生,请喝茶。”
“好好,咱还是先说说稿子的事?”
齐誉呵呵一笑,道:“先生莫急,第二卷的定稿已经写好,你且稍等,我这就取来给你。”
熊大眼睛一闪,喜道:“多谢财神爷保佑,真实太好了!”
“……”
确实,第二卷已经写好很久了,也一直都在家里放着。
齐誉本来是想亲自送过去的,不料那天恰巧被赵大人邀去了喝酒,于是就给拖了下来。再之后,就是忙着应付兵部尚书的检查,故而才一拖再拖的。
“先生请看,《剑去》第二卷的稿子都在这里。”
“好!好!齐先生笔耕不辍,真是作者之典范呀!”
话音才落,熊大就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来事先准备好的六十五两银子。
不料此时,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来。
是柳荃。
只见她迅速地从里屋走出,然后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挡,就把熊大的银子给推了回去。
嗯?
这……是什么意思?
熊大愕然了~~
“夫人这是何意?”
“何意?难道熊先生不懂吗?”
这一句,又让熊大的愕然了再次加一~~
不仅是熊大懵圈,就连齐誉也被媳妇的举动惊呆了。
柳荃微笑着解释道:“熊先生,听说您是个诚然君子,怎么也学会糊弄老实人了??”
熊大直接变成了丈二,茫然道:“夫人指得是……?”
“公平交易!”柳荃自个搬了个板凳并斜身坐下,接着又道:“我相公是个读书人,有些话不好意思和你明说。但是,我这个妇道人家却不在意那么多,有这话要和你好好说叨说叨。”
熊大也只得道:“好,夫人请讲。”
柳荃一边给他们二人添了茶,一边不紧不慢道:“其实呀,除了您熊先生之外,我家里还来过另外一个收稿的编撰,人家的开价,呵呵……因为颜面的原因,我就不和你说具体的数了。总之一句话,反正人家比你多。”
“还有这事?”
“当然!要不是我相公念及旧情,非要想着要把稿子卖给你,估计早就脱手了。”
奶奶个腿!
这谁呀?
怎么如此不讲文德?
熊大阴着脸,暗自把竞争对们手都盘算了个遍,依旧是没能想出是谁。
而齐誉,他见娘子朝自己不停地使眼色,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用意:呵呵,这是想当面提价呀!
熊大:“一百两!”
柳荃:“太少。”
“一百二十两?”
“还是太少!”
“……”
最终,熊大很豪爽地排出了二百两银子,买下了《剑去》的第二卷的稿子,此外,他还预付了未来第三卷的订金,五十两银子。
这两项加起来,总共是二百五十两银子。
然后双方各立字据,成交!
事后,齐誉一把将妻子搂在了怀里,并轻啄了一口道:“娘子,你可真是个旺夫命啊,这笔买卖经你这么一谈,居然卖出了为夫的三倍价钱,还这不算那五十两的订金……”
柳荃双靥微红,嗔了他一眼,细声道:“这大白天的,注意着点,孩子们都在那看着呢。”
“呃……”
……
第二天一早,柳荃就专程去了一趟钱庄,把银子给原房主的老太监汇过去了。
她本来是想存上一段时间的,可相公偏说,欠着人家的钱睡觉,心里头会感觉不踏实。
还有就是,欠谁的钱都可以,就是不能欠太监的。
为什么呢?
万一他哪天两腿一蹬步入了黄泉,你想还都找不到他的后人,所以呀,还是早些还的好。
是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一回,柳荃完全遵从了丈夫的建议。
之后的几天,齐誉和往常一样,按时上衙,按时下衙,在行太仆寺继续喝茶遛弯阅卷宗。
不过,在这期间,官场却流传起了一条关于自己的传闻。
好传闻?还是坏消息?
答案是后者。
是这样的。
据传,兵部尚书张程东张大人曾在公开场合对行太仆寺主簿齐誉做出了点名批评,称他懈怠懒政且不作为,完全就是官吏中一个尸位素餐的蛀虫!
此外,他还言辞凿凿地说,有他在兵部坐镇的一天,齐誉就别想升迁。
想翻身?
等下辈子!
即,齐誉的仕途已尽,不可能再有什么寸进了。
自打兵部尚书开了这个头,又接二连三的有人站出来指责齐誉,说什么的都有,嘲讽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是幸灾乐祸吗?
是的!
在之前时,京城里曾先后有过四次关于齐誉的热议,让他出尽了风头,现在呢?
呵呵,摔下来了!
从目前的现状来看,皇帝明显是很不喜齐誉的,要不然也不会把他丢到行太仆寺里去。而他的直属部门兵部,同样也堵死他的发展空间,他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呢?
所以,墙倒众人推!
对此,赵明玉劝道:“看开一点,千万不要纠结。官场上就是这样的,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齐誉苦笑道:“这个道理我知道,说白了,还是我失去了潜在的利用价值,所以才被抛弃的”
“……”
正聊着,忽听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
却见,大太监三德子匆匆地赶过来了。
“齐大人,终于找到你了,快,快啊!”三德子稳定住呼吸,并长舒了口气,才催道。
齐誉一愣:“见过内监大人,您说什么快不快的?我没明白。”
三德子尴尬一笑,忙解释说:“皇上命你速速进宫,你还是跟我快走!”
皇上宣我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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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皇帝催更
圣天子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真是怪哉!
而且,还让人感到不安。
齐誉先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三德子私下试探道:“敢问公公,齐某此行是福还是祸?”
三德子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后才道:“是福是祸咱家也不敢说,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皇上在宣你时并没有露出愠色。”
听话要听音。
嗯,也就是说,皇帝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这么说,此行无虞。
而后,齐誉还想继续再问,但三德子却一直催着急走,也只得作罢了。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嘛,速速备马呀!”
“是!”
……
皇宫,养心殿内。
夕阳的余晖透过檀木窗棂投射了进来,在这恢弘大气的殿内徜徉着。
隐隐中,这空间内有一缕茶香飘溢,且慢慢地氤氲开来,让人感觉清雅而又怡然。
而皇宫内唯一的主人——皇帝,此时正吃着小点心,品着龙井茶,看起来很是悠然的样子。
但是,在他的眉宇间,又透出了几丝忧郁惆怅,直让他这份悠然中又有一些违和感。
这时,三德子小跑进来。
“启禀皇上,齐誉到了。”
“宣!”
齐誉闻言急忙踏步而入,并恭敬地见驾,不料却被皇帝虚手一托:“免了!”
“谢皇上!”
“赐座!”
齐誉再次谢过,然后就斜着半个身位坐下了半个屁股。
接下来,就是一阵短时间的安静。
君不问,臣不答。
这是来之前时赵明玉特别叮嘱过的,齐誉也牢记在了心里,现在搬来即用,恪守其道。
少倾,皇帝终于吃完了点心,用洁白的手巾擦了擦手,才安然地端坐那里。
“我说,你的《剑去》写得很不错呀!”
这……
奇怪了!
皇上怎么会知道自己写小说的事呢?
不过,以帝王手里的消息渠道来说,他要想知道这些,倒也不难。
想到此,齐誉又感觉恍然了。
皇上这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写小说吗?
或者说是在斥责自己懒政、不作为?
估计是了。
那,该如何解释才好呢?
为保险起见,还是诚实回答,莫不要自作聪明弄巧成拙。
于是,齐誉便开始了自己的大吐苦水:“皇上啊,您是不知道呀,微臣的家里还欠着一笔巨额的未还的房款呢,您给的俸禄根本就不够花的,我也是没办法,才想着去写小说赚钱养家的……”
皇帝一怔:这小子怎么答非所问呀?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穷了,朕又没问你为何写小说的事。”
“哦……那是微臣失言了。”
皇帝干咳了一声,又问:“现在,这《剑去》小说的进度如何了?写得快不快呢?”
这……怎么回答好呢?
若说是写得快的话,那岂不是证明自己真的懈怠懒政,尸位素餐了?
绝不可这样答。
于是,齐誉便很‘诚实’的答道:“启禀皇上,由于行太仆寺的事务实在太忙,而微臣做事又事无巨细,所以,基本上抽不出时间来写小说。进度上嘛,已经是慢得不能再慢了。”
怎么又扯到行太仆寺上去了?
朕问你这些了吗?
皇帝不悦地摆摆手,不耐烦道:“你就直接告诉朕,这第二卷什么时候能出,朕还等着看呢!”
???
什么意思?
卧槽!
皇上这是在催更呀!
像这种史诗级的大催更,哪个作者敢说不呢?
于是,在恍过神来之后,齐誉急忙起身说道:“回皇上,第二卷目前已经写好了,不久之后就可以印刷刊行出来的,只稍等数日即可。”
“嗯……”
皇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待齐誉的眼光也缓和了些。
“坐,赐茶!”
“谢皇上!”
坐下之后,齐誉的思绪就禁不住暗自里放飞起来。
世人都知道,先帝爷是自己彩绘画方面的粉丝,没想到当今圣上却成了自己小说方面的粉丝,啧啧,想想都觉得心潮澎湃呀!
是啊,能为两代帝王的偶像,还不够臭屁的吗?
皇帝自然不知道他的所想,只顺着他刚才的话题说道:“你若是觉得行太仆寺太忙太累,影响到了你写小说的进度,那么,朕可以给你换个地方公干,或者直接进宫陪朕也行。”
进宫?
齐誉顿感下身一凉,忙拒道:“哦不,呆在行太仆寺里挺好的,那里人少,容易获得写书的灵感。”
随着熟悉,皇帝见他说话风趣,似乎并没想象中的那么令人厌,对他的印象也改观了一些。
于是,皇帝也开始暗自思量起来。
仔细想想,这小子确实为朝廷办了一些好事。
比如:
他之前贡献《大奉疆域图》,让自己能够一览我华夏九州大地的真实容貌。
他编撰那部《盈亏有解》,也是一本奇书,据说还被各地的官学列入了教材,由此可见是有些用处的。
还有他那篇《讨拜帝教匪檄》,写得更是文采飞扬,铿锵有力,这对于弘扬正义大有裨益。
至于他自创的那个狼牙筅,已经用实践证明过了它的实用性,已为抗倭大业锦上添花。
他的这些作为,都属于是为国家献言献策的善举,按道理来说,自己是应该要赏赐他的。而结果呢,朕却是直接把他丢去了行太仆寺蒙尘,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若真是这样,在天下人的眼里,朕岂不成了一个妒贤嫉能的昏君了?
算了,今天就给他些赏赐,也算是对他作出贡献的补偿。
于是,皇帝便道:“三德子,赏他!”
身在一旁沉睡的三德子闻声醒来,立即反应道:“喏!”
而后,一托盘银元宝就端了上来。
白花花的,很是晃眼。
齐誉纠结了:催更就催更,怎么还打赏起来了?
那……是接呢,还是不接呢?
皇帝也被他那想要又不敢要的样子给逗乐了,笑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怎么还变得矜持起来了?”
听闻此,齐誉才放心地接过,嘴里高唱道:“微臣齐誉,谢主隆恩。臣一定笔耕不辍,夜以继日,通宵达旦……”
“好了好了,别啰嗦了,把书写好点就当是回报朕了,哼哼,若是写到一半断了的话,朕就让你的笔名变成现实。”
什么意思?
我的笔名~~,总管?
想到此,齐誉又感觉下身一凉,在擦了擦冷汗后忙道:“微臣保证,绝不会半途而废的。”
皇帝笑道:“这还差不多。”
“……”
这时,忽有侍卫进殿禀告道:“启禀皇上,内阁首辅钟义钟大人求见。”
皇帝闻言眉头一蹙,不悦道:“哼,他怎么又来了?不用想,他肯定是为对朕欲发兵清剿拜帝教的事而过来力谏罢!你回他的话,就说朕的身体不适,谁都不想见!”
“喏!”
一听到拜帝教,齐誉就倏然提起了精神。
目前已知,皇帝几欲出兵清剿拜帝教,结果均未得到落实。
阻碍就是,对有燕王公开庇护的拜帝教动手,就变成了不仁不义之举,因此,满朝文武无不力谏皇帝收回成命,就连山东巡抚都吓得跑去辽东视察民情去了。
这,就是当下的实况。
那问题又出在哪里呢?
出在道义上!
也就是大义上的限制!
所以,皇帝才感觉无从下手。
齐誉借机搭话问道:“皇上可是为拜帝教的事烦恼?”
“废话!”皇帝先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又道:“若不是因此事头疼,朕哪有心思看你的小说解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29章 他山之石
战争,是残酷和血腥的。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战争也是一种正义的‘象征’。
纵观整个华夏历史,除了东晋那段特殊的岁月之外,基本上所有的战争都是打着‘欲伸大义于天下’的名头开打的。
即:君王或者势力集团在发动战争之前,都必须要具备一定的理由,如此才可出师,这也就是常说的师出有名。
无缘无故地大兴无名之师,基本上都不会好的结果。
由此就不难看出,百官们阻止皇帝兴兵山东府讨伐,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假设,有一天和燕王正面对垒,己方师出何名?
从现实的角度上来看,这场战争确实不能这么直接发动。
入仕后的这段时间,齐誉也在不断的耳濡目染之下,对国家当下的战略方针有了大致上的概念。
北方大修长城以拒鞑靼和瓦剌,而南方则是派遣重兵平息倭乱。如今北方暂稳,南方暂平,再剩下的就是这个心腹大患——拜帝教了。
是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腐骨之毒,必须除之!
这么一来,在现实上就产生了矛盾,即,这仗很必须要打,但是却又出不了兵。
皇帝也犯难了。
想到此,齐誉幽幽一叹,道:“俗话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再看这些大臣们,他们不仅没能给皇上您分忧解难,还老是给您的心里添堵,真是一群尸位素餐之人。”
这句话,却是真的说到皇帝的心坎里去了!
而且,还产生了共鸣。
“是啊!满堂朱子贵,却无一忠臣!”
嗯?
瞧这话说得~~
齐誉急忙接过了话,道:“皇上,您这满堂朱子贵之中,却是不包括微臣的。”
皇帝一怔,笑道:“这么说,你是站在朕的立场上的?”
“当然!”齐誉不假思索地点头,又道:“皇上,微臣认为,群臣们的观点和妇人之见无异,严重脱离了现实。韩非子有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而拜帝教就是这一种顽固的害群之马,若不能尽快将其斩草除根,不久的将来,必定会伤及我大奉社稷的根基。”
“唉……”皇帝渭然一叹。
虽明知他只是个七品芝麻官,没有那安定社稷的大本领,但这话听在耳朵里,却是大为受用。
不由得,皇帝又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初见他时,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奸佞之气,现在来看,似乎还是有些忠心的嘛,难道是朕看错了?
“齐爱卿有着拳拳的爱国之心,精神上也确实可嘉,只可惜你入仕的时间太短,尚无能力替朕分忧啊。”
接下来该怎么回答?
进谏?
毫无疑问,此时是献计献策的绝佳时机!
机会稍纵即逝。
抓住!
于是,齐誉挺了挺胸道:“恕微臣斗胆,皇上这句话却是说错了,在微臣看来,即使不兴兵讨伐,也能用其他方法瓦解掉拜帝教。”
“哦?”
不动兵就能成事?
这可能吗?
在皇帝的主观上来看,自然是不可能相信的,他不过一芥寒门入仕之人,能有什么高论?
可反过来一想,又觉得不能太小看他,不说别的,就单论那个破敌奇兵狼牙筅,不就是他捣鼓出来的吗?
嗯?
莫非,他真有什么高论?
很有可能,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笃定呢?
皇帝虽然心里困惑,但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古井无波的,只是貌似不当真不当假地问了一句:“爱卿说得如此笃定,莫非心中有策?”
齐誉忙道:“回皇上,微臣确实有策。”
“何策?”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皇帝蹙了蹙眉,不解道:“朕来问你,你这道指得是什么道?还有这个还,又是怎么个还法?”
呵呵……
太好了,皇帝终于上道了!
齐誉笑道:“回陛下,微臣口中的‘道’是特指旁门左道,所谓的‘还’,是指以牙还牙的还。”
皇帝更加困惑了。
似乎,还有点懵圈了~~
齐誉见状,心里暗自舒了口气,今天这机会终于抓住了。
和帝王说话,是很忌讳枯燥冗长的,必须要勾起他的好奇心,否则的话,皇帝是没有耐心听你把话说完的。
这个力度拿捏的刚刚好。
果然,皇帝开始催促起来,问这问那。
齐誉趁着这个机会,就把拜帝教如何给百姓洗脑的手段说了一遍。而而自己的‘道’就是,设法把这些被洗脑的百姓们再反洗回去,让他们脱离拜帝教的毒害。
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就齐誉本人来说,他是很不喜参与到这种事务中来的,但是,拜帝教除外。
它们这些个邪恶之徒,屡害自己的亲人,可谓是戴天之仇。在二舅的葬礼上,自己就曾暗自立下过誓言,若是哪天逢到机会,一定会设法干掉它们来报仇雪恨的。
皇帝想了想,说道:“你这个想法倒是很奇特,听起来也能行得通,可要朕怎么去落实呢?”
齐誉忙道:“微臣认为,像这种活,要非常专业的人才去办才行,否则,就洗不掉拜帝教信徒身上的遗毒。”
皇帝见他说话言辞凿凿,逻辑分析方面环环入扣,便猜到他已经有了实际性的方案,于是就直接催他道:“齐爱卿,无关紧要的话就不必再多说了,朕就问你,具体方面要怎么办?”
齐誉也适合而止地住了嘴,但是,他还是卖了一个关子道:“皇上可曾听说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说法?”
这句话出自于《诗经小雅》,比喻的是,别的国家的贤才,也是可以为本国效力的。
嗯?莫非是……他国之人?
皇帝咦了一声,立即追问:“你这‘他山之玉’从何来?又是怎么个‘攻玉’法?”
“陛下莫急,且听微臣细说……”
“嗯。”
而后,齐誉便高谈阔论起来,他先从拜帝教的起源开始说起,即,西洋国的上帝教。然后又阐述的拜帝教的传教方式,最后通过这两者的对比,分析其各自的特点。
经过对比不难看出,外洋的上帝教是以感化人性为主,而拜帝教却是有着极强的政治目的。
顺着这个思路,齐誉又提出了让上帝教的教父去感化拜帝教的教徒,还美其名曰:助它们改邪归正,迷途知返。
这就是所谓的‘可以攻玉’之法。
至于人选,齐誉也做出了举荐,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传教士哈里。他可是货真价实的正牌教父,由他去做这个‘他山之石’,岂不是美哉。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用神棍对付神棍。
这也是齐誉那天个哈里论道时,顿悟出的绝妙方法,没想到现在却是上达了圣听。
皇帝自然明白其用意,齐誉是想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作用,瓦解掉拜帝教的根基。
在不方便动兵的情况下,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即使是群臣,也没有理由再设阻碍。
至于那个哈里,他不配合也得配合,这事不由得他。
最后,齐誉总结道:“拜帝教一旦失去了群众基础,那就等同于无根之木,即使没有大军的清剿,它自个也会慢慢的土崩瓦解。
皇帝眉头一展,笑道:“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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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相得益彰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此计甚妙!
能用最小的成本和代价办好事情,又何必去劳民伤财的大兴不义之师呢?
要知道,皇帝是个明君,如此简单且又直观的道理焉能看不透彻?
大方针已定,剩下的就是谈谈细节方面了。
气氛上也相对轻松了一些。
龙颜大悦的皇帝又让三德子给齐誉换了一盏热茶,君臣二人继续往下探讨。
皇帝突然调笑了一路:“呵呵,真没想到,齐爱卿干着养马的活,却操着宰相的心,真是难为你了。”
呃……
这是褒奖?还是哂笑?
齐誉只得道:“范文正曾言,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何况微臣当下还身在京城之内,又岂能不为皇上您分忧呢?”
皇帝:“哈哈~~”
一拍即合,其乐更融。
在龙屁拍完了之后,齐誉又说起了正事:“微臣建议,在目前已有道录司和僧录司的机构之外,陛下再开创一个新的‘上帝教司’,直接御封那个哈里为第一任上帝教的‘左正一’,如此一来,这个教会就有了实际上的名分,即为正统,而那个葛裘名义上却是反贼,在老百姓们看来,这孰高孰低不就不言自明了吗?”
皇帝悠然地点点头,道:“左正一……呵呵,这只不过一个虚衔而已,御封起来倒也不难,只是这事牵扯到外洋人,此前尚无前例,此事容朕再细思。”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的障碍,皇帝若真想促成此事,还是很有办法的。
要知道,封官的权利可是在他的手里攥着呢,他想怎么封是他的事,内阁即使想挡却也挡不了呀!
然后,再继续往下讨论。
皇帝认为,这个点子虽然不错,但其中却隐藏着一个隐患,那就是,这种外洋教一旦势大的话,很有可能就会冲击到华夏的本土文化,此事不可不防。
鉴于此,齐誉又提出了试验区的概念。
即:将山东府列为是上帝教传教的专属试验区,其他省府处不可传教,且,在齐鲁之地的传教对象只能为拜帝教的信徒,不含普通百姓。
如此一来,就把风险压到了最小的范围。
再往细了分析,齐鲁大地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孔孟文化的发源地,外洋文化若想在那里落地生根,何其难也?
总体上来看,还是相当可控的。
主事谈妥之后,君臣二人又开始了闲聊。
皇帝笑了笑,突然问道:“朕听说,兵部尚书和你之间有些龃龉,不知是所谓何事呀?”
齐誉一怔,忙答道:“那天,张尚书在检阅行太仆寺的马队时,曾当面询问微臣如何能够提升我朝战马的体质,微臣出于谨慎并没有答他,因此就产生了一些误会。”
“哦,小事而已,齐爱卿不必往心里去。”皇帝点点头,又道:“其实,朕也非常关注战马的事宜,你若真有什么好的想法,也可以和朕说说。”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作答。
为什么呢?
战马不同于别的,必须要用事实说话,否则就是妄言了。
因此,齐誉谨慎道:“对于改良战马,微臣确实是有一些想法,但是,由于手里缺乏试验用的种.马,所以还不敢妄下结论。”
皇帝呵呵一笑,道:“哦?和朕说说,你想要一匹什么样的战马作种,朕来帮你募寻。”
齐誉想了想,答道:“微臣需要一匹来自域外的高大胡马。”
“胡马?”
皇帝一怔,同时泛起了不解。
自宋时开始,朝廷上选马就以蒙马为优,对来自域外的胡马大多都是不屑的。
慢慢地,也就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在印象里,胡马就属于是劣种的马。
也因此,皇帝才深感到不解的。
再说齐誉,他之所以提出这个条件,并非是出自于自己的想法,这马是赵明玉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如今逢了这个机会,恰好替他请愿,也算是成人之美。
域外胡马属于是罕见的马种,对于常人来说见到都是极难的,但是,这对于帝王而言却是小事一桩,因此,皇上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又聊了几句,齐誉便很识趣地告退了。
是的,皇帝的目光已经望向了后宫的方向。
不料临行前,皇帝却蓦地叫住了他,突然问出一句:“你殿试时试卷上的那句,‘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这……
齐誉的心中泛起了一阵骇然!
这若是放在以前,自己是绝难体会出其中韵味的,但是,自打进入了官场之后,自己的视野和思维相对之前已经有了大幅提升,如今回过头来再看,已经明显觉察到不妥了。
怎么办?
嗯,这事必须否认!
“回皇上,这几句诗词是微臣抄袭的别人的。”齐誉佯装尴尬道。
“哦?”皇帝的脸色也随之一凝,肃然问道:“抄的谁的?”
“这几句妙词,曾在微臣的故乡永川府内小范围流传,所以才偶尔闻之,据传,此词是已故的永川王所写。”
让永川王去背这个黑锅。
何况,他现在已经死了,如何查证?
不料皇帝却是笑了:“还别说,这种口吻,和他还真有点像。”
皇上信了。
齐誉也随之舒了一口长气。
皇帝看了看他,心道:之前曾因此事对他产生了一些偏见,现在来看,却是误会他了。
……
月挂长空,朗星闪闪。
在离开了皇宫之后,齐誉就迈着轻盈的步伐往家里头赶。
他嘴角挂笑,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若仔细分析,就不难发现,此次的见驾共得了三样大喜,能不高兴吗?
第一喜就是得到了赏银,这可是实实在在到手的好处,有了这笔银子,所欠的房款基本上就可以还个差不多了。
第二喜就是拉近了和皇上之间的关系,齐誉非常相信,在经此一事后,今上一定会记住自己的,即使以后得不到重用,他也不会再给小鞋穿的。
第三喜也是最大的一喜,那就是自己的报仇计划得到了实施,能够给拜帝教制造麻烦,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自己在为君分忧的同时,又能趁机公报私仇,可谓是两全其美,相得益彰!
想到这些,齐誉不由得畅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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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皇帝不富
朝堂上的那些事,齐誉并不想带到家里头来,也不想和家人们去分享。
家,是温暖温馨的地方,不应该被那些勾心斗角的烂事破坏了气氛。
所以,家人们只知道齐大郎是被皇上给赏赐了。至于为什么被赏,他却没有说明。
或许是,因为公事干得比较勤恳!
齐誉微微一笑,当作是默认了。
柳荃激励着丈夫道:“相公呀,皇上真的是对你太好了,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他的期望呀,嗯,你一定要心系百姓,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才是。”
唉……
我弼马温大人也很想表现呀,可无奈手里头没权呀!
不过,齐誉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应了。
周氏却是一脸嫌弃地说:“要我说呀,皇上对你没有诚信,就一副小家子气!”
齐誉奇道:“娘啊,皇上哪里小气了?”
“你看,人家熊大编撰作为是一个商户,都给咱掏了三百两银子,再看皇帝,居然也掏了同样的三百两,这和普通老百姓根本也没啥区别嘛!”周氏举例说明。
呃……
这么看的话,皇上确实是显得有些小气。
不过,却是断章取义了。
那就说说……
“娘啊,我先纠正你一下,皇上给的钱要叫做是赏,不能称为是掏。”齐誉先点出谬误,然后又道:“其实呀,即使是皇上,也算不上是多富有的人。”
皇上不富?
这怎么可能?
闻言后,婆媳俩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显然,这个话题已经大大地撩起了她们娘俩的好奇心。
不过想想也是,在普通老百姓的心里,皇帝是那个最高高在上的人,他坐拥天下,怎么可能会不富有呢?
真正的答案却是:否。
对于这个大问题,齐誉采用了一种很通俗易懂的表达方式做出了阐述。
这个话题有些大,要先从国家的财政方面开始说起了。
国家的银库叫做是国库,掌管者为六大部之一的户部尚书,并不是皇帝本人掌持。
国库里的银子非常的多,但在开支方面却有个大的方针,那就是取之于而民用之于民,即使是尊贵的皇帝也不能染指其中。
国库的收入很大,开支却也不小,涵盖到了国计民生的方方面面,行手动脚都要花钱。
这些钱,皇帝一个子都摸不到。
那或许有人要问了,经常看到皇帝赏这个,赏那个,这些银子又从何而来呢?
答案是来自于皇帝的内库。
形象一点来说,内库里的银子都属于是皇帝的私房钱,可以自由支配。它的来源比较复杂和多样化,比如朝贡和进贡,以及各种礼仪的收入等等。
这咋一听是挺多的,可耐不住皇家的花项多呀!
你看,私赏大臣,厚赐宠妃,此外还有整个皇宫的开支以及各地藩王的宗室事务等等,这些都需要皇帝自个掏钱,即使钱不够,也不能从国库里拿一两银子。
所以,在朝堂之上经常看到,一遇到皇族里花大钱的事,皇帝就很难为情地朝户部尚书投去了求援的目光,而吝啬成性老尚书先是一通大吐苦水,然后再扯出一大堆的赈灾事务来,最后时,皇帝只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此作罢。
这,就是公和私的大道理所在!
即使是皇帝,也不能公器私用,一旦开了这个头,就国将不国了。
在听完了这些之后,周氏终于露出了恍然之色,感叹道:“这么说,即使是皇上,也不能为所欲为呀!”
咳咳,老娘说话就是直接。
不过,这话确实没有毛病。
一旦皇帝为所欲为,国家的朝纲必然崩乱,江山社稷也会毁之于一旦。
那,有没有机构监督着皇帝不让他乱来呢?
有,——内阁!
内阁的作用不仅仅是辅佐皇帝,还能在皇帝办错事的时候起到至关重要的纠错作用,在遇到特殊时刻时,内阁甚至可以取代皇帝直接处理政务。
比如说后世里的大明万历帝朱翊钧,这位仁兄就很有个性,他因为某种原因感到不爽,索性二十八年不上朝。而结果呢,万历年间的大明朝在内阁的精心运作之下,居然还步入了盛世之列。
由此可见,内阁的功能之强大。
柳荃好奇地追问道:“这么说,内阁的权利非常大?”
齐誉呵呵道:“当然!在内阁成员达成一致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强行力谏,直接否决掉皇帝走偏的决策,这种情况下,皇上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思路了。当然,这种君臣不和的事情比较少见,大多数时候,还是彼此相安无事的。”
“噢……”
从历史上来说,内阁制度的建立以及应用,是国家机构进步的一个里程碑,它不仅提高了中枢的管理能力,还极大程度上减轻了皇帝本人的政务压力,让国家这个大机器的运作效率明显提升。此外,由于内阁是群议制,这就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独裁之臣出现的可能。
与此同时,内阁制度也对皇权产生了一定的约束力。
是的,有好处就会有弊端。
由于内阁没有明显的政敌,很容易就造成了势力的过大,而皇帝为了平衡和制约它的权利,也不得设法使用自己的心腹人,比如说:太监。
这也就是后世的大明朝为什么会出现宦官专权的主要原因。
扯远了。
言归正传。
在吃过晚饭之后,齐誉就赶紧地扎进了书房里写小说。
皇帝可是催过更了,再不挑灯西窗连夜赶稿的话,他又得拿‘总管’二字说事了。
第二天一早,齐誉就匆匆地赶去了熊氏文社,把他们排完版之后的原稿又给索要了回来,熊大对此也没多问,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要这稿何用?
要先拿给皇上看呀!
于是,齐誉又拿着稿纸赶去了皇宫,交到了大太监三德子的手里,再由他转呈给天子御览。
相比之前,三德子的态度客气了许多,再没有之前那种刺耳的阴阳怪气了。
当齐誉赶回到行太仆寺时,时辰上已经接近中午了。
迟到了!
倒霉的是,才一进大门,偏偏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寺卿大人。
呃……
本以为,老大人会吹胡子瞪眼的苛责上几句,不料,人家却是很友好地点头一笑,然后就悠哉悠哉地离去了。
此外,还有少卿大人,也对自己非常客气。
奇哉怪也!
对此,赵明玉给出了答案:“因为皇上密见你的事情传开了,同僚们全都认为你又重拾了圣眷,所以,才及时转换了原来的态度。”
齐誉恍然:“原来如此。”
赵明玉笑道:“之前时我就对你说过,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你现在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嗯,明白了……”齐誉点头道。
可是,他们就那么确定,自己是得了恩宠而非是受了斥责?
是啊,自己又没说,他们又是怎么猜到的呢?
赵明玉笑道:“老夫教你一招,你要记住了。”
齐誉道:“大人请说。”
“以后再遇到被宣进宫的事,你只需观察传谕太监的姿态就行了,如果是好事,他们就会一副谦恭有佳的模样,如果是祸事,他们就会摆出露出揶揄之色,揣度事情要注意细节。”赵明玉大有深意道。
“明白了。”
齐誉暗叹:都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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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敕命夫人
在之后的两三天里,官场上出现了不少关于齐誉的流言。
这一次,却不是谣传,而是以事实为依据的热议。
众所周知,在今科殿试之后,皇帝唯独单单对齐誉不点翰林,待到了放官时,更是将其直接丢弃到了行太仆寺。
因此,圈内人士尽皆认为,齐誉以后的仕途道路应该不会太宽了。
尤其是在前不久时,兵部尚书张程东公开指责了齐誉的怠政,甚至还放出了狠话说,有他在兵部的一天,齐誉就别再想升迁了。这句意简言骇的话,足以说明问题了。
通过以上两点不难看出,齐誉以后的仕途,基本上就是碌碌无为了此一生了。
是啊,他一个皇帝不喜上司不爱的芝麻绿豆小官,还能凭什么资源再往上爬呢?
于是,就有人武断地放出了讽话:我说齐誉呀,你就安心地做个老实本份的咸鱼。
霎时间,各种幸灾乐祸的声音此起彼伏,即,墙倒众人推。
更有甚者,还将齐誉戏称为是大奉王朝建国以来的最不得意的探花郎,没有之一。
然而,就在大家互讽取乐为荣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一个令人打脸的消息。
咋地了?
说,齐誉被皇上给召见了。
这……
因何事召他?
不知道!
那,皇上又和他说了什么呢?
这,也没人知道!
是的,嗜睡成性的三德子在面对银子时,也表示自己忘记了,即,无可奉告。
于是,这件事情就成了一个未知谜。
虽然如此,还是可以从表象上来进行一些剖析的。
据说,齐誉在离开了皇宫时,怀里头紧紧抱着一包赏银。
嗯,这么看的话,一定是皇上赏赐了他。
既然有赏,那就说明今上对他这个人还是认可的!
或者说,齐誉又重新得到了圣眷。
之所以称之为是重新,那是因为他在放官之前就得到过今上的认可:此子确实有才!
如此一来,事情就有些复杂了。
那些以讽刺齐誉为乐的聪明人就显得有些尴尬了,搞了大半天,自己却变成了跳梁的小丑?
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打脸最甚的当然要属兵部尚书张程东了,他前脚刚刚说完齐誉永不翻身的话,人家后脚就被皇帝给赏了银子。
这脸打得~~
啪啪滴!
有些常年浸淫于官场的老狐狸就开始感叹了:古人云,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古人诚不欺我啊!
判断有误要怎么办?
及时调整过来才是正解!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所以,以后对齐誉还是要客气着点,万一人家以后真成了热灶,即使自己攀附不上,也能少一个政敌呀。
经此一事,文官团队在对待齐誉的态度上分成了两大类。
第一类主要为朝廷大员,他们大多都选择了默默静观,待事态变得彻底明朗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拉拢这个有潜力的年轻人。
第二类人主要为六品以下的芝麻绿豆小官,他们是最喜欢钻营拉关系的,抱团取暖的同时,顺便也为自己将来的仕途提前铺路,而品阶相当的齐誉就成了最佳的人选了。
相比第一类官员的老成持重,第二类的人就不压不住想法要跃跃欲试了。
怎么个试法?
用相对艺术一点的话来说,那就是心动不如行动。
所以,在之后的几天里,柳荃收礼都收到了手发软。
现在的齐誉家,门庭若市!
来的人可多了,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甚至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钦天监的人,他们全都差遣下人送来了礼品。
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各类礼物,周氏感慨着说:“莫非,这就是读书人嘴里常说的‘礼’多人不怪?”
齐誉闻言一怔,‘礼’字也可以这么理解?
不过,好像还真能说得通~~
柳荃也拿出了自己记录礼单的小本本,蹙眉叹道:“送礼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礼了。”
是的,幸福的烦恼来了。
因为,齐大郎本人也认不全。
那该怎么办呢?
齐誉想了想,说道:“也好办,娘子去把他们的礼物适当调换一下,然后再回礼过去。比如说,张三的礼物回给李四,而李四的回给张三……”
嗯,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对,就这么办。
今天的气氛非常得好,家人们也都是很高兴的模样。
是啊,能被别人瞧得起,还有比这更令自己满足和开心的事情吗?
这才是当官该有的价值,该有的荣誉感。
齐誉的虚荣心也因此小小地泛滥了一把,也陶醉在这种满足感里面。
整个晚上,柳荃都叽叽喳喳地不停说叨着,语气里满满都是与有荣焉。
与有荣焉?
这怎么可以呢?
依我齐大郎之见,要夫荣妻贵才是硬道理嘛!
可以做的到吗?
答案是可以的。
于是,齐誉就趁着吃晚饭的时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为你们婆媳俩请封……”
嗯?
请封什么?
‘夫人’!
周氏一愕,道:“阿瞒,你说什么?你要俺俩请封敕命夫人?”
齐誉道:“是啊,娘,儿子现在是具备这个资格的。”
周氏又追问道:“我说……这个敕命夫人又是个啥东西呀?”
咳咳……
夫人怎么可能会是东西呢?
齐誉缓缓放下了碗筷,开始做出了释义:“娘,你先别急,且听我慢慢解释给你听,这样,我先说说这命妇的含义……”
“好!”
命妇,泛指是有称号妇女,从性质上来说,属于是一种身份上的象征。
命妇的群体比较广泛,可以为官员家的女眷,也可以为勋贵家的女子,等等。
从阶级大小上来说,命妇又可以分为三个阶,分别是,一品的国夫人,二到五品的诰命夫人,以及六到九品的敕命夫人。
请封的规则比较简单,官员可以依照自己的品阶,来为自家的女眷向朝廷申请其相对应的级别的命妇。
从流程上来说,请封需要官员自己来写上表,然后再由礼部尚书审阅,最后才由皇帝御准,方成。
不过,像这一类无关紧要的请封事宜,一般都由礼部尚书直接就给被办了,并不需要麻烦到皇帝那里。
想想也是,如果连这种级别的小事都要经过皇帝圣裁,估计他连游戏后宫的时间都没有了。
再说齐誉。
以他目前的七品官衔而言,可以为家人请封到相对应的七品敕命夫人。
从身份上来说,无论是几品夫人,都算是迈入到了命妇之列。
社会地位上也就不言而喻了。
周氏彻底激动了:“这么说,我以后也属于是有官家身份的人了?哎呀,这还了得呀……”
柳荃闻言也不由得挺了挺胸,道:“娘啊,咱俩以后可都算是真正的夫人了。”
是的,柳荃这话说得很对。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命妇才有资格称为是真正的‘夫人’,像之前的那种口头呼唤,不过是一种尊称的性质罢了,两者完全不同。
当晚,齐誉就写好了请封用的表书,准备择日呈送到礼部处,为自己母亲和妻子正式请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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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两友小聚
这一天,又逢休沐日。
虽有寒风吹送,却不怎么刺骨,也算得上是隆冬之际难得的好天气了。
天公如此作美,齐誉又怎能在家里闲着?
巧了,他今天恰是应了殷俊之邀,来到某个小酒家与他小酌怡情。
在外人看来,他们俩不仅是同乡关系,还是相识于微末的老朋友,互相走动也属正常,所以,也少有人去关注他俩之间的互动。
是啊,官场上的人,有几个不拉帮结派的呢?
这一层外在因素也为他们之间的走动提供了契机,逐渐地,二人的关系就愈发的亲密起来。
厢房内,四个小菜,黄酒一壶,和往昔同。
二人现在也都熟了,又都是经济拮据的新任京官,哪舍得大吃大喝,铺张浪费呢?
啪!
两人碰了个杯。
齐誉只是沾沾嘴唇,殷俊却是一饮而尽。
两轮搞下来,殷俊的白脸上已经是红晕隐现了。
齐誉看了看‘妩媚’的他,开玩笑般地讽道:“说实话,在有些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女鬼投的胎,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没半点阳刚之气呢?我说,不能喝就少喝点,你瞧你那脸,红得就跟那猴屁股似的。”
“去你的!”殷俊白了他一眼,哼道。
其实,齐誉这一次是误会他了。
殷俊脸红并不是因为喝酒上头,而是因为一些羞赧所致。
嗯?
终于,齐誉发现了不对劲,道:“我说,你该不会是大白天的发.春了?”
“我呸!”殷俊佯怒地啐了他一口,又有些腼腆地说道:“村夫,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咋地,你升官了?”
“不是,是我快要订婚了。”
“噗!!”
齐誉的酒刚刚入喉,闻言后立即就喷射了出来,而且直中殷俊脸上。
“你!”
“不好意思,被呛到了。”
殷俊则是一脸嫌弃,急忙从袖袋里取出来一条素净白手帕轻柔地擦掉。
齐誉好奇心大起,忙问:“白面首,快说,你看上了哪家的小姐?”
“我看上了,呃……是人家……”
话才说了一半,殷俊的白脸不禁又开始红润了起来,嘴里还支支吾吾的。
“嗯?”齐誉一怔,问道:“我说,你该不会是被哪家小姐给看上了?”
嗯?
不否认?
那就是默认了!
矜持了好一会儿,殷俊才道:“那女子是钟义大人家的千金……嗯?我说,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又不是去入赘。”
“我啥都没说呀?你敏感什么?”
齐誉刚欲发笑,却倏然愣住了。
他说……谁?
钟义家的千金?
内阁首辅钟大人?
啧啧~~
这大腿抱得,够结实!
有这么牛掰的老丈人做靠山,平步青云绝对是指日可待!
不过,殷俊对此却是喜忧参半。
什么意思?
齐誉略一琢磨,便明白了他心里所想。
殷俊确实可以借着这个势攀爬一番,但是,时间上却不会很长。
为什么呢?
因为,内阁首辅钟义大人明年就要面临致仕了。
也就是说,未来的一年将是他仕途中最后的一段路程,过了之后,他便要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是的,接近夕阳红的钟大人现已是日薄西山的老人,即使他尽力地去帮扶殷俊,也不过一年时间,太紧张了!
但是,首辅毕竟是首辅,他手里的资源绝非是普通大员可比,多了不敢说,单就给殷俊的仕途铺铺路和打通人脉而言,还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总之,不太完美。
这也就是殷俊为什么会喜忧参半的原因了。
可是,钟首辅为什么会选中殷俊为婿呢?
这一点,并不难推敲。
钟义属于是老来得女,其女去年才至及笄,即:到了法定的婚嫁年龄。
他自然想着趁着自己还在位置上,赶紧地去挑选挑选,一旦自己致仕,手里的筹码可就变小了。
有权力不用,过期作废。
所以,得尽快。
曾有传言说,钟义本来就是打算在今科的进士中择婿的,结果等到金榜出炉时,却发现‘老夫们’占了一大半。确实也有几个相对年轻一些的,但他们都和齐誉一样,已是娶妻成家的人了。
不过,在这些为数不多的青年才俊之中,有一个还算是挺不错的。
不料!
却被某王府的老王爷先下手为强,直接抢去做了仪宾,气得钟老首辅便秘了好几天。
不得已,也只得从剩下的人里面挑捡一番了。
而这时,殷俊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年轻、俊秀、文采好。
说到这里,殷公子开始自得起来。
齐誉:得意什么,你再好,也不过是个备胎而已!
不过,对于这门亲事,殷俊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攀附,只是其中的一方面,此外还另有其他原因。
要知道,殷家还有一桩案子在那儿悬着呢,如果钟义愿意出手相帮,以他的权力,一定可以做到化险为夷的,而钟大人,也确实是这样保证的。
通敌罪等同于叛国,可不是什么小案子,否则,殷俊也不会摆出一副倒贴的姿态。
其实,他们都揣度错了,真正压住这事的是当今皇帝。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不明朗,反而促成了殷俊的这段姻缘。
……
齐誉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那女的模样如何?”
殷俊显得又些腼腆,低声道:“我和她只见过一次面,彼此也不甚熟……嗯,她模样还算姣好,看起来温文尔雅,只是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厉气,咋一听有点像是柳荃,感觉凶巴巴的……”
嗯?
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我媳妇身上来了?
齐誉眼睛一瞪,喝道:“喂!你那嘴怎么说话呢,我娘子比那绵羊还要温顺,哪里凶巴了?”
殷俊也意识到了不妥,连忙赔罪道:“一时口无遮拦,失言,失言……”
齐誉还是不买账:“就你那种圈养的小媳妇,也配和我娘子比?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好不好?”
殷俊见他的脸色有些发绿,急忙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吗,在昨天时,发生了一件怪事。”
果然,齐誉的思维被套了进来:“什么怪事?”
“我听同僚们说,吾皇开创了一个新的教会,叫做什么上帝教,这还不算,更离奇的是,今上居然还御封了一个名叫哈里的外洋传教士为第一人的左正一,据说,是要委派他到齐鲁之地传教……”
齐誉打断了他,道:“这一回,群臣们没有力谏吗?”
殷俊道:“听说是有,不过,内阁老臣们在和皇帝叨叨了几句之后,还是通过了。”
好事!
“乾!”
“呃……”
不得不说,皇上办事就是快,一点都不优柔寡断。
对于哈里传教一事,皇帝的企图昭然若揭,典型的非武力反击之法。
大家的心里都很关心,燕王他敢不敢杀掉这个哈里呢?
这一点就值得关注了。
众所周知,燕王在庇护拜帝教时公开表示出的理由就是,皇帝屠戮教会信徒,这有违祖宗定下的法制,所以才庇护之。
通过他的这个表态可以看出,燕王是想据理力争,并没有摆出和朝廷叫板的强硬姿态。
而现在,皇帝光明正大地委派哈里过去传教,燕王他还能坐得住吗?
殷俊分析之后认为,燕王绝不敢公然地对御封的哈里动手,如果他真杀死了这个洋人,那就等同于杀害朝廷命官,而朝廷,则就可以借着这个借口进行问罪。
大致上来说,哈里的安全无虞。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34章 骗人把戏
翌日,齐誉特地告了一天假,没有去上衙。
因为一大早,哈里就差人送来了邀贴,说要请他过去喝茶话别。
是的,这位新上任的神棍兄要赶赴山东府传教去了。
对于一个他外洋传教士而言,能够得到所在国的帝王的册封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足够他回国之后吹嘘一辈子的了。
自己要去送别吗?
当然!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自己献出的它山之石之计,而自己又岂能不管不问呢?
不仅要去,还不能空着手去。
人家好歹也算是我朝‘归化’的公务猿嘛,作为是同僚,不应该去贺一贺人家的新官上任之喜吗?
于是,齐誉便在自家的小仓库里挑了几件比较鸡肋的礼品提过去了。
才一见面,哈里就很高兴地发出了问候:“亲爱的齐先生,很久不见,你好像比之前又瘦了一些了,这样的你,看起来更加健壮。”
呵呵,果然是个华夏通,瞧这马屁拍得,多到位呀!
齐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一块变小了的腹肌,笑道:“是吗?这么说,我最近调解饮食的效果还是蛮不错的。”
“请坐!”
“谢坐。”
之后,哈里很开心地接过了他送的礼物,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看起来,很重视的样子。
这是他在大奉王朝收到的第一份正式礼品,很有纪念意义,所以才重视。
二人坐定,然后奉茶。
先是一番开场白。
齐誉先就哈里荣升第一人左正一表示了诚挚的祝贺,而后者也对前者的提携知恩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是的,哈里现在已经知道,是齐誉在皇帝面前推介的他。
他自诩是华夏通,并不是完全的自我贴金,在三德子跑过来宣旨时,他就趁着这么个机会‘意思’了一下,于是,就直接获得到了这个内幕信息。
临行前,三德子特地叮嘱他说:注意保密!
哈里闻言连连点头,并向上帝保证,此事绝不会外传。
三德子随之一愣:上帝是谁呀?
……
二人边喝茶,边闲聊。
齐誉放下茶杯,朝着皇宫的方向拱拱手,笑道:“哈里先生,你莫不要辜负了吾皇的重托,一定要把上帝教的教义传播至齐鲁大地的每一寸土壤里。”
“那是,那是!”哈里先是应了,而后道:“齐先生,谢谢你的援手和帮助,不瞒你说,你是我见过的心地最善良的华夏人。当然,还有贵国的皇帝陛下,他的胸襟实在是太博大了,居然让我这个洋人来做他的左正一。”
齐誉打着哈哈笑道:“不必客气,我也不瞒你说,我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很喜欢助人为乐,再说了,咱们俩是好朋友,我又怎么不帮你呢?”
哈里感叹了一声,又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虔诚道:“善良的齐先生,上帝会保佑你的!”
“……”
互捧毕,然后话入正题。
哈里认为,大奉朝廷能够公开支持他传教,这已经算是非常大的恩赐了,没想到还给他封了官,如此一来,上帝教就被赋予了官方的合法性。
这一点,弥足珍贵!
至于要去混乱的山东府传教,那也算是事吗?
要知道,他可是不远万里来到华夏,途中的坎坷何止是千辛万苦,比玄奘取经都不遑多让!
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绝对的能吃苦且又不怕死的一往直前精神!
去山东府传教?
有何惧哉!
抛开大环境不说,单就他个人的角度上而言,能去拜帝教的老巢传教反而如了他的愿望。
为什么呢?
在之前时,由于自己马虎大意,被拜帝教给挖了墙角,如今可以有机会反挖回去,岂不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吗?
齐誉一愣:教父也可以这么腹黑?
哈里虽然心有豪情,但还是有些莫名的担忧,他很怕自己的感化力不够,斗不过葛裘的那一伙人。
华夏有句谚语,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感化力?
这是什么?
可以理解为是忽悠力吗?
应该……差不多。
齐誉想了想,便开始了支招:“不瞒你说,拜帝教搞得那些个开坛设法的鬼把戏看起来很逼真,其实全都是一些骗人的手法而已,不为真。”
“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可是,我破解不出其中的玄机,这一点就很吃亏了。”哈里不予置否地点点头,又道:“如果我有能力戳穿他们,就可以趁机抹黑他们那个教会的形象,这对于我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齐誉想了想,笑道:“这个并不难办,我有主意。”
“什么主意?”
“咳咳,你不妨多到坊间走走,一定会大有所获的。”
“……”
按照齐誉的意思,他是让想让哈里到京城的街头巷尾转一转,去寻访那些民间的卖艺人,然后通过他们,来找到破解戏法的诀窍。
确实行得通。
京城不同于其他地方,此地云集了海量的三教九流的民间艺人,什么样的都有。甚至,你还可以出钱请他们帮你跳大神。
好像是哦……
齐誉还告诉哈里,根本不用担心人家愿不愿意教你,只要你甩出的筹码够大,什么信息得不到呢?
“我们华夏有句古话,叫做金石所致,精诚为开。”
“是这样的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别扭呢?”
……
抛去这些无所谓的争论,哈里还是很虚心地接受了齐誉的意见和建议。
不要小看这些骗人的鬼把戏,这可是神棍自我修养必修宝典,没有之一。
而且,效果来得很快,且说服力强。
所以,可以借鉴之。
说到骗人,哈里显得有些迟疑了:“骗人啊……这和我们上帝教的教义有些相悖了,不太好啊!”
齐誉却道:“如果你不这样操作的话,你就斗不过那葛裘,甚至,你一个好的信徒都收不到。”
哈里摇摇头,叹道:“可我,还是想用我自己的方法慢慢传教,不想去做行骗的事。”
这个死鬼佬,脑子怎么不开窍呢?
慢慢来?
你能等,皇帝和我等不了呀!
齐誉很失望的磨了磨牙,心中暗叹。
突然,窗外飞过了一只低鸣的乌鸦。
呱呱~~
齐誉的脑海倏然一闪,急忙指了指它道:“哈里先生,你看到了那只鸟没有?”
哈里郑重地点点头,道:“我看到了,那是一只乌鸦,你们华夏人很喜欢叫它是老鸹。你让我看它,莫非是在暗示我,此行或许不顺利?”
齐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并不是,我只是想拿它打个比方而已。”
“好,那你说。”
“假如,咱们两个都很想吃掉这只鸟,你呢,喜欢蒸着吃,而我呢,则是喜欢煮着吃。其实,像这种争论毫无意义,无论是怎么吃,都要先把它打下来才行,然后才能讨论如何去吃。”
哈里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只能点点头。
齐誉又道:“这就好比和你去齐鲁传教一样的道理,前提就是,你要先把信徒们给拉拢过来,等他们全都跑到你的碗里之后,你再考虑给他们灌输什么样的教义。而在这个拉拢的过程当中,你就必须要抛出一些手段,否则,谁信你呢?”
哈里想了想,恍然道:“你的意思是顺,我要先将他们给骗过来,然后再让他们信仰上帝,是这个意思吗?”
齐誉哈哈一笑,道:“你真是个聪明人,一说就明白了。”
哈里嗯了一声,道:“你是个道法上的高人,见识上也比我要广,我相信你的推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35章 临近岁末
没过几天,哈里就很开心地去了齐鲁之地,开始了他的传教大业。
从某种意义上来做,齐誉作为是土生土长的华夏人,心底还是很抵触外来文化的渗入的。
但是,从现实的角度上出发,这种做法或许还是一种相对仁慈的办法。
这个看法要怎么说呢?
且看,按照朝廷当下的定性,拜帝教属于是反叛罪,即,重罪。但凡是伏法了的信徒,必判处死,且不得翻案。
如此一来,必将是血流成河。
蓝山县的那次刑场大肃杀,才过去了多久?
殷鉴不远呀!
要知道,在这些广大的信徒当中,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被蒙蔽了心窍的好百姓,他们只是一时糊涂误入了歧途。
如果哈里能够将他们给拽回来,也算是间接救了他们一命。
这看似荒唐的背后,却也蕴含着一种仁慈。
在不动用刀戟的情况下,这似乎是能想到的最好做法了。
至于在达到目的后,如何妥善地清除掉这些外来文化,齐誉的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而作为是明君的皇帝,相信也是心里有底的。
言归正传。
在小寒的节气过了之后,基本上就临近岁末了。
而朝廷以及各方衙门,也都在进行着年底的总结,有的,甚至探讨起如何分赃的秘事了。
这一天,齐誉的家里迎来了一场盼望已久的大喜事。
礼部的官员终于赶在了年前把齐家婆媳的请封给批下来了,即,册封周氏和柳荃命妇的事宜。
前来宣旨是礼部的某郎中。
齐誉作为是一家之主,身着正装并敞开大门亲自相迎。
在封过了喜钱过后,齐大郎就忙在院子里摆好香案,并指导着母亲和妻子完成了这场册封之礼。
礼毕,礼部侍郎告辞离去。
周氏和柳荃都是第一次迎接圣旨,此前毫无经验可言,在整个过程当中脑子都是懵叉叉的,过了好久之后,才算是恍过神来。
周氏看着手里端着的敕命夫人的礼服,自语道:“我……这就变成命妇了?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齐誉笑道:“娘啊,您可不是在做梦,从现在开始,您就是真正的七品敕命夫人了。”
周氏哈哈一笑,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步登天?”
齐誉却是摇摇头:“这离天还远着呢!等儿子以后升了官,您老就会跟着水涨船高,说不准就变成诰命夫人。”
说到诰命,齐誉不由得朝着娘子望了一眼。
犹记得,她在巧去殷家之时,曾有算命先生对她说过,说她命里有着诰命夫人的气运,如今来看,这句虚妄之词还真有可能变成现实。
是啊,一旦自己的官职升到啥五品以上,不就可以请封诰命了吗?
想到此,齐誉就很开心地笑了。
还有什么能比给家人们带来荣誉感更令人开心的事呢?
这才是真正的成就感所在,光自己独个开心,那有什么意思呀?
接下来,这身敕命礼服便成了几人的焦点。
小彤出手最快,她一把在母亲手里抢过,然后赶紧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却发现自己根本穿不上,于是,就露出了一副很惋惜的表情。
齐霄见姐姐试穿不成,便闹腾着要奶奶穿给他看。
齐誉笑了笑,道:“要不,你们俩就穿穿试试,也顺便看看着合不合身,若是小了的话,我也好拿过去更换一下。”
穿上试试?
嗯!
其实,周氏早已是心心念念地了,闻言后,她更是直接小跑进了屋里试穿。而柳荃,也在相公的怂恿下走进了寝室里更衣。
少倾,婆媳两人便身着敕命夫人的礼服走了出来。
嗯!
确实是挺大气的,而且也很合身。
且看:
首饰:髻上翠松三株,银镀金练雀共有四个,尽皆口衔珠结。
衣衫:细绫罗,大袖衫,绣云霞练雀纹霞帔,钑花银坠子,背上亦是云霞练雀纹,配缠枝花纹长裙。
人靠衣裳马靠鞍,她们俩这么一打扮,呵,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好看,高贵!
别看这身礼服只是身份上的象征,却也是带着品阶性质的,若是一些小官吏们遇见,还要依照规矩主动过来见礼呢!
嗯?
还有这种功用?
听到这里,周氏就更加欣喜了:“唉!没想到我一个乡下老婆子,也有身份金贵的一天……”念叨了一会后,她又突然问道:“阿瞒,你说我要是穿着这身衣裳回咱老家,你大舅见了,会不会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呃,怎么突然惦记起老家来了?
齐誉哄笑道:“估计呀,大舅的眼珠子都要摔到地上了。”
“哈哈……”
柳荃只在一旁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同样沉浸在幸福的喜悦里,她一会儿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会又看看身侧憨笑的丈夫,不知不觉间,一股强烈的自豪感笼上心头。
人逢喜事精神爽!
毫无悬念,今天的晚餐一定是大鱼大肉。
确实很丰盛。
高兴之下,周氏还展示了她新学会的经济实惠大硬菜——一根柴烧猪头肉。
肥而不腻,满嘴流油。
好不容易减肥成功的齐大郎,估计又要松一松腰带了。
……
由于临近岁末,公务方面就得紧把手了,各级衙门都是忙着收尾工作,行太仆寺也不例外。
是的,腊月二十三就是衙门封印放假的日子,各种部署都要提前展开,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过年都会不踏实的。
行太仆寺是管马的部门,所以,具体的公务也会围绕着马匹的相关展开。
比如,储存的草料是否充足,马厩的御寒措施是否妥当等等。尤其是那些怀了种的母马,要高度注意有没有小产的征象,并时不时要喂些淮山,做到防患于未然。
这些,都要一一记录在案。
而齐誉作为是寺内唯一的执笔主簿,自然被呼来唤去地忙活了好几天,也算是努力工作了一回。
若论最忙的,要当属赵明玉赵大人了。
什么事呢?
这几天,他全心扑在一项重大的学术研究上,即,战马的育种试验。
他早起晚睡,整日里指挥着衙役们多多安排两马肉搏,他还对属下说:你们莫要发笑,这匹大黑马是在为国家的军事建设大业殚精竭力,我们应该尊敬它才是。
此外,他还重点感谢了一番齐誉。
因为,这桩美事是齐誉一手促成的。
事情是这样的。
那日,齐誉在对皇帝提出了索马的要求后,今上还真就派人寻来了一匹产自于域外胡马,关键,它还是一匹公马。
得到之后,齐誉几乎不假思索,直接借花献佛,转手就豪爽地赠给了赵明玉。
赵大人欣然接受。
要知道,这可是老赵心心念念惦记的马种,如今到手,焉能不喜呢?
如获至宝后的老赵,也不管放假不放假了,他亲自挑选出了十几匹健壮的母马来进行育种试验,每天都泡在马厩里指导工作,乐此不疲。
令齐誉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这匹马,却引发了一场意想不到的小风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36章 黑马风波
黑马风波的起因其实并不复杂。
是因为一个人——翰林院学士吴晚荣。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此马本是吴晚荣送给上司掌院学士宇文宏元的年节礼,结果呢,却被皇帝给半路给截了胡,一道口谕就直接索要了过去。
按照常理上来说,无论是什么东西,能被皇帝看上,就完全是臣子的荣幸,甚至,还可以列为一桩政治资本来谈。
可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呢?
因为,这马根本就不是皇帝想要的。
它前脚才被牵走,后脚就被今上一转手转赐给齐誉了。
那么,问题来了。
一般情况下来说,但凡是皇帝赏赐臣子地礼物,大多都是出自于圣天子的内库,基本上不会碰到讹臣子之物而转赐他臣。
但是,今上确实这么办了。
不爽?
那是肯定的!
你找他讲理去?
绝对不敢!
所以,吴晚荣也只能不想吃也得必须咽下这个哑巴亏了。
不过,在他看来,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经过他的仔细分析后认为,一定是齐誉暗中看上了这匹黑马,于是,他就进宫献媚于皇帝,然后借用天子之手索得。
要不然,这实在是解释不通呀!
吴晚荣也因受这窝囊气大病了一场,最后,他辞凿凿地公开表示说,此生誓不与其宵小之辈为伍!
这时,有人劝他了,为了一匹马,至于这么大动肝火吗?
吴晚荣道:这哪里仅仅是一匹马的事?却不知,我与齐誉之间的纠缠甚多!
甚多?
那,都是些什么事呢?
在不断追问之下,吴晚荣的一个朋友道出了其中原委。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还别说,在吴晚荣和齐誉之间,还真得有一些匪夷所思的联系性。
这就要从很久之前开始说起了。
那时先帝尚在,因圣上当时酷爱彩绘画,所以,在京城内意外兴起了一股以收藏彩绘为雅的小浪潮。
吴晚荣擅于捕捉机会,就让其父吴德利在蓝山县的采拍会上拍下了其中的两幅画,而后他又以此画献上,从而得到了交际上的不少实惠。
尝到甜头的他,而后又开始怂恿父亲设法购画,而在这时,其父吴德利巧逢齐誉在永川府置业,于是二人就一拍即合,谈成了那笔以画换豪宅的特殊交易。
得画之后的吴德利选择立即进京,去投靠自己的儿子吴晚荣,却不料,在途径山东的地界时发生了意外,是的,吴员外很不幸地被拜帝教的歹人谋财害命了,落得个很悲剧的下场。
对此,就有算命的先生给吴晚荣说,是那个齐誉给他的家带来了霉运,从此之后,心里开始恶之。
事情到了这里还不算完。
不久后,新帝登基,紧接着就开始了声讨拜帝教的小浪潮,而善于捕捉机会的吴晚荣立即顺应圣意,写出了那篇悲恸感人的精彩檄文,文中,将那份杀父之仇的恨意抒发地淋漓尽致,确实很感人。
很幸运,此文得到了天子的赏识,吴晚荣也趁机出尽了风头。
谁知,这热乎劲刚刚攀升,突然又来了齐誉的那篇《讨拜帝教匪檄》,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过了他。
这一回,吴晚荣确实因恨生怒了:怎么又是这个齐誉?
自己和此人简直就是八字不合!
后来,齐誉今科高中了鼎甲的探花,吴晚荣选择了避其锋芒,低调做人。
再后来,齐誉失宠,兵部尚书张程东也对其公开发出了苛责之声。这时,吴晚容选择果断出手,趁机来了一把落井下石了。不错,那些流言,很多都是出于他的渲染。
似乎,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一回,报应不爽接踵而至。
就在吴晚荣躲在被窝里自鸣得意时,突然,自己特地准备的宝马被他给阴走了!
若说他是什么感觉。
大约,吃一盘爆炒绿头大苍蝇也就是这样。
是啊,真是憋屈啊,而且敢怒不敢言!
这事可是牵扯到了皇上,谁敢去乱嚼舌根呢?
在得悉这些之后,齐誉也不禁黯然一叹。
这些事情都是偶然的巧合,绝非是自己的本意。
也罢,既然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那就前去解释一番,也好化解之。
以和为贵嘛!
于是,齐誉就提了一些礼品去登门拜访了。
不料,却吃了个闭门羹。
吴晚荣透过门缝传出了话:不见!
这……
算了,反正自己是问心无愧的,何必要低三下四的朝他认错呢?
大可不必!
于是,就将礼物后丢在了他家门口,而后就直接返回家去了。
什么?
相公被他拒之门外了?
这一听,柳荃立即就恼了:“这什么人呀,怎么给脸不要脸呀?呵,他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吴晚荣是,好,我记住你了,哼!”
周氏却苦口婆心地劝道:“莫要这样说了,人家的品阶比咱家阿瞒的要大,受点气就受点气,又不掉一块肉,犯不着开罪人家。”
齐誉也有着自己的判断:“无妨!这人的心胸太窄,仕途上成不了什么大事,别的不说,就单凭他这斤斤计较的性子,即使他身在翰林院,也入不了内阁。”
“……”
由于这事不大,关注的人不多,这个小风波很快就被掀过去了。
日子还是照常地过。
……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终于,到了小年的这一天,即腊月二十三。
就各级官府衙门来说,这一天属于是放假日,也就是只干半天的活,待中午一过,就算是步入大长假了。
这天会不会很忙呢?
不,一点都不忙,基本上就是喝喝茶,吹吹牛,半天时间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混过去了。
既然如此,何不早退?
不可!
要知道,今天可是有福利发放的,早退的话,那就没有了。
嗯,还不错,居然是一串老腊肉,此外,还有一陶罐的麻油。
呵呵,这可比发大米谷子要实惠多了。
齐誉对此很知足。
要知道,自己可是没实权的官员,年底时能不空手就已经很不错了。
是啊,咱不挑肥拣瘦。
聊胜于无!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问了,那有实权官员的福利会是怎样的呢?
嗯,他们的福利可不是这样算得了。
说得难听点,就公家发放的那点利是,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呢!
他们靠得是灰色收入。
比如,下级的孝敬,某商人的分红,此外还有地方官的‘炭敬’,这其中的每一笔,都是非常不菲的尤其是炭敬。
或许又有人问了,地方官给京官送礼?
这什么逻辑呀?
且听细说,地方官的小日子虽然过得很逍遥,但必须要向京官们低头献媚,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只有朝中有人帮你说话,你才有机会获得升迁。
你想,那些个山高皇帝远的鸟不下蛋之地,不掏钱谁记得你呀?
扯远了。
对于齐誉而言,自己年终的破费并不算大,因为,上司少呀!
随便搞两袋子大米糊弄一下也就行了,要知道,行太仆寺不比其他的部门,历来油水少得可怜,你若是表示的多了,说不准还会被人怀疑呢!
总之,没破什么财,
中午才过,齐誉就提着自己寒碜的‘年终奖’很开心地回家去了。
今天是小年,是要扫屋、祭祖、和祭灶神的。
也不知,老娘都准备了什么样的祭果和祭品。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才进了门,齐誉就不禁一叹。
呵!
这一回的祭品,老娘还真是大手笔!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37章 表明心思
供菜很丰盛,不难看出,周氏对此也是下了血本的。
且看:
祖宗的供桌上摆得是烤乳猪、白条公鸡、过油鲤鱼、等,这全部都是大硬菜。
再看灶王爷的那边,也是大肥鸡、大肘子、津味大丸子、等丰盛菜,同样也不含糊。
和往年相比,今年可是大换样啊!
是的,在得封了敕命夫人后的周氏有些压不住心里的小膨胀了,她总觉得,供菜太寒碜了会被邻居家笑话,所以,这笔钱绝不能省。
这什么逻辑?
邻居们又没爬咱家的墙头,他们咋知道咱上供的啥菜?
不过,柳荃对此还是表示支持的,她说,今年是举家来京后的第一个新年,必须要讲究一些。
况且,自家已是官家身份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刻意拮据了,最起码也要随大流才是。
于是,就这么办了。
目前供菜全都准备就绪,就等他这个一家之主来烧头炷香了。
……
齐誉按照礼仪,一一拜过,然后又焚了纸钱,就算是礼成了。
一转眼间,却见娘子在那里搞着一些小动作。
细看。
却见她在祖宗那里偷偷烧了几炷香,并添了几道供菜,然后还拜了拜,看起来很虔诚的样子。
咦?
真是怪事了。
记忆里,每逢小年时,娘子都只给灶王爷偷偷加菜,怎么今年变成是祖宗了?
再瞧她一脸愁容,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这是怎么回事呢?
莫非她和娘吵架了?
除了这个情由,也想不出其他。
要知道,自家的婆媳关系一直都是很和睦的,从没发生过龃龉,难道今天闹出了不愉快?
齐誉皱了皱眉头,忙暗地里把女儿叫了过来。
“闺女,你娘亲和你奶奶有没有吵架?”
“没有呀!今天包饺子的时候她们俩还有说有笑的呢!”
“噢……那左右的邻居有没有和咱家发生什么争执?”
“也没有,邻居和咱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的。”
哦,那又是为何呢?
奇怪了……
小彤想了想,突然说道:“今天一大早时,咱家里来了个白胡子的老头,我听奶奶说那人是个太医,他是过来给娘亲把脉诊病的……嗯,是了,就是打那个老头离去之后,娘亲才变成这样的。”
“你说,有太医来咱家了?”
“嗯!”
噢……明白了。
娘子现在有着命妇的身份,在太医院的太医不太忙的时候,是会抽时间过来帮把平安脉的。
太医和御医不同,他们只给大臣们以及其家属诊病医治。
这……
有太医来,难道说,娘子她生病了?
才想到此,齐誉就感觉心里泛起一阵担忧,奔前几步,拉住柳荃的手就往屋里头去。
少倾,寝室内。
夫妇二人对坐在床边上,互相地凝望着。
也非常的安静。
齐誉拉过她的纤手,一边抚摸着一边说道:“娘子,我听说你太医给你请了脉,不知,最后的诊断如何?”
柳荃轻轻一叹,轻声道:“太医说,我的身体还好,没什么大病。”
嗯?不对劲!
既然是没病,不应该高高兴兴地才是吗?
怎么会蹙眉叹息呢?
还有,就娘子这副躲闪的眼神,在以前可是重来没有过的。
绝对有什么猫腻!
这事必须得问出来,否则心里头不踏实。
“娘子,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高兴吗?”
“你想多了,我并没有不高兴。”
齐誉轻轻搂住了她,柔声道:“娘子,你知道吗,我之所以能够科举登鼎,寒门入仕,这全都是这个家给我的带来的动力,否则,我根本就坚持不下来。在我心里,家,就是我的一切;而你,就是这个家的中心。”
“嗯……”
齐誉继续道:“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你喜我亦喜,你忧我不安。我希望咱们俩能够坦诚相待,荣辱共担,也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相濡以沫,恩爱一生。”
“相公,我……”
似乎,柳荃有些被说动了,她秀眉微蹙,幽幽一叹,两行热泪沿着脸颊潸然而落,最后摔碎在了她的素手之上,闪起了一抹凄美的黯然晶光。
“相公,太医说……我的身体受了损伤……以后再也不可能……怀孕了。”
啊!
没想到呀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事!
苦瞒了这么久,最终还是没能瞒住,不过,这种事也不可能瞒得住她一辈子,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柳荃见丈夫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便幽怨道:“相公,你肯定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故意不告诉我罢了。”
齐誉挠挠头,忙陪不是道:“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开口。”
“唉……想咱齐家此上三代,一直都是一脉单传,没想到到了齐霄这里,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相公,我想再要个儿子……”说罢,柳荃便扑在丈夫的怀里,幽咽地哭起来。
唉,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呢?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呀!
齐誉安慰她道:“俗话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既然磨不开,那咱就坦然面对。我曾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上苍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也会同时为你打开另一扇窗,只是,我目前还看不到这扇窗朝向哪里,但是我肯定,我们齐家绝不会甘于平庸,一定会成为是名门大族的。”
柳荃闻言若有所思,慢慢停止了哭泣。
静了片刻。
突然,柳荃脸色一凝,正色地说道:“相公,你纳个妾!”
啥??
我纳妾?
齐誉闻言猛然地打了个激灵,惊得差点从床边上摔了下去。
定了神后,他便决然说道:“我绝不!”
随后,又是一阵安静。
夫妻俩也都各有所思起来。
就纳妾这事来说,按照律法上来说,目前是行不通的。
因为,律法有规定,凡男人四十岁无子者,方可纳妾。且,收纳小妾也是需要户籍备案的,不只是通房这么简单。
但是,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可以灵活变通之。
简单来说,你不备案也就是了,只是给不到那女子实际上的名分而已,并无其他限制。
就京城来说,这种现象很常见。
正常情况下来说,但凡那些有条件但又缺乏男丁的人家,大多都会考虑收上个一两房小妾以助香火,而且,这还都需要正妻亲自做出安排。
柳荃虽然感觉别扭,但也得表个态。
齐誉动容说道:“娘子,我向你保证,我这一辈子只爱恋你一个女人,除你之外,我心里根本容不下别人。要知道,你是因为替我挡那一刀才造成的外伤,若我以此为由另觅新欢,试问我良知何在?”
顿了顿,他又道:“古人云: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我齐誉也是读书明理之人,怎么可能去做那种薄情寡义的事?在这一生中,我要和你生同衾、死同穴,白发相守永不离。”
蓦地!
柳荃感觉一阵温暖笼上心头,眼泪也不听话地流了出来。
齐誉见她的眼神逐渐清明,才重新挂起笑脸:“今天是过节,莫不要哭哭啼啼的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多说了。”
“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38章 京官面圣
在之后的几天,家人们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些准备。
京城的风俗和江南是很不一样的。
但是,齐誉还是保留了老家的传统,该卤肉的卤肉,该过油的过油,样样习俗都不落下。
嗯,这才是家的感觉。
按照齐誉的话来说,即使是身在富饶的京城里,也可以照样过自己喜欢的那种田园日子。
这又有何不可呢?
生活不就是图个舒心吗?
没必要跟风赶形式,有幸福感和亲切感的年,才叫做有年味。
在这段时间里,齐誉也不断地给妻子吹着了枕边风,时不时的给她讲上几个有循序善诱效果的典故,开导着她。
对此,齐誉还是很上心的。
回想从前,在原主发疯并性情大变的时候,妻子都是不离不弃的照顾着;如今她被心结所困,自己又岂能不关怀备至?
不过效果还是有的。
慢慢地,柳荃开始有些放下了,最起码从表面上来看,貌似走了出来。
看到她变好,齐誉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
这个假期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有着二十多天的时间。
休息是足够的了,但若要回老家去走亲戚的话,那就差得太多了。
所以,还在没有放假之前,齐誉就写好了书信并寄去了永川府,问候并拜年。
在这些书信中,有大舅家的、二舅家的、岳父家的、还有姐姐家的。
此外,齐誉还给庾海以及桃花村鹿鸣书肆的游掌柜寄去了信,以表思念之情。
除了故乡的这些老亲之外,新结识的同僚也要走动一番。
这是历来的传统,也是一种礼节,不可少的。
至于所需的礼物,根本就不用齐大郎操心,柳荃全都准备的妥妥帖帖,他拿来即用。
而早晚的闲暇时间,齐誉就利用起来写,继续发扬自己的笔耕不辍精神。
主要是怕,皇帝派人来问。
这一天,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齐誉家的大门口已经贴好了春联,同时也挂起了大红灯笼。
是的,今天就是除夕了。
柳荃把她赶制的新衣服全都一股脑拿了出来,人人都有,谁都不落。
眼下的这些衣衫,选得可都是上好的布料。
为了避免相公再次和别人家下人撞衫,柳荃还特地跑了几趟绸缎铺子,再三调查并询问后,才很放心地卖了下来。
和之前同,齐誉也来了一次独自购物,来给家人们添点小惊喜。
送给女儿的是几本闲书,就当作是她的课外读物了;送给给儿子的是一把木头大剑,以满足他仗剑走天涯的白日大梦;老娘现在上了岁数,要送就要送些实惠的东西,比如说眼下这件貂皮氅,就很有保暖效果。
那,给柳荃送得又是什么呢?
一对纯金的手镯。
看上去很晃眼。
柳荃并没有发笑,反而是看着手里的首饰感慨起来。
记得最初时,相公送给自己的乃是一对铜镯,当时,自己还朝着村里的小媳妇们炫耀。
后来,家境变得好一些了,他又送给自己一对银镯,白花花的,可好看了。
如今,他科举及第当上了京官,每月都有皇粮吃,有俸禄拿,一出手也变成是金镯子了。
似乎,在自己的双手之间,就可以看到整个家的明显改变,这能不让人感慨吗?
是啊,不知不觉间,这个家已经大变样了。
……
夜色渐深,万家守岁。
待守岁过后,就是大年初一了。
今年和往年不同,大年初一是没有时间出去拜年的。
为什么呢?
因为,齐誉要去参加一年一度的正旦大朝会!
这个制度由来已久,并非是大奉朝创建,虽说历朝历代各有不同,但这个象征性的开年礼却一直没有废除。
那么,这个礼节又有着什么样的含义呢?
有二。
第一个是含义就是,大家彼此欢聚一堂,乐呵乐呵,过年了嘛,作为皇帝,他也要总结一下过去,畅想一下未来,也顺便给大家打打鸡血,来年给朕好好地干!当然,他还要请大家吃上一顿的国宴,然后喝点小酒,展示一下皇恩浩荡。
第二层含义就不好明说了,啥呢,其中的暗意就是让所有的京官都能听一次朝,借此激发一下在首善之地为官的自豪感。
那或许有人要问了,京官们不是都可以上早朝的吗?
并不是!
按照现下的规定,在京官中,只有四品、含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去上早朝的。而五品,含五品以下的官员是没有资格的,比如齐誉。
但是,在正旦大朝会却不同,无论你是什么部门的京官,只要你有品阶,那就有资格进宫朝拜,而且,谁都不得告假。
也就是说,只要你为京官,这一年一度的朝会是避不开的。
所以,在年夜饭过后,柳荃就跟紧地哄着孩子们睡觉。
而后,她又开始给相公准备一些早点。
都吃过年饭了,还要吃吗?
是要吃的,据说正旦大朝会的耗时比较长,要熬到日上三竿才有饭吃,不垫垫肚子哪能撑得住呢?
此外,还要注意少喝水。
在进入寅时之后,齐誉就开始忙活了,先洗漱一番,然后再换上官服,诸事全都妥帖之后,便打着灯笼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还别说,在这条乌漆嘛黑的大街上,还走着不少和自己一样朝圣的小京官。
看哪,这些个灯烛之火全都荧荧闪烁着,并朝着一个点汇聚而去。
那个点,自然就是皇宫了。
按照规定,宫门在卯时前一刻正式打开。
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以乘轿直接进入,四品的官员则是步行而入,至于四品以下的这些个赶过来听朝的小官员们,就要排好队形鱼贯而入了。
由于官员的人数实在太多,大殿之内根本就不够站,所以也只能往殿外排列,像齐誉这种地位较低的七品官,只能被挤到某犄角旮旯里去了。
在站好队之后,便是安心得等待了。
隆冬的寒风凛冽刮过,直冻得这些殿外的官员们全都龟缩起了身子,嘴里则是上牙打着下牙,咯咯作响。
放眼辽望。
只见气势恢宏的太和殿内烛光熠熠,照得四下宛如白昼,无上威仪尽显。
突然,一阵庄严悦耳的礼乐声响了起来。
却见,皇帝身穿着黄中带红的盛装龙袍,并踩着节奏的乐点,气定神闲地走向了御阶上的龙椅处。
而后,群臣三呼万岁!
礼毕!
大朝会正式开始。
在礼部官员的主持下,各种礼节依次展来。
比如:礼仪司开始陈列诸国的文书、诸巡抚的贺表,然后就是藩属国的贡物,各地藩王的进贡等等。
而后,勋贵、重臣也都一一奉上了贺表。
这些流程冗长而又繁琐,除了磨叽,还是磨叽。
齐誉离得比较远,即使踮着脚尖也只能看到一个小亮点,就目前的现状来说,他完全就是一个群演的小角色。
说实话,这么干耗着,还不如找个地方去打个盹呢。
那也只能想想而已,没有人敢真这么干的。
为啥呢?
你没看见纠仪御史他不停地来回巡逻吗?
真要被他给逮住了,就一个御前失仪的屎盆子直接扣你头上,你吃不了也得兜着走。
……
突然,四下万簌俱寂。
因为,皇帝要发言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39章 三不之策
且听,那太和殿内传出了一道悠扬的声音。
是的,皇帝开了金口了。
那声音的音量虽然算不上大,但在那大殿的扩声之下却也能传得很远。
在这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中,每个官员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其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自朕登基以来,大兴文教,善待民生……”
果然,皇帝先从总结过去开始说起,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
毫不意外!
不过,这一次,大臣们却是猜错了。
皇帝说着说着,语气居然逐渐激昂起来,而且,话题也由贺喜之词扯向了政务方面。
就他那口吻,已经不再像是新年贺词了,更像是讨伐用的慷慨檄文。
什么情况?
你说这大过年的,搞这么厉色干嘛?
怪吓人的!
群臣们无不深感诧异,甚至还有些惊惧,最后索性全都闭上眼睛,在暗里揣度着天子的用意。
皇上这是在表达什么呢?
猜猜看?
莫非,他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给天下之人来表个态?
或者,他是故想公开的展露一下自己的政治抱负?
继续听……
“朕虽不比秦皇汉武,却也不畏北方之虎狼,不惧江南之倭寇,更不怕那些邪教之徒!……呵呵,有汝等这样的肱骨能臣辅佐于朕,朕又有何惧哉?借今日之机,朕向天下人承诺,朕对外有三不之策,即: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
这袭字字铿锵的绕梁之音就如同涟漪一样,一层一层地荡漾出去,声声入耳。
静!
非常的静,也无人说话!
这‘三不’,就很值得剖析一番了!
但是,各自的理解却有不同。
大多数的臣子认为,在这三不当中,要以不割地为最,是的,疆土历来都是国之根本,多一分为功,少一寸为过,这是古来之大义。
不过,还有一少部人认为,这三不当中,要以不纳贡最为实际,面子是小,利益为大,自己国家的银子怎么可以外流出去呢?
几乎,没有一个人去关心不和亲这一个说法的,是啊,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丢出去也就丢出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但是,齐誉却不这么认为。
纵观我华夏历史,疆域版图一直都是不断变化的,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完整性的概念,在朝廷看来,除了中原之外,其他地方的割地也都只是筹码而已。这种感觉,就好比是藩邦称臣带来的版图扩大一样,并没有实际上的占有感。
至于纳贡一说,也只是外交上的一种权衡策略罢了,通俗一点来说,就是明智的舍财免灾的做法。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收了人家的贡,说不定哪天就要还回去了。即,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除了折些颜面之外,对老百姓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但是,唯独这条不和亲之策最显霸气!
和亲是什么意思?
露骨一点来说,就是一种屈辱!
为了能够苟且地活着,却把自家的女人献出去让人蹂躏,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思维方式吗?
齐誉是后世人,骨子里就有一种人人平等的价值观念,女人怎么了,她们就是这个国家的半边天!
疆土失去了,咱可以再夺回来;钱被人家讹去了,咱可以再抢回来;唯独这人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所以,这一条才是绝绝对对的以人为本的豪言壮语!
想到此,齐誉不由得心潮澎湃起来,他激动之下不禁双手一拍,高声喊道:“吾皇圣明啊!”
不料,结果却是突兀了。
在这偌大的人群之中,居然只有他一个附和的声音。
尴尬吗?
齐誉感觉是挺尴尬的。
但是,皇帝却是很淡然,他不仅没有不悦,还朝着那个熟悉的声音的方向望了一眼。
群臣并不是不懂得附炎,而是他们现在还都是一脑子发懵。
是啊,皇帝故意踩在这个时间点上,然后又突然公开地喊出来这么一嗓子,是何居心?
他这是在表达自己的雄心壮志和政治立场吗?
还是说,他不满那些以和为贵的老家伙们,借此机会敲他们一敲?
再或者说,他想借着悠悠众口,向某些势力秀秀肌肉?
这,无人知道。
因圣意难测!
就在大家还都沉浸在揣度的时候,礼乐之声突然响了起来。
群臣这才恍然:训话结束了!
而后,节日的气氛再次变得浓郁起来。
皇帝也恢复了谈笑风生状,和大臣们问长问短,比之刚才,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
红日缓缓升起,晨曦挥洒着大地。
冻了大半夜的官员们终于可以享受点热乎气了。
而且,还可以活动活动酸痛的筋骨了。
因为,接下来就是蹈舞礼了。
这一回,心情愉悦的皇帝亲自领舞,群臣也一同附和着,看他们,有的晃晃悠悠,有的颤颤巍巍,姿态各不尽同。
殿外的广场上的官员也没闲着,预备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蹈舞礼毕!
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
趁着这个屁大点的时间,光禄寺的官僚们急忙行动起来,他们全都手脚利索地搬来了座椅,然后摆上碗筷,为即将到来的户外大国宴提前做好准备。
不过,群臣们却是无心关注这些,他们几乎全都捂着自己的小腹,集中地朝着某处跑去。
然后,哗啦啦~~
等解决完了三急问题之后,他们才一脸舒爽地返了回来,人模狗样地宽坐那里。
然后就是开席,上菜!
这场盛大的国宴由光禄寺全权承办,其他官员只负责吃喝就行了。
齐誉品了品,风味上大体和上次的琼林宴相差不大,好看而不中吃。
不仅不好吃,而且还不敢多吃。
为啥呢?
你想哪,这大冷的天,没有一道暖胃的热乎菜,吃得的多了,怕是身体享受不了啊!
这不,还没等到散席,就有几个年龄大的顶不住了,他们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捂着肚子就往茅厕处跑。
午时至,散席。
齐誉没有任何逗留,直接赶回了家,这一宿都没怎么睡,必须要回家补个回笼觉才行。
要说这场盛大的大朝会有什么心得?
那自然就是皇帝口中所说的‘三不’了!
权且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齐誉却是高度认可。
是的,就目前来看,皇帝确有明君之相。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40章 半年时光
光阴何太疾,如白驹过隙。
悠闲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新开年的夏末了。
在这半年之中,齐誉的周围发生了许多的小故事。
先说家里的事。
总体上来说,小日子过得还是平顺、也很和谐。
周氏的身体一直很好,老寒腿的毛病也没再犯,她每日里除了在院子里浇灌她种的葫芦秧子之外,就是带着小孙子四处去遛弯了。
小齐霄也是茁壮地成长着,他已经学会爬树上去捅马蜂窝了,调皮的很。后来,齐誉只得给他买了一个会说话的八哥鸟,这才把他从树上给薅下来。
小彤依旧是每天读着私塾,学问日益地也有所渐长,唯一令人烦心的是,她老是欺负同窗同学,那几个挨了揍的男同窗的家长们不顾先生的劝阻,直接找到了家里来,惹得柳荃又来了几次相夫教女。
无大事。
要说这家里头有什么明显的变化,那就要属女主人柳荃了。
首先,随着她在京城内的不断熟悉与走动,已经慢慢适应了自己的官夫人身份,比如,什么场合穿什么样的衣裳,什么性质的交际随什么样的礼,这些,都是需要学习的。
在命妇的圈子里,她们尽皆认为,齐家夫人柳氏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很敞亮的人。
不过,她们同时也认为,柳荃是个苦命的人。
这苦从何来?
因为,她由于早年时早产所伤,以后定然是无所出了,也就是说,齐家的香火不可能再旺,家里也只有齐霄一个独苗了。
这则消息是从太医院里传出来的,绝对是不会有错的。
于是,就有些好心人找上门来了,说是要着帮柳荃排忧解难。
都是些什么人呢?
媒婆!
结果却是,恼羞成怒的齐大郎恶狠狠地数落了一顿,最后,众媒婆不得不在他包公脸地怒视下悻悻而去了。
周氏避开媳妇,对齐誉做起了思想工作,可儿子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她如何开导,就是拒不纳妾!
惋惜归惋惜,周氏最后还是遵从了儿子的意见,此事没有再提。
此外,还有一些好事发生。
比如说,齐誉的《剑去》完本了,所得的稿费也相当不菲,不仅还清了房宅的欠款,还另有结余。
就此,齐誉也算是彻底的摆脱了房奴之身。
而后,他还趁热打铁开写了另一部,名叫《风中悍刀行》,目前还在发行之中。不过,这一本的销量比之以前就显得有些逊色了。
这并不是说他写得不好,而是竞争对手变多了。
《剑去》的成功就如同是一场普降的甘霖,孕育出了新的文学表现形式,而仙侠风的作者们也如雨后春笋一样,一夜之间就冒出来了许多。
对此,齐誉丝毫没有感觉意外,想当初自己在画彩绘画时,不就是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嘛?
相比家里的微风吹涟漪,官场上就显得是波涛滚滚来了,不过,这些却和齐誉无关。
先从大了说。
自开年时开始,皇帝给人的感觉就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帝王了,而且还是很有个性的那种。
他处事变得果断了,也开始学着在朝堂上和大臣们互掐了,底气足了。
是的,他现在已经站稳了脚跟,羽翼颇丰,再也不似刚登基时那样的一味谦让了。
皇帝变了,变成熟了!
大臣们显得有些不适应。
就比如在正旦大朝会上他的那一席慷慨陈词,刚开始时,大臣们还都没绕过弯来,现在却是想明白了。
他自与秦皇汉武相比,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的吗?
皇帝是一个有着极高政治追求的人。
可怜这些大臣们,在解读了半年之后,才回过味来,同时,他们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谁阻碍了皇帝的前进的步伐,就会被清理掉。
这才是皇帝真正的用意。
此外,今上还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呵呵,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皇帝有些很滑稽的嗜好。
比如说,他很喜欢将自己作的字画赏赐给大臣们,还常以此为乐。
还别说,他画得还真不赖,尤工于画山水、人物、花鸟、草虫等,据说,他最为擅长的要属画猴子,不过没人亲眼见过,所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皇帝除了雅尚翰墨之外,还很喜欢玩,这里的玩可就有些意思了:斗鸡、斗鹌鹑、尤喜斗蟋蟀。
也正因为此,他被京城的百姓们亲切地称为是‘促织天子’。
斗蛐蛐?画画?
这让齐誉想起了他还在为太子时表现出的个人嗜好,为此,自己还给他画了那副《蟋蟀图》,如今来看,那时的他,也并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真心喜欢这些。
言归正传。
齐誉目前还在行太仆寺内任职,职位上也没有什么变化,和以前同。
不过,在经历过了这半年多的官场浮沉之后,他也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小人脉,比如,之前时就有些渊源的杨恭林,宇文宏元等人,他们也都在观望过后全都主动地找上了门来,趁机建立了友好关系。
对此,齐誉是很乐意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单打独斗只有死路一条,报团取暖才是正解。
有人拉拢齐誉,也有针对他的人。
比如说兵部尚书张程东,以及翰林院侍讲吴晚荣,这两人就不太待见他,平日里也没说他什么好听的话。
唉,这些疙瘩看来真得是解不开了。
对此,赵明玉劝齐誉要看开一点,官场上就不存在绝对的老好人,有人捧你,也会有人骂你。这就好比你写一样,有人喜欢看,也有人不喜欢,两者都是一样的道理。
嗯,想想也是。
在认识的人之中,变化最大的要当属殷俊了。
不出意外,他顺利地‘嫁’给了钟首辅的女儿,地位上也是一跃而上,成为了官场上的新贵。
老首辅出手很阔绰,直接给他置办了一处很体面的宅院,以为嫁妆。
而殷家的那一桩悬在那里的案子,也在钟老的运作之下,以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
殷俊婚礼时,齐誉也携礼去了,席间,他还见到了一个很想见的人,那就是他妹妹殷桃。
是的,就是柳锦程心心念念惦记的那一位。
她确实非常貌美,几乎就是女装版的殷俊,可就是她的脾气不太好,似乎心气还挺高的。
那时,齐誉正式提了提这桩婚事,可结果呢,那殷桃当场拒绝,她笑了笑,还对齐誉答道:她想找个比她哥要强的人。
这什么意思?
是在婉拒吗?
估计是了。
此事作罢!
继续说殷俊,他自打成亲之后,仕途上也开始飞跃了,半年时间不到,他就从原来的都察院正八品照磨晋升到了正六品经历。
此外,据说钟老还挪掉了那位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给自己的女婿腾出位置。
除此以上所说的这些事情,还有一件大事一直未果。
是的,是未果。
那就是前年时的那桩大案,即,大批太医被捕入狱的事,可是,这件案子直到现在还没公布出个结论。
是的,有传言说,这案子和先帝之死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是属于是重案了。
朝廷确实是挺重视的,安排了三司会审,可是,至今未果。
三司,即: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
于是,这就成了一个谜,而且还是一个禁止讨论的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41章 不二人选
酷暑渐消,秋凉显现。
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时下正逢夏秋交替之际,人焉能不困呢?
于是,中午才过,齐誉就收起了卷宗,伏在案上养神小酣。
正当那春光大梦做到了紧要之处,耳畔忽然传来了寺卿大人的干咳声音。
齐誉被惊醒了。
勿慌!
他先装作假意自然苏醒,然后又云淡风轻地擦掉了嘴角处的口水,才道:“大人唤我?”
寺卿拉着一张阴冷的脸,很不悦,嘴里头不由得重重地哼了一声。
呃……
大人这神态,怎么像是丢了八百大钱似的?
莫非是嫌我工作时间睡大觉?
不至于,大家都在睡,总不能独独拿我明正典型?
这一次,他却是想多了。
寺卿大人很明确地告诉他道:“我找你,是因为有公事要谈,和你的懒政无关。”
哦,那还好。
懒政是要罚俸的!
齐誉收起了心虚,陪笑道:“大人若是有事,不妨明说。”
“嗯……”寺卿叹了一声,颇为无奈地说道:“齐誉呀,你知不知道,有人在圣案之前参了你一本?”
啥?
参我?
齐誉一愣,禁不住大笑起来,道:“大人怕是弄错了,我不过一个养马的芝麻小官,一不参政二不议政,有什么好参的?”
“我说的是真的!”寺卿顿首,严肃回道。
真的?
怪事,我招谁惹谁了?
齐誉一脸茫然,问道:“那,参我什么了?”
寺卿叹道:“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据说,是新上任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吴晚荣参的你,他称,你强迫御赐的那匹大黑马日夜交 媾,最终,那马因纵欲过度累死在了马厩里。”
啊?
那马给累死了?
这什么时候的事?
寺卿道:“前天的事。”
齐誉闻言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有点慌神。
老赵也真是的,他还自称是相马的伯乐呢,怎能让御赐之马日夜操劳暴毙而亡呢?
要知道,若是从很计较的角度上来说,把皇帝御赐的东西给弄没了,勉强算得上是一种不敬之罪。
况且,这马还死的很不光彩。
突然,齐誉的脑海倏地一闪,回过神来,道:“寺卿大人,您刚才说,是谁参的我?”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吴晚荣!”
嗯?是他?
记得前两天时,曾有风声传说,此人逢了升迁之喜,没想到居然是从翰林院升到了都察院。
这升迁路线还是很合理的。
翰林院是储才之所,通俗一点来说,可以称之为是高级干部学院,但凡是从那里走出来的人,一般都会有所重用。
不过,不应该包含这个吴晚荣。
要知道,他可是个佞臣啊!
齐誉蓦然发现,自己的判断大有疏误。
之前时,自己一直以为,但凡是道德明君,一定都喜欢治世能臣,厌恶谄媚之辈,但实际上却不尽然。
实际情况证明,皇帝在使用能臣的同时,也会带上那么一两个溜须拍马的人。
这,并不难解释。
这么说,能臣者多死谏,经常和皇帝进行死磕,但谄臣却截然相反,他一定会替主子公然出来站班的。
这样,就不会显得皇帝势单力薄,最起码显得有那么一两个人跟着附和。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
有些时候,很让人捉摸不透。
还有这个吴晚荣,看来,他是真的盯上自己了。
其实,寺卿也感觉挺尴尬的,这马的事不光彩,他作为是行太仆寺的一把手,脸上也不好看,别的不说,约束手下不严之嫌总是有的?
没办法,事情发生了,也只得坦然面对了。
是的,寺卿说了,齐誉对此必须做出自辩。
自辩?
要怎么个自法呢?
寺卿大人悻悻离开之后,齐誉就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皇上也真是的,怎么不去摁住这事呢?
这不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齐誉猜对了。
皇帝这回还真是闲的某疼,就是故意地想看看这个笑话。
是啊,好久都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
于是,他就顺水推舟,默许了吴晚荣开炮。
有时候,看臣子们互掐,比欣赏斗鹌鹑还要有意思。
看人斗,其乐无穷!
齐誉苦着脸研好了墨,悬着笔思考了起来。
这折子要怎么写才好呢?
嗯,这事必须得艺术化处理,否则就会引起大笑话。
不怕!
这半年多来也不是白写的,刻画一下这马的伟岸形象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于是,齐誉写道:
微臣自在行太仆寺承大任以来,一直将我朝的马政大业列为是头等政务……众所周知,我朝的战马体格矮小,屡屡累及战事,一想到此,微臣就夙夜忧叹,纳眠不思……如何改良我朝战马之弊,也是迫在眉睫之大事也!……为播育良种,御马不辞辛苦,殚精竭力,最后因精血耗尽而慷慨殉国,御马此举令人钦佩。故,臣恳请陛下,准许我行太仆寺以兵士之礼厚葬之!
咳咳,这哪里是在自辩,分明就是在邀功嘛。
“一派胡言!”
“胡说八道!”
更令吴晚荣厌恶的是,齐誉居然还把那禽兽之事提高到了国家战略的高度,这何其荒唐?
皇帝阅后却是不语,也不做出批语,同时,心里暗想:齐爱卿这是在趁机上表忠心吗?或者说,是让朕别忘了他吗?
吴晚荣见君上没有平息的意思,那就更来劲了,又开始了怒批齐誉:改良战马岂靠禽兽之举?
齐誉马上又做出了自辩:不靠禽兽之举,难不成靠你之举?
这……有辱斯文!
不成体统了!
于是,皇帝便以眼不见为净般地甩出了一句话,道:好了,先就这样。
这什么意思?
到止为止了?
就在皇帝暗叹齐誉有些担不得大用,只会逞些口舌之利时,一个好消息突然传来了。
常年身在辽东视察民情的山东巡抚送来了上表,道:呜呼!社稷幸甚!悉,齐鲁大地邪教之徒幸蒙天子点化,及时迷途知返,改邪归正,弃原奉离经叛道之恶教,归左正一之正统……如今,齐鲁之地污秽尽去,光明复得,吾圣天子可以垂拱而治矣……
皇帝暗自啐了一口:这个山东巡抚最不是个东西,平日里不见他为朕分忧,请功的时候倒是跑地挺快的。
骂完之后,皇帝又转而笑了。
呵呵,没想到呀没想到,这个哈里还有一套,居然真被他给办成了!
嗯!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计策用的很得当啊。
妙哉!
至于献此计的齐誉,皇帝也不得不重新地审视他一番了。
事实胜于雄辩,此子确实是个人才。
既是人才,就适合去办大事,去办难事,要不然就是人才浪费了。
刚好,手里正有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他试试?
还别说,这小子还真是不二人选!
皇帝嘴角一扬,心里头暗自盘算起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42章 深夜会客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半轮金黄的圆月,而月的旁边也没有太多云彩,很敞亮。
晚风袭来,吹动着齐家小院里的葫芦架子上的郁葱绿叶,听起来沙沙作响,满满的田园气息。
这些葫芦是周氏栽种的,同时,这也是出自于齐誉的意思,在京城里去过这种农家生活,也不失为是一种享受。
齐誉把了盏茶,独自坐在葫芦架下的草蓬下,望天空的皓月出神。
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古井无波,但心里头却是波澜兴起了。
哈里果然不负期望,真把拜帝教给折腾垮了。
虽说目前还不能完全铲除掉这颗毒瘤,但也算对其造成了实质的一击,心里头压抑多年的仇恨,总算是报复了其中之万一了。
焉能不喜?
不过,这也给齐誉提了个醒,信仰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在有些时候,丝毫不亚于是千万雄兵,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好这种外来文化的话,极有可能会对本土文化造成冲击。
眼下考虑这些还早,况且,自己也早已想好了了对策。
所以,不怕!
再说自己这计谋。
但凡是计,看得都是结果的,也就是看这法子到底灵不灵。
灵则就有功,不灵也无甚大过错。
而有功就要去赏,皇帝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只不过,这一次他是秘密赏赐。
是的,皇帝更愿意向天下人展示出自己光明磊落的一面,而那些见不得光的另一面,则要尽量掩盖起来,所以,他才决定秘密赏赐。
那,皇帝到底赏了啥呢?
是一幅字!
这次还好,他并没有赏赐自己的墨宝,而是赐给了一幅古代某米姓大家的真迹。
古董!
这很有文化价值,也确实是件好东西,值些银子。
不过对此,齐誉还是挺纳闷的。
莫非,皇帝的小内库里的银子有些紧张了?
要不然,这一年多来他怎么老是喜欢赐字画而不赏金银呢?
还是钱最实惠呀!
正出神,忽听大门被扣响了。
哦?
这是有人趁夜来访?
听这敲门声不仅声轻,而且还徐徐不疾,来者应该是个很沉稳的人。
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个手提灯笼的老人。
感觉,好面熟!
再细看,却发现居然是洛渊洛老祭酒!
哎呀,真是稀客呀!
齐誉定住了神,急忙施礼恭道:“晚生不知是洛老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
洛渊随之一怔,他不称下官而是自称晚生,这明显是在暗表往日的旧情,想到此,心里也有些愧疚,忙道:“少丞不必多礼,深夜叨扰,是老夫失礼了。”
“洛老言重了。”
一般来说,莫不是因急事要事,一般都不会选择夜深访客,以此来猜,洛老先生定是因事而来。
还有就是,在此之前时,他一直都是称自己为:你,而今天却是呼唤自己的字,意外的同时也甚感高兴。
是的,这种口吻很有和好的迹象。
虽说这位老大人不怎么待见自己,但他,却实质性的指点过自己,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也算是恩人了。
齐誉很热情地让他进家,然后在正厅内用茶。
这一回,洛渊被盛情难却地让在了上首处。
柳荃见有贵客来访,急忙泡好上等茗茶,在端上去之后,就轻轻掩好门退了出去。
两人许久未见,自然是先寒暄一番。
再后,洛祭酒就闲扯了起来,说话也变得毫无目的性。
虽是如此,齐誉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欲语还休般的恳求之意。
嗯,这老先生必定是有事相求,只是碍于颜面,所以才不好意思说出。
也罢,那还是由自己挑明了!
“洛老深夜来访,想必是有要事吩咐,若有,且不妨明说。您老和吾师乃是故友,算得上是晚生的亲近之人,莫不要见外才是。”
“这……”
“洛老有话,但说无妨,无论是任何吩咐,齐誉也都莫敢不从。”
话都说到这份上,洛渊也不再矜持了,直接问道:“老夫听闻皇上赏了你一幅古字画,不知有心售卖否?”
哦,原来是这事呀!
按大道理上来说,但凡是御赐的东西理论上都要珍藏起来,有的甚至还要摆在家里头供起来。但是,这些都只是面子上的说法,而实际上却是,皇帝御赐的东西也是可以转手的。
说得直白一点,赐,也就是送的意思,而送出去的东西就不属于是自己的了。因此,臣子是有权利转手或者是售卖的,只是说起来不那么好听罢了。
至于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就是为什么那匹大黑马在死了之后,皇帝不表态的原因,即使是治罪,也只能勉强定个不敬而已,毫无意义。
按照齐誉的想法,这画一定是要卖掉的,是啊,与其放在家里发霉,还不如换些银子使唤。
于是,便回道:“少丞有心出手,不知何人有意?”
洛渊甚喜,道:“既然如此,那能不能卖老夫一面子,赊给我呢?”而后,他又补充道:“只因近日囊中羞涩,手里实在拿不出现银,所以才……”
这自古以来,文雅之士多爱丹青,洛老的此举倒也符合情理。
至于这赊欠一说……
齐誉拱拱手,正色道:“既然您老垂青此画,少丞又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不过,晚生只送不卖,不讨银两。”
卖,属于是一种交易;而送,就属于是两方人情了。
想到此,洛渊又显得有些迟疑起来。
齐誉忙道:“之前时,晚生幸蒙您老点化才得以及第的,这等恩情,又岂是区区一幅字画所能相比的?所以,您老安心收下就是,否则就是见外了。”
“呵呵,那好!既是如此,老夫就厚着老脸夺人所爱了。”
而后,两人互举茶盏,颇有泯恩仇之意。
随着气氛越发的缓和,话语也逐渐变得广泛了了起来。
为了化解之前的误会,洛渊还特意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不拉拢任何官员的原因。
事情是这样的。
在今上刚登大宝时,曾经大开恩科,而洛渊作为是国子监的大祭酒则奉命负责出题。
可是,由于他出的题目过于生僻,大多数的考子都没有答好,也因此,那一科通过的进士不足二十人。
要知道,皇帝当时正急欲组建自己的文官团队,想以旧换新对抗三朝元老,结果呢?却是无人可用!
也正因为此,所以才寻了个借口再开恩科。
那,问题来了。
什么叫做不体察上意?
洛渊老匹夫就是这种蠢货!
于是,洛祭酒就很识趣的提前告老了。
他为人谨慎,在致仕后从不和任何官员产生交际,很怕引起今上的反感。所以,他才过起了与世无争的日子。
齐誉恍然了,原来洛渊并不是在针对自己,他是不想和任何人走得太近。
由此可见,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恩怨,之前的不待见,仅仅只是政见不合而已。
少顷。
齐誉将字画奉出,突然恳求说道:“少丞想趁机向您求个机缘。”
机缘?
洛渊显得有些警惕,将伸出接画的手又缩了回来,嘴里却道:“你先说说看。”
齐誉起身一礼,道:“小女齐小彤秉性顽劣,学堂的先生根本管制不得,鉴于此,少丞恳请洛老出手调教,育其成才。”
什么?带徒弟?
而且还是个女娃!
这……有些不合适?
齐誉忙道:“您老只需随意点拨一二即可,我并不求她有多么的博学,只求其不走上歪路足矣。”
洛渊见他一脸诚恳,心里一软,居然下意识地点头答应了。
刚想后悔,却见齐誉已经致谢:“多谢洛老成全。”
也罢也罢,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教授就教授。
而后,洛渊便携着字画,心里头别别扭扭地离去了。
呵呵,让一个资深的大祭酒去教授小彤,这就好比让后世的终身博士后导师去指点小学生一样,能不别扭吗?
不过,齐誉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女儿性子实在太野,也有这等大儒才能镇得住她。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43章 机密要事
翌日是个大好晴天,秋高气爽。
齐誉还是一如既往地按时正常上衙。
本以为今天会是无所事事的一天,不料才刚刚坐下,就见三德子心急火燎地奔过来了。
何事呢?
被宣进宫!
喝!奇了怪了!
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自己了?
莫非,又是催更?
三德子摇了摇头:不太像,皇帝最近的时间并不多。
那……或者说,皇上要为那匹暴毙的大黑马而问责?
三德子摆了摆手:陛下是何等样人?怎么可能为一禽兽斤斤计较呢?
说得也是,皇上可比禽兽要强多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又是因何而宣呢?
说到底还是心不安哪!
见齐誉一脸谨慎,三德子只得给他吃了个定心丸:陛下最近很少发怒,应该,问题不大。
噢,那就有些底了。
……
皇宫,钦安殿内。
却见四下的檀香缭绕,馥郁扑鼻,清雅而又安静。
此时的皇帝正眯缝着眼睛,貌似陶醉般的淡淡挂笑,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小睡打盹一样。
才刚迈进那道门槛,三德子就急忙‘嘘’了一声,示意不要弄出声响。
哦,
齐誉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殿,然后就很规矩地站在一旁,等候着皇帝醒来。
盏茶工夫过去了,依旧没有变化。
还是很安静。
其实,皇帝并没有睡着,而是通过眼睑留下的那一条缝,在暗里观察着他。
嗯,这小子呼吸平稳,神色如常,还算是个沉稳的人。
皇帝这是在‘相面’吗?
是的!
任何帝王在使用年轻人时都会很慎重的,因为,他们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万一冲冠一怒就会捅出大篓子来。
那么,这所谓的年轻人有没有界限呢?
有的!
啥呢?
——胡子!
这也是视觉上的笼统标准。
按照传统,男子三十而蓄须,也就是说,胡子就是一道印象上的关于年轻人的分水岭。
一般情况下来说,但凡是委大任者,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长胡子的老夫们,小鲜肉者不能说没有,也极其少见。
是的,老百姓常言,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个简单的道理天下通用,皇帝也是如此。
又过去了片刻,齐誉竟然打起了哈欠来。
嗯?
有些胆量,敢在朕的面前发困!
不错!
少顷,皇帝缓缓睁开了眼睛,佯装醒来状道:“哦……原来是齐爱卿到了呀,别在哪儿站着了,坐。”
“谢陛下!”
而后,齐誉斜着身子很淡然地坐了下来,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皇帝在暗中观察自己。
那种感觉令人很不舒服,就像是被猛兽盯着了一样。
打哈欠自然也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激一下皇帝。
齐誉掩饰着不安,拱拱手道:“不知陛下唤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皇帝呵呵一笑,居然答非所问地说起了一件往事:“朕记得在今年的正旦大朝会上,群臣们全都对朕的三不之策保持沉默,唯独爱卿一人拍手喝彩,由此可见,爱卿乃是朕之知音啊。”
知音?
呵,这顶帽子可就有点过高了!
做谁的知音都可以,唯独不能做皇上的,因为,知道的越多就会死得越快。
实在是承受不起呀!
于是,齐誉急忙恭道:“陛下过誉了,当时,微臣只是被陛下的雄才大略所折服,因压不住内心的激动才感而颂之的。陛下眼光千里,豪气万丈,岂是微臣这等俗子所能理解的?所以呀,知音二字愧不敢当。”
嗯,思维敏捷,应答得当,还不错。
重要的是,没有被朕的赞扬冲昏了头脑。
皇帝对此并没有再往下说,而是提起了他之前时自辩的折子:“……在爱卿的自辩中有称,卿为改良我朝战马费尽心机,曾纳眠不思,由此足可见你拳拳的赤诚之心哪。”
齐誉忙道:“陛下过奖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陛下分忧乃是微臣的本分。”
皇帝很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这么说,爱卿是很想替朕分忧了?”
瞧这话问得~~
我敢说不吗?
面对单选题,齐誉只得道:“君忧,臣之辱也!陛下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微臣定当尽心尽力去做。”
嗯!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皇帝想了想,忽起了试探之心,道:“确实是有件要事,不过,此事比较特殊,而且还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朕并不强迫你去做。这样,朕先说说这事,你也考虑考虑,然后再决定不迟。无论你拒绝还是接受,朕都不会强迫你。”
“是!”
不过,一听到危险俩字,齐誉就立即警惕起来。
像这种事绝不能逞强!
必须量力而行!
也罢,那就先听听再说!
皇帝见他一脸谨慎,却不生气,自顾自地讲了起来:“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别看皇帝说得云淡风轻,事情却是一点都不简单,齐誉在猛然一听之下,还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是的,这是一件很机密的要事!
先说事情。
据厂卫密报:说,哈里一行在山东府的泰山一带开坛设教,成功地归化了大量的拜帝教徒,熏陶他们弃暗投明,改邪归正,效果确实不错。此举,极大程度上瓦解了拜帝教的教众根基。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消失已久的人物突然现身出来了。
这是谁呢?
就是原永川王的王妃,或称为是川王妃。
之前曾有传言说,在川王府的那场大火之后,狡兔三窟的川王妃从暗道逃生,转而去了山东府寻求燕王的庇护,之后便再没有了她的消息。
没想到这时过两年,她又突然现身出来了……
还是继续说发生的事情。
川王妃有动作了,她率领并指挥着一百余武士,在乔装之后成功潜入到了哈里的上帝教内,不过,却被皇帝事先安排好的暗卫给奋力击退了。
在这一场小型的较量之中,皇帝胜了!
计划失败后的川王妃并没有直接返回乐安,而是率着余部去了山东府的宁阳县一带,而后,便在那里隐藏了起来,目前还不知她是居于什么目的。
随后,暗卫又传来了密信:目前的川王妃似乎正在和某一股未知的势力保持着联系,具体情况尚不知情。
也就是说,目前急需一能人前往,去调查清楚川王妃的具体动机,尤其是,那一股未知势力的真实面目。
是的,皇帝很想知道,这是谁又在背后搞幺蛾子了!
那,谁去办这事呢?
齐誉一怔:该不是会我?
呵呵……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不是你又会是谁?
皇帝笑道:“好了,朕已把话说明,卿可愿往?刚才时朕已把话说明,你是可以拒绝的,对此,朕绝不怪罪。”
这种类似商量的做法很不皇帝,但是今上确实这么做了。
其实,皇帝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胆色!
如果有,以后就可放心地去使用他;如果无,那就留在行太仆寺养老,安心去写你的!
先小小分析。
就目前的齐鲁形势而言,还是有一些复杂和严峻的,即,去那一带公干风险极大。
要知道,直到现在,燕王还没做出动作呢,谁能猜到以后会发生什么?
皇帝本以为齐誉会一推六二五,以各种借口推诿不如,却不料,他居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微臣愿往!”
“卿真不怕?”
“不怕!”
齐誉回答地很利索,也很干脆,颇有一种大无畏的姿态。
皇帝也不禁一怔,心道:看这样子,这小子还真有点儿忠臣的风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44章 促织御史
在安静的钦安殿内,君臣二人继续着所谓的密谈。
于皇帝的眼中,齐誉还算得上是个有胆色的人,居然真的接下了这档子事,他却不知,后者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是的,齐大郎的此举是出自于私心。
那私心又是什么呢?
——仇恨!
是的!
回想以往:自己祖宅被焚,姐夫被打妻弟坐牢,娘子受伤早产不孕,二舅重伤不治而亡,此外,还有小彤的亲生父母被杀,自己也差点丧生刀下……这些这些,全都是出自于拜帝教所赐。
之前时,自己一直都在寻找机会试图报复,继而献上了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计策,从目前来说,挖墙脚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但是,这一点点伤害远远不够!
如今逢上了这个机会,岂能错过?
所以,面对皇帝的询问,齐誉不加思索就同意的。
不过,在除了这私心之外,还有其他原因。
别的不说,就单凭皇帝喊说出的那‘三不之策’,就值得自己为他效力,而且是,甘心情愿。
但是,齐誉激动过后就意识到了不妥!
或者说,很不对劲!
这查案办案的事,怎么会用得着我弼马温出马呢?
你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些个部门哪个不是办案机构,为何选用行太仆寺的人呢?
于是,齐誉便道:“陛下,您为何不在三司之内选任,反而要选微臣呢?要知道,在查案和办案方面,臣是半点经验都没有。”
皇帝呵呵一笑,不以为意道:“爱卿自谦了,在朕的眼里,你是个很有才干的人。你看,除了写之外,你还进献过狼牙筅,还作过《讨拜帝教匪檄》,还著下过《盈亏有解》,还绘制过《大奉疆域图》,综合这些可鉴,卿是身怀高才的人,查案办案这些事情,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个结论没有任何逻辑性,甚至还有些不通,谁信?
若真有是那样的话,我怎么可能还被你丢在行太仆寺里?
齐誉嘴上不说,但心里头却泛起了狐疑。
皇帝见状,想了想,索性摊牌道:“朕给你说实话,查访此案,你是不二人选!”
“这……”
“还不懂?这么说,关于永川王的那些事,除了朕外,你是唯一一个知晓其中秘辛的人,所以,去个川王妃打交道你最适合!”而后,皇帝又脸色一凝,道:“若是选用其他人的话,难不保朕在事后做出卸磨杀驴的事,但是,朕并不想那样做。”
那事……又是指哪事呢?
莫非,是指皇帝弑兄?
噢……明白了!
这么看的话,自己还成了唯一人选了。
不过,皇上却是猜错了,其实在除了自己之外,孟岚山父子也是知道此事的。
但是,这些话必须得烂在心里,绝不能说出来。
齐誉先是点头应下,而后又道:“微臣现在执事于行太仆寺,若去干这些查案的事,大臣们会不会非议呀?”
即,越俎代庖之嫌。
皇帝却道:“这无妨,朕封你一个御史不就名正言顺了吗?谁敢非议?”
这很有道理。
御史,是指替皇帝办事的人,即使是内阁老臣们也无权干涉,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且,皇帝有选任权,即使任性,也不逾矩。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齐誉又问道:“皇上,您打算封微臣一个什么样御史?”
皇帝一笑:“促织御史!”
啥?
虫子御史?
促织,即:蟋蟀,也就是俗称的蛐蛐。
这个称呼,也有点太滑稽了点?
齐誉很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憋着。
至于为何如此御封,皇帝也做出了解释。
“你此去,在除了调查川王妃之外,还要顺路帮朕寻一些有品质促织来,所以才如此御封。况且,你顶着这个寻促织的名义出去,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齐誉恍然地点点头,道:“掩人耳目的用意微臣懂得,可这顺路一说又是怎么回事呢?”
是呀,这路又该如何理解?
皇帝笑道:“爱卿有所不知,宁阳县乃是促织之乡,你去那里自然就是顺路了,不瞒你说,朕心仪那里的名虫久矣。”
呵呵,皇上这促织天子果然不是白叫的。
名副其实!
对于促织齐誉是不懂的,更不理解皇帝为何舍近求远,不在京城搜罗。
于是,便道:“陛下喜爱促织,何不差遣太监们到郊外捕捉呢?跑到宁阳县去寻,岂不是舍近求远了?”见皇帝听得不解,又解释道:“想当年微臣还在江南躬耕时,常在田间地头处走动,不瞒陛下说,在那田野和地里面,满是蚱蜢、蛐蛐和蝈蝈,只需盏茶工夫,便可捕获数斤之多。嗯,过油一炸,还能吃。”
“哈哈……”
皇帝他被逗笑了。
是的,促织乃是斗虫,怎么可以论斤呢?
皇帝忍住了笑,解释道:“爱卿有所不知,蟋蟀乃是娱乐之物,并不可吃。”顿了顿,他又道:“爱卿可知,宁阳蟋蟀天下闻名,那里出产的斗虫,不仅品相上乘,还性情刚烈,被世人誉为是江北第一虫。此外……”
这一回,齐誉是真得忍不住笑了。
区区一个虫子,也谈得上什么性情刚烈?
有些过了?
皇帝说,并不为过。
此道乃是学问。
好!
然后,皇帝又夸夸其谈地讲了一大堆,但是,齐誉却是一句都没听懂。
终于,皇帝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于是讪讪地干咳了一声,才言归正传道:“此去宁阳,朕也不会亏你,会赏你的!……对了,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难处,若是有的话就说出来,朕好帮你解决掉。”
有!
遇到这种机会,没有也得想法有!
齐誉脑筋飞转着,决定好好抓住这个难得的好机会:“呃……微臣确有难处!我说陛下呀,微臣此去齐鲁估计是九死一生了,所以,在临别之前,想恳求陛下一件事情。”
什么狗屁的九死一生。
皇帝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早知道就不问了。
“你说!”
齐誉笑道:“微臣有个表弟,名唤周春生,他科举至今仍没有大的建树,这也是微臣的一块心病。若微臣此去真是壮烈了,就恳请陛下让他来顶替臣的职位?如何?”
隐晦之意:就是破格提拔一下!
这很难吗?
对于皇帝来说,不难,小事情!
是呀,这又不是提拔什么高位大员,一句话的事而已。
于是,皇帝直接给抛出了一个定心丸:“你真若把这事给办漂亮了,不光你是表弟,就连你的职位朕都会提拔一二。也罢,你既然开这口了,朕就赏你个脸,回头让你那表弟来京,吏部那边会有安排的。”
这可是金口玉言!
“微臣谢皇上恩典!”
“……”
至于这趟行程中的安全事宜,皇帝肯定另有安排,这不需齐誉操心。
那成,就这样,告退。
齐誉刚刚转过身去,耳边又传来了皇帝的声音:“对了,你的那部《风中悍刀行》,还是把那些庙堂之事给抹去。嗯,还有,以后莫在将朕赐的东西赚送他人了,就你的那幅画,朕都是忍痛割舍给你的,没想到你却不懂得珍惜。”
汗!
皇帝怎么什么都知道?
以后真要注意了!
“是,微臣记下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45章 准备出发
啪啦!
在回到家里之后,齐誉就把得来的赏银撒手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声音可真是太好听了。
周氏的耳朵非常灵敏,立即反应道:“咦?银子的声音?”
说罢,她就急切地扯开那布包,并仔细数了数。
喝!别说,还真不少!
居然有五百两!
周氏心中大喜,忙问道:“阿瞒呀,这些钱是哪来的?”
齐誉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笑道:“这是皇上赏的。”
周氏恍然,立即赞了一句,道:“这么来看的话,皇上还真是个明君。”
呃……
这啥逻辑?
从老娘的角度来看,似乎也没毛病!
柳荃闻声也挨了过来,笑道:“相公,这无缘无故的,皇帝为何赏你呢?莫不是又是因为你的写得好?”
“这次却不是因为!”
“那是为啥?”
这要怎么说呢?
齐誉想了想,选择说一半留一半,于是避重就轻:“皇上命我到山东府一带公干,于是封我做了他的促织御史。不明白?……呃,这么说,就是让我帮他去捉些蛐蛐。至于这些钱,就是赏给我的辛苦费了。”
捉蛐蛐?
闻言后,婆媳俩全都大笑了起来。
皇帝这玩心也忒重了,怎么捣鼓这些没用的东西?
柳荃掩住了笑,转忧道:“相公,有传言说,山东府一带的治安不太安定,你这一去,我有点担心。”
齐誉一愕,旋即一笑,道:“娘子多虑了,这次外出我是替皇上办事,当然是有人贴身保护的,你放心就是。”
柳荃又问:“只是为了蛐蛐?”
齐誉笑道:“天子所好,臣子无权过问。”
实话不能说。
即使说了,也只能徒增她们的担心而已。
作为家里唯一的一个大男人,该需要自己面对的,就必须得果断地站出来。
此去,就是为了报仇。
只要是和拜帝教扯上关系的,都是仇人。
而后,齐誉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婆媳俩齐齐一愣:你傻笑什么?
有好事!
啥好事?
且听我说。
于是,齐誉就像炒料豆似的,迫不及待地把替表弟周春生请官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他还重点强调了一下皇帝的承诺。
是的,那是金口玉言,铁板钉钉!
也就是说,周春生肯定是有官当了,不过,品阶上应该不会太大,或许是九品官,或许是没有品阶。
即使如此,这也算是天大的好机缘了!
闻言后,婆媳俩全都愕在了那里!
春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当上官了?
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齐誉也是挂着笑意,一脸的成就感。
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深藏着一个念头,那就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尽量地去拉众亲戚们一把。只可惜自己目前位低权轻,资源和人脉上都十分有限,有心而无力。
是呀,自己才巴掌那么大的一块小权力,而且还是管马用的,别说是遮天了,就连牛毛雨都遮不住。
不过,能把表弟拉上来,也算是很欣慰的事情了。
周氏的眼睛湿润了,她抹着眼泪说道:“真好,真好!若是你二舅泉下有知,一定会去找你爹喝酒的。”
呃……
就爹那一两倒的酒量,也能陪得了混迹于官场的二舅?
齐誉呵呵一笑,道:“今晚,我就写信给春生,让他略作整顿,尽快进京。”而后,他又叹道:“等我以后升了官,手里头有了实权,把亲戚们全都拉上一把,也不枉我当官一场!”
柳荃惊喜道:“嗯,真到那时,可别忘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呀!”
呃……
都说出嫁的闺女偏向娘家,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
齐誉忙摆出一碗水端平的姿态,道:“娘子放心,我绝不会厚此薄彼的,全都一视同仁。”
而后,家人们哄然一笑。
这个设想虽然只是白日做梦,却给家人门带来了憧憬和希望。
总的来说,未来可期!
……
当天夜里,柳荃就开始给相公收拾起了行囊。
这趟出公差是皇上钦定的,估计,也就一两天的准备时间。
也就是说,要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现在即将入秋,天气也开始慢慢转凉了,是要多准备一些单衣服了。
于是,柳荃就简单的打包了几个大布袋的行李。
第二天一早,齐誉照常上衙。
才刚刚坐下,便有圣旨以及吏部的公文传过来了。
说,封齐誉为促织御史,赴齐鲁之地搜罗促织,因事情紧急,需即刻启程,云云。
这时,行太仆寺的同僚们变得愕然了。
啥?
齐誉被封了御史?
这是要受重用的征象呀!
看起来像是受重用,仔细品读又不太像。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封得是:促织御史!
估计,八成是靠着谄媚得来的。
也是,像这种典型的取悦圣心的事,也只有佞臣之辈才能干得出来。
于是,在群臣的印象里,齐誉又多了一层负面的形象。
牙酸归牙酸,但官僚们心里还是挺佩服他的。
常言道,上有所好、下必趋之,这个简单的道理大家都懂,可也只有人家齐大人瞅准这个机会办出来了。
这,就是本事!
对此,吴晚荣也来了一通深刻的自我检讨:我感觉自己都已经很低三下四了,没想到齐誉些也这个比我还不要脸,作为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居然去干抓蛐蛐的下作活?
要换做是我……
哼!
一定比他跑得更快!
对于耳边的流言蜚语,正主的齐誉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这次属于是密旨行事,解释多了反而有害无益。
赵明玉虽然看出了什么,但却表现出一副不感兴趣样子,连一句话都没主动去问。
这就是聪明人。
打听皇上的密事绝对没有什么好处,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寺卿大人破有深意对齐誉说:你的俸禄照常发放,勿忧!
嗯,这还差不多!
齐誉在做了一些简单地交接之后,就直接离去了。
……
行太仆寺的大门外,久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国字方脸,剑眉入鬓,看起来气势凛然。
他的真实身份是皇宫的大内侍卫,而眼下的身份却是齐誉的贴身护卫。
齐誉一怔,这个保安很有特点,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我想起来了。
在永川府时打过两次照面!
是的,他就是那位在永川府时给自己送信,邀请自己临江赴约的黄姓男子。
如今一晃两年过去了,再次见面,齐誉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了。
见齐大人走来,黄姓男子忙上前抱拳说道:“黄飞见过齐大人,请问,现在咱们可以上路了吗?”
黄飞?
你确定没鸿?
齐誉陪了个笑,道:“黄兄客气了,咱们先不着急走,我还要回家取些行李。”
黄飞点头道:“好。”
出于面子,齐誉又问候了一句:“黄兄,咱们一别两载有余,别来无恙?”
黄飞的反应很淡,只简单道:“尚好!”
咳,吐!
这人说话就跟那榆木疙瘩似的,实在无趣的很。
然后,齐誉又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想象中的铜锣开道,以及一些举着‘肃静’、‘回避’牌子的仪仗队。
嗯?
啥仪仗也没有?
皇上也太不拿自己这御史当回事了?
不过,这一次属于是秘密行事,低调一些反而安全。
也罢,那就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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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齐鲁之地
齐誉在离开行太仆寺之后,直接返回到了家里。
然后,就把娘子打包好的大包小包全都搬上了马背。
在这些行李之中,有单衣服、棉衣服,还有单鞋和棉鞋。
准备的吃的食物也很丰富,如:果脯、肉脯,以及小点心,样样具备。
一大堆的东西!
在这样的负重之前,那匹马儿也不由得塌下了笔挺的腰背。
嗯?
黄飞皱了皱眉:这是骑乘的骏马,怎么可以当做骡子来使唤呢?
不过,当他看到了齐家娘子担忧的眼神时,就立即恍然了。
不久前,京城里曾有传言说,齐家夫妻之间非常恩爱,即使妻子柳氏犯下了不孕之症,齐大人也都是不离不弃,且拒不纳妾。
今日一见,可见这则传言属实。
在把随身行李全都安置妥当之后,齐誉就翻身上马,并在家人们的目送下出发了。
皇上明确说过,必须即刻启程,所以不能太多耽误。
虽说齐大郎早已习惯了走南闯北的离家日子,但还是不舍眼前的离别,心中的伤感之情跃然于脸上。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腻歪。
看到家人们的眼泪,又要拔不动腿了。
走!
狠了狠心,扬鞭上路!
“儿啊,路上记得多个心眼啊……”
“相公,包袱里的点心还热乎着呢……”
“你们回去!”
“……”
周氏和柳荃婆媳俩在大门口偎依着,守望着,直到那一抹身影半点都看不见了,才不舍地返回了家中。
……
三日后。
在南下的某官船上,并肩站立着齐誉和黄飞,此时的他们,正辽望着波光粼粼的京杭大运河。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齐誉看着眼前的景物,暗生感慨。
希望皇上交代的任务,也能像眼下的顺风顺水一样,虽有波澜起伏,却无大风大浪。
是的,二人走得水路。
本来,齐誉是很想走陆路的,这样的话,方便在途中察访一下有关的信息。
但是,黄飞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因为,走陆路的风险比水路要大,为下策,不如水路安全。
齐誉听从了他的建议。
安全第一!
这话没毛病。
在此同时,齐誉也对黄飞此行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的职责就是单纯的保护自己,至于这案子查得好不好,与他无关。
明白了,他就是一个所谓的贴身高手。
由于官船是顺流而下,速度很快,仅仅七八天的时间就进入了齐鲁境内。
二人下船、登陆,然后改乘骑马,继续前行。
“黄兄,你确定这一路上的开支都是由你来支付?”
“确定!”
黄飞回答地非常爽快!
齐誉呵呵一笑,很地点了点头。
不过,齐誉也很清楚,黄飞是不可能自个掏钱的,而是拿着皇上的银子来充当这个好人。
既然是公款吃喝,那不如敞开肚皮放开吃。
什么山珍海味的,也顺便尝尝?
黄飞直接摆出一副‘你拿主意’的模样,算是做出了表态了。
齐誉呵呵一笑,豪爽说道:“既如此,那我就请黄兄吃些好的。”
黄飞淡淡一笑,道:“谢谢!”
说办就办。
才登陆后,齐誉就寻了一家很场面的酒楼,宴请吃饭。
当然,这顿饭是由后者买单。
菜过十味之后,齐誉就聊以了后续的计划。
这种计划性的环节,黄飞是不拿任何主意的,完全就是一个听众的角色。
此行的目的,是调查川王妃一行以及她所接触的那股未知势力,即,调查消息为主,而非是设法去消灭他们。
那好,先捋一捋头绪再说。
已知的消息显示,那个疑似川王妃的女子是在蓄谋加害哈里的行动失败后,才退去的宁阳县,然后在那里潜伏了下来。
目前来说,自己有两个选择。
一是先去泰山一带寻找哈里,在弄清楚了实际情况之后再做计划,这样做的好处在于能够获得到更多的信息,而缺点则是浪费掉了一些时间。
第二种选择就是直接前往宁阳县,设法寻到那个疑似川王妃的人,之后或捕捉,或监视,最终获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齐誉在权衡了利弊之后,决定选用第一套方案。
为什么呢?
因为,川王妃是个既有智慧且又有手段的人,绝对不好对付。
像她这种人,只有你多去了解,才有可能揣度出她的某些企图。
也就是常说的,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那,先分析一下这个川王妃。
在永川府时,她敢以那半幅《蟋蟀图》试探当今皇帝,那就说明她是一个极具胆量的人,且不惧怕朝廷之压。
单就她这种超人的胆色而言,就绝非是普通闺阁女子可比的。
还有就是,在皇帝对她即将要采取灭杀动作时,她居然利用暗道,有惊无险地从那场大火中全身而退。
即使是女中诸葛,也不过如此?
由此可见,川王妃一定是个极难对付的女人。
此外,还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和燕王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的利益关系,否则,燕王也不会愿意庇护她。
只是,这种利益为何,目前还不得而知。
让齐誉颇感不解的是,她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自打她在永川府消失,至今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在这期间,她一直都在隐藏着自己,从未公开露面,如今却突然现身出来,这是为何?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不成?
或者说,她是想在最近一段时间搞些动作?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测,在一切还没有明朗之前,什么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也就是鉴于这方面的考量,齐誉才决定先到泰山去和哈里会个面,做些了解。
反正这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商议定下来之后,二人便继续前行,朝着泰山方向进发。
途中,齐誉还特地观察了一下当地的民情和治安情况。
和自己上次进京赶考时不同,眼下的齐鲁之地的治安变好了许多,最起码,民众日常生活的秩序明显好转了。
看,农夫入田,商人入市,井井有条。
最不同的要属老百姓的精神风貌当年,脸上少了几分恐惧,多出了一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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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诸位亲爱的书友,由于笔者最近工作繁忙,更新时间出现了不稳定,在这里给您说声对不起。敬请理解!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47章 桃核宫殿
齐鲁大地属于是华夏文化的发祥地之一,此地人杰地灵名人辈出,但凡是能叫得出名字的古圣,有过半的人都是出自于这里。
而泰山,又被古人视为是‘直通帝座’的天堂,被百姓们崇拜,而且还成为了帝王告祭上苍的神山。
是的,古往今来,曾有不少的君王封禅于泰山,其中不乏像秦皇汉武这样的千古之帝。
哈里不愧是华夏通,居然将上帝教的临时总坛设在了泰山之巅。
很明显,他这是在借势。
说得露骨一点,就是想装个高大上,借机提高一下自己的光辉伟岸形象。
其实,除了装某之外,他还有着地理位置恰当与否方面的考量。
想在齐鲁大地设坛传教,那就必须要考虑盘踞在乐安的燕王的反应,若是离他太近,那就有可能遭到他的报复和破坏。若是离他太远,那就失去了挖墙脚的含义。
而泰山这个位置不远不近,刚好适合。
且,这里的地形复杂,足可保自身的安全无忧。
从这些综合考量上来看,选泰山作为根基乃是明智之举。
哈里确实很聪明。
那,他的上帝教发展的怎么样呢?
即,实况如何。
直接去问问哈里吗?
不!
对于他这个外洋人,齐誉还是不敢完全相信的。
《左传》中曾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所以说,防他之心不可无。
鉴于此,齐誉就故意在泰山脚下停了一停,朝着周遭的百姓打听一下现在的实际情况。
很意外,齐誉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百姓们都表示不知。
嗯?
奇了怪了?
上帝教近在咫尺之距,百姓们为何对此一无所知呢?
不过,在进行了仔细地分析之后,齐誉便恍然了。
犹记得,在之前皇帝的圣旨中,曾明确对哈里传教一事做出过相关约束,即,只能对拜帝教门下的信徒下手,不可对普通的老百姓传教。
所以,当地的老百姓才对上帝教的情况知之甚少的。
这样看来,哈里还算得上是个按规矩办事的人,并没有出现明显逾矩的情况。
百姓们对上帝教不熟,那拜帝教呢?知不知道呢?
百姓表示:知道的!
聊到此,他们就不禁发泄了一通,对拜帝教的举止没一句是好评价的,厌恶情绪十分明显。
这就是民意。
此外,民众还表示,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几乎很少看到拜帝教的教众外出敛财了。
是他们转好了吗?
当然不是。
齐誉知道,这是因为他们迷途知返,在改邪归正后扑倒在了哈里的怀抱。
故而,如此。
在做好了这些民调工作之后,齐誉就准备即刻上山,去见哈里。
抬头一看,呃……
这泰山真的好大呀!
齐誉仰望着眼前高耸参天的巍峨泰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有些两股颤颤。
黄飞白了他一眼,露出了不屑之色,似道:怕了?
啥?
这是在瞧不起我齐大人吗?
好~~
我没意见!
……
攀登开始了。
却见,黄飞健步如飞在前,齐誉步履蹒跚在后。
前者显得云淡风轻,后者却是汗如雨下。
“我说齐大人,你平日里就不说文锻炼一下自己的体魄吗?”
“锻炼?怎么锻炼?你也知道,就行太仆寺那种地方,除了喝茶就是打盹……”
这也算是理由?
不过,黄飞还是点点头,貌似相信了。
……
紧赶慢赶,二人终于在日暮之前抵达了山顶。
齐誉擦了把汗之后,便在这山巅之上歇息起来,并极目远眺。
啊……山高人为峰!
这种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觉,也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体会。
正当齐誉还沉醉于这胜景之中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哈里的声音:“亲爱的齐先生,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是的,早有暗卫通知给了哈里,说,他的故人‘促织御史’齐大人来了。
嗯?
这一回,哈里这个华夏通有点不太通了,他思考了好大半天,才算弄明白了‘促织御史’的含义。
不过,他虽然是弄明白了,但却是没想明白。
是呀,那小虫子有什么好玩的?
还封御史?
好笑!
……
再说齐誉,他在听闻了哈里的声音后,便转眼过去看,结果却是怔住了!
这位老兄,就是我之前认识的哈里先生吗?
且看,眼前的他,不仅面黄肌瘦,连眼窝都凹进去了,就那大大的黑眼圈,简直堪比食铁兽了。
更令齐大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肤色居然由原来的偏白色变成了现在的小麦色。
可以想象,为了他的传教大业,他是如何的殚精竭虑?如何的日夜劳神?
对此,齐誉的心里除了钦佩,还是钦佩。
二人见面,在礼节上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去了某处的厢房里就坐细聊。
于此同时,哈里还安排了晚餐,说是要给齐誉接风洗尘。
饭菜很清淡,不仅没有肉,就连炒菜的大油都没有一滴。
对此,哈里解释说,在这泰山之巅能有青菜吃已经不错了,要知道,这些还都是挑山工们不辞辛苦送上来的呢。
哦……原来如此。
就刚才,齐誉还在思考哈里为什么变得憔悴了,呵呵,现在终于找到了原因所在。
酒过三巡。
齐誉开始主动地问起关于川王妃来刺的事。
这,也是他此来最大的目的。
总的来说,哈里的阐述和内卫提供的消息基本上是一致的,并没有太大出入。
经过是这样的。
某天夜晚,那个疑似川王妃的女子率领着百余人前来谋刺哈里,而潜伏以待的暗卫们奋力拼杀,一举逼退了他们。
在这场小规模的战斗中,对方伤亡了近九成的人。
是的,己方小胜。
就只有这些吗?
哈里明确回答说:是的!
听闻之后,齐誉就有些失望了,心中不仅泛起一种白来一趟的感觉。
就在齐大郎准备提前退场去睡觉的时候,哈里突然说出了一件令他颇为兴趣的事。
啥事呢?
说,那位疑似川王妃的女子在率残部撤退的时候,曾在现场遗落掉了一件东西。
啥东西呢?
是一块木雕!
或许有人说了,木雕乃是常见之物,这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是的,木雕是很常见,但是,若以小巧之桃核雕刻成一座宫殿,那可就不是一般的木雕了。
堪称巧夺天工!
“拿来我看。”
“好的!”
而后,哈里就将那件桃核的木雕取了出来。
却见,那小小的桃核雕刻得甚是有趣,其间,琼楼玉宇,飞檐斗拱,布局巧妙至极。
果然很奇特!
这让齐誉想起了后世里曾经学过的一篇奇文,——《核舟记》。
文中描写的是一位名唤王叔远的能工巧匠,他可以在极小的物体上镌刻出宫殿,飞鸟鱼虫等万种生物,奇之又奇。
看来,这类传说是真的了,民间果然是有高手存在。
待这新鲜劲过去之后,齐誉便失去了兴致。
是的,这件东西虽然奇特异常,但却没有什么实用意义。
所以,在看罢之后,齐誉就将此物丢还给了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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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两位王爷
就这个桃核宫殿来说,最多算得上是一件比较奇特的工艺品,除了有些艺术价值之外,并无其他。
而此物,也仅仅能够证明,那位疑似川王妃的女子有这一类的收藏嗜好,对自己的行动并没有太大帮助。
一件鸡肋之物!
在聊完了川王妃的事情之后,齐誉又忍着疲惫向哈里问起了他发展教务的经过。
即,他是怎么去挖拜帝教墙角的?
对于此事,齐誉还是比较关心的。
在哈里看来,这种事情绝对属于教内机密,外人不宜透漏!
但是,齐大人除外。
要知道,若是没有齐誉的举荐,哈里是不可能实现自己人生理想的。
按照华夏的话来说,齐大人算得上是他哈大人命里的贵人了。
呵呵,不愧是华夏通,这个说法真是贴切!
别不多谈,直奔主题。
本来,哈里是想采用一种自夸的方式来讲解他传教的过程,但是,齐誉强烈建议他只讲重点少说废话,尽量地做到意简言骇!
是啊,我爬山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哪有心情听你婆婆妈妈?
好。
那就简而言之。
按照哈里的说法,上帝教的传教过程共分为是两个阶段,分别是初级阶段和深入阶段。
在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信心十足的他可谓是碰了一鼻子的灰,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没人理他。
没办法,他只得在泰山设下临时总坛,欲借势五岳的名气来提高自己。
然后,他又广发传教式的‘英雄帖’以壮声威,扩大影响力。还别说,此举还真引来了一些拜帝教徒的到来。
哈里见状大喜,急忙对着这些‘墙角们’灌输自己的教义,结果却是,无论他如何的舌灿莲花,那些顽固的拜帝教信徒就是不信他。
这段时间,就是他所说的初级阶段。
后来,哈里改变了策略。
他想起了齐誉曾经讲过的神棍手段,纠结的几天之后,他便把从京城的民间艺人那里学到的那一套使了出来。
什么油锅洗手,嘴里喷火,他样样都使得出神入化。除了胸口碎大石目前还不敢尝试之外,基本上算是手段尽出了。
还别说,这种手段非常管用,人家哈教父摇身一变就成了人人膜拜的哈半仙,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地,他就把拜帝教那边的人给忽悠过来了。
这段时间,被他称为是深入阶段。
从目前的总体情况来看,哈里的传教还是比较成功的,之前被挖墙角的大仇也算是得报了。
嗯,干得不错!
齐大人赞道。
就在二人聊得正热时,黄飞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说是有密信到了 。
何事?
黄飞说,是和燕王有关的情报。
齐誉一怔,忙接过来看。
却见,那纸上只有一句话:燕王目前正和赵王进行着秘密接触,其意如何尚不知。
赵王?
这又是哪一位王爷?
众所周知,皇族的开枝散叶能力素来非常强大,和之前累死的那匹大黑马相比都不遑多让,故,在大封朝称王的人有过百之多,这谁能认得全?
王也变成路边货了?
是的。
这可不是信口胡谄,也是有史实依据的。
就以后世的大明朝为例,据《明神宗实录》记载,万历二十三年,宗室人口高达十五万七千人,据说到了明末时,已经接近百万之众。
看看,厉害?
由此也不难看出,这些个王爷平日里压抑的厉害,似乎也只有如此地宣泄自己了。
或许有人问了,人家都贵为是王爷了,还能有什么压抑的?
尊贵的看官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且听我细说。
这王爷表面上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日子过得却和坐牢差不多。这么说,王爷出一次城,都必须要向皇帝提出申请,否则就是逾矩了。
而皇帝呢,更是鼻子不是鼻子脸的,还时不时的从嘴里迸出一两句削藩之语,王爷们无不是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
扯远了,言归正传。
那,这个赵王又是哪一位大佬呢?
对此,黄飞说出了相关解释,称:太宗皇帝,即,今上他爷爷,其下共有三个儿子。
长子为先帝,次子为燕王,三子就是这位赵王爷了。
在这三子之中,先帝文治能力最佳,待人也谦恭随和,常为大臣们所称赞。
而燕王好武功,最喜欢干那些领兵打仗的事,要不然,他也没本事数次救太宗皇帝于危难之间了。
赵王的性格最为复杂,他为人低调且让人捉摸不透,平日里更是深居简出,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而现在呢,赵王居然和燕王眉来眼去,搞起了秘密活动,这说明了什么?
嗯,都懂得。
这一次,黄飞也主动给齐誉做出了提醒:若不是燕王忙着和赵王交际,无法顾及到其他,哈里的传教绝对不会如此顺利。
噢……明白了。
我说燕王怎么一直没有动作,原来是在忙别的呀!
从这个层面上来看,哈里传教的成功带有一定的侥幸成分,是的,他恰好碰上了燕王的忙不迭,否则,绝对不会如此顺利。
在解开了这个疑团之后,齐誉就感觉明朗了许多。明朗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你看,燕王目前正在拉拢着赵王,而川王妃也在和某股未知势力进行着接触,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莫非是……有什么大动作?
或许,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
第二天一早,齐誉就准备出发了,即,去往下一站宁阳县。
不过,他却没有着急要走。
为什么呢?
哈里建议说,不妨看完了泰山日出再走不迟。
是哦!
泰山日出是泰山之巅特有的壮观景致,如果错失掉了,岂不是空留遗憾?
想法是好的,可天公偏偏不作美。
这个早晨,多云中带着点阴,视野中只见山峦间乌云翻腾,却不见有日光出现。
于是,齐誉便悻悻地下山去了。
而后,两人便骑了马沿着大路继续前行。
在走了一段后,齐誉便主动地和黄飞聊了起来。
聊些什么呢?
询问他们内卫目前的分布情况。
之前时,齐誉一直以为,他们这些人最多只能打探一些很普通的情报,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
你看,就连燕王的举动他们都能掌控得到,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对于这些,黄七本是不想说的,但耐不住人家齐大人顿顿好酒好菜地招待着,似乎,不说上一些,面子上过意不去。
那就说。
据他称,被委派到山东府的内卫共有两百余人。
其中的一半人用于监视燕王,而另一半人则是用于保护哈里以及其他的探查。
不过现在,布局上又有了一些变化,那就是,把探查的那一部人派去监视并寻找那个疑似川王妃的人了。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成功地把暗卫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听到这,齐誉隐隐中泛起一种大胆的猜测:这个女人在谋杀哈里失败后不回乐安,莫非是故意而为之?甚至说,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暗卫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来为其他的活动争取空间?
要知道,在永川府时她就玩过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绝妙手段。
属于是,轻车熟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49章 调虎离山
从泰山到宁阳县的路程算不上远,也就两三天时间的路程。
沿途之中,二人日升而行,日落而息,走得不快不慢,也挺顺利。
不过,这期间还是出了点小意外。
啥事呢?
撞上猪了!
在经过一处小峡谷时,恰巧碰上了一只受了惊吓的野猪,谁知,那猪居然不偏不离,迎面朝着齐大郎疯奔过来了。
那冲击力,谁不怕?
怎么办?
爬树!
是的,齐誉的第一反应就是爬到树上去躲避。
树上最安全,即使它贵为是母猪,也不可能真能上树。
谁知,那猪的速度要比齐大郎快,居然后发而先至了。
娘希匹!
快爬!
再磨蹭的话,就要被它拱了!
可是,那树身实在太过滑溜,即使齐大郎手脚并用,也没离开地面一尺。
“八戒呀,我可不是什么好白菜,你还是拱别人去!”
但是,那猪却无动于衷,继续它的猛奔!
坏了,危险!
就在齐大郎即将被这悍猪拱上之际,蓄力待发的黄飞开始动作了。
他的身法很快,也很麻利。
也不知道他从哪取出来了一支类似于锐锉一样的利器,在翻身一跃之后,就借着势力猛然朝着野猪的头顶处刺入,然后直入脑髓。
噗通一声!
二师兄就此陨落了。
这个过程虽然非常紧张,但结果却是有惊无险!
幸甚!
少顷,齐誉定住了神,再三确认猪死透彻了之后,才舒了口气并感叹道:“黄兄可真是猛于猪也!”
黄飞一愕,然后冷哼一声,不予作答。
不过经此一事,也给黄飞提了个醒,那就是要时时保持警惕。
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好齐誉的人身安全,若是正主出现了意外,皇帝一定是会问责的。
说不定,自己还会成为陪葬品。
嗯,最好能让他有些自保的手段,万一自己忙起来照顾不济,他也不至于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呵呵……有了!
黄飞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来一个约拇指大小的金属小盒,然后交到了齐誉的手里。
“这个东西送给你了。”
“这……是什么呀?”
“此乃袖珍箭匣,可以用来防身。”
防身用?
是件好东西!
不用多猜,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某种暗器,而且还是便于携带的小型迷你版。
齐誉接了过来,开始把玩。
黄飞对它介绍道:“这里面装得乃是一些针器,用到它时,你只需轻轻抠动上面的机括,便会有飞针弹射出来。”而后,他又进一步解释道:“这种暗器的杀伤力虽然算不上大,却能为你争取到宝贵的逃命时间,由于其体积轻巧,不易被发现,可以做到攻其不备。”
杀伤力不大?
还以为是什么大杀器,没想到却是个痒痒挠!
不过,这种东西确实非常适合自己,屠龙刀固然厉害,可关键是自己舞不动呀,所以说,实用的才是最好的!
齐誉谢过了黄飞,然后就很小心地将这件袖珍箭匣收了起来。
这个小插曲过后,两人继续前行。
此时的齐誉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枚暗器却给他带来了命运上的一个转折点。当然,这是后话了。
……
翌日一早,二人终于走到了此行目的地,宁阳县。
停下来一看之后,齐誉不由得怔住了。
这是一片临山而建的山村,人烟还算密集,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荒凉。
再看这附近的地势,却见,四下山岭迤逦,层峦叠嶂,属于是那种典型的深山老区。
奇了怪了。
就这种乡下之地,怎么会把川王妃吸引过来呢?
是啊,她来这里是图什么呀?
嗯,先不乱猜,了解一下当下的实际情况再说。
……
嘶!!
黄飞勘察完了四下之后,突然对着天空吹了一个嘹亮的唿哨,过不多时,便有两个庄户汉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齐大人,这两个人是我的属下……”
“呵呵,扮相还挺像的……”
是的,那两个人真实的身份乃是内卫。
盏茶工夫后。
在某一处废弛已久的三间式茅草屋老宅子内,端坐着正听取暗卫汇报的齐誉。
是的,按照齐誉的计划,要先把川王妃的事调查清楚之后,再去搜罗促织,两件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可以分开来办。
所以,要先了解一下这里的实际情况。
据暗卫禀报的消息,那位疑似川王妃的女子在潜入到此地后就没有离开,而是隔三差五地露一回面。
总体上来说,那个女人把自己隐藏的非常好,暗卫们连续追查了好几天,依旧是没能找到太多眉目。
也就是说,目前监视的效果并不理想。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况呢?
黄飞认为,此地很有可能存在一处不为人的且利于隐藏的据点,所以,川王妃才能巧妙地避开探查。
嗯,有道理。
想当初,她在永川府时,她就隐藏的很好,很高明。
但是,这不仅不是案件的重点,反而成了疑点。
为什么这么说呢?
皇上说,川王妃目前正和某种未知的势力进行着接触,自己此来的目的也是为了查清此事,她暗伏在这穷僻之地,能够接触的到谁呢?
莫非,在当地的这些农户之中,藏着某位大人物?
实际上,这种猜测并不成立!
因为,暗卫们早已在当地的户房里调阅过了相关资料,经查证后得知,当地的这些农户都属于是原住居民,背景也都非常的简单,并不存在什么模糊背景。
也就是说,在这些本地人中,没有所谓的大人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股未知势力又会是谁呢?他们目前又躲在哪里呢?
其实,想要破解这个疑问并不太难,只要抓到这个疑似川王妃的女子,一审便知。
对此,黄飞很有自信地说:“目前,暗卫们已经把这里全都盯死了,抓获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
是的,就目前来说,但凡是能够调得动的内卫全都布置在了此地,各个出入口处也都是严密监视着,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这种围堵,几乎等同于就是瓮中捉鳖!
所以,黄飞才如此自信。
齐誉却认为,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川王妃怎么可能这样坐以待毙?
要知道,她不仅成功地骗过了皇帝,还骗过了当年潜伏在永川府的文竹先生。
固守等死,绝不会是她的作风!
忽然,齐誉的心里泛起一种大胆的猜测:或许,自己正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50章 三粒大米
下午时,齐誉越想越感觉心里烦躁,且有些坐立不安。
黄飞建议说,后面的计划最好是以稳妥为主,让暗卫们暗地里加强监控,然后伺机而动。
说白了,就是这样干等下去,以逸待劳。
也正是因为此,齐誉才变得焦躁起来。
且看。
如果说,眼下的这个川王妃并不是其本人,而是由他人假扮,那么,自己就真的中计了。
要知道,当下的这个女子只是单纯的疑似川王妃,并没有人可以确定出她的真实身份。
也就是说,现在是真真假假的,一切都有可能。
倘若这真的是她的诡计,其目的昭然若揭。
即:她是故意地引诱自己以及暗卫到此,并以此来为其他的行动争取到时间和空间,这种情况,自己之前就有过猜测,只不过现在感觉越发的明显。
若真是这样,自己可就变得完全被动了!
时间是相当宝贵,浪费一天就会有一天的损失。
不行,必须要当机立断!
想到此,齐誉就把黄飞叫了过来,道:“我觉得,与其这样干等下去,还不如来一场强行搜查,真若不行,就挨家挨户地去搜,搜一遍不行就再来一遍!”
“齐大人,这样并不太好。要知道,这里可是山区,除了农户的家院之外,可隐藏的地方还有很多,即使搜查,也不一定就能拿到她。”黄飞先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而后又道:“当然,裁决方面全由你来做主,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而已。”
这些个道理齐誉自然明白,可是,目前除了强搜之外,似乎也找不出更好的方法。
怎么办呢?
要不要搜呢?
就在这犹豫不决之际,忽见一个内卫走进屋来禀告。
再看在他的手里,正提着一只刚被射杀的小鸟,那羽毛上的血渍目前还尚未凝固。
什么意思?
齐誉一愣,暗想:莫非是看我处事辛苦,要给我加个餐?
事实上当然不是!
因为,黄飞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咦?这是哪来的信鸽?”
是的,这是一只送信用的鸽子。
对于这一类的小动物,内卫们毫不陌生,因为,他们就精通此道。
那内卫回道:“属下见这只鸽子低空飞行,于是就顺手给射了下来。”而后,他又解释说:“这里地处乡下,不太可能有人饲养信鸽,所以,属下非常怀疑,这只鸽子乃是川王妃一行故意放出来的。”
嗯,听起来很有道理!
无论怎么说,能够截获川王妃的信鸽都是一件好事!
齐誉也非常高兴,忙伸出手,索道:“快拿给我看!”
内卫一愣,道,“大人要看什么?”
齐誉道:“当然是信鸽身上携带的书信呀!”
“书信?好像没有……”
“什么?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齐誉见那内卫欲言又止,也懒得去追问了,直接夺过来鸽尸自己来看。
却见,在那鸟腿上,正敷着一个瘪瘪的小布囊。
嗯,要的就是这件东西!
不料,在扯下来开口一看之后,却发现里面居然是空的!
啊?
怎么会是空的呢?
真是怪事了!
不要着急,先仔细地检查一下这个布囊再说。
是的,万一这个布囊藏有什么猫腻呢?
齐誉检查地非常细心,里里外外也都看了好几遍,结果却发现,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布囊。
是的,这件东西既没有夹层,也没有任何文字,简而言之就是无异常。
大失所望之下,齐誉禁不住怒哼了一声,将那布囊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却不料,竟有几粒微小的白色物从布囊中掉落下来,落地之后,那物还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啪啪声音,若不是现在处在幽静之中,还真有可能注意不到。
什么东西?
黄飞最是眼疾手快,他直接弯身捡了起来,却发现,那只是三粒非常普通的大米的米粒。
再给我细看一遍!
而后,黄飞再次确认:这确实只是很普通的大米的米粒。
呃……懵了!
困惑之下,齐誉直接把米粒索了过来,自己再做观察。
却发现,这三粒大米除了有些饱满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真是奇哉怪也!
川王妃即使闲得某疼,也不可能做这种无聊的举动呀!
不对!
这三粒大米绝对藏有不为人知的玄机,否则,绝不会使用信鸽试图带出的。
可是,那玄机又在哪里呢?
齐誉紧锁着眉头,嘴里不停地叹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即将要放弃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忆起了一件奇特的东西。
那就是,在泰山之巅时见到的那件桃核木雕。
想当年,自己还在参加科举时,就曾听说过一些诡异的传言,说,有些能人可以在米粒上刻字,以为作弊用的蝇头小书,当时,自己还以为这是杜撰出来的虚妄之谈,如今来看,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既然能以小巧之桃核为磅礴宫殿,为何就不能以米粒为蝇头小书呢?
如果这个设想成立的话,在这个疑似川王妃的一行人中,很有可能存在这一类的能人。
齐誉想了想,突然问道:“你们身上谁带有西洋镜?”
西洋镜,即放大镜。
黄飞作为是老牌暗卫,像远望镜这种东西几乎是随身携带,他听罢,便急忙取出,然后抠下了凸面镜并递了过去。
齐誉接过来后,又对着米粒做起了研究。
这一回,还真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西洋镜下却见,那米粒上居然隐隐约约地刻画着一些微细纹路,但是,由于上面没有色线痕迹存在,目前还看不出画得是什么。
现在端倪已然显现,剩下的就是如何破解了!
怎么办?
呵呵,有了!
齐誉先是一笑,而后又对黄飞吩咐道:“黄兄,你帮我去取一些锅底灰过来。”
锅底灰,即柴禾燃烧后附着在锅底上面的烟墨灶灰。
黄飞大为不解,奇道:“齐大人,你要这东西何用?”
齐誉笑道:“黄兄休问,快去取来,至于如何妙用,等会儿你一看便知。”
“那好!”
……
锅底灰并不难寻,才不过盏茶工夫,黄飞便取过来了。
接下来,就看齐大郎是怎么使用的了。
却见,他先把锅底灰碾压成了齑粉状,再将三粒大米丢进那些灰尘中,然后再用手磋磨一阵儿,最后才将米粒小心地捡出。
这还不算完。
齐誉又找来了一块抹布,把米粒上多余的锅灰小心擦掉,而后,再将西洋镜朝那米粒上一罩,就可以看到米粒上明显的文字了。
其实,这个原理并不复杂,米粒经过了精雕细琢,表面上肯定留有一些微细的沟槽,现在用锅底灰将其填充,然后再擦掉多余的污染,文字就显现出来了。
居然还真的有字!
这一次,黄飞被震惊到了。
齐大人果然是个聪明人,连这种方法都能想得出来。
在之前时,自己还有些看不起他,他一个行太仆寺的主簿,有何本事来查案呢?
如今来看,皇上还真是知人善用。
佩服!
再说齐誉,他将这三粒大米上的文字一一看过,然后再互相联系起来,综合之后,就变成了这么一句话:禀王妃,齐誉以及暗卫等都被奴婢骗来,若吾脱险,即赴梁山与主汇合。
坏了坏了!
自己真的上当中计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51章 亡羊补牢
没想到,这三粒大米虽小,却隐藏着大的机密。
所幸的是,被齐誉给设法破解掉了。
通过破解出的信息不难判断出,真正的川王妃并不在这里,而是在梁山境内。至于此地的这个王妃,无疑是他人假扮,说不准,就是信中那个自称是奴婢的女人。
眼下的事实情况就是,中计了。
川王妃的意图很明显,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把齐誉以及暗卫们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以此来为梁山那边的行动提供空间和时间。
之前时,齐誉倒是猜出了这种可能性,但由于缺乏证据上的支持,一直没敢轻易去下定论,现在来说,还不算太晚。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也让齐誉认清了一个现实。
那就是,像自己这种入仕不久的年轻后生,在和老牌政客的较量之中,还是棋差一招的,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他们算计进去。
不过,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要想办法赶紧补救才是。
现在是与时间赛跑的时候,不宜纠结。
齐誉略做思量,便果断地吩咐道:“黄兄,你现在马上集结下属,一起随我共赴梁山,不能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黄飞应了,又问道:“咱们都走了,这里的这个假川王妃该如何处置?”
这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都忙着去捉大鱼了,谁来收拾小虾米呢?
放过他们?不管不问了?
绝对不行!
齐誉咬了咬牙,带着恨意道:“这些人诱骗我等至此,其心实在可诛!就我本人的意思来说,也不想放过他们!这样,留下几个人在此守候,伺机抓捕他们,他们若是配合,就带回京城收押,若是顽固反抗的话,就让他们……”
说到这里,齐誉突然停住了嘴。
黄飞虽然明白了大意,但还是追问道:“就让他们……怎样?”
齐誉的眼睛闪了闪,叹道:“让他们去陪地下的永川王!”
黄飞点点头:“好!”
这是齐誉第一次下杀人命令,心里头还是颇有一些不适感的,但是,这种不落忍的感觉稍纵即逝,转而就被心底的仇恨取代了。
对待仇人,齐誉这次抛下了心里的仁慈。
自己此来,目的就是为了报仇雪恨的,怎么可以有妇人之仁呢?
对于齐誉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时刻。
这个决定,更像是他人生中的一道门槛,迈得虽然有些纠结,但一旦跨过去之后,心里头就感觉坦然了许多。
无形之中,齐誉成长了许多,眼睛里也多出了一种犀利感。
虽说,此次的任务属于查案,但也不是说不能杀人。
所以,黄飞很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意外的,没想到这个温文尔雅的齐大人,在下杀人命令的时候,居然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之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在交待完了这些之后,黄飞便开始具体的布置。
他把当下的人马一分为二,一波多的,一波少的。
少的这一波,只有十来个人,他们奉命守候在此,伺机抓捕假川王妃一行人;
而多的那一波人,就随着齐誉共赴梁山,去寻找真正的川王妃一行。
时间不等人,必须即刻出发。
……
这一天,齐誉一行终于赶到了梁山境内。
才刚入境,他就怀着好奇看着脚下的这片土地。
梁山,是一个很富有传奇色彩的地方,这里不仅文风鼎盛,而且还有尚武的传统。
据说,在本朝建国之初时,还出过一位小说大家,他曾以梁山作为故事的发生地点,写下了一部军事题材的鸿篇巨构,影响力甚大。
要不是因为有这件案子压着,齐誉还真想在这里做番调研,可以在《风中悍刀行》完本之后,再写一部《水泊传》啥的。
不过,这也只是单纯的想想罢了,哪敢真得去写呢?
要知道,《风中悍刀行》都被皇上明点了,要求自己抹去那其中的庙堂之事,如果再写关于造反类的小说,怕是没完本就要被‘折寿’了。
“真是太饿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齐誉摸了摸即将变成两块的大腹肌,说道。
黄飞也看了看将落的夕阳,说道:“也好。”
于是,二人便朝着一处餐馆处走去。
不着急了?
不急了!
在临近梁山地界,齐誉就将暗卫们放了出去,强烈要求他们忍住辛苦,一定要将川王妃的行踪打探出来。
梁山的地界并不算大,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齐誉认为,己方探查得手的几率很大。
因为,川王妃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识破了她的计谋,所以,她应该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行动。
而己方刚好可以利用她的这种疏于防备,抓到一些端倪。
莫不要小看内卫的洞察力,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捋着麻线找针头,任何难事,只要被他们撕开了一个小口子,他们就可以叮着这个缝隙钻进去。
所以,就眼下的情况来说,也只有耐心等待了。
临近了饭馆,齐誉不禁抬头看了看幡号,只见上面写道:武大郎炊饼店。
不过,这家店不仅只卖炊饼,还有美味的全羊汤和下酒用的酱驴肉食用。
据说,把那焦酥的炊饼朝那羊肉汤子里一泡,就有了羊肉泡馍的上佳口感,吃一碗想两碗,吃两碗就撑了!
大致意思就是,人家这里的饭食量大而实惠。
齐誉想了想,点了五斤酱驴肉外加两个小炊饼,自己吃四斤肉,黄飞吃一斤。
这都累了几大天了,也该补补期间的损耗了。
菜才刚上齐,还未动筷,就听店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哄动,还夹杂着食客们怒斥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齐誉抬眼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身披重孝的青年男子毫无顾忌地走进了店内,正对某食客哀求着什么。
按照这里的习俗,若自己家里有老人老了,身披重孝的子女是不能去到别人家里或者店里串门的,否则,就是给人家带去了晦气。
而眼前的这位男子,居然直接穿着孝服来到这家武大郎炊饼店,谁会乐意?
不仅仅是店家,就连食客们都大呼晦气,甚至,有几个感觉牙碜的,还直接结账走人了。
再看这位男子,他二十多岁年龄,长相一脸憨厚,不太像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如今他突然来到这里乞求,不知是所谓何事。
黄飞也大呼晦气,还连连啐了几口,他自负自己武艺过人,便起了打抱不平之心。
而后,他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开始推搡着那位男子,试图把其驱赶出去。
却不料,那青年男子脸上微微一怒,然后随手一抓再轻轻一按,就把黄飞给摁趴在了地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52章 武艺高手
见黄飞被摁在地上,齐誉是又惊又怒。
这什么人呀?
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呢?
不过,事实也摆在了眼前,这个身披重孝的青年男子一定是个武艺高手。
别人不知道黄飞的武艺如何,自己却是亲眼见过的。
犹记得,那头比大狼狗还要凶猛的大野猪,仅仅一个照面,就被黄飞给秒杀掉了。
再看现在,也同样是一个照面,黄飞就趴在了地上,而且,那男子还显得游刃有余。
这一回,齐誉是真的深信了:梁山的人果然尚武!
这种震慑力还是很大的,刚才还在喧闹的食客们,此时倏然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店内鸦雀无声。
最为尴尬的就要属黄飞了,他本想出一次头,借机向齐誉展示一下自己卓越的武艺,没曾想,这一脚却踢到了铁板上。
不过,黄飞还是硬咬着牙没哼出声来,要不然,就显得更没面子了。
这时,突然从后厨处走出来一个身高八尺的玉面郎君,他自称是店掌柜武大,看样子是来做和事老的。
万事和为贵,怎么可以一句不合就大打动手呢?要是咂坏了盘子和碗,谁掏钱赔?
那青年男子听后露出了憨厚的微笑,他大手一松,就把黄飞给放了,并道:“刚才是你先动手推俺的,所以,这事怨不着俺。”
“哼!”
黄飞吃了瘪,自觉也没面子再做理论,于是就悻悻地冷哼一声以示抗议。
经武大这么一劝,双方还真就大事化了了。
这只是一点小摩擦而已,确实没有必要揪着不放。
是的。
齐誉想了想,自己作为是管事的人,也理应向对方赔个不是才对。
不过,这要小心着点,眼前的男子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人家可是身怀武艺的。
鉴于安全上的考量,齐誉暗里取出来了那支袖珍箭匣,并很隐蔽地攥在手心里,而后,他才淡然得走上前去,对那男子说道:“见谅见谅!是我约束手下不周,给壮士添了麻烦,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男子一怔,忙憨厚地躬了躬腰,露出了淳朴的笑容,摆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的,俺并没有没在意。”
齐誉也回以微笑,再次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看得出,眼前的这人不似恶人,去过以他的穿着来看,更像是普通的老百姓。
齐誉放松了警惕,并收起暗器,好奇道:“不知壮士披孝来此,所谓何事呀?”
“哦,俺是过来卖东西的!”
“卖东西?此话怎样?”
男子也没相瞒,直接说出了具体的原委:“俺叫童延火,是城南一带的庄户人,就在昨天晚上,俺娘突然老了……唉,因为俺家里穷,没钱给娘下葬,所以,才想着来这里卖点东西筹些银子……”
按照童延火的说法,他是家里的独子且没有成家,所以,其母的丧事只能靠他一人筹办。
在齐誉看来,他还算得上是个孝子,他并没有因为家里穷而采用一领凉席下葬,而是想着给老娘置办上一口好寿棺。
那,他又是怎么个置办法呢?
卖蟋蟀。
是这样的,梁山和宁阳县的距离并不算太远,所以,此地也染上了一些斗虫之风。不过,这和当地的盛行的斗鸡相比就小了许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梁山地界的捉蟋人在捉到蟋蟀后,都会前往宁阳县去售卖。
童延火便是这一类人。
据他说,除了武艺之外,他还习得了另一种技能,叫做蟋蟀的听叫之法。
什么意思呢?
形象一点来说,就是无论任何蟋蟀,他只要听一声叫,就能辨别出虫的种类、虫的大小、甚至虫的品性。她也就是靠着这个技能,才养活了自己和已故的老娘。
前天夜里时,他的运气来了,很顺利地捕捉到了一只上好的虫,他本想着隔日后去到宁阳县售卖,却没曾想老娘突然去世了。
因为守孝的原因,他就不能再外出了。
可是,若卖不出这只蛐蛐的话,他就没有足够的钱去买棺材,这一点很矛盾。
后来,他就想出了去到各个坊市店里主动推销的方法,希望有同好者可以买下来。
齐誉一边听,一边暗自琢磨,要不,自己花钱买下来?
要知道,自己可是顶着促织御史的帽子过来的,搜罗蟋蟀也是皇上交代的任务之一呀!
而童延火自称手里恰有一只好虫,这不是主动送上门来的吗?
此时,黄飞做出了提醒:此人自称有好虫,难不保有欺骗之嫌。
或者说,他这话可信度并不高。
齐誉反觉得,可信!
什么依据?
没有依据,只是识人的一种感觉。
这么说,以他的武艺而言,若想去捞那些不正当的收入,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别的不说,他即使做个恶霸,也足够吃喝不愁的了。
可他呢,偏偏就是安分守己,不去做那些作奸犯科的勾当,这就说明他的品德很端正。此外还有,他这个人非常孝顺,既然是个孝子,又怎么会编谎话诓人呢?
于是,齐誉便豪爽地说道:“你的蟋蟀我收了,开个价!”
童延火先是一愣,而后喜道:“太好了!俺也不多要,六两银子即可,只要够买棺材的就行了。”
六两银子?
这还不叫多要?
齐誉有些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略略心疼,不过他旋即一想,心里头就变得畅然了:呵呵,这又不是花我齐大狼的钱,有什么心疼的?
嗯,那就再大方一点,就权当是救济穷人了!
花皇上的银子为自己家积德,有何不可?
“呵呵,我给你十两银子!”
“啊……这……”童延火一脸茫然,不由得挠起了头。
天底下还有这样谈买卖的?
买主不光不杀价,还往上加价,这真是怪事了!
齐誉解释道:“你不要误解,先听我把话说完,这多出的银子并不是白给你的,而是有条件的。你记住了,那只蛐蛐你要先替我喂养着,我哪天离开时就会找你拿回,这多出的四两银子,就是给你的喂养费。”
是的,蛐蛐也是需要人来照料的,要不然就会渴死饿死。
齐誉不懂这些,那就不如交给懂得人去做。
二人无异议,商议定!
童延火在留下了联系住址之后,就揣着银子很高兴地离去了。
……
夜半。
在某客栈的厢房内,正端坐着一脸焦急的齐誉以及皱眉不语的黄飞。
房内是一片安静,只有他们两人的轻微呼吸声。
他们,正在等待着暗卫们探查的回报。
此时,厢房的门突然被人轻轻扣响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53章 抓捕计划
房门忽被扣响,应该是有消息回报了。
黄飞上前去搭了暗语,在确认了来人是自己人后,才放心地打开了房门。
那内卫才一进门便向齐、黄二人施礼,而后禀道:“启禀齐大人、黄大人,属下在巨野泽一带探查发现,那里存在一些异常的情况。”
巨野泽,乃是当地的一处很有名的大湖,据说,那一带有山有水,风景非常秀丽,常被游览者称赞不已。
说它存在异常,这又是怎么回事?
齐誉掩着困惑,道:“你继续说!”
“是!”
随后,内卫便把获悉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据悉:在巨野泽内,有一艘由当地富商建造的奢华画舫,平日里,它被用来游山玩水或者消遣寻乐,然而在半个月之前,此舫忽被一位出手阔绰的外来富家女人以重金给赁下来了。据相关目击者描述,那个女人的长相很像是川王妃。
这艘画舫被赁出去以后,并没有消遣的泛于江湖,或者是琴箫为乐,而是死气沉沉地停泊于湖的最中心处,从不登岸。
在这期间,也有一些所谓的往来客人,但他们都是先乘小舟入湖,然后再转登到舫上,诡异的很。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客人并不是什么风流雅士,而是一些模样粗犷的东虏人。
在禀告完毕后,那内卫就束手而立地站在一旁,等候着指令。
齐誉却是不言,蹙着眉头陷入了深思。
这个富家女人会是川王妃吗?
还有这些个东虏人,他们不在关外好好放羊,跑到齐鲁之地来做什么?
东虏大部落,是一股很容易被人忽视的势力。
就目前来说,北方势力存在两大一小。
那,谁大谁小呢?
形象一点来说,大的就是鞑靼和瓦剌,这俩冤家属于是老牌大哥,而且还不太老实,经常时不时地出来刷刷存在感,对着大奉皇帝秀秀肌肉。
小的那一方自然就是东虏了,他们的小日子有点憋屈,时不时地被两位大哥按在地上摩擦一番,也因此,他们更乐意交好大奉以对抗二强。
在印象里,东虏处世还是比较低调的,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也学着人家出来走两步了。
想到此,齐誉不由得轻轻一叹,道:“小朋友不听话,该被打打屁股了!”
呃……
黄飞听得一脸茫然,显然是不解其意。
齐誉回过神来,也不解释,而是转了话题道:“眼下有两件事情急需要做……”
“大人请说!”
“嗯……”
首先,是先要确定出那画舫上女人的真实身份,也就是,她到底是不是川王妃本人。
其次就是,若她真是川王妃的话,还要想个什么办法抓捕到她!
对此,黄飞建议道:“那不如,咱们去现场勘察一番,然后依据实况再做决断。”
齐誉嗯了一声,点头道:“那好,今天晚上咱们就夜探巨野泽,立即出发!”
“是!”
……
今天晚上是个乌云滚滚的大阴天,夜色漆黑,北风幽咽,让人感觉有些颤栗。
趁着夜幕,齐誉和黄飞快马加鞭,尾随着内卫前行,最后来到了巨野泽之畔。
看哪!
在苍茫的大湖上,寒风聚集着铅云,在铅云和大湖之间,游弋着一艘奢华大气的画舫,它灯火通明,就仿若是这暗夜中的一长明灯,煞是惹眼。
它,就是今天晚上的唯一目标。
不知不觉间,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齐誉思量了片刻,说道:“黄兄,咱们的行动分为是两步来走!”
黄飞微微躬身,应道:“好,请大人吩咐。”
“嗯……”
对于齐誉来说,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调兵遣将,虽然手下只有不到一百人,但也是一种能力上的考验。
他显得有些紧张,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轻颤了,若不是有这夜幕掩着,别人都可以看到他额头处渗出的汗水。
不过,在过了十多息时间之后,他就变得镇定下来,开始了属于他自己的博弈执黑。
“黄兄,把放出去的暗卫全都集结到这里待命,随时听候我的调遣。此外,还要多准备一些箭矢等物,以备不时之需。”
“是!”
“接下来,咱们就要探一探这舫上的虚实了。”
探,是必须的,可是,要怎么个探法呢?
黄飞认为,可以派人潜水过去,然后伺机登舫,对上面所有的阁间进行一一细查,以知明细。
这个方法可行,却存在着一个不稳定的因素,那就是很容易打草惊蛇。
要知道,川王妃可是一个警惕性很强的人,一旦不小心,就会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果。
鉴于这方面的考量,齐誉就否决掉了这个方法。
除了此法之外,还有没有其他?
黄飞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良策。
真得没有了?
确实没有了!
无妨无妨,我齐大人有!
“呵呵,你且看这个!”
“什么?”
齐誉一笑,从怀中掏出来一物,细看之下,却发现是在宁阳县时截获到的那个小布囊。
黄飞一脸不解:“属下不太明白,还请大人赐教!”
齐誉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指着布囊问道:“黄兄,你可有什么办法,将这囊中的三粒米送到那艘画舫上去?”
黄飞想了想,回道:“这有什么难的?只需要把信鸽稍加训导,它就可以很听话地飞临过去。”
“你确定?”
“确定!”
不得不说,内卫的手段就是多!
不过,黄飞还是没能弄明白这三粒米到底有何妙用。
齐誉见他困惑,便解释说:“黄兄,你试想一下,如果川王妃在这舫上,她在解读出米粒上的信息之后,一定就会有所反应的。别的不说,她最起码也得回一封信。”
“嗯……”
“如果说,舫上没有她人,那就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了。咱们就这样静观其变,看她的反应为何,以此,就不难做出推断了!”一顿,齐誉又补充道:“这个方法比较隐蔽,也不会打草惊蛇,比派人潜水登舫要稳妥多了。”
确实,此法甚妙!
黄飞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泛起了波澜:齐大人果然是个很有智慧的人啊!
他感觉,自己对于齐誉的认识又加深了几分。
……
随后,黄飞便依计而行,作出了相关的部署。
而被派出去的信鸽,也盏茶工夫就打了个来回。
是的,川王妃真的有反应了!
因为,她回了一封所谓的‘信’!
那是一张只有指甲大小的一片小纸,而上面也只有一个用小楷写下的字:善!
意思就是,她同意了。
现在终于可以确定,川王妃就在这艘画舫之上!
接下来,就是怎么实施抓捕的问题了!
黄飞建议说,可以使用最为简单的大包围的策略,就是直接派一群小舟划去,然后将那艘画舫团团围住,强制登舫后将她拿获。
这个方法确实可行,就是存在着一些风险。
就这种远交近攻来说,小舟绝对占不到便宜,万一对方舫上有弓弩手御敌,己方一定会损失惨重的。
那,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黄飞嘴角一笑,又献出了自己‘阴’谋:“呵呵,咱们寻上几个水性比较好的人,趁着夜色潜水过去,用利器凿穿他们的船底,得手之后,咱们就在水面上正面出击,实施抓捕。”
有点高明!
齐誉听后并没有赞许,反而诡异一笑,道:“经你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比你这个还要阴损的法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54章 格杀勿论
黄飞的计策是基于活捉川王妃的立足点上提出来的,用意是在于活捉。
他,为什么想着要活捉呢?
自然是想着交由皇帝圣裁处理。
要知道,内卫属于是只听命于皇帝的一个特殊群体,所以,他们的立场会下意识地站在皇帝一边。
然而,齐誉却不这么想,因为他有着自己的立场。
“咱们这样做,派几个人携带一些油料潜水过去,直接纵火烧船。纵火得手后,就立即出动小船,匪贼们一律乱箭射杀!不必留下活口!”
水中火攻的计策,古来皆有之,也确实是个可行且不错的好办法。
不过这么一来,就真成了格杀勿论了!
是不是太狠了点?
齐誉怅然地摇了摇头,不予认可。
在当年永川府的那场祸乱中,死了多少无辜的人?而二舅不也是因那场祸乱而受伤,最终才不治而亡的吗?
现在被自己逮住这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哪有不下狠手的道理?
至于皇上嘱咐说,要自己追查的那一股未知势力,目前不是已经查清了吗?管他对不对的,先让东虏人去背这个锅。
黄飞显得有点迟疑:“万一,皇上想要的是活的川王妃呢?”
齐誉断然地摇着头,笃定道:“这绝不可能,如果皇上是想让她活的话,就会不有当年的永川王府失火一事了!”
嗯,确有道理!
想到此,黄飞没有再劝。
退一步来说,他本来就是干的听命于人的事,即使出了什么大篓子,也有齐誉去背这个黑锅,确实用不着他去担心。
二人商议定,黄飞便照着齐大人的吩咐去进行布置了。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差不多临近了三更时分。
内卫们的集结很迅速,现已全部待命。
期间,黄飞还特地安排了几个属下,让他们在湖的周遭顺’来了一些小船,以供使用。与此同时,纵火烧船用的引火之物也都准备妥当了。
当下万事俱备,只欠齐誉一声令下。
先莫急,再稍等片刻!
又过了片刻,却见画舫上的灯火全部都熄灭了,齐誉才道:“开始行动!”
“得令!”
而后,暗卫们便有条不乱地行动起来!
齐誉看了着阴沉沉的天空,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我的天哪,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不要下雨呀!
是的,现在云层越来越低,气温也越来越凉,似乎是要变天了。
如果真要下雨,自己的火攻之计可就大打折扣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希望老天爷这次别拖后腿呀!
祈祷了一阵,齐誉就定住了心神,把全部的精力都关注到眼前的战事中。
索性,他从黄飞这里索来了远望镜,伫立在岸边上端手遥望起来。
视野中,却见那艘影影绰绰的画舫岿然地漂浮于湖面之上,感觉上,它就如同是一头沉睡的怪兽,在等待着黎明时刻的苏醒。
四下是一片安静。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突然,有一道猛烈的火光乍然闪现,是的,画舫着火并烧了起来。
呵呵,得手了!
高兴之下,齐大郎禁不住一拍大腿并扭了扭屁股,一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兴奋模样。
随后,耳边传来了各种嘈杂的声音,有呼喊声,有叱骂声,喧扰着这宁静的夜。
齐誉强抑着内心的激动,端着远望镜聚精会神地观望起来。
突然,镜内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道曼妙的身影,她那模样看不太真切,但从姿态上看,似乎是有些焦急。
莫非,这一位就是川王妃?
瞧她那身华丽鲜艳的衣衫,八成是错不了了。
齐誉看着看着,不由得嘴角一勾,暗道:看她那焦急的模样,莫非是不善水性?
真是天助我也!
此时,突听天空中一声雷响,乌云开始翻腾起来。
嗯?
这是要下雨了吗?
娘希匹!
老黄历上不是说,今年是九龙治水吗?
怎么雨水一下子变勤了呢?
抱怨是没有用的,因为,老天爷并没有给齐大郎什么面子,几声电闪雷鸣之后,雨水就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雨很大。
不多时,画舫上的大火就被雨水给浇灭掉了。
不过,那艘画舫也由于受损严重而发生了倾斜,至于船上的人,也都纷纷抱起浮木朝着对岸方向游去。
“黄兄,快出动小船,追杀川王妃!”
“是!”
……
按照齐誉的性子,他是很不喜欢铤而走险的,但是这一回,他却跟着黄飞登上了小船,一并前往。
这就是勇气,也是仇恨带来的力量!
雨,下得很急,让本来就看不真切的视野变得更模糊了。
不过,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公平的,就看谁的洞察力更加敏锐了。
湖面上,时不时的有一阵箭矢掠过,然后就是一阵的惨叫声。
被暗卫追上的那些人,毫无悬念的都变成了鱼虾的口粮。
齐誉仔细地观察过,在这些人中,有不少是背负长弓的劲装结束的弓弩手,然而在此刻,他们却被自己最为擅长的弩箭所杀死。
齐誉暗叹着:幸亏之前没有采用大围攻的策略,要不然真就吃大亏了。
……
两方的人,一方追,一方逃,都在拼了老命的和时间赛跑。
不多时,就有暗卫来报:说,他们活捉了昏迷中的川王妃!
她是因为溺水而昏迷的,目前还尚有气息。
真是太好了!
齐誉压着心里的兴奋,下了新的指令:
先把川王妃给弄过来,放到自己的小船上,然后带到岸上去严加拷问。而暗卫们则是暂不登岸,继续清剿这些漏网之鱼,确保尽数诛杀。
……
小半个时辰后,风停了,雨歇了,天色也微微开始发亮了。
齐誉和黄飞二人并辔而行,在泥泞的道路上缓缓地走着。
马是两匹马,但却是载着三个人。
因为,在齐誉身后的马背上,还趴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妩媚女子,她衣衫尽湿,露出了玲珑有致的身材,目前昏迷未醒。
呵呵……
也幸亏是齐大郎长得一表人才,若是那种歪瓜裂枣的猥琐人,很容易会被误认为是抢了压寨夫人的山东大响马。
本来,齐誉是想给这位美丽的川王妃来上一刀痛快的,后来想想,却又改变了主意:既然活捉了她,何不借机审问一番,以解心中的困惑?
于是,他便道:“快去寻个没人的地方,我要对她进行私下拷问,嘿嘿,这一回,我必须把她身上的秘密给扒拉出来。”
‘私下’拷问,还‘扒拉秘密’?
这……
黄飞仔细地品了品,又看了看川王妃那张绝美的脸,然后恍然地点了点头,同时心道:看来齐大人也是性情中人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55章 审讯王妃
齐誉和黄飞二人全都是一宿未睡,在走出一段路程后,就不禁泛起了浓烈的困意。
“齐大人,要不咱们停下来歇歇再走?”黄飞提议道。
“嗯……这也好。”齐誉看了看嘴角微微抿动,但依旧昏迷不醒的川王妃后,便回道。
而后,二人便停下了马。
才刚刚驻足,还未来得及下马,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紧凑的马蹄声响。
这是……有人来了!
什么人?
应声,齐誉回过头去大眼一看,不禁愣神愕在了那里。
却见,来人是二十多个身材魁梧的粗犷汉子,他们个个手持大刀,面色狰狞无比,明显是带着敌意而来。
再看,他们全都辫发垂肩,衣服以杂皮为袍,看模样很像是传言中的东虏人。
先分析。
之前就曾得到过消息,称,川王妃目前正在和东虏人进行着一些接触,因此可以判定出,所来的这波人,应该就是东虏杂胡。
他们该不会是来营救川王妃的?
事实摆在了眼前,确实就是!
想到此,他二人的脸色倏地一下就变煞白了,困意也霎时消失。
这可怎么办?
“齐大人别急!”黄飞先是压了压手,而后才当机立断道:“这样,我来挡住这些来袭的东虏人,你赶紧趁机逃去。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我怕是敌不过的,不过,我也会尽全力和他们纠缠的,为你赢得逃生之机。好了,你赶紧走!”
“啊?丢下你不管,这似乎不太好?”
是的,齐誉觉得这样做很不仗义,但是,却又没有其他好的办法。他还欲再言,忽见黄飞在自己的屁股上甩了一鞭,而那马儿,就像是撒欢似的狂奔了起来。
嗒嗒嗒!
一路绝尘而去!
“我说马儿呀,你可跑慢点呀……”
齐誉一手紧紧攥着马缰,一手按住按住身后的川王妃的身体,以免她颠下马去,而他的脸上,也是布满了担忧和紧张。
要知道,齐大郎虽然学会了骑马,但骑术方面却不精明。
这可真是闹出大笑话了,身为是行太仆寺管马的官员,居然不擅长马术!
唉,早知道就在跑马场上多练练了……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呀!
看来,真要为之前的喝茶打盹阅卷宗付出代价了。
由于齐誉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很快就被突破了黄飞的东虏人给追了上来。
要知道,那些可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原生态汉子,就骑术方面而言,绝对要甩齐大郎几条街了。
坏了坏了!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呜呼!
莫非我齐某人今天要葬身在此?
哎呀,我可是不想死呀!
蓦地!
齐誉抬眼却见,在正前方的小路上,正走着一个身披蓑衣肩、肩抗铁锹的庄户汉子。他脚踏泥泞,一步一个脚印,走得不紧不慢。
咦?
这人的背景,怎么感觉如此熟悉?
谁?
是了是了,他就是那位举手之间就轻松制伏了黄飞的武艺高手——童延火!。
啧啧,能与他相遇,真是莫大的猿粪哪!
齐誉也不废话,直接大呼喊道:“童兄弟,快来救救我!”
嗯?
嗯!
于是,齐大人就这样脱险被救了。
出乎齐誉意料的是,整个施救的过程,居然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形象一点来说,童延火很像是一个修为满级的大厨,而他此刻,正做着一盘最为简单的拍黄瓜的凉拌小菜。
瞧,他那大铁锹舞得呼呼地,一拍下去就是倒下一个,这三下五去二,还没等齐大郎的一泡尿撒完,他就圆满地解决了战斗。
此外,他嘴里还念叨着:“你们这些个死鞑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梁山也是你们可以撒野的地方吗?俺就想不明白了,你们不在塞外好好放羊,跑到俺山东干嘛……”
他说得倒是挺义愤填膺的,可问题是东虏人听不懂呀。
被揍了,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挨揍。
在这个过程当中,齐誉看得出来,童延火是个很淳朴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看,即使他动手打架,也没真得去下狠手,拍得都是点到即止,一旦人倒下了,便不再补拍。
即使如此,也造成了一大堆的胳膊腿骨折的人,甚至,还有两个因他一时没收住脚而折腰半瘫的。
在做完料理后,童大厨就对着躺在地下的‘黄瓜们’说道:“那啥,等你们呆会儿缓过劲来,那就自个回去,俺告辞了!”
说罢,他就主动地过来帮齐誉牵马,火速地离开了现场。
要尽快地跑呀,万一被官府给逮住了,自己可赔不起那么多的汤药费呀!
……
在离开的途中,二人就攀谈了起来。
齐誉先就对他的仗义出手表示了由衷的感谢,而童延火则是无所谓地摆摆手,表示此乃小事一桩,和拍头大蒜没啥区别。
不过,今天确实属于是巧遇。
按照童延火的说法,他是因观天气有变,于是就趁着半夜把老娘给埋葬了。
是的,万一要是下了大雨的话,那泥泞路上就不好进棺材了。
他的这种做法,并不符合当地安葬风俗。
但是,他却是一点都不在乎。
他言,孝顺是什么?
孝顺就是,在老娘还活着时候,多给她一口好吃的,这比什么都强。她死之后,即使你在她坟前摆满了大肥肘子,她也是吃不着了。
至于所谓的风俗,那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没必要较真。
通过这事不难看出,童延火并不是一个拘泥于传统风俗的人,且生性豁达,想想也是,他若真是尊重习俗,就不会身披着孝服去到各大店里做推销了。
齐誉觉得,他对于孝的理解,淳朴而又真实,这一点让自己很受启发。
孝道,其实很简单,并没有那么多大道理。
在行出一阵儿后,二人就驻马停歇。
一方面是解解困乏,另一方面就是等下黄飞。
令人遗憾的是,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依旧是没能等到黄飞的到来。
于是,齐誉便临时调整了计划,打算寻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地,尽快地审讯和处决掉川王妃。
是的,这是当下的首要大事。
对于趴在马背上的那位神秘女子,童延火一直都误以为是齐誉营救下的苦命人,没曾想却是个大恶人。
齐誉见他纠结,便掏出了自己的御史令牌,以证自己确实是在除恶扬善。
童延火憨笑着挠挠头,尴尬道:“俺不识字,不知道这牌子上写的是什么,不过,俺相信你是个好人,要不然,也不会多给俺那四两银子。”
呃……
这逻辑……够直白!
最后,童延火决定,在这两天之内,他愿意保护起齐誉的人身安全,嗯,就权当是对相赠四两银子的回报。
一个时辰之后。
在一处人迹罕至的阴冷的山洞内,端坐着一脸警惕的齐誉。
在他的身前,正斜斜坐着一个貌美的女子,她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才苏醒过来的川王妃。
至于童延火,则是扛着铁锹,威风凛凛地守在了山洞的洞口处,以保齐誉不受外人的搅扰。
山洞内很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齐誉打量了她片刻,心里头不由得赞道:单就相貌上来说,川王妃确实称得上是倾国倾城的美丽女子,几乎堪比我家娘子了。
川王妃见他眼神迷离,淡淡一笑,朱唇微启道:“公子莫非就是齐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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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三个条件
面对王妃的开口询问,齐誉回答地很简单,也很干脆,只道:“我就是齐誉!”
这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川王妃闻言淡淡一笑,道:“你这样子,比传言中要胖上一些;你这品行,比我想象中的要狠辣一些。”
胖上一些的说法可以忽略,可这后半句的要狠一些,又该去怎么理解呢?
难道说,自己在别人的眼里,原本是个很温顺善良人?
应该是猜对了。
因为,川王妃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评价:“我曾听到过关于你的不少传闻,就印象上来说,感觉你这人还比较有才,也比较温雅,勉强算得上是个谦谦君子。”
齐誉一怔,笑道:“王妃说得过誉了,齐誉乃是一介寒士出身,自身才薄德微,不敢担此评价。”
“齐公子不必谦虚,要知道,我也是永川人,作为老乡,我对你还是有些耳闻的。”
川王妃淡淡一笑,又继续说道:“据我了解,你这人不仅文采好,还擅彩绘以及算学,据说对兵器还有所涉猎,由此不难看出,你是个很博学的人。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你这谦恭和亲和之下,却包藏着杀伐果断的狠辣心肠。”
齐誉闻言苦笑一声,点点头道:“你这样说也对!不瞒你说,我曾经受过一位名士的指点,他言,人的处世要像蚂蟥那样,能够做到屈伸自如,顺境时就崭露头角,逆境时就审时度势,一旦遇到了合适的出手时机,必须当机立断,咬住之后就是一击见血。”
这席话,是当年孟岚山对齐誉说过的教诲,而后者也都是一直铭记在心,如今在真正实用过了之后,齐大郎才算是真正做到了理解。
这种体悟,就好比是小马过河,只有你真正去尝试着做了之后,才能体会出杀伐之道上的水深水浅,否则,你就是马谡论战,纸张谈兵。
在开场白说过了之后,齐誉就开始正襟危坐起来,并正色道:“我心中尚有一些不解的疑问,希望王妃不吝赐教,帮我解惑。”
川王妃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束缚,然后很淡然地说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这一回,齐誉是丝毫不掩饰,坦然道:“我想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秘密。”
川王妃呵呵一笑,道:“那,我要是说出来之后,你会放了我吗?”
“不会!”齐誉断然地摇摇头,明言道:“我不想骗你,你不说是个死,但说了之后,也同样是个死。”
“呵呵……”川王妃冷笑了几声,道:“既然我说不说都是死,我为什么还要说呢?给我一个理由!”
齐誉道:“理由就是,在你说了之后,我会给你行个方便。”
“什么方便?”
齐誉说得很直白,直接告诉她道:“我会赠你一个有尊严的死法。”
川王妃闻言一怔,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几变,但是,她却没说什么,只是在暗中思考着。
齐誉接续道:“这么说,如果你愿意配合我,我保证让你在死后入土为安,且不容他人有半分亵渎。如若不然,我就会把你转交给内卫,由刑部的人去拷问你,至于其中如何凄惨,我就不给你一一罗列了……”
川王妃微微蹙眉,继续若有所思。
齐誉见状,又劝道:“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只是个促织御史,从理论上来说,我并没有权力决定你的生死,也就是说,一旦内卫到了,你就成了他们碗里的菜了。真到那时,即使你求着让我杀你,我也是无能为力了。呵呵,你还是好好地想想,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了。”
川王妃似乎仍不死心,转而对齐誉劝道:“只要你不杀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还有,皇上能给你的财富,我同样也能给你。”
“呵呵,让你失望了,这种引诱对我来说,是半点都行不通的。”齐誉仰天一笑,又道:“实话告诉你,我对你这个人,心里头只有仇恨没有怜悯,所以,你必须得死。其实,你不告诉我也是无妨,我也只是单纯的好奇促使而已。”
川王妃娇躯一颤,脸上泛起了不加掩饰的失落感,那抹贝齿也开始轻咬着朱唇。
齐誉负手而立,突然地冷下脸来,道:“我的耐心时间到了,我倒数五个数,如果你还是犹豫不决的话,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五!四!……”
“慢!”
川王妃先是喝止,然后轻叹一声道:“我愿说!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条件?你先说!”齐誉想了想,点点头道。
……
川王妃的三个条件如下:
第一个,在她死了之后,不允许有任何人亵渎到她,尤其是,要保护好她的绝世容颜。
第二个,她索要一口棺材,想在死后入土为安,而在她死后,齐誉不能公开她的葬身所在。
第三个,她想在自己死前画一次妆容,想以美丽的姿态去往另一个世界。
“你答应吗?”
“让我想想……”
最后,在除了第三个条件有待磋商之外,其他的两条齐誉都答应她了。
第三条之所以没有准她,主要是怕在松开了她的束缚之后有意外发生,是呀,万一被她抓住了机会逃生,自己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见他谨慎,川王妃只得又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那就是,在不给她松绑的前提之下,齐誉帮她挽上凌乱的发髻。
嗯,这个貌似没有什么风险,可以答应。
齐誉略一琢磨,便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赞她道:“真没想到王妃如此配合,齐誉多谢了。”
川王妃先是惨然一笑,遂即解释道:“其实,这些个秘密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且也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所以我才会选择告诉你。”
……
那就说!
俗话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一次的交谈非常顺利,基本上不用齐誉主动去问,川王妃就有条不乱地娓娓道来。
她说话的语气很轻柔,就像是讲着某个故事一样。
一段秘密,就这样一层一层地被揭开了。
整件事情的大起因,还要从太宗皇帝开始说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57章 燕王之志
是的,川王妃确实是从太宗皇帝开始说起的。
话说当年,太宗欲立储君,因自己犹豫不决,曾公开地询问了大臣们的意思。
曰:在朕的这三子之中,谁为太子最佳人选?
其三子:先帝、燕王、赵王,当时,还未封藩。
而后,群臣便展开了一系列的深入讨论。
文臣们认为,长子(先帝)的文治能力卓越,实为太子最佳人选,且,这也符合古来立长为嫡的礼制,但若是废长立幼的话,何以给天下人解释?
武将们则认为,次子燕王的武功才华出众,为太子的最佳人选。世人皆知,燕王已为大奉朝的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即使是废长立幼,也足可以服众无争。
至于其三子赵王,第一时间就表示自己无心于立储之争,主动退出了这场争夺战。
这个风波维持了将近半年,最后终于一锤定音。
最终,太宗皇帝采用了文臣们的建议,立长子为储。
燕王对此大为失望,心生怨恨,曾公开表示说,是他哥哥抢了他的太子位,可见他有多么的不满。
以至于后来,他还耍起了倔脾气,以各种理由为拒,就是不肯去云南的封地就藩。
最后,太宗皇帝念及他往日的功勋,又把他的封地改为是山东乐安,算是做些补偿。
但是,在乐安就藩后的燕王依旧不死心,继续着他的皇帝大梦。
那一年,太宗皇帝才刚刚驾崩,他就立即酝酿起了自己篡位计划,并展开了一系列的布局。
那他都是些什么样的布局呢?
按照川王妃的话来说,燕王把篡位的大计分成了皇宫之内和皇宫之外这两大块。
皇宫内的布局属于是招暗棋,究竟为何谁都不得而知,不过,也可以揣度出一二。你想,先帝才登基一年左右就无疾骤崩了,这还不够说明问题的吗?
因此,川王妃也怀疑这是燕王在幕后下的黑手。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目前尚无定论。
也就是说,先帝之死依旧是个不解之谜,即使川王妃,也不知晓其中的具体秘辛。
对于燕王宫外的布局,川王妃知道的可就多了,用她的话来说,真的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是这样的。
首先,他暗中联系了一众藩王,尤其是赵王,以求得到他们的声援,这是打算先从家族内部开始入手,以此来给新登基的小皇帝进行施压。
除了利用好宗室关系之外,燕王还积极地组建着自己的势力,比如说,招兵买马,囤积粮草等。
可是,仅仅这些还远远不够呀,要想个什么方法给皇帝找点内忧才行。
于是,他便拉拢了永川王,在他的财力支持下诞生了那个拜帝教,其用意很简单,目的就是为了给这江山社稷添点乱子。
那次,燕王亲自秘密地来到了永川府,而川王妃则是替夫会客,洽淡其中的利益交换。
也就是谈谈条件。
最后,燕王做出承诺,如果他日后能捷登基大宝,就封永川王为云南国王,而川王妃,自然就是分封国的王后了。
这属于是藩镇割据之举,和主动割地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条件,非常诱人!
川王妃对此也很满意,于是,她就寻了有着护国大法师大梦的葛裘老道,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创建拜帝教。
拜帝教既诞。
二人也做好了分工,明面上,葛裘为教内的精神领袖,而川王妃则是幕后的掌舵者。
在起初时,拜帝教的发展可谓是非常顺利,很快就形成了一股气候。
但是,川王妃并没有因此骄傲,而是继续保持着原有的警惕,为了稳妥起见,她将手下的教众一分为二,即,蓝山县的一小波以及永川府的一大波。
两者分开两地,刚好遥相呼应,若真出现了什么意外,也不会落得一网打尽的下场。
不得不说,她的此举确有远虑,后面居然成真了。
不久后,第一次的机会来了!
突然的天降蝗灾,引发了民心的不稳,川王妃瞅准了这个时机,急令葛裘趁机作乱,以图成事。
计划是很好的,但,却是出现了意外!
是什么情况呢?
葛裘前脚才刚刚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后脚就被及时赶来的府军给残酷镇压了,损失可谓极其惨重。
事后,川王妃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府军的反应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人无法理解!
这种现象说明了什么?
是有高人在暗中监视!
要不然,对方怎么会能掌握得到己方的一举一动呢?
对此,川王妃大为吃惊,忙令永川府的主力教众立即潜伏下来,并道,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轻举妄动,原地静观其变。
而葛裘的那一支就没有这么舒坦了,他被追剿的无处可躲,最终,只得逃去山东府找燕王寻求庇护。
而燕王作为是幕后的博弈正主,自然要加以保护,要不然谁会跟他着混呢?
不过,这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要知道,那时他才刚刚着手准备,还不敢公然地去和皇帝叫板,正因为此,他才摆出了一副据理力争的姿态。
而当时,先帝也念及手足之情,就把这事给压了下来。
再说川王妃,她在拜帝教的第一次起事失败后,就变得谨慎起来,策略方面也变为了相对稳妥的长远发展。她开始私募铁匠,打造兵器,收取马革草料等物,以为日后之需,并躲在暗中观察伺机而动。
不久后,好机会又来了!
这次又是什么情况呢?
山陵崩!
是的,燕王突然飞鸽传书至,称,皇帝(即先帝)已经驾崩,而内阁重臣为了稳妥起见,选择了封锁消息秘不发丧,于此同时,急派人去寻游历在外的太子殿下立即赴京继位。
而当时为太子的李良吉,恰巧就逗留在了永川府境内,于是,燕王决定下一招狠手,令永川王不惜一切代价截杀太子,并立即起事。
得令后永川王便打着礼佛的名义,在没有得到皇帝的准许下,公然地走出了永川府的府城,随后,也立即展开了相关的行动。当时的永川王妃则是在暗里出城,并没有和丈夫一路同行。
计划可谓是相当缜密,可还是出了意外。
令人费解的是,太子李良吉就像是事先得到了消息一样,很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陷阱,不仅如此,他还将计就计,把永川王的一行人带进了暗伏待动的府军的包围圈中。
在混乱中,永川王被不明高手虏获,再后来,他就薨掉了。
这场高开低走起叛乱,最终还是以失败而告终了。
永川王至死都没想明白,是哪位高人破了他这场缜密无疏的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58章 功亏一篑
永川王薨逝后,川王妃给丈夫收了尸。
她震惊了……
几乎不用仵作去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王爷是被利器给一下子捅死的,但是到了最后时,却被定性为了是,疑似不慎坠马歿亡!
然而事实上,永川王根本就不会骑马。
更令川王妃感到不解的是,丈夫死后瞪大了双眼,明显是死不瞑目。而在他的手里,一直紧攥着那半幅《蟋蟀图》,松都松不开手。
鉴于此,她有理由相信,这半幅图很可能是王爷在临死之前,从凶手身上撕下来的。
而太子又恰巧是个既好绘画也好促织的人,莫非,这画的原主人会是他?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太子可就成了弑兄的凶手了。
这可是大不仁!
不过,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支持下,这些也都只是凭空的猜测而已。
随后,新帝登基,并命礼部以及宗人府的人来为永川王治丧,于此同时,天子也给其死因做出了盖棺定论,依旧是之前的不慎坠马歿亡。
这是骗人,还是骗鬼?
川王妃认为,小皇帝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因为他并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免得遭受骂名。此外,还有着一点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思。
鉴于此,川王妃又开始安定下来,选择继续居住在她的永川王府之内。
新君的处理方式看起来彰显低调,其实并不是!
还没等到宝座坐热乎,皇帝就立即展开了新一波的动作,明面上,他公然地声讨拜帝;暗意里,也开始剑指他的二叔——燕王爷。
这时,世人才猛然发现,新帝和他爹是不一样的,有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气势。
不过,皇帝很快也因此栽了跟头。
啥事呢?
由于三朝元老们的各种力谏和力争,弄得新帝放不开手脚,感觉头都大了。
燕王也没闲着,立即就想出了相应的反制措施:呵呵,你个小皇帝,不是喜欢摆出一副道德明君的样子吗?那我就故意给你抹把黑!
怎么抹?
好办!
他传令川王妃,尽快地把皇帝涉嫌弑兄的丑事给抖露出来,让天下人诟。
但是这么一来,川王妃就被迫走上了前台,变成了最为危险的马前卒了。
去跟皇帝明着叫板?
谁不怕呢?
川王妃自然也不例外!
她苦思之下,想出了一种折中的方法,那就是,先把那半幅《蟋蟀图》的流言给放出去,自己做好准备,静观其变。
这么做的好处有二,一是可以借此观察一下皇帝的具体反应,二来也不算得罪了燕王。
于是,真就这么办了。
没想到的是,皇帝这次的反应非常的大,直接派暗卫来到了永川。
这什么意思呢?
可否理解为:朕是本来不想动你的,可你偏就不老实,那就休怪朕心狠手辣了。
于是,就出现了永川王府的那场大火。
然而,聪慧的川王妃也凭着事先做好的准备顺利脱险,然后,她就果断地去往了山东府,投奔燕王。
这事之后,皇帝也没有再咄咄逼人,而燕王也变得消停了一些,二者形成了一种所谓的僵持状态。
但是,这个平衡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个突来的意外给打破了。
转折点发生在去年的年前,那时,南方抗倭大捷,朝廷敕令礼部官员南下犒军,以显皇恩浩荡。
而当时被活捉的几名倭寇敌酋,也被押解着随礼部的人一同返京,行程上来说,也确实顺路。
这本是一个机密消息,但难不保会走漏风声,葛裘就事先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打算在山东境内设伏,一举营救下那几个倭寇首领,盘后并拉其入伙,以此来吸引更多的倭寇来投。
想法是挺好的。
谁知才刚刚动手,葛裘就被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押运官一箭射杀。
事后得知,那名女子名叫方若蛟,据传是抗倭将领戚景的发妻。
呜呼!
自称能掐会算的葛半仙,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嗝屁了。
事后,川王妃大为震惊。
要知道,葛老道可是拜帝教中的精神领袖,一旦失去了他这个台柱子,这忽悠人的大戏就不好唱了。
如果,拜帝教因此土崩瓦解的话,自己可就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
所以,除了上层以外,葛裘之死必须严格保密,对外只称:葛大仙渡劫在即,目前正在闭关之中。
是的,能瞒一天是一天。
却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
似乎皇帝偏就瞅准了这个时机,马上就创建出了一个什么上帝教,而且,他还派来了一个洋人作为是左正一。
之后便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教众争夺战了。
可以想象,在失去了精神领袖后的拜帝教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几乎无力反抗。而哈里,也正是捡了这么一个漏洞才一举发展起来的。
如果葛裘不死的话,哈里的传教绝不会这么顺利。
惊悉拜帝教被瓦解后,燕王就更加坐不住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得尽快起事才行。
不能再拖了!
于是,他便开始游说诸王,希望他们能够和自己一起举大义,扬大旗。
作为利益交换,燕王对诸王作出了承诺,他若为帝,但凡是宗室中人永不削藩。
据川王妃猜测,燕王还真有可能说服了谨慎的赵王,并且拿到了后者的口头承诺。
总的来说,准备还算充分,就唯独缺少战马。
要知道,战马可是战场上重甲力量,这个道理,戎马出身的燕王自然懂得。
于是,他便让川王妃去和东虏的诸首领进行磋商,己方或用银钱、或用铁器,去交换他们的壮马,以补战储。
可他为什么会选择东虏人呢?
这也是有原因的。
东虏是个大部落,可是混得却不咋地,由于他们常年遭受老大哥鞑靼的压迫,活动范围也被压缩的越来越小,最后,不得不向辽东一带夹缝里求生存。
而当下的辽东一带,刚好是隶属于山东府管辖,与齐鲁之地的乐安更呈隔海相望状。就船运物质方面来说,可谓是极为便利,关键是,可以避开山海关。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燕王才看上了东虏人。
而失去了大的利用价值的川王妃,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去和东虏人进行交涉。
但是,她又很担心自己一行人会被皇帝抛撒出的内卫盯上,于是,她就想出了这一回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方法。
也就是,先将齐誉以及暗卫的注意力全都引到宁阳县去,而她自己则在梁山一带暗里谈事。
选择梁山议事,也是迫不得已之举,目前的东虏人刚从赵王的封地赶来,属于是从南往北走,刚好路径此地,所以才选在了这里。
结果,川王妃失算了,此计被齐誉相当及时地给识破了。
之所以称之为是相当及时,那是因为她目前已经诸事谈妥,也付下了相关订金,再过一日,她就可以抽身离去了。
谁曾想,却被人生擒。
真是功亏一篑啊!
可是,东虏人为什么会追杀齐誉呢?
按照川王妃的话来说,东虏人只想在火中取栗,赚取一些实际上的利益,并不想真正地与大奉朝廷敌对。事情败漏确实可惜,但若是杀了御史大人的话,那不就守住这个秘密了吗?
……
说完了这些,川王妃就幽幽一叹,再看她的脸上,一缕鲜血正沿着嘴角处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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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返京复命
翌日,依旧是个连阴天,但是没有再下雨。
天色阴沉沉的。
齐誉履行了承诺,很体面地葬下了川王妃,在她那坟头上,既没有石碑也没有木牌,只有那一堆尽显苍凉的黄土。
她是服毒自尽的,死的很突然,并没有什么痛苦。
方齐誉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接近要咽气了。
这……真是太奇怪了!
她明明是被绑缚了手脚,她嘴里的毒药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或许,也只有川王妃本人才知道答案!
在盖棺之前,齐誉特地寻来了一把木梳,帮她挽好了发髻,将自己的诺言履行到底。
“王妃,安息,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
在齐誉看来,川王妃确实该死!
是的,她为了一己之私欲,制造和煽动了两次祸乱,害死了那么多的善良百姓,万死不足以蔽其辜。
但是,她又是个很可怜的人,她的丈夫死了,家也没了,连个子嗣都没能留下,现在她死了,却连宗庙都进不了。
她这辈子,活得图个什么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权力欲在作祟啊!
那分封国的王后,真就那么好吗?
说得直白一点,还不是走出王府这个小囚笼,然后又步到一个大囚笼里吗?
哀哉!
现在已然知晓,这一切一切都是燕王布下的局,他,才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真凶。
也就是说,只有想办法杀了燕王,才算是真正地报了自己的家仇。
可是,杀他哪有那么容易呀,别说是自己了,就连皇上不也是只能干瞪眼吗?
提到燕王,齐誉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那就是在正旦大朝会时,皇上当众喊出的那三不之策。
莫非,这就是皇帝针对燕王的分封承诺所给出的回应?
通俗一点来说,那就是,你想割我土地,可我偏就去唱反调,这不就是直接杠上了吗?
那,皇帝这是喊话给谁听呢?
当然不会是燕王了,像这种棉花糖级别的话是砸不晕他的,而其真正的用意应该是针对诸藩王,寓意敲山震虎。
想到这里,齐誉不仅皱起了眉头。
唉,这官场上的水呀,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深多了。
尤其是,在获悉到了当下的这些秘辛之后,感触就更明显了。
言归正传,眼下还有两个未解之谜。
第一个还是关于先帝之死,按照川王妃之前的转述来看,这件事情和燕王绝对脱不了干系,再露骨一点说,就是指他在皇宫内埋下的那条暗线了,可是,这人究竟会是谁呢?
不过,齐誉并不太关心这件事情,而且也不想知道太多,在有些时候,好奇心害死的不止是猫,还有可能是人。
第二个谜团就是指那幅《蟋蟀图》了,从川王妃的阐述中不难得出,她口中提到的那位神秘高人,十有八九就是文竹先生。也就是说,永川王截杀太子李良吉的局,很有可能是先生破的。
那么,问题来了。
先生当时并没有直接去和太子进行接触,他又是怎样向太子传达出信息的呢?
唯一能产生潜在联系就是,那幅图上的两棵药草了,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其他。
嗯!那两棵药草绝对藏有特殊秘密!
只可惜现在时过境迁,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两棵药草的具体模样,否则,完全可以画出来去找郎中问问,继而解开这个疑惑。
不过无妨,要想解开这个谜,自己还有其他办法!
……
这一天,雨歇风停,天空拨云见日。
现在可以返京复命了。
不多玩两天了?
不能再玩了!
虽说这种公差旅游不限时间,但齐誉却不敢在过多逗留。
因为,眼下还有急事要办呀!
燕王都打算万造反了,像这种级别的大事哪敢耽误工夫?
必须要尽快地禀报皇帝才行!
这并不是说自己多么的忠心,而是一旦产生了祸乱,就会有大量的老百姓遭殃,甚至,还有像二舅那样横死的人。
民为贵!
所以事不宜迟,必须即刻返程。
上路!
和来时不同,在回程的随行人中又多出来了一个人。
除了黄飞之外,还跟着那位梁山好汉童延火。
因为,他拜了前头!
按照童好汉自己的话来说,以后,他就跟着齐大人混了。
其实,这件事情是齐誉求得人家,并不是人家主动靠上来的。
经过是这样的。
昨日,童延火无意之间说出了他以后的计划,如今他老娘逝世,心里头也没有牵挂的人了,所以,他就打算远行,去到运河码头处找个抗大个的生计来做。
齐誉觉得,就他这身武艺来说,干那种泥腿子的活实在是太浪费了,他完全可以凭着自身的本领,寻一份稍微体面一些的营生。
让他去抗大个,齐誉觉得太屈才了。
人家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要不,自己拉他一把?
于是,齐誉便杜撰出了一套说辞。
他谎称,京城的治安不好,而自己一直在苦寻一个可以看家护院的人,现在恰巧是将遇良才,就问他愿不愿意来做。
且,齐誉着重强调,这绝非是主仆关系,属于是聘用制,他若是干得不称心,可以随时离开。
出乎意料的是,童延火几乎不加思索就答应了。
看家护院怎么理解?
不就是去揍坏人嘛!
嗯,这才叫做真正的英雄有用武之地,确实比抗大个要强的多了。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随着逐渐的熟悉,齐誉了解到,童延火是个天赋异禀但又命运不全的人。
且听细说。
天赋异禀,是说他在习武方面的身体素质出众。
据他称,他祖上曾为宋时名将,后来卸甲归田才过起了农家日子,而他们童家的武艺也是这么一代代地传下来的,只不过到了后来有些凋敝罢了,不过到了他一代,又有所成,靠得就是他这身好筋骨。
至于命运不全一说,又分为是两个方面。
第一方面是说他的家境比较贫寒,少年时错过了读书识字的好机会,所以,现在不得不干些杂活维持生机。
第二个方面是指他的六根不全,他小时候曾染了痄腮的恶疾,因为没钱治病耽误了医治,最后落得个不能生育的后遗症。也正是因此这个原因,他的母亲才把他的名字改为了‘延火’,寓有延续香火的企盼之意。
给齐誉的感觉,童延火就是个老实本份可怜人,命运多舛。
但是,他的心态很好,从不怨天尤人。
这一点,很让齐誉佩服。
童延火随行的行李并不多,据他说,他只挑了几件补丁相对较少的几身衣衫,除此之外,就只有那只蛐蛐了。
于童延火同船而渡,黄飞有点小小的压抑。
咋说呢?
这个土老帽不太君子,动不动就喜欢撸袖子,烦人的很。
可问题是,自己说又不敢说,打又打不过,着实窝心的很。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豺狼偶遇了一直猛虎,虽然自己也有着一副锋利的爪牙,却是半点不敢显摆。
打铁还需自身硬!
人家可是有着真本事的。
他可是听齐誉说了,他拼了老命都打不赢的那些个东虏人,须臾之间就全都被被童延火拍了黄瓜。
对此,他就一个字:深信不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60章 药草之谜
回京复命看上去是急事,但齐誉觉得,并不需要日夜兼程赶路。
为何?
齐大郎是这样分析的:
即使没有自己的回禀,燕王的反心也是昭然若揭,圣上有那么多的鹰犬和爪牙,又怎会没数呢?
来时,皇帝曾有过交代,说,此行任务的目的是为了查探与川王妃接触的那股不明势力,并不是专程来调查燕王,所以,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过于紧张。
所以,赶路用不着太心急火燎,只要略略紧把手也就是了。
返程的路线与来时同,在陆行之后再转走京杭大运河,而后一路向北。
这一天,风和日丽,多日笼罩的阴霾之气也终于开始变消散了。
好的天气总是让人神清气爽,也让人心情愉悦。
甚至,还有些胡思乱想。
黄飞就是这样,说话时已经开始三句不离女人了。
想了?
成全你!
故,在官船靠岸采买补给和休整时,善解人意的齐誉就特地宴请了善解人衣的黄飞,吃了一场所谓的‘花’酒。
齐誉解释说,此举是为了感谢这一路来的悉心关照。
黄飞很开心,也欣然接受。
那,这场酒又是怎么个‘花’法呢?
且看,除了有娇滴滴的小娘子作陪之外,还有美丽的胡姬转圈圈旋舞,让你在食指大动的同时,还能够十指乱动。
端着酒杯,黄飞泛起了困惑了。
两个大男人吃酒,为何独点一个粉头?
是呀,让齐大人在那干看着,这怎么好意思嘛……
现在属于是公款嫖……咳咳,应该说是公款陶冶情操,这又不花他自个的钱,为何要去节省呢?
对此,齐誉笑称,公粮要回家去交,现在正在养精蓄锐。
哦,原来如此!
黄飞在用下半身分析之后,表示理解。
而后,就是轻歌曼舞,衣袂翩翩,
二人大吃大喝,兴致高昂。
正当黄飞准备要松松裤腰带时,鼻子终于嗅出了有些不对劲。
哪对劲呢?
常言道,无事献殷勤者,非奸即盗!
还有就是,像吃花酒这事,明显不符合齐大人的性子。
莫非……这是鸿门宴?
嗯,有可能!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黄飞越发地感觉到齐誉的深不可测。
别看他表面上谦谦君子,但若动起真格的来,杀人都不带眨眼的,智慧方面,也不是一般的高,要不然,又怎么能斗得过川王妃?
黄飞的思维,终于回归到了上半身。
冷静下来之后,他急忙推开了怀里的那位,并正色道:“齐大人,你今天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你就直接明说了,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齐誉笑道:“你想多了!这一次,我可是真心实意地想请你出来乐呵乐呵,当然,也顺便向你打听一点小事情。”
‘小’事情?
黄飞可是鹰犬出身,这基本的嗅觉还是有的,他直接忽略了前半句,警惕说道:“你说,想朝我打听什么事?”
齐誉干咳了一声,挥退了房内的胡姬和粉头,而后才道:“想请你帮我解惑!”
“解什么惑?”
“不急,来,咱俩先喝上这杯再说!”
“……”
齐誉想问得不是别事,正是关于蟋蟀图上的那两棵药草的玄机。
就永川府的那次临江赴约来说,除了自己和皇上二人之外,黄飞也是当事人之一。
所以,才来问他的。
齐誉还知道,内卫嘴里的话可是相当地不好套,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特别的行贿之法。
黄飞清醒了,哪还有心情喝酒?
“齐大人,你还是说明白,否则,这酒我喝不下去。”
这一回,齐誉也不遮掩,直接问道:“当年,我在和圣上永川府临江赴约时,我曾赠他一幅《蟋蟀图》,不知我那图上两棵药草的玄机,圣上可曾解读出来?”
这席话在黄飞听来,齐誉是在询问的皇帝没有没体会出那所谓的玄机,然而对于齐誉而言,这完全就是一种诈胡。
是的,齐誉自己也不知道那玄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可是,黄飞却不这么认为呀!
他觉得,那是齐誉自己画的画,他本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内情呢?
那就说说?
黄飞刚想说出,却又及时忍住了。
嗯,还是不对劲!
这件事,你直接去问皇上不就行了?为何要私下问我呢?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而后心直口快道:“呵呵,这事呀,你还是去问皇上!”
齐誉哂笑一声,道:“啧啧,就你这副堪忧的脑子,难怪爬不到总管的位置上去!”
这是……笑我蠢?
黄飞奇道:“为什么这么说我?”
齐誉道:“你想呀,我若是真这么问了,那岂不是证明我比皇上要高深?皇上若是解读出来了还好,若万一没解读出来的话,那岂不是证明他太笨了?你让吾皇的颜面往哪搁?所以呀,我不能去问!”
好像是哦……
即使如此,黄飞还是不愿意说,便敷衍道:“这事过去太久,我已经不记得了。”
是吗?
齐誉一笑,道:“你故意隐瞒这事,这对你和我二人来说,都没有半点好处。”
都……没好处?
黄飞品了品,道:“此话怎讲?”
齐誉解释说:“这么说,你不告诉我,我就会犯糊涂,所以没好处。”然后,他话音一转,又厉色道:“然而但对于你而言,坏处可就更大了,你仔细想想,这种事若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话,会怎样?你要知道,得善终的内卫可是少之又少!”
瀑布汗!
听到这里,黄飞的头发不由得像条件反射似的竖了竖,脸上也是充满了骇然。
犹记得,在前不久时,消失了两个机密行事内卫,莫不是事后被……?
齐誉似乎看穿了他的所想,在这时很配合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一下,黄飞就更害怕了!
“你到底说不说?痛快一点,那粉头还等着你呢!”
“好,那我还是说!”
“……”
在齐誉的连哄带吓之下,黄飞终于做出妥协,同意说出那其中的秘密。
也就是,关于那两株药草的具体解读。
在黄飞单方面看来,一起逛过窑子的人绝对信得过。
“记得当时,你在那幅《蟋蟀图》上故意绘下了两株药草,却又不言明用意,后来,皇上还真让我去询问了郎中进行辨认……”
“郎中说,那两株植物全都属于是药材,其中的一株叫做细辛,而另外的一株,则是叫做防己……皇上当时的解读就是,你是在刻意提醒他要‘细心和防己’……”
细辛,谐音为细心,为心缜密之意;而防己就容易理解了,那就是,要注意提防自己人。
若再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来看,那不就是在提醒太子爷,要注意和提防欲意加害他的永川王吗?
噢……
万万没有想到,实际情况居然会是这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61章 回京复命
上回说到,黄飞被齐誉以花酒灌得晕头转向,再加上他连哄带骗,终于把那两棵药草的秘密给套了出来。
过程颇费周章,却如愿以偿。
要知道,内卫的主子可是皇帝,要想从他们口中套话并不容易。还好二人有些旧情,若换他人,齐誉还真不一定能套得出来。
先说得来的结果,——‘细心防己’。
实话来说,齐誉确实是被震惊到了!
按照他本来的猜测,那画两株药的暗喻,最有可能和先帝之死有关。没曾想,却和永川王扯上了关系。
随后,黄飞也确认说,皇帝当时确实是因受了这个提醒,才恍然明白并提高了警惕,继而狠下心肠,展开了后面一系列的报复措施。
齐誉算是明白了,在自己和皇帝之间,还有着这层不能明说的恩情关系。
在皇帝的角度来看,自己及时的预警确实帮助了他,他也因此脱险。但是,若反过来看的话,这会不会显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别着急,先捋捋头绪。
从目前来看,皇上对自己还算客气,说话时的语气也透着些许的亲近,如果仔细揣摩的话,还能品味出一丝淡淡的友情,这就是现下的实际关系。
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现在终于明白,皇上为什么称自己是他知音知音了,这‘音’可不是什么好乐曲呀!
“黄兄真是爽快人,乾!”
“喝!”
在经过了这次密谈之后,齐誉和黄飞之间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一起战斗,一起嫖嫖,杠杠滴!
趁着这股子亲密劲,齐誉又特地朝他讨了个顺水人情,那就是,对川王妃葬身之地保密。
黄飞笑笑,说:“我在对公的文书中,就称川王妃死于乱矢之中,命葬巨野泽。”
“甚好!”
齐誉不由得朝着山东方向一望,心道:我可能会骗人,但却不会骗鬼。
……
开拔,三人继续北上!
随着逐渐地熟悉,童延火和黄飞也变得热络起来,不过,他们俩之间的话题仅限于是武艺方面的探讨。
既是探讨,那就避免不了切磋。
不过,他们的这种切磋就有点特别的意思了。
咋说呢?
一句话概括:此切磋由童延火单方面倡议而黄飞只得被迫同意。
于是,呼呼哈嘿!
最终结果却是,黄飞的脸变胖了。
“停!不能再打了!”
“为什么?俺正带劲呢!”
“因为,马上就要到京城了!”
“呃……”
要知道,在到了京城以后,黄飞还要回宫去复命呢,万一要是被同僚们误认为是天蓬下凡的陌生人,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是的,这是‘面子’问题!
最后,童延火耐不住黄大人地苦苦哀求,勉强算是同意了。
又行了一日,终于抵达了京城。
安全抵京,就标志着此行任务圆满结束。
所以,才一进城,黄飞就以进宫复命为由,急忙地告辞了离去了。
临行前,他还特地回过头来,取笑了一把被京城繁华给惊呆了的土包子——童延火。
但是,梁山好汉才微微举起拳头,黄飞就如同兔子般地奔去了。
眼前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行人往来如织,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齐誉怅然地感慨着:我终于回来了。
是的,齐大郎的心情有点复杂。
客观上来说,山东一行可谓是一波三折,惊险环生,如今突然走进了这和平之地,居然有一种步入世外桃源的徜徉感觉。
还有就是,心头的紧张情绪一去,恋家之情又开始泛滥了。
家人们都好吗?
仔细算算,自己这一趟南下,离家的时间并不算长,来回相加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即使如此,埋藏在心底的思念也会时不时地浮出心头,让人遥盼思归。
现在,终于到家了!
顺眼望去,那扇大门是虚掩着的,隐隐之中可见一个正在忙活的身影,不是柳荃又是何人?
紧接着,噗通一声!
咋了这是?
咳咳……
由于心急,齐大人下马不慎被绊,倒在了地上,不过,他憨憨一笑后又很快地爬了起来,急不可耐地去推自家大门。
“娘子!我回来了!”
柳荃闻言身形一僵,急忙回头去看,却见丈夫一脸憔悴,风尘仆仆,正在大门口憨憨傻笑。
“相公!……你赶紧歇会,我来帮你搬行李!”
“娘子不急,让我先好好看看你!”
柳荃脸色一红,啐了他一口,提着裙摆就走上前来,准备搬卸行李。
不料,却见一个大个子比她更快,他肩抗斜挎,一股脑的就将行李全都弄了进来。
嗯?
这人是谁呀?
柳荃一怔,泛起了困惑道。
“俺叫童延火,见过夫人。”
“来来来,我做介绍。”见娘子愕然,齐誉忙道。
随后,他将山东一行拣能说的就说了一遍,并强调,童延火是自家的朋友,不是仆人。
寒暄了几句后,彼此就算是认识了。
齐誉说,游廊一侧还有两间小空房,可以腾出一间来给童延火住,却不料,老童这厮居然不太乐意。
为啥呢?
他说,他看上了大门一侧的那间倒插房。
对此,他还特别地解释道,倒插房的位置紧靠大门,只有住在那里,他才能起到真正看家护院作用。由于游廊的那处房间靠里,不适合自己去住。
齐誉夫妇拗不过,只得从了他的意思。
安排完了这些之后,夫妻俩就来到了正厅处,准备说说家里的事情。
才进屋门,齐誉就心心念念地左顾右盼,却没有发现母亲和子女的身影。
嗯?
她们到哪儿去了?
柳荃说,娘是带着齐霄出门去看耍猴的去了,而小彤则是去了洛祭酒的府上日常学习功课。
而后,她总结性的说,这段时间,家人们全都健健康康,也没病没灾,一切皆好。
嗯,确实是挺好的!
齐誉放下心来,又关注起了女儿的学习情况。
由于自己之前走得急,没能亲自带小彤去洛渊府上见礼,所以,也不知道洛老对女儿的资质满不满意,教授的情况又是如何?
柳荃笑着说,洛渊老先生非常喜欢小彤,对她的聪明也是赞不绝口。
不过,那老头可是个严师,并没有因为喜欢而放松教育尺度。
比如,只要小彤不按时完成日常作业,老先生就会罚她抄上十遍,若是再完不成,就罚抄二十遍,以此类推。
这才仅仅这一个多月,柳荃就外出买了三次宣纸。
对此,小彤天天抱怨,见了洛老夫子都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别提有多老实了。
齐誉听得哈哈大笑,道:“洛祭酒育人果然有自己的一套,我很满意!我总觉得,咱这闺女的野性忒大,若不往正路上引导,将来怕是难缠的大刺头。”
“那老头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当然,人家可是大师级的人物。”
“……”
这并不是齐誉故意恭维,在教书育人方面,洛老夫子确实厉害。
不说别的,就拿国子监那地方来说,那里的官宦子弟多如牛毛,什么样的刺头没有?
洛渊要没有两把刷子,还不得被这些个少爷们给剃了胡子?
也是。
又聊了几句之后,齐誉就开始洗面更衣,美化丰仪。
干嘛去呢?
他要准备进宫面圣,禀报此行的结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62章 一只促织
回京后的第一要务自然是进宫面圣,无论忙还是不忙,都要先把公事给办了。
于是,齐誉在穿好了官服之后,就准备外出进攻。
不过,才刚刚走到大门口,齐誉又停了下来:嗯?好像忘了点什么事呀!
对,是蛐蛐!
明面上来说,自己可是皇上御封的促织御史,是奉了御旨去到宁阳县搜罗蟋蟀的,如今返京,怎么可以两手空空地去见驾呢?
幸好之前购了一只,要不然怎么掩人耳目?又怎么给吾皇在面子上交差呢?
可是手里只有一只,这会不会显得少了点?
孤零零的。
童延火倒觉得无妨,虽说数量上是少了点,但耐不住这只虫斗起来厉害呀。
对此,齐誉有点半信半疑,问道:“童兄,这只蟋蟀还没有斗过,现在下结论有点早了些?”
童延火却不这么认为,他虽不敢打绝对的包票,但还是拍着胸脯道:“大了不敢说,应该是少有敌手。”
“真的假的?”
“基本上差不多,你可能不知道,咱们手里的这只蟋蟀属于是上等的罕见品种,其名叫做‘乌钢牙’。据传言说,它天生一副铁齿铜牙,大杀四方少有败绩。不过,我也没真正地去赌坊中看过,只能估计所言不虚。”
那好。
姑且这么认为。
在别了童延火之后,齐誉就带着自己的那只蟋蟀入了皇宫。
……
一般来说,有御史回朝要进宫面圣,少有人去故意刁难。
所以,一经禀告进去,齐誉基本上是一路的畅通,直达到了养心殿。
却见,三德子正面带微笑,猫着腰从殿内走了出来,才一见面,他便寒暄道:“齐大人呀,咱这好久不见,您这身体可是有些变清减了呀。”
哦?我瘦了?
齐誉道貌岸然地拱拱手道:“那是,最近忙着为皇上办差,一路上不辞辛苦,鞍马劳顿,难免会有些劳形费神啊!”
“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继而结束了场面上的话。
而后,齐誉正了正衣冠,准备进殿觐见。
三德子突然提醒了一句,道:“我说齐大人,等会儿进了殿内,您可千万不要大声喧哗,以免惊扰了蛐蛐。”
啥?
惊扰蛐蛐?
这什么意思?
见他一脸困惑,三德子忙指了指殿内,小声地解释道:“皇上现在正玩着斗蟋呢,你若搅扰了他老人家的兴致,岂不是自找没趣?”
哦,这样呀!
“多谢公公提醒。”齐誉点了点头,又问:“圣上这是在自娱自乐呢?还是在和别人斗虫?”
通常来说,但凡是赌,大多都不是一个人独玩,所以,齐誉才有此一问。
意思就是,这殿里还有没有他人在。
三德子回道:“除了圣上之外,还有吴晚荣吴大人在一旁陪玩!”
咦!居然是这小子?
不用猜,他肯定又是跑来谄上了。
齐誉想了想,问道:“吴晚荣还懂得斗蟋之道?”
三德子一笑,道:“咱家确有听说,吴大人最近正在学习这个,看样子学得还不错,都能和圣上讨论几句了。”
哦,明白了!
这家伙的宗旨就是,主子喜好什么,他就去学习什么。
当年,先帝爱好彩绘画,他就以一副嗜好丹青的形象示人。如今,天子喜好促织,他又摇身一变,成了昆虫专家。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看来吴大人是深谙此道呀。
三德子忽然一笑,道:“齐大人,你也真是的,皇上让你去山东搜罗促织,你却一个多月才返,人家吴大人可比你勤快多了,才不过十天时间,他就为圣上搜罗来了上百只名虫。”
嚯!
齐誉闻言,不由得深吸了一个大气,心道:这得花多少钱呀!
自己这一只虫,就耗资了十两银子,他搜罗了上百只,岂不是花费了千两之多?
啧啧,有钱就是任性呀!
齐誉叹道:“我正有要事禀告皇上,吴晚荣赖在这里不走,岂不是碍了我的手脚?”
“这……”
三德子无心掺和臣子之间的争斗,敷衍道:“齐大人何必急在一时?等他走了之后再报。也不算太迟嘛。”
也是。
而后,便进殿觐见了。
齐誉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尽量地不弄出声响来。
抬眼却见,皇帝正手执着蟋蟀草,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案上的斗盆。而吴晚荣则是趷蹴着身子,斜在一旁陪观,嘴里头还哼哼唧唧的小声地附和着。
再仔细听,却闻那斗盆里隐隐传来了蟋蟀的振翅之声。
这……
算了算了,那还是先等等,皇上正高兴着呢,莫要搅扰了他的兴致。
而后,齐誉轻轻地靠上前来,趔趄着身子爷朝那斗盆中望去。
啧啧~~
这蟋蟀打架,也没什么好看的嘛!
想到此,齐誉就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来。
嗯?
谁在笑?
皇帝微微蹙眉,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他,这才恍然想起了召他觐见的事。
“哦,是齐爱卿来了呀。”
“是!回皇上,微臣奉旨前往山东一带公干,如今事成,特回宫复命。”
皇帝随口哦了一声,主要的注意力仍集中在斗盆之内。
“皇上,微臣是说,事已经办成了。”
“嗯,等斗完这局再说。”
“是!”
齐誉的本意是想提醒皇上川王妃的事,但吴晚荣却不这么认为。
要知道,他齐誉可是顶着促织御史的名义去往了山东府,他如今自称事成,莫非是搜罗到了好的蟋蟀?
应该是了!
想到此,他的脸色一下子便拉了下来。
自己好不容易才搜罗到了这么多好蛐蛐,来把皇帝给哄开心了,没想到他现在突然过来插上一杠子。
这不是故意在抢我的风头吗?
吴晚荣强忍着牙酸,问了句:“齐大人,不知你这宁阳县一行,搜罗来了多少只蟋蟀?”
呃……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而自己,要据实回答,只有一只吗?
算了,说就说,反正皇上也会问。
为了不显尴尬,齐誉采用了一种相对比较艺术的方式表达道:“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蟋蟀之道也是如此,虫并不在于多,而在于能打就行。我选虫追求精益求精,不取平庸之货,故而只得一虫。”
一虫?
什么情况?
不仅仅是吴晚荣,就连皇帝都愕然了。
让你大老远地跑去山东府一趟,你就搜罗来了一只蟋蟀?
这是敷衍吗?
吴晚荣略一琢磨,心里头开始暗笑了起来:齐誉呀齐誉,你胆子还不小,居然连皇上都敢糊弄!
上次你讹我大黑马的账还没找你算呢,今天,我就给你下个套,让你输个精光,否则,难平我心头之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63章 赌上一把
当斗盆中的蟋蟀大战分出胜负后,皇帝才放下了手里的那根草,然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副回味其中的样子。
片刻后,他才道:“吴爱卿,你搜罗到的这些蟋蟀个头大,且雄壮,缠斗起来非常凶狠,甚具观赏性,朕对此非常满意。”
吴晚荣连忙陪笑:“能博陛下龙颜一笑,乃是臣最大的荣幸,陛下若是喜欢,明日我再去搜罗。”
皇帝颔首笑道:“嗯!多多益善!”
“喏!”吴晚荣应下了,他又瞅了瞅齐誉,对皇帝道:“陛下,齐大人刚才有说,他是秉着精益求精的原则,在山东府寻到了一个所谓的好虫,且不知,他这只虫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微臣对此深感好奇。”
皇帝也呵呵道:“不光是你,朕爷对此深感好奇。”随后,话音一转,又对齐誉调笑道:“齐爱卿,你远涉江湖,耗时了一个多月,才给朕弄回来了一条蟋蟀。你再看看人家吴晚荣,也就十多天的时间,他就给朕搜罗来了上百条名虫,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听闻被赞,吴晚荣乐开了花,然后顺着皇帝的话茬道:“皇上,齐大人作为是御封的促织御史,回京却只携带了一虫,这明显是懈怠不尽力。想那山东府乃是盛产蟋蟀之地,想搜罗多少没有?依臣之见,必须要治他个办事不利之罪。”
嗯?
就这点屁大的事,还要治我的罪?
齐誉闻言不禁暗怒,狠狠地瞪了吴晚荣一眼。
而吴大人也不甘示弱,立即回瞪过去。那嘴巴噘得,几乎都可以栓住一头倔驴。
两人杠上了?
皇帝左看看,又看看,心里也被逗乐了:看他们俩斗,可比看蟋蟀打架有意思多了,要不,朕再给她们加把火?
于是,天子便佯装微愠道:“齐誉,你对吴大人说辞有何话可说?”
呃……
皇上怎么较真起来了?
不过事到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故,齐誉信誓旦旦地说:“回陛下,微臣选虫确实是追求精益求精,你不能因为我只献一条,就怀疑蟋蟀的品质不好而治我的罪?在微臣看来,我这一条抵得上庸虫百条!”
咳咳,反正母牛不在,先吹了再说。
这条蟋蟀到底好不好,它又没写在头上,有谁能看得出来?
是吗?
吴晚荣却是眼睛一闪,暗喜道:哈哈,小子,你要上套了!
这一次,却是齐誉外行了,蟋蟀虽属于是观赏之虫,但也是属于赌斗的工具,是好是坏,不仅可以目测出来,还可以进行实战检验。
用老百姓的话来说,那就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入了斗盆便知分晓。
皇帝也不点破,反而起哄道:“齐爱卿真是这么认为的?”
齐誉回道:“回陛下,微臣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有自信的。”
既然吹了,那就不要气馁,必须得挺住。
姿态上还是要不弱于人的。
吴晚荣笑道:“齐大人,你刚才说,你的虫可以以一抵百,我却是不信。要么这样,咱们俩的虫打上一打,如果你赢,你说得这话就可信,如果你输,那便是你信口雌黄,蒙骗君上。”
嗯?
怎么又扯到蒙骗君上了?
不料,皇帝闻言却是拍手而笑,道:“嗯,这个建议非常的好,呵呵,不如,就由朕来做这个裁判。”
坏了,坏了,牛皮吹得有点大了~~~
怎么收场?
齐誉愕然,忙拒绝道:“启禀陛下,微臣的这条蟋蟀一路舟车劳顿,又加上水土不服,就目前的战力来说,已不足鼎盛时期的一成。如果连战百场,别说是撕咬了,怕是累也给累死了。”
“你是担心这个呀!”吴晚荣笑笑,又道:“那这样,咱们只打五场,以决雌雄。”
“……”
按照吴晚荣的说法,他挑出自己最为精壮的五条蟋蟀,然后共分为是五场来斗齐誉的这一条蟋蟀,以看最终的结果如何。
公平起见,在每场战斗结束之后,允许齐誉的蟋蟀休息半柱香的时间,以恢复体力。
这看起来有些公平,但其实还是不公平呀,这明明就是五打一的车轮战嘛!
不过,齐誉不能再有任何异议了,因为,皇帝拍板同意了。
罢了罢了,斗就斗!
不想斗也躲不开呀!
“慢!”
这时,吴晚荣突然叫下了暂停,他笑嘻嘻道:“众所周知,但凡是斗蟋蟀者,无不博个彩头,齐大人,你看咱们押点什么?”
“吴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赌一把呀!这样,一场两百两,如何?”
这么多?
咳,吐!
我齐大郎乃是谦谦君子,怎么可以干这种剁手的勾当呢?
幸亏他这话没明着说出来,否则,皇帝会先把他的手给剁了。
对于赌钱,齐誉是不乐意的,继而朝皇帝求道:“皇上,不是微臣不愿意赌,而是您给微臣开得俸禄实在太低,我这手头上没钱呀!”
皇帝闻言不禁一怔:嗯?怎么又扯到朕的身上来了?
真是扫兴!
皇帝想了想,便道:“这样,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朕的,不过,朕只是帮你先垫资,后面还要从你的俸禄里给扣出来,直到扣到足额为止。”
这……
皇帝脸色一拉:“好了,就这么定了,不许再议!”
金口玉言!
既定!
对此,吴晚荣内心高兴坏了。
他可是仔细地计算过齐誉的家底,如果自己能将这五场全都赢下的话,齐家即使不败,也是负债累累了。
绝对够他喝上一壶的。
是的,他很确信,自己绝对能赢。
为什么呢?
或者说,他的自信又是从何而来呢?
却不知,在他的手里刚好有着五条上好的蟋蟀,那都是他不惜重金在二道贩子手里求来的,他在赌坊里反复地实验过,这五条虫没有遇到一个敌手,简直就是大杀四方。
即使他那条蟋蟀还算精壮,又岂能抵得过五场大战呢?
齐誉也是一脸苦逼,有听说过逼良为娼的,却没见过逼良为赌的。
而且,这还是来自于皇上的逼迫。
自己真是苦啊!
皇帝独自乐在其中,丝毫不顾忌他俩的感受,最终,摆摆手做出了示意:开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64章 得银一千
这一场斗蟋赌局由皇帝亲自主持,且亲为裁判,看起来公平公正。
而参赌双方则是分列两侧,不准去碰斗盆,以防暗做手脚。
齐誉很紧张……
包含皇帝在内的六只眼睛,全都一眼不眨的盯着斗盆,几乎屏住了呼吸。
盏茶时间过去了……
这一场由圣裁并监督的赌局,终于落下了帷幕。
是的,蟋蟀之间的战斗结束了。
最终,皇帝颇不情愿且有些无奈地宣布了结果:齐誉五战全胜,得赌资纹银一千两。
呕,嘢!
齐誉兴奋了,差点竖起了两根手指。
来之前时,童延火曾说,这条虫如何如何的凶猛,如何的不凡,没曾想,居然直接打了吴晚荣一个‘春天’,五比零!
结果非常清晰,非常明朗,不容半点和稀泥。
为什么这么说呢?
吴晚荣花重金求来的那五条精壮蟋蟀,明明已经奔逃认输,但还是被齐誉的蛐蛐追上之后给咬死、并撕碎。
这么一来,皇上就难办了。
按照他本来的意思,是想着判个平局的,但是,吴晚荣的蟋蟀都被‘碎尸成好几段了’,再判平局的话,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要知道,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哪!
谁不心疼?
对于吴晚荣抛来的哀求目光,皇帝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最后,他还满含同情地对他嗯了一声,暗喻:认了!
于是,吴大人就当场掏出来了一千两银票。
齐誉直接抢过,并数了数,然后还对他表示了钦佩之意。
是的,别看人家吴大人一副谄媚奉上的小人模样,但在信誉方面确实是杠杠的。瞧,人家既不敷衍,也不赖账,所欠赌资都是当场付清,且不啰里八嗦。
呜呼!
好人!良心大大的好人!
齐誉心里做起了盘算,有了这笔钱,生活方面可就宽裕多了,即使遇到什么花钱的急事,也有家底去顶上一顶了。
呵呵,这些都要感谢吴大人的‘鼎立相助’呀!
齐誉爽朗地笑着,尽量装出一副荣辱不惊且视金钱如粪土般的清雅姿态,看得吴晚荣是一阵的恶心。
“吴大人,谢谢了啊~~”
“用不着!对于吴某而言,钱财就是身外之物,偶尔得失,不足道耳。”
嘴上虽这样说,但他的猪肝脸却是出卖了他,且说话的底气也像是被扎爆了的鱼鳔一样,瘪了许多。
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倒运!
齐誉装出一副同情状,劝慰道:“风吹起蛋壳,财去人安乐,破财消灾,多多益善。”
我呸!
安乐你个大头鬼!
吴大人气得是生烟,却又敢怒不敢言。
差不多了,不能再多刺激了,免得他因气反悔,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齐誉急忙转移了注意力,对皇帝道:“陛下,您看我搜罗来的这只蟋蟀本事如何?能不能称得上以一抵百?”
果然,皇帝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他怔怔地望着那只蟋蟀,感叹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此虫在举手顿足之间,尽显肃杀之气,甚具王者之风!”
这回,轮到齐大郎阿谀拍马了,铆足了劲地吹了一波,最后他称:这是一头百年难遇的猛蟀!
一头?
皇帝想了想,居然认可了这个说法。
如此一来,齐誉的山东一行也算在明面上得到了肯定,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而齐誉,也因此得知了皇帝的一个真实嗜好:赌!
犹记得,他在永川府临江赴约时,就曾对赌阐述过自己的理解,如今来看,那并不是出于敷衍。
对于皇帝有此好,齐誉也有着自己的理解和分析。
他认为,圣上主要是因为闲得无聊。
你看,这皇宫之内虽然豪华,却缺少娱乐活动,皇帝除了能看些歌舞之外,就只剩下造人运动了,能玩的项目少啊!
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历史上才出现了一些癖好古怪的皇帝,比如说,有好画画的,有好唱大戏的,还有好马球和木匠的,甚至,还有好‘豹房’的。
皇帝终于想起了正事!
于是,他便让吴晚荣赶紧跪安,打算与齐誉进行单独密谈。
这……
吴大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揣度他们会谈些什么,一边磨磨蹭蹭地离去了。
不敢逗留,也不能逗留。
皇帝摆出的姿态是密谈,他人自然不能在场。
于是,大太监三德子也在奉上茗茶之后,急忙以出恭为由,很识趣地避开了。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御史复命了。
齐誉先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然后井井有条地将山东一行做出了汇报。
不过,对于皇帝而言,他的关注点一直集中在那股未知势力身上,对川王妃的那些事儿,反而没那么在意。
是的,当他听到川王妃‘乱矢之中香消玉殒,葬身于巨野泽之内’后,只是略略地点了点头,一句追问的话都没有说。
似乎,死人是不值得他去关注的。
而齐誉,又巧借在梁山县抓获的那几名俘虏之口,把燕王的造反大致计划阐述了一遍,末了,他还重点提了提赵王。
齐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皇帝的反应,却见他神情淡然自若,波澜不惊,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看陛下这姿态,莫非是对此早有预知?
果然,皇帝在听完了他的回奏之后,略做沉吟便道:“你说得这些,大致都在朕的预料和掌控之中,只是没想到,赵王叔也会跟着他们瞎胡闹。”
而齐誉只是陪笑着点点头,却不插言。
关于藩王之间的事,还是少跟着掺和为妙。
皇帝微微蹙眉,道:“其实,朕最没有想到的却是东虏人,他们居然敢真的踏入中原,还私下去和藩王们做交易。”
对此问,齐誉也实事求是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从目前东虏人的心态来看,他们是谁都不想得罪,也只是单纯的想捞些好处而已。
这,就是实情。
皇帝认可地点点头,又道:“自我大奉建国以来,对东虏都是持宽容和安抚态度,没想到,他们不仅不感天朝之恩,还想着火中取栗,真是狼子野心。”
皇帝的意思很直白:他们就是一群白眼狼,眼睛里只有利益!
非常对!
齐誉觉得,在国与国之间,谁不是以利益为上?所谓的恩惠,也只是为将来的清算做些背书罢了。
对于东虏忘恩负义的动机,齐誉也说出了自己的分析:“陛下,我朝对东虏的态度有些偏激,外交上只展示出了恩的一面,却忽略了威的一面,也正因为此,他们才放下了原有的忌惮之心。”
皇帝轻轻一叹,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朕又何尝不知呢?就目前的时局来说,可谓是内外交困。北方有虎视眈眈的鞑靼和瓦剌,南方有穷凶极恶的扶桑倭寇,如今再加上燕王这个不安因素,着实令人堪忧呀!东虏人也正是瞅准了这一点,才起了浑水摸鱼、渔翁得利之心。若非是时局复杂,限制颇多,我第一个去拿东虏这个软柿子祭旗泄恨!”
不难听出,皇帝有点憋屈。
是啊,猛虎即使再强,也耐不住群狼环伺!
想到此,齐誉幽幽一叹,心中也泛起了一种匹夫有责的家国情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65章 算计东虏
东虏人忘恩负义,做出了火中取栗之举,就大奉来说,是不可能就这么放纵不理的。
也就是说,对于皇帝而言,是时候调整一下之前的策略了。
事实上来说,出兵征讨并不是上策,必须要另择他法。
即使要打,也要先打那几只露头的鸟,就东虏目前的实力来说,还排不上号。
齐誉想了想,便建议道:“东虏之举,不过是蝇营狗苟的钻营而已,就他们那点实力,对我朝还造不成大的威胁。与其采用武力震慑,还不如给他们找些麻烦,让他们自顾不暇、抽不出身,也就没有闲工夫出来惹是生非了。”
其实在齐誉的心里,已经想好了两条对策。
只是,君不问,臣不答。
但是,却不代表臣不会答,最好的方法就是暗喻一下。
“嗯……”
皇帝自然品出了他的话中之意,继而笑道:“那依齐爱卿之见,东虏之局该如何巧破呢?”
嗯?
闻弦歌而知雅意!
皇帝现在问得是如何‘巧’破,此句的关键在于是一个巧字,可以理解为,如何在不动用刀兵的基础上,化解掉东虏之危!
齐誉微微躬身,做出了谏言状,道:“既然陛下垂询,那微臣就说一下自己的愚见。”
“嗯,讲!”
“喏!微臣现有上下两策可献。先说下策,那就是公然发出声讨檄文,痛斥其罪,这样做,可以起到良好的震慑作用。但是,这样做又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在短期之内有效,东虏人一旦失去了忌惮,那就再难唬住他们了。除非是,我朝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当下的内忧外患,及时地抽出手来和他们进行周旋,否则,这种震慑力保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掉。”
皇帝听明白了,这是要摆出一种强硬姿态,以谴责的方式吓唬吓唬他们这些鼠辈行事的东虏人。
这种做法有点像是‘狼来了’,刚开始时可能还有些效果,但随着狼来了的次数变多,那就变得不好使了。到了最后,不仅失去了震慑效果,还有可能会沦为人家的笑柄。
此计可行,但只适合用来应急,不是上佳之选。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那爱卿的上策又是什么?说出来于朕听听。”
“是!”先应了,齐誉又道:“上次在逢拜帝教之忧时,臣曾献出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之计,而事实上,此计也确实成功化解了拜帝教的根基。今天,臣再献此计,以同样的方式巧破东虏之局。”
嗯?
一计两用?
皇帝奇道:“上一次,你是推荐了哈里为这他山之石,如今面对的却是东虏,你这‘石’又从何来?”
他山之石的寓意,是指别国之人。
见皇帝请教,齐誉略显骚包地笑了笑,道:“回陛下,微臣口中的石,并非是指一个人,而是指北方的二强——鞑靼和瓦剌。”
“你想借刀杀人?”皇帝的反应很快,立即道。
“陛下一语道破,微臣深佩五内!”齐誉忙借机拍了一句。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直奔主题!”
皇帝现在正在兴头上,确实不宜多废话,齐誉忙意简言骇道:“微臣上策就是,御封东虏首领为‘天聪可汗’,重表其朝贡勋彰,于此同时,向鞑靼和瓦剌也发出诏书……让他们去狗咬狗!”
听到这里,皇帝不由得乐了起来,他不予打断,示意齐誉继续往下说。
“陛下,据微臣所知,在最近几年里,鞑靼和瓦剌一直都在排挤东虏,还时不时地去敲竹杠,而东虏人惧于二强的淫威,一直都是敢怒不敢言。如果陛下御封弱者为一方可汗,你让那两强的颜面往哪里搁呀?呵呵,即使打不起来,也足够东虏人喝一壶的了……我大奉只费一张诏书,就可以坐山观虎斗,岂不美哉?”
皇帝眯着眼睛,轻轻点着头。
齐誉又道:“这天聪可汗听起来大气,其实就是一个无谓的称呼而已,这于陛下来说,不仅名声上无损,还显得胸襟博大。而草原之人的感觉却是不同,在他们的眼里,可汗就是他们的神,属于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鞑靼和瓦剌同是游牧之国,在得知后,又岂会无动于衷?”
皇帝听后哈哈一笑,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其实,他只是随口一问,目的想看一下齐誉到底有没有外交方面的政治智慧,没想到这一探,居然还探出了一条可行之计来,真是太意外了。
然而齐誉也有着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公报私仇,像这种撞猪上的大好机会,怎么可以错过呢?
要知道,齐大郎可是记仇的人。
在梁山时,若没有童延火的及时相救,自己很有可能就被东虏人给砍了,此仇甚大,不可不报!
“陛下,微臣的计策如何?”说完了之后,齐誉问道。
“呵呵……”
皇帝并没有做出评判,而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是认可呢?还是反对呢?
齐誉不知。
静了片刻。
皇帝忽然换了个话题,又问道:“齐爱卿,如今拜帝教的祸乱已平,你说那哈里该如何处置呢?朕可不希望看到这种外洋的文化,在我华夏大地落地生根,要知道,那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儒家的尊崇地位。”
齐誉闻言心里一惊:呵!皇帝可比想象中的要厉害多了,别看他整天斗鸡斗蛐蛐,玩得不亦乐乎,但他比谁都要清楚,这个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好,对于这个问题,自己早就想好了对策。
于是,便道:“陛下,你可曾记得去年岁末时的抗倭大捷?”
“记得!”
“臣听闻说,我朝有猛将戚景者,他身先士卒、沐血奋战,屠戮敌寇两万余人,生擒俘虏五千之众。”齐誉口若悬河,突然兴致高昂地提起了旧事。
对于他的答非所问,皇帝也一时没转过弯来,奇道:“可是,这和哈里又有什么直接关系呢?”
齐誉解释道:“陛下莫急,且听微臣细说。那被屠戮的两万倭寇死有余辜,死了也就死了,可是,这俘虏的五千多人还没有得到妥善安置呢!要将他们全都杀了吗?这,当然不行!要知自古以来,屠杀俘虏都是无德的表现,所以不能杀!”
“既不能杀,那就只有放了或者养着他们了。放了是不可行的,那无异于是放虎归山。可若是不放的话,那就只有养着他们了。可是这么一来,就浪费了我大奉朝弥足珍贵的粮食……”
说到这儿,皇帝反应过来了:“莫非,你是想让哈里对他们传教,劝这些倭寇们弃恶从善?”
让他们弃恶从善?
极难!
狗,又怎么会改得了吃屎呢?
于是,齐誉摇摇头道:“陛下,微臣的意思是,让哈里给他们净化心灵、荡涤内心的邪恶,等他们全都被归化了之后,那就可以放心得让他们去开荒修路,或者是挖矿砍伐,进行身体力行的劳动改造,这种安排,总比他们吃白饭要好的多?如此一来,哈里也有了事干,两全其美,相得益彰。”
哦?
皇帝一怔,心道:这是什么鬼点子呀?不过,好像还不错!
齐誉正欲再言,却见皇帝忽然将手一摆:“朕乏了,你先退了!”
“呃……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66章 齐誉升官
在离开皇宫之后,齐誉的心里就泛起了嘀咕。
他嘀咕啥呢?
自身的利益。
犹记得在离京之前,皇帝可是曾亲口对自己许诺过,若是将山东那事给办漂亮了,回来后就会把自己的位置往上提上一提,说白了就是升官。
这事,自己可是一直惦记着呢。
可是今天呢,皇上对于升官的事只字未提,莫非他是忘记了,或者说是另有安排?
不知道呀!
此外还有一点,令人感觉非常奇怪,那就是,皇上基本上没向自己询问有关燕王的事,即使整场谈话的内容相加,有关燕王的话也只是只言片语。
若按事情的轻重缓急来说,在诸事当中,燕王的事最为急迫,同时也最是迫在眉睫,也最急需解决。可是,皇上偏就不提不问,这又是为什么呢?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皇上他早已心中有数,所以才不急不躁,看起来稳如磐石。
皇帝真不急吗?
扯淡,就这事来说,他比谁都要着急。
世人皆知,早在前年时皇帝就急欲出兵山东,无奈当时有文武百官苦谏力阻,不得已才将此事强压了下来。
如今燕王造反在即,皇帝却摆出了一种不愠不火的姿态,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猜猜看?
嗯!
莫非,皇帝就是在等燕王起事,而他自己化面子上的主动为被动?
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这么说,如果燕王公然反叛,那文武百官就再无理由进行劝阻,更不能阻止皇帝进行伐逆,相反的,他们还会同仇敌忾,支持皇帝。
今年,已经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三个年头了,该着手做得准备,估计他早就做好了,即使是以逸待劳,也绝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至于今天献的两条计策,自己感觉是可行的,可圣上并没有立即表态,或许,他还要仔细地斟酌一番。
嗯,还是等等看!
……
三日之后的傍晚时分,天气不冷不热,舒爽怡人。
凉凉的秋风扫走了最后一抹残留的夕阳,夜幕也由东向西地笼了下来。
瞧!
似有喜事发生!
在齐家的大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一副喜气祥和的样子。
红灯笼之下,站立着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乞丐,他们全都佝偻着身躯并作着揖,嘴里说着吉祥的话,以求家主人赏口饭吃。
吱嘎一声,大门被打开了。
柳荃挎着篮子从家里面走了出来,她先对着乞丐们颔首致谢,然后就赏了他们一些剩菜和剩饭。
而乞丐们则是打拱作揖,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有点怪。
京城这么大,乞丐们为什么会聚集在齐家呢?
这原因有二。
首先是,他们觉得这家的女主人比较好说话,不会给人冷脸子看,能安心地讨口吃的;最最重要的是,这户人家没有凶恶的家丁和奴从,所以不用担心有人关门放狗。
关门?还放狗?
这里可是堂堂的天子脚下,四海内的首善之地,谁会做这种不人道的恶行?
真有!
乞丐们可是说了,兵部尚书张府家的大公子张衙内,就是喜欢这么捉弄人的人。
哦……原来如此。
本来,童延火是想着以武力驱散掉这些乞丐的,可一听这话,又不禁泛起了同情之心,到了嘴边的恫吓话又给咽了回去。
第二个原因就是,当下的齐家正逢升迁大喜,所以,乞丐们才踩着这个由头聚了过来,人家名义上还是过来给道喜的呢。
是的,齐誉齐大人升官了!
就在他离开皇宫后的第二天,吏部就直接发出了任命,上曰:擢升齐誉为行太仆寺寺丞一职,官居正六品……。
虽然还只是个养马的弼马温,但是俸禄却涨了呀,确实是可喜可贺!
更为锦上添花的是,齐誉居然还从宫里带回来了一千两银子。
这对于齐家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富。
可是,这钱是怎么来的呢?
对于此,齐誉没好意思说是赌过来的,只谎称是皇帝龙颜大悦,他这么一高兴,就给自己奖赏了。
撒谎?
是的,老娘从小就教育自己,说赌博属于是该剁手的恶性,自己又怎好去说实话伤她心呢?
周氏一听,却是愣住了:哎呀呀,皇上这也太大方了,一高兴就赏钱?
嗯?
如果所记不错的话,老娘上回可是说皇上是个很小气人的,这才过了多久,风向标又转过来了?
周氏自然不知道儿子的所想,她开心之下忙给佛主连烧了几炷香,嘴里还念叨着:希望皇上天天都龙颜大悦,多给俺家阿瞒一些赏赐。
好。
不过,在多出了这笔钱之后,家底就变得相对殷实了。
为人处世,事事都要花钱,有了钱,心里才不慌嘛!
这话虽不好听,却是一句大实话。
鉴于此,柳荃也决定财大气粗地阔绰一把。
那怎么个阔绰法呢?
她建议说,即日起连摆上几场升迁宴,以正式请帖的形式宴请同僚们来府吃酒。
此举不仅可以彰显出齐家的势力,还可以趁机拉近和同僚们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一举双得。
齐誉同意了。
要知道,在自己入仕上任时,可是谁都没有宴请过,就官场上来说,颇有一种势单力孤的感觉。如今自己仕途蓬勃,家资丰厚,也该注重一下平素里的交际了。
所以,这场升迁宴是有必要摆的。
这种宴席也是有讲究的,最好就是能在府里头摆,这样会显得相对重视一些。
此外,还能省些银子。
齐誉想了想,就这样定了下来。
鉴于自家的宅院比较紧凑,容不下那么多的宾客,于是齐誉就分成了三天三场,分开进行。
就这样,齐誉请假在家里喝了三天的小酒,而大门外的乞丐门也跟着吃了三天的好伙食。
一起同乐嘛!
这次受邀的主要有:宇文宏元、杨恭林、赵明玉、孟既明、以及洛渊老祭酒。
至于那些个泛泛之交以及主动靠上来的小官吏们,齐誉就做做样子敬了些酒,就算是敷衍过去了。
总体上来说,该到的人基本上都到了。
不过,齐誉却认为漏了一个!
谁呢?
殷俊!
这个死白面首,他居然没派人过来送礼!
想他成亲之时,自己可是下了一份很不错的厚礼给他,如今自己逢了升迁之喜,他却连个小平钱都不舍得掏,这也忒铁公鸡了?
虽说自己不欢迎他人,但不代表不欢迎他的礼物呀!
不过,齐誉才前脚骂完了他,后脚就收回了自己的话。
因为啥呢?
殷俊在朝堂之上,公然地为自己站班说话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67章 周氏教子
殷俊为齐誉站班说话?
是的,此事千真万确,绝对属实。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说,在吏部对齐誉下达完了委任之后,此事就开始发酵了,最后,居然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事就有点奇怪了。
正常情况下来说,像七品小官擢升六品这等小事基本上是无人关注的,更不值得拿到朝堂之上公然议论。
可齐誉的这次升官却是不同,他是因‘献促织有功’而得到升迁的,这个理由……呵呵,实在太过古怪,也因此变成了众大员们讨论的焦点。
这件事情是由圣上钦定的。
皇帝自然记得他对齐誉许下过的承诺,说,待山东的事办好之后,就给他升升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当时来说,他是唯一的不二人选,也只得给他画个诱人的大饼,也好让他跑得快上一些。
但是,皇帝是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是泼出去的水,虽说不太乐意赏他,但天子还是履行了承诺,给他象征性地升了升官。
至于升官的理由,自然不能实话实说。
于是,皇帝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献促织有功’的说法。
却不料,吏部尚书在深思熟虑了之后,强烈建议天子换个理由,他认为,捉蛐蛐和玩蛐蛐都属于是不务正业的勾当,如果以这个理由来加封齐誉,岂不沦为了天下人的笑柄?
什么?
勾当?还笑柄?
皇帝听了之后很不高兴,他龙目一瞪:谁说有促织之好就是不务正业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我看谁敢妄议?
陛下,这个理由真不好啊!
不得已,吏部尚书只得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息怒啊,臣并不是说不可以升齐誉的官,可能不能换个其他理由呀?也好显得耳顺一些!
耳顺?
哼!
皇帝大袖一甩,气咻咻地离去了,临行前,他还撂下了一句话:朕还偏就不换了!
以这种理由给人升官,成何体统嘛?
这让天下人怎么看呢?
你献上一只好蛐蛐就可以升官了?那还考科举干嘛?这不是乱弹琴嘛!
不过,像这种话他们也只能心里想想,嘴上却是不敢公然地说出来。
按照制度,任免官吏属于是皇帝的特权,任何大臣都不能干涉。
换句话说,皇帝想封谁的官,以什么理由封官,封多大的官,都属于是皇帝的权利,即使是内阁的重臣,也不能越权阻止。
但是,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驳不了皇帝还骂不了他齐誉吗?
对的!
于是,齐大郎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出气筒,成为了口诛笔伐的众目之矢。
皆云:齐誉的此举,完全就是个附炎趋势的谄媚佞臣,他不仅不尽臣子之心,反而引诱天子玩物丧志,其心实在可诛!
也有人说,齐誉此人也算得上是个博学的人,他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学识平步而上,没想到他却舍气节而去做奸佞,实在是令人深感惋惜呀!
云云!
待这事情发酵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就开始有人忍不住发炮了。
炮者,谁为先呢?
在礼让三先之后,兵部尚书这位老大人最先有些憋不住了。
没错,此炮由张程东大人率先点起。
他慷慨陈词,声色俱厉,把齐誉低劣的品行直接痛贬了三炷香时间,直到他感到气息不顺时才算作罢。
在他的刻意煽动之下,立即就引起了连锁反应,群臣们的情绪也开始变得激昂起来,他们皆认为齐誉的升迁理由实在太过‘牵强’,还盼吾皇思之虑之,重新下定。
不料,这事却把皇帝给惹毛了,他一拍圣案直接站起身来:咋了,朕封个六品官还得向你们作出交代?看把你们给能的!抓蛐蛐怎么了?有本事你们也给朕去抓一条来,若抓的好,朕也给你们加官进爵,决不食言!
这话一出可就炸了锅了……
大臣们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更加来劲了!
接下来,君臣双方就关于‘蛐蛐和升官有无关联’的说法进行了激辩,双方各执一词,争得是脸红脖子粗,相看两相厌。
皇帝血气方刚,心气十足,虽以一抵众却丝毫不落下风。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内阁首辅钟义一直都是默默静观,他既不帮皇帝说话,也不帮大臣们站位,只是不停地给女婿殷俊挤鼻子眨眼。
于是……
新上任的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殷俊持笏而出,道:启禀陛下,臣有话要说……在民间,陛下有着‘促织天子’的美誉。对于这种称呼,百姓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倍感亲切,这就是民意!
民意最大!
这一点,无人敢去正面反驳。
而后,殷俊继续说道:既然吾皇的促织之好完全符合民意,那么,他委任促织御史搜罗蟋蟀就是合情合理。而齐誉,他身为促织御史,捕捉良虫乃是其职责所在,这同样也是合情合理。既然存在职责一说,那就要讲究有功者赏、有过者罚,而吾皇念其有功擢升其职,做得是有理有据,这又有什么不妥的呢?
说得好!
闻言,皇帝的脸色霁然转晴,龙颜大悦,还很舒爽地点了点头。
殷俊这次很聪明,他先以民意为由,强压住了这些个老前辈的说辞,借机在皇帝面前好好地表现了一把。
张程东自然不忿,正想反驳之,忽听一直沉默的钟老首辅咳嗽了一声且还瞪过来了一眼,于是,他又把滑到嘴边的话又给咽回去了。
得益于殷俊的解围,皇帝最终略胜了一筹,算是在群臣面前维护住了天子的面子上的权威。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却改变了官员们的两点看法。
第一点,齐誉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风骨铮铮的博学才子了,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懂得投机取巧,阿谀奉上的谄媚之臣了。
第二点就是殷俊和齐誉的关系,如果所猜不错的话,他们两个应该属于同一条线上的人,要不然,在这种极易被孤立的情况下,殷大人又怎么会主动地帮齐誉站班说话呢?
嗯,白面首是个好人!
这是齐誉给出的一句真心评价!
俗话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既然人家帮了你,多多少少都要表达一下谢意?
于是,齐誉决定,择日之后要单独宴请殷俊,补上自己的升迁酒。
……
在客人们都走了之后,周氏又把儿子叫到了偏房里。
她看着房间里琳琅满目的礼品轻轻一叹,说道:“大郎,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下作的勾当才得到了升官?”
齐誉一怔:“娘,你这是听谁说的?”
周氏蹙眉道:“坊里有传言说,你这人不务正业当了奸臣,是用一只蛐蛐在皇上那里骗来了官位,这属于是投机取巧的勾当。娘不懂做官的道理,也不知道他们说得对不对,但娘知道,不正当的官咱不能去当,要不然会遭报应的。”
齐誉靠上前去,他摸着母亲粗糙的手,诚然道:“娘啊,你别信那些,儿子的官是皇上御封的,可谓是名正言顺,哪来的不正当一说?”而后,又道:“儿子做官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即使当不了包公,也绝不会去做秦桧。娘的话,儿子会记在心里的,绝不会让咱家遭了报应。”
周氏点点头,抚了抚儿子的脸庞,慈祥说道:“娘信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68章 微妙朝堂
在之后的几天里,齐誉按时上衙,按时下衙,过起了有节奏的生活。
由于是升了官,自然要换上一间更为宽大的办公室高坐,这一点古今通用。
巧了,新办公室正和赵明玉赵大人房挨着房,间靠着间。
这非常有利于工作方面的沟通,顺带也喝点茶。
就目前来说,二人的官职同是行太仆寺的寺丞,品阶也同属于正六品,如今这么一坐,还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门当户对了。
其实,平起平坐才是真正的含义。
赵明玉一边喝着茶,一边把齐誉离京后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大致地讲了一遍。
按他的话来说,当下的朝堂比之以前是有些变化的,值得去分析和揣度。
细说如下。
首先是内阁首辅钟义,他的仕途前景突然一下子变得‘莫测’起来。
那又是怎么个莫测法呢?
众所周知,今年是他的致仕年,也就是说他该退休了。而皇帝也会提前选任出新的首辅大臣,重组内阁。
至于致仕的方式,大致可以分为是主动致仕和被迫致仕两种,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主动离职和被动拿下。
碍于面子,钟老首辅并没有等到皇帝出言催促,自己就主动上了乞骸骨的折子。出人意料的是,皇帝居然给驳回了,并且,还挽留钟大人继续留任一届。
这就有点奇怪了!
众所周知,皇上对于这些三朝元老们并不喜欢,在他初登大宝时就开始谋划起了新老交替的计划,如今终于熬到了首辅告老,他又为何不顺水推舟反而是驳回乞求了呢?
这一点不合理,完全说不过去!
于是,就有人就开始猜测了,说,皇帝的此举其实并非是出于真心,而是碍于面子所作出的礼让动作。
也有人说,这是君上在故意地试探老首辅心思,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舍得放手权利。
但是这样一来,又把主动权丢给了钟义。
那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事实上是,他暂不表态!
是的,他既没有答应皇帝的挽留,也没有执意致仕,而是保持着一种谨慎地观望姿态。
似乎,他也在揣度着皇上的用意。
这种微妙的君臣关系,就直接影响到了朝堂上的总体气氛,百官们都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观察着君臣二人的各种互动。
可结果,并没有所谓的什么互动。
皇帝还是一如既然地上朝下朝,钟义也是一如既往地站班下班,二人安适如常,几乎没有对话,这着实令人费解。
受钟义影响,其女婿殷俊的交际也变得谨慎起来。
提起殷俊,就不得不提提他的升迁速度了。
目前的他,已经升到了正四品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职位,摇身一变成为了官场上的新贵,这种升迁绝对称得上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不用猜,这些全都是来自于老首辅的暗箱操作。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对于老首辅的‘举贤不避亲’的行为,皇帝并没有反对意见,反而还对殷俊的才华赞许有加。
不仅如此,皇帝还破例允许官居四品的殷俊殿内听朝,颇有重点培养之意。
听朝属于是参政和议政,是三品含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具备的资格,四品官听朝的不能说是没有,但极其罕见。
这么一来,朝堂上就出现了非常罕见的一幕:翁婿同朝。
听到这里,齐誉就不由得发出感叹了:常言道,找个好的老丈人可以少奋斗十年,如今来看,这何止是十年啊?简直就是半辈子!
不过,目前的殷俊也算不上特别舒坦,他的未来,很大程度上要决定于其岳父连任与否。
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说完了这些之后,赵明玉作出了一句总结语:无论怎么说,皇帝对钟首辅的态度还算不错,几乎称得上是‘友好’,这么来看,他的预后应该不差!
……
下衙回家后,齐誉就一头钻进了书房,准备动笔赶工。
《风中悍刀行》都断更一个多月了,再不努力赶稿的话,估计熊氏文社的熊大编辑要提着杀猪刀过来催更了。
还好,现在仅剩下了最后一卷没写,算算时间,一个月内应该就可以完本了。
齐誉决定,在写完这部之后就歇上一歇,然后多看一下古今的经典名著,让自己的文笔再沉淀一番。
出了书房,齐誉就直接回到了寝室。
屋内烛光摇摇,温馨如水,很徜徉也很安静。
那床榻上,正躺着一抹诱人的背影,她的曲线玲珑有致,就宛如是在泰山之巅时看到的山峦起伏一样,秀丽而又多姿。
啧啧,挺诱人的~~
要不,搞点啥?
善!
齐誉才刚刚伸出那对魔爪,就忽见娘子转过身来,眼睛闪闪地看着他。
看来是偷袭不成了~~
“咳!娘子,你还没睡呀,呃……我这是想给你盖被子来着。”
柳荃见他那心急状,不禁噗呲一笑,道:“相公,你快躺下,我正有事要问你呢!”
齐誉脱了衣服,躺下后道:“什么事?你说!”
柳荃扯了被子给他盖上,而后又钻到他的怀里,颇为正色说道:“相公,我问你,你去山东府是不是办什么大事去了?”
齐誉心里倏然一惊,蹙眉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看来是了!”而后,柳荃的语气突然变酸,道:“我私下问过童延火了,他说,你到山东可不止是捉蛐蛐这么简单,你还做了其他方面的事。听他说,你曾被一群东虏人追杀,还赶巧被他救下,除此之外,你还埋葬了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嗯,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
自己也真是的,怎么忘记叮嘱童延火了呢?
也幸亏他知道的不多,否则,那些秘密岂不是守不住了?
看来,改天要和他好好地说叨说叨!
至于娘子关注的焦点,无疑是指那个美丽的女人!
这种事必须要做出合理解释才行,否则,后果会很严重的。
于是,齐誉避重就轻,拣能说的就说了一些。
他很明确地告知柳荃,那个女人就是永川王府的川王妃,自己在替皇上办差的同时,也顺便报了一把私仇!
释疑之后,浓烈的酸味也就开始消散了。
气氛也变得和谐了许多。
柳荃有些担忧地说:“相公,咱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也不求去报什么家仇大恨,我只求咱这个家平平安安的。唉,以后再遇这种事,你还是婉拒了皇上。”
“嗯……”
见娘子担忧,齐誉忙把话题扯到女儿的学习方面,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没想到的是,在柳荃接过话茬之后,又把话题扯到了童延火的身上。
嗯?
女儿的学习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有!
柳荃幽叹道:“相公,有句话你说得很对,咱家女儿确实是个难缠头。你或许还不知道,她居然背着咱俩去跟童延火学习武把式了。”
“你说她……喜欢上了习武?”
“嗯,她还想出了一个鬼主意来,她教童延火识字,而童延火教她习武,以此来作为是交换条件……”
呵,还真是个鬼点子!
不过习武也不是什么坏事,她愿意练那就练。
在聊完了这些之后,齐阿瞒就变得有些不老实了。
“相公,还是熄了灯。”
“嘿嘿,闻香脱衣,抹黑上床,娘子的建议正和我意!”
噗!
灯熄灭了!
接下来就到了不宜表述的情节了。
只能说,升官之后的齐大郎神清气爽,全身是劲,比之那条‘乌钢牙’的猛蟀更加地大杀四方。
黑暗中,只听他幽幽念叨了一副千古绝对:洞中泉水流不尽,山间清风迎面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69章 表弟入仕
这一天,又逢休沐日。
太阳才刚刚爬上了枝头,周氏就很利索地从菜市场上返了回来。
瞧,她的手上不仅提着大鸡和大鱼,还有一个已经清理干净的只待下锅的猪头。
嗯?
居然买这么多的菜!
柳荃见婆婆提得吃力,忙跑过去接手,嘴里还埋怨着说:“早知道你要买这么多东西,我就跟你一块出去了,你说你呀,一个人提着,那得多沉呀!”
周氏却是满不在乎,她喜笑吟吟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春生今天要来咱家,你说我这个当姑妈的,怎么能不给他做点好吃的呢?”
柳荃听得有点哭笑不得,笑道:“春生已经长大了,早已不是小孩子了,还会惦记那口吃的?”
周氏却是摇摇头,道:“即使他已经长大成人,在我面前依旧还是个小孩子,还是需要大人们的照顾。”顿了顿,她又叹道:“我们周家也只有他这么一支香火了,你说我不疼他还能去疼谁呢?”
“好了好了,您老就别唠叨了,您说啥都是对的!”柳荃早就习惯了婆婆的性子,一笑了之。
“……”
目前,周春生已经来到了京城,并被吏部安排了入仕。
现在的他,任职于国子监并担任‘学正’一职,官居正九品。更是靠着洛老祭酒的关系,还分了他一处的寓舍,现下生活无忧。
学正是主管纪律的官员,并不参与教授功课,和之前府学里的训导性质上有些类似。至于工作强度,大体和齐誉的行太仆寺相当,算不上忙。
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却也是带着品阶性质的,属于是编制内雷打不动的铁饭碗。
周春生对此非常地知足。
能不知足吗?
要知道,即使是正榜举人,也不见得就一定能轮候到有品阶的官,更何况,这还是京官。
周氏在得知后,更是直接烧了一整天的香。
齐誉并没有像母亲那样兴奋,这事是他求来的,心安理得。
因此,他很放松,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休沐日嘛,怎么能不睡个大懒觉呢?
懒懒地爬起床后,他先是洗漱,又囫囵地吃了点早餐,然后就开始转悠起来了。
走到前院时,却见童延火正对女儿传授着武艺,而小彤也是跟着有板有眼地练习着。最惹人笑的要当属小跟屁虫,他更是直接耍起了木头大刀,似乎正沉浸在自己仗剑行天涯的美梦里。
到后院时却见,老娘正在灶台处忙活着,大锅里煮着鸡,小锅里炖着鱼,瓦罐里还焖着她那道‘一根柴烧猪头肉’的拿手菜。
柳荃则是在一旁添柴加火,打着下手。
齐誉刚想伸手去帮忙,却被娘子给阻了,只听她道:“你就别占用手了,还是到客厅里安心扑等表弟。都到这个点了,我估摸着他也快来了。”
话音甫落,就听前院里突然传来了周春生的声音:“姑妈、表哥、表嫂,我来了!”
呵,终于到了!
周氏倏然一喜,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笊篱,连腰间的粗布围裙都忘记了扯,就兴致匆匆地走了出去。
齐誉夫妇紧随其后。
周春生依旧还是那副老实腼腆的样子,他的变化不大,模样如昔,身体上要比以前结实了一些。
“哎呀,春生呀,大姑可把你给盼来了。”才一见面,周氏就变得激动起来,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一脸的真情流露。
“大姑!”
周春生也是一脸惊喜,他急忙放下了手里的大包小包,走上前来和姑妈亲近。
俗话说,他乡遇故之为人生之大喜,更何况是这他乡遇亲人呢?
对于周春生来说,在这么一座陌生的城市里,能和老家的至亲聚在一起,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弥足珍贵。
像这种特别的情感,也只有那些常年在外的游子才能真正体会的到。
周氏端详了一阵儿,又低头看了看他提来的礼物,佯怒样的嗔道:“你说你呀,来大姑家还拿这些东西做甚?你这才来京城,行手动脚的处处都要花钱,不省着点怎么行呢?下次可别这样了……”
周春生腼腆一笑,道:“那就听大姑的。”
“嗯……”
随后,一家人便来到客厅里看茶。
齐誉也把小彤和齐霄给叫了过来,让他们给表叔见礼,却不料,这俩孩子正迷恋于武把势,在拱拱手做做样子后就立即跑出去了。
小孩子们天性好玩,周春生自然不会见怪。
接下来,齐誉就开始问起了老家那边的事。
周春生一边喝着茶,一边地娓娓道来。
照他说,老家的人总体上都挺好的。
先说周大舅,他食肆的生意还算不错,据说,县衙里绝大部分的公宴都由他一人给包办了。
是他面子变大了吗?
并不是!
永川知府庾大人可是打过招呼的,蓝山县的县令自然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般的照拂一二。
两位舅母的身子骨还算壮实,没病没灾,唯独常叹的就是周家的人丁单薄,看来难有儿孙绕膝的那一天了。
在来京城之前,周春生还特地去了一趟柳守业的家里,再之后,又去了一个趟孙大财家。
据他转述,岳父和岳父都是一如既往的体健,生活上也是安乐无忧,只有妻弟柳锦程天天个无所事事,且越来越厌倦功课学习。在周春生看来,他是变得有些不思进取了。
令齐誉没有想到的是,姐夫孙大财居然还靠着自己往日的关系发了一笔的小横财。
这又是咋回事呢?
据说在去年的年前时,生意受挫的姐夫不辞辛苦来到了永川,通过往昔的一面之缘找到了庾海,并明言说,自己是想寻求一些特别的关照。
碍于面子,庾大人只得把府衙里采买年货的买卖赏给了他,而他呢,也趁机杀了一把熟,从中小赚了一笔。
唉,自己又欠庾大人人情了,不过没关系,有情后补着。
最后,周春生才开始聊起了自己。
按他的话来说,他非常珍惜这一次的入仕机会,也很满意现在担任的官职。
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却是给母亲曹氏写了封长信,在告知她具体情况的同时,也让她为自己高兴高兴。
而后,他感谢了天子的皇恩浩荡,也感谢一番表哥的提携之恩。
齐誉说,慢慢来,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还需要咱们继续拼搏。
……
在中午坐席时,周氏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大体的意思就是,她想让齐誉帮表弟物色一房好媳妇。
说媒?
咱没经验呀!
周氏倒是觉得挺简单的:“咱都是庄户人出身,也没甚高的要求,只要人好就行。当然,若真碰上个有权有势的,那就更好了。”
“好,那我留意一下。”
周氏觉得,若在老家,春生的婚事可由他的母亲或者大伯做主;如今却在京城,她这当姑妈的就应该去操这份心了。
周春生闻言窘红了脸,不由得看向了表哥。
齐誉自嘲般的笑道:“看来,我这个当表哥的不仅要为你的仕途操心,还要为你的婚姻费神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70章 战马调动
次日,行太仆寺上下忙活了一整天。
稀罕事。
无论是官员小吏,还是衙差杂役,全都跟码春天的小蜜蜂似的,脚步不驻点。
到底有多忙呢?
通过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羞羞事’,就可以很影响地反映出来。
啥呢?
说,新来接任齐誉职位的寺内主簿,由于业务不熟,忙得连上茅房的时间都没有。最后时,他居然被憋得直接尿在了裤子里。
真是丢人哪!
齐誉见状不由得感叹道:啧啧,幸亏自己抽身的及时,从实际出力的主簿的职位上升了上来,要不然,那尿裤子的人就是自己了。
哈哈,咱命好啊!
如果抽出单这一天的工作量来看,行太仆寺绝对是最干实事的部门,没有之一。
这绝不是夸大其词,而是事实。
寺卿大人自己都说了,自打他进入行太仆寺以来,就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繁忙过。
甚至,他还调笑般地说道:看来,是时候该改变一下世人对于行太仆寺偏激的看法了,这里怎么可能会是尸位素餐的养老院呢?
可怜那个新来的小主簿,这才刚刚走马上任,就赶上了这个出力加班的节骨眼。
没办法,寺内除他之外都是下达指令的领导阶层,就他一个真正干活的芝麻官,即使想耍滑头,却也是躲不开呀
那么,都是忙些什么呢?
这次可是大事情!
战马方面的大幅度调动!
那,要将马匹调到哪里去呢?
目前还不知道!
是的,具体消息都被封锁的死死的,现在还处于是保密状态。
不仅如此,重视程度也非同一般。
因为,有大领导来了。
兵部尚书张程东张大人不辞辛苦,亲临行太仆寺内指导‘添堵’工作,完全一副尽职尽责的姿态。
不管他是表面上做做样子也好,还是真正的以身作则也罢,总之,他亲自监督了各个环节,十分重视。
这……
众官吏们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泛起了嘀咕。
谁也不傻,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头还是明白的。
战马调动,这意味这什么?
这是要准备打仗的节奏啊!
虽说目前还不知道打谁,但绝对不会是风平浪静。
要不,猜猜看?
想到此,赵明玉就颇含意味地对齐誉说道:“要么这样,咱们把心中所想写在自己的手上,嘴里先不要说出,待写完之后同时伸手,看看彼此有没有想到一块去?”
“有点意思,就这么办!”
说罢,他们二人就执起了笔,在各自的手心里划拉起来。
写完后,两人又重新聚到了一起。
齐誉道:“开!”
倏然,两个手掌同时张开!
却见,赵明玉的手心处写得是‘齐鲁’二字,而齐誉的掌心却是一个‘燕’字。
“嗯?”
“嗯!”
“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互赞对方聪明,几乎都快要赶上自己了。
不错,他们二人所猜得征讨对象都是燕王。
有依据吗?
有的。
就目前的时局来说,鞑靼和瓦剌与大奉之间并没有很严重的军事冲突,即使中间存在一些摩擦,也都是双方做出的试探行为。
这样的情况,并不具备爆发大规模战争的所需条件,也就是说,皇帝不太可能厉兵秣马,去攻打北方的二强。
打倭寇那就更不可能了,倭寇属于是海盗属性,即使要加大征讨力度,也会以水师方面为主,根本用不着征调大量的战马。
这么一排除的话,不就只剩下燕王一人了吗?
至于他们二人猜得对不对,就只有等时间来验证了。
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下衙之后,齐誉就整了整衣衫,转而朝着某家食肆走去。
这是要干嘛呢?
呵呵,自然是请别人吃饭了。
……
话说殷俊,他在下衙走出了都堂之后,就改乘轿子准备返家。
谁知,才刚刚走出不到百丈,就被一个突来的陌生人给拦住了。
那人说态度非常恭敬,打拱作揖说道:“敢问轿子里的老爷,是不是殷大人?”
“嗯,是我!何事?”殷俊也懒得掀轿帘,只是随口问道。
“启禀殷老爷,有位大爷想请您到敝店吃酒,他命小人在此等候禀告于你。”
“哦……何人请我?”
那人忙道:“他说,他是你大爷。”
“是他?刚好,我也有事找他!行,你在前带路就是。”殷俊呵呵一笑,吩咐道。
“是!”
……
盏茶时间后,某食肆的一小单间内。
齐大郎做东设宴,邀请殷俊吃饭。
细看,却见依旧是四个小菜,浊酒一壶,桌面只有两双筷子两个碗,简约而又省钱。
这很符合齐誉的以往风格。
殷俊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既不取笑也不客套,很坦然地夹起了几颗茴香豆,丢进嘴里后就大嚼了起来。
“来来来,喝完这一杯还有一杯。首先,祝我平步青云,节节升高!”齐誉率先举杯,开始礼让道。
呵呵……
这是自我恭祝?
殷俊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开场白说过过后,二人就放开地聊了起来。
殷俊也端了杯酒,赔罪般的说道:“在你升迁宴时,我因为某些原因礼节未到,真是有些失礼了。”
“无妨,那些都是小事而已!”齐誉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又道:“今天我请你吃酒,主要是感谢你在朝堂上为我站班说话的事。虽然只是一些无所谓的名誉之争,却也能让我少受唾骂。”
殷俊也道:“嗯,你确实没必要真往心里去,谁都知道,张尚书对你不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抓住这种机会做出抨击,也不在意料之外。”话音一转,他又道:“其实,在这件事情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些别人不知的内情和缘由,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就和你好好说说,你也好心里有数。嗯,这些对你来说,非常重要。”
哦?
齐誉一怔,道:“既然如此,那就说。”
殷俊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又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你可能不知道,皇上对你的印象其实并不怎么好。”
咦?
怎么又扯到皇帝身上去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71章 不可重用
面对齐誉的疑问,殷俊一点都没有隐瞒,而是很坦然地说出了前后缘由。
事情是这样的。
话说皇帝就册封东虏首领为‘天聪可汗’,以及召回哈里去度化倭寇俘虏的事,和内阁首辅钟义进行了私下探讨。
君问臣必答。
于是,钟义便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认为,这两个主意都非常不错,皆是以最小的代价来解决掉眼前的麻烦,所以,他对此是表示支持的。
故,这两件事情在幕后就这么通过了。
至于首辅大人会不会再和内阁成员另行探讨,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目前的实际状况来说,在他们君臣二人之间,还是存在一些隔阂的。
什么呢?
那就是,皇帝到底会不会真的挽留钟义继续留任首辅一职。
在这个问题上,君臣二人都像是躲猫猫似的,尽量地避开不谈。
当然,这都是故意的。
因为有这层因素在,两人之间的交流就变得比较委婉了。
这种微妙感觉,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钟义是浸淫于官场多年的老智者,即使想要试探什么,也会做得非常隐蔽。
比如,他问皇帝:这两计甚妙,莫非是出自于睿智的内阁次辅之手?
皇帝很坦然,对此直接否认,并明言告诉他,此计为齐誉所献,并非是内阁次辅。
接着这个话题,钟义又继续做起了试探:陛下手里既有如此璞玉,却又为何让他蒙尘呢?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既然齐誉是个人才,可又为什么把他丢在行太仆寺里吃干饭呢?
皇帝思量了一阵儿,还是回答了他。
言:齐誉此子确实颇具才气,但他的处事方式却有些远离常理,就比如说哈里齐鲁传教以及度化倭寇这两个主意,就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得出来的。若你再仔细分析就不难发现,在这两个计谋里面,充满了奸诈的味道。
此外,皇帝还道:自己曾认真地看过齐誉过往的科举答卷,从中发现,他对海禁利弊、羁縻之策、倭患之源、等这些个时政疑难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甚至,在有些方面,他还能追根求源、针砭时弊,说出一些很有高度的真知灼见。
但是,这也证明了他是一个有着特殊想法的人。
像他这种人,思路太广,视野太宽,一旦赋予了他较大的权利,极易可能变得难以驾驭。
最后,皇帝做出了自己的总结:齐誉此子需要谨慎使用,但是,绝不可重用。
其实钟义试探的目的比较简单,他就是想探一探皇帝的口风,看看这个年轻人值不值得拉拢,没想到的是,皇帝还说出了这么一堆大道理来。
不过,这道理没毛病。
于是事后,老首辅就对女婿说了,齐誉此子用不着去深交,能保持一种若隐若离的姿态即可。
后面时,皇帝若是喜他,咱家就趁机拉拢;皇帝若是愈来愈恶之,那就一脚踢开。
这是一种很符合常理且很明智的做法,但殷俊却没有同意。
因为,二人有着别人不能理解的特殊关系。
柳荃的事,自然不方便和老丈人说。
于是,他就避重就轻地表示道:自己和齐誉不仅是同乡,还是同窗、同科、以及当下的同僚关系,这种现象在官场上并不多见。
所以,不应舍弃。
换句话说,如果能将这个关系经营得当的话,会是一笔不错的政治财富。
钟义踌躇了一阵后,终于认可了这个说法。
于是,这才有了在朝堂之上,殷俊替齐誉站班说话的事。
哦……
原来如此!
听明白了这些,齐誉的心里倏然泛起了一丝感激之情。
殷俊他不仅帮自己说了好话,居然还将幕后的秘辛告诉了自己,这一点非常难得,也很具人情味。
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些信息确实对自己非常重要。
事实摆在眼前,皇帝他不喜自己!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展现出来的某些聪明才智和超前见识,让皇上感到了不舒服或者说是不放心。
这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
犹记得,孟岚山曾劝导自己说,莫要木秀于林,否则风必摧之。
自己也是牢记在心,并时时谨慎,没想到还是犯了这方面的错误。
也难怪皇帝对自己的态度摇摆不定,感觉时而亲近又时而远离,原来这些都是有原因的呀!
不过,也不用太过沮丧,皇上并没有真正地放弃自己,只不过是不想重用而已,齐鲁一行就是个例子。
或许,等到哪天这芥蒂之心变消释了,自己的前途也就变光明了。
不管怎么说,殷俊是出于真心帮了自己,这份恩情还是要记住的。
齐誉笑笑,举杯谢道:“你这人情我记下了,话不多说,乾杯!”
“呵呵……”殷俊喝罢,又调笑道:“你酒量小,少喝点,免得柳荃在家里挂念。”
“我说,你怎么说话呢?没事老提我媳妇干嘛?”
“休怒!我口误,我罚酒……”
“……”
酒过十巡后,齐誉没有喝高,但殷俊却是喝吐了。
为何呢?
他对未来产生了迷惘。
如果他岳父真的致仕了,这大腿可就抱不成了……
想到此,殷俊不禁渭然一叹,道:“村夫,你的前途不明,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咱俩是同病相怜啊!”
生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齐誉也没再刺激他,只是劝道:“莫要心急,老首辅乞骸骨的折子不是被皇上给驳回了吗?这么看的话,皇上还是有心留任他的,再等等看。”
殷俊却是摇了摇头,道:“圣意难测,谁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是真心挽留呢?还是做做样子!”
这谁知道。
即使是钟义本人,估计也猜不出来?
唏嘘了一阵儿后,齐誉就带头聊起了其他。
是啊,与其杞人忧天,还不如坦然面对。
于是,气氛又好了起来。
谈笑间,殷俊突然问道:“村夫,那《剑去》和《风中悍刀行》的,是不是你写的?”
这若放在以前,齐誉肯定是立即否认,但今天却是不同,他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道:“是我。”而后,又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殷俊笑道:“你忘记了?上次你请我喝酒时,也是在这家食肆,而在那时,就是我帮你出得主意。所以,当我看到那本《剑去》的时,第一感觉就是你编写的。”
齐誉淡淡一笑,道:“俱往矣,吾封笔在即,已经决定不再写了。”
“为何?”
“因为我现在不缺钱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72章 两大消息
光阴似箭,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过。
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外交方面的事。皇帝颁了圣旨,封东虏的某首领为‘天聪可汗’。于此同时,还将此事向鞑靼和瓦剌抄送了公文告之。
第二件是关于内政方面的事。说,内阁首辅钟义上了第三次乞骸骨的折子,却依旧是被皇帝挽留,事不过三,这事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其实,在除了这两件大事之外,还有一件引人关注但又不能明说的事,那就是关于先前的战马调动。然而,朝廷方面对此并没有作出任何解释,所以,也就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先说已知的两条大消息。
依次而论。
东虏一直是个颇显神秘的大部落,在京城来说,平日里极少有关于他们的传言,在大多数人的眼里,甚至都不清楚他们坐落于何方。
如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路人甲突然变成了圣上的座上宾,还被御封为了什么可汗,这种落差感,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怎么评价呢?
对此,吴晚荣吴大人就率先发出了妙赞:吾皇恩加海内,善待夷狄,此等胸襟,堪比是秦皇汉武!
嗯?
这比喻确定恰当?
要知道,汉武大帝可是打得夷狄满地找牙的人!
大家在嘻嘻哈哈闹笑了一阵儿之后,就失去了原有新鲜感。
是的,东虏人太过遥远,哪有眼前钟义首辅的留任更加令人关切呢?
这才是真正的大消息。
首辅是什么?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政治中枢,是替皇帝实际管理这个国家的人,在众多的有实权的大臣中,他是唯一的总大拿。
现在,钟义被留任了,这等大事谁不关注?
于是,被热议。
在这热议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令人费解的疑问,那就是,一直有意换掉三朝元老的皇帝,这次为何反其道而行之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因此,有人猜测,皇上肯定有着自己的特殊打算,至于究竟如何,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
继续说钟首辅钟大人。
他在获得了留任之后,次日便大摆宴席,宴请三品以上的同僚共享他的‘夕阳红’之喜,而齐誉作为特例的受邀人,也很荣幸地参加了这场盛宴。
大红色的喜帖很刺眼,齐大郎也只得被迫破费一些了。
不得不说,这场盛宴摆得确实热闹,不仅好酒好菜地招待着,还请了唱大戏的戏班子。
现场的气氛也很好,席间觥筹交错,大官小官都喝得东倒西歪。
一个女婿半个儿,殷俊作为是半个主家人,自然要替岳父前后跑前跑后地照顾着。
这一回,老首辅没再低调,而是来回穿梭地开始敬酒。殷俊更是紧跟其后,忙活着倒酒端杯。
“此乃老夫之婿殷俊,还望诸位关照一二……”
“……”
这什么意思呢?
呵呵,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能体味出其中的深意。
总的来说,这是喜庆而又开心的一天,却不料,在散席之后竟有糟糕的消息传来。
什么事呢?
说,正处壮年的内阁次辅,因为今天‘心情太好’而多喝了几杯,回到家里之后就得了中风之疾。虽然救治及时保住了性命,却落得个半身不遂之症。
简而言之,就是他这人废了。
想都不用想,下一届的首辅竞逐,他可以提前退出了。
钟老首辅在惊悉此事后,忙遣女婿殷俊代己前往看望,以表关切之情。同时,他还写下了一封亲笔信告知次辅,让他在家里安心养病,莫在为朝堂上的事忧心费神了。
而后,皇帝也做出了慰问的姿态,钦命大太监三德子给次辅大人送来了人参、鹿茸、等大补之物,并口谕告知他说:卿既为二竖所苦,那不如提前告老!
谁知,到了第二天时,次辅大人的病情又忽然加重了。
因这些事情和己无关,齐誉就没有太多关注,只是一笑了之。
自己还有事要做,又怎会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趁着这段时间不忙,齐誉赶紧地连夜赶稿,最后,终于把《风中悍刀行》完结了。
交稿的这天,熊大还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把该给的稿费都付给了齐誉。
齐大郎算了算,这本书虽然中间断更,却也赚了上千两银子,也该知足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知足才能长乐。
对于齐誉封笔的决定,熊大表示了遗憾,同时也能理解。
就目前的市场而言,可以说是泛滥成灾,那些个郁郁而不得志的老秀才和老举人们,全都加入了出书之列,就售价上而言,还不足以前的三分之一。
齐誉选择激流勇进,也算得上是明智之举,最起码还能留下个好口碑。
遗憾吗?
不遗憾!
市场的规则永远都是恒定的,只有走在最前的那几个人,才能赚到所谓的第一桶金。
这才是他封笔的真正原因。
不过,齐誉还是对失望的熊大还是画了一个大饼。他道,以后还有机会继续合作,只是个开始而非结束。
信你才怪!
在熊大高度质疑的眼光的注视下,齐誉揣起了银子,然后就高高兴兴地离去了。
在封笔后的第二天,谁知又逢酒场。
有人说了,要想做一个合格的官员,必须要经受得住‘酒精考验’。
所以,不能拒绝。
这一次又是和谁喝呢?
老朋友——哈里。
目前,这位御封的左正一已经奉旨回朝,而皇帝也念其功亲自接见了他,此外,还赏了他一壶御酒以示恩典。
而后,天子就说出了新的委派,即,不日后南下,去度化那些顽固不化的倭寇俘虏。
这……
在接到这个新活之后,哈里感觉头都大了。
为什么呢?
搞不定呀!
自己虽然自诩是华夏通,却不代表也是扶桑通呀,那叽里呱啦的扶桑话,谁能听得懂?
连语言都不通,又谈何度化呢?
还有就是,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自己在齐鲁泰山忙活了大半年,除了赚到了一些俸禄之外,好像也没创下什么教业呀。
如今,皇上一道圣旨就将自己召过来了,山东那里的付出岂不是白费了?
但是,自己又不能拒绝。
左正一是朝廷的官,皇帝说哪里需要你,你就得往哪里去。
对于这个道理,华夏通还是懂得的。
不纠结了,还是多想想怎么去跟倭寇打交道。
对于这个无解的难题,哈里确实是苦思冥想,但却想不出解决的方法来。
正感绝望之际,他脑海中忽然一闪,想起了一个人来。
谁呢?
自然是道行高深的齐誉齐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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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指点迷津
对于目前的哈里来说,请教齐誉是他唯一的选择。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除了齐大人之外,自己在官场上并没有真正的同僚,连点头之交都不超五指之数。
更为重要的是,齐誉是个信得过的人。
此前,他不仅向皇帝举荐了自己,还指点过自己该如何传教,虽说他那些手段不太正派,但却非常实用。
既然承过人家的恩情,那就顺便表示一下谢意。
鉴于这方面的考量,哈里就给齐誉下了一张正式的邀贴,上书:在下幸得御酒一壶,不敢独享,愿与先生席间论道,共同品尝。
嗯,这个由头还算不错!
以御酒为引,相信齐誉不会搪塞不来的。
这回,他还真猜对了。
当齐誉阅过拜帖时,就不禁乐了:居然是诚邀我品尝特供?
有这等好事,必须得去呀!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嘛。
于是,在下衙之后,齐誉就直接应邀赴宴去了。
‘品酒论道’的地点定在了一家还算高端的酒楼,只是这里没有歌姬助兴,所以在人气方面,相对差了一些。
哈里觉得,也只有这种干净的地方,才适合用来论道,关键是——这里比较省钱。
呜呼!
他堂堂一个外洋的大教父,没想到也被现实磨去了棱角,变得越来越‘华夏化’了。
不过,哈里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这是属于入乡随俗,融入到了当地的文化之中。
才一见面,两人就很热情地互相问候起来,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齐誉更是即兴地飙了几句撇脚的大不列颠语,直让这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哈里听得是的热泪盈眶。
来而不往非礼也。
哈里也不含糊,同样即兴用了几句地道的齐鲁地方话,给齐誉上了一段谄媚之词。
喝!士别三日真得要刮目相看!
啧啧~~
齐誉惊奇地发现,哈里的言谈举止已经彻底被华夏化了,如果不是他头上的金发看起来惹眼,单听口音的话,完全就是个大奉人。
忽然,齐大郎有了一种顿悟感。
就拿哈里来说,他本是想着把自己母国的文化传扬至世界各地的,而实际情况却是,他自己反被我华夏文化给潜移默化了。
呵呵,本想着去洗脑别人,却不料自己先被别人给洗脑了。
二人在互捧过后,便开始礼让就座了。
桌面上早已摆好了美味佳肴,随时可以动筷开席了。
这时,齐誉眨眨眼:御酒呢?
哈里点头,顿悟。
而后,他就像是恭敬祖宗牌位似的取出了珍藏的御酒,并学着华夏人的样子先在鼻子处嗅了一嗅,然后再做出个舒爽的陶醉状,最后,才给齐誉满上。
“哈大人客气了。”
“呃……齐大人,我的姓并不叫哈,而是叫做詹姆波特。”
“不然,你要懂得入乡随俗,在我们华夏,你就是姓哈。”
“还别说,皇帝陛下也是这么称呼我的……”
“……”
说话的同时,齐誉还在暗里观察着哈里。
却发现,每当他微笑过后,眼角处都会接踵而至地笼起一抹愁云,貌似有些不顺心的事。
莫非是,遇到困难事了?
齐誉略一琢磨就回过味来,别人不知道他在愁什么,自己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肯定是度化倭寇。
如果要让哈里知道,这个馊主意乃是自己所献,猜他会不会气得掀桌子?
不过,佛曰:不可说!
……
啪的一声响,两人碰了个杯。
然后又同时吱了一声,同饮而尽。
“齐大人,你觉得这御酒的味道好不好喝?”
“不错!你觉得呢?”
“有点辣。”
“慢慢你就习惯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哈里就打开了话匣子。
借着酒劲,他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烦恼。
唉,自己在山东干得好好的,皇帝陛下为什么突然调动自己呢?这么一来,泰山的付出岂不是白费了?
这件事要怎么圆过去呢?
想了想,齐誉便道:“哈大人,看来你对于我华夏的文化还是没能做到真正的融会贯通啊!”
哈里一愣:“什么意思?”
齐誉又道:“这么说,皇上将此等大任托付于你,绝对是高度信任的表现。”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这种情况属于是奉命于危难之间,如果事成,定可名垂于竹帛矣。”
啥?自己这是受了重用?
不能屠杀俘虏的道理他是懂得,如此一来,也只剩下了感化这么一条路可走了,在这种窘境下,皇帝居然能率先想到自己,这不是重用又是什么?
哈里在琢磨了一阵之后,认可了这个说法。
可是,这和自己的传教初衷有点相悖呀!
齐誉见他疑虑,便开始做起了心理按摩,采用循序善诱之法。
“哈里先生,你传教的初衷又是什么呢?”
“我要让上帝的光辉照耀整个世界。”
齐誉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你这么理解也不能算错,但是有些太片面了!我们道家有云: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这句话至理名言又是什么意思呢?简而言之就是,只有你做到了导人向善,才能算是真正的有德之人。而你们的教义和宗旨,同样也是导人向善,这怎么能说是初衷相悖呢?如果,你能将那些罪孽深重的倭寇度化成是‘正常人’,这何尝不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善呢?”
“导人向善?……”
“你仔细想想……”
终于,在求同存异之后,哈里认可了这个说法。
抛开这些之外,传教方面还存在着一个最大的难题。
那就是语言不通。
我哈大人虽然是华夏通,却听不懂扶桑话呀!
齐誉恍然,笑道:“在我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你要知道,信仰可是没有国界之分的,语言不通怎么了?依旧可以设法做到正常沟通!”
哈里脸色一僵,诚实道:“我做不到……”
齐誉想了想,道:“这样,明天我带你去一趟刑部大牢,我想用事实向你证明,即使不懂扶桑语,也一样可以很好的进行沟通。”
“刑部大牢?去那里做什么?”
齐誉正色道:“论道!《道德经》中有云:大道至简,到时,你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了……”
去牢房里面论道?
哈里虽然不知其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简174章 简单粗暴
刑部大牢里究竟藏着什么猫腻,值得齐大郎深入其中而去论道呢?
答案是,那里面关押着几名货真价实的倭寇,而且,他们还是首领级别的大人物。
他们是去年时戚景之妻方若蛟押解回京所献的俘虏,在此之后,他们便一直被关押在刑部的大牢里,至今都没有正法处决。
也正是在那次的押解中,方若蛟大展神威,一箭射杀了拜帝教的匪首葛裘,让那邪教丧失了精神领袖。
言归正传。
就正常情况下来说,想要进入刑部大牢需要进行严格的审批才可通行,可现在却不难办。
为什么呢?
目前,钟义获得了连任,手里仍是实权在握,自己完全可以通过殷俊的关系,取得到老首辅的一页许可文书,继而进入到刑部大牢里。
这种小事对于首辅大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自然不会拒绝。
齐誉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不出盏茶时间,殷俊便把通行文书交到了齐大郎的手里。
不过,齐誉对此却没解释什么。
殷俊也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
翌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齐誉一大早就赶去了行太仆寺告假。
“为何请假?”
“想去刑部大牢里瞅瞅……”
嗯?
那种地方有什么可瞅的?
寺卿大人听得别扭,刚想教育几句,忽见他拿出了一页钟首辅的亲笔文书,于是,又忙把滑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改为是笑嘻嘻地同意了。
而后,齐誉便汇合了哈里,来到了刑部大牢,以文书交接过后,便提出了要面见在押倭寇的请求。
过!
之前曾有传言说,刑部大牢里的牢头很不好说话,现在来看,这些都是谣传。
人家待人的态度极好,不仅和颜悦色还事必亲躬,别提多亲和了。他还担心齐、哈二位大人听不懂扶桑话,主动寻来了一名通译。
不过,却是被齐誉给婉拒了。
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语言不通这个难题,如果有通译在侧,那就失去实际意义了。
那就进。
牢房里面到处阴都是森森的,还时不时地传来凄惨的嚎叫声,直让二位大人连打了几个寒颤。
在左拐右拐走出了一段后,便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看去,却见在一间狭小的牢房内,正关押着三名手脚带着镣铐且蓬头垢面的扶桑倭寇。由于他们终日见不到阳光,再加上摄入的营养不良,现在看去,也只有形状上还像是个人。
即使如此,他们身上的那股凶残劲依然存在,让人感觉有些生畏。
齐誉看了看,对哈里笑道:“哈大人,咱们做个试验好不好?”
“什么试验?”
“看咱俩谁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让他们三人跪倒在咱们的脚下!”
哈里奇道:“你不是说要来这里论道的吗?现在怎么做起试验来了?”
齐誉摇摇头,道:“何为道?道者,真理也!”
哈里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试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在昨天时,我曾向你提起过大道至简的说法,那么今天,我就向你诠释这‘简’字的含义。为了能够更为形象地展示出效果,我希望你能按照我说得去做,寻找到制伏扶桑人的最佳办法。。”
“好,我一定配合你的这次论道。”
哈里也不傻,怎么会拒绝呢?
正如齐誉所说,如果真能找到一种制伏倭寇的有效方法,这对于自己的度化大业来说,是非常具有借鉴价值的。
让倭寇如何下跪的试验正式开始了。
牢头按照齐誉的吩咐打开了牢门,然后又仔细地检查了他们身上的镣铐并确认无误后,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谁先来?”
“自然是哈大人你了!”齐誉礼让三先,道
“好!”
哈里想了想,决定采取神棍之法。
想当初,自己就是依靠着这种方式瓦解了拜帝教的根基,而教众对自己也是顶礼膜拜,可谓是屡试不爽。
于是,他便背负着双手,装出高深貌走进了牢房,而后又指着倭寇们的膝盖,示意他们要朝自己下跪。
三名倭寇倒也不傻,很快就明白了哈里的用意。
要给这黄毛怪下跪?
他算哪棵葱?
咳,吐!
三个倭寇全都是一脸不屑,一齐吐了口唾沫后,将头转向了一边。
嗯?
看不起我?
忘了,自己没穿官服,他们自然不怕。
不过没关系,我华夏通的绝招还没使出来呢!
且看!
哈里忽然划燃了手里的火镰,然后将嘴巴朝那火苗上猛地一喷……
呼!
一条火龙喷射了出来!
而后,哈里做出了一副高人貌,噗的一声吹熄了火镰上的小火苗。
嗯,确实很神棍!
却不料,那三个倭寇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模样,就像是看傻子一样。
嗯?震不住?
看家本领不好使了?
哈里明白了,他们知道此术的玄机,故而取笑自己。
而后,哈大人又展示了跳大神,瞬间变脸等秘术,却依旧没有半点震慑力。
更让他感到窝火的是,倭寇们似乎看到了难得的娱乐项目,还叽叽歪歪地评论了起来。
别说是让他们下跪了,想让他们闭嘴都难。
齐誉尽量忍住不笑,却也禁不住莞尔。
最后,哈里还是悻悻地走了回来,道:“扶桑人和你们华夏人一点都不一样,骗术对于他们来说,毫无作用。”
“你这句话说得非常对!”齐誉先是点了点头,又正色道:“想让他们这种畜生下跪,就必须让他们从心眼里怕你,否则,震慑不住的。”
“我不太明白。”
“你看仔细了!”
说罢,齐誉便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却见他先找牢头索要了一把小刀,然后提在手里,一步三晃地走了进去。他那模样,就似市井里不务正业的痞子头一样,感觉流里流气的。
忽然,啪啪啪三声脆响!
“八嘎!”
齐大郎两眼一瞪,扬起手来就是一顿耳光,直抽得那三个扶桑人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所以然。
没反应?
再抽!
这回有了!
却见那三人在惊骇之下,全都条件反射似的“嘿”了一声。
呵呵,居然还打出反应来了,有点意思!
齐誉咬牙切齿,唬道:“你们三,快点给我磕个头,否则,我就切了你们的第三条腿!不怕告诉你们,我看我家娘子骟畜生都看出经验来了,一直都想着找个机会试试手呢!”
听不懂含义?
这个好办!
齐誉不慌不忙地蹭了蹭手里的刀,在他们的某处做了一个‘去势’的动作,然后,就嘿嘿地坏笑了起来。
突然!
噗通一声!
大骇之下的三名倭寇直接跪倒在地,身体瑟瑟发抖。
而后,齐誉哈哈大笑,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哈里却是愣住了:他奶奶个腿,没想到降服倭寇居然这么简单?
这个时候,他才算真正明白了齐誉那句大道至简中的简的含义。
它并不是指传统文化中的化繁为简,而是特指简单粗暴。
没想到,齐大人的道行居然如此之高!
试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句话没毛病。
“老子曰:大道至简!现在,你看懂了吗?”
“懂了懂了,等我以后到了南方,也会采取同样的方式度化那些倭寇,不得不说,这一招真是太好使了。”
“喝了你的御酒,自然要帮你出谋划策,否则我良心不安哪!”
铛!
丢下刀后,齐誉就揽住哈里的肩膀,如同兄弟般地走了出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御175章 御驾亲征
这一天,是哈里奉旨南下的日子。
齐誉作为私交甚厚的老朋友,自然要去恭送一番。
他认为,很有必要。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哈里算是有功劳于大奉的人,单这一点,就值得自己钦佩。
当然,他也有着自私的一面,但是,在这官场上,谁没有自己的那点小九九呢?
临别前,哈里由衷道:“齐大人,我这次南下可不比山东,此去路途遥远,今日一别更不知何日再见,咱们彼此都多加保重!”
齐誉拱拱手,惜别道:“有句话说得好,今天的离别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相聚,或许再见时,咱们又是另一番好情景了,我相信,未来很可期!”
言外之意,大家都会升官发财。
哈里听得颇为感动,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银制的十字架,相赠并说道:“这个圣物就送给你了,希望它可以给你带来好运。”
“你们华夏有句古话叫做大恩不言谢,你对我的帮助我一直都会记在心里,以后若有急用我的地方,你可差人携此物过来寻我,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我都会尽力相帮。”
听出来意思了,哈里这是在表达自己的感恩。
至于他相赠的这件圣物,性质上更像是一种信物,或者说是人情方面的欠条。
人家一番好意,自然是接下!
齐誉略略掂量,而后便直接笑纳怀中,并谢道:“既如此,齐某就却之不恭了。”
哈里也学着华夏人的样子抱了抱拳,道:“保重!”
“一路顺风!”
“……”
一阵北风袭来,吹起了落叶翩跹,马蹄声响也徐徐南去了。
哈里走了,正式地踏上了他度化倭寇的洗脑之路。
希望他不虚此行,终成正果,为抗倭大业作出贡献。
就目前来说,朝廷虽在抗倭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但这些都属于是水来土掩之计,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倭患问题。
哈里的南下也是如此,只能说,多做一点是一点。
多一分度化,就少一分危害,仅此而已。
不知不觉间,齐誉就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索里,就在深思出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隐约的钟鼓声响。
那声音悠扬漂荡,感觉颇远,就方位上来说,应该是在京城。
这是……钟鼓齐鸣?
不好,好像是出大事了!
必须立即返回!
齐誉身为官员,自然不敢耽误,骑上马后就直奔行太仆寺而去。
回到寺内时已到中午,环顾之下,却发现同僚们都聚在一起热议着什么,而且还非常的投入,居然连中午饭都忘记吃了。
他们这是聊啥呢?
靠过去一听,齐誉就不禁愣在了那里……
还真出大事了!
燕王反了!
而更让人深感震惊的是,皇帝居然聊发少年狂,决定要御驾亲征!
这一来,可真炸了锅了!
要知道,皇上可是这江山社稷的中流砥柱,怎么可以去冒烽火之险呢?
即使要调兵遣将,也用不着他亲自出马呀!
乱弹琴!
这种感觉,就好比是两个人下象棋,对方首步架起了迎头炮,己方不仅不跳马,反而违背常理地走起了老将来。
走老将也就算了,可你不该走出那个框框来呀!
此举实在不妥!
太不正常!
或许有人问了,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正常来说,但凡是遇到战争,皇帝会先召开一个正儿八经的高层会议,然后集思广益,制定出一套全局性的战略方针。待所有研判都变得明朗以后,就会委任出所谓的元帅,让他带兵出征。
而现在呢?
才一上来就是御驾亲征,连委任元帅的事都免除了。
唉,你说,你让那些等了好久才等到有了用武之地的武将们情何以堪?
所以,这事必须设法阻止!
于是,武将们便苦口婆心地苦谏起来:皇上呀,臣等尚能恰饭,也尚能为君分忧,依臣等之见,您还是留在宫里运筹帷幄,若真是闲得无聊,就多斗斗蟋蟀或是逛逛后宫,但是,绝不可亲身犯险!
此外,武将们还做出了自己的保证:臣等绝不会辜负陛下之期望,定献燕王首级于御阶之下。
皇帝却曰:你们不是都说朕的风采堪比是秦皇汉武吗?既如此,朕又岂能不展示一下自己的旷世武功呢?
呃……拍龙屁的话也能算数?
群臣磨了磨牙之后,齐齐把目光瞪向了说这种话最多的吴晚荣……
不过,皇帝依旧是一意孤行,执意亲征。
武将们更是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要知道,御驾亲征也是存在一定风险的,万一……万一燕王来了个超发挥,一举把陛下给捉去了,那该如何是好?
不过,像这种不吉利的话,他们也只是心里想想,却没人敢真正说出来,那可是非同一般的大不敬之罪!
与此同时,朝堂上还出现了颇为诡异的一幕。
啥呢?
相比起武将们的苦谏而言,文官们就显得有些唯唯诺诺了。
奇哉怪也!
要知道,我朝素来提倡武死战,文死谏。对于文官们来说,能为谏言一头撞死在金銮殿的大柱子上,才算是精忠为国的体现。
现在呢,别说他们一头撞死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也是有原因。
想当初,在拜帝教的问题上,皇帝曾决定要出兵山东,清剿余孽,而文臣们却是竭力阻拦,让这项前瞻计划最终胎死腹中。
不仅如此,文臣们还以大道理怼得皇帝毫无面子,陛下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听说在大白天时,他就忍不住往后宫里钻。
如今,燕王真的反了,单就事态的进程上而论,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也就是常说的此一时彼一时。
若能在最早时就出兵征讨,就可以把祸胎直接扼杀在萌芽状态。如今时过境迁,燕王羽翼已丰,此时再行征讨的话,那就要付出大的代价了。
所以,文官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皇帝以此为由,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比如,什么顽固不化了,什么鼠目寸光了,等等等。
甚至说,你们就是这个国家的罪人!
你想,有这个大一个屎盆子扣下来,文官们哪还敢去与君争辩?
即使争辩,也是自取其辱。
所以,文官集团全都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一言不发。
最后时,皇帝一拍圣案:如今师出有名,出征这事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他又做出了相关部署。
而最重要的那件事情,他却只说了一遍。
什么事呢?
那就是,在他御驾亲征离京之后,由内阁首辅钟义监国,统揽一切政务。
这时,众人才恍然大悟。
难怪皇帝留任了这位已历三世的肱骨重臣,原来是有重要托付方面的考虑呀!
由钟义监国,可谓是妥妥贴贴,看来,天子谋划御驾亲征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176章 陌生女子
皇帝御驾亲征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妇孺皆知,也成了最大的热议。
不过,赵明玉关心的点却不在这里,他对齐誉提起了一件往事。
什么事呢?
在不久之前时,两人曾猜测过行太仆寺的战马最终调往了何处的事,而当时,他俩的预测都是直指燕王,现在结果已出,两人却都是猜错了。
实际情况又是如何呢?
据兵部尚书张程东无意间透露,由行太仆寺的那批战马组成的骑兵部队,在最近一段时间内,一直逗留在彰德一带。
彰德,是赵王的封地。
至于这是什么用意,那就不言自明了。
可以看得出,皇帝的布局要比燕王快上一步,用这一招貌似不经意的‘逗留’,直接震慑住了赵王。
就目前的实况来说,燕王虽然反了,但赵王却老老实实地没有任何异动,更没有两方出现遥相呼应,兵马两翼齐飞的失控局面。
单从这一点上来看,皇帝的敲打还是很成功的。
齐誉闻言后,不禁长舒了一口大气。
通过这件事情不难看出,皇帝还是具备一些军事才能的,并不是那种脑门一热、大腿一拍就撸起袖子乱来的愣头青。
他既然懂得运用智慧,这场仗就不会吃大亏,最多也就是功败垂成,但绝不会全军覆没。
这并不是说做臣子的乌鸦嘴,而是每个人都会这样想,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随后,赵明玉又指出了这其中的一个疑惑,他说,此消息由张程东无意间放出,那,他真得是无意说出来的吗?
听话听音,齐誉也是立即恍然了。
俗话说,军机不可泄露,张尚书他身居高位,又怎会不懂这个道理呢?
既懂得,又怎会无意说出呢?
算了,不想这些了,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目前来说,战火已然烧起,这场打仗究竟打得如何,就要看皇帝的本事了。
……
这一天的时间,就这么紧张兮兮地过去了。
到了点后,齐誉准时下衙。
他换上了一副好心情,面带着笑意地走回了家。
还是那句话,家是温馨的地方,不应该被朝堂上的政事扰乱了气氛。
才刚进家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肉香迎面扑来。
咕咚~~
齐誉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不用猜,一定是老娘烹饪了她最拿手的‘一根柴焖猪头肉’。
呵呵,那种肥而不腻的感觉,真是百吃不厌。
见客厅已经掌灯,齐誉便洗了把手走了进去。
却见,桌上早已摆好了碗筷,就等着自己动筷开饭了。
家人们见他进门,立即开始张罗起了吃饭。
随意一瞥,齐誉却是怔住了。
怎么了?
呃……家里怎么多出来了一个人?
而且,还是个貌美女子。
齐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却见那女子腼腆地低着头,正端坐在椅子上搓着自己的衣角,从她身上的装束来看,应该是个农家女。
咦,这人谁呀?
该不会?
咳咳,不可能!
柳荃见他一脸紧张,忙解释说:“相公先坐,且听我细说……”
齐誉见柳荃笑得淡然,便放下了心宽坐下来,垂耳聆听。
随后,柳荃便讲起了关于这个陌生女子的来历。
此女姓姚,是京城郊外乡下的农家女,此外,她还是个父母皆亡的苦命人,目前以接些针线活维持生计,以积攒日后自己的嫁妆。
而在昨天,她来到城里的绣庄上交付女红,却不料,被京城里的恶少张衙内看上并抢去做妾。
幸好,这女子还算机灵,在那恶人还未得手之前就越过围墙逃了出来。
及时发现异常的张衙内不肯罢休,他带上府里的恶丁又牵上了几条狗,便尾追了上来。
而后,一个逃一个追,在京城里面玩起了躲猫猫。
最后,这女子居然逃到了齐誉家的大门口,巧合的是,刚好被回家的柳荃给碰上。
就这样,姚姓女子获救了。
听到这里,齐誉便困惑道:“嗯?张衙内就没向咱家要人吗?”
柳荃点头道:“当然要了,可后来,他因为心里害怕自己走了。”
“害怕?咱齐家有什么可怕的?”
柳荃继续说道:“是这样的……”
原来,张衙内惧怕的并不是齐家,而是童延火。
他牵来的那几条看似雄壮的大黑狗,却被童延火全都一脚踢飞,落地之后就当场暴毙了。
而后,又有一个自负力大的恶丁上前挑衅,却被童延火一食指就戳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张衙内见童延火威猛如斯,心中便萌生了怯意,不敢再做其他纠缠,最后就直接返去了。
临走前,他还撂下了一句狠话,说:齐誉,你若不交出此女,张家日后一定报复的。
嗯?
齐大郎闻言不禁微微一惊,听这话,张衙内似乎是认识自己。
而后仔细一想,心里便恍然了。
还别说,真有可能是认识。
不久前,在钟义首辅连任时摆下的‘夕阳红’的盛宴上,有着不少的京城名流以及官宦子弟,而张衙内作为是张程东之子,肯定也在其内。
估计,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彼此打了个照面,自己却没有什么印象。
从张衙内的话里不难听出,他知道这座宅院就是自己的家,即使如此,他还是放出了狠话。
仔细一品,就会发现很不对劲。
怎么说呢。
按照时下的规矩来说,官吏之间的互相登门是要讲究礼节的,那就是先投刺才能拜访,否则就是失礼了。
张衙内虽然是个好色的纨绔,也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他色壮怂人胆,逆常理而行?
应该还不至于。
这个女子虽然长得貌美,但还远远达不到倾国倾城的程度,即使张衙内憋得再厉害,也不可能如此失去分寸。
再者,他爹张程东,也只是在暗地里讽刺过自己,并不曾公然地辱骂过。
再看现在,张衙内却是公然挑衅,还牵狗来此,这种举动实在是不符合逻辑。
除非,这个女子对他张家非常重要,值得他撕掉面子。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试探试探?
可以!
齐誉看了看那女子,问道:“这位小姐,我来问你,张衙内为什么会追着你不放呢?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一听缘故俩字,姚氏就立即慌张起来,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
有猫腻!
齐誉见状脸色一拉,官威立现,正色问她道:“姚小姐,你若不说实话的话,我齐家是绝不会保你的。”
不保?
姚氏闻言,被吓出了一个激灵,纠结了一阵后,才道:“我说……”
“快讲!”
“……”
齐誉还真没想到,这无意之间的试探,还真就探出实际的东西来了。
原来,在姚氏挣脱束缚之后,就躲藏在了张府的某个角落里,就在那时,她刚好听到了一些特殊信息。
也正因为此,她才被张衙内追着不放。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