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间歇性失忆了》 梦里的声音 下午两点,高温炙烤着屋顶和街道,所有活物都躲了起来,除了不得不出门的人,连鸟叫声都听不到了。 但不管外面有多热,咖啡馆里都是一如既往的凉爽,咖啡师在前台认真的拉花,天花板上的音响正在播放舒缓情绪的钢琴曲,各类社会精英们或单独、或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有的在噼里啪啦的打字工作,有的在低声交谈。 贺兰秋喜欢这里的氛围,所以一有机会,她就约客户在这里见面。 只是,喜欢这里的人不止她一个,还有某个冤家。 大门被人粗鲁的推开,一个穿着热裤和露脐雪纺蝙蝠衫的女人走了进来,站在空调下,她舒服的叹了口气,然后才笑着走到咖啡师面前,“给我来一杯冰拿铁,多加冰。” 贺兰秋原本面带笑容的听客户说话,听到这个声音,她脑子条件反射的痛了一下,然后,她倍感倒霉的嘶了一声,扶住额头。 客户连忙问她:“贺总,你没事吧?” 贺兰秋打起精神,笑了笑:“我没……” 后面正等咖啡的某人看见他们,捕捉到猎物的眼神一闪而逝。 “贺总!” 啪的一下,贺兰秋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下,她本来就瘦,这一巴掌下去,她整个人都晃了晃。 而那人好像没发现,硬拉了一把椅子过来,状似开心的在他们中间坐了下来,“贺总,又出来谈生意啊,哎呦呦,贺总真是好忙啊,有这时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把欠我的钱还上呢?” 客户听见,他愣了愣,“贺总,你们公司最近经济状况不好吗?” 贺兰秋:“不是的,你别听她瞎说……” 江月凉:“何止不好啊!我们是去年合作的,今年钱都没结清,贺总,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我已经给了你一年期限,再拖下去,我就只能走法律程序了。” 贺兰秋咬牙:“江月凉,你又犯什么病!” 江月凉作举手投降状:“不还就不还,别人身攻击啊,大不了我再宽限你几天。” 客户游移不定的看着她们俩,欠钱是不是真的,不好说,但她们俩绝对认识,就像江月凉说的那样,她们有交情。 做生意就怕遇见猪队友,对方的资金链断了,自己这边也要跟着倒大霉,不管江月凉说的是真是假,这位客户都不想再跟贺兰秋谈下去了。他找了个借口快速离开,这位明显胆子很小,贺兰秋一个劲的挽留,都没让他回心转意,看着客户毫不留情的背影,贺兰秋良好的品性已经压抑不住了。 恰好冰拿铁做好了,贺兰秋一把抢过来,怒气冲冲的回到江月凉身边,“有意思吗?下次我也去你的店里这么闹,怎么样!” 江月凉笑的很灿烂:“没问题,你来啊,你看我不把你当场红烧了的。” 贺兰秋:“……” 她教养太好了,干不出这么土匪的事情,所以她也就是说说而已,但看着江月凉这个张牙舞爪的模样,实在太让人生气了,贺兰秋用力捏着那杯咖啡,眼神在江月凉身上转了一圈。 然后,趁江月凉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把抓过江月凉的背包,打开搭扣,哗啦一下,把咖啡全倒了进去。 江月凉尖叫:“我的包!我的电影票!” 这下子,贺兰秋总算解气了,她冷笑一声:“祝你今天看电影愉快。” 转过身,贺兰秋冷酷无情的离开了,江月凉在她背后手忙脚乱的擦咖啡,越擦越脏,这包还是白色的,已经完全不能要了,发现没法补救,江月凉抓着包,愤怒的冲了出去。 她俩离开的前后脚,咖啡店里的人基本都在看热闹,直到她们都跑了,咖啡师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事。 冰拿铁还没给钱呢! 咖啡师着急的要出去追,旁边的老员工拦住她,“不用了,那是贺总和江老板,她俩都是咱们店的常客,下次给她们记账上就行了。” 咖啡师这才放松了一点,随后,她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师傅,记谁账上?” 点咖啡的人是江月凉,倒咖啡的人是贺兰秋。 老员工擦杯子的动作一顿,她想了想:“记贺总账上,这种事,记贺总的账准没错。” ========== 外面的气温三十八摄氏度,但江月凉依旧跑的健步如飞,她眼里只有贺兰秋,连会不会中暑都顾不上了。她站在人行道上,找了半天,终于看到贺兰秋的身影。 这里离贺兰秋公司很近,她没有开车,而是准备步行回去。 江月凉磨了磨牙,大步往那边跑,心里想着,等我抓到你,你就死定了! 好像是应和着她的心声,还不等她出手,一辆闯红灯的车飞速开过来,江月凉愣了,正好走到马路中间的贺兰秋也愣了。 …… 半小时后,江月凉站在急诊抢救室门口,无意识的在门口转来转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大门开了,一个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江月凉看见她,就像看见了菩萨一样亲切:“观音!怎么样,她……她……” 苏观音摘下口罩,拍了拍江月凉的手,“放心,贺总很幸运,就受了一点皮外伤,我们给她检查过了,除了脑震荡,没多大的事情,大夫正给她缝针呢。” 江月凉感觉整个人都软了,她靠在苏观音身上,劫后余生的说:“吓死我了!!” 苏观音好笑的看着她:“你不是每天都盼着贺总快点上路吗?怎么现在反而关心起她来了。” 江月凉:“……我那是随便说说的。” 她站直身子,小声抱怨道:“我再讨厌她,也不至于真的想让她死啊。” 苏观音笑:“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对了,你联系贺总的家人没有?” 江月凉摇摇头:“她父母都在国外呢,这个时候那边还是半夜,其他亲戚不在这里,联系了也过不来。我给游总助打电话了,他马上就到。” 江月凉说完这些,还是感觉自己有点虚脱,她往后靠墙站了站,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发现苏观音正新奇的看着自己。 江月凉:“……干什么?” 苏观音:“嗯,就是感觉,你挺了解贺总的。” 江月凉点点头,认真的回答:“了解敌人,才能更快的瓦解敌人。” 苏观音:“……” “我去取药,一会儿等她转移到病房,你陪着她,可能再过一两个小时,她就醒了。” 苏观音说完就走,江月凉想说,她才不陪,不是有游总助吗,但是苏观音走的太快,江月凉皱了皱眉,看向重新紧闭的急救室,她踹一脚墙壁,满脸都是不耐烦。 …… 贺兰秋躺在病床上,她头很痛,好像有人给她开了瓢。记忆也很混乱,像是一团乱麻,她什么都看不清,全部是雾蒙蒙的一片,而在这片混乱中,只有一个画面是清晰的。 她仰躺在地上,天空高挂的太阳无比刺眼,周围有车鸣声、还有尖叫声,以及异常响亮、充满恐惧的一个声音。 “贺兰秋!!!!” 倏地,贺兰秋睁开了眼睛,病房的白墙就像那刺眼的太阳,都让她觉得不舒服,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这时,她听到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醒了?” 贺兰秋转头看过去,江月凉居高临下,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她。 贺兰秋怔了怔,她没说话,江月凉感觉她有点怪,她伸出手,在贺兰秋眼前晃了晃:“傻了?贺兰秋,你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想搞花样吧。” 是梦里的那个声音。 贺兰秋看着她,她感觉自己应该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一切,但是怎么都记不起来,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抓紧了一点被子,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月凉听见这句话,先嗤笑了一声,随后,她才发现,贺兰秋好像没开玩笑。 表情几经变化,从呆愣变成震惊,这时候,游总助进来了。 他提着送到的饭菜,看见贺兰秋醒了,他还来不及高兴,江月凉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晃得他差点升天。 “快、快叫医生过来,你们家贺总傻了!!!” 不要离开我 医生进来,江月凉和游总助就出去了,贺兰秋明显不愿意江月凉离开,她一直看着江月凉,还对她伸手,但因为她刚醒过来,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所以这点反抗就相当于没有。 站在外面,游总助脸上无比担忧:“怎么会不记得了,贺总该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这也没外人了,所以游总助说完以后,就想找江月凉寻求慰藉,然而他这么看过去才发现,江月凉正在笑。 就像老鼠偷腥似的,半捂着脸,咯咯的笑。 游总助:“……” “江老板。” 江月凉听见,面带笑容的转过身,“什么事?” 游总助满脸无奈:“贺总都这样了,你还笑的出来?” 江月凉愣了一下,紧跟着,笑的更大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因为她这样了,我才要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医院不隔音,即使是vip病房,外面声音大一点,也是能传到里面的,听到江月凉狂妄又放荡不羁的笑声,医生和贺兰秋对视一眼。 医生:“……你确定,你只对她一个人有印象吗?” 贺兰秋点点头,“确定。” 然后,外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江月凉的笑声更欢快了。 医生:“……” 按理说,贺兰秋醒了,游总助也到了,江月凉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但因为有了这一出,她说什么都不走,甚至挤进了医生的办公室,非要跟着游总助一起听医生怎么说。 “给她做检查的时候,确实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但人脑很复杂,像这样临时出现失忆症状的,也不少见。” 游总助连忙问:“也就是说,这只是临时的,以后可以恢复?” 医生点头,“应该是可以恢复的,她不是对所有事情都没印象,这位女士,她就记得很清楚。” 突然被点名,江月凉指了指自己,“我?” “可是她刚刚还问我叫什么名字。” 医生回答:“她不记得别的了,但是记得她刚出车祸时,你叫她名字的时候,你的声音对她来说非常深刻。” 江月凉嗯了一声,“应该的,每次贺兰秋听到我的声音,都代表着她要倒霉了。” 医生:“……” 听不懂,他也不想深究患者和患者家属之间的事情,咳了一声,他看向检查报告:“总之,她现在的情况,至少要住院观察一周,记忆的问题,看她这一周能不能再想起点什么,如果想不起来,就需要再做一遍检查了。” 游总助对贺兰秋能不能想起来这个问题非常重视,他慎重的问医生:“您确定真的可以想起来吗?这是我们公司的贺总,如果她始终恢复不了记忆,那我们公司就要出大事了。” “这个……”医生也很头疼,“我没法作保证。” 游总助还想再多问一些,旁边的江月凉回忆了一遍下午那些场景,突然,她站直身子,“医生,贺兰秋除了记得我喊她,还记不记得别的?” 医生抬头,“没了,就记得你喊她。” 闻言,江月凉脊背微微放松了一点,唇角也重新勾了起来。 她拿着那个被咖啡毁灭的背包,跟游总助打了个招呼,“我回病房了,你跟医生好好聊。” 游总助一听,赶紧拦住她:“等等,江老板,你去病房干什么,不会是去刺激贺总的吧。” 江月凉睁大双眼:“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拜托,贺兰秋都失忆了,根本不记得我是谁,我还怎么刺激她啊。” 也是。 江月凉这个人,于贺兰秋而言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出现的时候一切太平,一出现,哪怕她还什么都没说,贺兰秋就会从头到脚的焦躁起来。但现在她不记得她了,这种谜一样的负面影响,自然也就没了。 想清这一层,游总助没再拦她,江月凉施施然的离开,医生看着她出去,然后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问游总助:“这个江女士,和贺女士是什么关系?” 游总助正在看报告,他头也不抬的说:“死对头啊。” 医生:“哦。” 是他跟不上潮流了,现在的小年轻都把死对头当对象来相处了。 …… 贺兰秋被折腾了一顿,脑子依旧很乱,但是她身上恢复一点力气了,让护工把自己扶起来,她坐在病床上,沉沉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江月凉推开门走进来,贺兰秋听到动静,怔怔的抬起头。 认识七年,这好像是江月凉第一回看到贺兰秋这么……脆弱。 头上包着纱布,平时一丝不苟的扎好在后脑的头发,也散了下来,披在肩上。她穿着不太合身的病号服,肩膀太宽了,搞得好像里面能塞进去两个她一样。 瘦的不成样。 刚刚失血,贺兰秋脸色苍白,双唇发乌,一点红润的气息都没有。 当然,除去这些以外,最令人无法适应的,是她现在的表情。 惊惶、无措,以及空空的茫然。 这样的贺兰秋一点没有贺总的模样,仿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受了伤的女孩,她很害怕,所以需要别人哄哄她。 从江月凉进来开始,贺兰秋的眼神就在她身上黏着下不来了,之前这病房里进来过好多人,医生、护士、还有医院的护工,但不管谁进来,贺兰秋都是看一眼就收回目光,没有像现在这样死死盯着不挪开的时候。 江月凉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特殊,她早就习惯贺兰秋看她了,每回她们俩见面,贺兰秋都要用眼神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但今天的这种盯法,江月凉不喜欢。 因为现在贺兰秋的眼神里没有仇恨,也没有厌恶,连不耐烦都没有,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看的江月凉心烦意乱,看的她竟然有种、贺兰秋在向她撒娇的错觉。 不想再看了,江月凉往前走了两步,站到贺兰秋身边,江月凉微微一笑:“听医生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贺兰秋小声说:“我记得你。” 江月凉点了点头,“听说了,就记得我喊你的那一声。” 这个贺兰秋没法否认,她闭上嘴,继续看着江月凉。 后者伸出手,理了理她翻起来的衣领,“唉,这可怎么办啊,你把我全忘了。” 贺兰秋愣了一下,然后神情上涌出了两分激动。 她就知道,她和江月凉肯定是认识的,她们肯定很亲密。但是之前江月凉那样的态度,让她不敢确认,总是患得患失,幸好…… 看着贺兰秋露出小动物一般欣喜又欣慰的表情,江月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你忘了我,也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了,这可不行,贺兰秋,我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护工在一旁倒水,她没转过身,但是耳朵已经高高的竖了起来。 有戏可看! 直起腰,江月凉居高临下的看着贺兰秋,“我叫江月凉,是你的前女友。” 贺兰秋瞪大双眼。 很吃惊,但她吃惊的不是这个身份的后两个字,而是第一个字。 江月凉:“咱俩高中就已经在一起了,那时候你什么都没有,是我辍学以后,卖烤白薯、打两份工,供你上大学,供你吃喝。我对你那么好,可是,在你刚刚有点起色的时候,你就把我甩了。” 她一边说,一边回忆今早在车载收音机里听到的社会新闻。 说到这,她悲痛的一捂脸:“你明明说过,会跟我结婚!但你扭头就找了一个比我好看、比我有钱的女人,现在你家大业大,我却还是住在公园的长椅上,造化弄人啊!” 贺兰秋:“……” 护工:“……” 护工看江月凉的眼神如同看奇行种,没听说过住长椅还能穿这么好的,这人到底谁啊? 江月凉还在激情演出着,卖惨结束,她一秒变脸,指着贺兰秋,愤怒的说:“你抛弃我,你不是人,你陈世美,你就是缺德他家吃席,缺德死了!” 平时江月凉也骂过贺兰秋,问题是那时候贺兰秋脑子没问题,她会立刻骂回来。哪像今天,只呆呆的坐着,一句都不反驳。 太爽了,爽到江月凉想拿手机录下来。 和游总助不一样,江月凉坚信一个道理,祸害遗千年,贺兰秋肯定没事,过两天她休息好了,记忆也就恢复了,所以皮这一下,她非常开心。 骂完了,江月凉还不忘来个总结陈词,“所以说,你是这世上最坏的人,你今天出车祸,这就是老天给你的报应,明白了吗?” 贺兰秋眼圈通红,看得人十分心碎,“我……出轨了?” 江月凉大言不惭:“是啊。” 贺兰秋不明白:“我怎么会这样做……” 江月凉随口应付她:“人会变,因为你变了呗。” 贺兰秋是失忆了,不是脑子坏了。基本的辨别能力她还有,所以长椅、白薯,这些她都没信,但是江月凉说的她出轨了,她信了。 这是唯一可以解释,为什么江月凉对她态度这样恶劣的原因。 贺兰秋非常难过,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可是她不能哭,因为哭改变不了现状,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抓住机会,让江月凉原谅她。 一想到这,贺兰秋脑子就活了,她都不顾自己的手上还扎着针管,她激动的抓住江月凉的手,像是抓住了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我不对,是我错了,我该死,你让我赎罪好不好,不要丢下我,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 江月凉:“……???” what???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的江月凉:皮这一下我很快乐 …… 后来的江月凉:快乐为何如此短暂 以前是恋人 江月凉目瞪口呆,她试图把自己的手拽回来,但不知道贺兰秋吃了什么东西,力气居然这么大,江月凉三翻四次的抽手,都抽不出来。 “等等,你放手!” 贺兰秋泪眼汪汪:“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江月凉:“不是……” “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赎罪,让我回到你身边,好不好?” 江月凉:“你别……” “你还是生我的气,你要我怎么证明,才可以相信我,我——”贺兰秋六神无主,突然,她松开江月凉的手,后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是这气松到一半,又狠狠的抽了起来。 江月凉眼睁睁看着贺兰秋把针管又快又猛的从手上拔下来,然后,她踉跄着走下床,江月凉倒抽一口冷气,连退好几步。 这是贺兰秋最柔弱的时候,但江月凉觉得她比怪兽还可怕。 你不要过来啊—— 游总助刚进来,就看到他们成熟稳重、本应该躺在病床上的贺总,虚虚浮浮的站在地上,她流着眼泪,朝江月凉伸出双臂,“我……” 下一个字还没说完,贺兰秋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游总助:“……=口=!” 江月凉:“……=口=!” 不带这么碰瓷的啊!!! …… 又是一番兵荒马乱,这回江月凉倒是不想留下看热闹了,但是游总助和医生都不让她走,也不让她靠近贺兰秋的病房,偶尔看她一眼,眼神里还饱含谴责。 “……” 她要吐血了。 这下好,不用再等一星期了,昏迷的贺兰秋把这间医院所有脑部检查仪器都临幸了一遍,检查到一半的时候,她就醒了,醒了以后第一件事,还是找江月凉。 被医生训了一顿的江月凉憋屈的走进来,贺兰秋见到她,情绪明显更为激动,但是还好,没有再晕过去。 看见人,她闹得就没那么严重了,游总助安慰了她两句,然后跟医生一起走了出去。 江月凉也跟着,医生却突然转身,让她留下:“你陪着她,她现在心理很脆弱,顺着她点,千万别再让她激动了。” 江月凉瞪起眼睛,“我就是开了个玩笑,谁知道她就这么信了啊!” 医生不想听她说这些:“失忆的人能跟正常人一样吗?既然是你惹的,那你就去陪着她,不准再开玩笑了!” 江月凉:“……”去就去,凶什么啊。 她忍辱负重的走了,游总助和医生一起看她进去,然后,游总助问医生:“您刚才说间歇性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我慢慢跟你解释……” ========== 病房里面,江月凉苦口婆心的对贺兰秋解释:“我那是骗你的,其实咱俩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跟你不熟,其实咱俩就是陌生人!” 贺兰秋忧伤的看着她,“可你知道我的名字。” 江月凉:“……” “是这样的,我对你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名字。” 贺兰秋更加忧伤了,“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 江月凉被噎住,她生气的说:“因为我看你不顺眼,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很讨厌!” 贺兰秋轻轻叹了口气,这次除了忧伤,她的眼神当中,还有一点让江月凉恶寒的包容和宠溺。 “如果你那么讨厌我,那为什么我出车祸,你会那么害怕?为什么一整天,你都陪在我身边?” 江月凉……江月凉要被气死了。 她解释不了,而且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们恩怨长达七年啊,难道要把这七年全都跟贺兰秋说一遍吗?她没那个耐性,也没那种魄力。 毕竟有些事做就做了,要是再说一遍,她也觉得挺丢人的。 江月凉卡住了,贺兰秋看着她,轻轻笑起来,“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 “我们不可能只是陌生人。” “我们以前是恋人,”她小心翼翼的挪动左手,然后握住了江月凉的,“以后也会是。” 江月凉:“…………”杀了我吧。 她麻木的坐在椅子上,这次连手都忘了抽,或许不是忘了,而是累了。 没过多久,游总助回来了,看见病房内这和谐的氛围,他当场笑出了声。 倏地,江月凉凶狠的扭过头,看样子像是要吃了他;贺兰秋也看了过来,只是神色十分不善,像是想宰了他。 游总助:“……”我只是一个下属,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掩耳盗铃的低下头,游总助来到病床旁边,他说道:“医生说,贺总的病情没有大碍,失忆的问题我也问清楚了,检查结果显示,最多六个月,半年,贺总就能恢复正常。” “还是按照原计划,先住院一周,公司的事我会安排好,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贺总你来做决定,到时候我把文件带来,贺总你试着看一下。” 贺兰秋点点头,表示同意。 游总助说完这些,就站在原地不动了,江月凉望着他,眼睛越睁越大。 终于,她忍不了了。 “我呢?!” 游总助一愣,对面,江月凉甩开贺兰秋的手,倍感荒谬的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才能走?!你们贺总她确实是傻了,你都不准备跟她解释一下我到底是谁吗?!” 游总助看了江月凉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把报告单夹在腋下,然后面带微笑的对贺兰秋说:“贺总,这位是江月凉,凉月弄、古典园林餐厅的老板,她是你大学时期的学妹,曾经在咱们公司里做过半年的实习生,她的餐厅和咱们公司在同一个产业园里,所以你们时不时的还会见面。” 江月凉:“……” 服气,七年的斗鸡眼生活,被游总助这么一描述,好像她们俩是多么要好的老熟人一样。 贺兰秋听了,思索一会儿,她抬头问道:“实习的职位是什么?” 游总助回答:“是您的助理。” 贺兰秋微微抿唇,她低下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羞涩的笑容。 江月凉:…… 她不想活了。 再看一眼贺兰秋这小鸟依人、浓浓热恋的表情,她一定会从那扇窗户跳出去。 深吸一口气,她替自己正名:“我是你学妹没错,但是咱俩从大学一直掐到现在,我每回见面都恨不得弄死你好不好,还有实习的时候,那不是我选的,是你非要把我放在你眼前,就是为了恶心我!” 贺兰秋轻轻嗯了一声,“那你还做了六个月。” 江月凉:“……” 那是因为你死活不给我盖章,所以我才当牛做马了六个月! 但是江月凉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她发现了,不管她怎么解释,贺兰秋就是不信,而且她总能想出一堆歪理来,把她这个没失忆的人也带跑偏。干脆,她不说了,她让游总助说。 “你告诉她,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过去我们俩没在一起过,现在更没有,未来更不会有!” 游总助有点为难,其实按照医生说的,现在顺着贺兰秋是最好的,但是,也不能为了顺着贺兰秋,就把江月凉气成球,眼看着这颗球要爆炸了,如果连她也躺在病床上,那才是真热闹了。 点点头,游总助终于仗义了一回,他对贺兰秋说道:“是这样的,贺总,江老板跟您没有那方面的关系,她之前说那些话,只是开个玩笑,希望您不要介意。” 贺兰秋眼珠轻轻转动,她先看了看江月凉,然后才看向游总助。 她没说信不信,而是先柔声问了一句:“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吗?” 游总助:“……” 这是个死亡问题,抱歉,江老板,我要叛变了。 不像江月凉,游总助可是十分理智的,医生之前说了,贺总失忆以后,记忆出现了错乱,她认定的事情,对她来说,那就是真的。现在她认定江月凉是她的前女友,而且摩拳擦掌的要把她追回来,作为一个随时都可以被开掉的下属,关键时刻,他还是选择自保比较好。 “不,我们没有关系,我先回公司一趟,江老板,接下来麻烦你了。” 说完,游总助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江月凉吃惊的抓住他,“等会儿,什么叫麻烦我?” 眼看着贺兰秋的目光已经如激光一般移了过来,游总助轻柔又不失迅速的把胳膊抽回来,然后低声告诉江月凉:“医生不是说了吗,需要你多陪陪她,特殊时期,你谅解一下,凉月弄那边,你们平时日营业额多少,我们五倍赔给你。” 赔日营业额有什么用,她待在这,受到的可是精神损失啊! 江月凉大惊失色,但是游总助已经走了,站在原地,她一寸一寸的把头扭回来,只见贺兰秋开心的笑了一下,“就剩我们两个了,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江月凉:真好啊【骂骂咧咧】 最喜欢你了 江月凉心很累。 这么多年,她和贺兰秋交锋,一向是她占上风,但现在风水轮流转了,贺兰秋竟然也有把她堵到说不出话的这一天。 她现在都不想看贺兰秋那张脸,眼神在病房里随意的转,突然,她发现一件事。 “护工去哪了?” 贺兰秋:“我让她走了。” 江月凉睁大眼睛,“去哪了?” 贺兰秋无辜的回答:“去需要她的地方,我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了。” 江月凉:“……” 其实她听懂贺兰秋的意思了,但是她宁愿装傻,也不愿意承认。 “没有护工,你打算让谁照顾你,游总助?” 贺兰秋的目光有些受伤,“你不愿意照顾我吗?” 江月凉:“……” 深吸一口气,她发挥出自己最好的耐性,指着自己的脸,一字一顿道:“我再说一遍,咱俩没有关系。就算真的有关系,在你的脑子里,咱俩的关系也是过去式了,你不能要求一个跟你恩断义绝的人,留下来对你嘘寒问暖吧?” 贺兰秋望着她,良久,她低下头,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我知道,我不能勉强你。” 江月凉:“…………” 啊啊啊啊烦死了! 她到底为什么要说她是贺兰秋的前女友啊,社会新闻那么多,她完全可以说自己是贺兰秋的继母,让她乖乖的喊自己一声妈! 然而不管再怎么后悔,事情已成定局,贺兰秋认定了江月凉输入给她的那几句话,一时半会儿的,她是改不过来了。 江月凉苦大仇深的盯着贺兰秋,她脑袋上缠了一圈白色的纱布,手臂上还连了两条管子,微黄的药液一点一滴的输入到她青白的血管中,让她体温始终上不去,冰冷的双手被迫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颜色。 不知道游总助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江月凉沉默了好长时间,最后烦躁的一转身,拿着手机,走到一墙之隔的小会客厅,她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嗯,不好意思,我这出了一点事,晚上没法跟你一起出去了……” “不是我出事,是别人,嗯嗯,我真的没事,下次咱们再约。” 几分钟以后,江月凉再回来,恰好看到贺兰秋甜甜的对自己笑。 她欣喜的说:“凉凉,谢谢你,为我留下来。” 江月凉:“……我是怕你一个人死在这,还有,别叫我凉凉。” 贺兰秋歪头,“那,月月?” “……” 她眨眨眼,扬起声调,“江江?” 江月凉心塞:“还是凉凉吧……” ========== 苏观音下午五点来查房,意外的发现江月凉居然还在这。 贺兰秋精神不济,正昏昏沉沉的睡着,来到住院部的小咖啡厅,苏观音讶然的听江月凉说完了全过程。 她不解的问:“你为什么要说你是她的前女友?” 江月凉也想知道原因,“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我哪知道她就认准这句话不放了!” 她趴在咖啡桌上,脑门顶着桌面:“倒霉透了!果然贺兰秋就是我的克星,一遇见她,我就倒霉!” 苏观音:“……”那你还总是乐颠颠的往上撞。 江月凉和贺兰秋认识了七年,跟苏观音也认识了七年,苏观音从头到尾都在围观她俩掐架,虽然她是江月凉的好友,但她还是要客观的说一句。 除了第一年,后面的日子,基本都是江月凉去找茬,然后贺兰秋反击。 如果江月凉不是这么执着,她俩也不至于闹这么长时间。 穿着干净的白大褂,苏观音静静的坐在江月凉对面,她啜饮着手中的咖啡,岁月静好的仿佛是在饮清心茶。 她不说话,江月凉也习惯了,她俩相处的时候,一向是江月凉说得多,苏观音是最好的聆听者,她从不跟着江月凉一起抱怨,只是偶尔的时候,给她出一点建议。 抬起头,看见手中的手机,江月凉更加郁闷:“我今天本来还要跟一个小哥哥一起去看电影,现在也泡汤了,对了,你知道吗?贺兰秋她把我电影票泡在咖啡里了,多可恶啊!” 医院的咖啡当然没有外面那么精致,就是一个小纸杯,里面装着咖啡粉泡出来的速溶咖啡,苏观音放下小纸杯,静静的看着她,“那你又做什么了?” 江月凉收起夸张的动作,得意的笑了一下,她说道:“我把她生意搅黄了。” 苏观音摇摇头,不想评价她俩的幼稚行为。 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想起江月凉刚才说的话,她问道:“你说的小哥哥,是之前在你店里吃饭,然后找你要微信号的那个人吗?” 江月凉点头,“就是他,我跟他在微信上聊了几天,感觉挺好的,跟他聊天特别放松,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出去玩,我答应了。” 苏观音不置可否,江月凉经常这样,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替她担心、把关,后来,她就不再这么干了。 因为江月凉,根本没有长性。 她长得漂亮,打扮吸人眼球,本人又开了一家十分热闹的餐厅,在单身男青年眼中,她就是人人都梦想拥有的那种女友。因此,追她的人一向很多,而江月凉的眼光也没有多高,只要长得说得过去,性格不沉闷,她就愿意跟那个人出去玩一玩。 但是,仅限于玩一玩。 每一回都是这样,玩了两三次,两个人暧昧到一定程度,感觉已经可以挑明了,然后,江月凉就撤退了。 苏观音问她,怎么不继续了,她就会说,没意思,不好玩。 到现在,苏观音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没意思,为什么一开始觉得好玩,但是短短的两三次以后,就全都不好玩了。 如果别人听说了这些,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甚至试图纠正江月凉的这个毛病,但苏观音不是别人,她不喜欢强迫好友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在她看来,只要江月凉好好的,她想干什么都行。 咖啡喝完了,苏观音看向江月凉:“我今天白班,一会儿就该回家了,你呢,你留下来陪床吗?” 江月凉顿时炸毛:“我都为了她推掉一个约会了,陪床?!我才不干!” 苏观音怔了怔,“不陪就不陪,我只是看你留到现在,以为你会……” 江月凉:“不可能!留到游总助回来,这就是我的底线,要是我真的陪床了,等她以后想起来,还不得笑话死我,我才不干这么奇耻大辱的事!” 苏观音:“……” “你留下陪床,就算是奇耻大辱,也不是你的奇耻大辱,而是贺总的啊。” 苏观音无心的一句话,让江月凉耳朵动了动,“什么意思?说具体一点。” 苏观音愣了愣,她指指远处贺兰秋的病房,“你讨厌贺总,贺总也不喜欢你。如果你留下陪床了,以她现在不清醒的脑子,肯定是万分高兴啊,她现在有多黏着你,有多喜欢你,等她想起来以后,她就会有多自闭。” 她慢慢的说:“贺总这人,性格孤冷清高,她那么骄傲,肯定受不了自己变成这种模样……” 抬起纤细的手腕,看了看手腕上的黑带手表,她站起来:“我该回去了,既然你不留下,那我等一等你,咱们晚上一起吃个饭?” 江月凉若有所思的坐在原处,听到苏观音的话,她抬起脸,过了一会儿,她做好决定,认真的说道:“我不回去了,我要留下来陪床。” 苏观音:“……???” 越来越善变了啊。 ========== 公司的事有点多,游总助到了晚上六点多才回来,他怕江月凉耐性丧失,拍拍屁股就走人,回来的时候脚步非常匆忙。 推开病房的门,游总助风尘仆仆的走进来,发现江月凉没走,非但没走,她竟然还给贺兰秋买了晚饭,医院的饭清汤寡水,但种类挺多,江月凉一一摆好,连筷子,都事先烫了一遍,然后才递到贺兰秋手里。 贺兰秋手上没劲,但是她现在太幸福了,哪怕江月凉给她一根狼牙棒,她也要乖乖的握在手里。 游总助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对贺兰秋尴尬的笑了一下,然后快速拽走江月凉。 站在离病床不远的地方,游总助察觉到背后游离的视线,连忙退后一步,拉开自己和江月凉之间的距离。 他低声问:“江老板,你又想干什么?!” 江月凉很无辜:“我这不是按照你和医生说的,陪着她、照顾她、顺着她吗?” 游总助:“……你说实话,那饭里你是不是下毒了?” 江月凉嫌弃的看他一眼,“这种低等手段,我才不屑于用。” 微微一笑,她心情很好的说道:“高端的猎者,往往以高科技的方式进行狩猎。” 游总助懵逼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这时,江月凉已经回到病床旁边了,她用甜腻的声音问贺兰秋:“怎么样,好吃吗?” 贺兰秋害羞的说:“你送来的,都好吃。” 江月凉继续问:“喜欢我吗?” 贺兰秋拿着筷子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江月凉:“喜欢,最喜欢你了。” 游总助目光平移,落到旁边的茶几上,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拍照专用的手机支架,镜头正好对着病床。 游总助:“…………” 等这次贺总病好,她大概要换个星球生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兰秋:高端的猎者,往往以猎物的形态出现 害怕失去她 虽然贺兰秋这么说了,但是晚上她根本没吃几口饭。 游总助弄明白了江月凉的企图,听到她说她会留下来陪床,也不觉得惊讶了。 这样倒是正好,毕竟他是个男的,贺总不要护工,总不能让他留下来陪床吧。 江月凉虽然目的不纯,但她还没坏到那种地步,把贺总交给她,游总助其实挺放心的。 游总助在病房待了一会儿,留下几本贺兰秋最近正在看的书,还有用来让她温习的公司文件,然后他就又走了,而江月凉说了要照顾她,但除了给她买了一顿饭,江月凉就没再做过别的事。 vip病房有三个房间,卫生间全封闭,病房和会客厅只有一堵薄薄的墙隔着,连门都没有,两个房间是互通的。 江月凉就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完全忽视了一墙之隔的贺兰秋患者。 …… 病房有电视,床头有水果,实在不行,贺兰秋还可以按病床上的按键,把护士叫过来,她很安全,也很舒适。 其实有没有护工的,并不重要,贺兰秋受伤并不严重,哪怕今晚没人陪着她,她自己也能好好照顾自己。 江月凉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敷衍的这么有恃无恐。 贺兰秋静静的坐在病床上,目光落在对面的墙壁上。 虽然她失忆了,但是很多本能,还有常识,都还在。她知道手机是什么,看见江月凉把手机立在茶几上的时候,她也意识到了,她究竟在做什么。 江月凉很不喜欢她。 即使留下来,也只是想看她出丑。 点滴已经被护士收走了,现在贺兰秋的手背上只留下了两条医用胶带,她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手指冰冷,血液流的缓慢,即使她用再大的力气,也感觉不到疼痛。 为什么? 江月凉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她? 真的因为她出轨了? 贺兰秋想不明白,而且越想脑袋越难受,她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和江月凉,她们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 隔着墙,她看不到江月凉在做什么,但她时不时的能听到江月凉轻轻的笑声,不知道她在跟谁聊天,才会笑的这么开心。 前女友啊…… 她是前女友,那江月凉,也许已经有了现女友,结合她下午打的那通电话,她好像是要出去见什么人。 是她现在的恋人?还是她有点喜欢的人。 她盯着墙壁,似乎能透过墙壁,看到另一边的人。 不甘心。 江月凉应该是她的,让她放手,她不甘心。如果是她以前做错了,那她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如果她没做错,那她更不会放手了。 垂着眼,慢慢的,贺兰秋动了动有些闷痛的腿。 她不记得了,但是医生跟她说过,她当时被撞飞出去两米多,不幸中的万幸,腿先着地,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更加万幸的,腿上只是受了一点擦伤,没有骨折。 她还没看过腿上的伤是什么样,但她已经感受到了,砂纸打磨一样的疼,而且疼痛的面积很大。 看一眼对面,贺兰秋抿紧了唇,她往床下挪了一点,然后低低的痛叫出声。 “啊!” 江月凉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热门视频里有一只猫会唱歌,江月凉翻来覆去的看了七八遍,看第九遍的时候,她还在笑,突然听到那边传来动静,江月凉愣了一下,扔掉手机,她翻身坐起来,把凉鞋当拖鞋穿,她快步绕过来,“怎么了?” 贺兰秋用一种很僵硬的姿势坐在床边,看上去像是不敢动。 她轻声说:“我想去卫生间,但是腿好疼……” 江月凉:“……” 她后悔了,其实拍完那个视频以后,她就该走了,留下陪床,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认命的走过去,她扶起贺兰秋,后者靠在她身上,步伐十分缓慢。 贺兰秋平时穿西装,就算不穿西装,也必须衬衫搭长裤,或者衬衫搭包臀的长裙。这种打扮让她看上去很有精英范儿,人们第一看到的是她的社会地位,然后才会看到她的身材。 大约是她花在西装上的钱太贵了,所以,江月凉一直都没注意到,原来贺兰秋身上这么瘦,轻的跟个纸片人似的。 江月凉不喜欢她这种身材,她是开餐厅的,每回看到这种风一吹就倒的芦苇杆女孩,她都有种想要疯狂做饭、喂胖她们的冲动。 …… 撑着她来到卫生间,病房的卫生间处处都有扶手,江月凉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任务,她转身就要出去,这时,贺兰秋又叫住了她。 “等等。” 江月凉阴沉沉的转过头,“不要告诉我你忘记马桶是怎么用的了。” 贺兰秋:“不是的,是我没法弯腰。” 江月凉脸上充满了疑惑。 没法弯腰?上个厕所,用不着弯腰啊,弯个腿,不就坐下去了吗? 过了一会儿,江月凉反应过来了。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你不会是让我给你脱裤子吧?!?!” 贺兰秋默不作声的站着,神情也闪过几分局促。 江月凉:“…………” 要不然还是杀了贺兰秋算了,还是这样更省事一些。 尴尬的空气在卫生间里流动,最后,江月凉绝望的闭上眼,她走到贺兰秋身边,头转到一旁,在她腰间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病号服的边缘。 裤子也是很宽大的,只要解开绳子,它自己就能掉下来,江月凉偏着头,她看不到,解绳子的动作就慢很多了,她俩现在离得很近,贺兰秋甚至能看清她耳后长了一粒小痣。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橘子香,很适合这个季节。 看了一会儿,在江月凉察觉到之前,她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总算是弄完了,最后把裤子拽下去的时候,江月凉没什么耐性,结果就碰到了贺兰秋的伤口,她躲避的往后退了一步,江月凉下意识回头,顿时看到她腿上的大片擦伤。 即使脱掉裤子,其实江月凉也看不到不该看的东西,因为上衣太大了,一直垂到大腿上,而它没遮住的地方,是一片刺眼的血红。 医生给上过药了,伤口的边缘还有淡淡的黄色,但是这样的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有些地方,因为牵扯到,还渗出了一点新鲜的血液。 一下子,江月凉又想起下午的某些画面,她皱了皱眉,没再说别的,她沉默的转过身,安静的不像样。 贺兰秋弄这么一出,并不是想占江月凉的便宜,好吧,不止是想占江月凉的便宜。 更主要的,她想卖卖惨,头上的伤虽然是最重的,但它被包扎好了,远没有腿上这些视觉冲击力强悍,贺兰秋想让江月凉看见,然后,观察她是什么反应。 现在看来,她猜对了。 就像她记得的那样,江月凉其实,还是有一点关心她的,也许她平时很讨厌她,但是,在那个她出事的瞬间,江月凉不讨厌她,甚至,很害怕失去她。 贺兰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自己脱掉内/裤,顺顺利利的坐了下去,根本没有行动艰难的意思。 江月凉要是看见这一幕,当场就能掐死她,但是她没看见,她背对着贺兰秋,连自己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都没发现。 重新回到病床上,贺兰秋刚躺好,江月凉就要回沙发上去了,但是即将离开的时候,她转过身,破天荒的问了一句:“你饿吗?” 贺兰秋愣了愣,“什么?” “我问你饿不饿,你晚上就吃了这么点,确定不想再吃点别的?” 贺兰秋摇头:“不饿,没什么胃口。” 江月凉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这一晚上,风平浪静。 贺兰秋睡病床,江月凉睡沙发,沙发是专门留给陪床人的,所以睡着也不难受,早上五点半,虽然脑子失忆了,但是身体还保留着打工人习惯的贺总,准时睁开眼睛。 她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发现比昨天轻快多了,蹑手蹑脚的下床,看见江月凉还在呼呼大睡,她偷偷走进卫生间,开始洗脸刷牙,整理头发,皱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贺兰秋伸出手,把上衣卷了卷,用力往下拽,然后掖进裤子里。 等查房的护士进来,江月凉才揉着眼起床,来到病床前,她疑惑的看了一眼贺兰秋。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睡了一觉,贺兰秋变得比昨天更整洁了? 还有,这病号服什么时候变成深v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围观群众:心机婊 贺兰秋:谢谢夸奖,我会更努力的 最虚伪的人 江月凉狐疑的看着贺兰秋,贺兰秋安静的坐在病床上,听护士对她询问。 “好了,我要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贺兰秋点头:“我是贺兰秋。”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贺兰秋回答:“医院。” “你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吗?” 贺兰秋轻声说:“我出了车祸,是凉凉救了我,把我送到医院来。” 江月凉:“……” 护士边问边记,听到凉凉这个称呼,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的江月凉,护士才发现她醒了,对江月凉笑笑,护士把头转回来,她称赞了一句:“你们感情真好。” 贺兰秋笑:“谢谢。” 江月凉:“……”听不下去了。 问了一堆问题,贺兰秋都能对答如流,但是问她有没有想起别的事情,她就回答不上来了。给贺兰秋扎上新的点滴,温柔的护士给她打气:“你这么年轻,很快就能恢复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说完,护士走了,贺兰秋目送她离开,然后看向一旁的江月凉。 江月凉死亡凝视着她,表情如同一个臭鸡蛋。 贺兰秋平放的双手微微紧了一下,她镇静的说:“凉凉,我饿了。” 江月凉本来是想发火的,睡了一晚上,她脑子清醒了不少,顿时感觉昨晚既陪床又陪厕所的自己脑子有包,刚才护士在,她不好发作,所以护士一走,她就开始酝酿自己的怒火,但是听到贺兰秋的这句话,江月凉嗓子一卡。 端着手臂,江月凉暂停了须臾,她不爽的说:“等着!” 说完,她大步出去,半路上碰到了游总助。 游总助提着很多物品,其中就有医院外面卖的清淡早餐,看见她出来,游总助十分惊喜,“江老板,昨晚怎么样,辛苦辛苦,我买了早饭,一起吃点?” 江月凉:“你来得正好,我要回家了,赔偿费、我的护工费、精神损失费,记得早点给我打过来。” 她转身就走,游总助愣了一下,又追过去两步:“等等,你不回来了?” 江月凉停下,她微笑着看向游总助:“你确定还想让我回来?昨天我是没有机会,今天我再回来的时候,身上就不一定会带什么了。” 游总助视线下移,看到江月凉掰手指的动作。 “……您慢走,相关费用,我会整理好发给您的。” 江月凉满意的离开了。 昨天她是跟着救护车来的,根本没开自己的车,现在她穿着昨天的衣服,没洗脸没洗澡,浑身上下都难受的要命,思考一会儿,江月凉打了个车,先回自己家。 痛痛快快的洗澡,把自己弄干净,再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江月凉徒步走向自家餐厅。 她这个餐厅,就在产业园的中心地带,这里房租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虽说附近都是公司,人流量不小,但一到周末,所有人都放假了,餐厅的生意也就一落千丈。别的餐厅靠周末赚钱,她的餐厅却是靠工作日赚钱。 江月凉喜欢做菜,喜欢开店,如果可以,她其实更想把餐厅开到商业区,但是没办法,钱不够,只能开在这里。 今天就是工作日,十点钟,餐厅已经开门了,江月凉走进来,兼职小姑娘看见她,直起正在擦地的腰:“老板早上好。” 江月凉懒懒的应了一声,她靠着收银台,巡视一圈餐厅,“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她这个餐厅不大,总共四个服务员,两个厨师,江月凉平时负责收银,有时候高兴了,也会下个厨,但是端盘子这种事,她是不管的。所以到了旺季,她会再雇几个兼职学生,现在正值暑假,这个小姑娘就是过来打工赚零花钱的。 简澄回答:“送菜的来了,在后面盘点。” 江月凉一听,又不高兴了:“盘点最多需要两个人,虽然你是兼职,但你在这干一天,我就还是你的老板。都是来赚钱的,遇见这种偷懒把活都扔给你的情况,你就应该向老板告状啊,不管有用没用,先告状!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只会受欺负的软包子!” 简澄愣愣的看着她,江月凉走到她面前,站姿更加嚣张,“来吧,我准备好了,现在,跟我告状。” 简澄:“……” 她哭笑不得:“今天不止送菜的过来,送海鲜的也来了,还有饮料,都是今天补货,连师傅们都出去一起盘点了,大家没偷懒,是真的都很忙。” 江月凉:“……”这就尴尬了。 再也端不住自己的表情,江月凉灰溜溜走向厨房,“咳,我还没吃早饭,你们也没吃吧,我给你们做,做什么好呢,让我想想……” 简澄贴心的没再出声,就这么看着江月凉尴尬的跑远,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来,简澄重新弯下腰,继续擦地。 啊,又是被老板可爱到的一天。 餐饮业吃饭的时间和一般人不一样,上午十点还有下午三点,以及晚上九点,这些人最少的时候,才是他们吃饭的时候。 在江月凉这里上班,别的福利都没有,就一点,管吃,而且管够。 早餐用不着太丰盛,正好送海鲜的刚过来,江月凉挑了一条三斤多的鲈鱼,做了一道鲜椒鲈鱼片,然后翻了翻昨天剩下的食材,做了个菌菇山药炒虾滑,这两道菜都是咸的,江月凉是个无甜不欢的人,于是,她又剁了几根排骨,飞快的炒糖色,做了一道江南美食,糖醋小排。 还是像她之前想的那样,早餐不用太丰盛,清清淡淡比较好,摆上砂锅,倒进切好的豆腐,各类新鲜的蔬菜,解冻的扇贝,还有提前准备的蟹粉,将它们一锅开之后,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江月凉关掉煤气,她戴上厚手套,砂锅因为还有余温,里面的汤还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放在中式的桌垫上,江月凉看看这一桌子菜,“还有个烟笋焖饭,十分钟以后就好,早上咱们稍微吃的差一点,等到晚上,我再给你们做一顿丰盛的,小毛,把筷子给我拿过来。” 六个人围坐在桌边,别人都习惯了,拿筷子的拿筷子,摆饭碗的摆饭碗,只有简澄,看着桌子不敢动。 这还叫吃的差一点吗……再多两道凉菜,说这是婚宴她都信了。 两个后厨师傅都待在后厨,只有服务员们才在前边吃饭,小毛是个男孩,今年二十出头,他熟练的把筷子递给江月凉,发现简澄没动,他催促道:“快吃啊,老板一个月就下厨这么几回,你再不吃,别人都吃没了。” 简澄反应过来,连忙拿起筷子,她先尝了一口鲈鱼片,异常美味的口感让她瞬间放弃别的想法,不管了,先吃饱再说。 别的服务员资历比她老,一边抢食,还能一边跟江月凉聊天。 “老板,昨天游总助过来,说贺总住院了,贺总没事吧?” 另一个服务员也说,“听说是你打的120,老板,你在现场?” 江月凉正在小口小口的喝汤,放下汤碗,她回答:“不是我打的,但是当时周围认识贺兰秋的人只有我一个,所以我就跟着去医院了。” “那贺总现在怎么样了?” 江月凉冷笑一声:“很不幸,还活着。” 服务员:“……” 即使简澄是新来的,她也知道江月凉最讨厌的人就是贺兰秋,没人再说话,所有人都在沉默又快速的吃饭。 十点半,外卖的订单就出现了,大家都去工作,江月凉坐在收银台后面,她正在看昨天拍的视频,思考是发到朋友圈,还是发到人更多的群里。 会不会有点幼稚?都是大人了,没人对她们之间的闹剧感兴趣。 江月凉纠结的时候,那个视频就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播放,她看过去,视频恰好播放到贺兰秋说喜欢、最喜欢你的时候。 看着手机里表情异常认真的贺兰秋,江月凉又是一阵心头火起。 虚伪至极。 最虚伪的人,就是贺兰秋。 正想着,突然,手机屏幕变了,看着游总助这三个字,江月凉很不想接电话。 她有预感,只要接了,她就又要倒霉了。 江月凉举着手机,耐心的等游总助挂掉,然而游总助比她还有耐心,一直打到自动挂,然后,他又立刻锲而不舍的打第二遍。 江月凉:“……” 她开始犹豫是关机还是拉黑,这时候,另一个电话又打了过来,是苏观音。 皱着眉,江月凉接起来:“观音,什么事?” 游总助的声音立刻响起:“江老板,十倍!我给你十倍的日营业额,你赶紧回来,你再不回来,贺总她就要出去找你了!” 江月凉:“不去。” 说完,她干脆利落的挂掉电话,扔下手机,她去后厨了。 游总助还张着嘴,想说下一句呢,听到挂断的提示音,他傻在原地。 在他对面,贺兰秋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江月凉说了什么,微微垂下头,她一个字都没说,但不管是游总助,还是苏观音,都有一种心被扎到的感觉。 怎么这么可怜,跟被人抛弃了一样。 心情朝同情倾斜,这时,他们看到贺兰秋掀开被子,果断下床:“给我办出院,我要去找她。” 同情消失,只剩下惊吓,游总助连忙拦住她:“贺总,冷静,冷静!你还没好呢!” 但不管他怎么说,贺兰秋就是不改主意,总算有几分“贺总”的样子了。 苏观音穿着白大褂,旁观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你越这样,她越不会见你。” 贺兰秋动作一顿,终于,她好好的看了一眼苏观音:“什么意思?” 是你让我等 贺兰秋看着苏观音,游总助也看着苏观音。 苏观音被他俩盯了一会儿,她稍微站直了一点,然后慢慢的回答:“江月凉不喜欢被人胡搅蛮缠,也不喜欢被人逼迫做她不愿做的事情,更不喜欢……你。” 游总助今天算是明白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这句话是怎么来的了,以前他还奇怪过,江月凉这种刺头为什么会和苏观音这种温婉美人成为好朋友,现在他才知道,温婉个球,除了态度好一点,她说话比江月凉好听不到哪去,江月凉是阴阳怪气的来,她是单刀直入、稳插心脏。 游总助默默转过头,他怕贺兰秋再被刺激的晕一回,还不错,今天的贺兰秋比昨天坚强很多。 面色不善的看着苏观音,良久,她推开游总助的手,自己走到苏观音面前:“你跟凉凉是什么关系。” “好朋友。”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七年。” “你跟我认识多久了。” “七年,”关于这个问题,苏观音又补充一句,“但我和你不是朋友。” 贺兰秋看她一眼,信了。 不是每个人的气场都相合,看江月凉的第一眼,贺兰秋就觉得熟悉,想要亲近,可看苏观音的第一眼,贺兰秋没有感觉,第二眼,还是没有感觉。 没到讨厌的程度,但也绝对喜欢不起来。 贺兰秋转回头,不再搭理她,苏观音在她身后,饶有兴味的看了她一会儿。 贺兰秋应该不知道,她刚才看自己的那几个小眼神,和七年前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那时大家年纪都不大,贺兰秋虽说是最大的一个,可是还没出校园,很多情绪都不知道收敛。 她最初的时候不喜欢苏观音,还会写在表情里,后来她先毕业,两人好几年的时间都见不到,直到江月凉开了餐厅,苏观音才又见到贺兰秋,那时候,她眼里那点情绪已经不见了,就是不知道,她是对苏观音改观了,还是她终于学会隐藏自己了。 现在看来,可能是第二种。 要是别人,估计会对贺兰秋有意见,但苏观音不会,贺兰秋喜不喜欢她,关她什么事。她就是过来接班,拔个点滴而已。 点滴拔完了,闹着要出院的病人安静了,自己那气的想骂娘的好友,估计也能消停了,一切都安静下来,苏观音把医疗推车推出去,低调的就像是从没来过这个病房。 她倒是事了拂衣去了,游总助看着始终不说话的贺兰秋,心里却没底,“贺总,你没事吧?” 贺兰秋坐回到病床上,她仰头望着自己的得力助手,“你昨天说,江月凉开了一家古典园林餐厅?” 游总助点头:“是。” 贺兰秋扶了扶自己的头,“如果我没记错,吃饭不一定非要去餐厅,还可以……叫外卖吧?” 游总助表情一愣。 ========== 中午十一点四十,午高峰马上就要来了,工作日出来吃饭的人不少,叫外卖的也不少,现在人们越来越懒,江月凉这家店,六成流水都是通过外卖平台卖出去的。 这让江月凉有点不开心,因为当初为了装修,她可是花了大价钱,掏完装修费,她连自己住的地方都租不起了,刚开业那三个月,艰难程度堪比长征,每一天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后厨那个小铺位,根本不是给兼职服务员提供的,而是一开始江月凉自己的床位。 外卖很多,师傅们炒完菜直接装盒,唯一的兼职小妹简澄,就帮他们打包钉单子,江月凉撑着头坐在收银台后面,闲的发慌。 骑手小哥络绎不绝的从江月凉眼前经过,比进来吃饭的客人都多,有的骑手着急,催单的声音很大,江月凉听到了,不高兴的往那边看了一眼,有骑手注意到,连忙提醒旁边的人。 那人看见江月凉,讨好的露出一个告罪的笑。 江月凉:“……”没意思,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也是多亏了和贺兰秋斗鸡眼的这些年,别人一出大学,立刻被磨平棱角,她也被磨了,不过是越磨越尖了。 贺兰秋就相当于王麻子他们家的祖传磨刀石,把江月凉从一个色厉内荏的小姑娘,磨成了现在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女侠客,管你是外卖小哥、还是街头恶霸,只要来到江老板的地界,就乖乖听话,不然江老板当场给你表演一个猪头肉是怎么削下来的。 …… 有个早早吃完的客人过来结账,江月凉稍微精神了一点,把小票打出来,让客人在扫码器前扫码,江月凉刚要坐回去,收银台的座机突然响了。 她接起来,里面有个人问:“十人套餐现在能做吗?都打包,给我送过来。” 外卖平台上是二十块钱就起送,要是从店里订,满五百江月凉才会答应送单,十人套餐是她菜单上最贵的一个套餐,1298。这可是大客户,江月凉立刻就答应了,记下地址,把单子给后厨,江月凉告诉小毛,让他一会儿给客人送过去。 这种大套餐,汤汤水水的一共十来个菜,一般的外卖小哥根本送不了,有车的可以开车去,没车的就只能打车去。江月凉自掏腰包,给小毛叫了一辆滴滴,送他上路。 那人住的还挺远,没有半小时小毛回不来,江月凉回到店里,刚要坐下,又一个人打到收银台,这个人没要十人套餐,但他点了二十个热菜,又是一个大单子,江月凉火速派出年纪最大最可靠的服务员吴姐,让她自己打车,来回路费晚上她给报销。 四个服务员一下子派出去俩,兼职小妹还在后厨不停的打包,餐厅里人手不够用了,江月凉自觉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她刚要系上服务员的围裙,这时,收银台的电话又响了…… 听着对方报的菜码和地址,江月凉深沉脸。 这种大的外卖订单有时候半个月都不会来一个,今天一口气来了三个,而且全都是直接打电话进来,江月凉就是想不怀疑都不行啊。 更何况,第三个地址就是医院住院部,这简直是把她的智商往地上踩…… 江月凉靠着收银台,表情难以捉摸,马路边上,某个穿雪纺西装、面容姣好的女人慌了神。 她一手拿手机,一手拿望远镜。 “游总助,我感觉江老板已经发现了,你真应该看看她现在的表情,狰狞的像是想吃人。” 游总助:“……” 他镇静的说:“没关系,贺总就是要让她发现,江老板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吗,猫系神经,鹅系大脑,风平浪静的时候没什么事,可是一旦有人出招,她就一定会控制不住的接招。” 秦宜轻:“……你不是说贺总失忆了么,怎么还这么丧心病狂。” 游总助叹气,圣母失忆了依然是圣母,变态失忆了自然更加变态。 江月凉哪知道外面还有人监视自己,她挂了电话,沉思了好长时间,然后冷笑一声,去了后厨。 江月凉这家餐厅,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客人能看见厨师怎么做菜,但是看不见库房是什么样,江月凉凶神恶煞的走进去,抢过师傅正在颠大勺的锅,目光在调料区一个转悠,然后,她举起辣椒罐就往里倒。 两位师傅惊悚的看着她动作,倒了大半罐进去,江月凉还不忘继续翻勺,把炒好的菜倒出来,江月凉装盒到一半,想起什么,她扭头问师傅们:“脑震荡的病人应该可以吃辣椒吧,没炎症也没内伤。” “你们觉得这个量,可以搞出炎症和内伤吗?” 师傅们:“……” 他们的表情更加惊悚,没得到答案,江月凉也无所谓,转过身去继续打包,拎着那一盒生化武器,江月凉就要走,小师傅到底年轻,他上前一步,叫住江月凉,“等、等一下,客人一共要了十二个菜啊。” 江月凉倏地看过来,眼神内杀气四溢:“剩下十一个留着,等我干完这一票回来,你们就用这十一个菜给我践行。” 两位师傅:“…………”不要啊! 半分钟后,江月凉从店里走出来,打开车门,江月凉坐进去,不到一分钟,她就把车倒了出来,普普通通的雪佛兰,被江月凉开出了跑车的气势,秦宜轻望着江月凉一骑绝尘,默了默,她给游总助播报:“江老板走了,看样子,是去杀贺总了。” 游总助:“……” 二十分钟左右,江月凉暴力推开病房门,病房里只有贺兰秋一个,游总助不在,护士也不在。 贺兰秋坐在病床上,看见江月凉进来,她一点都不惊讶,似乎一直在等她。 江月凉手一扬,打包的菜就飞了出去,正好落在一旁的小茶几上,她一边笑一边走近贺兰秋:“可以啊,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昨天还那么肉麻,今天就给我下套,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忘了算计我,贺兰秋,你可真不愧是贺兰秋。” 昨天的江月凉如果这么说话,贺兰秋能哭给她看,但是今天,她只是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跟你说话呢,你耳朵可没受伤!” 听到这句,贺兰秋缓缓抬头,她的脸色依然很苍白,声音也轻的不像话,“是你让我等着的,我在等,可是你却不愿意回来了。” 江月凉满身的气焰突然顿了一下。 “我想你会回来,所以,我一直没吃东西。” 江月凉的气焰逐渐消失。 不止没吃东西,连水都没怎么喝,以至于贺兰秋现在的声音有些哑:“凉凉,我还是很饿,你给我带吃的了吗?” 江月凉的气焰变成了一个小火苗,火苗蔫下去,很快熄灭,就剩一缕黑烟,还在顽强的显示着存在感。 “……”江月凉沉默的站在原地,良久,她郁闷的走过去,按了一下贺兰秋床边的呼叫铃。 没一会儿,护士走进来,江月凉别扭的说:“劳驾,昨天的病人餐,再帮我送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还是手动更新好了,存稿箱容易抽 日更的日子不远了,寒假快到了 能跟你买吗 很快,护士就把新的病号饭送来了,江月凉坐在一旁,看着贺兰秋小口小口的吃。 江月凉是急脾气,被她这种吃鸟食一样的吃法搞得十分暴躁,“你就不能大口吃?!” 贺兰秋看看清淡的仿佛没放盐的菜,神情委屈:“我不喜欢吃这些……” 江月凉:“这是医院,不是你家厨房,嫌难吃,你让游总助出去给你买啊。” 闻言,贺兰秋放下勺子,她期待的看向江月凉:“那我能跟你买吗?” “……”江月凉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江月凉面无表情:“我们不卖病号饭。” 贺兰秋笑起来,“没关系,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很好养活的。” “……” 江月凉翘起二郎腿,昨天她穿的十分清凉,今天她换了一种风格,乳白色的纱质镂空连衣裙既圣洁又俏皮,有种希腊少女雕像的感觉,嗯,前提是,她换个更礼貌的姿势,以及,换个更礼貌的灵魂。 “你想的是真美,我是餐厅老板,又不是大厨,再说了,让我给你做饭,你不怕我毒死你?” 贺兰秋镇静脸:“不怕,凉凉最好了,你不会这么对我的。” 江月凉最烦她这个吃定自己的模样,冷笑一声,她拿起带来的那袋生化武器,然后放到了贺兰秋面前,“我做的。” 隔着塑料袋,贺兰秋都看见里面鲜红的颜色了。 江月凉站在她身边,微笑着开口,说出的话如同恶魔低语:“尝一口,够胆你就尝一口。” 贺兰秋:“……” 贺兰秋陷入沉默,她不傻,当然知道这一口下去,她的肠胃可能要报废,但是…… 不管了,哪怕江月凉端一碗□□过来,她也要面不改色的喝下去才行,叛徒没有选择的余地,想要赢回心上人,就必须证明自己的真心。 哪怕……证明完以后,她就只能住在卫生间不出来了。 在江月凉的注视下,贺兰秋坚定的抬起手,开始拆塑料袋,江月凉不拦着,嘴角噙着笑,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心思,贺兰秋摆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但是在病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了庆幸。 还好还好,她不用去看肛肠科了。 …… 马上就超过二十四小时了,终于,有人来探望贺兰秋了。 江月凉随意的一转头,然后瞳孔震了震。 她下意识的就站直了身子,抱在肩上的手也放了下来,连步伐,她都往后退了一步。 贺兰秋:“……???” 这人是谁,居然能镇得住江月凉? 门是游总助推开的,但是推完以后,他没有进来,先走进来的,是一个个子高挑,容貌昳丽,不论目光还是神情,都没有温度的女人,她穿着今年的高定最新款,手里拎的包全国只有两个人买到了,一个是她,另一个是某省省长夫人。 如果说江月凉喜欢尽情展示自己的身材,那这个人,她都不用展示,只要她往那一站,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身材有多好,比例合理,腿长腰细,骨感的同时,并不瘦弱,细腻的皮肤下面还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江月凉和贺兰秋两人看着同一方向,不管失忆的还是没失忆的,都冒出了一个同样的想法。 同为女人,比不过啊…… 贺兰秋茫然的看着她,她是不认识,而江月凉,她躲避一般的看向柜子上拜访的花瓶,不想跟这个女人对视。 白宛语先看了一眼头上多出一圈白纱布的贺兰秋,然后看向站在她身边的江月凉。 也不问贺兰秋感觉怎么样,她先不客气的问江月凉:“你怎么在这?” 游总助从后面跑过来,他替江月凉解释:“是江老板发现了受伤的贺总,把她送过来的。” 白宛语:“不是说车祸现场在十字路口吗?那种车来车往的地方,还需要她来发现?你确定她不是跟过来看热闹的?” 游总助:“……” 多日不见,您老还是这么的耿直。 江月凉本来想忍,但是根本忍不住:“你以为我想跟过来,是医护人员非要让我上车!” 白宛语淡淡的看向她,然后转头跟游总助说:“去,送江女士回家,务必照顾好江女士。” 江月凉:“…………” 妈蛋啊!白宛语比贺兰秋还令人讨厌,每次都这样,从不跟她直接说话,好像跟她说句话都能脏了身子一样,还有这种淡淡的、欠揍的口吻,仿佛她是某个上门打秋风的亲戚,生气!生气!!! 江月凉生气是不会憋着的,她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但是还不等她绕过病床,贺兰秋先炸了:“你算什么东西,居然这么跟凉凉说话!” 贺兰秋话音刚落,病房里同时传来两道抽气声,一道来自游总助,一道来自江月凉。 贺兰秋被他俩的反应弄得懵逼了一瞬,白宛语自从进来,就没怎么看过她,现在,她终于偏过头,好好的看向贺兰秋:“你刚刚,说什么?” 游总助干笑起来,连忙替贺兰秋解释:“白总,您别介意,我们贺总失忆了,她不记得您是谁。咳咳,贺总,这是白总,白宛语,是您姑姑的女儿,也就是您的亲表姐。” 他在亲表姐三个字上咬重音,贺兰秋不明白一个表姐她有什么可忌惮的,白宛语看着她的反应,笑了一声:“失忆啊。” “失忆没关系,只要有最好的医学资源,兰秋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不过这家医院肯定是不行了,游总助,准备一下,把兰秋转移到安全的医院里去,这期间就不要让她工作了,你们的公司,我会帮着管理的。” 游总助:“……=口=!”这就要开始夺权了啊! 白宛语和贺兰秋,她俩都是同辈的家族企业继承者,其中白家资产更多,手腕更加强硬,贺兰秋的父母好歹还给她一点自由,让她自己选以后要干什么,而白宛语,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是按照家族继承人培养的。 听起来很牛逼,现实里,也是相当牛逼。 贺兰秋累死累活一年,收入才将将达到千万级别,而白宛语的创收能力,比她多一个零…… 同样都是总,贺兰秋还在愁怎么拉客户的时候,白宛语苦恼的是手下项目能不能得到外国政府级别的支持。 本来,白宛语应该是看不上贺兰秋这个小公司的,但是,哪个商人会嫌自己赚钱少呢,自从贺兰秋接手这个公司,她就不停的威逼利诱,想让贺兰秋合并到她那里去,至于职位嘛,下降一个等级,当个主管就得了。 ……多么无耻,连自家人都不放过。 江月凉在一旁看着游总助疯狂的开启公司保卫战,为了让白宛语收回这种趁人之危的想法,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她本来还有点紧张,可是看着贺兰秋这个可爱又智障的表情,她就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 狗咬狗一嘴毛,如果不是不合适,她真想在旁边举个小旗,热烈的喊:“打起来!打起来!” 白宛语被游总助吸引了注意力,就注意不到江月凉了,偏偏她笑了,一下子,白宛语转过头,“怎么,我妹妹横遭不测,你觉得很好笑吗?” 江月凉笑声停止,立刻笑不出来了。 游总助一面担心白宛语会真的下手抢走公司,一面又担心她和江月凉起冲突,贺兰秋一面因为白宛语对江月凉态度不好,想跟她掐架,一面又因为她堂而皇之的安排自己,想跟她吵架。 江月凉就简单多了,她对付白宛语一个就行,主要动口,不动手。而白宛语最忙,她要应付三个人…… 苏观音推着医疗车过来,隔着老远就听见里面有吵闹的声音,本来她是要去给另一个病人扎点滴,快走几步,她推开贺兰秋的病房门。 看见三个人站在病房里,苏观音皱起眉,她砰砰的拍向病房门:“吵什么!这是病房,不是菜市场!” 一下子,这群人全消音了,苏观音停顿片刻,重新回到平常的音量:“医院规定只能一个人陪床,探病加陪床不能超过两个人,你们超出人数了,需要出去一个。” 白宛语听了,直接指着江月凉:“你出去。” 江月凉一屁股坐下,“我就不!我是陪床的,护士们都知道,要出你出!” 白宛语:“我是兰秋的姐姐,游总助是兰秋的助理,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留下?” 江月凉:“我——” 一时语塞,江月凉发现,白宛语说的没错,不论跟谁比,她都是一个外人。 但是就这么出去,她不甘心! 突然,白宛语身后传来一道平静的声线:“江月凉是车祸现场的目击者,是救助者,是病人私人手机上登记过的联系人,至于你……” 苏观音拿起医疗车上的记录本,看了一下vip病房的访客记录,“白宛语女士,你的名字没有出现在病人电话簿当中。” 合上记录本,苏观音慢慢的说:“在医院方看来,病人对你的信任度,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 白宛语面露不快,看向苏观音的目光充满了压迫感,“那我也是她姐姐。” 苏观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大概需要反思一下,你身为姐姐,为什么还比不过一个外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食物链:【由低到高】贺兰秋——江月凉——白宛语——苏观音 再多没有了 白宛语这辈子,也就是学生时期,班里有这么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会这么不客气的跟她说话,但是没多久,就被她收拾服帖了。 工作以后,哪怕是竞争对手,也要对她客客气气的,毕竟,和气生财嘛。 白宛语要被气笑了,她朝苏观音走了一步,刚发出一个字的声音:“你……” 苏观音没看她,她心里有点着急,还有两个病人等着她去扎点滴呢。 苏观音不耐烦了,就是皱皱眉而已,表情管理还是过得去的,她没等白宛语说下面的话,反手把病房门打开,她朝外面扬起手臂:“请。” 白宛语:“……” 苏观音不看她,拒绝沟通,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氛一时僵持,游总助装自己不存在,就是眼睛一直跟着白宛语转。 他看着白宛语表情一会儿一变,渐渐的沉下去。 迈开步子,她握紧了提包上的手提袋,知道的她是在妥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出去杀人。 她出去了,苏观音也没有继续留下的意思,她先把医疗车推出去,然后淡淡的看向游总助:“医院有医院的规矩,都是为了病人好,以后别再犯了。” 说完,她平静的离开,直到门彻底关上,游总助才一脸惊诧的扭过头,看向江月凉:“苏护士气场牛的啊!” 江月凉:“……观音是这样子啦,私底下她随和的很,但是工作时间,要是有人妨碍了她的工作,她就会不开心。” 贺兰秋好奇的看着江月凉,一双眼睛睁圆了,像是在看什么新鲜事。 被白宛语这么一打岔,江月凉还没调整好状态,一下子被贺兰秋看到了不刺头的她是什么模样,突然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软,江月凉倏地摆出战斗姿势。 “看什么?别以为你替我说了两句话,我就会谢谢你!” 贺兰秋:“……”没事,来日方长。 白宛语走了,游总助放松下来,便开始给贺兰秋讲她和白宛语真正的关系,看着是姐妹,实际上是竞争者。 白宛语今年三十一,在高层里是最年轻的一个,她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光赚钱不够,她还想扩充自己的商业版图,收购外人的自然也是一条路,但是收购需要花钱啊,她不想花,她就想抢贺兰秋的。 听到这话,贺兰秋和江月凉终于默契了一回。 她俩同时在心里幽幽的说,臭不要脸的。 …… 游总助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白宛语昨天还在别的城市,听说贺兰秋出车祸,她改了行程才回来,看着倒是挺温情,谁知道她会不会趁机搞点事情出来。在抢贺兰秋公司这方面,白宛语从来都是认真的。 刚才还乌烟瘴气的病房,一转眼,又回到了只剩下贺兰秋和江月凉的时候。 还别说,白宛语的出现,让她俩之间的气氛融洽了一些,大部分的仇恨,都被白宛语拉走了。 江月凉主动把那袋生化武器丢进了垃圾桶,她催贺兰秋:“快吃,吃完了我好收拾。” 贺兰秋听话的拿起勺子,吃了两口,她又提起之前说的事:“凉凉,医院的饭真的不好吃,我只想吃你做的,不用三顿饭都做,只要午饭和晚饭你帮我送来就行了,一天……一万块。” 贺兰秋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是多还是少,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江月凉的表情,须臾之后,江月凉黑了脸:“我是开饭店的,不是开妓/院的!你多花钱我就要颠颠的跑来伺候你,这算什么,卖艺不卖/身?!信不信我把钱砸你脸上,再给你砸个双重脑震荡出来!” “……” 她连忙收回刚才的话:“对不起,我只是想多给你一点报酬,那……那就按你们店里的价格走,这样行吗?” 江月凉柳眉倒竖,“凭什么?医院这么远,为了给你送饭我还要开车,这不是成本?!” 贺兰秋:“……” 她无措的抓着勺子,“要不然……” 灵感一闪,贺兰秋想起游总助对付江月凉的时候,她快速开口:“三倍!不管在店里多少钱,我给三倍,要不然就五倍,好不好?” 果然,只要不说具体的数字,江月凉的脸色就好看了很多,其实她还是不太情愿,但是算了算,三倍的菜价是多少以后,江月凉打量贺兰秋:“那你一顿要几个菜?” 贺兰秋愣了一会儿,对江月凉竖起四根手指:“四菜一汤,够吗?” 江月凉嗤笑一声:“没看出来啊,你不仅有一个鸟的胃口,还有一个牛的自信,浪费粮食可耻!两菜一汤一主食,再多没有了。” 知道她这是答应了,贺兰秋雀跃的笑起来,每一分情绪,都是发自内心的,“凉凉,谢谢你。” 这两天贺兰秋说的谢谢有点多,江月凉感到不适,她一不适,就想怼姓贺的,“别谢,我是不会给你做饭的,连大师傅的饭你都吃不到,也就是小师傅,或者服务员闲了,才能给你炒俩菜。” 看一眼手机,发现午餐高峰期都过去了,也不知道店里情况如何,江月凉把手机收起来:“我要回店里了,晚上我让服务员给你送饭,还是,你想让你们公司的人来给你取?” 贺兰秋非要吃江月凉餐厅的饭,就是想让她送,让她到医院来,要是叫别人来,那不就没用了么。 沉默一瞬,贺兰秋浅笑:“员工我现在都不认识呢,还是让服务员来好了,正好,我想跟你店里的服务员了解一下,你平时喜欢什么,我要把你追回来,自然需要知道别人的意见。” 江月凉身形一滞。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派服务员过来,然后贺兰秋拉着人不让人走,开始讲述她脑补的她和自己那凄凉哀婉的爱情故事…… stop!!! 她是有老板包袱的人,她不能在自家员工面前社死!!! 江月凉木着脸,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了火药味:“麻烦死了,为了你还要辛苦我家服务员,他们连车都没有,晚上我来一趟,油费你得给我报销。” 贺兰秋笑意吟吟:“没问题,给你买辆车都没问题。” 江月凉:“……” 这回江月凉离开,贺兰秋没再闹,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看着还挺开心,打开电视,她看了一会儿新闻,感觉没什么意思,她自己把床调低,然后闭上眼,小睡了一会儿。 她不是重症病人,住院期间基本没人打扰,她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刚醒来的时候,她表情十分困惑。 这是哪? 医院?等等,她为什么会在医院? 对了,她想起来了,今天好死不死又碰到了江月凉,不想跟她待在同一个咖啡馆里,她就回公司了,在十字路口那里,有汽车闯红灯……嘶! 回忆到这里,贺兰秋好像也回忆起了剧痛,她忍不住闭上眼,手掌摸向脑袋上的伤口。片刻之后,贺兰秋放下手,茫然的眨巴眼睛。 没想到竟然真的睡着了,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扭头看表,发现已经五点,倏地,贺兰秋坐起来。 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她期待的看向病房门。 乖乖坐,等凉凉~ 你想说什么 四点半开始,餐厅就渐渐上人了。 又过了一会儿,江月凉站起来,走到后厨。 大师傅和小师傅都在,大师傅擦灶台,小师傅剥蒜皮。 看见她进来,他俩一起问:“老板有事?” 江月凉懒懒的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她先犹豫了片刻。 “……算了。” 大师傅和小师傅都一头雾水的看着她,江月凉做了个难搞的表情,挥挥手,“给我留个灶,我炒几个菜。” ========== 苏观音下班了,换下白大褂,提起在街上随便买的包,她跟同事们说了再见,然后才走出医院。 白班都上完了,明天是晚班,后天是夜班,然后,她才能得到两天轮休。 跟别人一样,苏观音最不喜欢的就是晚班和夜班,没工作之前,她作息规律到令人发指,这种倒班制度,每次想起来,都让她感觉很头疼。 什么时候才能升护士长啊,当了护士长,就不用这么劳累了。 轻叹一口气,苏观音站在公交站旁边,低头望着地上的红色砖块。 突然,一辆不是公交车的车,停在了公交车专用道上。 后面的车窗缓慢放下,白宛语皱眉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正在确认她是不是中午那个晦气护士。 发现真的是她,白宛语有点惊讶。穿着白大褂的苏观音又臭又硬,脱了白大褂,白宛语才发现,她这个人看着挺软和的,穿着打扮,还是日系那一种,不是可爱的日系,是贤妻良母的日系。 她看着苏观音的时候,苏观音也在看着她。 她一直不说话,苏观音等了片刻,见她还是没走,她不禁开口:“这是公交车专用道,在这停车,扣两分,还要交两百块罚款。” 白宛语:“你看我差那二百块钱吗?” 这车苏观音不认识,但是看外形也看得出来,是非常贵,苏观音哪怕当了院长也买不起的那种。 默了默,她哦了一声,然后往旁边走了两步,不再看她。 这就是不想再交流的意思,白宛语觉得奇怪,左右也到医院了,她打开车门走下来,示意秘书把车开到停车场去,然后,她走向苏观音:“你这回怎么不讲规矩了?” 中午不是讲的挺好吗,都把她赶出病房了。 苏观音奇怪的看她一眼,好像她提了什么奇葩问题。 “交通队又不给我发工资。” 白宛语:“……” ========== 两个菜还是很好做的,饭店的菜一般都是重油重盐,即使江月凉开的是一家园林餐厅,为了迎合大众的口味,餐厅里真正清淡的,也只有装修而已。 因此,她没有炒菜单上的菜,而是简简单单的做了一道葱焗鳕鱼烧,然后又砸了几个核桃,做了一个酱爆桃仁鸡丁,菜的味道重一些,汤的味道自然要清淡,把竹荪放到老母鸡熬的高汤当中,除了一点盐,什么都不加,只是食材本身的味道,就足够鲜美。 汤炖好的时候,饭也熟了,海参虾仁烩饭,本来应该放牛肉粒的,但是病人不能吃牛羊,江月凉就换成了虾仁。 大师傅和小师傅在一旁看着,口水不停的流。 其实江月凉一个厨师证都没有,但她喜欢钻研,搜罗了好多高档菜的菜谱,她爱做饭不假,可是她不爱随随便便就给人做饭。所以后厨掌勺的没有她,只有跟她亲近的人,才能吃到她炒的菜。 厨师炒菜如同流水线作业,每一次炒的味道都相同,江月凉的发挥没有固定模式,有时候好一点,有时候差一点,但不管是好是差,吃的人是吃不出来的。光顾着吃了,谁还想的起来点评两句。 菜都做好了,小师傅自告奋勇的要过来装盘,实际上,他就是想偷吃一点。 江月凉制止了他,她在后厨翻了半天,终于从某个角落里找出了一个巨大的外送保温盒。 为了应和园林餐厅这个噱头,江月凉确实是下了血本的,餐厅装修的像园林,所有餐具,也是一律古典风,很多都是木制的。这个保温盒仿照古代食盒,一共三层,里面有专门的分装盒,中间还有夹层可以保温。 就这么一个保温盒,花了江月凉两千多大洋,本来是想用来给美食评论家、还有某些大人物外带,然而开业到现在,这保温盒一直在吃灰,今天才终于派上用场。 拎着保温盒往外走,江月凉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甩了甩,找到车钥匙,她刚要出去把车开出来,突然,迎面走来一个人。 “嗨,”看见江月凉这个架势,他愣了一下,“你要出去?” 江月凉惊讶:“夏安远?” 夏安远就在附近工作,他长得还可以,挺高的个子,但是笑起来以后还挺可爱,“我刚下班,过来看看你,病人好了吗?” 江月凉只说有人住院了,没说那人是谁,所以他也不好用什么称呼,只能用病人代替。没想到他今天就跑过来了,江月凉脸上没多少感动,反而是有点尴尬,“还没呢,我正要过去给她送饭。” 夏安远很关心的问:“病人还好吗?” “挺好的,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那你送完饭,还要留在医院?” 江月凉摇头:“我就是送个饭,送完就出来了。” 夏安远点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江月凉:“……跟我一起去?” “对,照顾病人很辛苦,你现在应该很累,是不是还没吃饭?我知道有个地方,大家都说很好吃,等送完饭,咱们一起去尝尝,正好能给你放松一下。” 这个建议,确实很令人心动。 江月凉已经好长时间没出去玩一玩了。 贺兰秋在病房里对江月凉翘首以盼,外面,本应已经上了公交车的苏观音,还是站在公交站。 白宛语把她拉到离人群远一点的地方,正跟她说着话。 她俩正在就江月凉的人品问题,展开讨论。 白宛语:“你是江月凉的朋友,她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苏观音:“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白宛语沉下脸,“明知道她们两个有过节,而且江月凉是那样的性格,你就不该让她进贺兰秋的病房。” 苏观音:“我只是一个护士,管不了病房会进去什么人。更何况,是贺兰秋想见江月凉。” “那是因为她现在病了,正常的她根本不会这么做。” 苏观音点头,她也认同这句话,但是,“失忆是脑部疾病,不是精神疾病,医院不会出手管控得了脑部疾病的病人想见谁。” 白宛语沉默的看着她,突然感觉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跟一个护士有什么好说的,本来她也没想说这些,只是刚才突然见到苏观音,发现她和中午不太一样,她才临时起意,下了车。 “你很维护江月凉,”白宛语看向她,“就因为她是你朋友?” 苏观音语气淡淡:“因为她是我朋友,也因为我有一颗正义的心。” 白宛语没听懂:“什么意思?” 她往远处看了一会儿,发现车还是没来,她才看向白宛语:“你对江月凉有误解,我不喜欢这种误解。” 白宛语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对她有什么误解,我和贺兰秋关系没多好,都看不下去她的行为。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她,贺兰秋好好的男朋友吹了,他们可是差一点就订婚了啊。” 白宛语伸出手,比了一个很小的手势,苏观音皱起眉:“我知道,但是,贺兰秋不是也有差不多的行为吗?” 白宛语反驳她:“那怎么一样,一个是小孩的玩闹,一个是过了两家明面的。” “过明面的不一定是真感情,小孩的玩闹也不一定都那么脆弱。”苏观音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快了一点。 白宛语愣了一下,苏观音还在说:“你跟我一样,都是不知道全情的人,我理解你想要保护你妹妹,但是精神层面的,你保护不了,身体层面的,也不需要你来保护。” 说到一半的时候,苏观音就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有那么一点点、非常细微的失控,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只有她自己才能发现。 闭上嘴,沉默片刻,苏观音让自己沉淀一会儿,等情绪平静了,她才重新看向白宛语:“我知道你不信,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江月凉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人,她对所有人都很好,包括她最讨厌的贺兰秋。” “所以,你可以放心,她绝不会伤害你妹妹。” 这时候,车正好来了,苏观音没再看白宛语,她快步走过去,直到上了公交车,白宛语还站在原地,一脸的不可思议。 江月凉? 最温柔、最善良? 苏观音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这句话的? 在这耽搁了一会儿,她到医院的时候就比较晚了,到了医院门口,她的秘书正等在这里,跟秘书一起上楼,刚出电梯,白宛语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但是特别香、特别令人胃口大开的味道。 离贺兰秋的病房越近,那香味越浓,推开病房,白宛语看见,贺兰秋正在乖乖的吃饭,摆在她面前的,是比他们白家私人厨师做的还丰盛的晚餐。 而江月凉,她就在贺兰秋身边,正在耐心的削苹果。 她削苹果的手法跟一般人不一样,专注的削了半天,再认真的摆盘,然后,她把摆出来的形状给贺兰秋看:“这个像什么?” 贺兰秋看了一眼,沉思片刻,她猜道:“鸭子?” “你才鸭子,这是天鹅!” 脸上非常嫌弃,但是,江月凉还是把削好的苹果放在了贺兰秋手边,“吃完饭半个小时再吃这个,嗯,我瞅瞅,还有没有什么水果可以让我展示一下刀工……” 她埋头在别人送的果篮中,没注意到外面来了别人,贺兰秋幸福的都要冒泡了,她小心翼翼的把苹果放在桌面最中间,再抬头,看见白宛语在门口,她立刻把苹果端下来,放到了自己腿上,一副生怕被人抢走的样子。 白宛语:“……”你看我稀罕你那只鸭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江月凉:天!鹅!!! 最后的机会 江月凉拿着一个牛油果抬起头的时候,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白宛语。 贺兰秋见她充满警惕,江月凉见她充满退意。 白宛语一出现,江月凉就如同一个被拔掉插头的娃娃,不说话,不看人,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二字。中午的时候,如果不是白宛语主动开口,她甚至可以沉默到天黑。 江月凉不说话,白宛语也不说,她对自己的秘书摆了一下手,示意她留在病房外。 苏观音说的,一次只能两个人探病,她算是把这条规矩记到脑子里了,缓步来到贺兰秋身边,她的目光越过小饭桌,看了一眼贺兰秋放在腿上的水果拼盘,她露出一个无聊的眼神。 “你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你爸妈了,我没说脑震荡和失忆的事情,只说你受了一点擦伤,正在医院观察休息。他们应该会跟你视频,你妈身体不好,你最好顺着我的话来说。” 妈妈二字,在贺兰秋的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妈妈长什么样子,看了看白宛语,她识大体的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江月凉坐在另一边,不作声的听着。 有点意外,又觉得并不意外。 白宛语和贺兰秋是亲人,她们平时不管怎么打闹,到了关键时刻,都是互相的倚靠,亲人嘛,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就像之前,贺兰秋还没怎么生气,倒是白宛语这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先对江月凉发了好大一通火。 江月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人说中事实,白宛语自然是不会骂她的,但她言语激烈的指出江月凉最不想面对的那些事情,揭开她死死捂着的遮羞布,对着得意洋洋的她兜头浇下一桶冷水,让她意识到她的行为到底有多幼稚,她又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人。 说出事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即使被说出来了,她也没法正视那些事实。 从很久以前再到今天,一直如此。 江月凉低着头,把牛油果从左手转移到右手,再从右手转移到左手,她想着自己的事情,就没听到她们两个又说了什么,直到白宛语的下一句话响起。 “我刚刚和你的主治医生谈过了,有个问题,不知道你们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卖烤白薯供你上大学,什么叫做造化弄人,不得不睡公园的长椅?” 江月凉:“……” 木着脸,她倏地站起来,看贺兰秋差不多吃完了,她火速把东西收拾好,保温盒的盖子没盖稳,她也顾不上了,走路都走出了竞走的步伐。 “我该回餐厅看看了,今晚的账单我直接发给游总助,好了就这样明天见拜拜。” 贺兰秋:“……” 白宛语:“……” 她俩同步看着江月凉离开,沉默须臾,她俩又同步收回视线,然后看向对方。 白宛语:“她瞎编的那些,你信了?” 贺兰秋垂眸,音色清冷:“我的脑子还没被撞到那种地步。” 可算是看到自己熟悉的那个贺兰秋了,就说嘛,哪有人失忆以后还能变一个性格的,贺兰秋一直都是贺兰秋,之前的傻白甜版本,不过是她放出来的迷惑幻象。 刚轻松了没一会儿,白宛语又觉得不对劲了,“既然你不信,为什么医生说你信了,而且你还赶走护工,就为了让江月凉留下来照顾你。” 想到一个非常微小的可能性,白宛语面带思索:“莫非,你是假装失忆,编出这么多谎话,就是想让江月凉放下心防,发自真心的对你好,等她对你产生真感情了,你再撕开伪装,让她认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越想,白宛语越觉得极有可能,她震惊的望向贺兰秋,两只凤眼,一左一右,恰好写了两个字。 禽,兽。 贺兰秋:“……”你才是禽兽! 贺兰秋不高兴了:“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这样对凉凉,我是真的想要把她追回来,而且我很确定,凉凉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她笃定的说完,抬起头,想要找寻白宛语的支持或者认同,但是,她没在白宛语脸上看到任意一种她想象中的反应,此时的白宛语,表情十分高深莫测。 良久,她转过身,招呼自己的秘书进来。 秘书听见,她推开门,白宛语对她勾勾手,一点不遮掩的说道:“安排人手,我要带贺兰秋转院,这家医院水平不行,连这么明显的脑损伤都没发现,必须换一家重新检查。” 贺兰秋:“…………” “我是说真的!怎么你们一个个的,没有一个人信我。” 白宛语服了:“这么多人都不信你,都说是你想错了,你还觉得是我们的问题?” 贺兰秋:“可你们都不是我,我的感觉,只有我自己能感受到。” 白宛语:“那请问,你的感觉,江月凉她感受到了吗?贺兰秋,虽说我一直希望你不小心摔一跤,断个胳膊或者断条腿,让我顺理成章的去接手你的公司,但我不希望你年纪轻轻就精神错乱,身体残疾了你还能找个老实人好好过一辈子,精神残疾了,你下半辈子可就只能跟我过了。” 贺兰秋娇躯一震,哪怕失忆了,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身体记忆也动了,几乎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警告,告诉她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设想。 她没说话,白宛语看了一会儿她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 “本来有些话我是不想说的,毕竟那是你和江月凉之间的事,我不想夹在里面。但是,欺负人,也不是这个欺负法。” 贺兰秋刚从恐怖的想象当中抽身出来,听到白宛语的话,她愣了一下,“欺负?” “仗着失忆为所欲为,不听别人的劝,也不管江月凉有多抗拒,这不就是欺负人吗?” 贺兰秋彻底愣住,这时候,白宛语的视线又落到了她腿上的水果盘上。 “我以为有些人是帮亲不帮理,结果,她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白宛语若有所思的说。 贺兰秋皱着眉,“你到底在说什么?” 把眼睛从水果盘上挪开,白宛语看向自己这个即使失忆了,品性也没变得有多好,甚至好像还变得更坏的表妹,“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在你和江月凉之间,你才是受害者。拜托,别再折腾江月凉了,再折腾下去,连我都要站到她那边去了。” 贺兰秋表情微变,白宛语却没再看她,她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把自己秘书留下了,她明天一早就要开会,没法陪床。再怎么样,她也不能让贺兰秋自己一个人留在医院,所以,只能多开一点加班费了。 白宛语一共有六个秘书,她留下的是能力最差、但性格最好的那个,这个秘书非常会照顾人,而且她很安静,把病房收拾了一遍,她就去沙发上睡觉了,倒是贺兰秋,在病床上坐了半天,根本不愿意闭眼。 这一刻,贺兰秋感受到了江月凉当年的感受,白宛语真的很讨厌,有些事情知道就好了,别人都是默认忽视,偏偏是她,只有她,会不管不顾的说出来。 她不在乎别人会不会难堪,更不在乎说了实话,会对她自己有什么影响。 白总就是有这样的魄力。 贺兰秋冷着脸,一旁的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 虽然白宛语没直说卑鄙这两个字,但是,她也就差直说出这两个字了。利用自己的劣势,利用受过伤的身体,利用江月凉的同情和不忍心,如今的社会对她这种人有个高度概括的形容词,那就是,白莲花。 哪怕她是一个正常人,这样做都是不对的,更何况,她还失忆了。她这样做可以让自己现在很开心,可她从没想过,等她恢复记忆了呢?万一她真的记错了事情,那么等恢复记忆以后,她做过的这些事,又会对谁造成伤害? 还是那句话,贺兰秋她只是失忆,不是傻了,她有常识、有判断力,她知道这种可能性,但是,她不想去管这种可能性。 极缓慢的,贺兰秋双手抓紧,医院的被罩被她抓出了一大片难除去的褶皱,而她还没有放手。 指节渐渐泛白,手臂上的血管都微微鼓起,贺兰秋没注意到这些,她的内心正在剧烈的挣扎。 她不是不懂,只是,她顾不上了。 江月凉那天的尖叫声总是徘徊在她耳边,那样害怕又惊慌的她,贺兰秋觉得很陌生,又很怀念。她不知道这份怀念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她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意识,这是个好机会。 江月凉终于露出了一个破绽,她要抓紧这个破绽,竭尽所能、不留余力,哪怕江月凉以后会讨厌她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加讨厌。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最后一个,可以改变她们之间的机会。 想到这,贺兰秋突然松开了双手,像是一下子用光了所有精气神,她往后倒去,上半身沉沉的躺在柔软的枕头上,抬起头,她看着半是灰暗的天花板,然后,慢吞吞的翻了个身。 又过了几分钟,她终于动了一下,双腿蜷缩到腹部,把自己团成一个虾米的模样,她抬起手,枕在脸颊下面。 濡湿的水渍沾在掌心,这样,就不会染湿枕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氛围好像有点凝重…… 正好播报一个好消息,从今天开始随榜更新,多数榜单都是要求日更的,所以,四舍五入,我要日更啦 碰见了煞星 周一到周五,餐厅的人流量都很多,一到周六,立刻腰斩。 简澄收拾好卫生,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两本宽大无比的练习册,她找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摊开练习册,眼睛看着题目,手里还在拉开笔袋的拉链。 江月凉送完午饭回来,习惯性的往整个餐厅看了一遍,看见简澄在做暑假作业,她顿了一下,然后才迈步走进餐厅。 后面,年轻气盛的小毛快步跑进来,跳进餐厅的一瞬间,他大叫道:“热死了!今天绝对有四十度!” 江月凉嘶了一声,不客气的拍向他肩膀:“小点声!没看见简澄在写作业啊。” 小毛往简澄那边看了一眼,知道自己错了,他吐吐舌头,“我这不是刚进来么。” 简澄今年十七岁,是餐厅里最小的,其实小毛也不大,就二十一,他没考上高中,初中毕业了就开始在各种行业里打零工,十八岁的时候离开校园,当时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并不多,要不然跟其他同学一样,随便找个厂子去上班,要不然就找别的工作。 虽说现在的社会总是强调学历不能代表一个人,但是,社会的想法和公司的想法,总是不一样。 -当初他会来凉月弄当服务员,也是迫不得已,他没钱,不想流落街头,就租了一个四百块钱的地下室,都这样了,他租的房子里,居然还有三个室友。他需要一个能让他逃离地下室的工作,而江月凉需要一个连两千块工资都看得上的饥不择食的人。 两千块工资已经是时代的眼泪了,餐厅发展起来以后,江月凉死活不提那段艰苦奋斗的时光,小毛偶尔嘴上没把门,还会说起他和江月凉一起在餐厅打地铺的日子。 江月凉恼羞成怒以后,就扬言要辞退他,但小毛依然乐呵呵的,他才不走呢,他对大师傅软磨硬泡那么长时间为的什么,就为了学会炒菜,继续赖在凉月弄啊~ 这时候的餐厅一个客人都没有,江月凉回收银台后面坐着了,小毛闲着没事干,也跟过来,他小声的跟江月凉说:“离开学不是还有好些日子么,这就着急写作业了,我当年根本不写,老师让我交作业,我不交,不也是好好的。” 江月凉:“人家简澄跟你可不一样,再开学她就高三了,高三,要考大学了,懂吗?” 小毛:“懂懂懂,高三和别人的区别就是,别人都九月开学,她八月十号就要回学校,老板,不是我说啊,咱们就算找兼职,也找个时间充裕一点的吧,干一个月就走人,这招了等于没招。” 江月凉弯腰开机,听见小毛的声音,她面无表情的抬起头,“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小毛:“……你。” 江月凉砰的拍向桌子:“那不就得了!” 这声音太大,不仅吓了小毛一跳,还把远处的吴姐等人,以及正在做作业的简澄吓了一跳,江月凉:“……” “那什么,我在和小毛说个人卫生的重要性,你们继续,继续。” “……” 小毛翻白眼:“老板,我现在天天都洗澡,别再拿我当借口了。” 开公司也好,开餐厅也好,都怕一碗水端不平,尤其是她这种小餐厅,每个员工都能跟她说上话,在工资一样的时候,他们就会提出精神需求。 小毛明里觉得江月凉招兼职招的不好,暗里,他其实是有些嫉妒。 江月凉对简澄太好了,比他刚来的时候还好,所以他心里不平衡了。 好歹比他大几岁,江月凉看出他的潜台词,把胳膊放在桌面上,江月凉压低自己的声音:“未成年人打工,需要留自己的监护人电话,简澄当时给我留的,是福利院老师的电话。” 小毛吃惊的睁大双眼:“你是说……” 江月凉飞快的摆手,让他赶紧收声,“不许说出去!毛驰,我说真的,如果你往外传了,我立刻炒了你!不是让你卷铺盖走人的炒,是用豆瓣酱给你调味的炒!” 小毛:“…………”用不着说这么详细! 他不自在的呲了呲牙:“知道,我又不傻。” 江月凉看着他的眼神非常不信任。 小毛:“……”我要掀桌了! 他靠着收银台,两人挨得近,江月凉用只有他能听清的声音继续说道:“福利院长大是什么滋味,咱们这种没经历过的根本不懂。别的地方帮不上忙,让她赚点钱,我还是能做到的,本来说的是按天算钱,一天八十,我问她能不能干满一整个月,要是满了一整个月,我就给她开跟你们一样的工资,她答应了。” “后厨过道的床位,我前段时间不让你再去上面躺着休息,是因为简澄一周里有五天都要在那过夜,要是你也用的话,我怕简澄有心理负担,不好意思再在店里睡,福利院离咱们这太远了,我开车过去还要四十多分钟,咱们下班又晚,她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小毛心情复杂,平时他跟简澄玩的最好,但是简澄根本没提过这些事情,他不怪简澄,要是他的话,这些事情,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往外说。 收获同情,心里不舒服,收获不到同情,心里还是不舒服。 复杂之余,他还感到了一丝愧疚,虽然简澄不知道,但他还是想弥补一下。 刚要开始思考怎么弥补比较好,回想起江月凉刚才的话,小毛愣了一下,“老板,你怎么知道开车到福利院四十多分钟。” 江月凉头也不抬,对账的同时,还能回答他的问题:“笨,我去过啊,就前几天,贺兰秋出车祸那天早上。” 平时她八点才起床,那天七点就起了,一路导航到福利院,结果吃了个闭门羹,门卫根本不让外人进去,说是怕影响到里面生活的孩子。她绕着围墙转了一圈,却发现围墙全是实心的,外人仰着头,只能看到里面的高楼。 就这点视野,实在看不出福利院和普通建筑的区别,江月凉回到门口,看着门卫拿出的捐款套餐列表,沉默片刻,她掏出钱来,捐赠了十箱纸尿裤。 看门卫熟练的样子,就知道这里的捐款肯定不少,江月凉不知道纸尿裤的行情,也不知道一箱到底有多少片,反正上面写着一箱一百块,她掏了一千,感觉不多不少,然后,她就开着车回来了。 又热又累又饿,江月凉没吃午饭,看见咖啡馆,她找个地方停好车,准备下去买一杯丝滑沁凉的冰拿铁,谁知道,碰见了贺兰秋这个煞星。 想到这,江月凉不禁陷入沉思。 她为孤儿提供工作,还给孤儿捐赠纸尿裤,她是个好人啊,为什么老天还要这么对她,让她和贺兰秋狭路相逢。 啧,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生气。 …… 江月凉不再搭理小毛,小毛独自站了一会儿,心里还有疑问,但看江月凉真的忙起来,他也就不打扰了。 可是,好好奇啊,他是本地人,那个福利院有多远,他也是知道的,为什么简澄不在福利院周围找工作,而是到这么远的产业园来找呢。 她不嫌麻烦吗? ========== 账目这种东西,对江月凉来说真是太困难了,每算账一次,她离秃头的距离,也近了一步。 越算越乱,心情烦躁起来,江月凉啪的一下,把笔摔了,这时,吴姐走过来,问江月凉:“老板,四点多了,你是不是该去给贺总送饭了?” 今天是贺兰秋住院第六天,明天她就该出院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是她最后一次给贺兰秋送饭。 本来挺高兴的,江月凉站起来,看见餐厅里稀稀拉拉的坐了两三个客人,突然,她愣了一下:“今天是周六吧?” 吴姐点头,“是啊。” “奇怪了,”江月凉嘟哝,“夏安远怎么没来。” 夏安远是最近才和江月凉说上话,但在这之前,他一直是江月凉餐厅的常客,他们公司上六休一,周六也上班,但是周六下班的早,三四点就下,以前的每个周六,他都会叫上自己的同事,一起来凉月弄聚餐。 吴姐听到她的话,顿时笑起来:“老板,人家约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出去,他现在肯定是心灰意冷了啊,再来咱们这吃饭,你不尴尬,他也尴尬。” 江月凉:“我总共就拒绝了他两回,第一次不算,那时候我是被贺兰秋绊住了。” 吴姐用菜单挡住自己的嘴,她小声说:“两回还少啊。” 江月凉:“……我听见了!” 快餐时代,男女关系也特别的快,开始的快,发展的快,结束的更快,当初刚认识没两天,江月凉就能同意跟他一起单独出去玩,这就是一个“快”的信号,后面连续三次都约不到人,夏安远理所当然的认为,江月凉已经对他没兴趣了,那他就不要自找没趣了。 江月凉表情一会儿一变,她坚决不承认是夏安远察觉到了她的敷衍,她直接把锅甩到了贺兰秋背上。 “都怪贺兰秋。要不是因为她,我跟夏安远早就成了,可恶的贺兰秋,害我丢了一个男朋友!” 吴姐:“……” 她好歹也在凉月弄工作一年了,江月凉什么德行,她不比苏观音知道的少,那个夏安远一看就是一次死的类型,如果他们当天成功出行,那到了晚上,夏安远就能收到一张新鲜出炉的好人卡,连第二次出去玩的机会都没有。 她默不作声,不反驳江月凉的话,而江月凉思考片刻,更加生气的开口了:“夏安远人缘多好啊!跟他来吃饭的同事最少四个,最多八个,还全是男的!光酒水一次我就能赚好几百,贺兰秋……她就是喜欢跟我作对,害我丢男朋友不说,现在她还害我丢了一个大客户!” 吴姐:“……”丢大客户,更让你心痛吧。 江月凉越说越气,最后,她气的一屁股坐下来,“不去了!这一顿就让她饿着!” 吴姐默默站在对面,她不说话,就在心里数数。 一,二,三,四…… 还没数到五,江月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别扭的补了一句:“餐厅的名声更重要,你给游总助打个电话,知会他一声。” 都知会了,还怎么饿着,吴姐无奈摇头,老板哪里都好,就是这个性子,太别扭了,她要是软一点、甜一点,喜欢她的人,能踏破凉月弄的门槛。 医院里,贺兰秋头上的伤口已经拆线了,现在就只是裹着纱布,医生说她恢复的很好,再过三天,连纱布都不用裹了。 站在窗边,贺兰秋还穿着那一身宽大的病号服,望着楼下来来去去的人影,突然,她转过头。 游总助觉得自己走路够轻了,但是贺兰秋总是第一时间发现他。 露出一个专业又不失尴尬的微笑,游总助说道:“凉月弄来电话,说江老板临时有点事,没法给您送饭,我在丽思卡尔顿买了几个菜,都是您爱吃的,您尝一尝,说不定还能想起点什么来。” 游总助看似自然,实际一直盯着贺兰秋的眼睛,他怕贺兰秋又要出院找人,但是,贺兰秋只看了看他手里的盒子,然后就点点头,“好,你放那吧。” 游总助听话的往前面走了一步,想起什么,他又停下:“我跟小秦说好了,明天上午她开车过来接您,您家的门锁是单密码制,密码只有您自己知道,密码重置的话,您看是不是我提前找人处理一下?” 贺兰秋:“行,不过,不用着急,明天上午你再找人就来得及,我应该下午才会回家。” 游总助呆愣的问:“那您上午去哪?” 贺兰秋唇角的弧度微微扬起:“不要明知故问。” 游总助:“……” 作者有话要说:  游总助:我明天休年假,不上班了 秦宜轻:……无耻! 我跟你拼了 周日早上八点,闹钟把江月凉叫醒,她迷迷瞪瞪的坐起来,一边刷牙,一边听蓝牙音箱播报早间新闻。 某国又打仗了,油价又上调了,中小学生普遍放假,国家又有新的指示了。 每天的新闻都不一样,可是听在江月凉耳朵里,每天的新闻都一样。 打了个呵欠,江月凉把因为动作太大掉下去的半边吊带又提起来,然后慢吞吞的走出了卫生间。 她租的这个房子,是之前非常热门的loft房型,网上关于这种房子的话题都快吵烂了,但是这跟江月凉没什么关系,她就是一个租户,loft房子值不值,性价比高不高,她都不在乎,只要她在这住的舒心就可以了。 这房子总共就四十平米大,虽然多加了一层,但因为有楼梯,因为有中空的位置,所以加在一起,其实就五十多平米。 七平米的厨房,五平米的卫生间,二十平的客厅,还有二十平的二楼,也就是卧室,除此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江月凉刚住进来的时候,房子里除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其余地方都是空的,看起来竟然还挺大,但是住的时间越长,房子里的剩余空间,也越少。 要是让一个有幽闭恐惧症的人进来,怕是待不了两三个小时就想跑,但是江月凉没这个毛病,她很喜欢这里,因为这是第一个由她一点一滴布置出来的、满满当当的小家。 房东是炒房客,所有积蓄都拿来买房了,现在就是靠租金过日子。单是这栋公寓楼,就有他的六套房产,这样的人不会特别珍惜自己的某个房子,只要江月凉每个月按时给他打房租,她就是把墙扒了,房东也不在乎。 住在这里优点太多了,江月凉数都数不过来,不过,这里也有一个缺点。 那就是,房子太小,只能容纳她一个人,要是再加一个人进来,根本住不下,别说人了,动物都不行,江月凉一直想养个宠物陪伴自己,但一来房子没地方供小动物玩耍,二来她是开餐厅的,身上总沾着动物毛,太不卫生了。 日常惋惜了一下自己没法养宠物的命运,她哼着歌,回到二楼,在衣柜里挑挑拣拣。 今天她心情好,心情一好,她就喜欢认真的打扮自己,拿出镶着两朵塑料小花的头绳,江月凉看向落地镜里的自己,小心的把所有头发高高的束到头顶,因为不怎么熟练,她弄得特别慢,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江月凉左转右转,看了半天,确认这是一个很成功的丸子头以后,她笑了一下,这才开始换衣服。 学生风的白色衬衫,硬料材质的棕色过膝百褶裙,以及一双相当经典、经典到满大街都是的黑色匡威。 全都换好了,江月凉拉开另一个柜子,在琳琅满目的包袋中,选了一个带耳朵的小号双肩包,把包背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江月凉相当满意。 学生妹的打扮就是最好看的!可惜呀,她脸尖,脸上也没有多少肉,看着不够柔软,不然的话,她早就加入jk圈了。 也好,省钱了。 一秒钟把自己开解好,江月凉元气满满的离开了家,她租的房子离产业园很近,走路一点五公里,开车几分钟就到了。 江月凉到的时候,吴姐等人正在做卫生。 她推开大门,开心的跟大家打招呼:“早上好啊!我可爱的员工们。” 吴姐等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沉默的做卫生。 江月凉:“……” 她咬重自己的发音:“我说,早上好,我可爱的员工们!!!” 吴姐和其他的服务员对视一眼,露出一个真是拿她没办法的表情,然后,稀稀拉拉的声音从餐厅响起。 “早上好。” “……上好。” “……好。” 江月凉:……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对她来说,今天是解放日,可对其他人来说,这依旧是一个苦逼的打工日。 跟吴姐等人悲欢相通的,还有一大早上就在公司安排,安排完了,又赶紧跑到医院接人的秦宜轻。 贺兰秋的公司不是她一手创立起来的,是她接手了父母留在国内的产业,重新整合,然后建立的新公司。原本的公司派系复杂,中老年人居多,不服贺兰秋的也很多,在那种情况下,凡是站在贺兰秋身边,愿意支持她的人,她都非常信任。 游总助就是这样的,当初贺兰秋刚来,他就站到了贺兰秋身边,现在公司里贺兰秋第一,游总助第二,再过几年,他妥妥的就是下一位副总。 而秦宜轻……很不幸,刚入职的时候,她还是个小菜鸟,做事不敢高调,上司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即使感受到了公司里的暗流涌动,为了自保,她也全都没搭理。现在好了,她的工作倒是保住了,就是,升职的过程,总比游总助等人差一点。 小菜鸟也是会进步的,秦宜轻现在已经不年轻了,二十九岁,马上就迈入三十大关。虽说她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但这不代表她不想努力奋斗,证明自己的实力。 实力,秦宜轻一直都有,她现在缺的,是贺总的信任和栽培。 所以昨天听到游总助说,给贺总办出院手续,送她回家的事情,都由她一人操办的时候,秦宜轻高兴坏了。 一直以来,只要有游总助在,别的助理或者秘书,就别想靠近贺总的办公室,现在游总助主动放权,在秦宜轻看来,这就是游总助给她释放的善意信号。 感谢游总助,她一定会抓紧机会和贺总打好关系,等游总助升职了,总助的位置,就是她的! 秦宜轻信心满满,但她误解了一件事。 她以为她拿的是职场商战剧本,实际上,她拿的是百合虐恋剧本。 《霸道总裁和她更加霸道的娇妻》。 …… 秦宜轻按照贺兰秋的要求,把她送到了凉月弄,一路上她搜肠刮肚的和贺兰秋聊天,但贺兰秋连理都没理她,只想着一会儿见到江月凉应该说什么。 她到的时候,江月凉不在,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蛤蜊卖的特别好,早上那些都卖完了,怕接下来还有客人点,她决定去附近的菜市场再买几斤回来。 接待贺兰秋的服务员是吴姐,在这待了这么长时间,吴姐头一回看见贺兰秋笑着走进来,她背后一凉,战战兢兢的拿着菜单上前。 “贺总,您出院了啊,恭喜恭喜。” 吴姐是笑着的,但贺兰秋一眼就看出来,她很紧张。 贺兰秋看了她一会儿,唇角的弧度变得更高:“谢谢,我看你有些眼熟,这样,我先坐下来,点几个菜,咱们多聊一聊。” 吴姐呆住。 她俩有什么可聊的? ========== 江月凉拎着蛤蜊回来,这几天的气温全是反人类,走回来的路上,她都怕蛤蜊在袋子里熟了,隔一会儿,她就要摸摸超厚的海鲜袋,确定里面有凉意,她才能放下心来。 马上就是十二点,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跟一个骑手前后脚的走进餐厅,江月凉习惯性的招呼门口的服务员:“快把蛤蜊放后……” 骑手走过去以后,江月凉看到空空的收银台,愣了一下。 她要求餐厅里不管有多忙,门口这里必须要留一个人招呼新进来的客人,一直以来大家都很自觉,今天是怎么回事。 往餐厅里面看去,江月凉发现,所有服务员都围着一张桌子,她往那边走了几步,在人群的缝隙当中,她看到了坐在里面的贺兰秋。 江月凉立刻虎躯一震。 贺兰秋没看见她,还在柔柔的说着:“我已经洗心革面了,希望大家能够相信我,监督我,我会把你们每个人都当做自己的家人,往后,凉月弄就是我的第二个家。” 小毛吃惊的睁大双眼:“贺总,你说的真的啊,你和我们老板,过去真的有一段情啊?” 贺兰秋沉静的点点头:“虽然我失忆了,但我这些天,也了解了很多情况。凉凉这么讨厌我,是因为当初我做错了事,凉凉的性格你们都知道,如果是一般的事情,她根本不会记恨我那么多年,能让她生气到现在的,除了背叛,不作他想。” 小毛整个人都呆住了。 吴姐看一眼已经痴呆的小毛,她没那么容易信,于是,她问贺兰秋:“可是,我们老板喜欢男人啊,她经常跟男生一起出去玩,我没见过她有和女生一起出去玩的时候。” 另一个服务员听了,连连点头,没错,老板是直女来着。 贺兰秋听了,不慌不忙的反问:“她经常和男生一起出去玩,可是你们有见过她和谁真正的交往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服务员全体恍悟脸:“哦——————” 江月凉:“……”狗贼,我跟你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休息,不更新 伴君如伴虎 在此起彼伏的感悟声中,江月凉独树一帜的怒吼声十分鲜明。 “都没活干了是吧?回去干活!!!” 老板发话了,打工人不敢不听,原本围了一圈的几个人,迅速散开,不管心里有什么疑问,他们都死死的压了下去,等到晚上下班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在没有江月凉的群里详细讨论。 江月凉哪知道人心险恶到了这个地步,她抬头看向后厨,果不其然,热爱八卦的小师傅一边搅肉馅,一边靠在门口听外面的动静,江月凉一个瞪眼,就把他吓了回去。 处理完自家餐厅的人,然后,江月凉才眯着眼,压抑着怒气,看向双手合握,姿态端庄的望着自己的贺兰秋。 秦宜轻站在她旁边,她默默的看着江月凉,一只手揣在兜里,手里紧攥着手机。 她的手机已经设置成了长按音量键,就能速拨到游总助那里,假如江月凉铁了心要对贺总下黑手,她这个贺总的未来左膀右臂,就要赶紧叫人过来支援。 秦宜轻十分捉急,贺总真是白瞎长了这么高的个子了啊,浑身上下一点肉都没有,看着比纸糊的都轻,江老板要是气狠了,真拍她一巴掌,那今天的出院手续就白办了! 她紧张的要命,贺兰秋却淡定得很,对着江月凉,她还讨好的笑了笑,笑的江月凉额角抽搐。 倏地抬起胳膊,江月凉一再的在心里默念,不能在自己的餐厅里打人,绝对不能在自己的餐厅里打人…… 纤细的食指绷直了,指向大门的方向,江月凉果断的轰人:“出去!” 贺兰秋面容怔忪,她沉思良久,终于抬起头:“不出去。” 江月凉:“……” 秦宜轻:“……” 江月凉快要绷不住了,她声音更加严厉:“这是我的餐厅,我这里不欢迎你,给我出去!” 贺兰秋:“我也是客人,我点了菜的,已经结好账了,在吃完之前,我不能出去。” 江月凉深吸一口气,“我把钱退给你。” 说着她就要拿手机转账,贺兰秋抿了一下唇,在她把手机拿出来之前,她说道:“我不要。” 咔嚓一下,江月凉的理智崩塌了。 再也不管餐厅里还有别的客人,江月凉啪的一下拍上贺兰秋身前这张桌子,饱含怒气的声音震得空气都发颤:“那你要什么?!贺兰秋你到底想要什么?!” 秦宜轻吓得手一滑,手机差点从口袋里掉出来,好脾气的人发脾气很恐怖,不好脾气的人发脾气也很恐怖啊,尤其是江月凉这种长得漂亮,打扮起来也很开朗的小姐姐,一旦化身灭绝师太,吓人还是其次的,主要是这个画面,太让人意想不到了。 秦宜轻害怕,说实话,贺兰秋她也有点怕,但是,她还顶得住。 面对着江月凉要吃人的视线,贺兰秋镇静的说:“我就想在这吃一顿饭。” “别的我都没想过,我只是,想来吃一顿饭。” 说到最后,她垂下了头,本来面对面,江月凉还看不到她后脑勺上的伤口,现在她低下头,那块白色的纱布就露了出来。 江月凉火气稍微少了一点,但是还没完全消灭:“吃饭你就吃饭,有人给我送钱我不会拦着,但你跟我餐厅的人瞎说什么呢,谁跟你过去有一段情啊,咱们只有一段仇!” 贺兰秋暗地松了口气,没再继续赶她就好。 抬起头,她有些委屈的看着江月凉,“不是有个词叫爱恨情仇吗,有情,才能有仇啊。” 吴姐在一旁疯狂的擦桌子,那张桌子都快能当镜子照人了,但她还是重复的擦,因为这张桌子距离江月凉她们最近,偷听也是听的最清楚。 江月凉没注意到别人,她自己已经被气的一口气倒不上来了:“贺兰秋,我不跟你开玩笑,你再说一句这种污蔑我名誉的话,我就把你打到记忆恢复为止!” 说完这句,江月凉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她走向后厨,后厨的帘子因为要防水渍防油污,用的是很厚重的布料,但江月凉用力一掀,帘子直接飞房顶上去了。 秦宜轻惊悚的目送她离开,她赶紧挪到贺兰秋身边,小声的提醒她:“贺总,江老板真不是开玩笑,她学过好几年自由搏击,现在还没事就去健身房跟人对练呢。” 贺兰秋听了,突然看向她。 今天一整天,这是贺兰秋第一次好好看秦宜轻,秦宜轻被她看的一愣,然后,立刻挺起胸膛,让自己看着更精神一些。 努力调动起自己最好状态的秦宜轻,听到贺兰秋温柔的问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秦宜轻没想那么多,直接就回答了:“以前江老板在咱们公司实习,我跟她聊过几次,她给了我两张体验券,我跟她一起去那个健身房玩过,我还办了卡呢,不过不像江老板,我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直都没练出什么名头来。” 说到最后,她老实的笑了笑,贺兰秋也笑了,就是笑意不达眼底。 她的声音更加温柔了:“这么说,你和凉凉关系很好啊?” 秦宜轻完全没有游总助的直觉,她还傻乎乎的说着:“那是,在公司的时候,我跟江老板是聊的最好的,她想租店面,房屋中介还是我给她找……” 简澄端着盘子过来,本来她走的路线碰不到秦宜轻,但是她故意走过去,撞了秦宜轻一下,秦宜轻的话被打断,她回头一看,发现是个小姑娘,就没跟她计较,再转过身来,她刚想继续往下说,就看到了自家贺总那笑意吟吟,实则越来越不高兴,马上就要谋划着怎么坑人的熟悉表情。 秦宜轻:“……”伴君如伴虎,这话说的太对了。 菜端上来,贺兰秋拿起筷子,刚要夹,她突然停顿了一下,坐在座位上,她看了那道菜好长时间,然后才夹起来,吃了一口。 秦宜轻还站着,她不敢坐下去。她看着贺兰秋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不是假笑,也不是冷笑,就是很开心的笑。 一下子,她也放松了,笑着问贺兰秋:“贺总,你喜欢这里的手艺?” 贺兰秋脸上的笑容依旧,但是说出的话,不是秦宜轻想象中的,“凑合吧,你也坐,站了半天了,不饿吗?” 秦宜轻一头雾水的坐下来,她也拿起一双筷子,尝了一口,感觉挺好的,凉月弄的菜色一直都这样,她家厨师水平很稳定,秦宜轻每次来,都是这个味道。 贺总大户人家,大概是看不上这种菜色吧。 秦宜轻如是想到,但她误解了贺兰秋,贺兰秋说凑合,只是因为她吃出来了,这不是她过去那几天吃到的病号饭。 其实一看菜单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吃过的那些,百分之八十菜单上都没有,现在尝了味道,她更加确信。 那些饭菜都是江月凉亲自做给她的,不是出自凉月弄的厨师之手。 凉月弄的厨师做菜也好吃,但是在贺兰秋心里,连江月凉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这样子。 接下来的时间,江月凉一直躲在后厨,直到贺兰秋走了她才出来,烦躁的看着那一桌剩菜,江月凉像头老牛,愤怒的从鼻子里喷出两股气。 这时候,吴姐期期艾艾的走到她身边,她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老板,这是贺总给我留的小费……” 这一顿饭也就是五百块钱,小费给的和饭钱一样多,要是所有客人都跟贺兰秋一样,服务员一定是全世界最热门的行业。 没兴趣的摆摆手,江月凉说:“既然是给你的,那你就自己收着。” 吴姐高兴的答应了一声,把钱放回去,她心里还想着,贺总人真好啊,为什么过去她没看出来呢,要是贺总能再多来几次,那就更好了…… ========== 从凉月弄出来,秦宜轻把贺兰秋送回了她家,门口的密码已经被重置过了,现在是六个零,贺兰秋和她站在门口,又改了一次密码,然后才进门。 该准备的东西,游总助已经都准备好了,贺兰秋住的地方面积不大,就是一百多平米,但这是一间全智能房屋,几乎所有家电都可以用手机控制,可以自动工作,游总助那边连花茶都在贺兰秋回家前泡好了,秦宜轻实在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她只好在门口干巴巴的对贺兰秋说:“那贺总,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就先走啦。” 贺兰秋点点头,“回去吧,今天给你放个假,不用再回公司了。” 公司五点就下班,现在两点半,既然贺总都发话了,那秦宜轻也不客气,出去的时候,她主动关上了门。 没人了,贺兰秋这才开始打量自己的住所。 很典型的现代风格,灰色的通体瓷砖,灰色的灯池和天花板,墙壁则是一半白色一半实木,几乎每面墙壁都打了壁橱,或是钉了木架和富有设计风的收纳柜。 房主是个很注重实用性的人,贺兰秋没有感情的点评道。 贺兰秋走向玄关柜,这上面摆了几个艺术品,纯铜做的蝴蝶纷飞摆件,实际上是用来挂钥匙的;一个捷克进口的描金玻璃盒,打开以后,发现是放口罩的;还有一个特别抽象,谁也说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形状的树脂工艺品,看起来似乎只有观赏的功能,没别的用处。 贺兰秋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于是她准备拿起来看看,往上一提,她发现,竟然提不起来。 贺兰秋愣了一会儿,她开始研究这是怎么回事,终于,她研究明白了。 这是一个伪装的特别好的摄像头,正对门口。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摄像头还有自动报警的功能,当门被人非常规的打开,它就会立刻联系该联系的人,把进来的不法分子一网打尽。 贺兰秋:“……” 她不想承认,但是,她好像真的是一个非常没有情调的人。 买个艺术品,都要先看有没有用,然后才会带回家。 叹了口气,带着对自己的些许嫌弃,贺兰秋走到卧室,像是看别人的东西一样,随意翻看自己的物件。 别的都没什么新鲜的,贺兰秋随手拉开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放的是香薰,充电器,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 第二个抽屉全是笔记本,贺兰秋拿起看了看,今年的工作计划,去年的工作计划,前年的工作计划…… 贺兰秋满头黑线,她是工作狂吗,床头竟然也放这些。 翻过一连六本工作计划,终于,她看到别的东西了。 一本相册。 贺兰秋微微一笑,把相册从最底层抽了出来。 让我看看~这里有没有我家凉凉~ 作者有话要说:  失忆前的贺兰秋:工作狂,实用狂,搞事狂 失忆后的贺兰秋:凉凉狂 那时候还小 贺兰秋把相册打开,发现这是一本手账相册,当然了,不能指望日理万机的贺总有什么少女心,即使是手账相册,风格也是比较冷硬的那种,白色的封皮,黑色的卡纸,除了加进去的照片,就只有一两句干巴巴的记录,想找点带有情绪的话都难。 第一张是贺总的光屁股照,她小时候还没有纸尿裤这种东西,只有尿布和尿垫,不足一岁的贺总傻兮兮的趴在床上,对着镜头傻乐,这种让人一看就想捧着心脏呼喊“好可爱~”的照片,贺总在旁边冷漠的记录。 【半岁照,拍摄人,奶奶。】 第二张是一只小京巴狗,照片里没有出现别的人。 【球球,童年时期的宠物,拍摄人,爸爸。】 第三张是一个穿着喇叭裤,背着单肩包的高个女人,她站在□□前,怀里抱着一个被太阳刺的皱眉的小女孩。 【妈妈第一次带我出来玩,拍摄人,爸爸。】 贺兰秋:“……”这冷冰冰的语气,真是她本人? 贺兰秋皱着眉往下翻,这些照片显然是按时间排的,前面比较频繁,等到十六七岁的时候,频率骤然下降。因为那时候手机彻底普及了,如果不是真的摄影爱好者,基本不会有人再特别拍照,然后洗出来了。 贺兰秋飞快的翻过一页又一页,终于,到了大学时期。 贺兰秋重新抖擞起来,游总助说的,她和江月凉是在大学里认识的。 大学的照片也不少,因为大学算是集体生活,就算她不拍,学校、班级、还有各种小团体都会拍,但是这样一来,每张照片里的人都很多…… 贺兰秋都快看出重影来了,终于,在大学时期的倒数第二张照片里,她找到了江月凉的身影。 乍看下去,她都没认出来,那竟然是江月凉。 二者的差别太大了,现在的江月凉时尚精致,充满了轻熟感,而这张照片里的她,有点土,有点傻,还有点呆。 棕黄色的卫衣不显白,只显黑,没什么版型的牛仔裤,也突出不了她腿部的线条。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里面的江月凉,比她认识的那一个,要瘦一圈。 现在的江月凉身材美好,身上一层薄薄的肌肉既丰富了身体的线条感,又给她增加了几分健康美和力量感,而照片里的她,没有这些特点。 大概是因为这时候她还没有开始练搏击吧…… 女大十八变,其实不止江月凉,这照片里的大部分人,看着都挺土的,刚离开孩子的世界,但还算不上真正的大人,只能用力的去模仿大人,不是每个人都能立刻模仿成功,江月凉,应该也只是这些人中的一员而已。 给自己想了个解释,贺兰秋就不再关心这件事了,她兴致勃勃的把这张照片拿出来,仔细的端详。 类似的照片贺兰秋已经看到四张了,这就是第四张,旁边的备注写的是,最后一次学生会团建。 很明显,她是学生会的成员,而江月凉,她入学以后,也加入了进来,所以这样一张照片,可以把她们俩都拍进去。 看打扮,这应该是秋季,新生刚刚入学的时候,江月凉和大家还不怎么熟,所以她笑的比较腼腆,她似乎不习惯拍这种大合照,所以看着有点紧张,她左边的手抓着自己的卫衣衣襟,右边的手被前面蹲着的脑袋挡住了,看不到。 又仔细的看了一下,贺兰秋把照片放到眼前。 也没有完全挡上,如果多看一会儿,就能发现她胳膊的弯曲角度不太对,这好像是一个有些绷直的角度。 再看站在她右手边的那个人,胳膊也是一样的,稍稍的往江月凉这边倾斜。 从她们两个的表情上看不出来任何猫腻,可是她们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她们正在牵手这个事实。 贺兰秋沉默的看着相册,最后实在忍不住,把照片抱进怀里,像是捡了大元宝一样的乐出声。 江月凉右边的那个人,是她。 江月凉紧张的时候,正在跟她牵手。 看看!这就是铁一般的证据!!! 贺总再次坚定了自己是正确的,可是乐了没一会儿,她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淡去,最后,变成了一声叹息。 就算能牵手,那也是过去了,现在的凉凉,连跟她握个手都不愿意。 ========== 此时的江月凉,正非常冷漠的坐在收银台后面……玩手机。 中午还是有那么一些客人的,可是两点半一过,现在都四点半了,一个人都没有。 吴姐也习惯了,打工人都有一种默契,那就是休假的时候,坚决不回公司周边,别说公司了,连产业园都不想进来,一进来,就会想起自己被各种工作支配的恐惧。 偏偏她们餐厅赚的就是这些打工人的钱,产业园一空,她们餐厅也要跟着空。 反正没事干,吴姐拉了一把餐椅过来,坐到江月凉身边。 安静了好长时间,终于,她开口了:“老板,你真的和贺总好过?” 江月凉:“…………” 她转过头,极其平静的看着吴姐。 吴姐:“……我就是这么一问,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你俩天生气场不和,这种事,不可能的。” 气场不和是真的,是不是天生……还两说。 其实她刚认识贺兰秋的时候,她们俩关系还不错。 但是这种事,江月凉肯定不会说出来,因为只要她说了,吴姐就会追问,一追问,后面的问题就更多了。 江月凉闭紧嘴巴,坚决不搭话。 人嘛,哪有不八卦的,何况还是这么劲爆的八卦,吴姐先是委婉的把贺兰秋批评了一顿,然后又对江月凉表忠心,表示无论如何,她都是江月凉的人,是绝对不会被脑子不好使的贺总迷惑的。 说完这么一大串,她才提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老板,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江月凉:“谈过。” 过了一会儿,她又迟疑的补充了一个语气词,“……吧。” 吴姐:“……”谈过就是谈过,没谈就是没谈,什么叫谈过吧? 江月凉也说不清楚:“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学长跟我暧昧,周围的人都知道我们的事,也默认我俩是一对,但是我跟他一直都没有挑明过,马上就要挑明的时候,他不理我了,这算吗?” 吴姐:“…………” 算不算的,她不知道,但老板这情史,简单到让人不得不同情啊。 吴姐抨击那个学长:“老板你这么漂亮,他居然还敢不理你,这种当然不算,这种人都是有眼无珠。” 都过去好多年了,当时江月凉情绪激动,现在想起来,却觉得,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想起那个人,她还是怀念的笑了笑:“那是你不知道,他在我们学校可受欢迎了,既是十佳大学生,还休学当过两年兵,最最重要的,他长得像莱昂纳多,泰坦尼克号那一版本的!” 吴姐:“……” 擦了擦汗,她回想一遍江月凉说的这些条件,都整合到一起,别说江月凉,她都有点动心,动心之余,她还会心一笑。 “是这样啊,没错,哪个女生不想和这样的人谈恋爱。” 江月凉非常认同:“没能挑明,让他给我盖个正式工的章,你不知道我有多遗憾!” 吴姐:“……”你这是谈恋爱呢,还是找工作呢。 “这么听起来,”吴姐说道:“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你只是喜欢他的受欢迎度。” 江月凉不是小孩子,她不会一味的否认,感觉吴姐说得对,她就点了点头:“那时候还小,哪懂什么叫爱情,我就是想脱单,摘掉母胎单身的帽子,结果可好,到现在了,我还没把这帽子摘掉呢。” 江月凉语气听起来觉得羞愧,但看她笑的无所谓的模样,就知道她其实也没有多在乎这件事。 也许很久以前在乎,但现在她有餐厅,有这么多人要养活,小女孩的胜负欲和虚荣心,早就不知道被她丢到哪个角落了。 吴姐对她逗趣:“你现在有机会了啊,贺总说了,她要把你追回来呢。” 一提她,江月凉脸就黑了:“提那个神经病干什么,她是脑子被撞坏了。再说了,就是她没被撞坏,我也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一连五个绝对,让吴姐听出了她的坚决,吴姐讶然,“就因为你们关系不好?”那也不至于这样说吧。 江月凉闭上嘴,没有立刻回答。 不是因为关系不好,是因为…… 因为…… 某些词,连在心里想一想,都会让江月凉感到不适和难堪,哪怕没人知道,哪怕就她一个人知道,她也不想承认,她的自尊心所剩无几,就只能像这样,徒劳无功的保护她最后那一点面子。 江月凉不想继续说了,她放下手机,转身去了后厨:“对,就因为我们关系不好,我去厨房看看,你帮我盯着这里。” 这样就过了 一夜好梦,贺兰秋又被生物钟叫醒,睁开眼,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贺兰秋有些不习惯。 她下床以后,先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回来收拾床铺,把被子上的每一丝褶皱都抚平了,贺兰秋才走向卫生间。 她不化妆,也不会费心的打扮自己,活了快三十年,贺总从未下过厨,自然也是不会自己做饭的,她的早餐就是烤面包片,涂上一层黄油,撒点砂糖,再泡一杯咖啡,齐活。 别人磨磨蹭蹭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准备好的过程,她只用了十五分钟。 吃早餐,又花了五分钟。 贺总完全不懂什么叫品尝,三两口把巴掌大的面包塞进嘴里,然后咕嘟咕嘟把一百毫升的浓醇咖啡喝进去,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贺兰秋打开手机,发现现在才五点五十。 距离游总助说会来接她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贺兰秋:“……” 公司上班的时间是九点,她住的这个地方,东面是产业园,南面是湖滨公园,西面是小型商场,北面是高尔夫球场。 产业园这里是比较偏僻的,附近地理位置最好、房价最高的,就是贺兰秋住的这栋楼,专为精英人士打造,最小的房子面积也有一百二十平。 坐在半开式厨房的吧台桌边上,贺兰秋默默看了一会儿巨幅落地窗外面波光粼粼的风景,然后决定,不等了。 虽然不知道以前她是怎么利用这上班前的三小时的,但她不想就这么白白的浪费掉,哪怕出去转一转呢,也比在家里傻等着强。 装好东西,贺兰秋提着包下楼,临走的时候,她眼睛在纯铜的蝴蝶摆件上转了转,然后,取下了上面的车钥匙。 医生说过,在她康复之前,不建议她开车,或者驾驶什么重型器械,但是嘛,建议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可听可不听的。 来到地下停车场,贺兰秋走几步就按一下车钥匙,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那辆车。 一辆白色的奔驰,低调奢华有内涵,非常符合贺总失忆前的性格。 贺兰秋打开车门,坐进去以后,她先是茫然了一会儿,然后才试探的握住了挂挡器。 贺兰秋的邻居也是一位年轻有为的社会人才,只是跟贺兰秋不同,他是给别人打工的,今天任务重,他连早饭都没吃,就匆匆忙忙的赶往公司,坐在自己的车里,他刚把安全带给自己挂上,然后,就看到贺兰秋的那辆车从自己眼前缓慢的开过。 半分钟后,又缓慢的开过。 一分钟后,继续缓慢的开过。 这位邻居先生呆呆的看着贺兰秋在停车场里打转,终于,到了第四圈的时候,她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于是,一脚油门下去,汽车“咻”的一声,就狂奔而去了。 邻居:“…………”之前听说贺总出车祸,把脑子撞坏了他还不怎么信,原来这是真的啊。 开车可以靠身体的记忆来完成,指路就不行了,好在有导航,把自家公司的名字输入进去,没多久,她就下了车。 此时不过早上六点多,保安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观察过往的路人,看见贺兰秋,他一个激灵站起身,“贺总,你没事了?” 贺兰秋不认识他,但还是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嗯,没事了。” 说完,她就继续往里走了,保安大叔敬佩的看着贺兰秋远去。 贺总牛的呀!昨天才出院,今天就来上班了,而且比以前来的还早,以前她都是七点多才到,今天居然六点就来了,有这么一个领导在,谁敢迟到,不早点来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拿的这份工资啊! 贺兰秋的这家公司规模一般般,总共只有两百多员工,其中一半三十五岁以上,四分之一是四十五岁以上,换句话说,这里中老年人居多,年轻人比较少。 这样的公司肯定不会太有活力,气氛更加稳重,员工之间拉帮结派的现象有减少,但并没有完全消失,贺兰秋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从保安那打听到贺兰秋已经来上班的人便络绎不绝的跑过来了。 不想引起大家的恐慌,还有某些人的蠢蠢欲动,所以游总助对大家说的是,贺兰秋出了车祸,受了一点小伤,过去的事情忘了一部分,所以她可能会认不出来某些人,但是这不影响工作,大家不用担心。 为了让游总助说的这些站得住脚,贺兰秋在医院的那几天,除了等江月凉送饭,就是疯狂的背自家员工资料,游总助给她弄来的资料,自然都是她这一派的,或者地位很重要的,小鱼小虾、或者不服她领导的,就都被游总助筛出去了。 这么一来,不少人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怎么贺总连那个谁都记得,就是不记得我?她是不是在针对我?卧槽,她其实根本没失忆吧,是想给公司再来一次清算吧! 外面人心惶惶,但处于风暴中心的贺总,只关心什么时候才能午休吃饭。 游总助被她催了好几回,终于,十二点了,一早上只吃了两片面包、现在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的贺总,出了门就直奔凉月弄而去。 游总助硬着头皮跟上,一共六百米的路,只需要过一个红绿灯,然后,贺兰秋就看到了凉月弄那个木制招牌。 工作日,人又多了,服务员不够用,江月凉穿着围裙,拿着菜单,一边招呼门口这几桌客人,一边时不时的看向门外,不放过任何一个正在觅食的打工仔。 看见贺兰秋的时候,江月凉瞪起眼睛,快冲几步,挡住这两人的脚步,“等等,你俩不许进!” 贺兰秋委屈道:“为什么,我们也是客人。” 江月凉:“我说不让进就是不让进,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周围有人经过,听到老板这么大的口气,不禁诧异的看了她们一眼,贺兰秋注意到,便对江月凉说:“凉凉,你这样做不好,会让其他客人不高兴的。” 说完,她看向江月凉身后,正要给客人倒茶的吴姐。 吴姐昨天才拿了贺兰秋巨额小费,此时还是手软的阶段,于是,她走过来,小声劝江月凉:“老板,哪有饭馆往外赶客的,现在正是饭点,你和贺总要是闹起来,咱们生意就没法做了。” 坐在门边的客人已经看过来了,江月凉表情精彩纷呈,片刻之后,她恨恨的让开身子,等贺兰秋和游总助经过,江月凉阴恻恻的笑起来:“你们好好坐着,多点点儿菜。” 游总助:“……”贺总已经病了,他不能再倒下,今天的午饭,他还是别吃了。 被带到一张双人桌边上,点完菜以后,贺兰秋心情颇好的看向整个餐厅,她笑着对游总助说:“生意不错,如果一直这样,过两年,分店就能开起来了。” 游总助端着自己杯子里的免费茶,忍不住怀疑这里面是不是也被加料了,听到贺兰秋的话,他随意道:“很难啊,这种餐厅年租金都高,餐厅的成本也高,江老板又只有她一个人,这里开起来了,不代表别的地方也能开起来。” 贺兰秋不置可否:“不是还有我吗,找一找,人手总是能找到的。” 游总助:“……” 他相当头痛的提醒贺兰秋:“贺总,您……您这样就过了,江老板和您真心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关系,您这么……热情,江老板很难做啊。” 他这番话说的很艰难,因为他需要把那些不好听的词,全都替换成贺兰秋勉强听得进去的词,即使这样,贺兰秋还是不高兴了。 她冷冷的看着他:“说话小心一点,如果你不想当分店的第一家店长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休息,不更新 这真的不行 照旧是点了一桌子的菜,游总助生怕这是自己最后一顿饭,就象征性的吃了点沙拉,贺兰秋比他吃的多,但也没多出多少来。 跟昨天一样,贺兰秋吃完饭,给完钱就走,没有找江月凉在哪,也没有拖沓时间。 等他们走了,江月凉从后厨出来,看着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剩菜心肝疼。 “浪费食物可耻!” 说完这句话,江月凉给简澄使了个眼色,让她来收拾桌子,简澄心领神会,只做了一个倒掉剩菜的姿势,然而菜还是装在盘子里。 来这么一手,是怕别的客人看见了多想,毕竟餐厅一般这么干,都是会回流到其他客人餐桌上的,江月凉当然没那么缺德,简澄端着一堆剩菜回到后面,然后熟练的拿出打包盒。 她把被筷子扒拉过的地方都倒掉,剩下的装进打包盒里,然后装入放了不少蔬菜的冷藏柜。 等这一阵忙过去,江月凉掀开门帘进来,看着十几个菜色不一的打包盒,她指了指:“白切鸡留下,涮涮放后门的盘子里去,这些个菜先留着,等晚上凑够了再送走。” 吴姐点点头:“今天该小毛了吧。” 小毛头疼:“怎么又轮到我了,老板,今天送哪家啊。” 他不是嫌跑这一趟麻烦,而是嫌跑这一趟太热,哪怕天黑了,外面的温度也一点没有降低。 江月凉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啧了一声,她说道:“看你懒的,今天不去远的地方,送到河边活动房就行了。” 江月凉说的河边,是产业园旁边的一条很小很小的人工河,这附近的天然景观只有一个湖,为了蹭上这片湖的名头,开发商特地挖了一条人工河出来,这样他们的房子在卖的时候,也能说成是水滨圣地,湖景洋房。 河挖出来了,房子也盖一半了,但是开发商突然跑路了,这里成了著名的烂尾楼,多少人家找不到地方伸冤,有的为了买房掏空家底,不得不住进连窗户都没封上的烂尾楼里,还有当初那些帮着盖房的民工,开发商跑了、建筑商发不出工钱,他们为了拿到自己该得的钱,就一直住在附近的活动房中。 活动房就是两层铁片,冬冷夏热,真正的壮年劳力不会傻等在这,但是他们会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安排在这里,他们觉得只要一直等,总能等到领钱的那一天。 江月凉来产业园开餐厅的时候,那个烂尾楼都烂尾好几年了,河边的活动房都锈的掉铁皮了,江月凉也是开着车转悠,看附近情况的时候才看到了这群人。 那个时候她没多少想法,毕竟就这么看一眼,很难看出这些人和其他人,到底有什么不同。后来还是餐厅里的客人,那些本地住户,跟江月凉聊天的时候说起了他们的惨状,孩子不上学,媳妇白天跟着男人一起干活,等到了晚上,就在各个活动房之间找“客户”,一个客户能给她们小几十块钱,这些钱留着过日子,或者寄给乡下的亲人,让他们填补生活。 江月凉听到这些的时候,下巴就没合上过,平心而论,她也不是什么幸福家庭出身,但这种只有书本上才能看到的故事,还是让她惊呆了。 大约是一年半之前,餐厅里的剩菜剩饭,江月凉不再一股脑的送给收这些的人,她悄悄把完整的剩菜都留下来,等到了晚上,就让餐厅里的人轮流的卖出去,有的卖到活动房这边,有的卖到桥墩下面。 不是江月凉不想送,而是,如果她送,要的人就少了,也会有歪心思的人来打主意,反而是两块钱一盒菜的卖,大家会争前恐后的付钱,然后欢欢喜喜的拿回家去吃。 一盒冒着摄人香气的菜,再加上自己蒸的饭,再弄点小青菜、小咸菜,这些总价不到六七块的晚饭,能让一家三口都吃的异常满足,凉月弄的餐厅评分四点五以上,她们家的手艺,确实没的说。 一开始餐厅里的人还不太情愿,一来不想去那么乱的地方,二来,剩菜都给他们了,其他人就没的捞了。不过,风气都是逐渐形成的,有江月凉带头做这种事,大家很快就扭转了想法,现在连餐厅最古板的大师傅,都自己买了一袋猫粮,放在后门,时不时的投喂一下小动物。 晚上八点半,餐厅里人逐渐少了,江月凉把小毛派了出去,他骑着电动车,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毛自然不是自己去卖的,每个地方都有这么一个干倒买倒卖的,小毛带过去二十几盒将近三十盒的饭菜,那人给了小毛十几块钱的“采购价”,然后急急忙忙的回去零售。 这些卖剩菜的钱,江月凉是不会要的,这就是小毛赚的外快,但这外快……赚的不是滋味,小毛捏着那几张黑乎乎的纸币,心里叹了一声。 他真是越来越有良心了,像他这样的穷人,居然也有觉得钱烫手的一天了。 小毛来去如风,年轻人嘛,就是这么风风火火,他把电瓶车骑出了摩托车的架势,仗着现在路上车少,一路狂飙,他飙爽了,都没注意到有个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 贺兰秋停车在凉月弄附近,她疑惑的看着小毛出去送外卖,然后没一会儿又精力十足的跑回来。 奇怪,江月凉餐厅的外卖大单,不都是打车去送的吗,怎么今天骑电动车也送了。 贺兰秋看不懂,不过无所谓,她又不是来看江月凉怎么运营餐厅的,她是想看看江月凉什么时候下班。 餐厅晚上十点才正式关门,但是九点的时候,餐厅就不接新客人了,免得这些客人留的太晚,让服务员们不得不加班。 天黑以后,张灯结彩的凉月弄就变得清晰无比,木格窗户里,贺兰秋看见江月凉招呼其他服务员摆碗筷,大家都坐好以后,后厨的大师傅和小师傅一起把菜端出来,全是用剩料做的,有些食材今天不吃,明天就变质。可以这么说,这群人的晚饭都没得选,全是剩饭。 贺兰秋视力非常好,再加上他们坐的位置也好,所以贺兰秋很轻松就看清了他们桌上的剩饭都是什么。 烤蟹腿、黄桃龙利鱼、虾仁豆腐煲、香薰腊肉腐皮卷,一大盘的酥炸小丸子,还有一大锅的茶树菇老鸭汤…… 贺兰秋沉默的看着他们围坐一圈,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推门入座的冲动…… 吃完这顿饭,餐厅里也没新的客人,江月凉大手一挥,非常仁慈的宣布下班,众人顿时一哄而散,收拾的收拾,出门的出门。 贺兰秋十分镇静的坐在原处,没人发现她,她看着江月凉把车开出去,又过了须臾,她才开车回家了。 没人知道她今天过来到底想干什么,贺兰秋也不是会跟人分享的性格,游总助甚至不知道她昨天居然跑去盯梢了,但是听到贺兰秋想要一个望远镜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的露出了惊悚表情。 “……贺总,这不行,这真的不行。” 贺兰秋皱眉:“你都不知道我要用望远镜干什么,怎么就说不行。” 游总助崩溃:“不管您想干什么,我都不能答应您,贺总,您只是失忆,等以后想起来,您就明白我有多良苦用心了,望远镜这种东西,跟您太违和了啊!” 贺兰秋靠在椅子上,她望着游总助,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这姿势很大佬,游总助下意识的就绷紧了头皮。 望着他,贺兰秋突然笑了一声:“在你眼里,我和江月凉,是不是也很违和。” 游总助没吭声。 不说话就是默认,贺兰秋得到答案,不由叹了口气:“你是跟我时间最长的,可是连你都不了解我。” 游总助:“……”我只是不了解疯狂版的你! 贺兰秋望向窗外,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这个窗户,正对商业街那面,如果站在窗前,就能看到凉月弄的招牌。 “游总助,你觉得我是个有城府的人吗?” 游总助听到这个问题,斟酌了一下,他回答道:“您是个很聪明的人。” 贺兰秋又问:“那你觉得,是失忆的我更聪明,还是没失忆的我更聪明?” 游总助:“……”说实话,还真不好判断。 失忆前的贺兰秋很精明,精明到四五十岁的人也玩不过她,但是失忆后的贺兰秋,明显更没有下限…… 沉默好久,他才说道:“失忆前的您,判断力更强。” 他说话总是这样,很圆滑,不得罪贺兰秋,但贺兰秋也不是笨蛋,她听得懂游总助的每一句潜台词,又叹了口气,她说道:“没错,因为忘掉了很多事,我自己也很清楚,现在的我是受伤状态,肯定比不过没有受伤的我。而凉凉呢,你应该看得出来,她其实……有一点笨。” 游总助:“…………”大猪蹄子的称号我们男的不要了,让给你。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说要把人追回来啊!背着人家,说人家的坏话! 贺兰秋面带微笑,“凉凉她没有心机,她的世界非黑即白,她是靠真诚打动别人,靠热忱赢得别人的好感,她开餐厅很好,因为她这样的性格,不适合加入职场,和让她讨厌的人一起共事,她会很痛苦的。” 游总助忍不住点了点头,没错,当初江老板来公司实习,每一天都生无可恋。 “但是,”突然,贺兰秋收起了脸上的笑,“这样的凉凉,在你们的口中,总是把过去的我欺负到丢盔弃甲,白宛语替我鸣不平,觉得是我受了很多委屈,秦宜轻也建议我不要总去找江月凉,因为我赢不了她。游总助,你觉得,过去我们两个人里,谁被欺负的更多、输的更多?” 游总助张了张口,顺着贺兰秋的话,他想到了什么,倏地,他露出宛如痴呆的表情。 发现他懂了,贺兰秋总算满意了:“明明是那么明显的事情,但是你们没有一个人看出来过,我说了那么多次,也没人相信我。如果我和凉凉只是单纯的认识,单纯的不对付,我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输。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是心甘情愿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游总助:【已被洗脑】瞳孔地震,竟是这样! 不可能再变 游总助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上表情十分恍惚。 秦宜轻正好看见,她抱着文件,很是惊讶:“游总助,出什么事了?” 游总助游离的看向她,“没事,对了,你去跑一趟,看看哪里有卖望远镜的,买一个回来。” 秦宜轻:“……???” ========== 游总助没说要什么样的望远镜,秦宜轻想了想,大中小号各买了一个,其中最大的那个,还是个天文望远镜。 这几天贺兰秋和江月凉相安无事,她每天都来凉月弄吃饭,但是没有纠缠过江月凉,江月凉对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警惕无比,变成了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这一天,贺兰秋又过来了,江月凉看见她,立刻指挥简澄:“去,招呼贺总。” 贺总财大气粗,每次过来都给不菲的小费,四个长期工、加上一个临时工,为了防止餐厅里出现内讧,江月凉就给他们轮班,每人轮一天,谁也不独占。 今天轮到简澄了,她拿着菜单过去,刚对贺总笑了一下,然后,贺总就经过了她。她来到江月凉面前,一只手轻轻的搭在收银台上,“凉凉,昨天警察给我打电话了。” 江月凉缓缓抬头:“你偷税漏税的事情被警察发现,我向上天祈祷的十年牢狱之灾终于要来了吗?” 贺兰秋:“……” 简澄:“……”她还是走吧。 贺兰秋露出一个真是拿你没办法的宠溺表情,成功把江月凉恶心到了。 “是那个撞我的司机,他的拘留期到了,警察通知我,准备好在医院的消费收据,按照规矩,要让他赔偿我的所有损失。” 江月凉皱眉:“只是拘留?” 贺兰秋点了点头。 江月凉眉头皱的更紧,“他可是撞到人了。” 贺兰秋再度点头,“是,可是,他没有逃逸,我也没有受太严重的伤,伤情鉴定里,我连轻伤都算不上,只是轻微伤。这样的话,对他的处罚就不会很大。” 江月凉觉得这不公平:“轻微伤是因为运气好,换个老太太试试,现在头七都过去好多天了。” 贺兰秋拉了拉嘴角,笑的很隐晦,她拿起叠在收银台上的空闲菜单,轻轻揉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我先找个地方坐下,早上没吃多少东西,现在感觉特别饿。” 话说一半,她跑了,江月凉看着她熟门熟路的来到一个双人桌位置坐下,她忍不住直起腰,“哎”了一声,贺兰秋仿佛没听见,好奇心驱使下,江月凉站起来,跟着走了过去。 贺兰秋坐下以后,很快就招手了,简澄过来,默默记下她要的菜,把单子放到后厨,简澄抱着菜单,默默看向贺兰秋的方向。 在她面前,江月凉一开始是抱胸站着,后来胳膊被她慢慢放下,再后来,她无意识的坐到了贺兰秋对面的椅子上。 简澄:“……” 小毛从后厨出来,发现简澄总是盯着一个方向,他也看过去,小毛没有简澄那么聪明,看着这一幕,他只觉得欣慰:“真难得,老板居然不和贺总吵架了。” 简澄:“贺总很厉害。” 小毛认同道:“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一家公司,当然厉害啦。” 简澄转过头,看着小毛一脸纯洁的表情,沉默须臾,她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然后拍拍小毛的肩膀。 小毛:“……???”什么意思? 那边的江月凉和贺兰秋,还在讨论那个司机的事情。 “他只是这一次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而已,闯红灯,撞了人,才拘留十五天,他撞的可是你,你难道不觉得太轻了吗?” 贺兰秋安静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只是做了闯红灯这件事,在他的主观意识里,他不想撞我,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故意杀人有故意杀人的刑罚,故意伤人有故意伤人的刑罚,但他不是这两种中的一个,我的想法干预不了法律,我只是一个苦主,不是决裁者啊。” 江月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贺兰秋知道,江月凉生气了,还不是之前那种一点就炸的生气,而是更加沉默、更加隐晦的,从三观出发的不认同和生气。 可是贺兰秋没有改口,甚至她还继续往下说了:“这是一场意外,如果法律规定,撞了我他就必须坐牢,那我肯定会继续告他,可法律不是那样规定的。凉凉,不要让个人的感情影响到你,这会给你的精神造成很多不必要的消耗,对身体不好。” 如果说之前她说的那几句话是让江月凉隐隐的生气,那后面这几句话,就是让她明着冒火。 过了好久,她才冷笑一声:“我真是闲着没事干,竟然跟你讨论这种话题,您老人家一向无情无义,理智的过了头,哪是我们这种冲动星人理解得了的。” 贺兰秋看看她,“我只是不想让你为了这种事浪费心神。” “谢谢啊,您的大恩大德我记住了,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贺兰秋:“……” 江月凉本身就是一个攻击性比较强的人,对着贺兰秋,她的攻击性就跟叠了buff一样,翻倍的增长,贺兰秋听着她的阴阳怪气,突然有点无措。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如果我说错了,凉凉你告诉我。” 江月凉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她。 贺兰秋很茫然,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哪说错了,面对江月凉,她会使一点小心机,但多数时候,她都是很真诚的,就像现在。 帮亲不帮理和帮理不帮亲遇上,就会产生这样的矛盾。 贺兰秋努力思考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戳到了江月凉的肺管子,就快想出来的时候,对面的江月凉越想越气,突然,她指着贺兰秋的鼻子骂道:“犯罪率节节攀升就是你这种人给惯出来的,这回轻轻放过,下回他还敢这么干,你心大,你不在乎,那你知道胆小的人遇上这种事会怎么样吗?一辈子的阴影!您老人家多好啊,眼睛一翻就晕过去了,把你搬上车你也不知道,合着别人就活该呗,活该胆战心惊,活该拼了命的救你!” 贺兰秋愕然的看着她。 江月凉发火的时候什么话都往外说过,有难听的,也有极其难听的,今天这几句自然算不上好听,但是贺兰秋经过短暂的怔愣,突然,她福至心灵:“我出车祸,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阴影,是吗?” 江月凉眼皮一跳,她立刻否认:“没有,你出事最高兴的人就是我,还阴影,我没当场放鞭炮就不错了。” 贺兰秋看着矢口否认的她,心里突然有股暖流经过,温柔的将她包裹住,让她感到幸福,同时,也让她感到沉溺的酸涩。 都这么长时间了,贺兰秋再次回想起来,还是能特别清晰的听到江月凉喊她的声音,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有点毛病,不然她为什么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这三个字。 她低下头,抿唇笑了笑,然后,她说道:“听警察说完以后,我只想到了自己,没想过别人。凉凉你说得对,他不止是给我的身体造成了伤害,还给我身边的人造成了精神上的伤害,就这么放过他,是便宜他了。” 贺兰秋思索:“让他坐牢的可能性太小,还是让他多赔点钱吧,把精神损失费,还有我的误工费都算进去。” 望着江月凉,贺兰秋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她可是一个公司的老总,她的误工费,差不多就相当于公司的营业额…… 江月凉:“……”狠还是你狠。 但是,她一点都不同情那个司机,“也好,让他赔个倾家荡产,清醒清醒。不经过重大打击,人是不会变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闯红灯了。” 后厨出餐了,简澄端着菜过来,隔着挺远,她听到贺兰秋问:“只有经过重大打击,人才会变吗?” 江月凉:“对啊。” 贺兰秋望着她,她上身贴近桌子,两人之间的视线距离变得更近。 “那你是经过了什么样的打击,才变得不喜欢我了。” 简澄轻快的步伐倏地一顿,她端着盘子,瞪大眼睛,突然感觉这不是过去上菜的好时机。 江月凉跟简澄的反应差不多,“……你说什么?” 贺兰秋微微垂头:“我的房间里,还有过去的合照,我看到了,我们两个过去很亲密的照片。” 江月凉眼睛发直,她开始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跟贺兰秋拍过亲密照,但时间太久远,那时候还上大学,和女同学拍个自拍,实在是太常见了。 她不知道贺兰秋保留的到底是哪一张,正回忆呢,贺兰秋突然又问了她一遍。 一下子,江月凉就清醒过来了,贺兰秋还在等她的答案,望着她这个全然无辜的表情,江月凉呵了一声,她没否认贺兰秋说的“过去喜欢她”这件事,毕竟等以后贺兰秋想起来,她也会想起那段事实。过去的江月凉确实很喜欢贺兰秋,只不过不是那种喜欢。 “打击这两个字,过于严重了,我只是突然清醒了。” 扯动嘴角,江月凉露出一个凉薄的笑:“你身上的缺点太多,我数都数不过来,不过么,归根究底,其实就是一句话,咱俩不是一路人。而且,有一点很悲哀,哪怕那个司机变成了绝世大好人,你跟我,都不可能再变了。” 她说的这么笃定,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哪怕是刚才讨论司机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对一件事深信不疑过,贺兰秋怔怔的看着她,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人在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时,一般都会下意识的逃避,她突然转移了目光,不再看江月凉,偷听的简澄端着松鼠鱼,一个猛转身,差点没把鱼转到地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简澄:【同被洗脑】家人们,是真的!老板和贺总过去是真的!老板她承认了! 早晚有一天 不是一路人。 这五个字没有包含多少感情,既没有我恨你那么绝情,也没有我讨厌你那么让人难受。 但贺兰秋宁愿自己听到的是另外两句话。 江月凉是个感性的人,当一个感性的人突然理性起来,那么前方,已经没有可以回转的余地了。 江月凉可不知道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把贺兰秋打击成了什么样,她回到收银台后面,刚要坐下,她突然发现,服务员们都在一脸震惊的看手机,简澄靠着墙,正按手机按的起劲。 江月凉奇怪,“你们干什么呢?” 倏地,所有人都把手机放回兜里,异口同声的说:“没什么!” 江月凉:“……” 贺兰秋之前说自己特别饿,但今天的菜,她只吃了几口就走了,江月凉在她走了以后,起身走向那张桌子,看着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她皱了皱眉。 这是把自己当仙女了啊,喝露水就能活。 心里这么想,但她肯定不会这么说,没招呼服务员,她自己动手收拾桌子,只是收拾的时候,动作慢吞吞的。 江月凉刀子嘴豆腐心,只吃软从来不吃硬,贺兰秋没跟她吵,于是,她就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刚刚说的太过分了。 可她说的都是实话啊,本来她们就不是一路人,贺兰秋现在脑子不好,性格也矫情了。 对,都是贺兰秋的错。还是没失忆的贺兰秋好啊,战斗力强,精神力也强,那样的贺兰秋是绝对不会被自己一句话弄到吃不下饭的。 想到这,江月凉突然沉默下来。 不管不管!都是贺兰秋自找的,她都说过多少遍了,她俩过去关系不好,是贺兰秋不愿意信,现在受打击,也是活该! 带着凶狠的表情,江月凉端起脏盘脏碗,气势汹汹的走向后厨。 …… 外面,贺兰秋低着头,默默的往公司走。 走到半路,她突然看见迎面向她跑来的游总助。 游总助看见她,先松了一口气:“贺总,有人来公司里闹事,保安已经把他控制住了,我担心那人有同伙,给您打了几次电话,您没接到吗?” 贺兰秋下意识的掏出手机,“被我按成静音了。” 她说回闹事的问题:“是谁来闹事?” 游总助叹了口气,“是之前害您出车祸的司机。” 贺兰秋惊了:“他不是今天才放出来吗?刚放出来,就又想进去了?” 游总助呵呵笑了一声:“如果他智商没问题,那他就干不出闯红灯这种事了。” 贺兰秋表情不明,游总助问她:“我还没让公司的人报警,那个司机一直嚷着说想见您,您看,您要不要见他?” 游总助这么问,当然不是好心的替司机达成心愿,而是他太清楚贺兰秋的德行,有人送上门来让她打脸,那她肯定是想好好奚落对方一番的,就这么让警察把他带走,太可惜了。 听到游总助的话,贺兰秋没有说同意不同意,她望着川流不息的马路,轻轻感慨:“还是凉凉说得对,不给他一个重大打击,这种人,他是不会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做的。” 游总助:“……???” 他茫然的看着贺兰秋,感慨完,贺兰秋又看向他:“走吧,一起回去,他想见我,正好,我也想见他。” 一回到公司,贺兰秋就看到门口被打翻的大号盆栽,这盆栽里原先种了一棵观赏树,现在树枝子断了,树叶掉了一大片,土和装饰的鹅卵石撒的到处都是,连装树的花盆都裂开了。 游总助向她解释:“小秦让他出去,他不走,还想打小秦,保安架着他,要把他赶出去,他反抗,就把花盆踹倒了。” 秦宜轻看见贺兰秋回来了,急急忙忙走过来,还没走到她身边,她就听到贺兰秋问:“游总助,这棵树值多少钱?” 游总助立刻专业的回答:“这是观赏性榔榆树,又名小叶榆树,经过园艺师精心培育,在本市园艺大赛上得了一等奖,最后被董事长,也就是您的父亲买回来,十年前它的价格是两万八,经过十年的培育,它真正的价格应该翻倍。” 秦宜轻:“……”她在这上班八年了,她都不知道,门口这两棵树还是她的前辈。 贺兰秋嗯了一声,“那损害他人财物的最低量刑标准是多少钱?” 游总助微微一笑:“五千。” 贺兰秋满意的看向他:“不错。” 游总助笑的更深:“多亏了董事长。” 秦宜轻:“…………” 刚刚差点挨打的时候,秦宜轻都要气疯了,她这辈子就没遇上过这么不讲理的事,那时候她恨不得自己动手,把那个人送到监狱里去,可现在,看着贺总和游总助脸上的微笑,她又忍不住同情起那个司机来。 别人踢坏一棵树,赔钱就好了,但他惹上了贺总,那他就只能为了一棵树去坐牢了。 接下来就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贺兰秋去见司机,司机看见她,先是把她骂了一顿,后来听到游总助说毁坏他人财物要坐牢,他又慌了,开始为自己辩解,说他今天不是来闹事的,他是来找贺兰秋道歉的。 这人是个纯粹的小人嘴脸,连保安都看不下去,贺兰秋听了一会儿就丧失耐心,她抬起一只手,冷声道:“停。” “我过来,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的,警察说你车上有行车记录仪,把你撞我的那段录像发给我,一直到救护车来,我都要。” 司机当然没这么听话,但他身边全是贺兰秋的人,他不敢再叫板,只好把录像给了贺兰秋,他以为给录像,贺兰秋就不会再追究了,然而贺兰秋什么保证都没做,拿着录像她就走了,还不忘了告诉保安,赶紧报警,让警察过来把人带走。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贺兰秋拿着手机,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打开手机,开始看那段录像。 她没让别人出去,游总助和秦宜轻对视一眼,便轻轻站在她身后,一同好奇的看向手机屏幕。 视频都是现成的,当初警察取证的时候,就已经剪辑过了,经过十几秒的疾驰,贺兰秋和红灯一起出镜,再下一秒,她飞了出去,汽车遭受撞击,记录仪的画面不怎么清晰。 但是周围的声音很清晰。 “贺兰秋!!!!” 就跟她脑中记得的一样,江月凉的声音传了过来,只是不如她记得的那么大,混在噪音中,很容易就被忽视掉,画面里,贺兰秋看着自己仰躺在地上,因为角度的问题,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看不到地上流的血。 游总助和秦宜轻表情差不多,他们都紧紧皱着眉,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这么撞飞出去,即使她现在还好好地,他们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贺兰秋紧紧盯着画面,终于,一个明媚年轻的身影飞奔过来,她跑得很快,可是到了地方,她又怎么都不敢往前走了。 看着地上无声无息的人,江月凉表情一片空白,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有多么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呼唤她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变调。 “贺……贺兰秋……” “贺兰秋……” “贺兰秋!” “贺兰秋!!!” 她跪在地上,炎炎夏日,毫不夸张的说,柏油马路的温度将近五十度,贴一下就觉得烫,贴太长时间,甚至会烫伤,可江月凉跪在地上,完全没有察觉到膝盖下异常高温的温度,她声嘶力竭的叫着贺兰秋的名字,突然想起什么,她抬起头,发狠的呵斥那个司机:“傻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啊!” 这一点江月凉没说谎,救护车确实不是她叫的,而是被她吼的手机都拿不住的司机叫的。 游总助和秦宜轻目瞪口呆的看着屏幕。 他们很震惊,但不是震惊江月凉刚才那个凶狠的劲,而是,她刚刚抬头呵斥司机的时候,眼睛是红的,脸上也有泪。 老天爷啊…… 江月凉还会哭的吗?而且,是为了贺兰秋哭!! 救护车来的没有这么快,渐渐地,周围的人反应过来了,他们围过去,有的劝江月凉别太着急,有的七嘴八舌的说着该怎么止血,人一多,记录仪的视线就被挡住了,直到救护车过来,江月凉紧张的看着医护人员把她抬上急救车,后来也没等医护人员问,她就急急匆匆的跟着上了救护车。 这一点她说谎了,她不是被医护人员请上来的,她是主动跟着来的。 到这,视频就结束了,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下来,游总助和秦宜轻再次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往旁边拉开一点距离,然后悄悄的看向贺兰秋。 她还是那个表情,不管是看到自己被撞飞出去,还是看到江月凉哭,她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但,她合握的手,却是越来越紧了。 游总助不敢出声,秦宜轻不敢喘气,正僵持的时候,突然,贺兰秋猛站起来,她双手拍向桌子,震得手机都抖了一下。 “不是一路人怎么了,鲁迅说过,这个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我从现在开始走,早晚有一天,我们俩的路会并到一起去!” 说完,也不管两个下属听不听得懂,她转过身,果断命令道:“游总助,晚上再跟我去一次凉月弄,小秦,给你一个任务,晚上之前,必须完成。” 秦宜轻愣了一下,连忙挺起胸:“您说,我一定办到。” 贺兰秋指着自己家的方向,“你去我家,把我家砸了!” 秦宜轻:“……???”啥???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意外,周三就v了,明天不更新,我凑凑v章,后天多更一点,v后也是这个频率,不更的话我会提前说,一周最少也会更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