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江湖之残唐晚照》 正文 第一章 水边方寸乱 洛阳城东,洛水和伊水两相交汇,成伊洛河,然后一同注入黄河,滚滚东去。沿黄河再往东不远,却有两条河流颇是与众不同,向北一条叫永济渠,向南一条叫通济渠,二者又宽又深c规规整整,乃是前朝炀帝杨广动用民工百万,历时六年疏浚c开凿而成的人工运河。 大运河北接鲁冀,南连苏浙,跨黄河c越长江,蜿蜒两千七百余里,极目望去,清水荡漾,波光粼粼,看无尽的烟波浩渺,止不住地浩荡前行。河面船舶往来不止,岸边人群川流不息,仿佛看不清究竟是滚滚河水推动着船只前行,还是遮天蔽日的旌旗桅杆推动着河水奔流。 临河建着一座楼阁,名曰“惊仙楼”,危檐高耸,直插入云,远远望去如同巍然挺立于水面一般,活似一个将军在此镇守,任凭浪打潮摧,只更雄壮巍峨。 惊仙楼上正有二人凭栏而立,一着淡灰道袍,皓首长眉,手持拂尘,另一穿深绯长衫,英姿勃发,负手持剑。 二人相距不过数尺,阵风吹过,衣袂翻飞,淡灰深绯不住纠缠碰撞,宛若两只蝴蝶嬉戏田间,偶一相遇旋即分开。 突然间,风乍停,蝴蝶似是飞得倦了,悄落两人身上。 绯衣男子叹息一声,道:“当年杨广为了从洛阳一路坐船到江南巡游,竟命人修造了一条运河。” 灰袍道人手拂白须,看着水面千帆竞流默然不语。 绯衣男子又道:“师父,你说杨广这个昏君该不该死?” “他人已经死了。” “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何况他连国都亡了。” 绯衣男子道:“师父,我倒想问,若是昏君杨广仍然在位,该不该杀?” 灰袍老道道:“适端,昏不昏君又岂是你我能定论的” 绯衣男子急道:“炀帝倒行逆施c胡作非为,这昏庸二字怕是躲不掉的吧?且说开凿这条运河,便无辜要了多少百姓的性命?” 灰袍老道道:“此河自通航起,至今已逾二百五十年,这些年里多少幽燕之人顺水而至苏杭,又有多少苏杭的货物沿河到达幽燕?今后千百年又将有多少人因此受益也未可知。” 绯衣男子冷笑道:“如此说来,杨广倒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倒也并不昏庸了?” 灰袍老道摇头道:“也不尽然。只是昏庸的人未必永远平庸,开明的人也未必能一直开明。” 绯衣男子道:“难不成史官和史书给他的评价也都错了?” 灰袍老道道:“帝王c诸侯的是非功过自有史官和史书去言说,但口碑却不仅仅靠史书,而是靠百姓,看人心。” 绯衣男子奇道:“哦?我倒想听听此话怎讲。” 灰袍老道道:“越是位高权重,越能显出德行。无疑杨广德不配位,他的下场便是教训,但话说回来,一个人做错事不代表他做的所有事都是错的。” 绯衣男子道:“开凿大运河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使得民不聊生,不计其数的家庭流离失所,那一具具枯骨又由谁来主持公道?” 灰袍老道道:“将士血战沙场,一将功成,千古留名,那死去的千千万万枯骨,又有何人记得?你看到的是因此死的千万人的性命,我看到的是千万人的福祉。” 绯衣男子道:“那究竟何为明,何为昏?难不成这世间没有了善恶公道?” 灰袍老道接道:“帝王要的是江山社稷,江山守住了就什么都在,江山丢了就什么都没了,这又岂是一个明昏能说的?世间也自有善恶公道,但世间的事又岂是一个善恶就能道明的。说到底善恶就在人心,但人心又是什么?” 绯衣男子道:“师父你当年若不是因为因为他们,你可还会如此评价吗?” 灰袍老道道:“有的人注定要活在史书里,更多人却是要活在尘土里。适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绯衣男子道:“我祖父呢?” 灰袍老道道:“自几天前知道这事后,你已陷入魔障,十几年过去了,不想也罢。” 绯衣男子急道:“我祖父呢,师父?他该怎么办?” 男子双目已像他身着颜色一样,红得透亮,红得透火,他自己也像极一头受惊的猛兽,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助,他用血红的眼睛望着对方,仿佛等着对方安慰,却又生怕被伤害。 灰袍老道答道:“李文肃公自然是载入史书的。” 绯衣男子红目泛泪,喃喃道:“载入史书?怎么载入史书?还要背负着污名?污名不对,这不能怪他,是那些史官,不错,我该先去找那些是非不辨的史官和忠奸不分的昏君皇帝!”他说到后来牙齿已咬得咯咯作响。 “咔嚓”一声,绯衣男子一掌将面前栏杆拍断,纵身一跃,飞身从天而落。 他犹如一只大鸟在空中不住飞舞盘旋。恰巧河面一支船队自永济渠缓缓驶入,进了黄河折而向西,他在空中一个翻身,便如捕猎的猛禽般一头扎向大船,及近身形一抖,稳稳落在为首大船桅杆之上,随即沿着桅杆滑至甲板。 船上众人大惊,当先一个汉子大喝一声,在他身后十数名大汉齐刷刷拔出佩刀,已将他团团围住,显然训练有素。 绯衣男子足下不停,右臂一伸,一掌拍向当先那个汉子,那人刀锋一转,兜个小圈将全身护住,不料他这一掌乃是虚晃,中途变掌为爪向下一顺,已将那人握着单刀的手擒住,手腕下压,“咔嚓”一声折断那人手骨,接着反手一掷,那人便似落叶飘零般飞向水中。 他一击得手,更不停留,双掌翻飞,拍向周围众人,对方人数虽多,奈何他竟多长了许多手掌一般,无论对方是进是退,总有一双肉掌挡在前面。叮叮当当一阵响声过后,周围众人兵刃尽数落地,绯衣男子双臂一震,十数人纷纷倒地。他并不恋战,反身一跃,跳向大船后弦,再一跃已到第二只船上,如此转眼间已连跃数艘大船。 待到第七条船时正与岸边最近,绯衣男子一个纵身已出去数丈,在水面轻轻一点又向前跨出数丈,及至岸上,拔足狂奔,转眼已消失不见。 灰袍老道万料不到他会突然如此,来不及多想,当即跟着从楼上跃下。 他僧袍鼓胀,大袖飘飘,手中拂尘挥舞,缓缓落到一侧船舷,回身望去,只是绯衣男子早已去的远了,道人不住懊恼顿足,再一回头更是大吃一惊,暗叫“糟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章 船头遇知己 灰袍老道刚落到船上,已有十数名劲装汉子抢出船舱,手持单刀盾牌,围个半圆将他困住,而后又冒出十来个人,个个手拿强弓劲弩对准了他。 灰袍老道一瞥间却见刚才被丢入水那人正扑打着水面兀自挣扎,于是沿着船舷疾走两步,纵身向那人跃去,中途长袖一挥,已将那人卷住,手臂往后一抖,那人便向大船飞去,老道身在空中如同落叶一般突然折回,正是借着那人后飞的劲力硬生生将自己也拉转回来,后发先至,右手托住他稳稳落地。所幸那人只是手骨脱臼,老道抓住其右手一压一推,已替其接好。 船上众人看得已是目瞪口呆,忽听人群后方有人喝彩一声,“好功夫”! 老道回过身来,见一老者拨开众人,缓缓走出。二人互相打量一番,他见这老者约摸五六十岁年纪,中等身材,须发花白,精神矍铄,那老者看他亦非寻常,只见鹤发童颜c仙风道骨,长袖飘飘宛若御风,直道真似神仙下凡一般。 那老者双手相抱举于胸前,问候道:“在下幽州张允伸,请教道长尊号。”众武士见状,忙收起兵刃,静立左右。 灰袍老道左手抱住右手,双手拇指内掐而握,回道:“老道云逸子。原来是节度使张公,多有冲撞,还望担待。”云逸子心道,这一行十几座大船相随,还道是什么富商大贾,原来主人竟是堂堂幽州节度使张允伸。这些武人自是久经沙场的将士,又岂是寻常武夫可比。又暗瞟张允伸一眼,从前只以为张允伸年岁和自己相仿,不料看上去竟如此年轻,想及此处不禁暗自摇头。 张允伸见他神态,只道他对自己颇为不屑,朗声道:“我等虽是俗人,却也颇好黄老,纵使难及道长之万一,却也苦过一番心血。” 唐时世人对修仙问道甚是推崇,云逸子听得此言,忙道:“张节度使言重了,我等虽言修道,实则是为寻道,日月星辰是为道c山河江湖亦为道c天下百姓还为道,你我之‘道’本就不同,又何来比得上比不上。” 张允伸哈哈大笑道:“道长所言极是,”伸手向船内一迎,“希望道长赏光,共饮一杯。” 云逸子本为寻找爱徒而来,二人在惊仙楼上相遇后徒弟狂性发作,随即由此遁走,念及过往种种,饶是自己豁达,心中也难免苦闷,心知便是立时去寻也难追到徒弟,索性就此停住再做打算也好。 云逸子见此人颇是豪爽,当下也不拒绝,双手抚掌笑道:“如此便叨扰贵人啦。” 二人分宾主坐定,四名劲装汉子立在左右静候,余人复各归其位,散作船上伙计。桌上一尾尺余长蒸鱼,摆了几碟小菜,两只瓷杯,一壶老酒,一个四五岁小童兀自在桌旁玩耍。 张允伸道:“船上酒粗饭淡,合不合口道长多将就。” 云逸子道:“老道本就粗衣粝食惯了,哪有什么合不合口。” 张允伸端起酒杯,道:“我也尝想入道深修,只是难舍俗世,哎,说来这‘无为’二字委实难以做到。” 云逸子一饮而尽,道:“庙堂江湖,皆可寻道,吃喝拉撒,也是修行。谈及这‘无为’二字,嘿嘿,世人皆知‘无为’却不知‘无为’方可‘无不为’,节度使镇守一方,便如同一棵大树,照顾好树下百姓便是最大修行。” 张允伸大喜,道:“道长高论,令我茅塞顿开,倒是我把‘大道’想的浅薄了。”说罢也是一饮而尽,持起酒壶复为二人斟满。 云逸子大笑道:“高论是谈不上的,但天下大道,虚虚实实,又岂能以深浅论之,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顺其自然,方为正道。” 张允伸举杯道:“平日里,常人均以自己所学所悟为正统,对旁人极尽鄙夷神色,又哪有道长这般胸襟豁达。来,我再敬道长一杯。” 二人同饮,复又满杯。云逸子道:“寻常人均有门户之见也是正常,若不贬低旁人,又如何能抬高自己?若不抬高自己,又如何能让人信服,又哪来的万千百姓信仰c达官显贵垂青?老道好就好在无门无派,反而无拘无束。” 张允伸想起以前曾有江湖术士找到自己,鼓吹如何神功了得,练之能延年益寿云云,到头来不过是想骗取钱财c骗个官职而已。 二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只觉相见恨晚。 张允伸忽问道:“刚才那个年轻后生” “正是劣徒,”云逸子截口道:“方才的事,老道倒要好生跟你赔个不是。我这徒儿性情古怪,尤是近日受人挑唆,狂心大作,所幸未酿大错。” 张允伸应道:“无妨。是我这些手下技不如人,也怪不得他。” 云逸子神色忽的一暗,喃喃道:“技不如人武艺上只怕现在已难有人能及得上他” 张允伸道:“如此倒是好事一桩,怎地道长似乎并不欢喜?” 云逸子咧了咧嘴,道:“武艺能救人,也能作歹,武艺越高,救人越多,亦或作歹越多。” 张允伸道:“如此说来,道长是怕令徒为非作歹了”他把酒杯端到嘴边,旋即放下,又道:“道长,我随行带了一千牙军,个个是骁勇善战之人,若不嫌弃可助道长将他寻来。” 云逸子“嘿”了一声,道:“只怕他若是不想被人寻见,那就定是没人能够寻见的。” 张允伸叹道:“方才已领教二位神功,只怕我这一千手下出去也是枉然。只不知令徒意欲何为?” 云逸子摇头道:“我只怕他真要去杀尽朝廷官员和当今皇帝。” 常人听闻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若非嘲笑大言不惭,对其嗤之以鼻,便是大吃一惊,惊慌失措,张允伸听后面色如常,似若未闻,只低声道:“当今圣上有十六卫保护,高手成千,甲兵上万,想要靠近便已难上加难。” 接着又道:“若当真如此做,令徒真可谓‘当世第一狂人’。若非失心疯,又有何原因能让其如此不管不顾?”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章 难辨是与非 云逸子出家前本是一介书生,因朝廷党争无缘仕途,后机缘下偶得剑经c心法,练成至上武功,横行天下,此时虽已七十多岁,豪气不减,并总结出自己为人三境界:初曰“目中无人”,说的是自己青年时期,只觉聪慧无匹,难免狂妄自大,行事目中无人;后曰“小心为人”,说的是中年之后久历社会,吃亏碰壁无数,处世心存戒备,万事小心谨慎;末曰“坦荡做人”,此时的云逸子渐入老年后,社会经历已丰,不仅武功大成,江湖名望益盛,已过狂妄之年,又无被害之虞,只求敞亮坦荡,痛快无束,当下也不隐瞒,对张允伸道:“我这徒儿名叫李适端,是已故宰相李文肃公嫡孙。” 文肃是原宰相李绅的谥号。李绅早年曾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和“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悯农》诗两首,四海传颂,后来在官场平步青云,心中装着的百姓早已换成了荣华富贵,行事作风极尽奢华,宴席必有歌妓作舞助兴,也因此有刘禹锡作“鬌梳头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苏州刺史肠”一诗讽之。 张允伸“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名门之后。” 云逸子远眺水面,似是沉思,又似回忆,良久方道:“十二年前,我从扬州沿着这条大河一路北行,行不多远便见岸边有一年轻人正被一群武人追杀。其实老道向来不爱管闲事,但恰逢当时我刚在扬州杀了淮扬派逆徒孙可敬,正是意气风发,忍不住出手打发了这些宵小。” 张允伸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理所应当。” 云逸子道:“待救下这后生,细问方知是名家之后,琴棋书画c玉石雕刻无所不通c无所不精,唯独武学一窍不通。彼时他二十刚刚出头,平地里养尊处优惯了,乍遭变故,孤苦无靠,恳求我收他为徒,我爱他人才,便应了他。” 张允伸道:“我虽偏处幽燕,但对这朝廷里的明争暗斗却也有所耳闻。想来那时李宰相亡故,恰逢宣宗皇帝登基不久,‘吴湘案’真相大白,朝廷将已故的李绅削官夺爵,让活着的子孙不得入仕,李家也由此而衰。” 云逸子道:“不错,我遇见他时,正是那年。想必李文肃公生前对头见李家失势,乘机斩草除根。” 吴湘案乃是唐武宗会昌五年,时人举报扬州江都县尉吴湘盗用粮钱,强娶民女,时年七十四岁的淮南节度使李绅亲自审理,将吴湘打入大牢,待决死刑;朝廷派人查证却是吴湘虽贪污却涉数极少,强娶民女更是无中生有,罪不至死,为此李绅提前处决了吴湘。后有人言道,李绅杀吴湘是因为他嫉恶如仇,绝不放过坏人;也有人推断,是因为此事涉及牛李党争,吴湘叔父与李绅同派系李党首领李德裕有嫌隙,于是李绅杀之以报。双方各执一词,是是非非,难以论断。 李绅在次年离世,本来这段恩怨也该随故人入土,不料又过一年,宣宗登基,吴湘沉冤得雪,李绅虽死,却被削夺爵位,子孙尚在,判处不得入仕,而李德裕则被从太子少保贬成潮州司马。 张允伸道:“李宰相是非参半,倒是不好评价。想来李家后生从一开始学武便是要为祖上报仇吧。” 云逸子道:“却不尽然,当初我收他为徒便知他有心报仇,这些年他武艺精进,已不在我之下,却未尝提起报仇。想来必是深知此事有因有果,虽心中抑郁却总难以说服自己。” 张允伸疑道:“那道长怎知他此时便有此心了?” 云逸子道:“近来有人上奏言道,‘李德裕父子为相,有功于国,自贬逐以来,亲属几尽,生涯已空,宜赠一官’,不久便敕复了李德裕生前官爵,恢复了以往名望。自此这徒儿终日惶惶,只盼朝廷敕复李文肃公名声。” 张允伸道:“想必李宰相在朝廷没了党羽,后人也被贬被罚,自然再没人为他多说一句话。” 云逸子道:“正是。过了多半年也始终毫无消息,这徒儿却越发癫狂。” 张允伸冷笑一声,道:“世人辛劳一生,莫非‘名’‘利’二字放不下。百年之后,‘利’来‘利’往终归尘土,而‘名声’却可永存,读书人尤爱得留美名。” 说着看向身旁小童,满面慈爱,缓缓将其拉入怀中,叹道:“我却不同。老夫今年已七十有五,我百年之后最放不下便是此子。我七十岁老来得子,羡煞旁人,此子降后我诸事顺遂,人皆道是他命里助我,于是爱怜尤甚c愈加宠爱,但爱越深心越忧。此行西去长安,一来为拜谒新皇,二来也为幼儿求个封爵”他这番话语情真意切,隐约已带哽咽之声。 云逸子莫名心中一紧,以手击桌,高歌道:“我道世人俗,平素闵悲苦,悲苦尝不尽,难过人生途。我道名和利,名利古难求,难亦求不尽,不知人间苦。我道万千悲,莫过人将死,死本不足惧,牵挂在孺子”张允伸和随行众军士听其歌声慷慨,颇有古意,无不动容。 张允伸再难忍住泪水,滴落在身前幼子脸上,那孩童一直自顾玩耍,突见老父落泪,伸袖为其擦拭,嗲声道:“爹爹不哭,同儿保护爹爹。”声虽稚气,言语却颇有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豪气。 张允伸道:“道长此歌可有名字?” 云逸子道:“随口而唱,不曾取名。” 张允伸道:“也好,只管听它便是,又何须有个名字。” 张允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口中喃喃哼唱:“我道万千悲,莫过人将死,死本不足惧,牵挂在孺子” 云逸子道:“人常道,人生来不公平,其实人总是生死最公平,寻常百姓无不担忧自己百年后的子子孙孙,帝王将相又何尝不是担忧百年后的子子孙孙?生前饶是再多不同,死后总归一样。” 张允伸为二人复斟满杯,道:“道长莫不知自古宫墙内多争斗?帝王死后,子侄相争,部将相争,外族相争,无不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我家祖世代仕于幽州军门,承蒙弟兄们不弃,任幽州节度使也有十载,我能保证子侄不争,我今天带来的这些军士不争,却难保那些戍守的将士不争,更难保异族外寇不争。若是如此,祸在我家却损在百姓,不知有多少人因此无辜丧命。” 云逸子闻罢,连连点头,对张允伸更添尊敬,端起酒杯,冲他道:“老道替幽州百姓敬张公一杯。”二人一饮而尽,相视大笑。 云逸子忽的右手拍额,大叫道:“对了对了,老道还有一物非给张公不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章 将军挽雕弓 云逸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淡灰布包,打开内有一册书籍,书只一指来厚,外观尚新,显是近人所录。云逸子将之递于张允伸,道:“此书载修心养气功,乃我门修炼之基,张公可依法修习,虽不能羽化升仙,但延年益寿却是不在话下。” 张允伸忙双手接过布包,见扉页上书《修心养气录》五字,知乃获珍宝,大喜过望,作揖下拜,道:“张某得此福缘,幸甚,喜甚!”说罢又揖了两下。 云逸子道:“张公不必如此,便为幽州百姓c为黄口孺子,张公当有此书。有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要获真传还要靠自己悟性造化。” 二人一顿酒席喝至月过中天,幼子已在边上沉沉睡去,船队不觉间已过了洛阳。 酒至半酣,云逸子面现忧色,张允伸知其心中所虑,道:“以令徒武功,绝无大碍。” 云逸子愣愣道:“我只怕他做出傻事。” 张允伸自然知道云逸子所言之意,李适端若要行刺皇帝,武艺再高也只怕凶多吉少。再看云逸子对弟子关切神情,不由得想到自己和幼子,心中激荡不已,道:“我正要到长安去,道长不如一同前去,若遇见令徒也好再做计较。” 云逸子沉吟良久,道:“也只有如此,有劳张公了。” 张允伸道:“愿为道长尽绵薄之力。” 是时水上交通发达,张允伸从幽州顺水而来,一来免去陆路车马劳顿,二来欣赏沿途风景。洛阳乃是运河中枢,永济渠直通幽洛,溯黄河而上再过广通渠,便可直达长安。 张允伸吩咐手下加紧行程,以求最快到达长安。 云逸子和张允伸船队同行,二人白天讲经c演武c论道,晚上喝酒吟诗,张允伸折服于云逸子经道修行,云逸子佩服张允伸豪迈大气,二人越发投缘,竟似相知多年老友一般。 张允伸幼子在二人间嬉戏玩耍,见二人演武也学的有模有样,云逸子甚是爱惜,时常由此感叹李适端——当真深厚的家庭底蕴方能培养出如此聪明伶俐之人。 船队不日便到长安左近,张允伸怕过于招摇,于是率众人下船乘马,又行数里,随行兵士已不能再进,张允伸挑选精干侍卫数名随行,其余人等尽皆在此等候。 长安东郊城外有一片竹林,竹高数丈,宛入云霄,随风摇曳不止。 一群人围在竹林前,中间立了两名捕快,正仰头看着竹林顶上。仔细一看,原来竟有一人挂在竹尖,随风飘摇。 “这位是吏部张郎中,死在了竹子顶上。” “上次是刑部张侍郎,也是死后被人吊在竹间。” “莫不是姓张的官家都冲了阴邪,有妖怪前来索命?” “这可胡乱猜不得,前两天华阴县王明府也被人害死了,那可是堂堂六品畿县令,啧啧。” “我听采药的王二说了,桃林县的命官也被人杀了。” 围观众人议论不绝,嘈杂一片,云逸子几人离得虽远,但他耳力极佳,皆听得一清二楚,心道,这些莫不是徒弟干的?正要上前去看个清楚,忽听城门方向马蹄声起,一人飞驰而来,转眼间已近人群,骏马人立而起,围观众人被冲的四散开来。 骑马那人右腿一蹁跳下马来,两名捕快见了,忙行礼问候道:“赵将军!”来人不吭一声,大步走向尸体。 张允伸轻抚下髯,冲云逸子低声道:“京兆之地果非凡响,来者竟是个三品将军。” 云逸子不解其义,张允伸解释道:“这人穿着身着紫袍,对应的便是三品。” 云逸子轻轻点头,低声道:“那绯红衣服是” 张允伸已知其意,回道:“令徒那是四品服饰。” 云逸子再看“赵将军”,果然身着紫袍玉带,这人身长八尺有余,背宽臂长,虬髯布满整张脸,只能看见寒星般的双目,连年纪都已看不出来。云逸子细听他呼吸吐纳,知其练功至少在三十年以上,气力虽多在上三焦,却上下平顺,心道此人原来也是江湖出身。 战场武艺和江湖武艺二者本来便相距甚远,战场之上,兵器大多非长则重,招式多是劈砍攒刺,多讲究臂力c体力;而江湖比武,则多用短兵奇刃,往往以精奇的招式c绵厚的内力获胜。这也正是许多江湖高手为何行走江湖罕逢敌手,入了战场却难敌沙场老将。反之亦是如此。 赵将军抬眼望了望竹尖,右脚在地上一顿,左脚已迈上身旁竹子一丈来高,在竹节处一个借力,旋转身体,又向上丈余,左右脚交替,旋至竹尖,伸手在那人后背一抓便似摘取竹叶般将其扯下,双脚勾住竹干缓缓落下。 两名捕快齐声喝彩道:“赵将军好功夫!” 赵将军也不理睬,只是细细查看尸体,一个捕快道:“今晨我二人巡至延兴门,看见”赵将军一挥左手打断他们。 云逸子见他施展这手功夫,心道原来他师承淮扬派,却不知是“可”字辈还是“启”字辈。随口对张允伸道:“这手轻功是淮扬派的‘仙人乘鹤’。” 张允伸惊讶道:“这位赵将军莫不是淮扬派?” 云逸子点头,道:“正是。淮扬派功夫多练腰腹以上,下盘功夫显次。这招‘仙人乘鹤’取义便是身下犹如仙鹤托起一般,靠的却是仙人的力道。别派偷学也难学其精髓。” 赵将军行至马前,扭胯向上一翻,跃然马上正要离去,忽听城门守卫呼喊,冷眼一看,正见三人衣衫褴褛c自城东延兴门慌张跑出。 只见他左手已持弓在手,右脚轻轻在箭壶一磕,三支羽翎直窜入右手,又听“铮”的一声,三箭似蛟龙出洞般猛扑那三人,眨眼间纷纷跌倒。 张允伸不禁暗声喝彩,莫说三箭齐发连中三人,单就这手拿弓取箭的功夫只怕当世便无人能及。 城门守卫扭住三人,匆匆而至,一起行礼问安。为首一人一通“赵将军箭法无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箭法通神,超过飞将军李广多矣”云云,余人听了忙跟着一起附和,赵将军并不反驳,微露笑意,显是对此甚是自负,也颇为受用。 扬手指这三人道:“他们又是何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章 官差自横行 那领头守卫答道:“此三人乃是大理寺狱逃出来的,多亏遇见将军,不然不只小人,恐怕大理寺的官人们也要好一阵难受。”随后又是对赵将军一通赞颂,只不过已不只局限于箭法。 赵将军皱眉道:“大理寺狱专门看押要犯,守备森严,他们岂能随便就跑了?” 领头守卫回道:“回将军话,这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大理寺的官人们似乎都受了伤,这不还落在了我们后边。” 赵将军冷笑:“天下竟有人如此狂妄,胆敢到大理寺生事。” 正说间,四人一瘸一拐扶将赶来,一见赵将军,神色越发尴尬。 分道:“大理寺主簿杨荣——” “狱史蒋进——” “赵雄威——” “掌固贺之舟——” “参见赵将军。”四人齐齐行礼。 赵将军厉声道:“看看你们的样子,成何体统。” 当先的杨荣支吾道:“这大理寺被大理寺遇见高手了。” 赵将军冷哼道:“哼哼,平日里只知道作威作福,终没想到被人围攻吧?” 杨荣脸色变得乍红乍白不定,道:“不是没有被被围攻” 贺之舟抢道:“只是一个人,武功极高。” 赵将军双目圆瞪,怒骂:“一群废物,要你们何用!”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向城中飞奔而去。 城门守卫亲自将三名要犯押入城中,倒是大理寺众人被遗留当处,稍显落寞。 云逸子c张允伸想到近前看个究竟,却听一人破口大骂:“是哪个狗日的在笑?” 原来有人见这五人在赵将军面前十分滑稽狼狈,竟不觉笑出声来,杨荣听见更觉脸上无光,恰巧刚才被羞辱的怒气无处发泄,那贺之舟从人群拉出一名女子,扬手扇了两个耳光,大叫道:“说,是不是你!” 女子被提在手里,早吓得哆哆嗦嗦,两颊肿成通红,只是不住的摇头,哪还说得出半句话来。 蒋进提刀在人群前晃了一圈,吼道:“还有谁笑了,还有谁!是不是你!”说着举刀便向一个老汉砍去,老汉受惊瘫倒在地,他这一刀落空,上前一步,待举刀又砍,旁边一人忽的一掌击向蒋进面门,蒋进猝不及防,忙向后跃,此人顺势将掌向下一把握住蒋进右手小臂,右腿一弹将蒋进踢倒在地。蒋进本就身上有伤,被这人击倒后更是全身无力,只有脑袋狂动,却吃了满口黄泥。 赵雄威离这人最近,大喝着将佩刀舞作一团,声音c动作虽大,却连连后退不进半步,加之腿上有伤,一瘸一拐场面甚是滑稽。 大理寺余人见这人一招便败了蒋进,宛若回到大理寺一般,刚才便是有一男子如杀神降世般势不可挡,两个司直个主簿当场命丧其手。 两名捕快见这些大理寺官家不住后退,却还在兀自叫喊:“若不是大理寺的高手今天有伤在身,又岂容你这毛贼放肆。”“不错,你在他们手下当不过十招。”二人一唱一和,倒是熟练,唯独懦懦后退和这几个高手很是一致。待退得远了,二人搀扶起三位大理寺“高手”远遁,哪还管蒋进还在地上慢慢蠕动。 待这些官差走得远了,围观百姓一阵欢呼,大赞此人英雄了得,咒骂官差鱼肉百姓,几个壮年汉子冲出人群向地上难以动弹的蒋进一通猛啐,顺便又踩上几脚,随即又没入人群。那人只是皱眉摇头。 忽听人群后一人抚掌大笑,道:“牛大侠武艺高强c行侠仗义,令在下好生佩服呐。” 那人拨开人群,见数名壮汉簇拥着两位老者和一个孩童,抚掌大笑的正是其中一位老者,却不正是云逸子是谁? 那人一见云逸子,眉头顿舒,笑道:“原来你看见我和官差动手,竟不出手相助。” 云逸子道:“你牛大侠武功出神入化,又哪用老道插手?” 姓牛那人道:“你倒说我今天这招‘百里进舟’怎样?” 云逸子道:“这‘百里进舟’固能制敌不假,但若使一招‘回风拂柳’岂不更是高明?”不由想起李适端由惊仙楼跃到船上,一招“回风拂柳”从擒拿——断腕——掷出一气呵成,动作潇洒c招式实用,实则个人天赋使然。 姓牛那人长叹一声,佯作悲伤,道:“你总不肯收我作徒弟,功夫武艺自然不成。” 云逸子佯作怒状,道:“莫再胡说。”那人收了悲相,复作正常。 云逸子又向那人引见张允伸,道:“这位是幽州张公允伸。” 那人一揖到地,拜道:“原来是幽州节度使,晚生牛镇,见过张公。” 张允伸不料他竟知自己身份,更不料其行此大礼,只见这人四十多岁年级,行貌潇洒,当下也不怠慢,拱手还礼,连称“久仰久仰”。张允伸官至节度使c校检工部尚书,年龄也较牛镇大出许多,受之一拜本合情理,但见云逸子与牛镇很是亲近,身手又佳,甚是爱惜,是以江湖礼还之。 云逸子见张允伸讶异神色,忙道:“牛镇虽一直跟随老道,但对朝堂c江湖之事所知甚多,这倒不像老道这般无趣。”说着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牛镇正色道:“我总算在此遇见了你,倒有一事想要告诉你” 云逸子见其迟疑,已知其义,道:“张公磊落,但说无妨。” 牛镇冲张允伸施了一礼,道了一声“见笑”,接着说道:“自上次我从观中躲下山云游,约了龙门派秦知海一起来大雁塔顶喝酒,我便落在了长安,前些天听江湖朋友言道东c西京多地官吏横死,勾起了我的兴致,我便一路追寻,你说结果怎地?” “怎地?” “杀人者武功之高,世所罕见,我每次寻他却总被他躲开一步,当真是形同鬼魅。” “嗯。” “终于有一次,黑夜中我和他交上了手,虽夜深看不清面貌,但我确保他是李适端无疑。” 云逸子默然不语,牛镇接着道:“当世能把功夫练得如此既“奇”且“诡”者,难有第二人想。”又道:“只怕你都不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章 四将敌千军 牛镇告诉云c张二人,此次大闹大理寺的正是李适端,他只道朝廷是非不明,抓的囚犯定然都是非冤即屈,救下天下要犯,之后便去大闹禁宫。 云逸子一抖拂尘,道:“老道非得阻他一阻不可,切莫让他再酿大错。” 长安城戒备森严,出入城门皆要受检,牛镇似对此甚是熟悉,带众人来到一处小门,城门守卫对他很是客气,他与几个守卫窃窃私语一翻,便将他们放入城中。 唐长安城乃是隋文帝杨坚在汉长安南侧重新选址建成。唐朝强盛,长安城更是繁荣,到当时城东西几近三千丈,南北宽达两千六百丈,规模之大,天下无出其右。 城内南北一十一条大街c东西一十四条大街纵横交错,把长安划成状似棋盘一百零八座“里坊”,其中有百姓居住之地,有市场贸易之所,也有教坊宴乐之处,正如诗云“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张允伸自认幽州城比之寻常城郭已繁盛许多,但与长安相比便如孩童比壮年c烛火比星辉。云逸子一入长安,也是直觉目不暇接。 牛镇对长安十分熟稔,当先为众人领路,口中念念有词,滔滔不绝。 “由此进来,这里是新昌坊。” “这是宜平坊。” “向北便是东市。” “南面那高塔便是大雁塔。” “宫城和皇城在城北部正中位置。” 牛镇带着云逸子c张允伸几人避开大路,穿里坊而过,兵士成群结队匆匆而行,想必正在抓捕从大理寺出逃囚犯。 三转两转之下,朱雀门已隐隐可见。 朱雀门在长安正中,乃是皇城南门,守卫兵甲齐整c严阵以待,丝毫不受城内动乱影响。 内乱起时,核心位置更要严守。 再往前行,果见一个绯红人影自西而来,飘忽向前,如同落在水面的一片红叶,借着水势向前奔涌。 十余个皇城护卫沿路阻截,那人影毫不停滞,长剑游走,顷刻间众护卫已尽然倒地。 此时距朱雀门已只不到十丈,眼见他便要入得城去,云逸子等人却是鞭长莫及。 忽的城门“吱呀”一声开出一道缝隙,响声甫歇,四个汉子身披甲胄c手持兵刃鱼贯而出,分方位站定,合围李适端。 当先一人身形魁伟,犹如铁塔一般,面皮白白净净c眉清目秀,手持一柄亮晃晃的九环大刀塔立于前;靠右是一个黝黑面膛的矮短胖子,双臂却长的出奇,右手杵在地上一柄玄铁重锤,左手按住腰间飞爪,远远看去便一条扁担挑着两个大大的秤砣一般;靠左汉子枯瘦干瘪,面色血红,双手各持一把短戟抱立胸前,戟头两朵血色红缨蠢蠢欲动;最后那人身高竟和身前“铁塔”不相上下,却和持戟汉子一般瘦骨嶙峋,肩上斜扛一条墨绿色长棍,曲背弓腰,佝偻而立,活像一杆被压弯的竹篙,嘴角零星髭着几根胡须,看上去更显憔悴c枯槁。 李适端见这四人样貌奇特,打扮亦非寻常,早就多做准备,当下双足一顿,身子高高跃起,长剑一挺,一个“苍鹰掠食”扑向铁塔汉子,哪知这汉子块头虽大,动作却是十分迅疾,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护住周身要害。 李适端这一剑来势虽凶却是虚招,中途剑势忽变,剑尖在他刀上一点,一个借力已从其头顶越过,后边三人眼见对手飞过,纷纷舞动着兵器向后退开丈余,静待李适端落地。四人又成合围之势。 铁塔汉子高喝道:“军爷宝刀不斩鼠辈,来者先通姓名。”他声音如高塔顶端的洪钟,响亮悦耳c经久不绝。 李适端看这四人分东南西北站立,看似随意,实则隐合四象之意,又看几人样貌装扮,心中一凛,暗道:想必这便是号称“四将敌千军”的四大城门守将。据传这四人出身江湖,本是毫不相干,后来朝廷按照前朝留下的《四象图阵》阵法分别找到他们,许以高官厚禄,这才加入金吾卫,专门负责皇城南门守卫职责。此四人依照阵法联手后,果真从此罕逢敌手,有次同昌公主想要看人搏击,唐懿宗选了许多高手互搏皆难让公主满意,最后听从手下建议,让这四人力战禁卫,最后直增加到八百余人尚不可分出胜负。公主看后拍手称赞,懿宗大喜,御封“四将敌千军”。这类名号便如“天下第一”一般,自有无数人觊觎,这些年四人自也应付了许多江湖人士,他们在江湖上的名望变得越来越高,久而久之人们也忘了他们各自的名字,提起来只有“四将敌千军”。 李适端对此自是了然,当下暗运真气c小心提防,面色却依然如常,讽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四条看门狗。” 铁塔断喝道:“狗贼,休得无礼,待你领教了军爷们手段不迟!”他的声音本就洪亮,被高高的宫墙折回来,又似有人学说一遍,更显雄壮。四人分持大刀c重锤c双戟c长棍,牢牢站住东西南北四位,将李适端所有出路封的严严实实。 李适端潜运真力,右手一抖,长剑如龙吟般发出“铮”的一声,如奔龙呼啸般直取铁塔汉子,铁塔大刀横飞,刀上铁环哗哗之声不绝于耳,将全身守得密不透风。靠北矮短胖子和靠南红脸汉子双双夹攻而至,李适端剑锋突转,挺剑向北斜刺,矮短胖子挺锤当前,剑尖“铛铛铛”与铁锤相交数下,他却始终只守不攻。李适端未料他能如此举重若轻,能将如此一柄重锤挥的虎虎生风,牢牢将形如大锤的自己护住。此时西侧铁塔汉子和东侧竹竿汉子又已抢攻上前,铁塔汉子自恃臂力过人,大刀连砍带劈,似一道道白色闪电从天而降;竹竿汉子将铁棍舞成一股墨绿色旋风,凌厉无比,席卷而来。李适端不敢怠慢,足下步履变幻,接连躲开刀砍棍削,抓住间隙,挥剑挑开竹竿汉子的铁棍,堪堪抢上一步,北侧铁锤和南侧双戟又双双攻到。 李适端心头一震,想到原来这四人武艺未必有多高超,若论单打独斗,只怕在我手下难走数招,便是四人齐上,我便在数十回合亦可全身而退,但这套阵法着实厉害,四人兵刃和武功套路正可深嵌战法之中,如此便可此消彼长c此进彼退,生生不息c连绵不绝,说无论与哪个过招,便如同与数十人缠斗一般。 五人战作一团,李适端绯衣舞动,长剑流转,虽被围困垓下,武功招式却丝毫不减轻灵飘逸,若要占得上风却是也难,偶有支绌也得以靠神来之笔化解。 斗至百余招开外,四将形势虽占上风,却始终难碰李适端一片衣角,细瞧之下,那个秤砣汉子竟被削掉了盔顶红缨,红脸汉子脸上也被划了口子,一丝鲜血从中淌出,在红脸上竟浑然难被发现。若是寻常比武,李适端以一敌四,已然胜了,但此时情境却大是不同,四人奉命守卫宫禁,若是抵挡不住,纵使不死也非掉了脑袋不可,此时若不性命相搏,日后便会搏了性命。 只怕这也是以往四人被挑战能获胜的原因之一。 李适端武功专精“诡”字,招式强在诡谲多变,绝非单单强在力量和速度,所以招式使将出来倒是不费力气,时间一久,体内真气流转更盛,精神反倒更为振奋,招式反而越发迅速。 四人深知今日遇上了平生所未遇之强敌,稍有分心便被李适端占了上风,只觉面前如同山压海扑一般,生怕让他抓住破绽一击毙命。四人只得潜心运气,到后来已连话都说不出来,但四人何其默契,互望一眼已知其意,渐渐将包围扩大。 李适端虽占主导,内心也是叫苦不迭,这便如同拿树枝在水中转圈搅动一般,虽然初时水是由树枝带着旋转,但到后来树枝想要停下却非等水停不可。 李适端心道,如此下去自己非被他们累死不可,而此时四将也是这般想法,分明就是想把他耗到精疲力竭为止。 李适端心中微感焦躁,抽神一瞥旁边,更是大吃一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章 过往终成空 竟又有一个军官打扮的人悄立在旁! 李适端心念一闪即平,余光一扫来人,见这人四十来岁年级,坐在一匹高头白马之上,腰挎短斧,左手捻弓右手搭箭,正对自己作势要射。 李适端暗自盘算,现下自己与这四个看门狗僵持不下,若有人在旁偷施冷箭,只怕难以躲避。忽听那人开口道:“南衙的四个草包联合起来都打不过一个人,还敢妄称‘敌千军’!用不用我一箭替你们做个了断?” 四将把战圈扩大后,立时感到压力骤减。 铁塔汉子斜瞄一眼,回声道:“原来是龙武军到了。” 秤砣汉子接道:“是赵步隆将军,有有礼啦” 竹竿汉子道:“呦北北衙又来捡现成便宜来啦。” 红脸汉子低声道:“无耻。” 四人一张嘴,真气外泄更甚,上气难接下气,此时各人内力高下立判。 来人正是龙武军大将赵步隆赵将军。龙武军初为唐太宗所选能骑善射的“百骑”护卫,后人员渐丰,改为龙卫军,为北衙六军之一。 唐时有北衙六军和南衙十六卫护卫宫禁c听候皇上差遣,但随着时间日久,南北衙争宠争功,关系渐同水火。四将所属的金吾卫便是南衙之一,他们害怕自己费了一番周折却被赵步隆从中得了现成便宜,功劳又被北衙抢了去,于是提前拿言语挤兑,断了赵步隆的坐得渔翁之利的道路。 赵步隆此人颇是自负自大,他拳脚内力学的是淮扬派武功,战场上靠的是“程门斧法”和这一手漂亮的骑射功夫,自来也是罕逢敌手,他在竹林箭射逃犯后便只身前往大理寺,为的便是和其一较高下。到了大理寺才知那人已往皇城过来,只因慢了几步,李适端已同四将交上了手,他在旁静观良久,只盼着这人赶紧打退了四将来与自己较量,这也是为何虽捻弓搭箭却久久不发。 赵步隆官阶虽高,对这四人讥诮丝毫不以为意,回讽道:“被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有何颜面苟活。” 竹竿汉子脸上青筋暴跳,骂道:“狗屁!我弟兄四人千军万马怕过谁来。哪像你们北衙北衙的只只会”当时南衙和北衙虽分南北,偶尔也有职责交叉,双方为了抢功偷偷使坏捡对方便宜也是有发生,可竹竿汉子说到后来已上气不接下气,这“捡便宜”三个字却如何说不出来了。 秤砣汉子劝阻道:“大哥且莫且莫生气北衙要想立功我们放他放他去你们北边便是在在我们地盘我们可可不能不管”他这几句话说的长了,到最后几句已把大脸憋得通红,浑似他那个兄弟一般。 红脸汉子接道:“不错。”他说话极短,面色本就极重,说话间倒是看不出内力如何。 秤砣汉子又道:“老三你你说” 四人数铁塔汉子内力深厚,尚能流畅说话,他听兄弟叫他说话,忙道:“好!北衙这群人哎呦不好”却是他只顾和人斗嘴,动作变得缓滞,李适端趁机一剑正中他肩头,铁塔汉子吃痛,复又“呀呀”怪叫着扑将上来,另三人见了也都拼上前去,五人愈加激烈。 赵步隆见此形势,心道,这人杀害朝廷命官c大闹大理寺,自是非要捉住不可的,但若被这四人擒住,北衙只怕又要在南衙面前抬不起头来,倘若一箭射他不是或是被南衙擒去反而不好,也罢,我便一道来会会他的武功。 当即纵身一跃,挺斧砍向李适端。赵步隆斧法乃是学自襄公程知节后人,招式凌厉狠辣,李适端剑走轻灵,不敢与之硬抗。四将眼见赵步隆突然出手,心中百般厌恶,均做一般打算:人万不可被北衙擒了去。 一时间刀c锤c棍c戟齐发,只见白c黑c青c红四团云影将李适端牢牢罩住,李适端一一将四样兵刃挑开,四样兵刃却如同千万,连绵不绝,正是四象相生,生生不息。 李适端将内力运至长剑,剑身嗤嗤作响,左拦右挑,如此数十回合战罢却始终难以打开缺口,不免心中惊骇。他本就难占上风,赵步隆加入后更是难以抵挡,若非赵步隆处处被四将掣肘,他此时只怕早已成了对方手下亡魂。 赵步隆也觉出常常招至中途却总被四将或有意或无意阻挡化解,加之久攻不下,难免有“以多欺少”之嫌,心中也是烦盛不堪。 李适端接连遇险,堪堪从竹竿汉子棍下一蹭,转到北边,前有赵步隆斧头,后有秤砣汉子大锤,他避过身后袭击,前方已是避无可避,只得剑出险招,挥剑疾砍,赵步隆若是回斧招架便可轻易化解,若不收招便是两败俱伤。 不料赵步隆当真并未回斧招架,也未继续进招,却是斧至中途忽的让开,故意露出身后红脸汉子,红脸汉子猝不及防,挺戟而战。铁塔汉子左侧抢攻,李适端一剑点开铁塔汉子大刀,反手一剑挡住红脸汉子双戟,赵步隆转至李适端背后,短斧劈下,李适端用剑带住红脸汉子一只短戟,往上一引,正抵住短斧,红脸汉子左手一麻,短戟脱手而飞,李适端又顺手一剑,只听“嗤”的一声红脸汉子一条手臂已被齐刷刷从根斩下。 李适端不待他立定,珠连三剑直取红脸汉子胸前三处大穴,红脸汉子胸前立时出了三个血窟窿。 红脸汉子哀嚎一声:“狗贼害我!” 四将阵法既破,登时停滞,李适端连攻数剑,只有铁塔汉子仗着身强力大c刀法泼辣塔立于前,竹竿汉子早已向后连连后跃,一条长棍只守不攻,秤砣就地几滚退出丈余,将铁爪拿住大锤长柄,变作流星锤使用。 局势霎时变成赵步隆单战李适端,另外三人只在后伺机偷袭,止步不前。 赵步隆道:“你这奸贼竟学人穿起官服,真是不伦不类。” 此时李适端心念稍松,定睛一看赵步隆紫袍金带,熠熠闪光,内心更增厌恶,出招愈加狠辣。心道,便是你这一身衣服我也要杀了你。 他二人一个剑法灵动却招招狠辣,一个斧法沉稳却不失凌厉。两人之间缠斗不休,李适端渐占上风,但却是犹如急水湍堤,任凭水流来势再猛再快,大堤依然岿然不动,任由浪潮退去,若要摧垮堤岸,却尚需时间。 赵步隆也感知此节,心道,他虽招式诡奇,但年岁远不及我,内力自然不济。想毕一掌平推,李适端伸掌与之相接一处,只觉对方内力绵厚,似出淮扬一派。 二人内力势均力敌,只在伯仲之间,均如老僧入定般久久不动,头上微微冒气热气。 秤砣汉子眼见时机已到,荡起大锤,飞向二人砸来。他二人正在紧要关头,若是提前收力难保有内力反噬之虞,若不躲开铁锤砸到怕也凶多吉少。 电光火石之间,李适端劲力微收,顿时感觉胸口便似人被打了一掌般难受,整个身子向后震飞老远。那边赵步隆一呆,正却被大锤砸在右胸部位,整个人侧飞而出,倒地不起。 就此同时,李适端长剑掷出,正钉在秤砣汉子胸前,抢上几步,一掌拍向竹竿汉子,待至近前忽又一股劲风而至,一把拂尘将其托开。 他举掌再进,霎时间已同来人已过了二三十招。这人一身灰袍,鹤发童颜,不是别人,正是云逸子到了。 云逸子跃开几步,厉声道:“适端,不可再多伤人!” 李适端却已双目血红,狂性发作,大吼道:“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章 铁面冷剑客 天色刚刚转亮,大路上一男一女二骑并行自东向西赶来。 男子二十来岁年纪,身穿青衫青袍,骑着高头大马,精神抖擞,形貌威武;女子看上去比男子年纪还要小些,身着淡黄僧衣僧帽,左手腕挽着一串念珠,坐在一头青驴之上,跳跳哒哒,紧随其后。 男子名叫徐行,女子叫做林泉,他二人也是初识,结伴共上幽州来。 眼见离幽州城越来越近,奇装异服c样貌奇异之人越来越多。 其时正值唐朝乾符年间,幽州是北方重镇,历来朝廷以此为经略基地,进可开疆拓土,退可稳守边关,政权交替,各族人员混杂,回鹘c沙陀等北部游牧民族来这里售卖牲口c皮毛,南人来此贩卖丝绸c茶叶等物。 林泉从小生在山东,从未见过这种眼窝深陷c蓝眼高鼻之人,更有甚者肤色黝黑c毛发卷曲,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但眼前所见越是奇异,越忍不住想多瞧几眼。 走不多时,远远望见城墙高耸,气派非凡,林泉大喜,猛摇徐行胳膊,高兴道:“快看,快看!那是不是幽州?那是不是就是幽州!” 徐行看一眼自己手臂,林泉会意,急忙把手拿开,默不作声。 徐行道:“你这打扮,如此举止若是让旁人看见,可不知该如何编排了。”见林泉低头不语,又笑道:“可不是怎地,这里就是幽州了,切莫再找错了路。” 林泉知他笑话自己不认识路,脸色微红,“呸”了一声,反手在驴臀一拍,毛驴儿不知是乏了还是怎地,竟晃悠悠地直蹿出去。林泉回头道:“对了,我这身打扮确实不好,该从哪里换身行头才是。” 徐行双腿一夹,骏马飞驰赶上,故意正色道:“换行头倒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可知当务之急是什么?” 林泉杏眼圆睁,摇头道:“是什么?” 徐行一笑,道:“自然是填饱肚子。” 林泉知他玩笑,但自己也许久未食,此话倒也深得已心,又想了想道:“等我换完行头,请你喝酒”她不觉学着别人豪情万丈的样子要请徐行喝酒,突又想到自己盘缠已所剩不多,心中踌躇。 徐行看在眼里,故意摇头道:“孟子有云:行头和美食不可兼得也。不如还是你自备行头,我请你吃饭的好。” 林泉吐吐舌头,道:“也好。” 幽州人口众多,商贸繁荣,酒楼饭肆遍地,既有北人爱吃的肥羊酒肉,也有南人喜好的美味佳肴,品类之多世所罕见。 待林泉脱了僧衣僧帽,换回女儿打扮,依然留念珠戴在左手。 徐行打趣道:“想不到你这假冒地出家人竟对念珠情有独钟。” 林泉别他一眼,却不理他。 二人来到幽州最有名的燕翔楼。 燕翔楼位于幽州城西南,时人仰慕王勃《滕王阁序》,仿滕王阁临幽州永定河而建,楼高二十余丈,底有五六丈高青石台座,上有楼阁三层,一层用作宴饮寻欢的酒楼,二层为文人雅士吟诗作对之地,三层是达官显贵登高望远场所。 此楼虽与滕王阁外形相似,却终究未学到其精髓。 林泉见这楼阁挺拔气派,心中多了几分好感。又见进门便有一老一小二人弹琴唱曲,不禁暗暗点头。 里边食客形形色色,有执笔的书生c摇扇的文人c拿剑的侠客林泉找了个角落位子便即入座。 小二刚唱喏着给二人点了饭食,忽听“咔嚓”一声,对面不远一张方桌被大汉拍断一角,随后暴跳而起,指着桌对面一人大骂道:“放狗屁的江湖通,都说你无所不知,我看当真是放屁,放屁!”边骂边往外走,旁人便似听不见一般,也不理他。 大汉边走边回着头咒骂,正和从外边进来的年轻人撞个满怀。 大汉怒目圆睁,骂道:“他奶奶的——”四个字如奔雷般脱口而出。 年轻人身后一个怀抱长剑的男子将其挡住,大汉瞪他一眼,一瞥见他剑柄上有七个小点,正作北斗七星之状,心中骇然。 持剑男子嘴里一声冷哼,大汉不觉心头一震,夺路便要外走。这男子一把拿住大汉手腕,另一手长剑一横挡住他去路,抬起一只脚踩在旁边凳上,默默向地下看了一眼。 他面色如铁,惜字如金,但意思已十分明显,他想让这大汉从他胯下钻出去。 大汉看着这两人,脸上汗水涔涔而下,不住作揖点头,仍是对他不理不睬,僵持片刻,终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缓缓从持剑男子胯下爬过。 大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刚到门口,一瞥看见门旁唱曲的父女俩:女儿抱着琵琶,泪眼婆娑,甚是动情;老汉拉着胡琴,摇头晃脑,自顾为其伴奏。不禁勃然大怒,骂道:“你们这对灾星,咿咿呀呀吵死个人,都是你们惹了爷的晦气!”扬起右手“啪啪”两个耳光印在老汉脸上,老汉吓得撺作一团,唱曲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琴声骤歇,唱声顿止,只剩呜呜咽咽泣不成声。他哪还有空管他们,只顾骂骂咧咧,匆匆夺门而去。 “久闻‘铁面剑客’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一个男子身着淡黄袍子边鼓掌边从旁边桌上站起。 离近后又盯住持剑男子剑柄,上斜列着一组北斗七星,斗身天枢星正对着剑首一只黑色太极图。 这正是燕山七星门的标志,太极图颜色深浅代表功夫高低,这个年纪能用到黑色太极图的,只有七星门掌门天璇子大徒弟,“铁面剑客”田占侯。天璇子乃是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他潜心研究,将本门先人留下由七人布阵的北斗七星剑阵化繁为简,改创出一套七星北斗剑法威震武林。田占侯自幼拜入天璇子门下,一手七星夺命剑法已不输本门前辈高手,又因为人狂傲c狠辣歹毒,江湖中人人避之不及,被唤作“铁面”。 田占侯依旧面不露笑,冷颜如初,看了黄袍男子一眼,意思是,“你是?” 楔子里故事时间应为唐懿宗咸通元年,即860年左右,本卷故事为十五年后,唐僖宗乾符二年,875年左右。 文中个别事件c说辞或与历史时间c史实略有出入,原因有二:一是为了创作需要,故意为之;二是确实功课不够,贻笑大方,还请见谅。欢迎交流指正。 已获签约邀请,自勉。 同时,还想说的就是,求指导c求关注c求推荐c求收藏。鞠躬致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章 问话江湖通 以铁面剑客身份c地位,自然不会无需跟在旁人后边团团转,若非要找出一人,能劳得动铁面剑客大驾,又不惜陪在身后的,那也只能是他。 黄袍男子冲二人分行个礼,答话道:“在下胡非先生门下邵光清,见过张公子c田大侠。” 那个年轻人“张公子”回礼道:“原来是胡先生高足,幸会。” 田占侯只一冷笑:“好大的名头。” 邵光清打个哈哈,解释道:“家师生性淡泊,久不在江湖行走,名号云云怕已被人遗忘。我们做晚辈的,也不能丢了前辈的颜面不是。” 张公子点点头,径直向内走去,坐到大汉刚才坐的位置,问对面坐着的干瘦老头道:“你就是‘江湖通’吗?”老头一翻鼠眼瞥了下年轻人,端起茶壶呷了一口,也不答话。 邵光清随在张公子身后,问老头道:“久听人说‘江湖通,通江湖’,我倒想考你一考,你可知他是谁?” 江湖通打量这年轻人一眼,见他举止高雅,衣着富贵——身穿靛青锦衣,外着暗红华服,长得剑眉星目,生得器宇轩昂,腰间宝剑鞘上一条巨龙由下而上盘旋而上,直到剑柄处张开血盆大口,正与剑柄上嵌着的血红明珠作巨龙吐珠之态。 江湖通道:“幽州能让‘铁面剑客’随在身后的,本来也没几个。”说着看一眼他三人,似问询,又似奉承,接着道:“这柄游龙剑,非燕国公张允伸嫡孙c张孝诚不可。” 据说当年张孝诚随祖父入京,皇上见之人才非凡,甚是喜爱,亲赐一把游龙剑,而另有一把凤鸣剑则赐给了安化公主,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张孝诚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问道:“那你可知他是谁?”说着一指邵光清。 江湖通对邵光清上下细细打量一翻,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邵光清年纪尚轻,少在江湖走动,江湖通自然猜不出来。 田占侯脸上微露得意,道:“江湖通竟不认识。” 邵光清面色一红,冲江湖通低声道:“晚辈姓邵名光清,胡非先生是我师父。” 江湖通道:“胡非先生外门徒弟不少。” 邵光清微觉得意,口中却道:“承蒙恩师错爱,是入室弟子。”话语虽短却难掩喜悦。 江湖通讶道:“‘电剑光影’季光涤c‘闪剑奔雷’贺光洁都是你师兄?胡非先生向来收徒极严,你年纪轻轻竟拜他为师”说着不住摇头,仍觉不可思议。 江湖通一拍大腿,恍然道:“那就对了,你必是那个‘万剑惊鸿’了。”邵光清笑着行礼默认。 张孝诚喜道:“久闻江湖通无所不知c无所不晓,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我倒有一事请教。” 江湖通道:“以张公子在幽州,便是想摘星星c月亮,也有的是人效劳,哪看得上我那糊弄人的假话?” 张孝诚道:“假话?” 江湖通道:“有时人最爱听假话。刚才耶律忽问我他义弟江中游的下落,嘿嘿,他二人若当真兄弟情深,又何须花银子来向我问话?”伸手一指桌角,“末了还一掌劈碎了桌子,哎,真是可笑啊可笑。” 邵光清道:“兄弟二人分别日久,向旁人打听下落也在情理之中。” 江湖通满脸鄙夷,道:“若是如此,我又有何话说,耶律忽自己做的事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却又放心不下,来试探我知不知晓罢了。江中游怎么死的他心里最是有数,被我道破了玄机又来跟我耍横,你说可笑不可笑?” 张孝诚c田占侯二人心道,原来刚才那个大汉就是耶律忽,久闻此人在北地杀人越货,后与善水性的江中游结为异姓兄弟,二人联手在河北山东做了不少大案,名气颇盛,近两年二人风声渐小,原来是江中游死了,看样子还和耶律忽有莫大干系。 张孝诚道:“我问的事情,要听真话。” 江湖通捻了捻下颌一撮胡须,得意道:“你倒说说看。” 张孝诚一字一顿道:“我想问的是,平州的震东镖局。” 这边徐行和林泉偷偷隐约听到他话,林泉低声冲徐行道:“是不是那个”徐行点点头,让她噤声。 江湖通也是一愣,似是想到什么关要,满脸后悔,反口道:“这个我却是不能多言。” 张孝诚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或是不敢说?” 江湖通嘿嘿一笑,道:“自然知道,只是” 田占侯抢上两步,将长剑拍在桌上,怒目瞪视着江湖通,张孝诚挥挥手将他拉开,掏出一个银元宝,递到江湖通手中,道:“人道江湖通,有钱便会通?” 江湖通看看手中银子,依然面露难色,支吾道:“这这恐怕恐怕真的不行” 张孝诚又掏出一个元宝,抛给江湖通,道:“银子不够?” 江湖通摇头道:“哎这着实难办的很” 第三个元宝扔给江湖通,田占侯冷道:“人要懂知足,做事要有度。”他声音便似命令一般,让人难以违拗。 江湖通面色渐缓,笑道:“人常道‘原则’二字价值千金,嘿嘿,只不过是别人出的价钱还不够高罢了。原则我也要,钱财我也要。” 稍作思索,道:“那也是了。你想知道震东镖局怎样?” “从头说吧。”张孝诚道。 江湖通将元宝一个个摆在桌上,不住把玩,摇头道:“从头又从何说起?从镖局开立说起?那可就十五年前的事了,这事你们张家可比我清楚。” 张孝诚烦他油嘴滑舌,冷声道:“那就从最近,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江湖通正色道:“那你说的就是八月十五那晚了?灭门了么,大小镖师c趟子手七十五口,一家满门一夜间全死了,从此江湖再没有震东镖局的名号了。” 张孝诚急忙追问:“所为何事,又是何人所为?” 江湖通搔搔稀疏的头顶,砸吧嘴道:“哎呀,这哎”不禁长叹一声,语气里颇显无奈又略带遗憾。 张孝诚冷然道:“钱还不够?” 邵光清在边上帮腔道:“素闻江湖通‘知无不言c言无不尽’,名声可比那些银子贵得多啦,切莫因小失大呀。” 江湖通摇头道:“只是这干系有多大,我也确实难以言说。”他神情越发焦躁,远没了初时的平静。 张孝诚急道:“好,那我再问你,此事可与我幽州节度使府有关?” 新人新书,求交流c求指导c求关注c求推荐c求收藏。 再次感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章 杀机指尖生 张孝诚是燕国公c幽州节度使张允伸嫡孙,于国于家自是都应当以此为重。 江湖通叹气道:“若说有关与否,你节度使府应当最是清楚,这事啊唔唔唔唔”正说话间,江湖通嘴里突然模糊不清起来,只是咕咕乱响,却见喉咙上赫然一个血窟窿。 张孝诚伸手将其扶住,细看之下竟是被暗器透颈而过,江湖通捂着喉咙挣扎一会儿便即气绝。 邵光清“蹭”的蹿出门口,见门外并无异状,砰砰两下关上燕翔楼大门,复又折回。 田占侯查看周围,从江湖通身后立柱上找到半截暗器,双指一撮,立时拔出。但见此物非金非木,质软而韧,活似人的手指甲一般。 张孝诚c田占侯c邵光清都是江湖一流高手,竟对此毫无察觉,江湖通武功亦是不弱,竟无从闪避,被一个小小指甲穿喉而死,当真令人骇然。 田占侯手拿暗器,道:“手指甲?” 张孝诚自语道:“此人若在近处出手,定会被我等发觉,” 邵光清道:“不错,若在附近,我等又岂能不觉。”田占侯冷笑不语。 张孝诚又道:“只是” 邵光清接着道:“只是,隔这么远能用暗器透人颈而杀人者,江湖中寥寥可数。除家师c师伯等外,也只有上清派归尘道长,徐楚丁林四大世家族长等人有此功力,但话说话来,他们出手也无需偷袭了。” 田占侯冷笑道:“嘿,你师父师伯这般厉害,莫不成就是你们里应外合,做的手脚?” 张孝诚对田占侯道:“师兄,胡非先生乃是府上请来的,切勿怀疑。”他和田占侯师出同门,本来听邵光清数了许多高手并无师父天璇子,想为尊师打抱不平,又怕有自夸之嫌,听了师兄的话更是易出矛盾,赶紧提前把话说下。 又道:“江湖中能有此功力之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依我看来,这却绝非人力所为。”他这句话既不否定邵光清也不得罪田占侯。 放眼望去,江湖通正遥对门口,解释道:“常人用暗器一般在数丈内外,有些高手能在十数丈外取人性命。若要再远,只怕非要借助些弓弩之类外力不可” 邵光清上前来见这“指甲”沾着斑斑血迹,黄色隐约可见,乃是牛角一类制成,恍然大悟道:“这是弹奏琵琶用的义甲!” 张孝诚c田占侯不通音律,自是不知,又听邵光清道:“家师对音律乐器也甚是精通,众师兄弟常常听他老人家演奏,怎地忽然忘了此物!” 张孝诚猛然醒悟,此物虽似指甲,却非指甲,不正是“义甲”么。转身环顾四周,急道:“快走,刚才那对唱曲父女已不见了。”猛然想起刚才门口已无唱曲父女二人,只是并未在意,现在听了这话,豁然开朗。 田c邵一同望向门口,这二人果然不见。 三人早奔出楼去,不时消失不见。 林泉低声问徐行道:“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们说的震东镖局是不是咱俩遇见那个?” 徐行也不理她,只当全没听见,林泉又偷偷拽他衣袖,低声道:“你知道对不对?快告诉我。”徐行勾勾左手食指,示意让她附耳过来,林泉高兴地往前凑凑,只听徐行低声道:“咱们也走吧。”说罢,结了账拉住林泉悄声从门口退出。 林泉对刚才发生一切始料不及,心中既感兴奋,又微微害怕,拉住徐行道:“咱们现在去哪儿?也去找那父女二人?” 徐行淡淡看她一眼,道:“咱们一路同行,也算有缘,不如就此别过吧。” 林泉不料他忽道分别,“啊”的一声:“怎么了,你不陪我去找天水道长了?” 徐行苦笑道:“我已将你带到幽州,找到他想必对你也不难了。” 林泉只低着头,说不出话来。良久方道:“既然你带我来幽州,我也该陪你一起做了这件事才是。”忽又想起弟弟受困,心中满不是滋味,又低下头去。 徐行只道林泉是害怕要独自出发,心中也是不忍,道:“好啦,还是我先陪你找到天水道长再说。” 林泉闻言大喜,自言自语道:“只要找到天水道长,就什么都好办了。” 现在她心里,揪着一个大疙瘩,怕也只有这位素未谋面的道长才是救星。 二人出了燕翔楼一路投北而行,林泉忽的想起酒楼中景象,又追问徐行道:“为什么有人要杀那个老头?” 徐行却道:“到了天长观,你怎么和天水道长相认?” 林泉左手一摆,抖抖手腕道:“我这不有一串念珠么,他见了自然识得。——你这般顾左右而言他,莫非你心里有鬼,那个老头是你杀的?” 徐行笑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那老头自杀的也说不准呢。” 林泉愠道:“哼,你若不告诉我,我就对人说他是你杀的。”说完也不等徐行,快步往前走去,走出不远,终究难抵心中好奇,渐渐慢下来,回头道:“那你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这总可以的吧?” 徐行拗他不过,道:“确是那对唱曲人下的手。” 林泉忍不住“啊”出声来,惊道:“原来竟是‘卖炭翁’和‘琵琶女’!”又道:“本来见他们被人打,还觉得好不可怜,本想出手帮他们来着,没想到他们竟然有这么大本事。” 徐行知她以白居易诗词中卖炭翁和琵琶女两个形象指代二人,细想倒也贴切,道:“他们乔装打扮在此隐匿,定然有所企图,又怎会因为一名莽汉露出马脚。” 林泉道:“他们和那个镖局有什么干系?怎么这么多人都在打听那个镖局啊?” 徐行摇摇头,他也一直在想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为一个残败了的镖局奔走。 林泉又道:“那个张公子不是说离那么远,一般人都是打不中的么,他们也是这样的高手?”她每想到一位高手便不禁心中兴奋,便是猜测也是如此。 徐行道:“琵琶女用琴弦射出义甲,就像用弩弓射出去一样。” 林泉点头道:“哦,原来如此。”忽的童心大作,冲徐行道:“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莫不是他们同伙吧?” 徐行无奈道:“切莫胡说。” 林泉见他如此,愈加兴奋,高声道:“本来我就要说是你杀他的,就是你” 忽听一人在身后大声喝道:“大胆狂徒!还不快束手就擒。” 他二人正在嬉笑,听这声音自知惹人误会,急忙转身,转过去更是大吃一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章 七星夺命剑 回过头来,正见张孝诚他们三人。张孝诚居中而站,邵光清和田占侯二人分持长剑,静立在其身侧。 林泉低声道:“这不是刚才那个张公子还有什么铁面和那个万什么惊什么吗?”说着伸手入怀,偷偷掏出一把匕首。 徐行见状,急忙手臂一顶,将她拿匕首那手又塞回怀中,林泉会意,知道对方皆是武林中数得上的高手,不到不得已切不能贸然出手。 林泉心中又想:徐行自然也是会武的,若是他武艺高强,岂不是能助我救人? 张孝诚道:“你还知道什么?跟我回节度使府,把话说清楚。”他话虽平和,却透着一股威严,自带一种吩咐命令的感觉。 徐行道:“我确有打算要去一趟节度使府。”说着看看林泉,林泉点头道:“我也要去,我有信给燕国公。” 张孝诚反倒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什么信?谁让你送信给燕国公?” 林泉听他说话不温不冷,总带着几分指使,微觉反感,反言道:“要你管?不成你就是燕国公了?” 张孝诚听她说话,心中气恼,长剑一横伸手指着她道:“哪那么多废话,先跟我回去。”他自来贵为幽州节度使嫡孙,颐指气使惯了,见这二人颇有怠慢之意,心中不快,踏前一步便要动手,却被田占侯拉住。 田占侯“刷”的拔剑,一步抢上紧接“刷刷刷刷”四剑连攻徐行,口中喝道:“敬酒不吃!”他自知张孝诚心意,又有意在邵光清面前卖弄武艺,是以挺身而出。 徐行见状早防备他们动手,右手一把推开林泉,自己身形一侧,躲开第一剑,但后两剑分指徐行上下两盘紧跟而至,形成数道剑影将他围住,徐行脚下一点,向后弹开尺余,田占侯剑影不歇,一剑向前急探,眼见徐行避无可避,只得挥手迎面一挡。 林泉吓得一声大叫,眼见徐行右手便要被削断! 却听“嘡”的一声,田占侯长剑被生生拨开,原来徐行乘推开林泉之际已暗将林泉匕首拿入手中。 徐行借着剑势劲力向后急转,轻飘飘落在丈余开外。 张孝诚心中不禁暗自喝彩一声。 他初时跟随沧州“千石拳王”任伯双任师傅学习拳脚功夫,天资聪颖c勤奋刻苦,十多岁便将一身外门功夫练得炉火纯青,掌能开山,脚能裂石;后机缘拜入七星门掌门天璇子门下,颇得师父真传,剑法造诣极深。 作为田占侯同门师弟,自然对田占侯这一招无比熟悉,正是七星北斗剑法中起手招式“魁星点斗”,以北斗七星前四星作“魁”为进,一连四剑抢敌先机,极显北斗七星剑精髓。 田占侯又接一招“星罗棋布”,剑如流星c如雨点,结成一张大网罩向徐行,这一招密不透风,全无漏洞,连一旁观战的邵光清都忍不住喝彩一声“好剑法”。 北斗七星剑法源自剑阵,乃是将七人剑法化而为一,若是使剑这人功力不到,自然难以达到以一敌七之效,田占侯将七星北斗剑中招式间配合表现得淋漓尽致。七星剑法又因人而异,田占侯性情刚愎,剑法中凶狠毒辣便更显现,他的剑法又称“七星夺命剑”,招招无情,式式杀机,在他手下极难有人生还幸免。 剑招连绵不断袭来,徐行只觉眼前如黑云压城一般,顷刻便要剑如雨落,不及多想,潜运真气,右手持匕首画个圆圈,封住周身门户,左挡右点,尽数接招,田占侯剑网竟始终难以前进半步。 田占侯将真力灌注于长剑,左脚前踏一步,右足发力,长剑斜挑,一招“斗折蛇行”刺向徐行左腹,徐行匕首斜削挡住长剑,这一招却是虚招,长剑猛地往右折行,当真便如斗如蛇,徐行不敢怠慢,顺手一撇回,匕首正好把长剑荡开。 旁人看他二人比剑,只觉目不暇接,不待招式用老c兵刃相交即便变招,便似同门中指点较量一般,其实处处暗藏杀机。 林泉看着一团黄影一团青影相互往来,不免暗自为徐行揪心。 田占侯心下纳罕,怎地自己长剑每每与对方匕首相接,剑上力道就如同雨落大湖一般,立时没了动静? 于是右手发力,招式越攻越急,左手暗运掌力,企图以隐雷掌一击杀之。 相传修道之士常在降妖伏魔时暗擎一枚八卦镜于掌心,叫做“掌心雷”,为的便是突遇邪魔外道出奇击之。七星门先人以此创出一套护身用的隐雷掌法,将真力汇于掌心,突然出手,出奇制胜,威力无比。 田占侯抢攻几招,果见徐行且战且退。瞅准时机,忽的左手一扬,一掌击向徐行面门,徐行忙伸出右手以掌相对。 张孝诚了解这一掌法由来,知其必定运尽全身之力,开碑裂石不在话下。徐行徒接此掌,必定非死即伤,见他剑法精妙,本来亦非必死不可,田占侯下此重手,自己心中倒不免有些许失落。 两掌相交之际,田占侯心中一凛,这一惊非同小可。 无论自己掌力如何外吐,只觉如同溪流入海,惊不起半分波澜,心道,怎地如此年轻之人竟有如此高深内力? 惊诧之余又听徐行一声断喝,转瞬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倒涌而来,如浪潮迭起,层层不穷,他忙收招向后跌开,竖掌当胸,慌乱中守住周身。只觉体内内息混乱,再难提半点真气上来,立在当地片刻,气息稍缓,心知并无大碍,只是心中依旧惴惴,知道对方有意放开自己,否则非身受重伤不可。 张孝诚和邵光清看在眼里自然不知为何,心中倒是惊讶于怎地铁面今天倒还手下留情了? 邵光清上前扶住田占侯,也想在人前表现,口中大叫一身:“‘万剑惊鸿’邵光清领教阁下高招。”说着长剑出鞘,直取徐行。 徐行见他出招迅捷,干脆利落,心道胡非先生高徒果然名不虚传。 刚才邵光清见徐行和田占侯打斗,他自己精研剑术,自然知道田占侯剑术精妙,饶是如此却始终难近对方身前,对方正是大巧若拙,以柔克刚的道理,当下心中谨慎,使出全力对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章 红豆玲珑骰 邵光清此次和众师兄随师父受邀来到幽州,早已提前了解到幽州情况,知道这位张公子不管在朝廷还是在江湖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如今自己先行到了,又恰巧与之相遇,自然要在他面前表现一番,也不致堕了自己“胡非先生弟子”和“万剑惊鸿”的名号。 他身如鬼魅,猱身而上。徐行见他剑法并不新奇,但强在招式迅捷无比,寻常剑法被他使将出来竟快出数倍,威力也是强出数倍。徐行与他对敌,却不再如初时那般招招后退,反而使出攻招,层层逼近。他速度虽不及对方,却多了几分变化,添了些许灵动。 转眼二人已互攻二三十招。 “邵师弟,使‘蝶舞群芳’!”旁边一人呼喊道。 邵光清一听,脑内立时清明不少,心中大喜,口中喊道:“季师兄,你也到了?师父他们呢?”说着自己便像陀螺一般旋转开来,一时间长衫飞舞,人影飘散,如同数个自己团团将徐行围住,在他身边周旋。 那人道:“在沧州我们便和师父他老人家分开了,我和贺师弟比脚力,先行到了。”说着走到张孝诚身前,拱手行礼道:“在下胡非先生门下季光涤,见过张公子。”他目光在张孝诚游龙剑上游走几下,自然是从这把举世无双的宝剑认出主人来的。 张孝诚见这人三十多岁年级,面目清瘦,听他自报家门竟是胡非先生大弟子“电剑光影”季光涤,忙回礼道:“原来是季大侠,有失远迎。”又将目光转回邵光清和徐行打斗上。他精研剑术,现下能够观看高手相搏,自然不愿错过半分。 季光涤道:“不敢。家师不日便到尊府,在下特先来通报。不想在此遇见邵师弟与人动手。”说着也专注于二人打斗。 只见二人人影翩翩c剑影飘飘,一个疾若秋风,一个坚似磐石。秋风吹来,磐石岿然不动;磐石翻滚,秋风不沾分毫。 二人缠斗已过数百招,风渐渐吹得略显倦怠,磐石却始终如初。邵光清自出道起,从未遇过如此久攻不下,招式中渐显急躁。徐行瞅准当中破绽,当下运行真力,看准人影,直挺匕首刺他小腹,邵光清匆忙回剑抵挡,登时招式大乱。徐行深知他剑法厉害,丝毫不敢迟缓,探上一步顺手一划,不仅躲开他剑锋,更刺在他左肋。 季光涤念及师弟安危,身形一折,如苍鹰搏兔般射向徐行,徐行见其身形剑法如光如电,缩手退开已然不及,只得静守门户随机应变。 不料季光涤剑至中途,忽的剑锋倒转,反手“嗤”的一剑荡开一个物什,季光涤也由此一滞,徐行乘机一蹬足,向后跃开。 季光涤身形兀停,后头看究竟是何暗器向自己袭来,却见一枚晶莹剔透的骰子被整整齐齐从中破开,骰子中隐约可见半颗红豆。季光涤看着骰子发呆,口中喃喃道:“是他来了” 抬眼只见一个大汉自南向北虎行而来,转眼已到近前。季光涤不管徐行,上前施礼,一声“师”字刚到嘴边,不料大汉冲他一摆大手,把季光涤这句招呼硬生生顶了回去。 大汉走到骰子跟前,弯下熊背,轻轻拾起,小心翼翼吹净表面尘土,如珍宝般放入怀里,走到邵光清身边,自言自语摇头道:“真是可惜”说话间扶住邵光清,大手一点,封住他伤口周围穴道,拿出金疮药为他敷上,又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 季光涤站在一旁,见他出手救助师弟,高兴道:“多谢陆师兄出手相救,光涤感激不尽。”邵光清强忍伤痛也跟着拱手道谢。 大汉又一摆手,冲季光涤道:“我救的又不是你。只长嘴巴不长本事的东西。” 季光涤忙道:“邵师弟败的确实可惜,若非”他话声一出邵光清便不住跟着点头称是。 他本心便想邵光清年级尚幼,经验尚浅,比武输了也并不稀奇。 不料大汉打断道:“快住嘴吧,谁强谁弱我又不瞎,还用你说?可惜什么?可惜没让你偷袭得手?还是可惜阻碍了你们以多欺少?就得功夫上边见高低,别整没用的。” 季光涤本以为他说“可惜”是为邵光清惋惜,又听他说“不长本事”是怒其不争,不料会错了意,只得连连应道:“是,是”。 这边林泉拉拉徐行衣角,低声道:“人家又来帮手啦!”林泉虽然不精武艺,也看不出季光涤和这大汉厉害与否,但知道以多打少总是不会吃亏的。刚才徐行和邵光清激斗,对面突然来了一人,现在又来一个,当真是不得了了。偷偷端详这大汉两眼,见他四十左右年纪,面容粗糙,全无表情,用一条灰布巾系在头上,穿一双草鞋和一身麻布单衣,全然一副农人打扮。只是如今天已深秋,他不仅只穿单衣草鞋,连裤管和袖口都是挽到膝盖和臂弯,露出青筋暴突的双臂,看上去就是做惯了力气活。 她压了压嗓子,对徐行道:“这个还好,看样子是个庄稼汉。” 庄稼汉似是听见她说话一般,抬起头看她一眼,林泉吓得一个激灵,所幸二者相距甚远。 庄稼汉起身走到他们面前,冲徐行双手抱拳道:“少侠武功了得,姓陆的佩服的很,不知师承何派,怎么称呼?” 徐行正要回礼告知,林泉却抢着道:“不要告诉他,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庄稼汉一愣,随即哈哈笑道:“放心,大丈夫坦坦荡荡,我和这几个不三不四的人不是一路。”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季光涤,显然是说给他听的。又转头冲林泉道:“我姓陆,可以管我叫陆和四,是个赌鬼,哪及得上庄稼汉。”林泉不禁啊的一声,原来自己的话确已被他尽数听去了。 其实林泉不知,武功高手往往内力练到一定程度,视力听力会比常人敏锐数倍。他二人距离虽远,林泉声音又小,但陆和四耳中却听得清清楚楚。 徐行心中激荡,拱手道:“好一个‘大丈夫坦坦荡荡’,我又何惧说出姓名。在下姓徐单名一个行字。” 陆和四随口默念“徐行”数遍,伸出拇指,道:“好,徐大侠坦坦荡荡,陆某佩服。好一个‘徐行’,正是要慢慢走的意思。你的功夫使将出来,可当真是不疾不徐,恰到好处啊。青州人?” 徐行摇头否认。 陆和四转头向林泉道:“女娃娃,他不怕我是坏人,你呢?” 林泉想到最近遭遇,不禁心中犯难。又想到一路除遇见的徐行性格单纯,大数人总是阴险狡诈,于是脱口而出道:“我叫‘李言’。”她把自己姓氏林拆为木,又以弟弟名字“言”字作名,瞬间便有了个李言的名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章 声名自远扬 陆和四点头道:“嗯,李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个名字也好。” 林泉知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是太史公司马迁评价汉朝大将军李广所言,意在赞其品德高洁。“李言”虽非自己真名,听他如此解读,心中也是十分高兴,对这“庄稼汉”多了几分好感。 林泉莞尔一笑,赞道:“看不出来你知道的还挺多。” 陆和四赶紧摇头,用手戳着自己胸口,叹息道:“差得远,差得远了,真后悔没有多读些书。” 徐行听林泉报出姓名便觉与自己所知有异,又不知其告诉自己是假还是告诉陆和四是假,抑或二者皆是?一双眼睛盯着林泉,林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双肩一耸,笑着冲他吐下舌头,呲牙笑道:“徐大侠,你说我‘李言’这个名字取得好不好?”她现学了陆和四所用“徐大侠”的称呼,反倒调侃起徐行。 徐行听她说到“取”字,已知其意,也笑道:“好得很,尤是这个言字,生动传神,妙趣横生。”他只道“言”字就是为作提醒,于是信口夸来,却看见林泉不知怎地,脸上生出一阵失落。 林泉自己也觉出异样,急忙又恢复如常。她听了徐行的话,不由又想到了弟弟林言。 徐行不知所以,急忙岔开话题,又感念刚才陆和四出手相救,一揖到地谢道:“承蒙大侠出手相救,徐行感激不尽。” 陆和四摆摆手,颇觉不以为然,又斜睨一眼季光涤,冲徐行道:“嘿嘿,被我救下的人可不是你,哎,只可惜了我的骰子啦。”言下之意季光涤未必能打得过徐行。 季光涤面色尴尬,默不作声。 田占侯本就对邵光清稍欠好感,谁知又来了个名头更响的季光涤,心中几分厌恶。此时见大名鼎鼎的“胡非先生”两位高徒如此丢脸自然乐得其中。 陆和四伸手牵起徐c林二人,高兴道:“陆某许久未遇如此年轻英杰,咱们莫因为这些人扰了兴致,走,我请你二人喝酒。”不由分说,拉起二人飞奔而出。 身后张孝诚喝道:“且慢,”陆c徐c林三人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又听他道:“阁下武功高强,但他们二人是节度使府要的人,只怕不能就这么走了。” 季光涤见状,忙对张孝诚道:“张公子,这位就是江湖人称‘铁掌神拳’的陆隐烽陆大侠,我们是” 陆和四不待他说完,抢道:“放屁,江湖哪还有陆隐烽这一号人,你却在这儿跟人胡诌。” 季光涤本怕张孝诚和他再生冲突,极力调和二者矛盾,见陆和四面有愠色,出口否认,只得止口。 张孝诚从未听说“陆隐烽”是何许人也,更未听说过“铁掌神拳”云云,自己开蒙恩师任伯双任老师傅被江湖人尊称“千石拳王”便惹了无数人慕名挑战,无奈只得把“王”字去掉,谦称“千石拳”。 这人妄称“神拳”不知是浪得虚名还是确有过人之处?又见季光涤这等大侠对其甚是恭敬,于是颔首道了一声“久仰”。 陆和四嘿嘿笑道:“你客气啦,久仰肯定是称不上。我叫陆和四,你肯定是没听说过的。” 季光涤又向陆和四介绍道:“这位是燕国公c幽州节度使嫡孙,‘幽州八俊’之首张” 陆和四冷笑打断他,道“这么些年你果然是都把功夫练在了嘴上,怎么现在不骗小姑娘,专门给人捧臭脚了?” 季光涤被他一说,面上发红,叫道:“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 忙改口道:“师兄” “也别叫我师兄。” 季光涤满脸落寞,低头不语。 徐行c林泉听他二人所言,心中满是疑惑c忧虑c不知所措。 张孝诚见这粗人大汉虽外貌平平,却处处与季光涤作对,奇的却是名满江湖的季光涤竟却从不还口。又听他二人对话,知道渊源极深,于是半为季光涤辩解,半为奉迎陆和四道:“我与陆大侠初逢乍见,季兄互作介绍也是合情合理。陆大侠为人淡泊,不为江湖名号所累,真乃大侠风范。”他自幼富贵,如此迎合别人已实属少见。 陆和四道:“阁下‘幽燕八俊’的名号可是响亮的紧呐,”张孝诚听他谈及自己名号,心中倒有几分美意,微笑点头,却又听他讥道:“又不知这是哪几个江湖朋友送给你们的美名?现在的江湖也不知怎地,阿猫阿狗都要有个名号,朝廷的出来就要先说是何处的官家,经商的出来就要先报是哪个商号的东家,行走江湖的出来之后都叫狗屁大侠,嗨,说到底还是实在无屁可放者最是可怜,只好自己给自己编点名号出来骗人了。” 张孝诚哪里受过这等气,脸色铁青c满目怒光。季光涤悄悄踏上一步,隔在二人中间,暗做阻拦。 林泉本就对季c张c田三人颇为反感,见陆和四如此讥讽,不免对其好感备增,也随口附和道:“能够硬生生给自己加出些什么光什么剑的名号那也还好,若是实在想不出又该当如何呢?” 陆和四笑道:“无妨,有些人便是自己取了名号也觉不足,于是便想让别人知道他还认识更多比自己名头还响的人,这不就显得自己高出别人不少了?” 林泉故作恍然大悟状,道:“哦,果是如此,我最近便碰到一个,当真是贱不可言。” 季光涤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孝诚更是怒不可遏,季光涤急忙将其拦住。 陆和四一声大笑,对徐行c林泉道:“走吧,莫再因为一群鸟人耽误了时分。”说罢拔身便走。 张孝诚初见陆和四一身庄稼汉打扮本就不喜,又听他对季光涤言语无礼c对自己也是冷嘲热讽,一直强自忍耐,终听到他以“一群鸟人”连带自己竟都骂了,终是再忍不住,一把拨开季光涤,喝道:“留下个手艺再走!”一个健步冲上,直推一掌击向陆和四后心。 张孝诚刚才听见季光涤介绍陆和四为“铁掌神拳”,顾名思义自然他掌力拳法非凡,于是自己这一掌也是用尽全力。 他的拳脚师父号称“千石拳王”,自然亦非浪得虚名,拳脚功夫自有过人之处,后又习七星门武功,更是相得益彰。这路掌法虽为张孝诚己创,实则兼具七星门隐雷掌刚猛,又有千石拳的力道,一掌使将出来,掌心噼啪作响,掌外猎猎生风,双掌反复交叠,一浪高似一浪般袭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章 谁家江湖郎 身后掌风如排山倒海压将过来,陆和四自然察觉,猛地转过身来,右手抡个半圈,刚要硬接了他这一掌。不料徐行亦已察觉,不及多想已抢上一步,闪身挡在陆和四和徐行身前,双手交叉挥出,“噗c噗”两声正和张孝诚双掌相接。 陆和四和林泉齐齐“哎呦”一声。林泉一声喊出是因为惊险,张孝诚出手始料未及c猝不及防,而陆和四这一声则是出于惊奇。 他武艺精湛,尤善硬掌硬拳这一类刚猛功夫,自深知张孝诚此掌劲力。他二人拼着全力对掌,双掌相接后竟只如同向水潭丢了两颗小石子一般悄无声息,实属罕见。 最惊讶者莫过于张孝诚,万料不到自己饱含内力的一掌,怎会如此轻易被化解?不禁一时呆立原地。忽的想到刚才田占侯突施隐雷掌也是这般,心中大异。 果不其然,忽觉一股大力从徐行掌中喷薄而出,犹如江河决堤,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源源不断c势不可挡,自己却被黏住一般,无论如何运气抵挡仍是徒劳,不由深感惊骇。 徐行暗道,我尚有师命在身,怎能无故伤了节度使嫡孙。赶紧收回几成劲力,双掌往前一送,将张孝诚推到季光涤左近。 张孝诚只觉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赶紧提神运气,所幸周天通顺,丝毫不滞,丝毫未受影响,心下大慰。 提振精神,复又打量徐行一翻,见他朗目疏眉,面目清秀,不过二十来岁,年龄c样貌与己相若,怎地他竟能有此修为?心中不免又是嫉妒又是愤恨。 陆和四也在暗自感叹,这个少年着实不简单,内力深厚恐不在自己之下,尤是他那一手“借势”的功夫,实在江湖罕见。 所谓“借势”,正是借助外力,为己所用,正如孙子兵法所云:“善战者,求之于势。” 在武功打斗中,外界环境为“势”,对方所发气力亦是,能够将“势”为己所用,必定事半功倍。 但此法若是遇见内力极强者,必至水高于岸,饱受浪湍潮摧之苦,恐难堪受,若对内力不及或与自己相仿者,自能将其内力如江河汇聚般导入大海,化而为一。饶是如此,每每引人内力,也必遭其内力与己冲击,实则凶险万分。 此次徐行觉二人内力倒是融洽,并未感觉不适,暗自运转周天内力,精神大振,转头看看陆和四c林泉他们两个,自然毫发未损。 陆和四鼓掌笑道:“徐兄弟这一招当真高明,好,好,好!” 季光涤扶住张孝诚,已知他只是气血翻涌,并无大碍,冲徐行喊道:“陆大哥要带你走,我也不多阻拦,留下个名号也好日后再见。” 林泉暗拉他衣襟,要他切莫多说,徐行却豪气徒盛,高声道:“我叫徐行,过几日自当到节度使府拜会。” 林泉恼他不停劝阻,又忍不住道:“徐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人家问你名号,你怎么没给自己也取个什么光什么剑之类的名号呢?” 徐行一愣,随即笑道:“我在江湖上是无名之辈,哪里有什么名号。” 林泉灵机道:“怎么没有,你的名号不就是‘打狗杀猪’么,专打那些蛮横狗。” 张孝诚知其乃是暗讽自己,无奈内息翻乱,便是说话都难,只得心中咒骂。唯独田占侯依旧跃跃欲试,动了两动也是内力难以为继,只得做罢。 季光涤冲陆和四拱手道:“陆大哥,后会有期。” 陆和四也不理他,携着徐行c林泉二人自顾去了。 他带着徐行c林泉胡乱向北走出几里,正有一个小酒馆。陆和四闻见酒香,步履难移,邀他二人在此打尖。 小酒馆虽不能和燕翔楼相提并论,里边却是人头攒动,等了好一会儿才余出一张空桌。 陆和四给林泉要了一碗牛杂面,又要了二斤酱牛肉c两坛高粱酒,定要和徐行一醉方休。 徐行叫小二拿来两只酒盅,操起一坛向下一倒,盅内无几,却撒的满桌都是,惹得林泉哈哈大笑,徐行见状,一手拿住坛口,另一手斜托坛底,手中劲力一催,酒水自坛中喷射而出,汇成一股小流正入酒盅。 林泉讥笑道:“大丈夫如此喝酒,羞也不羞!” 徐行脸色泛红,抬手招呼小二又上两只碗碟,又依样斟满两碗,笑道:“这个怎样?” 陆和四哈哈笑道:“好,酒量各有短长,你用碗便好。”说着抓起一坛对口猛灌。 林泉拍手叫道:“大丈夫正当如此!”说着端起牛杂面冲陆和四酒坛一碰,“我敬你!”陆和四大笑称是。 猛饮几口,忽对徐行道:“陆某久不在江湖走动,竟不知出了你这样一位少年高手。可是青州徐家人?” 徐行摇头道:“不是,我就是幽州本地人。” 陆和四面露惊奇,笑道:“哈哈,料想徐家堡也出不了这般人物。” 徐行道:“陆大侠过奖了,在下自幼在昌黎碣石山沧石观长大,确实不知徐家堡。” “沧石观?沧石观是哪位高人清修?” “我师父是碣石老人,从不在江湖走动。” 陆和四点头道:“果然是人外有人c天外有天,真正高人正当如此。哪像今天碰见的这些阿猫阿狗,都自以为是地自称大侠,真是可笑不自量。” 徐行道:“陆大侠所言极是。” 陆和四笑道:“你这是在骂我不成?千万不要再称‘大侠’,你叫我陆四哥,我叫你徐老弟,可好?” 徐行道声陆四哥,陆和四回声徐老弟,二人又各持碗碟c酒坛对饮几回。 陆和四道:“刚才看徐老弟武功路数,与我所练虽刚柔有别,却有颇多相似相通之处,这便正如家师所言,天下武功练到极致必定殊途同归。” 徐行也道:“师父也曾说过这类话,想必他们这样武功大成者早有体会。” 陆和四连连点头称是,心中道,这位碣石老人竟与师尊有相似体会,当真非比寻常。又道:“若有幸该当亲自拜会一下尊师,聊表崇敬之情。” 徐行道:“师父为人豪迈豁达,见了陆四哥一定十分欢心。”说罢二人相对而笑,又连干数口。 林泉忽道:“怎地这么多人都带着兵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章 帮派见兵戎 徐行听了她的话,四顾望去,行人虽打扮各异,确实多携带兵刃。 说道:“出行防身,带了兵刃也属正常。” 唐时人多好佩剑,携带武器本不为奇,但众人携带兵刃多是刀斧之类,俨然尽是江湖人士。 陆和四头也不抬,低声答道:“旁边那些灰色粗布衣衫c腰别斧头的,是石室山樵帮,那些手持单刀的是太行快刀门。还有那边把软剑当作腰带的是灵蛇剑的人。” 徐行和林泉细细一看,那些人果然腰带看上去硬邦邦的,不仔细看着实难以发现。 徐行忍不住道:“原来如此。”陆和四看他神色,果然不知其中关要,当真不是久厉江湖。 林泉沉思一会儿,幽幽道:“乱世之中,带着兵刃也好。” 徐行道:“怎么便是乱世了?” 林泉摇头道:“你自然不知。”霎时变得面色苍白,眼内泛红。 陆和四接口道:“还不是乱世么,山东濮州盐帮王仙芝已经造反了,响应者甚众,江湖又传曹州盐帮的黄巢也在暗中筹备,不日也便起兵。” 林泉惊讶道:“谁?黄巢?”她惊讶中带着惶恐,出口自知失态,又道:“这倒着实吓我一跳。” 陆和四和声道:“你怕什么,造反也不吃了你。” 又盯着她道:“怎地你个小娃娃认识他?” 林泉搔搔后脑,脸红道:“不不认识,我也是山东人听人提起过他” 陆和四道:“如今天下,反与不反也没什么两样。” 林泉问道:“这倒是的,不知道黄巢他们现在怎样了?” 陆和四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历来江湖上的规矩就是‘江湖不问朝堂事’,现在也都乱了。” 林泉默然,低头沉思。 徐行接着问道:“这些门派也都揭竿而起了?怎么来了幽州?” 陆和四笑答:“这倒不是,他们应该是去红枫山庄的。” 他“红枫山庄”四字出口,邻桌一男一女双双向他望来。 林泉正与那女子眼神相对,那人冲她微微一笑,林泉心中一凛,急忙将目光移开,却忽的想起自己母亲,忍不住想再多看她一眼,又怕被她发现,只好偷偷望她。 她见这男的约摸四十多岁年纪,衣着华贵,面目威严,女的看样子比他年轻几岁,容貌秀丽,英姿勃发。心道,她可比我妈妈还要漂亮。想到父母双亲,不由眼泪隐隐打转,又望了一眼男子,他却始终紧盯着对面一桌。 对面桌边围坐了七八个大汉,每人身着黑衣c背负长剑,显是同一门派,为首一人也在不时偷瞄这个男子,然后佯装继续与众人低头吃饭。 忽然门口一阵喧嚣,几个身着赤衣c头裹白巾之人呼喝着走进店来,其中一个操着一口四川话大叫道:“小二,赶紧好酒好肉拿上来伺候大爷。”小二上前告知座位紧俏,需要稍等片刻,那人扬起手掌将小二掀翻在地,走到门口桌旁便要强拉开桌边众人。他身后有人轻轻拽他一下,抬头往这边一努,那人顺着一瞧,刷的拔出兵刃。 这边几个黑衣服大汉立时察觉,齐刷刷站起身来,立时长剑出鞘,双方剑拔弩张。 老板和小二本就对这几天店里多有江湖豪客打尖而惴惴不安,奈何开门迎客绝无有钱不赚之理。所幸众江湖豪客都似有要事,行走匆忙,倒也相安无事,终于赶到今天终不能避免。 他们如何见过这种世面,早躲得不知哪里去了,剩下的都是些江湖人士,爱看热闹的早已团团围到周围,有些人自重身份,仍是坚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穿赤衣白巾的操着一口四川话喝骂道:“原来是臭屁门的龟儿子,巧的很又让你老子碰上了,今天可不能再让他们跑了。”最后一句是对他同门说的,言罢众人一字散开,将这几个黑衣服大汉伞围起来。 一个黑衣服大汉也大骂道:“我日你先人板板的夔门帮短命娃儿!动手!”说的也是四川方言。 话音未落,几名黑衣服大汉已一哄而上,双方打作一团。 林泉虽然听不太懂他们言语,但隐约听见“龟儿子”“短命娃儿”这种终归不是什么好话,又见双方动起手来,知道他们说的肯定不是“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话,说道:“这就打起来了。” 双方打斗陆和四c徐行自然看在眼里,林泉这句话显然也并非本意,徐行道:“听上去都是川蜀一带口音,不知道有什么过节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陆和四笑道:“这个穿红衣的是长江夔门帮,专在江上做些水上生意;他们口中这个‘臭屁门’其实是白帝城的一气万剑门,夔门帮自是骂他们如一气的臭屁,其实两家同在白帝城附近,常有冲突,算是结下了梁子。” 林泉道:“两个帮会既然是邻居,双方怎么就非得成仇敌不可呢。” 陆和四不成想她会如此问来,竟一时无言。 徐行道:“是这个道理,我师父说过,越是同熟悉的人,越容易比较,也越容易嫉妒。” 陆和四听了这话,顿觉极有道理,越发对徐行的师父敬佩,当下接口道:“不错,就是因为是邻居,才越是容易结仇。”他见林泉懵懵懂懂,接着道:“你想想,若旁人中了状元,你有何感觉?” “管他旁人是中进士还是中状元,与我何干。”忽又想到什么,道:“若是我的亲人,我自然会很高兴。” “若是你家邻居中了状元,你又是何感觉?倘若他又是和你亲人一同赶考呢?” “我自然替他们高兴的紧。”林泉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禁略有迟疑,转念想若是弟弟高中,自己定会十分高兴,若是邻居家高中,弟弟却落第,只怕自己定然难过,若说还有无其他,可当真不好说了。想到此处脸色不由微微变红。 陆和四全无理会,只笑道:“旁人可不一定这么想。越是不相干c不认识的人过得好了,越不去理会;越是眼前的c身边的人过得好了,人心里才越发嫉妒。” 林泉赶紧岔开话题,问道:“这也不至于兵戎相见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章 秀手舞长剑 陆和四叹息道:“哎,这又怎么能说得清楚,但有时仇人恰恰多是由好朋友变来的。”他见徐行暗暗点头,心中大感宽慰,又见林泉满脸木然,微微一笑,道:“这事也是说来话长。夔门帮和一气万剑门本都是长江边上的小帮会,一气万剑门前掌门江持节仗义豪侠,和夔门帮的金老帮主交好,两个帮会也多有往来c互相照应,后来两个帮会双双日渐崛起,竟慢慢变得互瞧不顺眼,也开始偶有冲突,后来江持节突然死了,传了他儿子江朝东做掌门,一气万剑门人丁凋零c渐渐式微,在和夔门帮争斗中自然也落了下风。谁知不久江朝东也死了,他的大弟子万重山执掌门户,而夔门帮金老帮主也把帮主之位传给他三个儿子,近几年一气万剑门元气渐复,俨然又能和夔门帮分庭抗礼,双方的冲突却一直未停。” 林泉瞪着大眼睛,茫然问道:“这也没有什么呀,这就算原因了?” 陆和四道:“嗨,双方撕破脸,定要有一些直接的矛盾在里头,究竟是什么原因我却不知道了。” 徐行却道:“说到冲突,纵使原因有千千万万,归根到底无外乎“名”“利”二字。只要为此,便是没有由头,也要生生制造些由头出来。” 林泉对他们的话颇觉不以为然,自顾看双方打斗,自言自语道:“他们大老远从川蜀跑到幽州,就为了打架么?” 陆和四道:“自然不是。” 见徐行眉头微皱,问道:“徐兄弟有何高见?” 徐行道:“夔门帮虽然刚猛,却似乎难敌一气万剑门。” 陆和四道:“一气万剑门讲究练气,内力远胜对手,夔门帮仗着赤白刀法,汹涌猛烈略占先手,久战必败。” 双方人数本来相差不多,但红衣夔门帮攻势凌厉c略占上风,果不其然不多时两个夔门帮众便被刺倒在地,一气万剑门慢慢气势转盛,隐隐占据上风。 陆和四又道:“徐兄弟使剑行家,可见一气万剑门剑法有何特点?” 徐行脱口道:“我看一气万剑门剑法博杂,似融汇百家所长却不得任一精髓,只余一股花哨之气隐约其中。” 陆和四拍手赞道:“果然厉害,他们号称万剑,其实就是吹嘘自己习得天下剑法,但习武练功非为专为精不可,练的门路越多,越是难有神技。他们剑法中倒是很有云南仙人庄千本剑法的影子,二者虽都是习百家剑法,但千本剑法却有自己独特之处,万剑嘿嘿徒有其名。” 此时夔门帮已近半数被一气万剑门刺倒在地,余下之人虽处于下风,却依旧勇悍。围观之人每见有人被伤,便即爆发一阵欢呼,倒是甚得其乐。 林泉道:“怎地夔门帮人越少,臭屁门的越难打倒他们啊。”她觉得夔门帮对一气万剑门称呼倒是十分好玩,她自幼不受拘束,倒不觉得“臭屁门”三字不雅。 陆和四道:“肯定人越少越是拼命,难不成硬生生挺着被人砍么?再者万剑门这几个也知对方凶狠,也怕混乱中被对方乱刀砍死。嘿嘿,‘臭屁门’这几功夫没到家,只知道剑法变化,却不知变化再多也是为了伤人。天下华丽花哨的剑法终究都不中用。” 邻桌那个女子听到此处,秀眉微蹙,冷哼一声,道:“哼,好大的口气,谁说华丽的剑法不中用?!”说着右手在桌上一拍,整个人立时腾空而起,缓缓从桌上飞过,正落在一个黑衣服汉子边上,那人乍见一个美貌女子立于眼前,稍即一愣。这女子右手一抬已将对方长剑夺入手中,反手一刺,黑衣汉子登时毙命。她长剑挥舞,连用七八种剑法,瞬间又刺倒三个黑衣汉子人。 这些黑衣汉子也都专学剑法,却从未见过杂博c华丽的剑法。 女子似是演示一般,又连变十七八种剑法,将一个黑衣汉子周身要穴尽数点破却不取他性命,余人竟都看得呆了。 她剑法演完,“刷”的将长剑往下一抛,算是还剑入鞘,正插在黑衣汉子近前,黑衣汉子从惊愕中缓过神来,负起倒地同伴,连滚带爬逃将出去,行出老远,才扬声问道:“阁下留个名号,日后也好再来去请教。” 女子怒道:“把我的剑法演给万老贼看!” 几人不敢久留,跌跌撞撞消失在远处。围观众人见一个女子如此身手,有些自感不如,摇头晃脑心中愤然;有些见她貌美想出言轻佻几句,又怕惹恼了她难以收场,只得作罢。众人各怀心思,结束了这场热闹。 夔门帮众人得救,赶紧近前行礼谢道:“多谢女侠出手相助,大恩大德夔门帮不忘。敢问女侠高姓大名?” 那女子也不搭理他们,反是走到陆和四跟前,冲他一笑。林泉呆呆地望着她,只觉她这一笑犹如牡丹花开,富贵中带着羞媚,又如拨云见月,让人豁然开朗。林泉心道,她笑起来的样子可比她板着脸还要美丽。 女子冲陆和四道:“你说我这剑法是不是华而不实?” 陆和四拎起酒坛,牛饮一口,淡淡道:“你使得比他们更纯熟些。” 妇人笑意立收c凤目微睁,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倒想讨教讨教!” 徐行眼见气氛尴尬,忙道:“阁下剑法自然了得。” “只是终非登峰造极。”陆和四顺着接口,似是无心,又似有意。 女子冷笑道:“我倒想问问,天下谁的剑法算是登峰造极?” 陆和四道:“只说仍在世者,第一当数‘胡非先生’,还有江南林家林长青c林幼亭父子,还有龙剑星c袁公白c秦古平,如此说来倒也不少。对了,还有这位徐行徐兄弟。”说着一眼望向徐行,徐行不料他突的提到自己,一时手足无措。 女子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男子,见他最多二十来岁年级,身材颀长,长得倒是眉清目秀c丰神俊朗,只是徐行什么的却是从未听过。 不由反问陆和四道:“就他们?” 陆和四想了想,恍然大悟道:“的确还有一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章 凤兮求其凰 “是谁?”女子急切问道。 女子之所以再问,一来质疑陆和四所言的徐行之类,二来倒想听听是否还有自己心目中人选。 陆和四缓缓道:“徐兄弟的师尊我虽未见过,但想来剑法应不在这几人之下。只是我实不知这位前辈高人究竟是谁。” 女子一听,勃然大怒,道:“你是成心拿我寻开心?我倒要领教领教你的高招!”说着回手一抽,从桌上拔出兵刃。 陆和四忙摇头摆手道:“我已二十多年不曾和女人动手,万万不可!” 女子只道陆和四看她不起,恼怒更盛,拿兵刃在桌上一拍,冲身旁男子吼道:“你是男人,你去和他打!” 那男子缓缓起身,上前几步,柔声道:“师妹,咱们” “快点!啰里啰嗦!”女子已极不耐烦。 那男人长得白白净净,身材微微发福,衣着珠光宝气,活像一个富绅模样。轻轻冲陆和四拱拱手,道:“在下南诏金麒麟,兄台请了。”说着从桌边拿起一个似棍非棍c似棒非棒的黑黝黝物什,众人细看竟是一把铁伞! 旁边围观人中有识得此物者,不禁脱口而出:“金刚伞!”“他就是南诏金麒麟?”“原来是金玉堂主夫妇,怪不得。” 陆和四又一看那女子武器,也是通体黝黑,作剑形却无尖无刃,直如铁尺一般,正是原仙人庄震庄之宝c金玉堂主夫人姬珊瑚所有的奇门兵刃量天尺! 抱拳回礼,道:“素闻云南有‘山河庄堂’四大门派,不想今天倒有幸在幽州遇见‘金手宝伞’金堂主夫妇,也算一并把四大门派见了一半,荣幸的很呐。”此话半是客套,也半是实话,南诏国地处云南,距离幽州何止千里,山水迢迢,在此相遇实属不易。 金麒麟面色微红,竟有几分害羞,行礼答谢道:“过奖了。想不到中原也有人知我南诏武林,在下佩服。” 陆和四冲他摆摆手,朗声道:“点苍山上点苍派,西洱河畔洱河帮,仙人庄里仙人指,金玉堂前出凤凰。金堂主,我说的可对?” 金麒麟面容兴奋,却仍是不疾不徐道:“对,对!正是!” 陆和四接着道:“点苍派精研剑法,有苍溪剑法和云岭十九式两套剑法变幻莫测;洱河帮专修水下功夫,人人江水里来去自如,堪称一绝;仙人庄有两套镇庄武功,一名千本剑法一名仙人指,千本剑法集百家所长,仙人指法刚猛无比,威力无穷;而世人知金玉堂只因为其起死回生的精湛医术,其实远不止于此,金玉堂武功也是独树一帜,只是被医术掩盖了。”他话音一出,登时将酒馆中嘈杂尽数压下,所有人鸦雀无声,静静听着他说话。 金麒麟听他叙说如此详细,面现喜色,道:“大侠对我南诏知之甚详,可是去过?” 陆和四哈哈一笑,不无遗憾地说道:“我对南诏的风土人物自是向往已久的,只是还没机会去过。我也只是听人说起,他老人家倒是有幸拜会过这四大门派。” 金麒麟道:“大侠不必遗憾,有机会只管去南诏找我便是,金玉堂一定好生款待。忘了问大侠如何称呼?” 陆和四道:“我姓陆。”他只通了姓氏,却未报名称。 金麒麟并未在意,忽的又道:“陆大侠刚才说有位前辈去过南诏四大门派,我理应当见过才对,不知这位前辈怎么称呼?” 陆和四起身站定,双腿各分左右一扫,站定马步,双手平伸,掌缘隐隐呼啸作响。 金麒麟乍见心中一惊,转瞬即便明白,喜道:“风雷掌!莫老前辈?!你是莫老前辈的弟子?” 陆和四大笑道:“正是!” 那女子姬珊瑚却大怒道:“让你和他比武,你却和他磨磨唧唧,你到底比不比了?” 她本是仙人庄庄主千金,自来脾气不小,嫁与金麒麟仍拿他出气惯了,如今本就恼怒,又听陆和四解说南诏四大门派,虽言语中尽是夸奖,却厌其将仙人庄排位靠后,十分不满。加之金麒麟今日竟未听己话,久久不与这人动手,尤为气氛,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金麒麟听后,满脸堆笑,柔声冲女子道:“师妹,这人原来是” 姬珊瑚一脚踢翻桌子,冷哼道:“没出息的东西,要你还能干点什么!”说完头也不回向外便走。 金麒麟满是尴尬,匆忙对陆和四道了声“后会有期”,也追出去了。 他刚出门口,林泉便不住摇头,鄙夷道:“这个男子我看也是稀松平常,就凭着这么怕老婆” 陆和四却道:“当今天下,确实欺世盗名者甚众,但他们金玉堂却不是,而且这南诏四大”说到此处不由一顿,似是想到什么,冲徐行道:“你当真不是四大世家的人?” 徐行面露苦笑,无奈道:“四大世家我确实从未听说过。”他心中暗道,自己从小身患怪病便一直跟着师父,虽然做人做事的道理师父知无不言,唯独江湖中的事却只字不提,什么四大世家c各个武林门派也是这几日下山后方才知晓。 陆和四又喝一口酒,接着道:“南诏四大门派当真有实打实的真本事。” 林泉颇觉不以为然,不屑道:“有什么真本事,怕老婆的本事么?” 陆和四却不再理她,而是从怀中掏出两颗骰子,拿在手里把玩。 林泉看这骰子很是与众不同,晶莹剔透,宛若透明,核心中空,却有一红色东西随着骰子转动上下翻滚。 她兀自盯着骰子目不转睛,捅捅徐行,道:“你看这骰子好特别,真好看。” 徐行看了一眼,见这骰子虽然艳丽透亮,却显然常被把玩抚摸,顺口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一语既出,自知失言,急忙收口。 陆和四似被猛然叫醒,慌乱收起骰子,林泉笑言:“原来一个骰子竟然有如此多门道,陆四哥你这骰子可是有何故事?” 陆和四黑色脸膛微微泛红,不知是因为喝了许多酒还是被一语道明心事。徐行知这随口一句诗词对陆和四甚为触动,深感自责,忙岔开话题,道:“我敬陆四哥一碗。” 陆和四顺势将酒坛举过头顶,仰头将坛中酒喝个干净,又冲小二喊道:“小二,再来一坛老酒!”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一章 天马自行空 “好你个陆老四,竟又在这里喝酒!”门外一个清亮的声音喊道。 陆和四也不回头,兴奋地冲徐行c林泉道:“是马老大来了。” 话音刚落,一人已飘然坐到陆和四对面座位,见到陆和四倒显得颇觉意外,问道:“四弟你怎舍得不和人赌钱,跑到这里来了?” 徐行和林泉听那人叫他陆老四,他喊那人作马老大,心知自是对方兄长到了,不及见礼,又听那人惊问陆和四道:“你这是又和谁在一起呢,又是赌钱的朋友?” 徐行见这马老大眉眼修长,着装十分华贵,最多不过二十左右年纪;又见陆和四脸上沟壑纵横,身穿粗布麻衣得农家汉打扮,少说也有四十多岁年纪,自己只当听错了他二人的称呼,但陆和四竟不反驳,全然默认,也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徐行心中疑惑却并未表露,只静静听他二人对答,林泉自有相同疑惑,忍不住道:“你刚才叫他什么?” 马老大倒显得司空见惯,只淡淡道:“四弟。我是他大哥,他自然是我四弟。” 陆和四哈哈笑答:“一点不错,是兄是弟,总不至乱了辈分。” 徐行也跟着笑道:“此话倒是一点不假。”他自然知道一个人若是把内力练到深处,纵使不能返老还童,青春常驻也并非难事。 林泉却仍觉不可思议,不停偷偷端详马老大。 陆和四冲马老大道:“对了,这二位朋友是我在幽州遇见的。这位徐少侠功夫可是精妙的紧,剑法怕是不输老三。” 马老大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徐行一翻,正色道:“剑法不输老三?徐少侠?徐老怪是你什么人,你是什么辈分?” 徐行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所问何意,想必正是刚才陆和四接连问起的“青州徐家”,回道:“你问的徐老怪可是青州徐家?” 马老大身子猛地向前一探,贴近徐行面颊,道:“可不是他还能是谁?他是你什么人?” 徐行长吁一口气,摇头道:“刚才陆四哥也问过我,我确实不知青州徐家,更不知不知这位徐老怪是谁?” 马老大瞪大双眼,用力瞅着徐行,惊讶道:“你不知道徐老怪?你真不是青州徐家?” 徐行用力摇头,断然否认:“当真不是。我自幼在碣石山长大,名叫徐行,当真和青州徐家当真不知青州徐家。”他本想说和青州徐家绝无关系,但师父从未对他提及过身世,也不知有无亲人,一时间被连连追问,倒让他自己都不敢断定自己到底和青州徐家有无关系。甚至忽的转念间倒想真和他们有些瓜葛,总能有机会见见除了师父之外的亲人。 马老大问陆和四道:“他不是青州徐家他和谁打架被你撞见了?袁公白?还是秦古平?”他说的这二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剑术大家。” 陆和四傲然道:“徐兄弟手持一把短匕伤邵光清c退季光涤。”虽然战退季光涤其实并非徐行之功,但他心中却已认定是徐行胜了,不过是来不及出手而已。 马老大点点头,低声道道:“邵光清,季光涤已很不错了” 说着左手搓成剑指,猛然刺向徐行,徐行也伸出二指将其挡住,马老大一击即回,连削带刺,已攻出五招,徐行左格右挡,不让他近己半分。 马老大忽又停手,前倾着身子,裂开嘴巴,拍着陆和四手臂,喜道:“徐兄弟果然厉害!”虽然他深知陆和四武功和见地,只要他说武功厉害的人,那定然没错,只是不经自己试来终究不够信服。 他又转脸冲徐行笑道:“我叫马无迹,是陆老四的结拜大哥。既然你叫他四哥,你以后就叫我大哥便好。” 徐行虽觉他形貌虽不及自己年长,但陆和四喊他大哥确是真真切切,忙拱手道:“马大哥好,有礼了。”说着又一指林泉道:“这位是林”却被林泉从旁拿手肘一顶,被林泉截口道:“李言。” 马无迹冲她稍一拱手,极显敷衍,他似是只对徐行感兴趣,问道:“你若当真不是青州徐家,那徐老怪的脸可要丢尽了。” 又冲陆和四道:“徐兄弟伤了邵光清,又击退那不争气的季光涤,只怕你那师叔可不会善罢甘休。” 陆和四大声道:“技不如人,又有什么甘休不甘休的?” 马无迹摇头道:“‘胡作非为’这个名号,又哪有什么道理可讲。”见陆和四面现忧色,忙道:“你还没说,你怎么舍得离开‘点机坊’到这儿来了?” 一听这话,陆和四复又焕发光彩,讲道:“前些两天常与我对赌的‘千佛手’徐大千c‘飞天蜘蛛’贺飞这些人竟连个招呼也不打便都消失不见了,只剩得和寻常百姓赌钱,真是了无趣味。” 徐行心道原来点机坊是个赌坊,陆和四自称赌鬼,怕还真不是毫无原因的,他还说自己不常在江湖走动,想来也是嗜赌如命,不肯轻易离开赌坊。他也和马无迹有了一般疑问,怎地突然就舍得离开了?也凝神注视着陆和四,听他继续道来。 陆和四接着道:“这些人向来独行独往,便是仇家追杀也绝不可能一起消失,这其中必有缘故。我当时便想,若他二人当真是被寻仇而死,我也定为他们讨个说法。” 林泉赞道:“如此才是真豪杰。”徐行也是默默点头,心中赞许不已。 “后来呢?”马无迹问道。 陆和四道:“后来我边寻线索边打探,一路寻踪,也跟着来了幽州。” 林泉道:“原来他们也来了幽州。” 徐行道:“这幽州倒是热闹了,看来来的不止夔门帮之类,连无门无派的江湖散人都到了” 林泉猛然惊呼:“是的是的,辽东的海东青也说要来幽州还有戚国斌也被杀了对了,陆大侠你能打得过海东青么?” 陆和四听他又是海东青又是戚国斌,十分费解,皱眉道:“海东青?想必他僻居辽东久矣,这等人物我属实不知。”他本意乃是说海东青并非江湖成名人物,但林泉心有疑虑,只道陆和四直说打他不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二章 山庄隐红枫 幽州地处北疆,本就与江湖少有往来,如今各门各派c江湖散人齐聚,着实不易。 徐行道:“想来这些人都同震东镖局有旧,约好一同前来吊唁。” 马无迹一阵哂笑,冲徐行道:“你可知他们所来为何?”徐行自知所言有误,茫然摇头。他又冲陆和四道:“你可知徐大千和贺飞已到哪里?”陆和四也是摇头。 马无迹神气道:“走吧,跟我走便是。”说着便起身督促大家前行,“我也正想瞧瞧这些人究竟能干出些什么。” 林泉却一直坐在凳上并未起身,呆呆地望着桌子,徐行忙问道:“你怎么了?” 林泉咬牙道:“我要先去找天水道长。” 马无迹本已走出几步,复又退回,侧着头问道:“你找天水做什么?” 林泉不由面露哀伤,垂头道:“自然有要事找他。” 马无迹道:“嗨,天下英雄齐聚红枫山庄,天水道长也定然会去的。” 林泉面色转喜,道:“真的?”随即起身,想要跟上他们,似又想到什么,问道:“那海东青呢?” 马无迹信口道:“自然也会去的。” 林泉脚步骤停,面色微变,马无迹见状,忙道:“江湖中人岂有不去之理,那个海海什么海东青也一定去了的。”他知林泉要找天水道长,又听她问海东青,只道也想寻他。 林泉确实想寻找海东青,只是却与寻找天水道长之心情千差万别。 马无迹见她呆若木鸡,一把将其拉起,冲陆c徐二人道:“快走吧。”说罢大步开迈,发足狂奔,边拉着林泉边回头道:“我在前边带路。”他虽多带一人,身子却丝毫不缓,闻声早已去出老远,徐c陆二人提起真气远远跟来。 不多时四人已到幽州城西,前方有座山峰,峰顶有一块巨石,状似香炉,远远望去云雾缭绕,犹如炉中香烟袅袅上升,由此也被人称作香炉山。山上遍是红枫,每逢秋至,树叶似火,漫山遍野,秋风吹过,红霞排山倒海,蔚为壮观,偶有苍松绿柏点缀其间,红绿相间,瑰奇绚丽。 四人近到香炉山下,尤见不少江湖人士纷纷上山,马无迹口中骂道:“眼看便到九月十五了,这些人才才刚刚上山,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 林泉反唇讥讽道:“你还说人家,你不也是刚到。” 马无迹佯怒道:“他们能和我老人家一样么,我是谁,他们又是谁!” 林泉悻悻道:“说的自己多厉害一样,你能比得过天水道长么?你到底认识他不认识?” 马无迹面露尴尬,笑而不语。 陆和四也是悻悻而笑,道:“便是以前不识,只怕现在马老大也已和他熟识了。” 马无迹“呸”了一声,骂道:“死赌鬼切莫胡说八道。” 徐行道:“九月十五是个什么特殊日子吗?怎么要在九月十五前赶来?” 马无迹道:“自然特殊,到了便知。”徐行无奈,只得招呼林泉,随马无迹与陆和四齐上山来。 香炉山深处隐着一个山庄,名字便作红枫山庄。时值深秋,周围尽是红枫,层林尽染,焰红一片,远望山庄青砖黑瓦,若隐若现,与周围相映成趣。 庄主姓骆名麟,其父骆骥,本为幽州武术大家,生子骆麒c骆麟,长子骆麒早亡,骆麟继承偌大家业,乐善好施,在江湖上颇具名望。 四人上得山来,有接应小童通报门派c名号,他四人不愿多言,胡乱应付后便被小童引至山庄别院歇息,远远听着正宅里觥筹交错c喧声震天,这边只零星有些毫无名气的江湖散人,倒也落得清净。陆和四在别院寻了几圈,终不见‘千佛手’徐大千和‘飞天蜘蛛’贺飞,想是因他二人早年在江湖颇有名望,这次被安排到了正宅。 虽为偏宅别院,一应伙食倒也很是讲究,每顿餐都有酒有肉,只是少了主人作陪,亦无固定座次,在别院这些人随便凑够一桌十人八人即便开席。有些人与大派弟子结伴而来,却被分在别院,深感受到冷落,常常咒骂不休。他四人倒是无事,陆和四随身带着骰子便是一天,又有酒有肉,也过得自在快活;徐行每天打坐练功,闲时便静坐凝思;林泉心事颇重,有时坐立难安,有时又能与陆和四对赌几个回合;马无迹总是闲不下来,不多会儿便将这山庄绕了个通透,后来也不知总去哪里,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不几日,过来了两个小童将别院这些人一起引入正宅,直到演武台前,赶他们到时台前已聚集无数江湖豪杰,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众豪杰站于台前,一位衣着素雅的消瘦男子立于石台之上,虽看上去面色惨白c毫无血色,却不失儒雅风流,昂首高喊两声:“诸位,诸位!”众豪杰听他喊来,登时鸦雀无声,只听他一人说话。 他大声道:“承蒙各位武林同道抬爱,相聚于红枫山庄,姓骆的先谢过大家了。”说着冲众人一揖到地,环环向大家行了一圈礼,底下众江湖豪杰纷纷发声呼应,不乏感谢热情款待之类言语。 他正是红枫山庄庄主骆麟。他冲底下众人摆摆手,示意大家肃静,自己接着道:“现下诸位来此,所为如一,正是为了平州震东镖局灭门一事。我与震东镖局牛震东总镖头自来交好,突闻此噩耗,当真是痛不欲生,今天既然有诸位前来,骆某也没什么怕的,必将与众位武林英雄勠力同心,齐为震东镖局讨回公道。” 只听人群有人应道:“不错,我们必定不会让震东镖局众多同道白死。” 此人一言既出,响应者甚众,纷纷言道“不错”“正是”“为震东镖局报仇雪恨”等等。 徐行他们几个夹在人群当中,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唯有马无迹跟着众人一起呼喊,忙得不亦乐乎。 林泉与徐行对望一眼,低声对徐行道:“震东镖局?是不是就是平州有人埋伏那个?” 徐行连连点头,低声回道:“正是。且看他们怎么说。” 陆和四低声道:“听说震东镖局惨遭灭门,莫不是他们已知凶手是谁?” 马无迹听他如此说来,在人群中跟着高喊道:“为震东镖局雪恨事大,却不知道我们该找谁报仇雪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三章 群龙怎无首 本来人群众声一致,骆麟忽听到人群中有此声音,当即大声道:“震东镖局是被幽州节度使灭门的,此事人所共知,又有何异议?” 林泉听了这话,差点叫出声来,徐行忙伸手将她嘴巴捂住。拿开后听林泉低声道:“幽州节度使?”不由想到自己在平州所见震东镖局惨状,唏嘘不已。 陆和四道:“就是那个‘幽燕八俊’张孝诚的祖父。按照说来,节度使确实有本事一夜之间灭了震东镖局满门。” 徐行疑惑道:“节度使已然有如此势力,又为何同一家镖局过不去?” 见没人回答,林泉用手臂捅捅马无迹,重复道:“马老大你说说,节度使为什么要灭震东镖局满门?” 马无迹道:“自然有见不得人的秘密了。” 林泉追问道:“是么?那到底是什么” 马无迹故作大声道:“节度使荣华富贵什么没有?怎么会去劫一个镖局?仇杀也不必如此不是?” 他故意大声喊出这句,众人听了,议论声又起。 骆麟朗声道:“个中原因,骆某便是不表,想必各位心中也是明了。”他的声音自带一股威严,压过众人议论。 “那么节度使府自然是为了震东镖局托镖的传国玉玺了!”众人谁也不名表,只有马无迹毫不避讳,群豪“哦”的一声,齐刷刷看向马无迹。 徐行听得此言,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震东镖局托的镖竟是传国玉玺!若是当真如此,有人为了传国玉玺灭门杀人并非不可能。莫不是节度使已有不臣之心?可传国玉玺又是从何而来?为何非要找震东镖局托镖?又是何人找到的震东镖局,如何让节度使得知的呢?他一时想不明白。 马无迹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毫不慌张,接着道:“我还想问问,咱们替震东镖局报仇,是为了道义呢还是为了传国玉玺呢?”众人听罢,似被人看的扁了一般,纷纷指摘起马无迹。群豪对他多有不识,言道这是哪门哪派的黄口小儿到这里来胡说八道。 骆麟倒是丝毫不乱,只微微一笑,正色道:“这位小兄弟此言差矣。我们为震东镖局报仇,为了道义,也为了玉玺,因为玉玺便是道义。” 马无迹嘿嘿笑问道:“骆庄主倒是把话说得很满,你说说此话怎讲?” 骆麟道:“幽州节度使为夺玉玺不惜屠杀了震东镖局满门,犯下七十五条人命,作为武林同道我们该不该为其报仇?此为其一。”群豪一听,登时感觉如释重负,呼喊声四起,大叫“应该”。他又道:“传国玉玺本为帝王之宝,幽州节度使私夺重宝,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等不忠不义之人,我等该不该征讨之?此为其二。”群豪顿时精神大振,齐声呼喊“征讨”! 林泉对徐行道:“这些人倒是很齐心呐。”徐行点头不语,心中却又想,此时群豪士气正盛,只是他们一开始便认定了此事就是节度使所为,若不是节度使所为,又该当如何? 马无迹在人群中尖声道:“嘿,好好好,权当如此。那我再问一句,张家不交出玉玺也罢,若是交出来了又该当如何处置?” 陆和四拿手肘一碰他,冲他使个眼色,低声道:“别胡乱挑拨,当心惹一身麻烦。” 马无迹眉头一纵,一眨眼睛,低声回道:“热闹些才是我的喜好。” 群豪听了这话,也都开始窃窃私语,转而变得大声,有些人甚至因为意见不一,脾气火爆的都已经互相叫嚷起来。 一人跃出人群,冲群豪环环拱手,道:“咱们大伙天南海北都有,虽然没一起商量,却一起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人心之齐显而易见,此时也该选出个领头的了。” 众人一听大觉有理,这么些个人总不能群龙无首,一盘散沙,选出盟主统领大家确实为当务之急,但所选为谁,却着实犯了难。 刚才跃出那人,身着黑衣,背负长剑,正是一气万剑门的厉万年。他话音刚落,底下便有人附和道:“厉兄乃是万重山万大侠高徒,不如就由你来统领群雄好了。” 厉万年微笑着摇摇头,道:“在下年轻德薄,怎能当此大任。” “臭屁门的瓜娃子自然不配!”有人支持,自然就有人咒骂。 众人听见有人开骂,纷纷转过头去,一群人红衣白巾,正是夔门帮众人,说话这人是夔门帮风堂堂主于冠英。于冠英身材高挑,形貌出众,真可说得上冠绝群英,这边一气万剑门对他自是十分熟稔,叫喊着便要上前动手,所碍于二者中间隔着众人,着实不便。 厉万年骂道:“就你们夔门帮的瓜娃子多事,这个时候还在和我们斗?”他一句话便把所有的理都占得尽了,此时仇敌已明,若不同仇敌忾岂不是与群豪为敌?众人纷纷点头称赞一气万剑门明事理c顾大局,隐隐对夔门帮多有不满。 夔门帮雷堂堂主雷童在本帮“风雨雷电”四大堂主中年纪最长c江湖阅历最丰,冲群豪朗声道:“我夔门帮为人为事自来以大局为重,我们与一气万剑门的过节日后再算,但挑选盟主却不能靠哪一家之言,定然要选出来一位让大家信服,也能统领大家的前辈高人。”他几句话表明了立场,又堵住了一气万剑门的路。 厉万年冷冷道:“我师父不日便到,只要他老人家到了,我不信有谁不信服。” 于冠英反口叫道:“爷爷我第一个不服。”雷童忙将其拦住,只剩他和厉万年恶狠狠四目相对。 有人大喊一声:“伏牛派刘老英雄德高望重,我举荐他老人家。” 接着便有人随声附和,“对呀对呀。” “岭南派康大侠狭义有为,我是信得过的,不知大家对他如何看法。” “嗯,不错不错。” “我也同意。” 如此连说二十余位,各有各的优势,却始终难以统一。 忽有人大声咳嗽几下,将众人声音全都盖过,众人争吵立刻停了,循声望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四章 欲取却还拒 正是骆麟背负右手站在台上,他左手掩嘴,咳嗽不止。 这些人常在江湖行走,自然知道骆麟咳嗽是假,显露功夫是真,于是大家静立于前,候其讲话。 骆麟仍旧只是轻声咳嗽,并不言语,忽然底下有人高声道:“现如今大家齐聚在骆庄主宝地,还要选什么盟主统领?人不是现成的么!” 马上有人附和:“以骆大侠人品武功自然是盟主的最佳人选。” “有骆麟骆庄主带领大家,又何愁大事不成?大家说对不对?” 骆麟收了左手,故意面露难色,连连摇头:“骆某久病缠身,如何能担此大任,这真是万万不可。” 有人呼喊道:“骆庄主切莫推脱,你老人家只管指挥大家便是,又不用劳力,身子怎样也无大碍。”一句又赢得满堂欢呼,其中与他交好几人尤为卖力。 此时声势已成,纵使有人不同意,怕也难成气候,而骆麟越是推脱不就,人们扶他上位则越是卖力。 一气万剑门强龙又怎能压得过红枫山庄这个地头蛇,纵使千万个不愿意也说不出口,只能干吃了哑巴亏,怪只怪师父万重山久久未到。他们又见骆麟连连推却,似乎并不想统领这众多江湖豪杰,若等师父到了再交给师父也未尝没有可能,想到此处,心下稍安。 雷童c于冠英等夔门帮众人倒是十分愿意,夔门帮自知本就做不了盟主,退几步想只要不是一气万剑门的人来做,任由是谁来做对他们都是一样。 其他至于推举刘老英雄c康大侠云云,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眼见推举盟主已尘埃落定,骆麟面中含笑,冲群豪连连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再多争执,俨然一副武林盟主的姿态。 马无迹挤出人群,冲台上骆麟道:“骆庄主。”骆麟暗道莫不是有人还觊觎着这盟主之位?不露出两手怕是难以服众的了,正好这个后生冒了出来,也只好拿他动手了。 骆麟虽然生得文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武功却一点也不含糊,故而有“病麒麟”这个称号。当下掌中暗暗运劲,只待这个年轻人微微表露异议,立刻将其弊于掌下。 马无迹又道:“既然已经选出了盟主,接下来咱们又该做些什么?” 骆麟不料他竟出此言,心中稍平,收了掌中劲力,扬手轻抚下髯,笑道:“自然要去找节度使替震东镖局牛震东一家七十五口讨回公道。” 马无迹接着问道:“那玉玺呢?是不是谁做了盟主到时候玉玺就归谁?” 骆麟被他问得一愣,不知如何作答。若是肯定,倒被这些个江湖豪杰小瞧了;若要否认,又怕到时显得出尔反尔。于是只微笑着轻轻摇头,并不答话。 骆麟身后一人见马无迹年级尚轻,位列也未在那些名门大派之间,冲马无迹吼道:“你又是谁家的弟子?也轮得到你和我师父说话?” 马无迹横他一眼,道:“大家共同出力,怎么就轮不到我说话?” 那人越加看他不顺眼,抢上几步,边伸手抓他肩膀,边道:“就凭你这东西,恁也忒不自量力了。” 马无迹右手一翻,直接抓住他手腕脉门,那人突然受制,浑身变得软塌塌,马无迹又一抖手,那人身子转了半圈,手腕被压在肩头,腰向后弯了下去。 又有几人欲抢上将其救下,马无迹眼光扫过,左手撷住那人脖颈,他们几个顿时脚如铆钉,不再移动半步。 马无迹问手里那人道:“你又是谁家的弟子?也轮得到你和我说话?” 那人冷哼一声,只是不言,无奈脉门被扣,又折腰向后,说不出的难受,待马无迹内力微吐,他浑身犹如万蚁噬骨,忙道:“我叫骆勇,是红枫山庄弟子。是我不自量力,不自量力,求大侠饶命。” 马无迹自然知道这是红枫山庄的人,听他自己报出名号,众人忧心他竟如此令红枫山庄出丑。 骆麟脸色铁青,刚走上两步,马无迹却放开右手,飞起一脚,正踢在骆勇小腹,他在地上滚了三滚,直出丈余,顺势一跃而起,复回原来位置站定,却是低着头再不抬起。 骆麟思之再三,拱手对马无迹道:“劣徒不知深浅,得罪了少侠,我代他向阁下谢罪。不知少侠怎么称呼?师承何处?” 马无迹拱手应付一下,回道:“我叫马无迹,没有师什么承什么的。” 骆麟脱口道:“‘天马行空’马无迹?”群豪有人听过“天马行空”这个名号,也都跟着哦出一声,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骆麟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马老大竟是如此年轻的后生。”似仍是对其身份有所怀疑,目光扫向人群中马无迹出来的位置,又见一个大汉穿着粗布短衣立于其间,旁边是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美貌女子,不由长吸一口气,心道,莫非他所言不虚,当真是“红尘四怪”来了?心中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马无迹得意道:“马老大自然是马老大,如假包换的马老大。不信你问问老四。”说着伸手一指陆和四,骆麟顺手望去,果然是那位粗布短衣大汉。 陆和四拨开人群,携着徐行c林泉二人一同出来,走到马无迹跟前。他也不搭理旁人,拉拉马无迹,低声对他道:“马老大,咱们何必掺和这个乱子?” 骆麟“啊”的一声,说道:“想不到竟是‘红尘四侠’到了,蔽庄真是蓬荜生辉”刚才有人听见“天马行空”马无迹虽不甚了解,但一听“红尘四侠”几个字,却是无人不知c无人不晓。 骆麟又分冲陆和四及徐行c林泉行了礼,口中道,“陆大侠好”“龙大侠好”“玉姑娘好”。 陆和四随意道了声:“客气。”便不再理他,徐行和林泉知道他定是认错了人,正欲开口解释,却被马无迹抢道:“我们兄妹四人,也想来争一下盟主。” 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c掷地有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五章 四侠出红尘 马无迹知道骆麟错认徐行和林泉为其他二人,却故意不将其捅破,抢着认了他二人身份。 骆麟自忖道,江湖传说马老大为“红尘四怪”之首,是个大盗,专偷庙宇道观宝物和大户人家夫人首饰,行为怪异至极,却不承想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后生;老二龙剑星是个杀手,剑法无双,无论王公贵族还是父母兄弟没有他不敢杀之人,这人看上去倒不似如此无情;老三玉玲珑是洛阳城的“都知”1,善于易容,专杀薄情寡义的男人;老四陆和四是个赌徒,遇赌不移步,天大地大赌钱最大。如今看来,怎么反倒这个老四看上去年岁最长?心中疑惑实在难消,又不便直言,倘若动起手来便有群豪相帮,也怕非吃亏不可。 正在暗自思量,忽见人群中又挤出二人,上前与陆和四厮见,叫喊道:“老赌鬼,你竟然舍得离开赌坊到这里来?” 陆和四一见他二人,也哈哈笑道:“好你个‘烂猪手’c好你个‘毒蜘蛛’!果然在这里让我寻到了!”这二人正是‘千佛手’徐大千和‘飞天蜘蛛’贺飞。 贺飞道:“嘿,我二人也是分头前来遇见的,当时只道告知了你,你也未必肯来。”陆和四心想此言不差,若非一心为他二人报仇,自己又怎能从赌坊里挪步。 贺飞又道:“既然寻到了,那也不能白来,这样吧,咱们三人便赌上一赌。” 徐大千拍手叫道:“好极,秒极!赌些什么?” 贺飞道:“就赌赌今天究竟是谁能做了这个盟主?” 陆和四也兴奋起来,道:“好,那赌注却是什么?” 贺飞道:“我听说幽州有个云居寺,寺内有座玲珑高塔,塔中有一颗七彩神石,常人观之吉祥顺遂,触之便增福寿,咱们输者便去把这物什弄来,可好?” 徐大千伸出拇指,叫道:“好极,秒极!” 陆和四连连摆手,笑道:“这个赌是赌得,只怕赌注却有些难。” 贺飞号称飞天蜘蛛,对自己轻功颇为自负,讥讽道:“怎么?还怕输了偷不出来?” 陆和四指着马无迹,对贺飞道:“你可知这人是谁?”陆和四知道马无迹习惯,所到之处,必先探访当地大户,然后便是寺院道观。 果见马无迹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绣方盒,“啪”的打开,光彩夺目。徐大千和贺飞凑上几步,有些江湖豪杰也想看个究竟,不住往前涌动,奈何人数太多,实在难以近前。 只见盒中如霞光c如彩虹,真是美不胜收,贺飞冲马无迹道:“我可能仔细瞧上一瞧?”马无迹点点头,将锦盒递给他。 贺飞左右仔细端详半天,仍觉意犹未尽,赞叹道:“果然好宝贝。”徐大千也跟着赞道:“好极,秒极!” 马无迹却道:“宝贝却实不错,却绝非人们所说‘观之’如何c‘触之’又如何。” 徐大千忙道:“哎,小兄弟万不可这样说,当心亵渎了神明。” 马无迹一阵冷笑,道:“我马老大的习惯想必你有所不知,我和神明c佛祖打交道的时候却真真比你们多了许多。人若要增祥瑞福寿,都是靠自己做来的,又哪能靠什么摸摸石头c看看法器得来的?” 贺飞十分好赌,总在赌前拜神参佛,听马无迹这番言语,触动心中底线,十分不喜,徐大千也跟着道:“不好,不妙!” 被他几人一通插科打诨,骆麟对他几人身份亦已明了,心中反倒稍安,只是这四人虽义结金兰,却不常一起往来,更是隐居市井红尘,不问江湖恩怨,现如今共同到了幽州,莫非也和众人目的一致?即便当真如此,轻易地将盟主之位拱手相让,心中却是极不情愿,刚刚自己盘算了许多方法,正待开口,忽有人来报,说“幽燕八俊”及“千石拳王”“铁面剑客”等人前来拜庄,现已到了山下了。 群豪自然知道“幽燕八俊”之首便是燕国公c幽州节度使张允伸的嫡孙张孝诚,其余几人也多是幽州将门c大户之后,多与节度使府交厚。现在张孝诚亲自带众人前来,自然事非寻常。 “他奶奶姓张的前来定然不怀好意,断不可让他进庄!” “不让他进庄又能如何?他家有幽州军队百万,莫说踏平这山庄,便是踏平幽州又岂在话下?” “定是事情败露,节度使府前来兴师问罪,这可如何是好?” “哼哼,他来便来了,我们死便死了,有什么好怕的?” 一时间群豪又自乱了阵脚,众人各怀心思,七嘴八舌议论了开。 忽然一人故意高声道:“刚才不是有人举荐伏牛派刘老英雄统领大家么,刘老英雄,是您老人家出面的时候了。”说话这人正是马无迹。 “哎呀呀,这万万不可!老夫年迈,昏聩无能,又怎能当此大任。”正是久未出声的刘维德刘老英雄连连摆手。 “康大侠呢?康大侠?” “哼,我自来可没同意你们的说法。”一个中年男子满脸傲气,昂首答道,他便是岭南派康希仁。 又一人怪声道:“这时候臭屁门的瓜娃子可不还敢不敢站出来了?” 一气万剑门诸人刷的转过头来,见又是于冠英说话。厉万年大叫道:“有什么不敢!”厉万年师兄连万城也帮口道:“我一气万剑门做人堂堂正正,可不似有的人贪生怕死。”一气万剑门久处川蜀,一来对张孝诚背景所知不多,二来他与夔门帮针锋相对,一时口不择言。但这话一说出口,群豪中发出一阵唏嘘,均觉皆有被所指暗指之患。 一气万剑门二师兄江万楼察觉到师弟言语有失,忙大声道:“若是无人愿替诸江湖同道出头,我们一气万剑门愿为各位顶住头阵,若是有人愿统领众人,我们一气万剑门愿为其作马前卒!具体吩咐等家师到了,自有计较。”他亮明一气万剑门立场,此时群豪缺的便是出头之人,有人自愿担当,当然聊胜于无。 注1:都知,唐朝时期青楼歌馆经常举行文酒之会,除了散闲官员之外,也常邀请文人雅士凑趣。场子里,除了丝竹管弦c轻歌妙舞和陪酒女郎外,还必须有一位才貌出众c见多识广c能言善道的名妓主持宴会节目,这种节目主持人就称为“都知”。她们除了容貌举止要能压住阵脚外,还必须善于调排周旋,不但要制造出整个场子的气氛,还要面面俱到,使与会者皆大欢喜才行;就个人素质而言,要能说会唱,善诗知文,博古通今才算全面。(节选自百度百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六章 携八俊拜庄 江万楼这几句话说的着实漂亮,不免又有人大为赞同。夔门帮决计不能,他们最不愿便是被一气万剑门所统领,雷童当即道:“臭气门只会嘴上卖弄功夫,不值一提。你们也把诸位江湖同道瞧得也太小了些,难不成除了你们臭气门就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了?你们便是想为大家效力,也得先看看自己的斤两。”说着也冲众人拱手表态道:“我夔门帮愿与诸位共进退,听从骆庄主吩咐。”他先抓住连万城一时口误惹怒了众人,引一气万剑门成为众矢之的,又暗道盟主仍旧是由骆麟担当,也算截断了一气万剑门想等掌门万重山到来当盟主的打算。 骆麟被马无迹横空出来一阵搅和,虽方寸微乱,却无伤大雅,经过一番计较本来心中已有对策,不料张孝诚突然带人拜庄,这么早便与节度使府撕破脸实非自己所愿,心下犹豫不定。又忽的被夔门帮提及,众豪杰又是一阵欢呼,尤其是刘老英雄c康大侠那些被人举荐过的候选者,欢呼起来更是卖力,生怕此时无人挺身而出,最后落到自己头上。 骆麟骑虎难下,面色依旧暗含微笑,镇定如初,冲台下群豪摆摆手,待众人声音渐止,朗声道:“诸位齐聚幽州,本就是我江湖人士寻常集会,自与朝廷c官府并不相干,张公子此来也是江湖身份,大家切勿多虑。各位武林同道光临蔽庄,骆某深感荣幸,常恐照顾不周,多有怠慢。” 台下众人听了,有人喊道:“骆庄主招待的已经很好啦,我们感激的紧。” 紧跟着“不错”“正是”之类不绝于耳,有些谄媚之人自有更多赞美之词。 骆麟忙又挥手止住,道:“只要大家认可骆某,我这心里就已经十分知足啦!” 他言辞诚恳c面容真切,听得不少江湖豪杰不禁动容,只是他说了半天,却总是避重就轻,只言不提盟主之事。 正说话间,一行人已闯入大门来,为首正是张孝诚。“铁手剑客”田占侯在其右侧,左边是一位干瘦老者,眯着双眼,浑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双手粗大,向下低垂,一看就是拳脚功夫了得,想来就是刚才通报的“千石拳王”。 后边跟着十余个人,看衣着打扮均非寻常武人。 庄主骆麟亲自走下台来,迎到厅前,行礼问候道:“张公子大驾光临,骆某有失远迎,”又对他左右二人分行礼道:“任大侠c田大侠,骆某有礼啦。”接着张孝诚身后众人一一拱手问候,他身在幽州,对“幽燕八俊”这几人自是十分熟稔,还有几个是节度使府的高手自然也不在话下。 “幽燕八俊”虽未全到,群豪中亦有不少与之熟识,赶忙跑过来问候c答话,有些说完便停在原地,不再回去。 张孝诚道:“不敢劳骆庄主大驾。骆庄主召集武林群雄,我作为幽州东道主自然应该早些登门拜会,聊尽地主之谊,今天来得晚了,还望大家见谅。”说着也冲群豪环环拱手。群豪中有人暗道,这张公子来头虽大,言语之间倒是客气,也不曾失了礼数。 骆麟惶恐道:“张公子客气了,武林同道今日齐聚红枫山庄,确实是给骆某天大的面子,但骆某何德何能,怎能召集到这么多武林同道?张公子如此说可真是高抬了姓骆的啦。” 一旁任师傅一声冷笑,阴阳怪气道:“骆大侠也太自谦了,难不成群豪是奔着节度使过来,却非要到贵庄歇脚?嘿嘿,那可奇怪的很了。” 骆麟忙道:“若是如此,任老师傅可真是误会我了,在下为武林同道行个方便,也是我辈狭义所在。再者说,这些同道已然有盟主统领。” 他刚一说完,便要将张孝诚迎到台上,张孝诚只道这人真是巧舌如簧,莫不成要将自己奉成讨伐节度使的盟主?连忙摆手拒绝。骆麟忙向众江湖豪杰介绍道:“这位少年英侠便是燕国公c幽州节度使张允伸嫡孙,位居‘幽燕八俊’之首的张孝诚张少侠。”底下不少人早知张孝诚的身份,倒是并不讶然,但是嘘声不少,骆麟也不理底下众人反应,接着又介绍这个干瘦老头,“这位是张少侠的授业恩师,人称‘千石拳王’,拳掌开山裂石c当世无双的沧州任伯双任师傅。” 依次一一介绍道:“这位是燕山七星门掌门天璇子大徒弟“铁手剑客”田占侯田大侠,一手七星神剑天下罕逢敌手。” “这位是‘幽燕八俊’之一c节度使贴身护卫刘辰起,这位是季一甲” 介绍不到一半,任师傅打断道:“骆庄主不是想把在座的这几百号人都介绍过来吧?” 骆麟陪笑道:“任师傅玩笑了。” 任师傅正色道:“既然来了,便就直截了当好了,刚才骆庄主说这些同道有人统领,不知这人是谁?可否请出来一叙?” 骆麟道:“实不相瞒,各位临到之前,我等尚在推选这个盟主。” 任师傅道:“可有了结果?还是让我糟老头子带着这几人在这里和你们一起选这个盟主?” 骆麟面上露出一丝尴尬,瞬间即便平复,道:“确已有了人选!”虽面露难色,却不觉转头看向马无迹。 任师傅打个哈哈,道:“骆庄主说选出的盟主便是这个年轻人了?” 骆麟满脸恢复严肃,朗声道:“正是,不过却不止他一人。”他看任师傅满面狐疑,接着道:“是他们四人,‘红尘四侠’的名号想必大家都是听过的。正是他们四人。”说着手往旁边一掠,正是陆和四c徐行c林泉三人。 任师傅听了不觉心中一紧,暗道,怎么这四个也来凑这热闹?他自然听说过“红尘四侠”这四人行事怪异c江湖口碑极差,但个个武艺高强,江湖中人背后都唤他们作“风尘四怪”,但无论四侠还是四怪,都只是个代号,惹人挠头的终究还是他们四人自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七章 无端惹是非 任师傅眯眼看了看这几人,三男一女,料来自不会错,冲他们道:“听说‘风尘四怪’行踪不定,常人极难得见真面目,今天糟老头子见齐了,不知道是该荣幸还是该倒霉嘿嘿”他不似骆麟那般嘴上留情,直呼他们为“四怪”。 马无迹故作惊讶道:“哎呦,这下倒好,如此就算认了我这个盟主了?”又转头冲任师傅道:“我们就算是什么四侠四怪的,又能怎地?” 任师傅露出一口黄牙,怪笑着道:“我也不管你们谁是盟主,也不管你们是四侠还是四怪,我就是想明镜儿地跟大伙说说这事。” 马无迹却冲他摆摆手,让其稍待片刻,自己却冲骆麟c众江湖人士道:“这么说,推举我们四个当盟主,大家是认可了的?” 群豪中有人自知无论如何也当不成盟主,这盟主让给谁做倒是无什么大碍,有人或觉自己尚有一争,自然对被他平白无故做了盟主心怀不满,当下口中既不否认也不肯定,但骆麟已然说出此话,又赶在这样关节上,谁还有空去和他们争执,反倒一时间鸦雀无声。 马无迹朝陆和四挥挥手,把陆和四c徐行c林泉他们三个喊到身旁,四人依次站定,他冲任师傅道:“我们哥儿四个今儿就做了这盟主了。你只管说说,我们听听。” 却听任师傅道:“我这糟老头子虽然老眼昏花,但各位所到幽州为何也是心里有数,对此我也了解了个来龙去脉,话不多说,我只觉此事蹊跷,望诸位三思。” 群豪中一人终忍不住,大叫道:“你是张孝诚的师父,自然向着徒弟说话。” 有一人发声,接着人们纷纷叫喊开来,再无人听他说些什么。 张孝诚身后一人贴到张孝诚身边,耳语几句,张孝诚点点头,高声道:“既然如此,我便亲自和大家说道说道。”他声音用内力送出,缓缓流入众人耳中。 群豪顿时都不再言语,都转而望着他看他能说些什么。张孝诚道:“既然大家此次前来为的是震东镖局的事,我就先跟大伙儿说说震东镖局。范二哥,你给大伙儿大家说说,你在震东镖局都看到了谁。” 刚才冲张孝诚耳语的汉子迈上几步,大声道:“我们奉命调查震东镖局一案,却在镖局附近看见了在场的几位朋友。” 此言一出,人群一阵骚动。 一人高喊一声:“你们是奉命去的震东镖局?”又是于冠英,他自来有一说一c不遮不掩,言语中不容人,无论对一气万剑门还是其他对手皆是如此。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倒不是这个问题难回答,只是这句话太过含糊,如何回答都易惹人误解。 张孝诚身后站的季一甲也是“幽燕八俊”之一,祖父本为张允伸手下将军,他自幼聪颖,能说会道,深得张允伸喜爱。他帮范二哥解释道:“范二哥所说是奉命去查案,旁人切莫误导了大家。” 范二哥抹把额头汗珠,忙道:“正是,正是。我们是去查案子了,戚国斌戚大哥一路向东,蔡奎蔡老弟一路向南,鲁栋老弟向北,我带人留守平州。” 林泉一听戚国斌名字,不由身子一震,一把抓住徐行的左臂,显是十分激动,又慌忙伸手入怀,一摸东西还在,便要上前。徐行一把将其拉住,伸出右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范二哥接着道:“后来蔡奎老弟和鲁栋老弟原路返回,戚大哥却不见踪迹,于是我先行回府复命,留他二人在平州寻找等候。”林泉差点叫出声来,心中暗道,戚国斌已被人害死了,你却哪里寻得到他?既然他和戚国斌相熟,不如把戚国斌托付的东西交给了他? 又听他接着道:“巧的是,我在平州时,便遇见过这二人偷偷前去震东镖局!”说着刷的指向徐行和林泉,徐行暗道不好,原来先前在震东镖局遇上的人正是他们。 徐行心道,与这林泉相遇便在平州,当时见她被人追赶,自己挺身而出将其救下,二人结伴一同来到幽州,她不会武功决计不假,若说她与震东镖局是否有所关联,自己一时竟也拿捏不定了。 任师傅故意道:“老范,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可切莫不能乱说。” 范二哥满脸肯定,道:“当时这个女子作一出家人打扮,但他腕上所戴念珠,却是绝无二致,”又指着徐行道:“当时你见她不也正是那副模样?” 徐行一时无言。林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腕,念珠确实尚在,这本是自己寻找天水道长的信物,自然十分看重,戴在了最显眼地方。 群豪目光也跟着望向她手腕,方知范二哥所言果然不虚。 林泉又惊又怕,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呆呆立在原地。马无迹却淡淡道:“所持之物相似,稀松平常。你若喜欢,我给你寻来十个八个也非难事。”他话虽如此,心中不免揣测此事究竟为何,好在他天性胆大,丝毫无惧。 张孝诚笑道:“口气倒是不小,但此只为其一,据称托镖之人也是一男一女,年龄体貌与这二位倒是相仿。” 徐行深觉被冤枉,刚想开口解释,却被马无迹拦住,只见他嘿嘿笑道:“我看你和他年龄体貌也相仿的很呢,是不是你再找了一个女子,一起去托的镖?” 田占侯显得颇不耐烦,脱口道:“你倒是牙尖嘴利,那你说说,在燕翔楼问话江湖通时,江湖通被暗器射杀,行凶者亦是一男一女,而在场者又是他们二人,当时说的什么,你们可还记得?” 徐行再忍不住,终道:“当时明明是戏言,又如何做得数?江湖通被杀你们在场,我又怎能下得了手?” 马无迹双手拍掌,大笑道:“可笑啊可笑,原来你们让别人当着面把人杀了,不仅没抓到凶手,却还来冤枉别人?”他故意把“当着面”“没抓到”“冤枉别人”几个词音调加重,惹得田占侯连喘粗气,已然生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八章 千石拳逞凶 马无迹暗瞧陆和四一眼,早听说陆和四也是最近才与徐行c林泉二人相识,想来对其身份来历也未必了解,但不管他们是通天大盗还是杀人恶魔,自己却不将放在眼里。刚才既然已将他们说成了“红尘四侠”,又如何能危难中对其不管不顾?在他眼里,这等小事又岂在区区话下。 马无迹冲群豪道:“我看这盟主确实是当不得的,这么快人家便把事情推到我们兄妹四人身上来了?” 骆麟眼见局势不对,忙冲马无迹道:“盟主勿忧,我让那人出来便是。”马无迹不知他此话何意,却只得顺着他话“嗯”了一声。 骆麟冲身旁人道:“快去请他出来。” 那人唱喏一声转身而去,不一会儿,身后引着一个身着劲装的中年大汉从后边走出。大汉一到台前便冲众人道:“在下震东镖局吴守三,侥幸脱生,现在请大家替我主持公道。”说着俯身便跪,连连磕头行礼,一时间竟涕泪横流。骆麟急忙将他扶起,说道:“吴副镖头,你只管说说当时的情况,剩下的由诸位兄弟们替你做主。” 吴守三擦擦眼角泪花,厉声喝问道:“八月十五晚上,你们节度使府的人是不是在镖局!?” 张孝诚被如此一问,不由愣住,八月十五也就是事发当晚,节度使府确实赶到了震东镖局,但所到之时已经案发。若是如实说来,只怕更增误会,若不如实说出,又怕有人借此非议。张孝诚既不看他,也不说话,又听吴守三恨恨道:“当天我回家省亲,连夜赶回的时候,远远看见火光一片,本来只以为是谁家走了水,慢慢靠前才看见原来是镖局被一排排兵士把守,火把通明,我不知原因,只好躲在远处偷偷观看,分明看见兵士将一具具尸体抬出门外,当时在场的是不是就是你?”他一把指向范二哥,范二哥霎时无言,只支吾道:“这我” 群豪听他把当时情况描述的清清楚楚,自然无假,又联想到当时场景,不免一阵感叹。 张孝诚打断道:“当时节度使府是收到了震东镖局的求救讯息,燕国公才派人前去救援的,只可惜赶大伙儿到的时候儿,震东镖局已经遭了难了。” 一个年轻男子跳到人前,高声道:“你们这话说得可真不要脸,怎么没说震东镖局求你们去灭门的?” 任师傅眯眼斜睨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地道:“你这小子说话倒是歹毒。我若是你老子,非大嘴巴抽你不可。” 那人也学着拿腔拿调地道:“我若是你老子也得抽你不可,像你这样睁眼说瞎话就该抽。”群豪听了不禁哈哈大笑。 这男子叫吕颂,是许州吕家人,自称乃是秦相吕不韦之后。因颍川一带多出名士,长期以名士自居,武功却是稀松平常。大名鼎鼎的任师傅怎能忍受被年轻晚辈如此羞辱,干瘦脸上肌肉微微抽动几下,旋即仍然笑嘻嘻的,也不答话,双腿交叉走上几步,双手握拳从腰间直崩出来,他二人相距本来就近,吕颂来不及反应,硬生生被打在胸前,倒飞出去,身后有人连忙伸手去接,不料力道未减,连连跌成一片。 再看吕颂已然胸骨尽断,整个胸口已塌陷进去,口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多时便只有出气却再无入气了。 不少人心中皆道,千石拳王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一言不合便下此重手,也是太过霸道了些。 龙门派秦骑虎从人群中跃出,道:“怎么?说理不过就开始动手了?你们如此欺人太甚,我龙门派第一个不服!”说着拔出单刀,合身扑上。秦骑虎自幼胆大勇猛,性格暴躁,骑虎之名正是由此而来。 他这一句话确实说出了不少人的心里话,虽然他们自己不便说出口,但隐在人群为其鼓掌喝彩却是无妨,一时间人群响声雷动。 “慢着!”任师傅尖叫一声,喝问道:“你是龙门派?秦知海是你什么人?” 秦骑虎性子最是暴烈,哪能听他的话停手,但听他指名道姓问到秦知海却不能不答,当下手中不停,口中答道:“正是家父,便是家父亲临,定也绝不容你。” 任师傅随手应付,口中嘿嘿笑道:“娃娃,论亲戚,你还得管我叫一声伯父呢。”龙门派秦知海交游广阔,任师傅知道这是故人之子,自然手下留情,就像指点晚辈武功一般,并未使出全力,否则以秦骑虎的功夫,又哪能和他缠斗许久。 秦骑虎破口大骂道:“狗老贼,这时候还来占我便宜?今天我便代家父和你做个了断。” 任师傅一听这话,脸色微变,却仍是嘿嘿冷笑不止,只是手中力道却暗地加了几分。 龙门派刀法本就刚猛,随秦骑虎性子使出来两相增益,更添不少威力,任师傅知道不宜久战,冲他喊道:“好了世侄,今日且到这里,你的刀法已胜你父不少。”说着向后一退,便要停手罢战。 秦骑虎哪容他如此悠闲,正瞅准空档,乘势急进,挥刀向任师傅头颈砍来,任师傅见他出手狠毒,当下大怒,挥起肉掌往来敌住他刀锋。他猛地击退秦骑虎,复又双掌抢攻而上,眼见一双铁掌便要烙在秦骑虎胸口,下场自是和吕颂一般无二。 忽然一人猛地扑上,鼓起双掌,硬生生接了任师傅双掌,任师傅见状惊诧不已,又再运气,力贯双拳,猛击向他,这人又提起双掌正和任师傅双拳相交,任师傅手中不停,啪啪啪又连出三掌,听得砰砰砰三响,两人掌力相交,那人纹丝未动,任师傅却连退数步。 群豪见己方赢下这一阵,齐声欢呼。任师傅立定抬眼一看这人,正是“风尘四怪”中粗布麻衣那人,这一惊非同小可,缓缓平顺内息,良久方道:“阁下果然好功夫,”他本想再上前过招,却总觉内息闭塞,真气运转不起来,只得怪笑着叫道:“今天一战,意犹未尽,有机会糟老头子一定要和你好好再打一回。” 陆和四仰天大笑道:“好,好得很。今日你在这儿也算逞足了威风,你们暂且回去,过几天我们去节度使府再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九章 天下之重宝 马无迹在旁听了连伸拇指,大表赞同,道:“明日我们便到,你们早做准备。” 田占侯欲要再说,却被张孝诚暗暗一把拉住,又望了一眼任师傅,见他背负双手,全似没听见一般,自己只得作罢。 张孝诚道:“好,我便在节度使府恭候各位大驾!告辞。”大手一挥,众人随之转身而去。 他们刚走不远,听骆麟遥喊道:“张公子慢走,恕不远送啦。” 田占侯转过头看他一眼,心道,往日里这姓骆的不知有多谦卑,每次都是亲自鞍前马后送到山下,现下竟变得如此猖狂。不禁感慨,一回身看见任师傅双手插于衣袖内,环垂在腹前,小臂却不住颤动,心下了然,刚才任师傅和人对掌势必是吃了大亏。自己心中虽然不服,怕也是无可奈何。 待张孝诚等一走,秦骑虎冲陆和四施礼道谢,高声道:“龙门派秦骑虎多谢盟主救命之恩。以后龙门派愿听从盟主驱使,万死不辞。”又向马无迹他们三人行礼一番。 群豪见陆和四一谈笑间击退任伯双,武功之高世所罕见,虽有人仍有他心,但自知武功相去甚远,也只得跟着众人认了这盟主。 话说群豪本就定了九月十五同赴节度使府讨伐燕国公c幽州节度使张允伸,为平州震东镖局灭门一事报仇。不少人自称此为“讨燕大会”。 此时各门各派已到十之,除个别自重身份姗姗来迟,便是一些尚在观望者,虽已至近前,却不急着上山,静看事态发展,再作打算。刚才马无迹说明天便去节度使府,与原计划九月十五已不差两天,但终究许多门派好手未到,难免士气不佳,好在“红尘四侠”武艺高强,倒令众人心安。 马无迹吩咐各路豪杰暂作休整,只待明日一早径上节度使府,自己则和徐行他们四人自躲到屋里再作打算,唯独陆和四总想去找徐大千和贺飞赌上两把,却被马无迹一通数落,威逼利诱带回房里。 漫山红叶,随风摇动,扑扑簌簌,更增秋意。 林泉心中也随着微微摇动,这里江湖豪杰成百上千,哪个又是天水道长?戚国斌托付事情,又该如何是好?海东青又到了哪里? 想及这些,心中不免有些怅然,马无迹见她如此神情,只道她被认作“风尘四侠”中的“凌波仙子”玉玲珑而懊恼,故意逗她道:“玉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林泉一愣,脱口道:“玉姑娘?我是林李言。”她一个着急差点将真名脱口而出,忽又想到一直报的都是假名,急忙转口,所幸林c李二者读音相差不远。 马无迹笑道:“你现在已经是老三‘凌波仙子’玉玲珑了,自然是玉姑娘。”又冲徐行道:“是不是,龙大侠?”见徐行一头雾水,又道:“老二是‘寒星一剑’龙剑星,自然就是你喽。” 林泉心不在焉道:“他们两个的称号倒是很好听。” 马无迹瞪眼道:“他们的好听?你是不知道我的吧?我便是江湖人称‘天马行空’是也。”说完仰起头,似是满脸骄傲。 徐行夸道:“以你的轻功,天马行空倒是所言不虚。” 马无迹听他夸奖自己,也不谦虚,只道:“这个自然。” 徐行又道:“早前听人说陆四哥‘铁掌神拳’,心道口气好大,今日一见倒真是名副其实。” 陆和四摇头苦笑,道:“切莫再提,切莫再提。” 林泉道:“这个名号威武霸气的很,怎么不愿提呢?” 陆和四不答,马无迹道:“嗨,这事说来话长,你这小妮子肯定也听不太懂,反正就是哎呀,总之很是麻烦” 陆和四乘机道:“马老大,方才听你的意思,震东镖局灭门和什么玉玺有关系?” 林泉也道:“是啊,玉玺不是皇帝老儿的宝贝么?怎地能到了震东镖局了?” 徐行喃喃道:“玉玺莫非传国玉玺出现了?” 马无迹听陆和四c林泉两人询问,自是十分高兴,又听徐行似是知道一些眉目,饶有兴致对徐行道:“不如你先说说看?” 马无迹不仅轻功了得,又专爱行窃名门大户,自然对江湖情况所知甚多,此番倒有考教徐行的意思。 徐行沉思片刻,道:“我对震东镖局和玉玺自然一无所知,”马无迹听了他的话,心中略感失望,长叹一声,见徐行又要接着说话,又来了兴致。 徐行道:“想必这个玉玺便是传国玉玺吧。相传当年秦国一统天下,秦王嬴政称始皇帝,命丞相李斯以和氏璧镌刻方圆四寸的印玺一枚,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以示得天下于天命。” 林泉道:“这可真是有些自欺欺人了,明明自己做的,偏偏说什么天命?” 陆和四道:“只怕世人可不觉得如此。” 马无迹道:“可不是,自此以后传国玉玺便成了帝王正统的信物,饶是做了皇帝,没有传国玉玺也总觉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之嫌。” 徐行道:“不错,据说汉时外戚王莽篡权做皇帝,也不忘找当时的老太后索要玉玺。” 林泉道:“那后来怎样?太后便给他了?” 徐行道:“当时王莽已得朝政,太后又怎敢不给?不过老太后盛怒之下,将玉玺摔在地上,破其一角,王莽得之后命能工巧匠以黄金修补上了。” 马无迹高兴道:“你知道还挺多,后来呢?接着说。” 徐行娓娓道来:“自汉后天下动荡,传国玉玺数易其主,这些自然不用细表,到了前朝,文帝杨坚一统华夏,将传国玺收入隋宫,及至隋末炀帝杨广被杀,传闻萧后携隋炀帝孙杨政道及传国玉玺遁入漠北,自此传国玉玺再无下落。” 陆和四道:“一块石头,难道就真能得之则‘受命于天’,失之则‘气数已尽’?糊涂,笑话!” 徐行顿了顿,又道:“当年太宗皇帝皇位如何得来大家心知肚明,想来也是于心有愧,即位后总觉这皇位做的有点差头,于是派李卫公灭突厥,迎回萧后,实际为的便是迎回传国玉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章 定策身犯险 林泉道:“那最后太宗皇帝得到传国玉玺了吗?” 马无迹哼了一声,道:“自灭了突厥之后,唐太宗便号称得了传国玉玺,但依我看来,决然没有。” 陆和四哈哈一笑,道:“马老大说没有,那定然是没有的了。” 徐行已明其意,也笑道:“马兄想必早已帮皇帝验过真伪了。” 马无迹面露神奇神色,笑而不答。 林泉道:“那现在,必是真正的传国玉玺出现了。” 徐行摇头道:“其实这个玉玺无论真假,已然掀起了江湖和朝堂的一场腥风血雨。” 陆和四道:“一点不错,震东镖局已因镖局灭门,节度使已被江湖群豪征讨,只怕以后江湖再无宁日。” 徐行道:“这些江湖中人嘴上虽说是为震东镖局报仇,只怕也是暗生了抢夺玉玺的心。” 马无迹道:“这个自然,不然你以为这些人真的会为震东镖局报仇?他们当真和震东镖局有多大交情么,还不都是另有所图。” 他忽的正色道:“我兄弟二人与你们虽是初识,但我相信老四看人总不会错,我不管你们是何来历”陆和四打断他道:“这些无需多言,我心中有数。” 陆和四忽然盯住马无迹,他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扭动几下,道:“你想干什么?” 陆和四厉声道:“你莫非也是为了夺得玉玺?” 马无迹听他话语出口,一下跳了起来,破口道:“我便就是为了玉玺那又怎地?!我本来就是个大盗,你当人们还把我看做谦谦君子么?”待稍微平静一点,又道:“但我却更爱看热闹,便是给我个玉玺,我也不想当皇帝,累都累死个人。” 陆和四知其本性,放声大笑。 徐行面色阴郁,道:“不管玉玺真假,为什么偏偏要送到震东镖局呢?” 他们一同摇头。 “震东镖局灭门若非节度使府所为,又为何会恰巧出现在镖局呢?” 他们又是一同摇头。 马无迹摇头晃脑道:“这其中的关系,硬想定是想不通的,我倒有一个办法。” 徐行c陆和四一同道:“什么办法?”林泉似又心事,对此倒是漠不关心。 马无迹一字一顿,道:“夜晚去探上一探。” 陆和四听罢哈哈大笑,道:“这可真是遂了你马老大的手段,又要天马行空去了。” 马无迹咧嘴一笑,“是不是只此良策?” 陆和四笑容乍收,正色道:“狗屁良策。” “怎么?这法子不好?” “大大的不好,你可知节度使府有多少守卫?又知现如今请了多少武林高手?” “嘿嘿,多大的阵仗我马老大没见过,区区节度使府不在话下。” 陆和四厉声道:“你便是去过皇宫,那也是全无防备的时候,现下的节度使府剑拔弩张,处处防备,你如何去得?” 马无迹也一把跳起,高声道:“你不去便了,切莫阻碍我,我总得要去上一去!” 陆和四只是不许,想邀徐行一同劝他一劝,向徐行道:“徐兄弟你说呢?” 徐行道:“好,我和你一起去。”他万料不到徐行突出此言,惊讶不已。 忙向徐行道:“徐兄弟,你” 徐行却道:“陆四哥,我和马大哥一起去。” 马无迹喜道:“果然没看错你!果然是好兄弟!是真豪杰!是大英雄!”他听徐行赞同自己不免想将天下所有溢美之词给他称赞个遍,陆和四却忧道:“徐兄弟的武功我是放心的,但冒此大险毕竟毕竟咱们这个盟主只是个名头而已,却是犯不上的。” 徐行道:“陆四哥且放心,我自有打算。”他伸手入怀,也摸到怀中一封书信,夹着体温,却显得热气腾腾。 陆和四无奈道:“好吧,你二人既已决定,我也不再阻拦,我和你们一同去了便是。” 马无迹却叫道:“别,千万别,陆老四你武功我是比不过你,但说到轻功,你势必拖了我的后腿。”他心中却道,你是万万去不得的,若到时候处处管约着我,必定大大扫了我的兴致,那就极是不妥了。 陆和四长叹一声,独自回房去了,马无迹和徐行约定时间也自顾走了。 徐行走出屋子,见这庭院虽属红枫山庄别院,建的倒也雅致。院落依山而建,汩汩溪流从山上流下,正汇在院中池塘里,塘内本有许多荷花,值此时节,荷花早已全都败了,只剩下残叶断茎覆盖水面,歪歪斜斜c已近发黑。这些日子在此居住,竟从未留心观看这番景象,倒不如今日心情虽是忐忑,却又显得悠远宁静。 他顺着木桥踱步到池中凉亭,看着这一池的破败不禁心生感慨,想来盛夏时节,莲叶接天c荷花映日,在此观景赏玩的必不在少数,现如今却只有自己一人在此观景,这也像极了人生,正如师父所说,人得意时身边总有无数簇拥熙熙攘攘,落魄时却变得一个都找不见了。忽又想起怀中这封书信,临下山前听师父言道,燕国公张允伸侠义为民c忠义为国,只将此封书信无比亲手交与张公。但现如今看来,燕国公为了传国玉玺屠杀震东镖局满门,又私吞玉玺无疑怀有不臣之心,师父这“侠义为民c忠义为国”的评价不知可还真切?也幸亏自己误打误撞到了群豪之间,否则燕国公张允伸这等勾当,自己又如何得知。 想到此处不免发出一声长叹,忽听一人喊道:“你怎么在叹气?” 他猛地回过身来,看见林泉正在木桥那边呆呆望着他。想是刚才太过出神,竟连附近来了个人都没能察觉,若来者是个大对头岂不白白遭人暗算。 徐行回过身来,冲林泉勉力一笑,道:“玉姑娘也这么好雅兴,来赏这残荷?” 林泉知他故意如此说来,自己却无心与其玩笑,正色道:“你今晚就要去节度使府吗?” 徐行听她言语颇显郑重,赶紧面色转正,回道:“是啊,总要亲自去探查一番才好。” 林泉又道:“我倒有一事想要求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临危受重托 徐行不料她竟说出此话,但见她面色郑重,也不似玩笑,却实在想不通她究竟有何事要求自己,道:“我能帮你做什么事?” 林泉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有一个东西,请你带给张允伸。” 徐行听了不禁一惊,忙问:“什么?”他只道自己听错了林泉话语,林泉却道:“是一封信笺。”徐行猛然一摸自己胸口,只觉书信还在,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却想,莫不是这个女子已知自己此行为何?怎地便能说出一封信笺? 林泉见他神色异常,忙解释道:“这封信笺不是我给他的,是别人的。” 徐行听了这话内心蹦蹦狂跳不止,这分明是她在暗示自己书信之事。徐行暗运真气,心内当即稍平,饶是林泉知晓了这封书信,也必须要问她一问,问道:“哪来的这封信笺?” 林泉长吁一口气,缓缓道:“这事可是说来话长了。” “哦”徐行随口应付一声。 “就是今天那个范二哥说的戚国斌托我带来的,只是他已经死了。” “戚国斌?死了?”徐行知道误解了林泉,似乎她所说的信笺的确和自己无关。 “是,被海东青重伤而死。”说着不禁面露哀伤,徐行知碰其痛处,也怕言多有失,所以也不再追问,只是看着自上而下的溪流争先恐后奔入池中,瞬间消失不见。 林泉咬牙说道:“我一定要找到他!” 徐行道:“怪不得你一直在打听海东青,原来如此。” 林泉摇摇头,道:“我弟弟被掳走了,我得把他救回来。” 徐行点点头,心中暗道,想不到你们之间倒有这么多的关联。 林泉接着道:“他们还困了莲台寺,我得求天水道长解救众人和我弟弟。” 徐行看她满面愁苦,心中但觉不忍,直言道:“原来你找天水道长是为此事,我和你去救你弟弟便是了,又何时能找到天水道长?”林泉听了面露喜色,连忙问道:“真的?”徐行此时豪气上涌,道:“他便是妖魔鬼怪,也要和他会上一会。” 林泉想起遇见海东青时场景,脑海中不住浮现一张阴鸷扭曲的面孔c桀桀不止的怪笑,不由得毛骨悚然c浑身难受,徐行看她面色苍白,额头突然渗出许多汗珠,问道:“你怎么了?” 林泉猛地从梦魇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不住摇晃着脑袋,喃喃道:“他的确就是个妖怪,他的确就是个妖怪” 徐行待她神色渐缓,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泉愣愣道:“你什么时候去救我弟弟?” 徐行看时辰虽早,却怕赶不及和马无迹的约定,心中犹豫不决,忽的和林泉四目相对,见其满是期盼,心中一震,当下心念一横,道:“立时便可。” 林泉大喜道:“这真是再好也没有了,莲台寺离此也不算太远!” 徐行知林泉不会骑马,于是从红枫山庄找来一匹骏马,二人共乘一骑看莲台寺去了。 莲台寺地处滦州马城县治内,距此三四百里,所幸此马神骏非常,林泉身子又轻,载他二人依然如飞。 林泉自几日前误入平州震动镖局被徐行所救,二人一路同行,身世过往对徐行也是只字未提,现在徐行携其同去救人,敞开心扉,对他讲述自己遭遇。 林泉讲述道:“我们家在老家得罪了官府,于是父亲c母亲,带着我和弟弟要去昌黎投奔亲戚。我们坐着马车从山东到这里一路走走停停,走了大半个月,后来弟弟累了我们在马城附近歇息,遇到一个受伤的官差大汉被几个恶人堵截追杀,其实我父亲自来不喜官差,但这那人被他们拿住,逼迫他回去陷害什么大帅,那人身受重伤,饱受他们折磨却始终不从,父亲说那人还算英雄,于是出手击退了这几个人,救了他下来。”徐行听她讲述,虽只简单几句,却知当时场面定然十分惨烈,说道:“威武不能屈,大丈夫。令尊侠义相助,也是真豪杰。” 林泉听他夸赞,微微一笑,又道:“还未来得及为他救治,岂知对方又来了援兵,我们一家带着那人一起逃入了附近的莲台寺躲避。”徐行嗯了一声,林泉继续道:“那群恶人便将莲台寺团团围住,非要拿住那人不可。住持济苦大师帮他施药,听他迷糊中说自己是张允伸手下,叫戚国斌,求人带书信交给燕国公张允伸报讯。”徐行道:“原来他就是范二哥口中久等未归那人,不想原来被你碰见了。你怎么没将书信交给那个范二哥?” 林泉哼了一声,道:“戚国斌特意嘱托,万不可将书信轻易转交,燕国公手下早便有了坏人。”徐行想起张孝诚去见江湖通,又想到在红枫山庄范二哥等言语,确实难保节度使府已有奸细,点头道:“嗯,不错,想必戚国斌受害也是有人设计。张孝诚是张允伸嫡孙,你连他也信不过?”林泉道:“我不是信他不过,我只怕是他信我不过,我又哪有机会能给他书信?”徐行一想此倒不假,不禁暗叹世事弄人。 “后来呢?” “戚国斌死了,想来是怕全寺受累,又怕被他们抓到被逼迫受辱,自己送命在了恶人手里。” “果然真丈夫。”徐行心中倒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戚国斌多了几分崇敬,忍不住问:“再后来怎样?” 林泉侧头垂目,低声道:“先前被击退那几人认出我父亲,说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还说要把我母亲抓回去”说到此处已声音极小,徐行低头看着她,见她长长的睫毛上似有泪光,神色哀伤却难掩娇丽容颜,心中微微一颤,心道,她长得竟如此好看,是了,她的妈妈自然也是极美的。他已料想到那些人的言语,又怕她伤心,不再接口,林泉却接着道:“父亲和那恶人打斗一番,终是不敌,母亲为免受辱,也自杀在父亲身旁了。济苦大师趁乱将我救出,弟弟言儿却被恶人掳了去。”说着从怀里掏出匕首,反复摩挲一番,又小心翼翼放回怀中。 徐行听她言语虽坚强却透着无限哀伤,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良久方道:“恶人多行不义,必遭报应。”他料想到,那大恶人必定就是海东青了,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替林泉报了父母血仇,救出她弟弟。又想到自己自幼不知父母为谁,虽无丧考失妣之痛,但连父母生死都不知难免大为遗憾。他生性淡薄,此念转瞬即逝。又见林泉不再言语,知其为此事大感心伤,想让她尽快了过此节,故意问道:“那你怎么又去了平州?还到了震动镖局?” 林泉知道徐行心意,长吁一口气,强颜道:“哎呀,说到这个真是羞死个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相携诉衷情 徐行听了林泉遭遇,只想尽快找到海东青,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让她姐弟团圆,双腿猛夹马腹,骏马颇通人性,使足了力气奋蹄前行。 林泉道:“济苦大师佛法虽深,武功却是一点不懂,那恶人将寺困住,定要拿住了我斩草除根。所幸济苦大师在当地极有威望,百姓将恶人们团团围住,大恶人的手下想是平时作恶多了,对佛祖倒很恭敬,劝阻大恶人不可冲撞了佛祖,莲台寺最初入又是一座关帝庙,他们终是不敢硬闯。” 徐行笑道:“还是佛祖保佑你。” 林泉也一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我打算以后要皈依佛门。” 徐行道:“皈依佛门?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子却要做了尼姑。” 林泉拿手肘向他胸口一撞,嗔道:“我说皈依又没说出家,哪里来的尼姑。”徐行一语既出,便自知失言,只是自顾哂笑。 林泉又道:“济苦大师知我有心要为戚国斌送信,正好让我到幽州找到天水道长去解寺围,救出言儿。”说着晃晃手臂,那串念珠悠悠作响,“这便是他给我找天水道长的信物。” 徐行故意逗她道:“我还道这是你出家后所用的物什呢。”林泉呸他一声,徐行又道:“后来便去了平州?” 林泉脸上一红,道:“济苦大师叫我趁夜色逃了出来,莲台寺四周是水,晚上烟雾缭绕,我却走错了方向哪知本该往西,却往东到了平州”她说这几句自己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徐行截口笑道:“所以到了平州还不自知,竟又误打误撞去了震动镖局?” “嗯。”她这嗯的一声虽透着几分不屑,但回想当时情形仍不免后怕。 “却差点被守在那儿的官差误当做凶手抓了起来,幸亏本大侠仗义相助。” “是,我谢谢你,徐大侠。”她故意拉长声调笑盈盈冲徐行道。 其实她突遭变故,顿时感觉无依无靠,到平州被徐行所救,反倒似有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虽不牢靠,却仍感受到一份希望。也正是因此才会和他同行去幽州,现在又从幽州去救弟弟,自己与他相识虽短,却感觉无比亲近。想到这里,不由脸上一红。 林泉忽然一拉徐行手中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嘶鸣不绝,徐行不由一惊。听林泉道:“刚才在红枫山庄我本只想让你帮我把书信亲手交给燕国公,哪知竟将你带来去救我弟弟,终是我太过任性了,可我也不愿你伤在大恶人手里。”徐行才知原来她是怕自己打不过海东青,又听见她说怕自己受伤,心中倒是一紧,笑道:“你也忒小瞧了我吧,便是不能力敌,智取亦可。” 林泉淡淡道:“如此便好。”心中不免依旧忐忑,能够救出弟弟理应高兴才是,但却总觉有挂念萦绕心间。此时倒不再怀疑徐行能否打得过海东青,只是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最后口中只好随口道:“那就走吧。” 徐行快马加鞭,一路朝东去了。 又行不到一个时辰,隐隐便望见远处似有一座大寺庙面南而立,林泉讶道:“这么快便要到了?”语气中带着颇多喜悦,又隐含不安,这几日挂怀的事终要有个结果,内心之中情感越发复杂。 行出数里,寺院只在远处,却终难抵达。 这数里间,怕是林泉此生走过的最漫长c最难熬的数里路程。 又走数里,望见寺院居高临下,隐于烟雨之中。 原来,莲台寺建在高数十丈c阔数十亩的土丘之上,气势恢弘,磅礴大气,寺院周围绿水环绕,俨然江南水乡一般,此时正值秋季,水雾接天,轻烟缭绕,佛阁参差胜似蓬莱仙境,也难怪远远望去竟出“海市蜃楼”一般,时隐时现,所以从老远便能清晰望见。 这也正是当地人又称之为莲台烟寺的由来。 他二人转到南面,正对山门,寺南大河上架着一座石桥,桥旁立一石碑,上书“凤凰”二字,徐行心道:“这桥建的倒好,倒真似个凤凰要昂头高飞一般。” 拾级而上,到了莲台寺山门,徐行临高四望,见脚下弯弯溪流c根根苇蒲连成一片,更有满塘残荷,弥弥曼曼;极目远眺,又有茫茫水泊c巍巍岩山,顿觉心旷神怡,美不胜收。正如清人黄步青诗赞曰: 一湾流水绕层台, 谁把红莲处处栽? 戏浪鱼移花影动, 隔溪风送磬声来。 烟飞古寺迷松径, 人坐扁舟对酒杯。 此即深山真面目, 何需海上问蓬莱。 如此美景便是看上数月数年只怕也是看不够,但此时二人有要事在身,不敢久耽,见山门外并无围寺人等,于是悄悄摸入寺来。 这莲台寺所依地势而建,共分三层,第一层殿为药王殿,内供药王孙思邈;第二层殿供奉关帝;第三层殿供奉释迦牟尼。 进到一层,居中便是药王大殿,两侧有耳房,围成庭院,院中更是空无一人,只留一颗大树,其根裸于地上几尺高,缠绕蔓延丈余,层层叠起;树冠如盖,枝繁叶茂,荫遮半径十余丈;干粗数围,中空无尖,皮龟裂而多瘤,木厚盈尺且坚韧无蠹。树空径近丈,内建小庙一座,供树神黄祖。 徐行纵身一跃,跳上树顶,正看见第二层。果然如林泉所言,二层居中是关帝庙,一尊关公站在中央,红面绿袍c手抚长髯,左侧关平c右侧周仓,威风凛凛,却仍不见一个人影。 徐行下得树来,低声冲林泉道:“二层不见有人,你在此等我,待我去三层打探一番。” 林泉使劲摇头,道:“那可不成,我非和你一同前去不可。” 二人心中均知,寺外层c二层都无人,自然全都聚集在三层,只是他二者心思却是不同:一个明知是险地不愿对方涉险,一个明知是险地却非要陪着对方同往。 徐行拗不过林泉,只得携着她手,将她挡在身后,穿过一层c二层旁门,悄悄潜入三层。 他们两人一入三层,心中都是一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奇遇莲台寺 莲台寺在当地颇受推崇,香火旺盛,信众甚多。 但今日接连三层竟然也是连个人影也无! 林泉不由慌乱,怎地竟会连一个人都没了?弟弟呢?济苦大师呢?那些人呢? 徐行拉住林泉右手,沿着一侧走廊疾步到第三层大殿门外,偷偷向内望了一眼,见一尊几十丈高的巨佛巍然立于殿中,宝相庄严,颇有顶天立地之感,各色或坐或卧的罗汉或怒或笑围在大殿四周,只是殿中仍是空荡荡的。 徐行跃过殿门高槛,进到殿内细细查看,林泉却站在门外不动,双掌合十,双目紧闭,对着大佛念念有词。 香炉里的香早已尽了,桌上落了一层薄灰,但蒲团之类却摆放整整齐齐,显然僧众已离开多时,走的时候却井然有序,绝非仓促离开。 三层庭院并不甚大,秋风卷起地上落叶盘旋而起,复又落下。徐行站在殿前石阶之上,环顾四周,林泉问道:“怎怎会没人的呢?” 徐行并不答她,而是潜运真力,登时感觉耳通目明,隐隐听见东侧有人语之声,忙伸手抚唇,示意林泉噤声,将她带到东墙之下,一把揽住她腰,林泉不禁“嘤”的一声,全身竟似酥软了,侧身伏在徐行肩上。徐行提气一个纵身已跃上墙头,却见东去有一所一进的院落独坐莲台寺之外,又似与莲台寺相融相通,他对林泉道:“过去看看吧。”林泉默默点了点头,又听徐行道:“我带你过去,你小心些。”林泉只低声回应了个“嗯”,然后伸出左臂环在徐行的脖子上,头又向他靠了一靠,徐行一臂牢牢抱住林泉,一手前伸,双足在墙头一跺,和林泉二人已斜窜而出。 林泉仰头看着徐行,见他随着口中不断呼吸吐纳,胸膛时起时伏,自己的头发簌簌吹在他的脸上,他竟浑然不觉。林泉心中感慨万千,人生若能时时如此该有多好,再没了什么恃霸欺凌c再没了什么江湖仇杀,只愿时间就此停住,安安静静地相依在他怀中c低伏在他肩头。 忽的只觉身子一顿,二人已稳稳落在这座独院里头,徐行放开右臂,林泉霎时清醒,随手摆弄着自己衣襟,红着脸低头不语。 徐行见这房子门窗已多残破,木框已变得粗糙不堪,露出木头本色,只偶有几处尚能看出曾刷过朱漆,几扇残窗歪歪斜斜勉强搭在窗台之上,风一吹过来便摇晃不止,连带着蛛网不住扭曲拉扯。 徐行从窗户向内望望,漆黑一片,心道,这屋子少说也得有十多年没有住人了吧。又抬头看见门上匾额,忍不住低声念道:“阎罗殿!” 林泉闻声一震,抬眼望去果见一块破匾之上书着“阎罗殿”三个朱黑色大字,字迹歪歪扭扭,又有几分蘸多了墨水流下来一般,似是出自孩童之手又似故意为之,配上眼前这幅景象倒真令人颇觉毛骨悚然。 徐行上前一步,却被林泉拉住,听她瑟瑟道:“徐徐大哥,这里总不至有人吧。” 徐行拍拍她手,低声道:“看看也无妨。”他便是因运起真力后听得此处隐有人声才来,自然不能如此就走了,当下左手挡住林泉,右手暗运真力,以防有人突袭,轻轻一脚将房门踢开。 破门“吱呀”应声缓缓而开,刚抬足到门槛猛听见房内两侧金属碰撞响声不觉,似是铁索之类,徐行一把推开林泉,自己倏地向后弹出丈余,双手挡在身前,防着袖箭c飞蝗石之类暗器射出,待及落地倒也不见有其他动静,只由房内铁索声铿锵作响,徐行朗声道:“何方人士,可出来相见!”良久之后也不见有人回应,渐渐连铁索声竟都止了。 徐行道:“既不出来,那在下得罪了。”说着拾起地上一颗石子,手腕一抖射入房内,他这一下只为试探,是以去势并不甚快,只听哗啦一声,似是将什么物什打了个稀碎。只在心中暗忖,这群人倒是沉得住气。当下运功全身,猛地扑入房内,就势在地上一滚,已向周身缓缓排出四掌,已防被人偷袭。 待他站起身来,也未见有人或暗器出来,甚至连铁索之声都听不见了。徐行环顾周围,见这房子前后与寻常无二,但左右建的极深,望去竟全无可见,又看一眼窗户,原来窗户已被从里用黑布罩上。 徐行不敢贸然深入,背向门口向后退出几步,忽觉脚下石板微微一动,忙低头下看,又见并无异常,又听铁索声四起,四人分从两侧如风般扑将过来,徐行不及细想,已呼呼四掌排出分击四人方位,这四人身形虽快却动作僵滞,见徐行出掌也不躲闪,竟呆呆直撞上来。徐行自知在危急关头的这四掌又岂是寻常可比,见这四人眼见便难活了,心中倒有几分自责,只怪自己出手太重,但力道即出,又哪能轻易收回,也只有硬生生击在他们身上了。 离得更近了些,勉强有些光亮,徐行隐约见这四人竟都戴了面具,身披宽氅大袍。西边穿白袍那人最先达到,徐行暗暗将手掌向下挪动数寸,这一下便从他胸膛受掌变成腹部受掌,只求不致将他们一击毙命,尚有生还余地。 徐行这一掌刚一与白袍那人相接,只觉他身上的白袍向后折出,这一掌竟打了个空! 东边穿黑袍那人随之而至,也是如此! 徐行不由一惊,自己自练功以来,便是与师父过招,也从未有过如此奇怪之事。自己所修炼的内功功法名叫“上善若水功”,乃是师父依照水至柔又至刚的道理,暗合《老子》“上善若水”的“争”与“无争”所创,此功既刚柔相济c又可海纳百川c亦可滴水穿石。师父使出来自能将对手劲力化去,但如此便似击空一般却也不能。 又待西边另一个青袍人和东边一个朱袍人过来,徐行分照其二人胸膛,运尽全力将掌推出,只听“咔嚓”“咔嚓”两声,这二人竟被拦胸击断,上半身分挂着青袍c朱袍倒飞回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寻人却不见 林泉听见里边稀里哗啦一通响动,在门外远远向里望了望,只见里边黑洞洞的,虽然担忧不已,奈何心中害怕,终不敢向前半步,只得在外焦急等待。 徐行一击得手,急忙跳开两步,刚一落地只听“啵”的一声,地上石板竟兀地开了,顿时立足不稳,身子猛向下落,徐行赶紧在两边隔板上一通猛踢,所幸隔板虽然光滑却能微微借力,手脚并用一番,才从中出来。 徐行站在旁边不禁暗暗心惊,这房子当真到处都充斥着邪门,周围一团漆黑,刚才暗道里似有光亮,伸出右足在那块地板上轻轻一踩,地板又“啵”的一声,两块向下折去,里边空洞洞的,徐行纵身一跃,双足在四周隔板上疾点,消解下坠之势。 徐行看这暗道并不甚深,也无任何暗器机关,反倒是铺着许多茅草,似是怕人跌落受伤,茅草里斜插着尺余长一块铁板。徐行循光看去,见往里走不远有一扇小门,于是小心翼翼上去,轻轻一推竟未推开,手上加力听见“咔嚓”一声,小门“吱呀”转开,一道光亮猛照到徐行脸上c身上。 伴着光亮听见呼啸声起,三个物件已向徐行袭来,他手掌连翻,将三个兵刃震落,一看竟是一只铁锹只锄头还有一个烧火棍,原来是三个僧人。 徐行又见里边点着两只火把,火光照亮四周围墙,墙上有的画着小鬼将一人嘴巴掰开,将舌头扯得老长;有的是小鬼正拿着剪刀在剪人十个手指伴着火焰跳动,画上青色的鬼怪c红色的鲜血随着时明时暗,尤为可怖。墙边蹲坐着数十个成群的和尚,正惊恐地望着自己,一个长眉老僧正居中盘膝而坐,对此置若罔闻。 门口三个僧人刚要拾起被徐行震落的铁锹c锄头和烧火棍,徐行断喝一声,道:“且慢动手!” 那三个僧人一愣,徐行又道:“你们可是莲台寺的大师?” 三僧中一人破口大骂道:“狗贼人,却又来明知故问,今天你又想怎地?” 徐行恭敬道:“啊,诸位大师好。不知哪一位是济苦大师?” 居中那个长眉老僧缓缓挣开双眼,宣了声“阿弥陀佛”,面色平静道:“贫僧济苦。” 徐行上前做了一揖,道:“晚辈徐行,拜见济苦大师。晚辈特地同林泉前来寻找各位,想不到竟是在这里了。”他本想说和林泉来“解救”他们,但怕武林中人最是要脸面,解救不免有他指,于是只说“寻找”他们。 济苦大师起身还了一礼。又皱眉道:“林施主又回来了?善哉善哉,多谢了林施主的好意了。” 徐行问道:“听林泉说,咱们寺院糟了恶人围攻,但从刚才看来,合院上下不见一人?” 济苦大师双掌合十,低眉垂目,道:“阿弥陀佛,遭人围攻确实不假,我携众弟子已躲在这暗道之中多日,想来佛祖保佑,恶人们自行退了。” 徐行心知定是那群人逼众僧急了,才出此下策,躲了起来。其实仔细想想避其锋芒也未必不是良策,这房子早已破旧不堪,混不起眼,里边又有机关暗道,不知是哪辈高人留下的。忽想起林泉尚在房外,心中放心不下,对济苦大师道:“济苦大师,既然恶人已退,咱们不如就此出去?” 济苦大师刚想答话,却被他身旁一个小和尚抢着道:“师父,当心中了他的诡计。” 济苦大师正色道:“世法,怎可如此度人?” 那位世法小和尚低头称是,不再言语。 济苦大师冲众僧道:“既然徐施主和林施主来救我们,大家现在就出去吧。”众僧齐声称是,世法率先起身走到原先济苦所在的位置,又招呼了五六个小和尚,几人合力抬起一只大门栓。原来济苦所坐的位置正是一堵矮矮的铁门。 济苦大师冲徐行一扬手,道声:“徐施主,请。”徐行也不客气,跟着一个小和尚钻了进去,见前边尽是石阶,直向上通去,心中惊奇,又想到进门处的机关和暗道,不知自己失手打伤之人现下如何了,内心一阵自责。 济苦大师似是看穿他的心事,在他身后道:“徐施主定是好奇这房子吧。”不待徐行答话,接着道:“其实这‘阎罗殿’着实寻常的很,只是先人设了几个小机关,乃是以此来劝人行善。只是世人心中多有愧疚,不敢常来此殿,时间久了便渐渐荒芜,正好做了我们躲藏的好去处。” 徐行应了一声,跟着前边小和尚出了暗道来,果见周围杂草丛生,极难发现。 又从小路绕回房前,正见林泉焦急地望着里边,忽见徐行从身后绕回,又惊又喜,跳过来挽住他手臂,道:“见你许久未能出来,可吓坏了人家。”又见济苦大师等人,忙松开徐行,与众僧见礼。 徐行只担心失手误伤一事,出言询问,不料济苦大师笑道:“徐施主多虑了,进来一看便知。”命人点了房内蜡烛,原来房门上有一个销子,一推门便触动机关,两侧的恶鬼石塑便不住抖动手中铁链,待进入房中踩动地板机关,两侧便有木架带着黑白袍c青红袍,顶着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面具双双而来拿人,人一闪躲则掉入洞中,必将重走一遍十八层地狱。据后世百姓说,此殿曾吓死过不少人,后被迫关闭,这是后话。 林泉又见济苦大师,难抑内心激动,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拽住济苦大师僧袍哭道:“林泉多谢济苦大师救命之恩,但我实在不中用,总没找到天水道长,让你们受苦啦。”不由想到父母在此惨死,自己侥幸逃脱,一路上又风波不断,心中凄苦,再难忍受,“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济苦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无妨无妨。” 林泉哭了一阵,问济苦大师道:“大师,那些恶人呢?我弟弟言儿呢?” 世法小和尚哼的一声,冷冷道:“你还来问你的宝贝弟弟?他这时跟着大恶人们不知多自逍遥快活呢。” 济苦大师面露苦色,道:“世法切莫胡说。”又对林泉道:“令弟想必已经跟恶人们一起走了。”世法被斥责颇觉不忿,愤然道:“我可没有胡说,他弟弟认贼作父,这是一点也不假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人初性本善 林泉听得一头雾水,认贼作父云云不知该从何说起? 济苦大师温声道:“令弟虽然年幼,却聪慧无比,懂得如何与恶人周旋,保全自己。”林泉现在只想见到弟弟,哪里听得进他话,一直追问:“我弟弟去哪儿了?他到底去哪儿了?” 徐行知她现在状况,替她问道:“大师,林言现在还在海东青手里?” 济苦大师道:“二者应该尚在一起。” “那海东青去哪里了?” “我在暗道里已躲了三天,他们去哪儿确实不知。但早前便听海东青说,他们此行是要从辽东去幽州的,还要赶在九月十五之前,想必现在已经到了幽州了。” 徐行心道,原来海东青也为了震东镖局的事。口中自言自语道:“不知这海东青是群豪请了去的还是燕国公请了去的” 济苦大师道:“此类辽东悍匪自然不是燕国公请的。当时他将燕国公手下戚国斌的经脉挑断c手足斩断,为的是逼迫戚国斌诬害燕国公。” 林泉想起戚国斌惨状,心中惊惧不已,想到弟弟与他在一起,终是难以心安,泪水簌簌而落。 徐行近来所见所闻尽是和燕国公c幽州节度使张允伸有关,虽有种种关联,但总觉事有蹊跷,听到此处,忙追问道:“海东青又为什么诬害燕国公?” 济苦大师道:“想来幽州在燕国公治下一片太平,张公也起兵征讨过几次匪寇,海东青的秃鹰岭带着辽东十八寨难以再由幽州逞凶,只得越来越往东走了。” 江湖群豪集聚幽州,一来是为震东镖局讨公道,二来是为了夺取传国玉玺,原来也有人是出自私人恩仇来的。徐行道:“张公断了海东青的财路,不怪他竟如此狠毒想要报复。”转念又想,只怕断的可不止海东青的财路,应是断的他们生路才是,这种生路该不该断? 徐行道:“既然恶人已走,莲台寺已保无虞,我和林姑娘还得尽快去救林言才是。”林泉这才从伤心中回过神来,猛然点头。 世法小和尚在旁漠然道:“莲台寺保住了靠的是佛祖保佑,依着姓林那小子,莫说是莲台寺,连大家性命怕都没了。” 林泉闻言“啊”的一声,徐行道:“小师父此话又是何意?”他听世法的话分明对林言极大不满,他与林言虽从未见面,但此刻已将其当作亲人看待,想必这正是爱屋及乌的道理吧。是以不待林泉出声自己便先行问了。 世法冷笑道:“我师父佛法精深,不愿多说,我却不能不说。戚施主和林施主夫妇逝后,我师父救了眼前这位林施主,另一位哼哼却被海东青掳了去。”他说到林言,不愿提他性命,竟用了一声冷哼代替。又听他道:“这位林施主出了寺后,我师父又想方设法施救那小子,”林泉听他说到济苦大师施救林言,心下感激,望望济苦却见他依然低眉垂目,全无表情。“岂知那小子倒是很会做人,我师父要海东青交还了他,哪知海东青却道这小子已认了他作义父,他父子二人要享天伦之乐。” 林泉听得发愣,只觉脑内嗡嗡作响,久久说不出话来。 徐行也觉不可思议,道:“小师父此话可是当真?其中是否有许多误会,那海东青自己没有子嗣么,怎地专要和这个这个初识的孩童坐享天伦?”他听林泉说过,他们父母之死与海东青干系甚大,如此说来海东青对林言有杀父杀母之仇,海东青怎还会认了仇家之子作义子? 世法道:“出家人又怎会打诳语来着?这事真假我师父和众师兄弟都是知道的,我又哪能乱说。我师父也曾这般问他,想是这小子花言巧语,竟将海东青这样的大枭骗的团团转也未可知。”徐行见济苦大师并未反驳,自知世法所言不虚。 世法接着道:“海东青自言,他他他识得的女子虽多,却从未生养一儿半女,现在那小子认了他作义父高兴地紧。”徐行知道海东青所言必定有些粗俗,所以这小和尚才迟疑了一会儿随口说出“识得女子虽多”,但大意终是不错。 徐行苦笑道:“如此说来,林言兄弟现在倒还算安全,以此以求自保倒也好。” 世法一口呸出声来,怒道:“我师父本也是如此说的,哪知这小子心地着实狠毒,竟为了向海东青表心意,要他放一把火将这莲台寺烧了!这小子便是不顾我全寺性命,难道也不顾及父母尸身尚在寺中?” 林泉听到此处,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于地。徐行忙上前将她扶住,想要安慰几句,却总觉不知从何入口,当即只扶她站起。 “阿弥陀佛,”济苦大师睁开眼,道:“一切皆是缘法,善恶在心而不在行,林小施主所为旁人切莫妄自度之,世法不必再言。” 他又对林泉道:“先将令尊令堂遗体安置再说吧。” 济苦大师率众弟子超度了林父c林母和戚国斌及混乱中被杀的几名弟子,将之火化后交给林泉,林泉却未接受,只待救出弟弟带他一同前来迎回父母骨灰,也让弟弟和莲台寺众僧冰释前嫌。 徐行c林泉二人寻林言不得,又听得莲台寺世法如此一通,只得悻悻而回,好的是可知弟弟现在应该还算安全,坏的是不知他此举究竟为何。 林泉心中惴惴不安,一路也没了来时的活泼,只是低头看路却始终无言。 徐行虽不曾下山,但久听师父讲起附近风土人情,待二人路过一地,名叫“玉田”,徐行故意同林泉讲话,对她讲了此地因阳伯雍在此种玉而得名的故事。林泉心事深重,只是随口应付,全没听进耳中,徐行也不再多言,任由她独自冷静,只猛抽马臀,让其快些带他二人回得幽州去。 回来的路不知是因二人一路无话,各有心事,还是怎地,竟觉得比去时快了不少,饶是如此,待再回红枫山庄已是夜半。 正见马无迹自在院中来回踱步,一旁陆和四紧盯着他不放。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夜探节帅府 马无迹一见徐行和林泉回来,脸现气恼之色,随即面露喜悦,用手指着徐行道:“我还道你自己偷偷溜走了呢,原来是偷偷出去私会,总算没耽误了咱们的计较。” 此时正听外边“咚!——咚!咚!”一慢两快三声梆子声响,已到三更天了,徐行知他在等自己同去节度使府,笑道:“我还怕马老大性急自己先去,不等我了呢。” 马无迹一指陆和四,道:“若不是陆老四寸步不离看着我,你当我现在不都在节度使府里了么。” 徐行自知若是马无迹想走,自然是谁也看不住的,他既然尚未出发必是听出自己想去节度使府的意思,故意在此等候,忙笑着向马无迹赔个不是,又道:“多谢马老大啦。这就带在下去开开眼吧。” 马无迹听了自然高兴,冲他招一招手,自己已到几丈开外。 陆和四道:“此行着实险恶,不如我也与你们同去吧。” 马无迹一听忽的停步,伸手止住陆和四,道:“你是万万去不得的,尤其和我同去不得的,一来我嫌你轻功差劲,二来我嫌你麻烦。你就在此等候便是。” 陆和四只得止步,长叹一声。 徐行追上马无迹,却听林泉道:“徐大哥!”徐行猛地一惊,回过身便见她已快步跑了过来,徐行赶忙迎上几步,口中道:“怎么了?” 林泉道:“你你帮我把信笺一同带去吧”她刚一张嘴,又觉不知该说些什么,辛亏想到此节,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书信,懵懵地道:“告诉节度使,是戚国斌生前托我转交给他的。” 徐行不禁暗自一笑,林泉只道他们去节度使府还要和人通报姓名,光明正大的去呢,夜探只能把信偷偷送到,又怎能有机会交待这话? 他点点头,应道:“好,我交给他便是。”刚要转身,又听林泉喊道:“徐大哥” 徐行望着她眼,见眼内满是期许之意,听她弱声道:“你要当心一点,我等你回来。” 徐行咧嘴一笑,道:“这个自然,你和陆四哥不必担忧。” 其时已九月十四,幽州深秋时节常有浓雾迷蒙,笼罩四野,月光如水倾泻而下,在大雾周围再覆一层,令人如迷如幻。 夜色衬着雾色,雾色掩着月色,二人展开脚力便朝节度使府摸去。 本以为此时江湖各路豪杰同幽州军早已剑拔弩张,节度使府定然重兵把守,不料却依旧只有两队寻常府兵把守大门,一切如旧。 马无迹是此中专家,出入深宫府邸自不在话下,带了徐行围着府邸绕了半圈,停在一处,马无迹冲徐行使个眼色,徐行点点头以作回应,也不见马无迹腿脚使力,身子却猛地拔地而起,直落在高墙之上,起落间端的悄无声息。 徐行又看一眼府墙,见少说也有四五丈高,施展轻功跃上本是不难,但如他这般毫无征兆又无声无息地跃上墙头实非易事。徐行提气一口真气,双足在地上一顿,整个身子也是猛然而起,正落在马无迹身侧。 马无迹带他翻过高墙,落入院中,果然此地人迹罕至,原来这里正是节度使府的后花园。 徐行突然见到这些个亭台楼榭c绿水假山,浑身一个激灵,竟愣在了当场。马无迹轻拍下徐行后背,对他道:“怎么?被这阵势吓到了?”徐行缓过神来,赧然道:“没有,只是我也不知怎地。” 马无迹看看四周,冲徐行道:“这些达官显贵家的花园着实是大,一会儿你定要跟紧了我,莫要自己走时反倒迷了路。” 徐行应声道:“确实如此。” 马无迹刚走出一步,猛地回头看着徐行,哂笑道:“是不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园子?”徐行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道:“见过!梦里见过多少回!”马无迹倒不气恼,一个转身腾空而起,双足在河畔树木上一弹,几个起落人影早已去得远了,徐行急忙提运真气,在后边勉力跟上。 马无迹存心炫耀轻功,只带着徐行在节度使府内绕行,就如同施展轻功游园赏玩一般。若是徐行跟的紧了他便再快上一快,若是被落得远了,就等上一等。 徐行暗忖,天马行空果然名不虚传。一阵提气猛追,也发觉马无迹心思,索性只慢悠悠在后边远远跟着,马无迹带他兜了几圈也是兴致渐消,于是跳到府院正中一个高阁上来。 他二人躲在檐上,正看见对面乃是正厅,厅门上挂着“浩然堂”三字,厅内似有不少人在其中,居高而下倒是看不见里边究竟。马无迹伸手向下一指,不等徐行反应便跳到屋檐下,躲在廊间巨柱之后,徐行从未有过此样经历,只得依样而行。果然此处视野极佳,不但巡院府兵行动清晰可见,厅内一举一动也尽收眼底。 只见厅内高悬一块“浩气长存”巨大牌匾,匾下端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虽然看上去年事已高,但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慈祥中透着一股威严。 底下人分左右两排相向而坐,有些人座后还站着几人。 左边为首是一个五十来岁的方脸汉子,面目威严,正襟危坐,他身长臂长,坐在座上竟不比身后站着的两人矮上多少。徐行一见他身后站着那两人,不由大吃一惊。这二人都是中等身高,一个身形微胖,圆脸大额,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徐行不识这人;另一个身形匀称,面目清瘦,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盯着说话一人,这不正是“电剑光影”季光涤是谁?! 他盯着说话这人坐在对面第二个位置,穿着一身蓝灰道袍,长髯及胸,见他言辞激昂,不时撩动长髯,宛若关云长再世一般。 徐行低声冲马无迹道:“这个道人倒是仙气十足。” 马无迹不屑道:“是么?我看也就寻常。这不就是林泉小姑娘一直要找的天水道长么。” 徐行正待夸赞几句,忽见对面有两个人影在浩然堂旁一闪而过,马无迹自然也已看到,他二人异口同声道:“那两人是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