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请躺好》 第1章 千帆过尽皆不是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门外或站或坐满了许久焦急等待的人，年轻的女子伸手握住坐在自己身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的手，感觉那手凉的厉害，便叹了口气，安慰道：“妈，你别这么担心，爸他一定没事的。” “哎。”老太太点了点头，面容愁苦，“我也知道不该这么担心，可是我这心吧，就是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妈就是爱瞎操心，以前操心我们几个，现在又替爸操心，就放宽点心吧，没事的。”年轻女子低头看了眼腕子上的表，眉头都拧在一起，抬头又见那老太太浑浊的眼有光闪，便连忙给擦了擦，声音里也带了分不耐烦。“妈，你瞧你，这咋就哭了，不是跟你说了，爸他命不该绝，运气好，给爸做手术的人可是享誉盛名的夏医生，你也不怕让人给瞧了笑话去。” 就在老太太的女儿说这话的时候，手术室的熄灭了，手术室的门打开，走在最先的年轻医生，面上是难掩的疲惫。 “夏医生，手术顺利吗？” 见到那年轻医生出来，众人便围了上去，一个个面上都是崇拜的模样。 医学界的人都知道，夏医生虽然年轻，却是医术高超，享誉盛名，但凡是她出手，从来没有救不活的人。 夏医生听了问话，面上并无丝毫波澜，倒是她身后的人对那围上来的众人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尽力了” 听到这话，那老太太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神态呆滞的跌坐在地上，口中不住的喃喃着：“他还没死，他还没死，明明说手术还算顺利，怎么会死” 夏医生看向那老太太，眉头略微蹙起，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般生死离别，心也波澜不惊，犹如死水，却不想一颗石子落入，激荡起层层波澜。 “人死不能复生。”夏医生走过去，伸手想要将那老太太扶起来，不料，意外忽然发生，老太太悲伤的眉眼里，忽然之间满是愤恨，好像看到仇人一般，刹那使出全力，狠狠的将她往后推。 她太熟悉这里，知道身后便是楼梯，这老太太难道是打算与她同归于尽？ 老太太的家人大喊，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也都大声呼喊，但这些声音远远没有耳边的风来的更清晰。 来不及去抓扶手，夏医生用力回推了一把，将那老太太推了上去。 跌下楼梯的刹那，她抬头，看到她最要好的朋友，眼里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当你得不到时，你会发疯一般想要得到，但当你得到时，却依然寝食难安，唯恐失去，从而受尽折磨，要走的路，早已在一路走来丢失。 名利，背叛c陷害c争夺，到最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啊！”蓦然惊醒，初九额头上满是冷汗，轻轻的从床上起身，借着月色看了睡在里侧的十一，便不禁深呼出一口气。 十一还睡的正熟，微微抿着嘴蜷成一团，想来是怕挤着她，两个小拳头攥的紧紧的。 轻轻伸手为十一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初九便起身披上外衣，想着在院子里走一走，怕惊醒十一，也便未掌灯，轻着脚步便推门走了出去。 夜晚的空气很凉，呼吸间可以清晰的看到哈出白色的雾气，凉意让她原本还有些尚未清醒的脑子骤然清醒过来，在外面站了不到一会便有些冷得牙齿打颤，却还是僵着，只因心中隐隐舍不得这清新的空气。 身后的屋门轻轻的响了一声，初九一惊，扭头便看到十一傻傻的站在那里，脸上还有些惊慌未退，看见初九站在院子里，呜咽了一声，就扑了过去。 “姐姐，你去哪了，吓死十一了。” 初九搂住十一单薄的小身板，不禁皱起眉，低声问道：“怎么醒了？吵着你了吗？怎么也不披件衣裳就跑了出来。” 初九说着，把自己的外衣取下，给十一披上。 十一把脸埋在初九的怀里低声的哭，初九轻轻的拍抚她的背，接着道：“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站下去，该把你冻坏了，你的身子又不好。” 十一摇了摇头，却依旧不肯撒手，只是死死的抱着初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初九没办法，只好将十一身上的外衣裹紧，然后搂住十一，以免她受了风寒。 十一哭了一会，眼巴巴的抬头看初九，初九犹豫了下，安慰道：“我不会再寻死。” 十一眨巴一下眼睛，看着初九，初九便伸手摸了摸十一的头，说道：“咱们回去吧，别把爹娘跟虎子他们吵醒了。” 十一点点头，乖顺的跟初九回了屋里。 躺在床上，十一紧紧的抱住初九的手臂，才肯入睡。 初九看着床榻上的白色帘蔓，陷入沉思中。 那个在手术室外对自己家人说一定会挺下来的老人，最终还是没能从手术台上醒过来，看着那个老人的亲人悲戚的模样，她的很很乱，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带来的疲惫，远远及不上心的疲惫。 在她被推下楼梯时，她脑子一片空白，再醒来时，她便已经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叫初九的十四岁女孩。 她来时，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正抱着她哀嚎，旁边有人好生劝，那妇人却根本不听，只是一个劲的抱着她哭。 旁边隐隐还有孩子在哭，让她的心很乱。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妇人惊的一下子止住了哭声，随后便一直摸着她的脸，好像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随后又如炮仗一般噼里啪啦数落起她来。 正当她疑惑这一切时，脑海中闪过身体原本的记忆，她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体叫做初九，从前的初九其实已经香消玉殒，自己不过一缕幽魂。 那个抱着她哭的妇人是初九的娘亲，叫婉娘，性子却不似名字般婉淑，泼辣的在这地界是出了名的，初九不过刚转醒，她便一个劲的骂她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可见当真是心直口快。 刚才在一旁劝的人，是初九的爹，全名唤叫苍裕和，是个大夫，医者仁心，凡事总是以和为贵，说话总是有些唯唯诺诺，这夫妻二人性子倒是真互补。 除此之外，这个初九有一个七岁的妹妹叫十一，因为出生时不足月，所以打小身子便体弱多病。还有一个五岁的弟弟，小名叫虎子，长得倒是虎头虎脑，性子顽皮的紧，这日因为初九的事情，也是惊着了。 苍家其实也算的上有些背景，因为苍裕和的父亲是当朝太医院首，只是这苍裕和医术平庸，又只个庶生子，所以在本家也没什么地位，后来便借着打理济世堂下的南州一带药铺的由头，干脆的搬出本家，住到了南州来。 至于初九，说来也可怜，本来相貌生的好，又遇到了侯爷家的二公子，两个人你情我愿的，可以说是羡煞旁人，虽然经过了不少事情，也遭到了侯爷家的反对，但总算是两个人走到了一块，风风光光的到了本家，打算从本家出嫁。 可眼瞅着就要上花轿了，她却忽然变成了这付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夫家也便给退了亲。 这脸的事情却怎么也也查不出个缘由来。 苍裕和没法子，只能去求自己那太医爹，可是人家却根本不搭理，没有丝毫的祖孙之情。 最后一家五口只能又回到南州来，又因为被退婚和这脸的缘故难免会被乡邻指指点点，这让打小相貌出众，心高气傲的初九一时难以接受，气堵血瘀，最后竟然闹出了这一出。 想到这，初九抬手遮住了眼睛，强迫自己入睡，既来之则安之，她便是想再多，也不能改变什么，倒不如不去想，省得闹心了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章 老马识途初收毛药 “姐姐，姐姐，不能再睡了。” 窗外蒙蒙亮，迷迷糊糊中，初九便感觉到有人在摇晃自己，她心里虽然纳闷，却也没忘记自己是独住，便又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可那双手却是锲而不舍的再次缠上来，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耐，睁开眼睛想要瞪向那扰人清梦的人，却在触及到眼前的十一后，刚升腾起的怒火便消了个干净。 因为是刚醒过来，所以初九的头脑还有些不犯迷糊，眼巴巴的看着这孩子，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怎么了？” “姐姐，今个是要去猎户村那边收毛药的日子。”十一的小脸苍白消瘦，浑身上下也便只剩下那双眨着眸子还有些生气。 “毛药？”那是什么？药的一种？ “嗯。”十一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解释道：“爹爹说，咱们家要每隔半月，就得边镇猎户他们那里，去收他们上山采摘的毛药，不然那些猎户们就会把毛药都弄乱掉，也就不能卖好价钱了。” “是是我去收吗？”初九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刚到这个地方，尚未适应不说，还有各种未知，所以她会主办忐忑，也不奇怪。 “是咱们，爹爹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娘亲带咱们三个一起去收毛药，每回还得去镇口找毛八爷，跟着毛八爷一块去呢，毛八爷做毛皮生意，咱们做毛药生意，两边都不耽搁。”十一的声音弱的好像只小猫，但听着软软的，很好听。 初九听十一提起毛八爷，脑海中便浮起了些印象，那毛药又是什么？初九凝眉思索，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很多刚采摘下来的，或者简单处理过的药材，这才反应过来，想来所谓的毛药就是草药。 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东西知道的太少了，初九心里叹了口气，有几次她都想告诉他们，自己并不是原来的那个初九，但都忍住了。 她曾经听人提起过，说一位千金小姐病死，临下葬的时候忽然醒来，按说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可那个千金小姐醒来之后，便一直说自己不是那个千金小姐，而是某位员外家里，被正室冤枉偷人，被活活打死的小妾。 结果可想而知，那位千金小姐的家人自然是将她堵了嘴，给活埋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啊？”十一小心翼翼的看着发呆的初九，觉得这个姐姐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初九干咳了一声，然后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今个是几了？” 随后又问了些瞧上去无关的事情，初九打算起身下了床榻。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床上赖着呢？” 门被猛地一推开，初九有些惊讶的看过去，便见到婉娘手叉腰站在那里，她嘴快，所以等说完话后便是一停顿，显然是想起初九方经生死，口气还是那般，声音却轻了些。 “快些个起来，今个得把那些个汤汤药药的都给弄回来，免得你爹又一直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 婉娘说完便甩了袖子走人，初九也没再耽搁，赶忙起身去洗漱，对忽然多出的家人，初九的心里其实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初九去吃饭的时候，虎子已经在桌子边，抓住个玉米棒子在啃，婉娘将一小锅子端上锅，然后给分到几个碗里。 初九疑惑了下，随即脑海中便闪过从前的记忆，原来这苍裕和除了是个好大夫，还是个滥好人，总是施医佘药给旁人，从来不分对象，本来他也没什么名气，为人看病就几乎没什么收入，再加上贴的，家中自然没多少闲钱，婉娘劝过闹过，最后为了减少支出，只能遣散了仆人，只留下自己的陪嫁丫鬟。 后来，陪嫁的丫鬟也给嫁了出去，婉娘也便只能事事亲为了。 记忆片段到这里，便中止了，初九在心里一叹，总觉得事情并非这原先的初九所知道的那么简单。 婉娘在桌上便一直催促，说要早些去，初九想了想，便提出要自己去的事情，因为她盘算了许久，觉得如果这一同去，那马车几乎装不了多少药材回来，依着方才十一的话来说，那要去的地方可不算近，若是收的多了，怕还要来往两个来回，一整天的时间也都过去了，可又不能把十一跟虎子放在家里，她才想自己去，让婉娘在家带着两个小的。 婉娘起初不答应，初九想了想，又提出租一辆大一些的马车去，婉娘便犹豫了起来，后来瞧了眼初九，便也就答应了她独自去收购药材，还叮嘱她早点回来，又给她装了些烤熟的番薯，让她路上吃。 初九便去套马车，然后试着甩了甩马鞭，似乎并没想象中的那么难，便搁下了马鞭，去问婉娘讨了遮尘斗笠，她可不想因为脸上的伤，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婉娘将她送到门外，这一出门便引起了左右四邻的注意。 “哟！这不是婉娘嘛，不是搁大都享清福，怎么就跑咱们这犄角旮旯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眉毛几乎高挑入额角的妇人，拿着个木桶，一抬眼看到戴着遮尘斗笠的初九，面色便一僵硬，口中喃喃：“不是说死了吗？” 婉娘耳尖，听了那那妇人说这话，便立刻破口大骂了起来：“我呸，你才死了呢，一家子老老少少的都生鸡瘟，再敢胡扯八道，看不撕了你的嘴。” 骂完了，她又转头看初九，逮着又是一顿训斥：“你今个是怎么了，怎么就由着这婆娘胡扯八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平时？初九愣了下，脑海中便立刻闪过了些画面，从前的初九似乎也是个泼辣的，于是便微微冲婉娘颔首，表示自己记得。 可便是知道当如此，多年的教育摆在这里，所以初九嘴张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骂出来，这让婉娘多少有些不满，可瞧着她一付手足无措的样子，也就觉得她是刚受惊吓，所以才有些反常，便没多作责怪，转而去与那挨了骂后跳脚的妇人对骂了起来。 “吵什么吵啊，这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啊。”最后那个尾音拉的很长，右舍院子门打开，一富态的妇人端着盆子出来泼水，一出来就”啧”了一声，道：“我说孩他婶，初九今个是怎么出来了？” 虽然问怎么了，可听着口气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显然是已经在门后听够了贼话，这才借着泼水的由头，开门出来。 初九听着又是一拧眉，觉得有些糟糕，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可没个省油的灯，不晓得得吵多久。 十一跟虎子两个正躲在门后面，打门缝往外瞅，见这两个人对吵变成了三个对吵，十一便从门里闪出来，对初九说道：“姐姐，你先走吧。” 初九迟疑了一下，她从前不是没见过人争吵，只是那些所谓的争吵，更多的时候是偏向于辩论一般的争执，而非是像这般的对骂。 “胡婶她总是跟娘亲吵架，胖婶总不让人说她胖，可是娘亲总是骂她猪，她也总是把脏水往咱们家门口泼。”十一这样解释着，然后把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塞进初九的手里。 初九打开油纸包，味道蔓延，她嗅了嗅才知道，里面是切的大小不一的梨膏糖，便疑惑的看着十一。 “这是我跟虎子给姐姐留的，姐姐吃了糖，就不会疼了。”十一说着，便伸手把初九手上的油纸包给按了按，好让油纸裹的紧一些。 做完这一切，她回头看了眼婉娘那边，又转头给初九低声说了句：“姐姐早点回来，天黑了路不好走，回来晚了，娘亲又要骂人了。” 完全是小大人的口气。 “你们也是，早点回房里去，别再外面呆着。”初九点了点头，没再耽搁，挥了挥马鞭，那匹老马便踢踏起蹄子往前走，甚至不用她再挥鞭，便知道自己转弯，想来是常去那些猎户那收药材，已经识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章 摸石头过河 初九先是依着记忆中的路线，先是到镇子的西边，根据这身体中闪过的残念以及十一所说的话，她隐约记得镇西的这个店铺是贩卖动物毛皮生意的，老板唤作毛老八，也不知道是因为当真姓毛，还是因为做毛皮生意的缘故。 记忆中，从前的初九每次跟着苍裕和去猎户那收毛药，都会跟这毛老八一起去，也好路上有个照应，今个她自个去，更是要与这人同去才好，虽然印象中并未盗匪的出现，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还未到地方，她便将车马慢慢的勒住，以免出现勒不住马匹的情况，但她显然是多心了，苍家老马识途，一见到那店铺，便自发的往门边靠停，这动作熟练的，让初九忍不住想，要是这家里的老马会用蹄子数银子，或许可以独自去收毛药。 那毛老八在店铺里拨算盘，听到了马蹄与响鼻声，便探头看了眼，见是熟人家的车马，不用初九开口说话，他便已经与店里伙计说了句，那伙计便赶忙去后院套马车。 初九则是悄悄松了口气，将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缰绳略松开了些，被握住的那截缰绳，也早已被手心里的冷汗浸湿。 她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地方握着，然后便瞧见毛老八铺子上的伙计已经把马车赶了出来。 到了初九马车旁，那伙计勒住马，毛老八上了车，把手中旱烟惯性地往车辕上黑凹坑上敲了敲，吧唧吸了一口之后，这才看向初九，问道：“今个就你一个？” 初九知道这毛老八是问苍裕和人呢，便想起婉娘说的，回答道：“去铺子上了。” 那毛老八点了点头，也没多问，显然是个寡言的人，初九恰好也是，两个闷葫芦一凑堆，一路上连个声儿都没有。 初九路不熟，便慢上半步，瞧着那毛老八将车往哪赶，她便跟着往哪赶，虽然这老马识途的，她却还是手心里直冒汗，生怕这马忽然狂奔起来。 赶了许久，路也越发的难走，毛老八将马车赶到道两旁的大树下面，初九也跟着把车赶到一旁去，稍作休息。 晌午到了地方，初九有些惊异，因为这是个由很多家猎户组成的村落，到了地，那毛老八便瞧了初九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让初九跟上的意思。 初九便连忙跟紧一些，她是要毛药，这毛老八是要动物毛皮，此行二人同行，也没什么冲突。 连着走了许多家猎户，摸了摸那些草药，初九眼都直了，因为家族的原因，她从前一直在学的，都是西医，但是她却对中医有着浓厚的兴趣，因此也便有了些钻研。 这些药材和她从前见过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从前的那些都是人工培植出的居多，这些却全是天然的，莫说旁的，怕这药效，根本不是从前那些能比得上的。 从前学术界便一直为中西药物而争辩不休，西医主张见效快，中医则号称主治本，可中医慢慢的衰落却是大家都能瞧得见到。 说中医没效果，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中医早已无人传承，那药材也因为环境的影响，以及迫不及待的采摘催生长，药效大不如前。 若将如今见到的这么多天然中草药，都拿到以后，其药效必然是让那些西医瞪大了眼睛吧。 可想归想，面前却有了旁的难题。 因为初九并不知道这些草药是个什么价格，甚至可以说，她都不清楚这一两银子在这里能买多少药，买什么药。 她在得知要来收毛药时便旁敲侧击过，知道她现在所在的虽然叫做南唐，却非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南唐，定都也非是金陵，而是叫做琼都的地方，百姓一般都称其为大都。 如此她也便无法得知这银两的价值，只能猜测这里的一两银子也是折成一千文铜钱，也便是一贯，如果这一贯可买三百斗米，应当能买多少药材。 考虑再三，初九便试探着开口问这些猎户想要卖多少银子，猎户说了价格，她便死命的压价，一直到那些猎户有些受不了，她才开始入手定下药材，回头再取。 周转数家后，初九便弄掌握了这些药物的大概价格，买入也自然方便许多。 可是买了一些后，她又有些奇怪，因为这些药材有一些是常用的，有一些却不是常常会用到的，此时若是购入太多，必然是要囤积的，此时也并无高超的存储技术，也许到最后，这些药材只有丢掉的份，真那般的话，亏损是在所难免。 所以初九犹豫再三，干脆的择优而选，货比三家的挑选出最合适的药材，而不是按照起初婉娘所说，只要给了钱，将药材都给带回去。 她每一种药材分为三个等次，品质最高的药材，便是贵旁家很多，她也毫不犹豫的买下来，品质次一些的，她便压价，至于最次的，她会压到一个让猎户瞠目的价钱，可以说是基本舍弃掉。 她这样做买下的药材，要比起初婉娘所说的数量少上许多，但是整体质量要好上许多。 她的这一举动，让猎户们有些不满意起来，嘟囔着什么以前都是全部买走的，怎么今个换个人压价不说，还这样挑三拣四的。 初九充耳不闻，她已经大概猜出了苍裕和是个怎么样的人，整个一冤大头。 太医拿着俸禄，还开药铺，那天家能答应？ 所以苍家的济世堂若不是身后腰杆硬，要不就是为天家办事，算半个皇商，所以那里的药材，根本不可能跑那么远来这些猎户家收，这收的，应当是苍裕和私人的收购。 以前苍裕和来的时候，必然是只要是药材，便往回收，不管卖掉不卖掉，只是觉得这些猎户们挖药材很辛苦，全然一片善心。 只是这样的举动，似乎并没有收到什么好效果，反而是将这些猎户们养的漫不经心，挖药时也都随意刨出，甚至损伤了草药可入药部分还丢上来，要她花大价钱买走。 那种药材，其实已经没多少药效了，便是带回去，也不好用来配药，还不如不买。 “那几支贵喽。”毛老八吧唧了下旱烟，又将烟嘴往鞋底敲了敲，撇了撇嘴道：“这跟着瞧久了，也都识得点，那玩意，你爹可不会出那么贵的价钱。” 毛老八说着摆摆手。 初九伸手摸了下那药材，道：“毛八爷有所不知，草药是个奇怪的秉性，有些要新鲜的，越新鲜越好但煎汤药时要加量。有些则药陈的，越陈了越好，这草药便是陈的，拿回去单独搁着，过些年再用，必然要比新鲜的好百倍，这价儿想来也会有所涨幅才是，至于那些便不一样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章 山鬼要人乃是妄言也 初九说完又指了另一堆草药，本是波澜不惊的眼神，因为这些药材而变的亮的可怕，声音里也是难掩的兴奋：“至于这一些，叶儿还未抽整齐，便被挖了出来，药效多少会有些偏差，还有那些丢在车马角落的，怕是连有没有药效都有些难说，带回去，也就是做个药渣，很难有人需要，但赶冬时捏在煤团里，也能作个安神的熏香用，应该会有人需要才是，只是这价钱不能再给高了，不然带的这点银子都得搭进去，按货给钱，完好的多给些，能让他们挖草药时留点神儿。” “哦，你这丫头倒是比你爹想的远点，听你这番见地，倒是个做生意的料。”毛老八觉得很惊讶，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初九，从前只觉得这丫头有些小性子，跟着她爹出来也都是玩闹，还总是吵着闷，所以毛老八今个才会走走停停，就是为让这个丫头下车透透气，结果发现这丫头就跟换个人似地，全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他这才又赶起了路。 “这个东西，倒是常见。”毛老八捏起一株长圆枝叶来，说道：“能解蛇毒，一般猎户们不会往外卖，都留着自个用，你打哪收来的？” “打村头那边收来的。”初九拿起一株与毛老八手中拿的相同的草药。 这是木防己，藤可编织，根含淀粉可酿酒，入药有祛风通络，利尿解毒，降血压的功效，虽然说也有一定的缺陷，她还是看在其用处广的份上，将那户人家的木防己都收了来。 这走了十多户后，她想想那人出的价格几乎是低的不可能，她却因为起初不懂得银钱兑换以及草药的价值，听他说了价，便一再往下压。 如果真依着毛老八所言，这些猎户是将这些药做了救命草，那说起来，那户人家似乎有些不对劲，特别是收到她递过去的银子时那声叹 初九仔细的回想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种眼神，隐隐想起，似乎曾经在病房中见过，那是一种 初九丢下那木防己，疾步往方才那户走去，到了门外，她“啪啪”拍了几下门，却没人回应，便立刻到窗户边去，山下潮湿，窗户纸早已经被腐了个干净，她便透着窗往里看，这一眼，她立刻被里面的情形惊呆了。 刚才那个总是面容愁苦的猎户，正举着刀子在岩床边上晃着，那床榻上隐隐似躺了几个人，其中还有个孩子的模样。 “不要胡来！”初九大喊一声，然后便去用身体去撞门，门虽然松动却并无要被撞开的样子，她越发的着急，便一直在门外拍着门板，且出声劝阻。“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居然逼得你要做傻事！” 她刚才便觉得熟悉，是因为这种眼神她见过很多次，有些病人一心求死，有些病人的加入出不起药费，那种自暴自弃的绝望，与刚才这个猎户结果银子时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毛老八见初九突然往这跑，便知道一准是出了事儿，赶忙跟上。 到了这里，就着门缝一瞧，也一下子惊呆了，连声对屋里大喊起来：“我说根子，你可别乱来，你们三个老东西死了没什么，那孩子可是无辜的！” 初九听到毛老八这样喊，不要楞了下，心说这毛老八这是在劝人还是怂恿人？ 说来奇怪，毛老八喊完这话，那叫根子的男人居然真的迟疑了起来，可见毛老八那句话不是胡乱喊的，他是知道这根子的性情。 二人在门外又是喊又是拍的，自然很容易就引起旁的猎户的注意，等附近的猎户七七八八的赶到了这叫根子的家门外时，众人一合计，便将门给撞开。 门刚被撞开，那毛老八便身形矫捷的往前一纵，一把抓住根子的衣襟，便将他给高举了起来，对着那拿刀子的手腕子就是一拧，那刀子便落在了地上，。 “脑子给骡马踢了不成？”夺了刀后，毛老八便将根子丢在了地上，开始问那叫根子的，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能闹成这样。 根子苦着张脸，被毛老八一巴掌甩了过去，便再也不顾什么大老爷们难看不难看的，抱着头就在那哭了起来，甚至还想夺毛老八手里的刀，可见寻死之意未丧。 “杀人偿命知道不知道，咱们南唐可是有王法的。”毛老八跟这里的猎户熟识，其实也不奇怪，他收毛皮虽然苛刻，却也是价格给的最高的，为人也豪爽，这些猎户多乐意将打来的毛皮卖给他。 “八老爷，你不懂，俺们也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根子说完又蹲回地上，抱头痛哭。 其他猎户解释道：“二位有所不知，这根子家老小都被山鬼给盯上了，他是不忍心看这老老小小的受这份罪。” “山鬼盯上？”初九有些惊讶，山鬼不是虚构的吗？难道说这个地方还有这些神鬼之说。 “可不是，您是没瞧见，那根子的老娘和媳妇，都面色惨白惨白的，牙都掉光了，还总是流血不止，那身上啊，淤点淤斑的，还出血，可吓人了。” “没错没错，可吓人了，大夫请了多少个，没一个能瞧出是个什么病哦对，连苍大夫也瞧不出是个什么病，只说治不好。” 众人跟着附和，连苍大夫都瞧不好的病，他家的娃娃怎么可能瞧得好。又有个年纪大点的猎户又道：“还不止是这样呢，那小花儿才多大点，怕连门都出的少，后来也被山鬼给瞧上了，整个人都扭曲了，这山鬼老爷要的人，咱们哪里拦得住啊。” 初九越听心越沉，转身到了岩石床榻边，作势要掀起那褥子，毛老八一把将她拉扯到一边。“你做什么，还不知道会不会传染呢。” 初九看了毛老八一眼，他这人比这些猎户好些，不会信那些鬼神之说，甚好。 “这非是什么山鬼要人，只不过是一种不算常见的病罢了。”初九说着甩开毛老八的手，然后掀起被褥，仔细端详起这三个人。 如那些猎户所说，这三人身上满是瘀斑，牙齿也都落光了，从被褥的边角来看，显然不久前还出过血。 最严重的要数那个叫小花儿的女孩子，整个关节肿胀，且髋关节处展，膝关节半屈，足外旋，整个人呈现一种蛙样姿势。 看到这里，初九心中便有了谱，这三人是得了坏血病，这病在千年后并不算什么，可是在此时却是要命的，自己方才因为不懂草药的价值，便一再压价，这根子也就因此起了干脆一家老小都去死的念头。 将那被褥盖回去，提高声音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你们口中的山鬼要人了，每年你们这里都会有人像这样去世。” 众人纷纷称是，都好奇这苍家的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平时都吃什么？” “他们虽然打猎，但都舍不得吃，这根子的老娘常年吃药，媳妇也病怏怏的，这条件不好，也就只能去后山捞点个鱼什么的来吃。”毛老八跟这的猎户熟识，也便代他们给初九解释了一番。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章 锋芒初现道至简 原来是因为这些猎户常年打猎不出山，打到了猎物却又不舍得吃用，只能去溪里捞些不好卖的鱼来配着吃，这根子家是一点也不舍得，便全指望着鱼来填饱肚子。 初九有些不解，便又去将那灶上不知道剩了多久的鱼端起来看了看。 坏血病是由于人体缺乏维生素c所引起的疾病，这根子家不吃旁的，只吃鱼类。这鱼里不见得没有维生素c，毕竟没有绝对的东西，只是这里的鱼却是初九从未见过的，可能因为水质问题，是几乎等同没有的，这根子一个人挑起整户，成日上山也许偶尔渴急了，狠狠心能啃个山果什么的补充一下维生素c，这老老小小却是舍不得的，一准的拿去卖掉，才会都得了坏血病。 她方才问其他猎户，便是要确定这种病，并非只有这根子一家会得。 确定了这病症后，她想了想，便把袖子里的油纸包给取了出来，递给一旁的根子，“这东西能救她们，你拿去用温水冲的浓一些，然后给她们灌进去。” 那根子先是楞楞的看着她，随后便一把抢过去，赶忙去冲。 在他看来，这就是救命仙药，他不停的在心底默默念着这苍大夫的女儿，一准能让他的老娘妻儿都好起来。 其他猎户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奇怪那是什么东西，真有用？能跟山鬼老爷抢人不成？ 那梨膏很快被冲好，根子一手抱着其母，一手端着海碗，想要将那里的糖水灌进去，根子娘却早已昏厥，不省人事，牙关还紧紧的咬着，根本灌不进去，急的根子满脸浊泪，就差没哀嚎起来。 初九上前，在根子娘的锁骨内侧端之上缘，胸锁乳突肌的胸骨头与锁骨头之间的气舍穴上用力一按，根子娘嘴便张开，根子连忙将糖水灌进去。 初九又用同样的法子让另外两个人张开了嘴，这边小花儿灌好，那边根子娘便迷迷糊糊的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众人大呼惊奇，有些人甚至抹起眼泪来，难过这苍家的小姐怎么不早点来，若是若是他们也有这好运气，他们也不至于会被山鬼老爷讨了去人。 “小姐救命大恩，根子难以回报，以后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小姐大恩。”根子没想到自己的家人能得见，颤抖着身子跪在初九面前，哭的跟个泪人似地。 那刚清醒的根子娘和根子媳妇也都默默的流眼泪，看向初九的眼神都满是感激。 初九轻轻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的说道：“是你家小命大，我只是刚巧碰上。” 她当然可以将这名声往自己身上揽，但她却不会。 世间万物，遵行本义，大道至简，医者仁心，理应如此。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么一折腾，还来不来的及天黑前赶回去，这毛药还能收多少，初九一边想着这事情，一边用帕子擦去了那还昏睡的小花儿额头上的汗珠，然后起身对根子说道：“她们现在只是醒了，可痊愈还需些时日，在痊愈的这段时间，甚至痊愈之后，你都要依着我的吩咐去做，不然她们还是会变成这样。” 初九说完掏出一小锭子银两递到根子面前，根子不肯要，她便搁在床沿上，“赶回头我去将车上的新鲜枸杞叶全部给你取来，你去买些猪肝，白糖以及盐巴，将猪肝与枸杞叶在一起煮给她们吃，月余便会痊愈，小花儿许会久一些，你再采些野果野菜，将汁液挤出给她喝下去，一直到好了便是。” “是是是。”根子连声称是，只要这家小能平安无事，他就是减寿都乐意，何况是这些。 “还有，打今个起，每次都将野果野菜都要留下些，配着来吃，银钱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钱也得有命花，也不要总是只吃鱼，冬天没野果，便去买些蜜饯，或者干脆去买些干山楂来冲水喝。” 这样便可以了。 初九心中想着，便抬起袖子擦了擦一直未能来及擦去的汗水，方站起身，便觉得眼前一黑，便身形一晃。 离得最近的是毛老八，烟杆子都撂了，把初九给扶住。“这是怎么了？” 众人都吓坏了，一个个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这苍家小姐救人累着了，有的说是沾了这根子家的晦气，冲着了。 甚至还有人说什么这是苍神医的闺女，为了跟山鬼老爷抢人，被发现了，心神耗尽，这才倒下了。 初九迷迷糊糊醒过来，正巧听到了跟山鬼老爷抢人这段，便有些无奈的皱起了眉头，。 表示自己需要喝些水，众人便七手八脚的帮忙弄水来，初九喝了水后，慢慢缓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十一在她临出门时，塞了包梨膏糖给她。 因为从前的初九没将身子调养好，有低血糖的毛病，塞糖便是要她路上有个防备。她刚才一路跑到了这里，到了这里又一直忙碌，这一跑一累的，才会撑不住倒下。 看来，还得抽个时间，将这身子好好检查一遍，以免出了什么问题，也没个准备。 好了一些后，初九便跟众人解释自己是累着了，并非什么跟山鬼老爷抢人法力耗尽，自己不过凡人，这也只是可以医治的病症，并非什么不治之症。 而且这三人并没有死，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起死回生，而且她所做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是刚巧在对的时候，做了对的事情，碰上了运气。 可无论怎么解释，那些人只当她是在谦虚，夸赞声更大了，吵的她本就昏沉沉的脑袋更昏沉，也让她明白，很多时候，解释真的是没有任何的用处。 毛老八看着初九的背影，陷入沉思，他早上就觉得这个丫头除却相貌，没有一处与从前相似，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这个念头现在是越加的明显起来。 “喂，丫头，还不赶快的收毛药，再晚了路可不好走。大家伙也散了吧，活都不干了是吧！”毛老八催促了声，又将四周人赶了赶，初九这才赶忙逃出那包围圈，驱车去下一户收毛药。 因为她方才的事情，这些猎户一个个都当她活神仙一般看待，她去收那些毛药时，那些猎户们都自主将价格压低到一个不可能的底价，甚至还有些猎户干脆的要将毛药白送给她，对于这些，她都是一一婉拒，该什么价格她也差不多猜到，按毛药品质给价，收了毛药就走，绝不逗留片刻。 这般一来二往，等她收了满满一车毛药，回到家中时，夕阳已经落到了天边，苍裕和已经从药铺赶回来，早早的在镇子外长旗下蹲着，一边吧唧着旱烟袋子，一边眼巴巴的往镇口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章 身份被疑 看到自己家马车回来，苍裕和松了口气，他回来时便听婉娘说初九自个跟着毛老八去收毛药，这才跑镇口守着。 他倒不是担心旁的，毕竟毛老八领着，也不得岔道的，只是担心自己那闺女的大小姐脾气与那些猎户起了冲突，那些猎户常年在山上走，性子都直爽却也有些蛮横。 这初九性子随婉娘，但终究还是个半大的娃娃，若是真与那些猎户起了什么冲突，一准是得吃亏的。 现在看见马车回来了，初九也是面色如常，心知自己是想多了，想来这一趟是有惊无险。 毛老八与初九二人，远远的便瞧见了苍裕和守在长旗下，也就勒了马，让马车渐渐停下。 “爹，你怎么来了。” “我这刚回来，左右也无事，就出来瞧瞧。”苍裕和说完笑着冲毛老八说道：“哎呦，这回又麻烦八爷了，我这闺女路上可没给八爷惹什么麻烦吧。” “没。”毛老八话不多。 苍裕和拍拍自己家老马的屁股，让初九先回家去，他还得跟毛老八多说几句话，也得好好谢谢人家，瞧毛老八那车上也没多少毛皮，可见本来是不打算猎户那的，今个十之是瞧见自己家初九一个人，便陪初九走一趟。 “这今个，咱们哥俩可得去那瑞福楼喝两盅不可。” “不了，我还得赶着把这些送回去，收了张上好的白狐皮，正巧大都那有人要货，我得先回去赶货。” 毛老八依然如往常般不肯留下吃饭，扬鞭的时候，他迟疑了下，可却不是要跟苍裕和去喝酒的，而是转头看他，面色凝重的问道：“老苍，你这人可不厚道，你可没跟我说，说你家闺女懂医术。” “啥？”苍裕和听了，不解的睁大了眼，“啥医术？谁会医术？” “就是你家初九。” 毛老八随后便将在猎户村所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听的苍裕和满心疑问。 “八爷，瞧您说的，莫说我那闺女打小便不喜欢这药味，便是真喜欢，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哪能医病救人呐，我带着家小又不是刚来这南州，这孩子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哪里会什么医术啊。” 苍裕和摆了摆手，显然是打心底不信毛老八所言，因为他这闺女是打小看到大的，他很清楚，根本就不懂什么医术，怎么还可能会救人呢，这毛八爷还说的那么神乎其神的，他哪里肯信。 “不管你信不信，我话是搁在这里了，反正你这闺女不简单，你下回去收毛药，一问就知道了。”毛老八说到这，也不乐意再说，干脆的一溜鞭子，走自个的。 苍裕和的那番话，他也不是不知道，这苍家的初九也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以前跟着去收毛药，闻不惯药味，还得到他的车子上呆着，可今个就是奇了怪了，他要不亲眼见，也一准不信。 等毛老八车马走远了，苍裕和又吧唧了口半天没吸的旱烟，发现那烟早灭了，却也没再折腾，直接给别在了后腰上，他心里有些纳闷，这毛八爷可是从来不跟人开玩笑，他说初九会医术，应当假不了才是。 罢了，还是抽个空儿，问问那孩子好了。 这样想着，苍裕和也不再烦心此时，迈着小方步便往家的方向去，回到家里，一眼就瞧见十一正跟着婉娘搭手摆碗筷，虎子则趴在桌上边上看着桌上的炒鸡蛋咽口水，唯独没瞧见初九，便问婉娘初九去了哪，婉娘告诉他初九去了后院，好像是说要将草药分分什么的。 苍裕和点点头，便背着手渡步去了后院，婉娘见他也去了后院，便嘟囔了句：“这都要吃饭了，老的小的都往后跑，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个都给那些毛药勾了魂去。” 苍裕和是听到的，但他知道婉娘的脾气，也便没搭腔，直接往后走。 到了后院，一眼便看到了初九站在两个用来晾晒药材的架子间，将筐里的毛药分别往两边的架子上丢，动作麻利没点迟疑。 “初九啊。”苍裕和见她这样丢毛药，有些急的唤了声，是想要告诉她，有些药是不能搁在一块晾晒的，可是等他走近一瞅，顿时给惊住了，伸手翻了翻，他惊讶的发现这两个架子上的毛药，竟然没有一样是相冲的放在一起，甚至那些新鲜用的药材，也都是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另一个筐里。 “爹。”初九迟疑了一下，喊的有些别扭，手上动作不停，麻利的将药效相冲的药物分到两旁，见苍裕和翻毛药，便停了手里的动作，问道：“可是初九哪里分错了？” 苍裕和搁下了药，偷偷瞥了初九一眼，见她还是没什么表情，便啧了下，摇摇头说道：“没，一点没错，你接着分就是。” “哦。”初九应了声，又继续手里的动作，方拿起的毛药便迅速被丢出。 苍裕和看着初九的动作，发现她根本连看都没看，只是一脸无趣的看着屋檐发呆，全然是靠手摸出了是何种草药，然后便分了开来，这不是一般初学者可以做到的。 毛老八的话又在苍裕和的脑海中回响起来，他便仔细打量起初九起来，心说这是自己的家的女儿没错啊，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家女儿不知道打哪学了一手的好医术不成？ “爹这是怎么了？”察觉到苍裕和在盯着自己看，初九心一紧，手上动作略微顿了顿，却没停下，继续分着毛药。 “我听说，你昏倒了是咋回事？”苍裕和犹豫了老一会才开口问道，却还是没问到点子上，倒是问他自己最想知道的事儿上。 他心里琢磨着，若是毛老八说的没错，自己这闺女可是险些给摔了，想想自己这俩闺女，他还真觉得是自己造了孽，报到了自己闺女身上，这想法让他心底升腾起愧疚起来。 “嗯。”初九点了下头，把最后一株白芷丢上了晾晒用的架子，然后把药筐拿到一旁去，给苍裕和说起自己这次收毛药时，将劣质药剔除的事情。 “初九明白爹的意思，只是从前爹你从前是胡子眉毛一把抓，什么样的药都给一个价格，他们也就都习惯了，药完整不完整，反正卖的掉，今个收药的时候，我便将劣质药给剔除，然后在上等品的价格上适当添加，他们也没亏损多少，反倒是这样长久下去，他们的药质量会越来越好，咱们收着也不吃亏，他们还能多赚一些。” 初九将自己的想法解释给苍裕和听，她想法很简单，既然自己目前必须在这里生活，便得做些什么。 至于说出来后，苍裕和会是什么反应，同意也好，乐意继续当冤大头也罢，都是他的事儿，她干涉不了，也犯不得去干涉，前世的经历让她早已将一切看淡，或者说，医道已经将她所有的热情与注目消耗殆尽，让她无暇去关心旁的。 “咱们这也就是个中转地，说白了就是个堂口，打咱们这省一点，本家就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苍裕和点点头，觉得自己女儿懂他，没真跟旁的药贩子一般，死命的压榨那些猎户，这让他很欣慰，殊不知他这般的说法，让初九皱了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章 本家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随后苍裕和又问起了根子家的事情，初九心中早有托词，也便没犹豫，只说是打本书上瞧见的，叫坏血病，病因是因为根子一家常年只吃一种东西，造成了不平衡的缘故，没什么大碍，只要吃食上稍加注意，只是刚巧这病症知道的人不多，才以为是什么不治之症。 苍裕和再问，她便说是很久以前看到的，也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也许是在太医府上瞧见的。 苍裕和点点头，太医府上医书众多，会有这等奇异的医术，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只是他们离开本家时，这孩子还尚且年幼，都不识字儿。 打后回本家也只是小住几日便会回来，那太医府的书也不是他们能瞧见的。 但明明知道这孩子是在撒谎，他还是不想再问，孩子有孩子的想法，只要不走岔了道，啥都行。 初九对苍裕和近乎卑微的心思全然不知，苍裕和是否相信她的说辞，其实也不是那么的重要，因为她心里早有旁的打算。 随后苍裕和提起让初九跟他去铺子上打理，也当散散心，总窝在家中也不好，还能去多学点东西，他也不是那种传男不传女的老想法，女儿能有一技傍身，他也踏实些。 初九闻言有些惊讶，歪头想了想，知道苍裕和这是担心自己因为脸的缘故，会难以出嫁，这才提出了让她去铺子上跟着打理的事情，便点了点头。 能有个入门的地方，总是好的。 二人各怀心思，携步回到正堂，初九顺道从房里取了斗笠，戴在头上，吃饭的时候虽有不便，但也没给摘下，这十一还好说，虎子还小，上回被自己的脸给吓着的事情她还记得。 婉娘看着她戴着斗笠出来，便是鼻头一酸，一个劲地往初九碗里夹菜，还把一大块的炒鸡蛋夹到了她碗里，一个劲的催促她快些吃了。 初九迟疑了下，把那大块鸡蛋又用筷子分成两半，十一与虎子各半块。 “咳。”婉娘干咳了两声，十一便连忙把炒鸡蛋夹回到初九碗里，本欢天喜地将鸡蛋送到嘴边的虎子一瞧二姐这样做，也咽咽口水，把炒鸡蛋送回来。 初九心头一软，心道这苍家怎么也算是有些脸面的，怎么会穷到这番地步。 “你有这功夫心疼两个小的，还不如想想你这脸怎么办，都没瞧你上心。”婉娘有些不满初九的举动，便斥了句，心里有些感慨，这孩子总是戴着面纱也不是法子，外面的那些个流言蜚语，都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模样，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以后怕是连媒婆也不会登门。 可这还不是她最烦心的，最让她烦心的是她这边担心的要死，初九那丫头却对自己的脸毫不关心，此时更是连发鬓也不打理，随意的散着，或者只拿跟发带捆在后面，甚至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就跟没瞧见一样，从前喜欢的那些胭脂水粉，也都是堆在一边。 初九不以为意的解释道：“不碍事，只是黑了点。” 她起初也是有过担心，毕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病，万一是什么内在的病症的表证，那便是病入膏肓之兆。 可是仔细观察后，发现这只是脸上的事情，且只是表皮，并不会影响到旁的什么，她也便没再花费心神在上面。 “什么叫不碍事！”婉娘一听，顿时火了起来，这本来好好的脸变成这样，这丫头却还能很淡定的告诉她，不碍事，就是黑了点。 她也不想想，这还没上花轿就因为脸的事情被退了婚，名声早已传开，谁不知道自己苍家的九小姐貌美如花转眼变成了母夜叉，这以后要怎么嫁人？ 结果她还不着急，说挺好。 这感觉就好像自己拿刀子跟人拼命，后面跟着的抽空去喝了茶水，听了小曲一般。 越想越气，最后她把碗往桌上一摔，诸人都吓的险些撂了筷子。 初九一口饭噎在嘴里，吞咽不得，心里默念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殊不知女子柔弱，为母则刚，这为人母的一怒，才是真可怕。 “婉娘，九儿她也不想的，你就让她先吃顿安生饭，有事儿咱们吃完了再说。”苍裕和见初九连筷子都搁下了，便叩指敲桌，不想让婉娘再说下去。 “你，对，就是你，如果你能撑劲点，你要没拦着我，我一准在本家给九儿讨个公道。”婉娘说着，心头一酸，曾几时自己这闺女从前相貌可是一顶一的，谁见谁不夸，眼瞅着给找个好婆家，可转眼又被打回原形。 “你那爹也够心狠的，九儿可是他亲孙女，怎么就舍得见死不救，我可怜的九儿，好好的就变成这样，他们家邪风入府，咋能就报到了我九儿的身上，我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怎么就答应了呢。” 婉娘说到这，忍不住拿手背抹眼泪。“我的九儿实在是太命苦了，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非让我家九儿从那府上出嫁，一准就是他们给害的，就那二房，一准是那二房眼红咱们九儿，给咱们九儿施了什么巫术，就是想抢咱们家九儿的好姻缘。” 婉娘越说越激动，苍裕和却听不下去了，筷子往桌上一拍，婉娘顿时没了声，一屋子都安静下来，看着苍裕和。 苍裕和虽然听到婉娘说自己家里的人，也是有气，但终究是性子软，加之也知道自己发妻的脾气，便软着声劝道：“婉娘啊，我爹那也是没办法，毕竟九儿这病罕见，二哥那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知道咱们九儿要出嫁，不还送了好些个东西来嘛，你就别再听那些人说的了。” “你别给我提那些东西，有搁在红箱子底下垫稻草的吗？这是啥意思，让咱们闺女嫁过去，吃糠咽菜睡茅草屋啊，好不容易送床被子，里面还是黑的，你们苍家是穷疯了还是咋的，这要送过去，人家怎么想咱们家九儿。” 婉娘的嘴皮子很利落，初九听的直发懵，这本家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别总是一口一个你们苍家，这让人听见了非得被笑了去不可，而且二哥不也说了，那稻草的事情，其实是被人给诳了去，他自个也是不知道的，那箱子里会是那样，谁也是不想的，你就别总是揪着此事不放，再揪着不放，也没啥意思不是。” 苍裕和软着声劝着，最后那句才是真，便是揪着不放，又能改变什么不成，南州离本家那么远，他们还不如宽宽心，把事情尽往好处想想，也省得费心神了，左右九儿这事情，他起初也就不觉得哪里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还没忍吗，苍裕和，你说话得凭点良心，那二房是个怎么样的，你是不清楚还是怎么着？你说这么多年了，他们家瞧得起咱们家一回没？你知道不知道，你每次回本家报咱们铺子上的账的时候，我就担心你被他们家给欺负了，你又不带我们娘几个去，我们娘几个在家里，哪回不是跟着提心吊胆的。”婉娘拍着桌子，扯着大嗓门儿。 “我又没说全是你的错，但你也有错。”苍裕和声音渐弱。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那二房是个怎么样的，关于初九出嫁的事上，那二房做的的确不对，只是婉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因为这事情闹到了二房那，又是敲桌子又是砸板凳的，闹的整个府的人都围过去，终究不过只是让两房徒增难堪罢了。 老夫人还特别提了此事，他也只是听着，没往家里说，就是怕婉娘又得因着本家的偏心而伤心难过。 听苍裕和说没说自己错，婉娘觉得更加委屈了起来，泪珠子啪啪直往下掉，她嫁过来的时候就是图这苍裕和人好，可没想到这人能好到这种地步。 好像她也都忍下了，毕竟这苍裕和是真的待她好，那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二人之间也没有因为夫妻间的事情红过脸，可就是这在本家的事情上总是吵个没完。 这些事情，分明是那几房一直瞧不起他们家，还一再刁难于他们。 她也不是没忍气吞声，可是那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逼得他们实在没法，只能往南州跑。 可是他们虽然此时在南州，苍裕和却还时不时回去一趟，她不是没问过去本家的情况，苍裕和没错都说挺好，本家的虽然不热情，但也没刁难他们。 可是她问了跟去的一见喜，一见喜给她说了实话，说他们师徒二人去了，连个热乎饭都没的吃，每回捧着苍二爷，还少不得被冷嘲热讽一番。 人家当着面喊一声苍四爷，背地里没准当他下人使唤，不，也许连下人都不如，至少下人还能拿月钱呢，他们四房全指望铺子上那点诊金过活。 “婉娘，你别哭了成不。”苍裕和见她哭起来没完，便心疼的用袖子给她擦眼泪，结果这越擦，眼泪掉的越凶。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啥脾气我也知道，只是咱俩受委屈的时候，你见我吭过一声，咽过一句没有，我不顾家里人反对，执意嫁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说这辈子不让我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这些年在苍家遭的罪，可曾跟娘家说过一句，我就觉得，咱们俩受点委屈没什么，可他们欺负咱们家孩子，我能忍得了吗？你想想以前咱们还住在本家的时候，咱们家初九遭了多少罪，现在又成了这个样子，我心里难受啊。” 婉娘越说越委屈，苍裕和只能劝着，这当娘的见到孩子遭罪，那心里别提多苦了。 “这么多年，你嫁给我后，跟着我受了多少委屈，我也是知道的，我也觉得特对不住你们娘几个，不能让你们住大都，还跑这里吃苦受罪，又因为我这脾气，你打小没做过粗活，也都把咱们家的下人给辞了，这手也粗了，我还这么没出息。对本家的事情，也一向主张以和为贵，结果委屈了你。”苍裕和叹了口气，记得当年到南州的时候，这里还荒凉的紧，婉娘抱着孩子掀起车帘子，跟他说就是搁在这南州跟他吃糠咽菜，也心甘情愿。 他当时那个心，别提多难受。 婉娘从前也是大家闺秀，每日红妆素裹，性情也是软的紧，只是女子柔弱，为母则刚，后来本家的那些人也着实太过分了些，自己这个当夫君又是个点不着的，他脾气软，让人欺负，还连带着家小也给人欺负，婉娘看不得，最终才会越发的泼辣，就是想跟人家说，说他们四房也不是好招惹的。 因为知道婉娘的苦，所以夫妻之间的争吵摩擦，他一向都是忍着让着，婉娘心里苦，这么多年了，哪回都是闹几声，把心里的委屈给嚷嚷出来，也就算了，不会当真给他胡闹，三个孩子一个个也都懂事，这让他很是欣慰。 家和万事兴呐。 一旁初九见这当爹娘的争吵了起来，便连忙给俩小的夹菜，然后让俩小的端着碗回房去吃，然后自己在一旁劝。 可劝了好半天也没啥效果，而且发现这两个人吵架根本就是剃头匠的挑子，一头的热，那苍裕和根本没有要与婉娘吵架的意思，见她跳脚，还上去给她搭脉，说出个四五六七来，肝火肺说个干净，也便知道这根本没啥大事，也就回后院，接着分毛药去了。 她寻思着明个跟苍裕和去药铺上，这草药也不知道家里三个会不会分，要都搁在一块晒，药性犯了冲，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今个夜里，怎么着也得分完不可。 “姐姐，你还在忙吗？” 正分着毛药，听到十一的声音，初九便轻轻“嗯”了一声，知道这是十一出来寻她，只作这孩子是睡不着，却不想一块焦黄的苞谷面饼子递到了她眼皮子低下。 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在方才的桌上，她也确实没吃上几口，到现在腹中唱起空城计，这苞谷面饼子的香气在她鼻子下，几乎要将草药的味道都给遮了去。 “爹跟娘已经回房了。”十一见她接了饼子，便松了口气，坐在一旁小石磨上，却被初九赶了起来。 “那石头上凉，你底子不好，不能受了寒气，还是早点回房去。”初九这样说着，顺手摸了十一的脉，心道还好。 那苍裕和与婉娘两个人争吵不起来，她也是知道的，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二人曾经经历了什么，那所谓的苍家本家又是怎么个模样，却也瞧得出苍裕和是打心眼的好，对这家也是死心塌地，婉娘的吵闹，在他看也不过是女人家的小性子，无伤大雅，所以婉娘这般泼辣的脾气，也是他给惯出来的。 只是在婉娘说的话有些过的时候，他才为了维护苍家的名声，会开口反驳上几句，却也只是软软的规劝，可见是个明白人，不会盲目愚孝，伤着婉娘。 “十一想陪着姐姐。”十一的声音还带着小女孩才会有的软糯，这口气便是有些撒娇的意思，鼻音哼着蹲到初九身边，拿小手扯初九手里的毛药。 初九见她这般，便放了手，把毛药给她，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劝她回去，“明个我要跟爹去铺上，你们不会分辨这些，我想趁着现在给分好了，明个你们好拿去晾晒。” “姐姐以前也不会分的。”十一嘟了嘟嘴巴说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章 不为良相为良医 十一本是随意一句，却在初九心中激起轩然，她眉头一拧，多年的处世之道让她很快的便冷静了下来，将眉松开，淡淡的开口说道：“爹为医多年，耳濡目染，我多少也会一些，只是从前很少分罢了，而非不会。” 十一点了点头，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她还是不愿意回房里去，初九明白她的心思，明白劝是劝不回去的，便用外衫将她包裹严实，然后又坐回矮脚凳子上。 “剩的不多，若没意外，半刻也便能分完，然后咱们再回去歇着。” “恩呢。”十一见初九没再赶自己回房，便将小脑袋点的好似小鸡啄米一般。 初九看着十一，慢慢的皱起眉，便是已经来了几日，她还是没办法完全适应这个身份，无论是姐姐，还是女儿。 身为一个大夫的女儿，这从前的初九居然是个不懂医术的人？简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难道这里的医术是那种传男不传女的老旧观念不成？ 想到这，初九便有些烦恼的皱起眉，这倒是个大麻烦。 天上残月撒下一地清辉，十一将鹅黄色的灯笼凑近些，初九又让她退后些，怕那油息入了药中。 十一见初九如此认真，自己也插不上手，便问道：“姐姐，你以后是不是也要像爹一样，给穷人看病？” 初九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方才十一问的她是不是要给穷人看病，而非是问要不要给人家看病，课件这苍裕和的医者仁心是以身作则，不是沽名钓誉。 也难怪他医术不算顶级，却挂着南州苍神医的名号了。 十一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初九摇摇头，无关旁的，只因为她只懂这些，必然是要走这条路，吃这口饭的。 “可是姐姐，娘亲说，女孩子只需要学做女红，读女戒就可以了，只有男孩子可以顶天立地，可以保家卫国，还可以医病救人。”十一说完又叹了口气，小小的脸儿也皱了起来，显然是曾经说过什么，被婉娘训斥过。 “嗯。”初九点点头，她不会给这个孩子灌输一大堆的现代思想，以免这孩子长大了，被世俗所累，吃苦受罪，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是好事。 “那姐姐为什么还要学医呢？” 为什么要学医？初九痴痴的看着手中的草药，慢慢回想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便道：“我与你不同，我挚爱医术，胜过自己的性命，我这一生都会与药草为伍，也许我所学的，永远没有用得上的那一天，也许未来会被过早的限定轨迹，或许我不会有灿烂如锦的医程，也许到我白发苍苍时，才幡然醒悟，所有的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不为良相，则为良医，莫说是在这个时代，便是在从前，因为身为女人的缘故，多少次的质疑，让她早已麻木。 然而，如同在海上扬帆，航行时难免会被风吹的动摇，也可能会被大海吞下自此不见，但这些并不会影响前进的信念，将生命交给了大海，生死自此不再掌控。是生亦或者死，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手里摸着那些药材，微风吹拂耳边余发，声声过耳，让她有些恍若梦中，双眼如同溪水洗过一样清明。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全亮，初九便被喊了起来，迷迷糊糊中洗漱，末了嘴里还含了棵鸡舌香，然后便迷迷糊糊的上了马车。 出了家门，左邻右舍炊烟了了，苍裕和让初九先进马车里再躺一会，因为有软药材的缘故，马车里铺着柔软的垫子，只要稍微挤一挤，应该还是可以蜷缩下一个人的。 初九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左右也不认得路，昨夜分草药也耗费了太多时间，也便回了车里。 苍裕和见她迷迷糊糊的点头，便摸了摸她的头，待她回了车里，这才伶俐的一甩鞭儿，车赶得倒是很慢。 “初九，初九醒醒，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喊自己，鼻尖中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初九便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原来是苍裕和把包着包子的油纸包凑到了她的鼻尖。 “饿了吧，先吃点垫着，咱们已经进城了，铺子离得不远，马上就到。” “爹，你也吃点。” 初九打开了油纸包，取了一个包子后，便又递给苍裕和，苍裕和摆了摆手，又放下了帘布，坐回去，继续赶车。 初九犹豫了下，便将油纸包裹好，然后戴上了白纱斗笠，到了马车外。 “你怎么出来了？”苍裕和见到初九坐到了外面，便说道：“这外面露重的，你还是进去吧。” “里面闷，出来透透气。”初九说着把油纸包递到他面前，道了句：“我来赶车，爹也先吃点东西垫着。” “没事没事，这就到了，到铺子上了，什么都好说。”苍裕和觉得闺女懂事了，便笑眯了眼儿。“倒是你，赶紧的吃点，不然拿到了铺子上，非得被一见喜给你抢了去不可。” “一见喜？”初九疑惑的问了句，苍裕和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初九便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总是浑浑噩噩，好些事儿都有些不记得了。” 苍裕和点了点头，心说这也不是说没道理，毕竟这孩子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难免受到些惊吓，便是忘记自个是谁的也不是没有，当大夫，什么没瞧见过。 这孩子还记得父母姊妹，也便算不错了。 随后，苍裕和很细心的将铺子里的事情都给初九说了一遍，初九边听边点头，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眸子也是波澜不惊，坦然自若的没有身为孩子的自觉。 他们现在要去的铺子就是济世堂在南州的药行分行，南州这个地方虽然叫南州，却并非是字面上的南方的意思，而是相较之下植物的生长周期较长的北方。 南方湿热，多毒草毒虫，北方气朗，多补药，济世堂将分铺设在此处，也是情理之中。 苍裕和说起的时候，口气自豪，显然这济世堂在这个叫做南唐却又非她记忆中的地方，是数一数二的大药行，甚至可能为天家皇商，毕竟哪个帝王能放任太医开设商铺。 这南州济世堂人不算多，加上杂使学徒，也不过七人，坐堂大夫除去苍裕和，只有一个叫王不留行的大夫，不知是医名还是本名，比苍裕和要长上几岁，留着长须，总是喜欢穿一身儒袍，说话也是文绉绉，祖籍哪里，苍裕和也不省得。 只知道此人用药与性情截然相反，他好用猛速药材，苍裕和则喜欢温润调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章 古中医药铺 除了两位坐堂大夫外，下面的几个徒弟的名字倒都挺有意思，依着年龄一字排开，分别为一见喜c二花筵c三七子c四方藤和五味子。 其中老大一见喜的年岁大一些，拜进济世堂也早，随后的便叫二花筵，然后是老三三七子，三七子的的年岁比初九大上些，可也不过是刚及弱冠的年岁罢了，老四则要小一些，落地算一岁，也不过是十二余载，老五的年纪，跟十一差不离，这俩都是因为家中实在揭不开锅，这才给送到药铺里，属于半卖给了这南州济世堂，就为讨口饭吃。 也就只有苍裕和这种万事以和为贵的主，才会接纳这么小的孩子当学徒。 “到了。”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地方，初九听到这二字后，整个身体都有种瞬间回春的错觉，连手指都有些颤抖起来。 这是真正的中医药铺，古中医药铺。 可这般狂热的抬头一看，初九便不由地双手紧扣，只见这药铺足有旁边商铺的六七间，正中是个大厅，六扇雕花木门都敞开着，每个门旁两侧都挂着打磨平整的木雕楹联，隐约可见上书字迹古朴，想来都是些类似悬壶济世的话语。 瞧着门框边角，烘上去的红漆已经有些剥落，可见曾经很辉煌，此时却没这么打理过。 在正中大门的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写着五个大字——“南州济世堂”。 那字迹跟门两侧楹联瞧上去有些相似，想来是同一个人所写。 二人的车马刚停下，济世堂里便有人迎出来，走先的是个块头很大的壮硕男人，随后有个矮小瘦弱的男人也笑盈盈的跟出来，二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瞧上去有些说不出的喜感。 “师傅，您老人家可算是到了，有几个熟识病患可都搁那等着您呢，那些个倔脾气，可是连大师傅的帐都不肯买呢。”那矮个子的男人笑着上来帮苍裕和拍了拍衣摆上的尘泥，一打眼瞧见了初九，又是咧嘴一笑，“哎呦，九小姐也跟着来了啊，我刚才还没瞧见呢，咋地今个这般安静。” “你好。”初九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两个都是济世堂的学徒，算不上拜我还是拜了王大夫，管我叫师傅，管王大夫叫大师傅。”苍裕和对初九说道：“这个话唠子是一见喜，几个人里他排行老大，以前总逗你玩儿，那个大个子是二花筵，别看块头大，心细着呢。” 听到苍裕和对九小姐介绍起他们两个，一见喜与二花筵是面面相觑，显然是不知道是为什么，苍裕和这一介绍，他们甚至有些不敢肯定这个戴着斗笠，看身形应当是初九小姐的人，会不会只是和九小姐身形相似的别人。 “前些日子出了点事情，你们也是知道的，初九很多东西不记得了，我才给她解释下。”苍裕和见他们二人一脸疑惑，便这样解释了句，随后又道：“进去吧。” “哎”见苍裕和没有要再多说的意思，那二人也都机灵的没多问，赶忙一人赶车到后院去，一人给里面那些熟识知会一声。 “这济世堂瞧着大，其实也就前厅和后厅那点地，其他的地方都满的紧，当库房使的，咱们这说是药铺，倒不如说是给本家收毛药的地，每隔一段时间，本家就会来这里将晒干的毛药拿走，咱们这留的不多，也都是些个常见的药材。” 说是常用，其实也就是次等药材，本家那是显赫地，药材自然是要选最为优质的。 苍裕和领着初九到了大堂里，便给她找个地方坐下，然后又说道：“你自个儿四处看看，我先去瞧瞧那边，今个来的晚了些，那些个乡亲们怕是都要等急了。” 初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苍裕和这才放心下来，过去给人瞧病。 等苍裕和走后，初九隔着白纱看着面前的一切，这与她印象中的药铺相差不多，只是觉得这前厅的摆设很空荡，她的身边有个实木案台，案台面上很不平整，仔细瞧过去，是成弧线往下，似乎是砍痕，印子颜色有些深，应该是哪个懒省事的，直接在这上面砍削药材留下的。 在她的对面，有一张与这布局全然不贴合的长桌，在长桌后面，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他的身形干瘦，发束绑幞，一手搭在人家腕子上，一手捋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摇头晃脑。 初九心说，这会不会就是苍裕和口中的王不留行？ 若当真是，还真是与苍裕和口中文绉绉的王大夫，有些不同，因为他比起坐堂大夫，更像个游医，或者说那神态就跟那从前看到的卖假药的伪道士差不离。 “就是这个了。” “不对，是这个才对。” 争辩声传入耳，初九转头看过去，见声音是从柜台后传来，在柜台的后面是整整一墙的隐隐瞧见柜台边缘有衣摆在动。 “都给你说了，这个不是半夏，你怎么还往里面放啊。” “这分明就是半夏，不信不信咱们就去问问师傅。”争辩中，一个扎着冲天鞭的小孩儿便从柜台后边跑了出来，初九一瞧，确是半夏无错。 很快，另一个后脑勺留了个小辫子的小孩也跟着跑了出来，二人都穿着灰色药袍，显然就是苍裕和口中的四方藤与五味子了。 见他们二人一跑开，初九略微犹豫了下，便站到了柜台边上去。 这济世堂的药材价格很实惠，又有苍裕和这个大夫坐诊，所以人并不少，这两个孩子一跑，还当真是个麻烦事儿。 看着那有些茫然的病患，初九伸手道：“请把方子给我看一下，我好按方给你抓药。” 那个等着抓的病人看了眼柜台上摊着的牛皮纸，犹豫了一下，也便点了点头，把方子递给了她，心里想着这人既然站在这里，一准也是个识得草药的主儿。 “痰饮内盛，胃气失和而夜寐不安，这方子开的甚好。”初九仔细看了那方子，又看了眼那病患，然后转身抓药，甚至连称也未称，便直接包再一起，“三碗水煎为一碗，这几日忌油荤辛辣，也不要饮酒。” 那病患见初九连药秤也没拿起过，便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初九详装没瞧见，把药递给了他，他接过药包之后便掂了掂药包，然后满意的点点头，给了银子离开济世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章 十八反十九畏 初九摇了摇头，这人虽然一身好衣衫，但是他一凑过来，她便已经闻出此人身上隐隐有腥膻味儿，猜想这人应当是以卖猪羊肉为生，为了来看大夫才特别换了身新衣衫，后来的那掂了掂的举动，想来是怕她弄错分量，也是一种惯性动作。 不过，这人还当真是多虑了，因为她曾经有跟人特别学过这以手抓药，也经过了长时间的练习，所以下手抓药偏差极小，不然也不敢这般直接抓药。 前面的人刚走，后面的人赶忙把自己的药方给递上去，初九看了眼，便转身继续抓药，可是这般一转身，便是一凝眉。 可也仅仅是皱眉，手上动作没停下过，等把药包好捆上，看到递上来的银两，初九脑中飞快闪过自己收购药材时的所需银两，快速加减，然后将银子接过去，从自己的钱袋中取了铜钱递给了那人，而没有去碰放着银钱的盒子。 将药递过去时，初九又叮嘱了一句：“何首乌忌葱c蒜c萝卜，服药期间，要记得多加休息才是。” “多谢大夫。”那名患者连声道谢，接了药到门廊处挑起了担子，那两头挑子里便是卖的萝卜与葱头，他想起初九的话，便将本想丢在筐里的药包挂在了扁担上，然后出门开始大声吆喝起买卖来。 初九的速度很快，本来排满柜台，等着抓药的人很快就散去了七八，心知这般不是办法，初九便踮起脚尖看了看，那两个孩子此时正缠着王不留行，显然是要争个是非对错。 最后两个小家伙自然是要被赶回来，二人回来时，已经全然没有方才争个你死我活的脸红脖子粗。 “九小姐怎么到柜台了，大师傅说了，让初九小姐坐着的。”扎着冲天鞭的小孩儿疑惑的抓了抓后脑。 扎着一个鞭子的小孩儿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一付小大人模样的说道：“笨小五，要不是你一定要跑去问师傅，柜台边上怎么会没有人，若不是没有人看着柜台，九小姐怎么会来看着柜台。” “你们来吧，我也累了。”初九停下手中动作，然后走到了一旁去，既然二人回来。她也便不好在站在这里，帮忙归帮忙，也得看帮法，不能站这里抢了二人的活计，那只会帮了倒忙。 哪怕她很很喜欢着摸着药材的感觉。 “哎。”五味子铺开了几张牛皮纸，四方藤像模像样的踩在椅子上，拿着小药秤开始抓药，然后五味子把称好的草药包起来，递给病患。 四方藤手中的小药秤中还有少许草药，便转了个身，把身后的小抽屉打开。 “等等。”看到了这里，初九便出口拦阻，那两个孩子都疑惑的看向她。 “草乌是不能和犀角放在一起，芫花与甘草也是不和的，你们要把这些都分开，不然会伤着药性。”初九看着他，这个错误她在刚才给病患抓药时便已经察觉。 这些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大碍的，其实已经伤了药性，某些药物合用会产生剧烈的毒副作用或降低和破坏药效。便是一点点的差异，也许就会给下一次的治疗带来麻烦，谁也不想花了钱，吃了药，结果病还没好。 何况这济世堂收的都是上好的优质药，用的却是次等药材，若再伤着药性，当真是喝了也白搭。见这两个小家伙还满脸的疑惑，初九便轻声念道：“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芨攻乌。藻戟遂芫具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其中这第二句说的便是半夏c瓜蒌c贝母c白蔹c白芨与乌头不合，是不可以放在一起的，还不止这些，连同这些，热症寒症掺杂，在取药也会因此有诸多不便，倒不如将其分开来放，也省去在药柜两头跑。” 随后她把十八反与十九畏都给他们解释了一遍。 “哎，好像师傅也说过这些药不能放在一起，九小姐说的十八反与十九畏可真是准极了。”四方藤与五味子本不知道初九背的是什么，等初九解释给他们听后，便都觉得很惊奇。 初九闻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虽然有“十八反”与“十九畏”，但是这些药物并不是真的不能合用。如感应丸中的巴豆与牵牛，甘遂半夏汤以甘草同甘遂并列，散肿溃坚汤c海藻玉壶汤等均合用甘草和海藻，十香返魂丹是将丁香c郁金同用，大活络丹乌头与犀角同用等等还有很多，都是可以合用的。 甘草c甘遂两种药合用时，毒性的大小主要取决于甘草的用量比例，甘草的剂量若相等或大于甘遂，毒性较大，反之则毒性较小。贝母和半夏分别与乌头配伍，也未见明显的增强毒性。细辛配伍藜芦，也可导致动物中毒死亡。 所以对“十九畏”和“十八反”依然要应采取慎重的态度，不能马虎盲目，但这药还是分开的好。” “嗯。”二人点了点头，四方藤又笑嘻嘻的问道：“九小姐从前连药都认不齐，怎么今个就知道了呢。” 在他的印象中，九小姐很少来铺子上，今个却跟着来，而且九小姐根本不懂药理，这是从前就知道的。 现在想想，的确有些奇怪，明明不知道药理的人，方才还帮他与五味子看了许久的柜台。 初九迟疑了一下，她还当真没想到，有个大夫爹的初九，不但不会治病，竟然还是个不识药理之人，昨个晚上分药的时候，十一似乎也说过，说从前的初九不会分药。 想到这，初九的脸色又白了两分，若她没记错，自己昨日似乎还当着苍裕和的面分辨过毛药，如果从前的初九不识药理，那么自己分辨毛药的事情，苍裕和没道理不会起了疑心才是？ 那么，他带她来铺子上，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起了疑心，打算来验证？ 初九想到这，不由脸色发白，赶忙将手攥拳，指甲陷入掌心，用疼痛迫使终究清醒一些。 不对，她现在就是苍初九，她不过是借尸还魂，身体还是从前的苍初九，就算与从前有什么不同，也只是这受了刺激所致，所以她不要自己乱了阵脚才是。 “九小姐？”四方藤见初九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发呆，便喊了一声。 初九想了下，便说道：“不是不懂，只是略懂，既为略懂，形同不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章 同行改方是个大忌讳 就在俩小的还想追问时，抱着簸箕的二花筵往柜台边那么一站，他个头高，一下子把本就不多的光线给遮了去。 俩小的在阴影里异口同声的唤了句“二哥”。 “你们这俩小子，还傻愣着做什么，九小姐都发话了，还不赶紧的给换过来。”二花筵说完话，见四方藤与五味子二人还傻杵在原地，便又扯起了嗓子喊了声。“师傅怎么说的来着。” “大哥不在，都得听二哥的。”四方藤嘻皮笑脸的说道。 “去去，没瞧见有人等着抓药呢，都麻利着些。”二花筵沉下脸，口气却没有恼的意思，显然是早就习惯了这四师弟的顽劣。 四方藤还是那副嘻皮笑脸的模样，问五味子：“小五，你说二哥这到底是咱们抓药呢，还是让咱们换抽屉啊？” “是啊，二哥”五味子不知道四方藤是在逗二花筵，还当是真的不知道，便帮忙问了句。 “啧，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二花筵脸上一臊，用簸箕边角把两个小的往旁边赶了赶，见俩小的笑嘻嘻的躲开，这才腆着笑脸，凑到了初九的面前。 初九有些惊讶的看着那簸箕里的药材，满目不解。“这是做什么？” “嘿嘿。”二花筵腆着笑脸说：“九姑娘给我瞧瞧，是不是有什么药性冲了，我这脑子不好使，师傅教了多少次，我还是记不住。” 初九心中有些许忐忑，看向那满簸箕的药，这些已经都给切好，此时混在一起，还当真是个大麻烦，且不知道此时自己是否是因为锋芒太露，便出声推辞道：“初九学医尚浅” 二花筵一听，立刻急了。“别别别，九小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这我这不是故意弄撒在地上的，这要是让师傅知道了，还不得骂我一顿。” “我爹一向心软，应当不会怪罪你才是，且初九不过方识医道，简单常见的一些还尚可分辨出，这都已经切碎了，初九着实没这本事。” “师傅他老人家都说了，说您耳濡目染，医术上早已有了些造诣，他才带您来的，这怎么也算是医学世家了，怎么能说学医尚浅呢，九小姐您就别推辞了。” “是这样吗？”初九低声说着，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不是演员，也不会演戏，一个人可能在失忆之后忘记很多东西，也可能会性情大变，却不可能凭空掌握一种从前从未懂得的东西，比如医术。 苍裕和是否已经知道什么，或者说这苍家人都隐约已经察觉出了什么，只是一个个都不肯相信，甚至编出一些鬼神之说，让自己觉得这一切的不合理其实很合理。 昨日苍裕和本就能问更多，最终却只是草草了事，应该也是这般想的吧。 略微迟疑后，初九说道：“给我试一试吧。” “哎，好嘞！”二花筵一乐，双手便是一拍，手中簸箕落在地上，里面的药材滚落一地，连忙蹲下去手忙脚乱的捡着。 初九愣了愣，心说这难道就是苍裕和口中所说的，二花筵虽然人长得壮实，心细的紧？ “二花筵，你干嘛啊！” 听到这边有动静，王不留行便喊了一嗓子，二花筵一拍脑门，赶忙赔笑。 “大师傅，这没啥事情，真的。” “还啥都没有，我都看见了。” “没，您老啥都没瞧见” 王不留行一瞪眼，狠狠的说道：“少油腔滑调的，别以为你师傅纵容你，我这当大师傅的可不饶你。” “大师傅息怒，这药材是师傅的，又不是您的。” “不是我的就能糟蹋了，我让你糟蹋药材。”王不留行哪里容他分说，一只鞋子甩过来，另一只鞋子也紧跟着甩了过来，甩完之后感觉脚底板凉飕飕的，又喊二花筵把鞋给他送回去，二花筵乖巧的给送去，自然又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倒是热闹。 见二人这般，初九不由笑着摇头，弯腰去捡地上的药材。 在随后，初九便一直在柜台边搭手，苍裕和为病患诊治之后，抬头见她在忙碌，便欣慰的笑了。 到了晌午时分，前来寻医抓药的人也便渐渐少了起来，一见喜与二花筵二人跟着苍裕和出去，想来是张罗吃的去了。 这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位佝偻着背，发鬓有些乱的老妇人，她颤颤巍巍的扶着门，迈了几次，也未能迈过济世堂的门槛，初九见那老妇人身边竟然无人陪伴，便连忙过去搀扶。 “小心脚下，慢一些不要急。”因为苍裕和出了门，初九便将老妇人扶到了王不留行面前，还贴心的给她寻了把高一些的椅子，让她坐的时候舒服一些。 王不留行抬头看了初九一眼，然后伸手给那老妇人探脉，初九便退回到柜台后，王不留行探完脉后又仔细的观察了老妇人的面色，便提笔开了方子给她，让她到柜台处，按方抓药。 老妇人腰弯的厉害，根本够不到那柜台，便把单子递给了站在柜台外侧，刚才搀扶过自己，看起来比较眼熟的初九。 初九接了便打开念给四方藤听，好省去他再去看单子，这也不是今个的第一次了，可是这一次，初九却在读到末尾后，停顿了一下，轻声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她的声音是压低了，可四方藤却不懂，疑惑的看向她，这一举动让那边没病患，正看着他们拿药的王不留行楞了一下，见四方藤又转身抓药，他便立刻跳了起来。 “四方藤，你这臭小子是怎么一回事？”人还未走到地方，王不留行便开始开口大声骂道，四方藤听到他的骂声手一抖，连药秤都摔在地上，五味子赶忙捡起来，两个人一起眼巴巴的看着王不留行。 “王大夫何必这般大的火气，什么话不能私下来说，这还有病患在场，也不怕让人给瞧了笑话去。”初九挡在他面前，事出于她，她便不会坐视不管。 “哼，你这话的意思，是我给铺子上丢人现眼了。”王不留行冷笑一声，一把拔开了初九，然后抓起那包好的牛皮纸，散开来看。 初九被他一推，险些跌倒，便皱眉看向王不留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章 医病岂能一成不变 “我问你，谁让你添的甘草！”王不留行捏起一根甘草，抖了抖手将那甘草甩出去，然后抓起药包一把砸到了四方藤的头脸上，药包还没来及绑上，便落的到处都是，四方藤没敢动，也没敢吭声。 初九手攥紧，一口气堵在心口，她虽然性情温平，却也非是没脾气之人，便将声音提高了些，道：“王大夫何须指桑骂槐，有话直接冲初九来说，何必牵连他人。” 明明就是看到她说了话，四方藤才加的甘草，他却还问是谁让添的，根本就是装模作样，指桑骂槐，甩脸色于她。 若论起来，自己怎么也算得上这药铺半个少掌柜，这王不留行便是再有医者的傲气，也不当这般由着脾气行事。 这般脾气，一半是生性如此，另一半无需多想，多半又是让苍裕和给纵容出来的。 “哦。”王不留行怒目相视，一脸可算是找到头了的表情，那话语行间也已经是咬牙切齿：“那我倒敢问九小姐，我王不留行这方可是开错了？” 初九摇了摇头，说道：“王大夫是对症下药，并未有偏差，依着方子，不过十日便可转好。” 初九这话无假，也非是恭维，因为那药方不但没开错，还开的甚好。 “既然如此，那你凭什么在我方子里加旁的药！”王不留行听她这般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那辛辛苦苦忙碌了到了晌午，这一回头竟然见自己的方子都被人改了，这同行最忌讳的便是这个，何况这个丫头连个同行也不算，只不过是仗着她爹的身份，才在这济世堂站稳脚后跟，前后也不过半天的时日，居然也敢改方子。 “王大夫且先莫恼，先听初九解释一番也不迟。”初九抿了抿嘴唇，解释道：“王大夫的方子虽好，可这位老人家的身子过于年迈，依着这方子虽然可以很快痊愈，但会伤着元气，我这才让四方藤给加了味甘草，以缓解一下药性。” “你懂什么，你知道甘草是做什么的，就给胡乱加了进去，要是犯冲了，医死了人，是你担着，还是我担着？。”王不留行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便心中一惊，心说难道那苍裕和说的没错，他的这个女儿也识得药理，带这来也是为了让她多学一些。 初九用力闭了闭眼睛，她自然是知道，否则也不敢这般添加。“甘草，性平，归心c肺c脾c胃经，有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主用于脾胃虚弱，倦怠乏力，心悸气短，咳嗽痰多，脘腹c四肢挛急疼痛，痈肿疮毒，以及缓解药物毒性与烈性，故而有甘草调和诸药的说法，此方并无京大戟c芫花c甘遂以及藻类。” 说到这，初九有些迟疑，她其实并不知道此时藻类是否已经为众人所知，但转念一想，方才四方藤与五味子也并未问过，应当是都知道的。 这样一想，初九便放下心来，继续说道：“而且，莫说这药方中并无相冲的草药，便是有，也不表示不可入药，这话儿我方才便与四方藤c五味子二人提起过，是药三分毒，只是要看如何用，救人亦或者害人，不过是一念之间，这味甘草也是出长远考虑，望王大夫莫要固守成见才是。” 初九说的真切，这医病救人本就当随机应变，否则这几千年何以进步。 王不留行听了初九的话，便是一拧眉，似乎是在犹豫这九小姐的话，是否当真可信。 苍裕和进门时便瞧见这般情形，便有些不解的问了初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初九淡淡的将事情经过与他说了一遍，他便叹了口气，走到王不留行面前。 “王大夫，我这女儿年岁还小，好些事情还不懂，也怪我没能教好，你便不要跟她计较了。”他这人一向主张以和为贵，与王不留行说完，又回头训斥初九，道：“九儿，同行不改方，这是规矩，莫说这添与不添还是未定，便是要添，也是应该由王大夫来添，哪里有你一个小辈说话的份儿。还不赶紧地给王大夫赔不是。” 初九眨了下眼睛，她不是不知道同行不该方的说话，但她做的是研究新药的工作，有错就改在她看来并无过错，可若是非要道歉，其实也并无不可，毕竟自己改方子，到底也算是个错儿。 “别啊。”见初九在犹豫，王不留行以为她是不愿，便冷嘲热讽起来，想要先找回面子，于是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说老苍，你这掌上明珠的赔礼，我这小小大夫可不敢受啊，要知道你那掌上明珠是医术超群，你有那么个活宝贝在这，我王不留行一个小小的大夫，哪有用武之地！” 苍裕和赶忙劝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哪能啊。” “哼。”王不留行嗤笑一声，根本不容人劝。 “王大夫，你别跟个小辈计较了。” “爹。”初九不忍见苍裕和为难，便走上前，给王不留行施礼，“此事确实是初九的错，初九初学，又仗着一些小聪明，没有认真的背学过，所以并不知道这同行药方不可更改的道理，希望王大夫莫要与初九计较才是，以后还要王大夫多多指点才是。” 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却也够真诚，王不留行显然没想到初九会真的给自己道歉，其实不止是王不留行，其他人也都惊讶的看着这九小姐，因为他们太清楚这九小姐的脾气，就跟她娘亲一般的脾气，怎么今个又变成了软性子？ “既然”王不留行见初九给自己道歉，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努了努嘴，有些别扭的开口，可话才刚打头，便被人出声打断。 “哎，九小姐来了。”有人掀起帘蔓，自后堂而出，初九回头看过去，见那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正是时下的美儿郎。 待看清楚少年的脸的刹那，初九心底升腾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初九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章 莫名其妙的家伙 五味子见那少年出来，便唤了声三哥，初九立刻反应过来，原来这少年正是一早上没露面过的老三，三七子。 “不是叫你在里面切药嘛？还不赶紧回去！” 苍裕和见到三七子出来，便拉下了脸色，这让初九有些惊讶，能让苍裕和这个老好人都拉下脸色的人，还真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于是初九便仔细的打量起这个少年，身上虽然穿着与其他学徒无异的药服，却比其他人多了分贵气，瞧着并非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倒有几分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难道是专程来这里拜师学艺的？ 想想也不对，若是说这苍裕和是大名鼎鼎的大手，还有说头，这苍裕和的医术与王不留行医术，依着她来看，也不过能算是医术不错的大夫，离大手还差的远，怎么就能让其父母将这他送来这里当什么学徒。 莫非是冲着济世堂的牌匾来的，如果真是这样，也是有几分没道理，毕竟这里只是济世堂在南州的一个分铺，说的直白些，不过是个设在这里，用来收购药材的堂口，这个人完全可以到大都去学。 看到初九在看自己，那少年便哼了一声，弄的初九满头雾水。 看看众人的脸色，当真是各异，心中便明白，这不让三七子出来，没准就是因为从前的初九与这少年之间的缘故。 “哎，师傅，你们是不知道，咱们九小姐不是一般人。”那少年嬉笑搓着手，着看初九，脸上满的毫不掩饰的崇拜，眼神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九小姐，我毛老八说，说你给根子家的山鬼给赶走了，是不是真的？这改大师傅的方子，也是因为九小姐瞧出了什么对不对。” “哦，还有这等事情？”王不留行又看向了初九。 初九皱眉，这三七子果然是来挑事的，那王不留行也是，那么大把年纪，竟然被三七子几句话又给挑起了怒火。 “还不止呢，人家还说咱们的九小姐是个鬼仙，脸就跟夜叉一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三七子说着向初九一步步逼近，初九后退，他却猛然上前，将初九头上的薄纱斗笠一把掀起。 “淳景书，你做什么。”济世堂此时情形混乱，苍裕和见状也是脸色一变，赶忙上前为初九遮挡，眉宇间竟然隐隐有几分怒火。 此时的济世堂人本就不多，此时一见初九的脸，更是四处散去，整整一个济世堂，只余下他们与还未拿到药的老妇人。 “这就是现世报！”三七子声音急速转下，冷若冰霜。 初九一怔，脑海中闪过残念，便觉得头脑一疼，心道这初九还当真给她留了个麻烦事情。 一见喜也赶忙去帮忙捡薄纱斗笠递给初九，初九却摇了摇头。 本来她是想着用斗笠遮掩一下，以免惊吓到了旁人，但都已经这样了，再戴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省些力气，也能瞧仔细这些人。 “山鬼一说，只是虚构妄言而已，毛八爷也是知道的，这般说，也许只是为了哄小孩儿玩的。” 初九话音刚落，那三七子，也便是淳景书的脸色顿时涨红，她却详装没瞧见他的怪异脸色一般，转身按着王不留行的方子又抓了一包药，然后把四方藤方才包好的药散开，将其中的甘草迅速挑出来，最后将剩下的打包，递给了那被惊吓到的老妇人。 “很抱歉，耽搁了老人家您那么多时间，这是您的药，请拿好。” 那老妇人看到初九靠近的脸，吓的一抽气。 初九本是伸手去接铜钱，那老妇人却因为惊恐，抖着手不肯与她接触，那铜钱抖抖嗦的落在了地上，然后便抱着药包匆忙离开了济世堂。 看着人走后，初九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铜钱，苍裕和吩咐四方藤和五味子，打算让他们赶忙把大门给关上，初九见状，连忙拦住了他。“爹，这寻医问药就在个急字，附近并无药铺，小药铺也无坐诊大夫，这门是关不得的。” 苍裕和看了她一眼，便重重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道：“让你受委屈了。” “还好。”初九摇了摇头，看那三七子的手上还沾着植物的汁液，说道：“若不便让三七子在外面帮忙看铺子，我去后面切药吧。” 说起来，她还当真对那种切药磨药有些好奇，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去瞧瞧，也好避开与三七子和王不留行二人再起冲突。 苍裕和点点头，并告诉了她草药都搁在哪里，药刀摆在了哪里之类的，他倒不是真的要让初九去帮着切药，他也清楚初九是不愿他再为难，这孩子能这般懂事，也是他的福分。 初九拿了斗笠戴上，掀起帘布进了内堂，三七子便随后跟去，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肃冷，态度明显。 苍裕和见三七子打算跟进去，便立刻呵斥了一声，三七子嗤笑一声，没再继续跟踪，初九这才又掀起帘布进了内堂。 初九进去后，王不留行便没了话可说，毕竟人家都认了错，那药也没再加甘草，自己再去计较，就显得他小家子气。 苍裕和叹了口气，然后招呼大伙轮番吃饭，自己则盛了碗饭，夹了点小菜，给端了进去。 他走后，四方藤他们便凑在一起，问三七子说的山鬼的事情，连王不留行也是详装吃饭，想听听那事情。 三七子却没什么心情说，一番夹枪带棒的把那事情给说了遍，然后又冷嘲热讽的讥笑起来，可说话的时候，却一直看着帘蔓，眼神古怪。 再说初九自进了内堂后，便到径直去了后院切分整理草药，看着那药刀与她记忆中的模样相差无几，只是瞧上去更为陈旧，也较为厚一些，笨重一些。 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下刀体后，才拿了根草药尝试了一下，发现这刀锋很锋利，而非看到的这般笨重。 伸手把草药码在一起，然后抬起药刀铡成细细的段，斩了没几下，便瞧见苍裕和走了过来，初九喊了声“爹”后，就继续斩手中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章 到底谁负了谁 “别急着干活，先吃饭，早上也没见你吃多少。”苍裕和把碗递到了初九手里后，便把挂腰上的烟袋给取下来，蹲在了一旁吧唧吧唧的抽起旱烟来。 初九要把凳子让给他，他摆了摆手，说蹲着自在，这闲云野鹤的蹲着，好过在那天宫上坐着。 初九知道他是在感怀本家的事儿，也便没坚持，反而是学他的模样，蹲在他身边，打算蹲着吃饭。 苍裕和却说着丫头就要有个丫头样，把她给撵了起来。 “那王不留行，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那臭脾气有点气人，我哪回都被他气的够呛，你那药也没搁错，可我不能说他，只能说你，明白不。”苍裕和吐了口旱烟，又叹了口气，委屈这孩子，他也不想，只是这南州的济世堂钱给的月银少，若是王不留行也走了，只有他一个撑着，怕是撑不住的。 初九“嗯”了一声，连头也没抬，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王不留行的事情，她根本没往心里放，毕竟改药方这事情本来自己就有错在先，也便没什么好说的，且瞧王不留行方才那态度，若不是三七子突然说那句，也许这方子就真改了。 这王不留行虽然臭脾气心眼小，但应当不是个固执的人才是，真是可惜。 “那淳景书的事情”苍裕和说到这犹豫了一下，还是咬咬牙，继续说道：“那淳景书的事情，你也别往心里搁，过去了就过去了，他们家财大气粗的，咱们苍家可是惹他不起。” 苍裕和口中的苍家应当指的只是他们四房，而非带着本家，其实苍裕和也心中把自己这小家做了外戚，一次次的难堪伤神，终究糟践了他的孝心，他只能盲目的尽孝，却无法打心底再尽孝，只是他自己还未察觉罢了。 人心是最怕冷的，一旦心灰意冷，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再次跳动起来，便是跳动起来，怕也不再是从前那颗。 “女儿没事。”她终究不是从前的初九，若换做从前的初九，听到这话，怕是要痛哭起来了，毕竟那淳景书与从前的初九也有一番渊源。 说起二人的过往，就跟孩子玩儿一般，这淳家与苍家交好，这淳家的小少爷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了医道，淳家便将他给送到了苍家来，苍院首是不可能有时间教他，便让他在自己的家里挑个师傅。 可他左右没瞧见合眼的师傅，最后听说南州药材繁多，便勉为其难的拜了苍裕和为师，这样的小祖宗，苍裕和也是自然的给他供着，什么都紧着他先。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年仅十五的淳景书也便与当时只有十岁的初九算是认识了，二人相处不错，淳景书每次返家都会给她带上许多东西，初九也会学着做些吃的，弄些荷包什么的，这二人间的态度便越加的明朗起来。 那淳家人知道此事，虽然有些不满千挑万选，选中了这样一个身份的女子，却也是碍于淳苍两家交好，说只要自己家的小儿子喜欢上了初九，便让初九过门。 这事儿本是你情我愿，大家也只是觉得是少年家的心性，过个两年也就淡了，可初九却当了真，可劲儿的对淳景书好，淳景书见从前的小丫头慢慢的变的出落，也有些动了心思。 本来这事儿都要成了，初九也满心等着淳景书八抬大轿娶她回去，淳家却给淳景书说了门亲事，初九惊讶的去讨要公道，淳家只是说初九也可以嫁过去，并没什么关系，只是要为妾室，这妾室也不会比正室差哪去，不似旁的人家，把妾室不当人看。 初九听了那话，自然是不愿的，便争执了起来，淳景书理所当然的站在了淳家那边，甚至厉声说初九不过是苍家庶子生的女儿，拿什么跟人家比，依着规矩，这一辈子也就是嫁给人家当妾室的料，倒不如别争什么正室，给他当个妾室，那位陈家小姐温婉贤淑，也不会为难于她，好过给她人家当小妾，被欺负来的强。 他本是一句气话，毕竟几年的感情摆在这里，只是气初九那脾气，想着给她吃点苦头，好让她长长记性。 自己先把淳家弄稳妥了，然后再慢慢做工作，能让淳家接受这儿媳，毕竟他是家中老幺，也不打算子承父业，只求寻医问药，娶个庶女也非是不可。 他的想法是好，可初九那性子本就刚烈，听了这话便气的急火攻心，当天晚上便病倒了。 她病倒的那月余，淳景书一直在淳家，来瞧一眼都没有，她是心灰意冷，再起来就跟淳景书断的干干净净，随后在短短余月，便又要上了别人的花轿，这让淳景书觉得自己被骗了，他觉得从前初九的那些话都是在骗他，如今初九落魄，他才会觉得都是报应。 想到这，初九吐了口气，十岁，这从前的初九真是够早熟的，若换做从前的世界，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儿。 可这与她还真是没什么关系。 这淳景书的憎恨也毫无道理，莫说此事上他也有错，便是没有错，欠他的也是从前的初九，而不是她。 男欢女爱，好聚好散，曾经的过往，一旦放手，就该干干脆脆的断个干净，他和从前那个初九的感情，二人相处了那么多年的感情，转眼就因为一句话弄的不欢而散，揉碎心肝也无可奈何，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九儿？” 听到苍裕和在喊自己，初九从思绪中反应过来。“爹，我没事。” 苍裕和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从来不会把事儿闷在心里。” 他总觉得你这孩子自从这事情发生后，就变了很多，或者说，就跟变了个人似地。 苍裕和吧唧了口烟，对于这个陌生的女儿，他是百思不得其解，问了婉娘，婉娘也只是说他多心，这是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初九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爹，初九历经生死，也算是二世为人，从前一味任性，现在不过是懂事了，这般不好吗？” 前事未了，幸而上天怜悯，给予她重生的机会，对此她很是珍惜。 然而，附加的条件便是要代替旁人活着，将这个面具，一直戴下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章 老天爷给的路太窄了 “挺好，挺好的。”苍裕和把旱烟往地上磕了磕，他其实是在担心，担心这孩子性情大变，是与脸上的伤有关，怕她只是强颜欢笑，这才会到后院与她说话，以免她因为三七子那一闹，有个什么想不开的，这事儿他当大夫，也不是没瞧见过，就跟那回光返照似地，前眼还笑嘻嘻的，转头就跳河里了。 “都怪爹的医术有限，不能给你瞧那脸上的病，但你爷爷医术好，赶明个爹去送账目，再去替你求求他。”苍裕和说的有些苦涩，显然也是明白，这次多半又是无功而返，没准连面都见不到，但他还是想再去求一次，兴许这老爷子就念起祖孙之情也说不定。 “爹无需去求爷爷，初九并不在意，而且爷爷不会给初九医治的。”既然起初不会医治，现在又怎么会医治，既然知道这个结果，她怎么可能会让苍裕和为自己再受一番屈辱。 苍裕和吧唧了口旱烟，半响才吐出来，“你也就嘴上说说，心里哪能不在意，爹就再试试，真治不好，爹养你一辈子，也不让你去旁家遭罪。” “爹。”苍裕和说的悲戚，初九听了，有些羡慕起从前的初九来。 “你这样一声不吭，爹担心啊。”吧唧了口旱烟，苍裕和看着遮去半目天空的瓦片，叹了口气。 他到底是一家之主，是要撑起整个家的人，所以他不能像婉娘一样破口大骂，不能哭诉自己女儿的命苦，他想着法子让家里人过的好，可又不能把本给忘了，只能努力在大家小家中寻找平衡。 庶子学医，又无母亲娘家庇护，他付出比其他兄弟姊妹多十倍百倍，他与人为善，是从骨子了透出的，但这脾气在本家却落不着好，还处处受到排挤。 老天爷给他的路，实在是太窄了，迫使他不得不弯着腰，伏地了身子，忍耐着往前走，他也很清楚，他的命就搁在人家手里，要打要骂，全凭人家一时的心，久而久之，也就早已忘记了，落地时自由，以及孩童时直起腰背的日子。 或许是近日发生了事儿，所以他总是想起从前的事儿，想起他那天刚跟父亲入宫回来，便看到小九的耳朵里爬了一只十足蜈蚣的情形，头已经进去，小九哭的都岔气了。 在那时候，十足蜈蚣得多金贵，怎么会出现在四房，他抹着眼泪把那东西弄了出来，那是只要动作重一点，小九就怕是要没命了，当时她不足两岁。 后来又出了许多类似的事情，他便一咬牙，带着老婆孩子，到了这块谁也不肯来的清水地，帮着打理铺子。 这金银珠宝，富贵荣华皆非他所求，他惟愿不过天地方圆，家人平安，邻里和睦，回有所归罢了。 “爹，我知道你担心我这脸的事情，但我不会再去寻死了，我会好好活着，活着看那些因果报应，我还打算好好跟你学医术，帮你把这个家撑起来。”初九轻声说着，若是从前的初九，此时应当已经后悔了吧。 初九这样想着，便抬头同苍裕和一般看着那遮去半目的屋檐，人在屋檐下，遮去半朗空，那半朗空还由不得人，芸芸众生，蝼蚁无异，老天爷总会给个活路的。 听到初九这样说，苍裕和眼一热，“你能有这心，爹很高兴。” 初九轻轻勾起嘴角，展露出一个并不明显的微笑，这是她来这之后，第一次笑。 “日子都是过出来的，这些过往，咱们就别再揪着不放，咱们得往前看，当务之急是得先把咱们这济世堂给弄的热闹些，爹你说对不对？” 苍裕和听初九说热闹些，便知道这是在说他把赚的钱都贴了出去的事儿，“这南州虽然盛产各种珍贵药材，但是这里的父老都还是少富贵，咱们这收药材，其实都是把价给压的很低，同样的药材，咱们在这收，然后运到大都去，便宜何止我多给的那些。” 因为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将这里的账目送回本家的缘故，他只能变着法子补偿给这些猎户，能贴的也便贴了，他心善，婉娘也知道，甚至从未因为银子的事情跟他闹过，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初九并不知道药价，所以听到苍裕和说便宜了不止多给的那些，便有些惊讶，她本以为这南唐的药材都很便宜。 见女儿这般惊讶，苍裕和笑着给初九说了许多这药行的事情，其中还有些不知道真假的轶事，全当是博自己家女儿一笑。 听着苍裕和的话，初九开始认真思索，询问苍裕和是否需要开辟土地，栽培一些稀少珍贵的草药的事情，因为依着这里的气候土壤，应该会很容易才是，若真是能开荒扩地的大量种植草药，也许可以省下大批的药材钱。 苍裕和有些惊讶，说自己也曾经尝试栽培过一些草药，但是那些草药生长缓慢不说，还总是无端端的干枯死掉，后来他也便放弃了，但是若初九有这个心思，他不但不会阻拦，还会帮着她种植草药，给她提供草药的种子，给她介绍位老药农，这个老人家曾经与他一起种植过草药，而且到现在，那位老药农的院子里，还有些草药存活了下来。 初九点点头，她觉得这个苍裕和与从前初九留下的残像中的有些不同，这人能想起种植草药，可见并非记忆中顽固死心眼之人，也是愿意创新，甚至想要改善的人，只是这人似乎太过悲观，容易轻易放弃主见。 初九轻轻翘起嘴角，一定要接触了才能了解一个人，而不能一味的有先入为主，以从前初九的眼睛看待这一切，她从前太过依赖脑海中的残像，却没有拿自己的眼睛审视。 末了，苍裕和又提出一条不可更改的条件，那便是不可以停止收购毛药的事情，哪怕济世堂的药柜塞满，地窖也没地方放，也不能停止收购毛药的事情。 “爹爹医者仁心，初九懂得。”初九没犹豫，很快的便答应了，心中也有了思量。 她想要种植草药，本意也非是为了济世堂节省下买毛药的银子，毕竟这济世堂终究是本家的，他们只能帮忙打理，而不能随意改变什么，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7章 药材存储问题 至于收毛药的事情，她不但不会停止收购毛药，反而会给那些猎户更多的药钱，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们不要无节制的采药，毕竟南州的草药再多，也有匮乏的时候，无节制的采摘，总有一天会无药可摘。 济世堂给出的价格虽然不高，但对南州的百姓来说，已经很多了，她上次收毛药的时候便察觉，这些猎户多半是将那些根本用不上根茎的草药连根拔起，且数量众多，长久下去，难免会再也寻不见什么药材，也说不定。 她便是要给足了价钱，让这些人将这些药材留下来，然后取种子，慢慢将栽培出更多，以保证南州的药材，足够送回本家，也能留下一些质量好些的药材，而非是这些挑拣剩下的。 说了许久的话，初九忽然想起件事儿，便连忙问道：“初九这一说话便忘记了时间，竟然忘了爹还未吃饭。” “没事的，他们几个小子一准得给我留着，我反倒担心你，那一小碗糙饭小菜也不知道够不够，吃不吃的惯。昨个是临时想起让你来铺子上，没给人家说一声，我跟一见喜他们俩去的时候，人家已经把饭菜备齐了，便只能让多添了些饭，来时给他们说了，说明个晌午多加点菜，给你加碗白米饭。” “没事的爹，我吃什么都成，没必要单给我添置什么。”初九摇了摇头，这添置的何止是一碗白米饭，从前的初九从前的初九不也吃这些，苍裕和却无意中问出吃不吃的惯的话来，还真是 “唉。”苍裕和闻言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孩子是怕自己给她添了，别人会对此有意见。 初九又劝苍裕和去吃饭，苍裕和只是说不急，就帮着把晾晒好的药材码放整齐，好让初九方便切。 “师傅，我把饭给您老人家送来了。”一见喜提着个食盒跑到了后院来，见到这父女二人在搭手切药，便笑了笑。 其实九小姐这样挺好，那三七子也忒过分了些，他们哪个不知道九小姐身上的那些个倒霉事儿，都没说斗笠的事情，他怎么就那么多事，几个兄弟里就他跟旁人不一样。 “搁那边吧，等下我就去吃。” “哎。”一见喜把食盒搁在一旁，便笑着凑过来，看着初九手里拿着玉竹，便又说道：“这玉竹是好东西，有养阴润燥，生津止渴的功效，瞧着这毛药，多漂亮，听师傅说，是九小姐给收回来的，当真是眼光独到。” 知道一见喜这是在拍马屁，初九点点头，便打算将玉竹的根茎处理了一下。 一见喜见九小姐此时不吃自己这一套，便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苍裕和见状，便让他把食盒提过来，他便连忙跑过去提食盒，好过在这杵着尴尬。 “这玉竹是当真的好，多少小姐夫人们就喜欢配这个方子，前阵子阴雨连绵，咱们柜子里的那些都潮了，还有生虫的，刚让老幺给拿出去晒了，可瞧着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了，库房那些也都有数，咱们动不得，可不就等着这玉竹了。”一见喜是转眼便将刚才的尴尬给抛到脑后，瞧着那玉竹毛药，好像就跟能拿出去卖了一样。 初九眼睛中闪过一丝迟疑，便开口说道：“这应该是存储不当的缘故，玉竹应保存在石灰缸内，盖紧，置阴凉干燥处，随用随取，而不是放在贴墙的柜子里。” “不能放在柜子里？”一见喜有些惊讶。 “不是不能搁在柜子里，是不能搁在贴墙的位置。”每个抽屉都应该是独立而悬空的，若是贴着墙面，虽然不会有明显的阴湿，但并不表示会全然没影响。 她刚才在抓药的时候便察觉这存储有些问题，并不是说这济世堂没有存储的意识，而是他们只是将药物晒干，放置阴凉处。 这种存储方法不是有误，而是不够。 一旁苍裕和听了他们二人的对话，便拧起眉头，旱烟冒着烟儿，只是他一口也没吸。 他收毛药时一般都是凑合便给收了，这每每挑拣，送去本家之后，能存储的本就不多，也都是较为次一些，也便宜许多的药材，可是这些药材总是很容易就受潮，每每丢掉时，都让他有些心疼，可以说每次济世堂赚的还不够赔的，连那房子破了也没钱财去修，他每次自本家拿钱来修补，都遭尽了白眼，说他必然从中谋利，还要在本家装穷。 把旱烟杆子敲了敲，问道：“初九，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算也不算。”初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她知道让济世堂拿出钱来修葺是肯定做不到的，所以有些小方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算不算的，说来听听就是。” “嗯。”初九这才点了点头，道：“草药的存储中，忽略小差池不计，问题多半出在防虫，防霉，防潮这三个方面。我们可以选择埋藏贮存的方法，可以用石灰，花椒大蒜，或者一些祛湿的草药，存贮存在地窖中。” “地窖？”苍裕和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咱们这济世堂还真有座地窖，只是一直荒废着，赶明个你要觉得还成，咱们就给收拾出来，用来放药材。” 初九点点头，“不止如此，正堂中那药柜摆放也不合适，清早的时候虽然见不着光，但在太阳下山时还是会晒到，，药柜色深，更容易发热，这样的话，必然会有损伤，所以这药柜要不就挪走，要不，咱们就把上面的天窗，以及一侧窗户给砌上。” “这法子可行。”苍裕和点了点头，这济世堂的陈设是依着大都的建造，他也曾经想要挪动药柜，却被苍家人以坏了风水驳了。 此时想想，若是砌上天窗与一侧窗户，应该不会有破坏风水的大碍才是，真不行就拿什么给先挡上，等本家来人的时候，赶紧的掀开便是。 “只是这样怕还是不够，有些草药暂时不用的，我们可以选择用密封的坛子装起来，然后用蜡将坛子密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8章 酒其实也曾经是药材 初九说话间又想起方才所见，于是又继续说道：“我方才在后院转了一圈，瞧见墙边有些空坛子，想来咱们济世堂是租用了酒肆的地儿，这空坛子若是没人要的话，咱们也能省下一些坛子钱，酒味未散也不担心，有些药物还真不怕这个，再多添点，做成药酒，也可以治病，还方便存储。” 苍裕和又点了点头，心说这孩子瞧的倒是仔细，“那些坛子都是无人用的，只是起初觉得丢出去麻烦，也无处可丢，便堆在那里，有些怕已经风化了，回头让他们几个挑拣一下，选些结实的出来。另外那药酒倒是个好想法，只是要怎么酿制？” 初九想起自己似乎真的没见过济世堂出现过药酒，便心猛的一跳。 “但说无妨。”苍裕和笑了笑，宠溺的伸手摸摸她的头顶。 “嗯。”初九不在迟疑，“世人都觉得酒是误事之物，每每有人取药，都要一再叮嘱不可用饮酒，殊不知只要使用适量，酒也算是一种药。” “还有这种说法？”苍裕和看向她，二人从药材的存储，一直谈到了药性，已经药酒的炮制。 “嗯，酒乃水谷之气，味辛c甘，性大热，气味香醇，可以进入人的心c肝二经，具有上升和发散的特性。用酒送服某些药材，可借助酒的辛热之性，缓和药物的寒性，而且还可以调整药材的性味。最重要的是酒还具有升提之性，可以引药上行，使药力迅速到达全身的经脉，以增强活血通络c祛风散寒通血脉，起到散淤血c行药势c御寒气c消冷积c矫臭矫味的功效。” “依着你这话来说，世人还真是误会了酒水。”苍裕和听初九说这话，身心不禁沸腾，若酒水真有这孩子说的那么好，这世间便又多了一味药材。 “说误会也没有误会，毕竟酒水容易上瘾，豪饮伤身，也是真的。只是有时候适量的使用也是有极好的效果，如丹参虽然具有活血化淤的用处，可是它的性味苦寒，人血遇寒则凝，遇温则行，所以丹参用温酒送服，或者经酒浸泡过后再服用，就能借助于酒的辛热之性，增强丹参祛淤止痛c活血通经的作用。再举例子来说，川芎c当归c威灵仙c牛膝等祛风湿止痛的药物，若是用温酒送服的话，都可以借助酒的辛散走窜之功，这样就能让药物直达病所，更快地发挥疗效。”初九越说越激动，心中是跃跃欲试。 药材使用煎煮提取的确是个好法子，但也要看药的理化性质，大多药都适宜煎煮，而有些药材却不同，有时候方子中有很多脂溶性的成分时，加入少量白酒可有助于有效成分的溶出。 阳热体质的人适合喝阴虚的酒，即凉性酒泡凉性药材，而阴虚体质的人则适合饮用阳热的酒，即热性酒泡热性药材，寒热和谐才能达到补养身体的目的。 很多味补药浸泡在酒里，效果极佳，若是能当真炮制药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难得你有心，酒我让一见喜去买，药材这济世堂由你自取。” “嗯。”初九点点头。 一见喜听的迷糊，看自己师傅显然是懂了，便笑嘻嘻的凑到了自己师傅身边，指望师傅能给他解释一番。 苍裕和也的确给他解释了一番，随后便让他去前面，喊上几个先把一侧窗户与天窗都给砌上，这才是当务之急，赶明个他便要把药都给送走，那地窖容后再说也无碍。 随后苍裕和回了前堂坐诊，初九便再后院忙碌。 “生川乌c生草乌c两面针c樟脑c大黄c冰片c细辛c苏木是落了什么吗？”初九正在挑选跌打酒的药材，口中念念有词，她想着与其先弄那些补药，倒不如从最实用的入手，正挑选中听到有脚步声，便回头看过去，却见那来人不是复返的苍裕和，而是面色发黑的三七子。 他怎么会来后院？初九略微凝眉问道：“来找什么药？” 三七子没搭腔，只是看着她。 “解表？清热？安神？”初九试探的问了下，见三七子依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又道：“沉药在室内，还未晒干的毛药在亭廊，处理妥当的在里屋，你要什么，便自取吧。” 三七子皱了皱眉头，依然没有要搭腔的意思，初九也便没继续问下去，只是笼统的说道：“如果都不是，新鲜的便要去那边拿，但凡鲜用效果好的，我都分放在了那边，只是若要放在药里，多少会有些麻烦。”至少添加水煎煮时，很难掌握。 “我不是来拿药的。” “哦？”见他总算肯开口说话了，初九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他。“既然不是拿药，便不要在这耽搁时辰，济世堂人手本就不够。” 这口气，便有分责怪的意思，虽然她也知道，这公子哥不是当真的学徒，可前面忙碌成那样，这人却在这里寻她，不知道是否又是为那些狗屁倒台子的儿女情长，她还当真没闲情给他。 “这里就你我二人，不要再装模作样，我可不信他们说的，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三七子说的咬牙切齿，初九却依然口气平淡。 “信与不信，是你的事情，与我并无分毫干系。”初九低头把翻找出的跌打酒原料搁在一起，然后捡起几株三七毛药，便顺手拿起来，咔嚓一声斩断。 这南州当真是块宝地，这三七按理不当长在这地才是，其实不止是三七，还有很多药材，这里的气候按照她印象中来看，也都是有些不可思议，可那些毛药又都是新鲜的，那些猎户也没道理跑很远，去收旁人的毛药卖给他们济世堂，思来想去之后，她当真有些好奇，这南州的气候到底是否她看到的这般，还是说那山上的气候有独特之处。 也许，她得考虑上山一趟。 初九思索着，那边三七子见她不说话，还当她是默认了，欺身上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9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果然认识我。”三七子眼发愣，她果然是认识自己的，不然方才也不会那般看他。 “嗯，认识。”对方有明显的敌意，初九也不愿多做纠缠，心想既然他说认识，那便认识吧，她二世为人，何必跟个孩子较真。 “你！”被初九敷衍的口气弄的胸腔一闷，他几步上前将初九手上的三七给夺了过去，然后站到她正面前，说道：“你看着我说话。” “我以为你不希望我看你。”初九淡淡的说着，因为她方才观察他时，他的那种厌恶，是掺不了假，现在又说让她看着他说话，真是说风就是雨的少爷脾气。 初九撇了撇嘴，又拿起了另一株三七，三七子便又给夺了过去，这让她有些无奈，只得开口问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要证明我认识你？” 如果真的是这样，还当真是有些无趣。 认识不认识，此时都会认识，她是苍裕和的女儿，他则是苍裕和的徒弟，若是硬要说二人全然不识，那只是骗人骗己罢了。 看着三七子欲言又止，初九越发觉得无趣，便开口道：“你与它同为三七，何以要这般为难于它。” “我”三七子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早已把那一株三七的叶儿给揉捏的不成样子。 初九叹了口气，声音几乎不可闻，淡淡的出口道：“你若是想用三七叶泥来做敷药，大可以选择新鲜的，放在窝子里捣碎了，不必要这样揉捏，你身上散发着藜芦草的味道，想来方才在倒弄藜芦，手指上怕还沾着藜芦的汁液，三七与人参有些成分相同，如果从成分相同的角度来看，结合本草的十八反与十九畏的说法，三七是不宜与藜芦及五灵脂一起使用。” 三七子闻言楞了愣，他方才的确是在收拾藜芦毛药，但却已经换过了药服，手也已经用皂角洗过，这苍初九的嗅觉什么时候变的如此灵敏。 还有“十八反与十九畏？” 那是什么？ 初九心底其实早已有些不耐，听他还在问话，便又淡漠的说道：“我不喜欢重复，你可以去问四方藤或者五味子，他们都可以告诉你。” “你！”三七子闻言气结，这苍初九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让他去跟两个孩子请教，分明是有意侮辱于他，说他连个孩子都不如。 初九见他这般反应，便明白他心中所想，不禁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你若是连请教也要看人来，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再没可能精进医术。” 三七子懵了下，他全然没想到这个苍初九脸变了，人也变了，明明知道她说的没错，可偏偏就是不服气。“你有什么可教训我的，不要以为认识几个草药就了不起了，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的，你有几分斤两，我清楚的紧，我现在来找你，就是想说我不嫌弃你，这可是天上掉元宝的好事，你还装什么腔，拿什么乔，今个便要给我个明话。” 天上掉元宝，虽然是好事，但也要看掉在哪里，若是落的不好，怕是要将人活活砸死。 初九心底叹了口气，知道不将他给打发掉，今个这草药怕是整理不了，便道：“生三七能活血化瘀，消肿止痛，参治跌打劳伤，主治咯血，吐血，衄血，便血，崩漏，外伤出血，胸腹刺痛，跌仆肿痛。” 三七子听到初九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是说起三七，便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初九不理会他的疑惑，继续说着：“熟三七能补血强身，生熟两用，但这不算结束，因为还有三七花可以入药。三七花与罗汉果，以水煎服，具有生津止渴c润肠通便之功效。” “这我都知道，我识得的草药，可比你多百倍，我就想知道，我这次回去，你跟不跟我走，依着我们淳家的势力，不怕请不到太医给你医治，只要你老老实实地，不要再给我惹事生非。”三七子有些不耐烦，不解这苍初九好好的说起什么草药来，他不过是想要个明白话，他是打心底的对苍初九有感情，毕竟相处那么久，苍初九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也知道，有这样的女子跟在身边，想来一生回府上，都有个说话的伴儿，好过那些毫不熟悉的世家小姐。 难道就是因为这淳景书的身份地位较高，所以他的爱就比她来的高贵，只要他开口说我娶你，她就当感激涕零，迫不及待？ 初九抿了下嘴唇，心道若撇开这些不说，这三七子，或者说是淳景书肯屈尊降贵，都不顾被人嘲笑捡了破鞋，就是因为他这人还有良知，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若是换做从前的初九，怕是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可惜，从前的初九早已香消玉殒，无福消受他的良知。 此时的初九只是安静的码好药材，冷冷的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不过是想说你与初九的初识似生三七，消肿止痛两两相望不相厌，相熟后则似熟三七可强身健体唇齿相依，而此时则更像是三七花，润肠通便，一泻千里，便是收得回，也是徒增了恶心。” 初九说完便用力斩断了手中的草药，坚决一如她心。 “你”三七子懵在那里 “既然不是来取药，便回前厅去搭把手，别在此处偷懒。”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老祖宗说的道理，她是深有体会。 “苍初九，你够狠！”三七子恨的一咬牙，转身就走。 初九手上麻利的斩着药草，不去理会，更不可能如他所想出声挽留。 这淳景书是真的把初九搁在了心上，不然也不会低声下气的跑来。 她不是从前的初九，他却是从前的淳景书，他需要的是一个名门望族小姐做妻子以巩固淳家的势力，而非是他口中的庶女阿九，最重要的是，真正的初九早已香消玉殒，她终究不是她。 淳景书的好，她只能代从前的初九记下，却不能代她接受了他的心，放他走，不要被过往困住脚步，这样是最好的选择。 情起何处，便归于何处，方才不枉情深。 斩好了药材，初九便捧着簸箕去晾晒，等铺好了药材，随后便坐在兰亭里发呆，想想以后要怎么做，这般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0章 毫针初试 “九儿！九儿你在哪里？”焦急的声音，是苍裕和。 “我在这里。”初九没迟疑便应声，转身见到那苍裕和正急匆匆的赶过来，便有些奇怪，于是开口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没出啥事。”苍裕和见到了初九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初九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这苍裕和八成是知道了三七子悄悄跑到后面来寻她的事情，见三七子沉着脸色，便担心她会再做傻事，于是丢下手里的活计，跑来瞧瞧她。 “那边一堆毛药都处理好了，我才来这边歇一歇，打算等一下再去处理另一筐，也还得整理出个晾架，方才摸着那边的似乎要晒干了，等下便去收拾。”佯装不知苍裕和的心思，初九这样解释着，她知道有些事情，最好的解决法子，就是只字不提。 “哎。”苍裕和点点头，然后又转身打算回前厅去。 初九便将他唤住。“爹，女儿想要一付毫针针具，不知道咱们济世堂有没有多余的，可以给我使用。” “毫针？” 初九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也就是针灸用的针。” “多了去，有什么需要，你自个去库房取好了，出来时记得锁上就成。”苍裕和掏出了串钥匙给她，又给她指了地。 初九走到了库房门外，看着那门上的锁，又看了手上的钥匙发愣，这几日过来，一直都未曾上过房锁或者开过锁，所以看到这门上陌生的铁将军，初九有些茫然起来。 这东西，她只在电视中见过，现实中见到的也都是隔着玻璃，加之她对医道之外的事物一直都缺乏热情，自然是没有研究过，所以她傻眼了。 深吸了口气，初九尝试着将钥匙对着孔插进去，然后扭动了两下，锁没开。 初九有些无奈的拍了拍那铁将军，铁将军还是没有动静，她眯了眯眼睛，把钥匙拔出来，从钥匙孔往里面看。 她努力的回想，似乎从前在书上看到过，古代的锁用的大多是簧片组成，可分为广锁或者花旗锁，也有叫刑具锁及首饰锁，这个锁类似她所知道的广锁，正面呈凹字状，端面是三角形与长方形，但她记得广锁大多为铜质。 这个锁却有弧度，还是铁质的，既然是铁质的，此时极有可能内部已经生锈，否则这钥匙可以插进去，没道理开不了门才是。 她低头仔细看这锁的内部，瞧仔细后，便又把钥匙插进去，然后用力往上一拨，锁发出一声闷哼，她取下铁锁，挂在一旁的圆环上，然后便推门进去。 刚进去就瞧见了搁在桌上的篓子，走过去瞧了下，的确是在这篓子里，于是便伸手拿了一付针出来，然后环视四周，想着看有什么能一起拿去的。 济世堂的库房很大，但也很空旷，基本上没什么东西，只是正中放了几个架子，架子上还有一些枯败的草药，显然是用不上的晾晒药架，便闲置在了这里。 阴凉的地方倒是有几个不小的书架，她走过去大略看了下，见书架几乎都被灰尘给蒙上，可见许久没人看过，本想离开，可看了书名，便忍不住拿下来，拍了拍上面落的尘土。 毫无疑问，这里放的都是医书，也许是苍裕和曾经的书房也说不定。 一一摸上去，那些书页都有些潮湿，放在边上角落里的书更是被虫蛀的厉害，一本书散的所剩无几，这让她觉得很是可惜，便连忙将还能看的书都一摞摞的抱出去晾晒。 做完这一切，她又拿起几本此时能翻阅的医书，坐在亭子里看。 这里的医术与她知道的其实差不多，只是有时候有些区别，比如这进针行针也是有稍微的不一样，她便留意了此事，毕竟千百年后的中医，终究比不过这些古中医来的实在。 这一看，再抬起头便已经是天色渐晚，她搁下了手中医书，又一本本的将铺展在地上的医书都给抱了回去，寻思若明日天气晴朗，便再接着晾晒。 到了前厅，刚巧与王不留行撞见，初九连忙点头打了个招呼，王不留行却冷哼了一声，没理会她，显然还在气她改方子的事情。 四方藤与五味子见得她出来，便连忙迎上来，纷纷问起药理一方面的事情，初九也便一一解答了。末了五味子还背起十八反，这般让那王不留行瞧见，又是一哼。 一见喜与二花筵在一旁给人裹腿上的伤，板子夹在两侧，那人疼的冷汗都落下来，显然是摔伤了腿，且很严重，在他们旁边坐着的是三七子，他正在碾药沫子，神情很认真。 苍裕和坐在长桌后给一个白发老妇人诊脉，在那老妇人身后，还有十余人等着看诊，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走的掉。 王不留行看诊，还是那付摇头晃脑的模样，那个被诊脉的人是个眨巴眼，见他摇头晃脑，也不知道怎么地也跟着摇晃起来，眨着眼睛很是诙谐。 王不留行诊完脉，见人家在摇晃，便把手中的扇柄往人家头顶一敲：“晃悠个什么劲，不知道诊脉得安静吗？” 那眨巴眼觉得委屈，那眼睛眨的更厉害了。 左右瞧着没自己能搭上手的，便走到三七子身边瞧了眼，见他一边在捣药，一边伸头看方子，还时不时的要走动。 犹豫了一下，心道自己也没什么好别扭的，也便走过去拿起方子，给他念了出来。 “玉根是什么？”初九看着方子上的药名，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三七子。 在她的印象中，玉根是指美玉上的斑纹瑕疵，这东西要怎么入药？ 三七子看向她，他本是故意无视这个女人，可是这句话问的他不能不抬头看她。 “玉根，味咸，具有温经散寒，祛湿和生肌的作用。内服或炒来入药对心脾肾的恢复均有助益作用。且还能软坚散结，活血化瘀，解毒和催吐。” 三七子说完便起身去拿了月牙色的布袋过来，然后取了些倒进窝里搅拌，初九便伸手去捻了些放在唇舌上。 三七子有些惊异的看着她，心说万一是旁的什么，这般尝试就不怕出事？ “这不就是平日吃的粗盐吗？”初九有些惊异，又捻了些尝了尝，的确是她在灶房见过的那种粗盐没错，本来还以为是一种她所不知道的草药，结果大失所望。 仔细想想，粗盐也有个别名叫盐草根，这盐块儿大，瞧上去有些剔透，倒也有几分玉的样子，叫玉根也算形象。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1章 你到底是谁 “粗盐？”三七子眉头皱的更紧了，为什么称盐为粗盐，有什么说法不成。 “嗯，取粗盐加水溶解，然后过滤再用火煮蒸发水分得到的便是比较细的精盐，这样比较容易溶解，也相对来说少了些有害物质，也容易融化，所以更适合食用，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药效。”初九简单的解释了粗盐和精盐的区别，那三七子的眉头却皱的更加紧了。 三七子疑惑的盯着她，“你说的这些，根本没这个必要，大家都是融在碗里，你不也是这样做的。” 初九楞了楞，心底经过少许犹豫，便点了点头。 她还真没进过灶房，一直都是婉娘在张罗，或者说她根本就不会生火，没想到这初九还是个好手艺，这以后她便要注意，莫要在此事上露出马脚才是。 三七子见她点头，便猛的站起身来，大声呵斥道：“你撒谎，大家都是碾碎了来用，哪有融在水里的，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谁！” 众人看了过来，初九则是一懵，她完全没想到这位少爷竟然会耍诈来诈她，还怀疑起她不是从前的初九，这倒是有点聪明，只是此时这聪明怕是被聪明误了，毕竟她其实也算是初九，至少身体还是，他怎么怀疑，似乎也是无用的。 “老三啊，咱们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嘛，九小姐她现在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你这大声嚷嚷个什么，也不怕吓着堂里的客人。”一见喜在几个人里排老大，见到师傅脸色变了，他便连忙呵斥了声，其实也算是帮忙开脱，毕竟他呵斥了，师傅就不好再呵斥，他呵斥也就嘴上说说，师傅要是下不来台，依着祖师爷定下的规矩，可是要拿藤条抽的。 三七子看着初九眼神复杂，有怀疑，有不屑，还有些许的忧伤。 初九则回了他毫无波澜的一眼。 从前那个爱自己爱到不顾一切的人，自己却不屑一顾，转眼那人便忘记了他，这让他怎么接受，可这其中几分是动心，又有几分是不甘呢？ “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把关系闹的那么僵，我的确是认识你，但是我只记得你是我爹的徒弟，如果以前真的得罪了你，还请你能谅解，也不要再针对于我。” 初九淡淡的开口说着，三七子却不等她将话说完，便甩下了手中的药杵，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脱了罩在外面的药袍甩在地上，出了济世堂。 “哎哎，老三老三！”一见喜连忙追出去。 其他人也都有些焦急，看向初九，苍裕和走过去。 “爹，初九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初九想起苍裕和说的，淳家财大气粗，他们苍家惹不起。 苍裕和闻言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断干净也好，省得我一直挂心此事，赶明个我就去给你爷爷说，说这孩子咱们也没啥能教的，早点让他回去的好，省得在咱们这耽误了，那淳家人也不是没道理的人，应当会理解才是。” “嗯。”初九点点头，她做的这么绝，不过是为了对从前的初九与那淳景书的那段感情负责，与其越拖越难堪，倒不如早点做个了断。 三七子这一走，当真是劝不回来，一见喜垂头丧气的告诉大伙，说三七子已经出城了，想来过几日大都那里就得得了消息，苍裕和这一去，怕是要被说道了。 初九抿紧嘴唇，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便与苍裕和商量着要跟去大都的事情，苍裕和却不答应，只是让她看着铺子。 淳家的事情，也该他来费心，这孩子不该承受那么多委屈。 关于三七子走的事情，王不留行的反应是最大，一直在连声叹气，说那三七子怎么怎么的有天资，初九只做没听见，接手三七子没做完的活继续做。 该做什么，怎么做，她心里有数。 晚上的时候，除去住在镇子上的王不留行外，其他人都是住在铺上里，初九却不能，苍裕和便又带她赶夜路回了家去。 回去的时候，婉娘已经早早的包袱收拾齐整，可见也都习惯了苍裕和回本家的事情，摸准了日子便开始收拾。 婉娘察觉这父女二人面色有些不对劲，便问是否发生了什么，父女二人却都摇摇头，谁也不肯提发生了什么，婉娘也没法子，只能想着晚点私下问问初九。 翌日一早，这父女二人便又早早的出门，初九留在了铺子里，苍裕和则带着一见喜，跟着毛老八结伴往大都去。 今个王不留行就没昨日那般处处针对，可见也是个直脾气，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 不过，他也没与她热络便是。 见前面没她啥事，她便趁着天色好，到后院库房去，寻思去把昨个没晒完的书，今个都给晒了。 中医的奥妙，早已让她心旷神怡，也不是没幻想过能得到一本古医书，此时能这般近距离接触古中医，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 所以这一晒便又是爱不释手的翻阅起来，一翻也便到了晌午，肚子直打起了鼓。 想起苍裕和出门时吩咐，让二花筵去取餐食，也不知道取来了没有，她可没有那么多男女之别的讲究，等什么在后院独食，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别砸了，别砸了！我的个爷爷喂” 人还未到，便听到外厅传来嘈杂的吵闹声，伴随的还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听着声音初九眼神一冷，掀起帘蔓一看，地上的果然是那几坛子密封的浸蜜。 “给我砸给我砸！都他娘的全是庸医哎，疼死爷了！”声音尚且稚嫩，一个穿着一身雪衣男人正扶着腰，背对着她站着，嘴上还一直指挥着其他人砸铺子。 “住手！”初九怒目，大声呵斥了声。 那雪衣男人回头看向她，初九楞了一下，那雪衣男人，或者说称之为少年，只是个儿较高，明明应当是一双温和的凤眼，此时却因为瞠目的缘故，显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就好像个孩子在穿大人鞋子，然后学着大人叫嚣一般。 这样的想法，让初九不禁淡淡翘起嘴角，这阵子可还真是出门没瞧黄历，什么事情都让她给碰上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2章 你是来治腰的还是治失忆的 那一身雪衣的少年乍一回头，便露出一付惊恐的表情，显然是看到了初九脸的缘故，可嘴上还不肯示弱，“怎么着，砸你们的铺子是给你们面子，小爷我腰在这南州闪着了，你们这济世堂，居然连个腰都治不好，还有什么用处，别说小爷我今个只是砸了你们家铺子，便是哎！” 那雪衣少年话还没说完，初九便一脚踹了过去，她踹的突然，那少年全然没想到，加之又是伤处，竟然被初九给一脚踹翻在地。 “你竟然敢这般待小爷，你知道小爷是谁吗！”那少年脸都黑了，一下子蹦了起来，那些本来砸铺子的几个大汉却都唰白了脸。 “你是谁？难道你不是来治腰的，而是来治失忆症的？”初九有些疑惑的反问，这一问让那雪衣少年涨红了脸。 王不留行见状，白了张脸凑过来，“这位爷，咱们家九姑娘也是无心的，这” “没事。”初九淡淡的开口安抚了王不留行一声，随后便又看向那雪衣少年，问道：“敢问这位爷，现在腰还疼不疼？” “当然”那雪衣少年“咦”了一声，便扭动了几下腰，面上便露出惊喜来，“不疼了，你可真厉害。” “莫要乱动，这伤还未全好。”初九闻言眉宇舒展起来，心说这刚才还在让人砸铺子，转眼就多云转晴，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表情。 “那你倒是”那少年看向初九时，脸色又变了变，初九也便将斗笠戴上，薄纱放下。 “医患相处，自然要和睦，今个这我们这成了这样，怕是无法诊治，还请回。” 那少年闻言便有些急了，“这不成，你不看诊了，小爷可怎么办？” 他可是疼了好几日，这好不容易找个能给自己治腰的，自然不会轻易走。 “这铺子被砸成这样，可怎么是好。”初九这话说的，便是让人家赔银子的意思，那少年不傻，赶忙让人把银子递上。 初九见银子收了，这才红唇轻启：“还请宽衣，然后在那软榻上躺下。” “啊？”少年惊异的看向她，显然是不情愿。 “你不脱下衣裳，我怎么施针？” 其实，按摩法与背运法是最合适，可此时却不合适，毕竟在这个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时代，她去给这个少年按摩，肯定是不合适的，施针其实也不妥当，可此时两者选其轻，这施针是个不错的法子。 “是怎么扭着的？”初九问起病因。 “当然是在美娇娘床上纵哎呦，别，好疼。”就在他刚说到一半时，初九手下一施力，也不知道按了什么穴位，他便疼的冷汗直冒。“是骑马摔的，真的是骑马摔的，小爷没撒谎，小爷可以对天发誓。” “嗯。”初九放开了手，“寻医治病要坦诚，病因也不可以胡言，以免误诊。” “你的医术真好。”少年趴在那里，还一个劲的夸赞着，初九却摇了摇头。 “王大夫的医术我是知道的，所以一准是你吃不得疼，不然怎么轮到我来给你治。”王不留行治病开方都是猛剂，见效都是极快，他也习惯这般治疗。 这少年想来并非是南州人，王不留行那样用力一扯，惹得疼痛难当，他自然不乐意了。 “不是，是真的很疼。”少年被初九说的面上一臊，感觉自己怕疼也的确有些丢脸，却还是狡辩着。 “哦。”初九随意的搭腔。 “真的，你别不信啊。”被敷衍一般的口气一说，那少年急了起来。 “王大夫的法子一向是疾风一般，有些许疼痛也没什么奇怪的。”初九更为随意的搭腔，看那王不留行一脸无奈，也便知道这并非是医术的问题，而是这个少年难缠的缘故，否则一个腰疼怎么弄的济世堂都被砸掉。 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少年嘟起嘴，明明瞧年岁，与自己差不多才是。 “你这一看就是小少爷，一准没吃过苦，换做寻常人家的孩子，没准连吭都不吭一声。”初九尽量让自己多言，以分散这少年的注意，减少一定的刺痛。 “可是你都没弄疼我。”少年嘟囔着说道，说完又添上一句：“踹我的那下除外，那下可真的是疼死我了，脑门上都出汗了呢。” 少年特有的嗓音，带了些鼻音，显得有些撒娇的可爱，只可惜与他说话的人，却没有这个欣赏能力。 “我这是踹的巧，你要是刚才忍了痛，王大夫的手艺好，现在你应该活蹦乱跳，也不用再次扭伤，扎的跟只刺猬一样。”初九见他想起来，便又连忙拦住：“别动，我这今个才学的针，你若动了，怕是难免要扎错穴位。” 少年闻言，动的更厉害了。 “那你别扎啊，换个会的来。” “”初九沉默，迅速取了手三里穴，然后让他起身活动腰部。“留针，行针两次，一般一次就差不多治愈，回去之后将炒热的粗盐包在布袋里，热敷扭伤处，佐以药物外敷法” “粗岩？” 初九解释道：“便是百姓家平日所吃的那种盐。” “哦，小爷知道了。”那少年说的不耐，全然指望那几个打砸济世堂的打手代为记下。 “嗯，你若想好的快一些，就拿新鲜的生姜，将内层挖空，把研成细粉的雄黄放进生姜里，然后盖紧放在瓦上焙干，把生姜焙成老黄色，放凉了再研细末，有痛止去药的效果。”说到这，初九眼睛闪烁了一下，便又道：“单这样怕是没用，还得佐以我们济世堂的陈年浸蜜。” 少年闻言便立刻说道：“这简单，小爷把你们这里的陈年浸蜜都包了。” 说完便挑眉看向初九，那眼神带了几分鄙夷，显然是当初九作为那趁机讹诈之人。 “这恐怕不行。”初九详装没瞧见，指了指地上的浸蜜，“瞧，都在那里了，若是只是沾到尘泥也就罢了，偏我济世堂常年用药，怕那地上也有了些药性，若是犯冲了，反而起反作用。” “呸，就是只有尘泥，小爷也不会吃的。”少年听初九这样说，立刻回道，却未察觉初九那嘴角上翘起的狡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3章 戏猫惹虎捉弄而不得 “这样的话，当如何是好呵。”初九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付惋惜的口吻，话锋一转，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少爷，是否有打算在我南州常住？” “什么？常住？”他顿时瞠目，是否已经很明显。 初九却面色凝重的说道：“这位爷有所不知，这陈年浸蜜此时怕是要重新酿才行，这酿的时间越久，效果越好，不然这闪着腰虽然能治好，却是伤了内里，以后难免要再复发什么的，所以还是等等这陈年酿蜜酿好，好方便除根才是。” 少年闻言脸色大变，声音也有几分示弱起来，“这个不好吧，你们这济世堂不是咱们南唐的第一铺吗，怎么会连个浸蜜都没有，简直是荒谬！” 初九挑起眉梢，心头猛然一跳。这位既然知道他们是南唐第一铺，也还是照样敢打砸济世堂，可见其来头不会小了，自己这般戏弄他，必然是要惹来麻烦。 不过，瞧着这小少爷这秉性，自己若是此时示弱，这余下的怕也一样会被砸个干净才是。 这般想着，初九抿了下嘴唇，心道既然已经开了头，若不继续下去，怕是要露出马脚，倒不如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真真的戏耍上他一回。 “呵，既然这位少爷知道咱们济世堂，也便应当知道，这济世堂的东西是动辄就十年百年的东西，物廉价美，自然是买卖兴隆，这浸蜜虽然是平日少用的东西，却也是常常脱销，若不我代你问问铺子上的旁人，看看还有没有压箱底的存货。” 初九说完看向了王不留行，王不留行“啧”了一声，眼珠子一转，立刻抢先跑到了内堂去，很快便拿出了一小瓶儿的浸蜜出来。 “嘿，你还别说，真让我给找着了一瓶，可是这东西已经有人要了，定金都付了，还是咱们的老主顾，怕是给不了了。”王不留行说的是声形并茂，还真像是那么回事，说着还把那瓶口的蜜给抹了去，显然是刚刚灌进去的。 二花筵鼻子灵敏，一闻那味道与寻常蜂蜜无异，便“哎”了一声，四方藤个鬼机灵赶忙一脚踩在了他的脚面上，疼的他又是“哎呦”一声，四方藤连忙趁着他弯腰时低声附耳上了两句。 “小爷我出十倍的价格！” 初九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唉，我本以为还有留存，没想到竟然只余下此一瓶，且还是早有预约，如此也便无法，只能留这位爷你在我济世堂这小小医馆屈就屈就了。” “二十倍总行了吧！” “这位爷，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个信誉的问题，如果我今个让你把人家定好的陈年浸蜜拿走，人家就会说我济世堂没信誉，同行也会怪我济世堂坏了规矩。这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咱们得按规矩办事，这济世堂上上下下总不能去街上唱莲花落，讨饭去不是。”初九说的时候，四方藤他们都憋着笑，其实她自己也是有些想发笑，只是这面纱一遮，也便没人瞧得仔细便是。 “那你倒是说怎么办，这事情都办好了，我不能总呆在这南州啊。” 少年是当真急了，显然是真的没说假，他是真的有急事，初九也便没再多为难。 “初九这有个法子，不知道小少爷肯还是不肯。” “快说。”少年催促。 “既然是浸蜜的事情，小少爷可以去买上两坛子蜜来，然后再由我济世堂调制，以新调制的浸蜜换这瓶陈年的，这钱也不让小少爷你一人独拿，咱们济世堂也出上一半，可好？” “多少？”听说钱能解决，那小少爷面容便又恢复常色，在他看来，这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大事。 “也就半贯钱的事儿，怕还不及少爷你一口茶水钱，只是咱们这人手都不够，得劳烦少爷您去买来。” “半贯？”少年惊讶的看着初九，显然是没想到居然只要半贯钱，而且他还只需要出一半，这和他起初以为会被狠狠讹诈一笔相差甚多，便又点点头，道：“事不宜迟，小爷这就让阿大阿二去买来。” “这恐怕不成，那卖蜂蜜的是个女娃娃，若是见到这身材魁梧，相貌不怒也带着三分凶狠的阿大阿二，怕是要吓哭了，那可就买不来蜜，若是强行买卖，咱们这南州也是有王法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好了？”少年听到这，便扁了扁嘴巴。 初九见时候成熟，便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若不，还请这位爷您自个亲自去买上两坛回来？” 初九的想法倒也直白，让这人去街上买了蜂蜜回来，这四周邻舍一瞧，他们这场子也就算是找回来了。 少年听了却不乐意，倒不是反应过来，而是“这都扎着针呢，你让小爷我怎么好出去，还是让阿大他们去买吧，最多我让他们和善点，笑着去买。” 少年说完，那几个魁梧大汉都青了脸，让他们去赔笑卖和善，这不是让老虎给兔子上贡嘛。 “针不碍事，拿大袍子一遮，也就过去了，何况离得也不过一条街的事情。”初九说着扶他站起来，然后要拿袍子给他披上，那少年一脸为难，俨然没有想起过这里除了那几个魁梧大汉，还有这济世堂的伙计，初九自然也没提醒他。 “真的不会有事吗？”少年在伸袖子的时候还一再与她确定此事。 初九刚想说自然，就听到有什么敲击门板的声音，随之的便是一道温柔的声音，“常慕年，你还当真信了，她是在逗你呢。” 初九回头看去，只见来人倚着门框而立，一袭绣紫纹的雪色长袍，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紫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时下流行的发髻，上有一白玉发冠，一手执纸扇，一块琉璃环配同色穗花压袍，语毕便是薄唇轻抿，一双狭长眸子满是戏笑。 这般相貌是她从未见过的出众，相貌还是其次，他的出众在于气质，他身上带着一种贵气，那是举手投足间，遮掩不住的风华。 “二哥。” “我来瞧瞧，这是谁给你扎的针。”那人尚未弱冠的年龄，身形却比旁人高上一些，走过来时给了初九一种压迫感。 他看了那小少爷身上的针后，想伸手碰触，初九连忙抓住他的手腕。“不可妄动，若针偏了，终究是不好的。” 那人挑眉，面上虽然还是笑意，眼底却有一层薄薄的冰霜，开口说道：“你就是苍家的九姑娘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4章 姓非金银名非子 初九犹豫了下，便点了点头，人家都点名道姓了，想来是从前的初九熟识，或者有过些许渊源。 “在酒肆听人提起，此时你又遮着面，想来是没错了。”见初九点了头，那人便伸手想要掀起初九的斗笠，初九略微闪身，手上毫针冲外，其意显而易见。 那人笑了笑，收回了手，道了句：“好大的脾气，我不过是想瞧瞧，是否跟传言一般罢了。” 很惋惜的口气，听的初九不禁一皱眉。 “敢问这位公子何名何姓。” 避开那人的话锋，初九轻轻一福身，那手却是摆反了，也不知是否为故意为之，那人见了，便嗤笑了一声，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耳语道：“小娘子，你的夫君我名其咎。” “好名字。”薄纱被他有意吹起，初九忍着那搔痒，刻意忽略那称呼，后退一步，然后淡淡的赞了声那名讳。“既然常公子已经知道我为苍初九，想来初九也便无需再多言才是。” 听到初九这般语调，那男人的眉梢一挑，似笑非笑。 初九则将掀起的眼帘往一旁扫去，打算无视掉他。 常其咎显然未被人这般轻视过，眼底流光溢彩，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就在初九有些不耐时，他开口说道：“你可知道你戏耍之人的一根头发丝，是你粉身碎骨也赔不起的人？” 这话说的不知真假，那口气也是似笑非笑。 “常公子这话，说的好生没道理。”初九眯起眼睛看向那常其咎，若说方才因为他一双笑眼而升起些许好感的话，此时便已全无。 “哦？”常其咎一双笑意染了些许的不悦，可见平日一向都是说一不二之人，初九的反驳显然是惹怒了他。 “自古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那弟弟进我济世堂医病不成便让人砸我济世堂，毁我济世堂药柜，惊我济世堂病患，惹得我济世堂被人猜忌，沦为茶余饭后笑柄，形同掌在我济世堂人脸上，那牌匾这般一闹，是挂得，还是挂不得？” 初九眼神冰冷，上前逼近一步，续道：“而我济世堂，也不过是讨要个说法，取了些许的应当的赔偿，甚至那两坛浸蜜，也不过是要了半贯钱的蜂蜜填补，这其中，我济世堂也出一半，所以便是到了官家，我济世堂也是站在理字边上。常公子觉得呢？” 听初九一再提起银钱，那常其咎便再皱眉，道：“这根本就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你戏耍于我那弟弟，何必纠结于银钱上，将这事情弄的俗不可耐，我听人说你于人医治，也曾赠送银钱于他人，所以你应当不是这般庸俗之人才是。” “常公子所言，初九不明白，初九不过庸世芸芸，草根庶民之一，自然只知道吃饱穿暖，良田银财，公子口中的那些清尘脱俗，拿到肚子饿面前，一文不值，还是说这位公子能说出个什么，好让初九心服口服。” 初九是打定主意不肯承认方才的事情，毕竟她刚才不过是戏耍未遂，而这二人瞧上去似乎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有钱人家的公子那么简单，这个常其咎与常慕年差距很多，二人如虎猫之别，她不过是想戏弄小猫，却不想惹来了老虎。 常其咎听初九这般说，猛然一噎，随后便又笑的看着她，“倒是与传闻中的不大一样，当真是有趣，有趣。” 初九心中暗啐，这人当真是阴晴不定，还说什么有趣，她是猴子吗？ 明明这个人气的要死，为何还一再的示弱？其中的原因会是什么？ 听他的口气，应当并不是与从前的初九熟识才是。 隔着薄纱，初九看向那人的双眼，仅仅一眼，便扭头向王不留行，“王大夫，还请先将浸蜜给这位常公子。” 初九说完抬头，刚巧又与这常其咎四目相撞，于是迅速躲闪开，这个男人的眼底的东西太过复杂，又似乎能看透人心，所以绝非是他们这小小南州济世堂能招惹起的，服软认输，她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能保住这南州济世堂，才是真。 “你当真不认识我？你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常其咎见她服软，眼睛闪过惊异，他以为她会继续牙尖嘴利的跟他冲撞，却不想她竟然这么轻易的便放弃了，让他好像一拳落了空。 初九一皱眉，说道：“公子方才便说，与传闻中不一样，可见公子也不认识我苍初九，既然如此，苍初九怎么会认识公子？还是说公子不姓常，而是姓金？” “此话何意？”常其咎有些惊异，显然是误以为有一个与自己同名之人。 初九眉宇中满是不耐，口气自然也不会客气。“公子既然非姓金，也非单名为子，何以天下人要以识得公子为荣耀。” 非金非银，名非子，何以天下之人趋之若鹜？ “”常其咎闻言一怔，没想到她会这般地牙尖嘴利的嘲讽他，不由仔细的打量起初九。 王不留行也瞧得出这气氛不对劲，便把浸蜜递给了四方藤，让四方藤交给了那站在一旁的魁梧大汉。“九小姐，这针可该起了。” “嗯。”初九顺着台阶便下，走到那叫常慕年的少年身边，为其取针。 在初九取针的时候，那叫常慕年也没什么声响，显然也是被这气氛给压抑的不敢吭声。 取好针，初九略微撩起些薄纱，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又叮嘱了几句，便让人扶他起身。 待做完这一切，初九回头看着那有着无俦相貌，却咄咄逼人的常其咎，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从她取针起便一直死死的盯着她看，若真是担心她使什么坏手段，也不当是这般眼神。 那种玩味的眼神，让她不禁抿紧嘴唇，心也跟着提起。 这常其咎当真是奇怪，既然得了东西，又找回了面子，何以迟迟不走，还是说，她打算让他给他们兄弟俩赔礼道歉？ 想到这，初九眯起眼睛，这个人浑身散发着麻烦的气息，她绝对不想跟这个人牵扯上任何关系，可若是这般道歉，她还当真做不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5章 前仇尽泯医道为先 常其咎，其咎，难辞其咎，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名字，古人更重名字中的寓意，便是谐音也不会叫这种不吉利的名字才是，初九本是想着这多半是化名，可他方才唤那常慕年时，常慕年并未有任何迟疑，想来也极有可能为真名。 有谁家的父母会这般取名，真是猜不透。 可惜，此时苍裕和不在，不然也许会识得这人的身份也说不定。 因为一直在思索，难免盯着看的时间较长，那常其咎便眼神转动，展开纸扇轻摇，时不时还冲她眨了眨眼睛，显然是在有意的吸引她的注意。 察觉到这一点后，初九便扭开了头，去看旁的。 “哎，我说”那常其咎见初九不看自己了，便开口想说什么，但话才刚开口，便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大夫，大夫！” 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众人往门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几个人抬着个病人就往济世堂里冲，王不留行赶忙上前去，这救病医人，哪容半分耽搁。 王不留行一见病症，顿时急的团团转，口中喃喃着：“竟然竟然是小鬼入怀！” 小鬼入怀？又是什么病？初九有些好奇起来，凑过去一看，见那人腹胀如鼓，不禁愣了愣，这个难道会是那个 “大夫，是不是得赶快给他喝点什么药？”病患的家人见王不留行只是来回走动，却并不做什么，便急忙的问道。 “胡说！还喝药，没瞧见这肚子都要炸开了！”王不留行也是急的满脑门子冒汗，“从前我也不是没见过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居然也能涨成六月怀胎，我还真是头回见，应该不仅仅是腹肿，老一辈常说，说小鬼入怀，那就是阎王爷要人，你们准备后事了。” 听说让他们准备后事，那病患的家人都哀嚎起来，这连南唐最大的济世堂都治不好这病，他们还能去哪啊，难道就只能看着他活活胀死不成。 王不留行心里烦躁，他隐约记得从前跟着师傅学本事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一个人，那人后来是活活胀死。 可就在他为救不了人着急时，忽然感觉到那九小姐一直在偷偷看他，王不留行便更是急了，扯开嗓子嚷了起来：“哎，我说你别总在一旁看着啊，跟着想想法子，三七子不是说你是什么鬼仙吗？赶快帮忙救人！” 初九被王不留行这般急促的一喊，不禁有些发愣，她正犹豫怎么开口，又不会伤了这王不留行与苍裕和之间的和气，没想到他会抛弃前嫌，还主动要求她瞧病。 病患的家人们则一下子瞪大眼睛，那老妇人看向她，激动的浑身颤抖，“难道小姐就是苍家的九小姐，可以跟山鬼抢人的九小姐。” 越想越可能，毕竟这济世堂不就是苍家的产业，这南州的不正是苍四爷，苍家九小姐，一准就是这位了。 “”初九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嘴唇，解释道：“山鬼之说，皆为妄言，怎么能作真呢。” “一定是真的，一定是真的对不对。”老妇人浑浊双眼发红，明明那一带的人家都给小姐放长生灯，烧长生香了，怎么还有假。 那老妇人也是当真急了，扑上来便抓住初九的手，初九挣扎了下，察觉那老妇人抓的死紧，似乎是将全部的力气都用来抓住这个可以救自己儿子命的人，那种决绝，想来这儿子若是救不回，她也不会再活于世。 “你且先放开，你这般做也无任何意义。”那老妇人爱子心切，抓的太过用力，初九感觉自己手都被抓的有些麻木起来。 “求求您，求求您鬼仙娘娘，求您救救我儿子，我不能没有他，我给你磕头了。”那老妇人说着便一下下的磕起来，初九则一怔。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他，我不能没有他，我一定会在手术室外等着他出来。 恍惚间，这个老妇人的神情与那个等在手术室外，最终因为激动，不小心将她推下楼梯的老人家重合起来，这让她心一刺，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不是什么鬼仙娘娘，也不是无所不能，但我可以一试，你先起来。”初九冷漠的后退一步，躲开那抓住自己脚踝的手，行医治病，她自有仁心，但她不是神，也不是圣贤。 王不留行听她这样说，便瞪大了眼睛，难道他误会了，这九小姐还当真是有回春的能力？ 他正想着，便见到九小姐看向他，便蹦了起来，大声道了句：“你瞧我做什么，我可治不了这病。” 他这人可不玩那些虚的，治不了就是治不了，不会跟那些大夫一样，装神弄鬼的瞎捣鼓一番，耽搁了病情，还说什么阎王爷要收人，谁也拦不住的鬼话。 初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爹走的时候，说让我一切听王大夫的，便是因为王大夫的医术高超，初九虽然也识得些许，但终究只是初入门，所以很多事情，初九还得劳烦王大夫帮忙。” 王不留行狐疑的看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少说那些个漂亮话，有什么要帮忙的直说便是，扭扭捏捏的跟个娘们儿似地。” 听到王不留行的话，初九脸上一热，说什么娘们儿，他是不是忘记她苍初九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不过此事也无需计较，重要的是他肯答应。 初九点了点头，便转身吩咐四方藤与五味子，一个去取葱，一个去准备火与绣剪。 二人动作麻利，王不留行见初九在挑拣揪葱管，便又疑惑的问道：“哎，这行吗？” 对于王不留行的质疑，初九仅仅只是沉默的垂下睫羽，动作迅速的将挑拣出的葱管放在火上烤，然后剪去一头，递给王不留行，才开口说道：“此时再说，便天花乱坠也是无用，唯今之计，只是死马做了活马医，看老天给不给咱们济世堂面子。” 初九说完起身，拍了拍罗裙，这葱管的法子是她在一本书上瞧见，说是位大手用来治疗尿潴留的法子，现在躺在济世堂的这个男人患的正是尿潴留，此时并无先进的排尿设备，所以她也只能姑且一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6章 上赶着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这是要”王不留行见她把葱管递给自己，便疑惑的看向她。 “自患处插入，动作轻一些，以免给病人造成二次痛苦。”初九说完一转身，刚巧与那常其咎双目相视。 凝眉，这人怎么还不肯走。 那边王不留行一听初九的话，脸色变了变，有些犹豫起来，他一方面纠结这救人如救火，一方面纠结这九小姐不会是因为他昨日的争执，所以此时在故意刁难于他吧。 没听到动静，初九便知道那王不留行还在犹豫，便又说道：“王大夫，初九知道你所思所想，可是初九绝无此意，只是因为初九身为女儿身，不好做这事儿，而王大夫你的手要比他们几个小的来的准，不会造成二次疼楚，医者父母心，还望王大夫能抛开成见，先行医治与他，这肚子来瞧，也有一阵子了，再不医治，还当真可能要准备后事了。” 初九的直白让王不留行脸色缓和了些，便没再犹豫，伸手去摆弄，将葱管缓缓插入。 他的动作很轻，却也很快，不一会便做好了这些，便抬头问初九接下来要如何做，初九便让他先起身，然后让那病人的家人冲葱管里吹气，那病人的家人也不迟疑，对着葱管那么一吹，那尿液立刻涌了出来。 众人瞪大了眼睛，初九却因为什么也看不了，已经无聊的看起那在自己对面站着的常其咎衣袖口上的花纹。 “真的可以，丫头，你行啊，这死人都能给你医活了！” 王不留行大声喊着，抬手就要往初九肩膀上拍，初九忆起他方才做的事情，便连忙躲闪开，扯起嘴角便笑：“王大夫这一巴掌当真是掌风强劲，莫非是要将初九拍到地下不成。” 王不留行啧了声，说道：“我能有多大力啊，又不是习武的莽夫。” “王大夫还没洗手吧。”初九直言说道。 那王不留行听了初九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笑骂道：“你还敢嫌弃，也不想想是谁想出来的坏主意。” 王不留行是边笑边骂，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对初九的感觉有些改观，本来觉得她拿架子，现在看来也不是嘛。 初九也高兴，其实能将不曾验证的方法验证，初九无疑是最高兴的，与王不留行说了会画，也觉得这王不留行与苍裕和说的一般，只是个直脾气。 “说真的，你可真厉害。”王不留行感慨，今个算是开了眼了。 “王大夫言重了，这人得的并非是什么不治之症，也不是鬼神之说，人且未死，说死人也给医活了，当真是有些过了。”初九抿了下嘴唇，继续解释道：“这个人的病说的直白些，不过是因为体内尿液排不出，这葱管的法子只管一时，可顾不得一世，后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活。” “你尽管吩咐便是。”王不留行看着那瘪下去的肚子，比那病人的家人还要高兴上几分。 “吩咐不敢当，只是初九昨日才头次摸到针，怕有些穴位不准，想劳烦王大夫再费心神，取穴走针。”说到这，初九特别去看了那常慕年，果然见他抖了抖，一脸不悦的看着自己，这让她不禁由心一笑，抬手掩唇，这一举动落入那常其咎眼中，他竟然也跟之一笑，只是初九没能瞧见便是。 王不留行让五味子跑到长桌后将他常用的那付针具取来，便急促的催道：“针具取来了，你快些告诉我，要扎什么穴位？” “还有劳王大夫先采针刺他的阴陵泉，随后是足三里与三阴交，其后为关元c中极c水道” 初九说的不慢，因为她明白，王不留行是多年行医的大夫，这行针出针没什么好担心的，所以只是说了穴位名，并没有详细指出位置。 她的猜测也无错，那王不留行走针也同他用药一般，快狠准，所以很快便将针落在那些穴位上，然后问还有什么要做的。 初九便又对二花筵说道：“我爹说你的穴位背的最为扎实，为几个人中的翘楚，便是那一向聪慧的三七子也不及你，所以还有劳你来告知这病人的家人，这关元c气海c中极穴位的位置。” “好嘞。”二花筵见自己也能帮忙，很是兴奋。 “这些穴道要均匀按压，患者同时要用力，这样就可以可以”剩下排尿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若是平日她也便说了，毕竟只是医患，可是那常其咎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冲她笑，害得她以为自己是哪里出了错，才惹得这人这般看她。 “敢问这位公子，初九可是哪里说错了？”不然这人何以如面部神经出了什么问题一般总是在笑，那眼睛似乎也出了什么病症，总是一直在眨动。 常其咎纸扇一展，轻轻扇了两下，风吹过耳，笑意萦绕，轻道：“并无。” 初九不自在的转开脸，“那可是初九在哪里得罪了公子？” “也非。”常其咎依然随意的摇着扇子。 “既然如此，争执的事情也早已了结，令弟也已经起针，还请二位公子带着几位壮士先行离开这里。”花哨的话也懒得再说，初九直接请人离开，不然这几个人杵在这里，也没人敢再入济世堂来求医问药。 常其咎闻言，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笑的更开，看向初九的眼神，也越发的奇怪。 初九皱眉，既然此人这般，她便是再开口赶人也无用，也便由着他去，转而到长桌前，抓起毛笔往纸上一划，笔尖未沾染纸张，她便想起，连忙沾墨。 见她这般窘迫举动，常其咎“噗嗤”一笑，将扇子别于后腰，走过去端详她在纸上画出的扭曲线条。“没听说你连笔也不会握，传言真是不可尽信。” 初九闻言，只是淡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右手，翻转过来，然后将自己手里的毛笔搁在了他的手里后，才继续说道：“邪热客于下焦，肾关开合无能，膀胱气化无力。需温养少火，升清降浊。取知母三钱c黄柏三钱二c肉桂二钱七c熟附片三钱三c枳壳三钱一，升麻一两五钱。” 那常其咎一愣，仔细一想，便回过了味来，合着这苍初九是将他做了小工使唤，让他代她写药方子。 “你这人，当真是有趣的紧。”他说着手腕一翻转，将毛笔换到了另一只手上，然后开始写她方才说的那些。 “水煎服，每日一包，每日两次，若不见效，则佐以药浴。其需皂角c葱头各二两，王不留行籽”初九说到这，嘴角抖了抖，看向那王不留行。 其实不止是初九在看，四方藤他们也在看王不留行。 “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开方子。”王不留行“啧”了声，这王不留行用途广，价格也便宜，若是忌讳于他的名讳，多少药方子里都得少上一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7章 这位款爷好走不送 “王不留行需七钱。”既然王不留行自己都不忌讳此事，她若再计较，便为矫情。“虽然是药浴，却也不可久泡，当如何，你们心中有些思量便是，此病需悉心调理，万分急不得，人有三急，本就应当，切莫一忍再忍。” 等那常其咎把最后一笔落了，初九便道了声谢，将单子拿起了，仔细端详了方子上的字，以免出现偏差，瞧见无误，这才递给五味子，让他将方子递给那病患的家人。 常其咎一挑眉，轻声道：“你既然识字，为什么不会握笔？” 对于他的问话，初九耳朵一闭，详装没听见，继续对那病患说道：“只惜我济世堂此时怕是无法与你们取药，你们便去旁的药铺取药好了。” “等等。”王不留行闻言便连忙伸手夺过那药方，“丫头，这方子可不能给出去。” 初九闻言眨了下眼睛，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何？” 此时济世堂怕是拿不得药，留着方子有何用？医病救人，刻不容缓才是。 王不留行将她拉到一旁，轻声道：“这是咱们的方子，依着咱们这行的规矩，是不许外流的，你便是给人家，也得咱们分开了抓。” 虽然说这方子现在也有些人知道了，但被同行知道还是不好，既然这九小姐能有这般方子，当然是作为这南州济世堂的秘方的好。 初九楞了楞，最终点了点头，虽然说济世堂不指望诊金药钱吃饭，但既然是规矩，她若说什么悬壶济世，医术共享之类的话，便显得有些做作。“那便依着王大夫的意思来做吧。” 王不留行利索的将药方撕成了两半。然后分别誊抄，加上了其他几味药，换成旁的药方，递到初九面前，道：“我添的这几味药搁在一起就是相辅相成，只是有些滋养的效果，且不会影响原本的药效，这两个方子的药就搁在一起煎，你来看看可行否？” 王不留行说完又对初九说了自己添加的几味药材，初九却是将方子推开没有去看。 “初九信王大夫多年行医的经验，无需再多此一举。” “好，就冲你这句话，这方子我今个给你改了，咱们两个也就算扯平了。” 初九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如王不留行还当真是心眼小，记性好的典范，不过也不是个死咬着事儿不放的主，比那些个面上宽容，私底下搞小动作的人好太多。 那病人的家人拿了方子，连忙掏出银子付诊金，初九摇了摇头，“这诊金不当给我，为你儿子疏导以及针灸的人并不是我。” 老妇人见她不肯收，便又递给王不留行，王不留行也不肯收，“若不是你说这法子，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怎么医治，所以这诊金当是给你才是。” “那好吧。”初九也不再推辞，伸手将从那老妇人手中取了三文钱。 老妇人惊讶的看着她。“这这就够了吗？” “对初行医之人，这三文足矣。”初九看着那地上的葱，掂量了下手中的三文钱，心中寻思这葱是打哪来的，若是用铜钱去买，这三文钱是否足够。 一日下来，没赚到钱不说，还赔了不少，若每日都这般，她还真不好给苍裕和交代。 等那些人散去，初九耳边响起一句：“这济世堂当真是不同寻常。” 随后耳边一热，似有人靠近哈了口热气在上。 初九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向前一步躲开常其咎的靠近，说道：“若公子看够了戏，还请离开我济世堂，以免耽搁我济世堂做生意。” 总是喜欢贴近别人说话，这常其咎是个怎么回事？ “说起来，我还未付诊金，怎么好就此离开。” 初九皱眉，全然不作他想，伸出手准备接钱。 常其咎却是嘴角儿一翘，将压袍子的玉佩取下，在初九眼前晃了晃。“这可够？” “今个初行医，三文钱即可，公子这块玉瞧上去成色极佳，我们济世堂怕是找不起零，还请公子换上铜钱来。”初九有些无奈的收回手，心知这人根本没诚意付诊金。 常其咎闻言，眉梢带笑，抓起初九的手，将玉佩搁在了她的手心里，然后将那三文钱取走。“这便够了，你既然能只收三文钱的诊金，我为什么不能给” 常其咎说到这，脸色变的有些难看，因为初九竟然将他给的玉佩丢进了一旁用于装诊金的竹筒里。 “多谢这位款爷，好走不送。”初九有些鄙夷的看了常其咎一眼，他敢拿出来，她收下又何妨，左右吃亏的也是他。 听到初九对自己的称呼，常其咎眼神略微冷了些，但很快又恢复了那腔调，“小娘子，这定情玉可算是你收下了，我们就大都见吧。” 什么见鬼的定情玉？还有说什么大都见？ 初九紧锁眉头，常其咎最后看了她一眼，捂着心口做心碎状，“小娘子怎么可以这么狠的心，今个我可就回大都了，你都不送送我？” 初九见他一付耗到底的模样，那几个魁梧大汉往门边一杵，病患也不敢进来。 心念这般下去不是法子，也便只得抬手做出“请”的手势，那常其咎才一挑眉，迈步出了济世堂。 “小娘子不当说夫君慢走？” 对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初九忍无可忍，于是冷冷的说道：“快滚！” 听到初九这般说，常其咎不但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是肆意狂笑着上了马，冲她又是一笑，道：“你有医术，不当屈就。” 初九一愣，待反应过来，那常其咎早已挥手扬鞭，只余背影。 “二哥他就是这般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你医术是真好，赶明个你去大都，一定要来寻我。”常慕年笑着说完上了早早准备好的轿子，毕竟此时他不宜骑马。 待人走后，初九这才将口中忍了许久的浊气吐出，心道这两个人还当真是自我，好似她一准会去大都一般，她便窝在这南州宝地，和药材为伍又能怎么。 不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个叫常其咎的男人气势太过强势，那常慕年也不似寻常家的公子哥，自己似乎又给苍裕和招惹了麻烦。 三七子算一个，这两个人又算一个，想到这，初九叹了口气，自己这女儿当的，真是有够不称职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8章 生无所依死无所缚 见那几人走远了，王不留行难看的脸色才略微缓和了些，对初九道了句：“那东西真是不知轻重。” 什么东西？初九愣了愣神，王不留行便又冲她说起话来，“你这丫头怎么就由着他唤，他喊你小娘子，让旁人听到，又是一通闲话。” 初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比起那种针锋相对“九小姐”的称呼，王不留行此时对她称呼为“丫头”，倒是更顺耳一些。 那常其咎称她为小娘子的说法，她也当真觉得没什么，左右也不能少吃一口饭，掉一块肉不是，何必为旁人逞口舌之快，惹得自己肝火大盛。 至于所谓的闲话，那些人愿意说，便让他们说去，闲言碎语可以逼死一个古人，她却不会往心里去，她也不打算嫁人，像个古代的妇人一般，相夫教子，以夫君为天。 换言之，就是给她当皇后，她宁可以凤冠换取一世逍遥，得意于山林。 手持金铃，手拿幌子，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生无所依，死无所缚。 “你这丫头当真是不上心啊。”王不留行见她没往心里去，也便没有再说什么，摇着头就打算回长桌后去继续看诊。 “王大夫，请等一下。”初九忽然想起什么，便连忙唤住了他。 王不留行看向她，她稍微迟疑了下，便开口问道：“王大夫可知道，咱们南唐显贵中，是否有一个叫常其咎的人。” “常其咎？”王不留行仔细的想了想，“似乎隐隐听谁提起过这样的一个名讳，只是不姓常吧，唉，管他呢，赶紧的收拾收拾，希望那柜子还能用，不然找人来修，那给的银子可不见得剩下。” 那些个事情比起这济世堂现状，根本不值一提。 “嗯。”初九也没在此事上纠结，便帮忙收拾。 今个这两位一闹，济世堂外算是围满了人，瞧见那初九给那小鬼入怀也治好了，又听说连那山鬼老爷的人都敢抢，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也有将那家中不知道病入膏肓的赶忙往济世堂送。 王不留行只能让二花筵与两个小的赶忙将门关上一半，然后将人往外轰。 “让我进去，我要见鬼仙娘娘！” 二花筵眼一红，这九小姐的声誉算是彻底的给败坏了。“什么鬼仙娘娘不鬼仙娘娘的，不要胡乱造谣，咱们九小姐你们都给我出去。”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措辞，干脆的直接轰人出去。 “不要拦着我，我要见鬼仙！”众人你推我攘，好似晚了就见不着一般。 “大夫，大夫，我家娘子都病了很久，连法师都说，说不能活了，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娘子啊。” “都别挤了，我们九小姐可不是什么鬼仙。”人往里挤，二花筵便仗着自己身材高大将人往外推。 五味子与四方藤则要弱一些，根本无法拦住那些蜂拥而上的人，只是那四方藤机灵，手里端着簸箕，簸箕里都是长得毛茸茸的药材，这药材一碰触人便是奇痒无比。 “都给大爷我让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由几个护院打扮的壮汉护着往门里挤，“你们济世堂今个不瞧病了啊！” “我说李员外老爷，咱们这济世堂不是不瞧病，只是你们要瞧病，就得找我王不留行，找我们家九小姐是肯定不行的。”王不留行性情是宁折不屈，便是瞧那李员外，也不可能给他留什么情面。 这九姑娘说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这没出阁就给人家搭手腕子，甚至要走针什么的，一准是损名节的事儿，刚才是为了救人，甚至为那少年家医治也是为了济世堂，现在让她连个帘蔓都没有，可使不得。 “我说王不留行，你今个要不让我进去，我非砸了你这济世堂不可！”那李员外老爷一挺肚子，头顶汗珠子已经直往下掉，可见其身体状况。 “砸？我们济世堂今个刚被砸，你要敢让人进来，我王不留行今个就与你拼命！”王不留行是什么样的秉性，他可不似苍裕和般好脾气，怎么可能软着性子，让人欺负到头上，方才几个小的都吓的不敢动，也就是他敢拿长凳子上去，虽然这没什么效果，却也是让那几个大汉吓了一跳。 连对着几个大汉都敢玩命，这王不留行岂能怕了这乡里乡亲，知根识底的。 “你！”李员外老爷脸色顿时涨如猪肝色。 “王大夫，这李员外老爷不过是说笑罢了，何必当真呢。”眼见要当真闹起来，初九便走了出来，“咱们苍家怎么说也是有脸面的人，我爷爷可是深得宫闱主子们信任的苍院首，方才那些大都来的达官贵人知道咱们姓苍，也便跟咱们言和了，这李员外老爷可是一直在这南州地界有名的人物，与我那爷爷应当也是识得的才是，怎么会为难我们呢。” 说完又看向那李员外老爷，“李员外老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员外老爷一听这苍初九将自己与那大都里的显贵扯上关系，便面容大悦，连声说是，“这话我爱听，其实吧我每次去大都，都是赴了东家宴，又赴西家宴的，唉。” “李员外老爷的来意，初九已经猜到，只是奈何此时济世堂方遭变故，怕是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所以不便请李员外老爷入我济世堂，只需将这丝线悬挂腕上便可。”初九说完手中有银丝飞出，但见一铜钱悬丝线，迅速缠绕那李员外老爷腕上，然后初九一收手，丝线绷紧。 诊脉时，初九淡淡的开口说道：“但看李员外老爷的脸色，初九心中便有眉目，此时再一搭脉，李员外老爷所烦心之事，初九便已明白，这有良方一剂，李员外老爷按方，自然会药到病除。” 说完这话，初九手腕一抖，那铜钱被丝线一震，依着方才的轨迹再次回到了她的手上。 四方藤递上一张折叠起的方剂纸，见李员外老爷要展开来看，初九便连忙出声阻止道：“李员外老爷还请慢些，这方子不可与旁人瞧，也不可在这瞧，一定要拿回房中，独自瞧看才能灵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9章 只叹忆得我来不相识 “这”他显然还是有些犹豫，疑心这人不会是给他下了些不得了的东西吧。 “李员外老爷莫不会是怕初九骗您吧，如果真是这样，大可不必，因为我们济世堂便在这里，若有什么事情，自可来寻我苍初九。”初九声音淡泊的紧，听上去似有几分笑意，可再仔细听，却是冷若冰霜，让人为之一颤。 所以那李员外老爷最终只得点了点头。“那就姑且信你一回。” 说完又在那几个护院的搀扶下挤了出去。 初九又是一抿嘴唇，她本是想用苍家的名号吓唬于那李员外，却发现对方连脸色也没变过，显然根本不畏惧。 倒不是不畏惧苍家，而是这苍家的名号虽然响，但终究是山高皇帝远，这苍裕和的秉性也都被摸了个干净，一个没啥势力的庶子，就算是有个有名的爹也不能改变什么，砸了济世堂，只要不拆招牌，上下一打点，吃亏的怕是苍裕和。 这不怕县官就怕现管，便是这个道理，虎落平阳还要被犬欺，何况这苍裕和是只与人为善的温顺猫儿。 将这事情解决后，初九打算转身回到堂内，那些争相想要瞧病的人还是往里挤着，“鬼仙，鬼仙，求求您怜悯我们！” 王不留行看向初九，那意思是询问是否要医治，初九却道：“骄恣不论於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 初九特别加重了最后一句，“既然他们信什么鬼仙，便是倒在我苍初九的脚边，我苍初九也不过是抬脚迈过去。” 起初，她跟着学医之时，曾经因为不识规矩将这六不医抄了百遍，也答应当时的中医导师，将这六条谨记。 “这”王不留行没想到初九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傻了眼。 那些来寻医救命的人也都傻了眼，这大夫不都是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吗？怎么这鬼仙会说出这么冷漠的话。 “你不是鬼仙吗？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你对得起那济世堂的牌匾吗？你爹是咱们这的好大夫，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 一个百姓大骂起来，初九却全然没听见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啐，苍裕和的确是好大夫，不收诊金还赠药，可你们中却没有人当真的感激过他，不然此时也不会堵在这里，什么好大夫，也就是用得上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说说。”王不留行见初九没反应，还以为她是被说的难受，便代她骂了起来。 “有病怎么了，有病了不起啊，这年头病人都跟马匪似地，不管大夫愿不愿意，就逼着人给治病？而且我刚才就说了，九小姐不是坐堂的大夫，她救人是因为她心善，就拿了三文钱，我瞧你们就是想占便宜才是！” “我们不要听你说，我们要听鬼仙娘娘说。”有人喊了一句，众人便跟着喊了起来。 初九却只是淡淡的说道：“六不医。” 听到初九这般说，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有人大声喊道：“你真是枉为鬼仙！亏大家这般敬着你！” “鬼便是鬼，仙便是仙，你们倒是瞧瞧，我可是那可以救命的仙。”初九话未说完，风吹过耳，掀起斗笠上的薄纱，那些闹事的人都吓的连连后退。 “今日忆，明日忆，忆得我来不相识，可笑，可笑。”初九说完笑了一声，后退一步，王不留行他们便赶忙趁着机会将济世堂的门全部关上，落闩。 “这些人简直太不像话了！求咱们给他们瞧病，倒好像还是咱们欠了他们的一般。”关上了门，王不留行还有些忿忿不平，可看着初九的脸，又不禁一叹，这好好的脸，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们太过盲目，一味的蜂拥，此时若出了旁的神医，他们也一定会过去，所以没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若我医治于他们，医治不好的话，不用说，自然是砸了咱们济世堂的牌子，便是能医治好，他们当我为什么鬼仙，只要不是一下子就见效，一样会归罪咱们济世堂，初九非圣贤，便是怜悯他们伤痛，也不能将我爹的铺子搭进去。”初九淡淡的说着，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斗笠也干脆的放在一旁，这王不留行几人也都习惯了，自己便没必要一直戴着。 “想不到这小小年纪还有这般见地，事情考虑的也极其圆滑。”王不留行听了初九的话，便一捋胡子，点了点头，“咱们这济世堂出个有本事的，也是好事，可惜了你是个丫头，不然老苍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听了王不留行的话，初九略挑眉梢道：“若生了女儿便是后继无人，那命中无子之人，岂不是无从选择。” 王不留行闻言则是摇摇头，说道：“话虽然这么说，但你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时候可就是别人家的了。” “初九这辈子，并不奢求。”初九苦涩地笑了笑，依着此时这脸，也是难了。 王不留行见她这般，顿时止住了嘴。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都是我多嘴，你也知道我这脾气。” “王大夫无需介怀，若是初九当真在意，此时也不会在这里。” 红颜在她眼中，也不过白骨一堆，这相貌虽然不至于让她介怀，但每每出门时一定要戴着斗笠，这让她有些说不出的无奈。 “说起来，你给那李员外老爷开的是什么方子？” “从他面色可以瞧出，他那是下面的耻病，所以我给他开的方子是麻雀四只，加白糖蒸熟后，睡时服下，连服三晚，立即见效，但需半年无房事。” 当然，还有旁的添加，便是医治好了，也得脱层皮，以谢过他对这济世堂的照顾，这些四方藤与自己说过后，她才决定添上。 “”王不留行没想到初九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房事”二字，但瞧去，见她面色无异，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毕竟这行医诊断的，若是一再顾忌，只怕是要害死人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0章 心眼小，记性好 “依着你的医术，不做大夫，当真是咱们这行的损失。”王不留行言语间满是惋惜。 “王大夫此话不尽然，初九不过凡人，并非是什么当真的鬼魅，所以依着初九这年岁，要学的东西，还很多，独立行医，言之甚早。”初九摇了摇头，她的确知道很多这些人不知道的东西，但是那也早晚有无法应对的一天。 比如那玉根，她便不知道是平日所食的盐巴，今日是玉根，他日难保不会出现个什么铜根土根的，那时候，她当如何是好？ 再者，这岐黄之术，她本为西医，对西医的研究自然要深一些，会懂中医的这些，是因为喜欢中医，然而她前世并未想过以此为生，所以只是主攻药理，针灸搭脉等便弱上许多，可以说是偏的严重。 而且，她在用药的时候，总是无法摆脱从前的那些药性，便是连那克数与钱两之分，她也是要在心里算了之后才知道，甚至有些难以把握这里的药性与从前的那些差距有多少。 “唉”王不留行叹了口气，“说来也是，你虽然有扬名，但终究不过十来岁的孩子，便是打娘胎下来便学习医术，也不可能有今日这番造诣。” 他本作那三七子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奇才，没想到这从前默默无闻的九小姐才是当真的了不得，他一生未娶，也不打算娶妻生子，就怕衣钵没得传承，这有了九小姐，自己这一手，或许可以教授与她才是。 初九见他叹气，便心中猜测出些，于是试探着开口说道：“方才初九乍见王大夫走针，便惊艳至极，针灸乃初九弱项，不知王大夫可否教授初九走针之术？” “你想学走针！”王不留行有些惊异的看着初九，他知道初九这一说，也便是打算拜他为师，一个有这般医术的人，竟然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大夫为师父，这能不让他惊讶吗？ “初九虽然有些小手段，但根基不扎实，这是学医大忌，我爹医术稳温，用药也较为温和，王大夫的医术虽然不及我爹来的根基扎实，心眼也小，脾气也不好的人，但用药快，走针也准，刚巧弥补初九不知之处，所以初九想要拜师学艺。” 初九口气平淡，旁边四方藤他们却都忍不住偷笑起来，这九小姐到底是在夸王大夫，还是在贬王大夫。 既说王大夫根基不牢，又说王大夫心眼小，脾气不好，便是说的为事实，也当真是没给王大夫留丝毫情面。 “好，我王不留行虽然医术不高超，但是你既然说了，我便将我走针的技艺教授与你，他日你学完技艺，再拜他人，我王不留行也不会强留。”王不留行脸色发青，但终究还是惜才之人，他的医术其实也是出身有名，只可惜唉，不提也罢。 至于那脾气与心眼，心眼小他也就是记仇什么的，可不会妒才。 “如此，初九拜谢师傅。”初九没犹豫，“噗通”一声跪在王不留行面前，此时的济世堂并无可以奉茶的茶具，也便将奉茶之事给留于明日。 初九拜了师傅，心中甚喜，她需要个能带她入门的师傅，那苍裕和对她宠溺，却无法狠下心，这王不留行不一样，张开便骂，有什么错直接给指出，也少了中间委婉，浪费时间。 拜师后，初九便同其他人一起收拾起济世堂，那几个人虽然一直在打砸，其实都是手下留情的，显然也是习惯了自己家少爷的蛮横无理，也都习惯的捡着那些不值钱的砸。 瞧着那些东西，缺的少的，也都到库房先拿东西凑合，还真不至于让济世堂休业一天，可那外面吵吵嚷嚷的，也不好开门或者出去，众人一合计，决定中午便在铺子里做些吃的来吃，反正这济世堂也是由人家的房子改建，有个灶房还留着。 五味子吧唧了下嘴巴，道：“九小姐应当会才是，毕竟九小姐从前常常给三哥做点心来着。” “说什么呢。”四方藤冲着他后脑就是一下，五味子有些委屈的泪眼汪汪。 初九则叹了口气。“我可以说，我忘记了吗？” 从前的初九应该是有一手好厨艺，可她却不是，在这里，那灶房里，她连生火也是不会的。 听了初九的话，四个人都沮丧的看着灶房。 “不知道后门有没有人堵着。”四方藤说着嘟起嘴来，心说大师傅说的没错，这些人明明是求方问药，却一付债主样。 奈何他们又都是寻常百姓，便是围着他们济世堂也没给他们济世堂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便是报官也是无用，何况苍师傅人也不在，人家不见得会卖这个脸面给他们。 “怕啥，莫说这一顿不吃无碍，便说咱们这地可是宝地，困上月余，也不见得能困死咱们。”王不留行一摆手，这后院虽然不会像是农田一般种些粮食，但到底是卖药的地方，有为了丝瓜络而栽种的丝瓜，有为了收集南瓜花而栽培的南瓜，甚至种了苞谷，打算取须入药，山药葱蒜也都是有的，打水将这些洗干净，然后放在大锅子里煮熟，这般一捣鼓，倒也是像模像样。 吃完后又开始收拾，济世堂收拾齐整了，王不留行教初九走针，到了傍晚，寻思那些人也该走了，初九拿了适量的熟地c山药以及茯苓c泽泻c丹皮，还有山茱萸，打算带回家去。 这是她晌午吃山药时忽然想起的事情，那十一身子弱，她取的这些是六味地黄的原料，她想着若是能给十一弄些来吃，应该能让她的身体好一些，而且自己也可以尝试做做药丸子什么的。 王不留行虽然奇怪她要这些做什么，但也没多问，由着她去，还帮她寻来药篓子，好让她容易带回去。“这眼瞅着要变天了，还是让老二早些送你回去，你那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王不留行提起婉娘时撇了撇嘴，显然是从前连他也在婉娘手里吃过亏，心头余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1章 心有恻隐师徒同治 初九笑了笑，没搭腔，对婉娘的脾气，她倒是喜闻乐见，与那苍裕和所为不约而同。 四方藤他们把初九与王不留行送到门外，一出门便瞧见外面还稀稀拉拉的或坐或躺着许多人。 “大夫，大夫，求求您了。”一见到他们出来，那群人便都迎上来。 初九看着那躺在济世堂门外的病患，略微凝眉。 “走开走开，有病明个再来，今个不瞧诊。”王不留行看了初九一眼，见她将药篓子往上颠了颠。“你先回去，这里有我呢。” “师傅，这几个人能留到现在，想来都是当真有急病才是，若不咱们给他们瞧瞧，应当耽搁不了多少时辰才是。” “这也不是说不可以，但你瞧瞧这些人的样子，想来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发的。”王不留行看着天色，心说若这九小姐是个小子，也就不担心了，偏偏这是一个姑娘家，怎么也不能再逗留了。 初九迟疑了一下，说道：“若不，咱们就先捡几个瞧上去严重些的看看，您也帮着瞧瞧，不然都杵在咱们济世堂外，也不好看，我娘虽然嘴上厉害，却是个豆腐心，回头咱们赶赶路，回去与她说明原因，应当不会过多责怪才是。” 她起初赶这些人走，一半是因为她心有顾忌，要保全济世堂，二则是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是抱着把她当了鬼仙来求拜的希望，若真是来求医，依着苍裕和与王不留行的本事，这病也不可能让他们拖至此时，可见根本就没有寻医。 比起大夫，更信巫医。 只是此时瞧着那些人这般情形，她终究还是生了恻隐之心，不管这些人到底是个怎么心态，她也不能当真的见死不救。 “好吧，那咱们得快些个，省得你那娘亲着急。”王不留行这人其实是个刀子嘴，他本来也就是担心初九，此时初九要给这些人瞧病，他自然是一百个乐意。 二人将此事一敲定，便大开济世堂的四扇大门，四方藤他们也跟着忙活将人往济世堂里抬，王不留行看诊，初九在一旁帮衬，而非独自成派，以免造成众人蜂拥鬼仙，冷落王不留行的情形出现，徒增二人间的别扭。 王不留行行医多年，自然非平庸，此时瞧病也不晃动了，那用药走针看的人是眼花缭乱，初九在后面喃喃着背着那些穴位，心中有些惊异，若是这王不留行在现代，怕是国宝级的神医。 果然很多事情，只是看书上的，或者听人说是不够的，必须要亲眼所见，亲耳听闻才能知道。 “这孩子烧的厉害。”王不留行说着叹了口气，初九点了点头，明白他是心里有些愧疚，觉得是他们今个不开诊的缘故，这孩子要是烧坏了，这王不留行心里一准得别扭一阵子。 这般想着，初九走到孩子面前，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问了几句病情，然后回头看向王不留行，“师傅，我瞧着这孩子病的原因似乎并非是感染风寒，而且身子骨也有些损伤，你那方子的药，还是下的轻一些的好。” 王不留行迟疑了一下，便又重新改了方子，他这一举动让初九不由心中一暖，难怪苍裕和会说他人不坏，至少这人足够真的，不会弄那些个虚假的事情，虽然跟她争吵，但也不会刚愎自负。 “仔细给他瞧瞧，可还有别的地方不对。” “嗯。”初九点点头，开始检查那孩子的周身。“我刚才摸着他的额头，感觉并非是想象中的那样热，依着这种温度，不至于会这般，所以又一一排查，发现他的耳朵过于红热，猜想这孩子是跑去河里玩水或者是沐浴时呛了下，水入了耳朵，耳内流脓，才会造成这付发热假象。” “你这样一说，也不是没道理，只是单单这药是肯定不行，四方藤，快去拿块牛皮给他们。”王不留行落了笔，又拿去添上。 四方藤“哎”了一声，又犯了难，这驴皮好找，牛皮搁在哪里了？ 王不留行见四方藤跟个陀螺似地在柜台转悠，便破口大骂道：“你是猪托生的啊，去后院，后院北边还挂着半拉子呢，什么脑子。” 等四方藤往后院跑，初九便有些奇怪的问起这牛皮的用处，她还真不知道这牛皮能有什么用得上的地。 王不留行一乐，便告知她，这牛皮要用新瓦烧红，烧灰研成粉沫后，每日往耳朵里吹一次，连吹四次，耳朵流脓一准就好，初九闻言眼睛发亮，直道这法子有意思。 “这是土法子，你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而且也不见得就管用。”王不留行说着已经给下一人看诊。 “土法子往往有奇效，师傅当真是过谦了。”初九抿了下嘴唇，她觉得这绝非是王不留行说的土法子那么简单，这王不留行也有些不寻常，等苍裕和回来，她得好好的打听一下才是。 随后初九又让五味子取了苇子，在上面缠上棉花，一起交给那孩子的母亲，让她将那耳朵里的脓擦干再吹，以免堵塞住耳朵。 王不留行与初九二人是各有各的法子，初九的属于千百年的知识累积，较之王不留行要多上许多，胜在理论。 王不留行则要多在手法与经验，有个病患鼻子流血不止，且总是流血，王不留行往他耳孔吹了口气，那鼻血立刻止住，这更让初九觉得这土法子好用。 随后初九叮嘱那病患的家人，“用鸡蛋两个，蜜糖一两，加水蒸熟后，放在露天，受一早雾水，一次服完，连服两次彻底治好，若是流血不止，王大夫的法子也不管用时，便拿蒜泥往脚底一敷，很快就见效的。” 有人牙疼到昏厥，初九仔细瞧了，觉得那牙齿没有留下的必要，但转念一想这古人常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然不肯拔掉，便给王不留行一番耳语，王不留行便立刻写下方子，莲须c冰糖。 再换个孩子牙疼，那方子又不同，当孩子牙疼时便是要用夏枯草c双枝c香附c甘草，来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2章 奈何怜惜愁上心头 悬丝过了脉搏，初九又让那人张开嘴，仔细看了那人的口腔，“你的口舌很严重，说腐烂也不为过，用寻常的法子也不是不能治，不过都没用小榕树叶烧灰，开茶油涂患处来的快，你便回去寻吧，无需取药。” 那病人听了，连声赞济世堂，因为一般大夫都喜欢装清高，又喜欢故弄玄虚，一分药钱非得抬的高高的，这济世堂就不一样，三个大夫没一个喜欢用贵药的，都是些吃的起的，这苍家九小姐更是连药都不用，直接让他回去寻药。 “我爹立下规矩，只卖良心药，你若是用小梧桐叶没办法治好，还得回我济世堂来，那时候便是要用药了。”初九的声音依然是波澜不惊，前世这般的赞誉她可没少听过，也很清楚，此时的赞誉，到你出错的那一天，就会成为刀刃，逼得你无路可退。 “风湿骨痛则用鸡项半斤，男人用红枣一两，女人用黑枣一两，冰糖一两半，八角三只，蒸煮两个时辰冲下，隔日一次，服三次可好。” 初九晃了晃有些发昏的脑袋，一时间这么多人，还真是有些让她疲惫。 “怎么样，还行吗？”王不留行见她这般，便立刻问道：“要不然歇一歇吧。” “无碍，师傅都不累，徒弟怎么敢喊累，左右也就这些了，咱们白日也没看诊，便这会儿给瞧了吧。”初九看着排成长队的病患，明白这一准是济世堂开诊，这些患者便口口相传，这才会聚集这么多人。 这便是一种无奈，明明是帮人。却好似欠人，做医生就不能出错，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狠狠的一闭眼 “鬼仙，我最近觉得心口很疼。” “我不是鬼仙，也不喜欢这个称呼。”初九又一次的解释着。“把手给我，我给你摸下脉。” “小事，只是需要静养。”初九慢慢的松了口气。 这些百姓基本上都不是什么真正的大病，只是在此时看来有些难以诊断，才会误以为是鬼神作祟。 这些症状对她来说，却是可以一眼瞧出病因的小病，有她来说出病因，加之这王不留行用药，自然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现代医学理论与多年经验的累积，让初九又一次感慨古中医的精妙。 等他们将最后一个病患送走，月亮早已上了柳梢头，初九也不敢再耽搁，赶忙上了马车，她倒不担心被责骂，主要是怕那婉娘胡思乱想，毕竟家中此时无男人撑着，她再迟迟不归，一个当娘亲的，非得急死不可。 二花筵拜入门时早，对苍家所在自然是轻车熟路，马鞭伶俐一甩，踢踏着便出了泾南城门，那城门的守卫瞧见是苍家的车马，甚至没有要初九下车盘查，显然是对苍裕和及济世堂的信任。 出了城，二花筵更是急匆匆的甩鞭，这师娘的脾气，他可是清楚的紧。 车门还未到家门口，婉娘便把院门打开，上来就冲二花筵甩了一笤帚，二花筵赶忙跳下车，口口师娘莫恼的喊，那大个子就好似白长了一般。 初九一下车，婉娘本也想打，可还真没下去手，扯了她一把，“还不进屋去，这都啥时辰了。” “嗯，初九知错。”初九乖顺的应声进了屋，二花筵嚷了声明个再来，就麻利的跳上马车，挥鞭逃离了这里。 初九笑着摇头进屋，王不留行与婉娘都是一般，说的多，打的少，一来二去，也就将这几个给打皮了。 刚入屋，虎子便跑到她身边，没瞧见十一出来，初九便随意问了声：“虎子，你十一姐呢？可是睡了？” “十一姐姐十一姐姐”虎子本来是欢喜的来抱初九的腿儿，听到初九提起十一，便是扁了扁嘴巴，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初九心便猛的一提。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不要哭，快点告诉我你十一姐姐在哪？”初九心中着急，却不敢催的太急，以免吓着他。 “在房里。”虎子抽了下鼻子。 初九闻言，连忙跑进后院，打开房门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十一？”她轻声唤了一句。 那床榻上咳嗽不止的小脸扭过看她，“姐姐姐姐你回来了。” “嗯，你还好吗？”十一走过去，伸手入被褥，摸到十一的手腕。“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的身子那么弱，怎么能吹风呢，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原来这十一只是受了风寒，并非是什么大病，只是因为先天不足，身子太弱，才会这样。 “十一想去找姐姐，娘亲不让。”十一眨了眨眼睛，有些虚弱的开口解释着。 “姐姐是去铺子上了，离家也蛮远的，你要想去，等改天你身体好些，姐姐带你去好不好？”初九摸了摸她的额头，对这个黏着她的小丫头可以说是多了几分怜惜。 “嗯。”惨白的小脸见到初九便红润了些，冲初九笑了笑，又锁眉道：“十一昏倒的时候，好怕再也见不得姐姐了。” 初九将她脸上被汗水打湿的发丝往后拢了拢，“说什么傻话呢。” “真的啊姐姐。”十一抓住初九的手不肯放开，初九便由着她。“十一听爹跟娘亲说过，说十一活不了多久了。” “别说傻话，爹的医术那么好。”初九说完反应过来，苍裕和的医术好，都说没救了，这低头看十一，见十一眼睛里溢满泪水，便又摸了摸十一的头，心道这孩子比同龄的孩子懂得的要多太多。 “十一，把嘴巴张开给姐姐看看。”初九想了想，决定仔细给十一瞧瞧，看看是否有补救的法子。 十一乖巧的张开了嘴巴，初九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便明白苍裕和为什么说十一活不多久，因为这十一只是羸弱，用药反而会起反作用，只能用名贵的药材调养。 苍家不是没钱，只是这四房没钱，苍裕和虽然是济世堂在南州的掌柜，但钱财都是要交给本家的，瞧济世堂此时在药铺里的药材品质来看，想要给十一用那些名贵药材调养身子，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初九抿了抿嘴唇，人参灵芝燕窝，并不是没有，甚至连这南州稀少的雪蛤，济世堂里也是有的，可是却取不得用。 想到这，她心底一声叹息，这叹息中的无奈，自心结而上眉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3章 难为心苦冬虫夏草 “姐姐。”十一伸出小手，想要够她的眉目，她便矮下些身子，让那只小手轻轻抚摸她的眉头。 “怎么了？”初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着她一般。 十一摸到她的眉头，便轻轻的抚摸了两下，然后一付小大人的口气。“姐姐不要皱眉，十一不喜欢姐姐皱眉。” “傻孩子。” “真的。”十一面上笑意慢慢的散开，像是二月新柳在瞬间凋零一般。“十一不怕死的。” 初九一怔，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孩子，会说出这种话来，“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初九闭上眼睛，也不敢叹气，甚至不敢流露出什么情绪，以免被这敏感的孩子察觉。 忽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似乎从未在济世堂中见过一种名贵的药材，甚至去收毛药的时候，也从未见过。 这种药材便是——冬虫夏草。 眼睛慢慢转动，心中慢慢明了，也许这些人还未发现冬虫夏草的功效，甚至只把冬虫夏草当做杂草看待。 若真是这般，这便是十一的福分。 心中一想，初九便问起十一，道：“十一，你可曾听爹提起过一种草药，冬天是虫子，夏天是草药。” 十一摇了摇头，弱声着说道：“这虫子就是虫子，草药就是草药，怎么会又是虫子，又是草药那么奇怪呢？” 初九抿了抿嘴唇，心中还有些不敢置信，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这十一也便有救了。 冬虫夏草是天然的大复方，既补虚强身，又袪病延年，是八百多种中药里唯一能达到阴阳双补的药材，清朝汪昂的《本草备要》中就有记载冬虫夏草的用处，赵学敏的《本草纲目拾遗》也有说过夏草冬虫功与人参同，能治诸虚百损，随后又发现数百部古药书中都有记载了冬虫夏草，一时间冬虫夏草引起重视，虫草也开始驰名于世。 被视为与天然人参c鹿茸相媲美的名贵滋补中药材，药性温和，比其他种类的滋补品更具有广泛的药用和食用性，在前世便为天价，且有价无市，虽然也有人站出来反驳说冬虫夏草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就跟普通的枸杞子一般功效，但初九却并不觉得如此，她曾经与一群志同道合的中医们讨论过此事。 这冬虫夏草虽然不至于真的有什么神奇功效，但也有很好的滋补功效。 对此时无法吃不了名贵的人参鹿茸的十一来说，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冬虫夏草这种东西很稀少，因为它并非是那种可以大量成片的草药，而是由肉座菌目麦角菌科虫草属的冬虫夏草菌寄生于高山草甸土中的蝠蛾幼虫，使幼虫僵化，在适宜条件下，夏季由僵虫头端抽生出长棒状的子座而形成，这冬虫夏草便是菌子实体与僵虫菌核构成的复合体。 冬虫夏草主要产于的地方是高寒地带和雪山草原。真正的冬虫夏草也都是生长在海拔三千米甚至五千米的高山草坡上。这南州虽然也盛产各种名贵，这冬虫夏草是否会有，还是个未知数。 初九凝眉思索着，这冬虫夏草的事情，她还是再问问苍裕和的好，也许只是十一没听说过，这里其实是有冬虫夏草的，要真是那样，自己再给收起来给十一用了，怕苍裕和那边又是一番难交代。 或者，她明日可以不去铺上，而是去收毛药的地方，跟那些猎户一同去山上找找看，若是能找到野生的冬虫夏草，那些猎户若是不识得，那便证明当真没有，十一这也就有得救了。 只是不知道此时是否是能见能采摘。 心中有了思量，初九也便开始忙碌，此时当务之急是先让十一身子好起来，她倒是带回来的六味地黄材料回来，可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搓成丸再说。 另外她还带了些柴胡桂枝什么的，打算也给磨成药粉，这是伤寒杂病论里的柴胡桂枝干姜汤，柴胡c桂枝c干姜c黄芩c栝楼根c炙甘草c牡蛎。 初九抿了下嘴唇，将这些研磨好后，便又拍了拍手，转身打算将这些也跟六味地黄一起搓丸子，然后将其制作成蜜丸，这样两种药都给十一随身携带，又都不苦口，也省得她总是皱着小眉头。 搓药丸有些麻烦，但想想十一每次吃药皱在一起的小脸，便是喝了黄连也从不说苦，她也便不觉得这是麻烦。 婉娘催促她早点熄灯休息，倒也不是在意那点油钱，就是怕她把身子熬坏了，可见初九执意不肯睡觉，她也就骂了句跟你爹一个德行，也便没再搭理，跑去照看十一。 初九没吱声，知道用不了一会，婉娘还会出来催促她，便连忙跑去灶房取了些蜂蜜，然后躲回房里。 十一与她其实并非一个房间，只是前些日子十一一直黏着她，才会睡在她房里，此时已经回了自己房间。 她端着一小盏油灯，躲在屏风后面开始研磨药材。牡丹皮要揉捏提取丹皮酚，然后将药渣与山茱萸c熟地黄c茯苓c泽泻加水煎煮二次，每次一个时辰，合并煎液，滤过，滤液浓缩稠膏，然后又将山药与剩余山茱萸粉碎成细粉，过筛，混匀，最后将以上稠膏c细粉c丹皮酚混匀，与炼蜜以十比三的比例搅拌好。 因为没有模具的缘故，她只能用手将药丸一个个团起来，摇动泛制成丸状。 初九从前并未做过这些，只是看过旁人演示，所以她的药丸也便大小不一，她看着成品，嘴角抽搐了一下，继续滚动，最后药丸越来越大，她也只好放弃，从新滚动。 等她把柴胡桂枝丸与六味地黄丸抖好放在视线准备好的瓶子里时，天已经蒙蒙亮。 又去后院取了些半干的草药，煎煮了一份温和的药，到十一的房中时，那婉娘已经下了床榻，正坐在铜镜前梳理发鬓。 见初九端药进来，她便连忙接了过去，然后小声道：“你爹说这十一孩子不能服这些药，药性排不出去，会损元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4章 孤注一掷心意已决 “没事的娘，这只是几味温和的药，平日用来补身子也不碍事，反倒是十一这般干扛着也不是回事儿，实在不成，便让她起来在房里走走，总躺着便是没病也得躺出病来。”她很清楚十一的身体，所以这药挑的仔细，不会伤着元气。 至于苍裕和的说法初九端着药碗的手不禁握紧，她思来想去整整一宿，心中早有思量，这是一场赌局，今日端药前来，就是决意要孤注一掷，她也很清楚失败的后果。 婉娘叹了口气，心道这几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说起来，你啥时候学会的医术？我咋不知道。” “耳濡目染，初九跟着看的多了，也便懂了些，从前只是一直没尝试过，现在尝试了一下，爹不也说了，初九这是天生药根。”初九说着便给十一唤醒，让她把药给喝了。 婉娘也没拦着，就是唉声叹气，“依着我瞧，这叫老天有眼，给你这么好的医术作为补偿。” “或许吧。”初九笑了笑。 “啧，你这孩子。”婉娘重重地叹了口气，昨个她才听人说起初九这孩子又给人治病了，医术比他们家的老子还好什么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但不管怎么着，有这手艺也饿不死，就算嫁不出去。 想到这嫁人，婉娘又是一阵唏嘘，跟初九说起那本家是怎么怎么的狠心，初九也只是应着声，没插嘴，也不好插嘴。 “娘，如果二花筳来接我，就说今个我不去铺子里，打算去猎户那看看，有些草药咱们这也短了，我便提早点去收些回来。”见婉娘说完了，初九赶忙插嘴说道，以免再被抢了话去，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 “那不成，毛老八今个可不去，你自个去肯定不成。”上次让初九跟着毛老八去收毛药的事情，她到现在还后悔着呢。 “若不然，就让二花筳陪我好了。”初九又试探着问道，虽然这样会耽搁了铺子里，但也是没法子的，十一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可不能再耽搁了。 婉娘点了点头，瞧着初九的模样，就知道这孩子昨个许是没睡，这孩子脾气本来就倔，自打出了那事情后，更是倔到了骨子里，只是比起从前，要来的软倔，事事不明着倔就是。 她现在也不指望这孩子能怎么怎么，只希望这孩子能当真的像表现出的一样，将过往的那些狗屁倒台子事情都给丢下，他们家虽然穷，可养活个人也就多口粮食的事情，再者说了，这初九还有医术傍身，有什么好担心的。 初九见婉娘在盯着她瞧，便冲她笑了笑，把两个白蓝花纹的药瓶子搁在了十一的枕头边，然后叮嘱十一要怎么吃药，还给十一塞了颗进嘴巴里，十一本来皱着眉头，在舌尖碰触草药之后立刻眉开眼笑。“甜的。” “嗯，都是甜的，不过不能多吃，这是药不是糖，知道了吗？” “嗯嗯。”十一吐了吐舌头。 “鬼机灵。”初九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惹得她咯咯笑。 天色尚早，门外便已经传来马蹄踢踏声，想来是二花筳已经赶来，初九抿了下嘴唇，依着这二花筳的往返时辰来看，怕是沾了炕头便又起来了，便寻思等一会便让他休息一下，自己独自上山采药。 出门看，果然是二花筳，他笑着冲初九招手：“九小姐，我带了鸡蛋灌饼子给你，可香了，这么一大早的也不好让师娘再忙活不是。” 初九刚想搭腔，门里就传来婉娘的声音：“呦，瞧不出来，你二花筳还这么知道体贴人啊。” 婉娘嗤笑一声走了出来，那二花筳连忙赔着笑。 “师娘那么早，咱们这不是怕累着您老人家嘛，这饼子可是老王家的，味道那叫个香啊，要不您老也来点。”二花筳说着把饼子往婉娘面前凑，婉娘挥手赶了赶。 “拿开拿开，谁稀罕你的饼子，你们先别走，我得给你们弄点吃的带着，这去那山沟里一来回，准得又是一天，你饿着没事儿，我家初九可不能饿着。”婉娘说着便卷起袖子往灶房走，二花筳疑惑的看向初九，初九便将自己要去收毛药的事情说了。 待婉娘进了灶房，她又小声把自己打算去山上看看的事情也说了，二花筳听说她要上山采药，便摇头，“那不成，山上可陡着呢，要是跌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过是沿着山间小道走上一遭，又不会去攀爬什么，怎么会摔下来。”初九摇了摇头，她不过是打算走一遭，看看是否有什么药材没被发现，不然好好的药材留在山上干枯，也怪可惜的。 听她这样说，二花筳也只好点头，初九又让他先去与毛老八说与一声，若是他去泾南城，便与济世堂的王大夫说与一声，他们临时去收毛药，今个便不去铺子上了。 不一会婉娘便把准备好的干粮给包裹好拿出来，说是干粮，其实就是饼子，只是瞧这颜色应当是在面里面掺了鸡蛋，还用布袋装了炸过的红薯干子。 “谢谢娘亲。”初九接过挂在肩上，刚巧二花筳也回来了，他们便道别了婉娘，去山跟前收毛药。 这收毛药的地方不少，初九却不打算一一去收，只是挑选出了山最高的村落。 到了山脚下，初九将斗笠背在身后，拿着药铲左右看着，此时山上人不多，她也不可能隔着面纱准确的分别草药。 “九小姐，这有这有。”二花筳瞥见一株便跑过去，初九听了他喊，便走了过去把药铲子递给他。 “莫要直接扯它。” “哦。”二花筳笑了笑，没接，“不然还是九小姐挖吧，我就一粗人，要给伤着药根什么的，就不好了。” 初九点点头，采摘草药不能过于盲目，比如是用根入药的草药，最好挑有隔年老根的来采，而且是要选择没有茎叶时采摘，因为只有这个时候，药材的液汁才会集中在根内。 此时二人面前的这一株草药便是隔年老根，用的是根茎，若是给挖坏了，难免会有些可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5章 怜惜草药天下大同 随后二花筳干脆背着药筐跟着，看着九小姐认真的翻找，好多药材也都没有采摘，便疑惑的问道：“九小姐这是找什么？” “一种草药，只是不知道这里有还是没有，虽然知道但总想来看看，确定了，我心里踏实，才能做打算。”初九说着铲出一株草药，递给二花筳，二花筳一探头，“哎，九小姐，那里还有一株。” 初九看了一眼，便开口答道：“那株方才我便瞧过，根茎生的不错，再留一阵子，等齐整了再说。” 二花筳则道：“可是九小姐，就算咱们不采了，人家也不见得不采，这地方也不偏僻，没准明个就被那些猎户家给采了。” 初九弯腰去挖旁的，声音还是那般淡然，“真是那样，就是它的造化了。” 二花筳“咦”了一声，初九便给他解释了一番，原来那株药材正在打朵儿，眼瞅这几天就会播种，若是此时给挖了，肯定很可惜，如果它躲过这一劫，就会有很多很多的好药材，如果没躲掉，药材也会到他们济世堂手里，只是需要花些银子。 “这草药采摘的时间，大多是在二月与八月两个月份，倒不是说这个时候药效最好，而是二月时正值草木发芽，而八月时，草药的茎叶还没有枯死，采药人才能准确辨认草药，以免出现误差。只是这两个月份来采药，其实是伤着药性的，而且，自打咱们济世堂来南州之后，开始大量收购草药，这里的草药便被毫无节制的采摘，此时早已不复当年遍山葱郁，满坡良药的情形。”初九感慨的说着。 但是，这些也是没法子的，本家催的急，苍裕和便是知道这样不对，也只能大量收购。 撇开这事情不提，再说回采药，采药的时间其实是不定的，因为地势气温的不同，草药成熟以及最佳采摘时间是有早有晚，如筀竹笋，有些是二月长出来的，有些则是三月份或者四月份才能长出来的，甚至有五月份才长出来的晚筀，所以说这个时间真的不好定，只能看那采药人要怎么择选。 有些经验的采药人都知道什么样的药该采，什么样的药该留，什么样的药在什么时候再回来来采是最好的，只是这样要记住药材所在的地方，又要担心药材会被别人采摘走，所以很多人明明知道不是最佳采摘时间，也会选择采下。 初九深知这个道理，便将那些药给留了，哪怕收获甚少。 “九小姐这话说的跟师傅说的差不离，师傅也说过一样的话。”二花筳傻乎乎的笑着说道，心中念想这父女俩就是父女俩，秉性相差不多。 初九闻言笑了笑，没搭腔。 这爱惜草药之心，天下医者都是一般。 不知道爬了多久，在立于山顶之上时，初九抬头看向那幽谷，风叫嚣着，仿佛要撕碎她纤细的身子，逆风之下，她不禁有些恍惚。 二世为人，再次从医，干干净净的双手，就好似在这风中，什么也听不到，只有山明水秀，医路未卜。 跟在后面的二花筳赶忙捡起九小姐掉的斗笠捡起，以免被风刮到山谷里去，见九小姐靠近山崖，他的心立刻提到喉咙眼，“九九小姐，先下来，那站着太危险了。” 初九闻言从记忆中慢慢退出，渐渐在风中寻到自己的存在感。 点点头，转身走下来些。“这风是逆向的，迎面吹来只会将人往后推，且一直没有反过来的意思，所以你不用那么担心。” 二花筳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不敢说自己是因为看到这九小姐的眼神太过坚定，担心会出什么事情，说着又把话题转到今个来山上的目的。“说起来，九小姐要寻的药材可曾是找到？” “这几个高一些的山都被你我找遍了，也没瞧见我要找的草药，看来咱们这南州是没有了。”初九闻言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难掩失望。 “其实还有几座山。”二花筳赶忙说道。 “会比这山要来的高吗？”初九眼睛一亮，见二花筳摇摇头，她的眼睛又黯淡了下来。 二花筳有些纳闷问道：“九小姐为何那么在意山的高度？是不是那种草药生的很高。” “嗯，很高，高到这里根本没可能出现。”可她还是来了，野生冬虫夏草对她的诱惑实在太大，十一的身子太过羸弱，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如果这里并没有冬虫夏草这种东西，她要怎么办，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也许她真的要考虑考虑，偷偷种植一些人参来为十一续命 等等，初九眼睛猛地一亮，既然人参可以栽培，那冬虫夏草是不是也是可以自己种植出来。 自己栽培的冬虫夏草，危险性要比偷偷种植人参少上许多，而且，只要她不公开来用，十一也便可以一直用下去，不用担心家里出不起，当真是好极。 越想越是可行，初九嘴角绽放笑花，“咱们去旁的山上绕绕。” “哎。”二花筳应声跟上，不解这九小姐怎么忽然就开心起来，但看着她开心，他也忍不住跟在笑起来，开心就好。 等二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赶忙往家中赶，月上柳梢头才赶到了家里。 此行收到的毛药不多，婉娘也没说什么，还出口留二花筳在家吃饭，二花筳却只是拿了个饼子卷了点咸菜就回去了，这时辰已经晚了，他还得赶回铺子上，不然四方藤与五味子还不知道得给他留门到什么时辰。 初九随意吃了点，便回房间去摆弄自己新寻来的虫草原料。 她所想的栽培，并非是真正的冬虫夏草，因为真正的冬虫夏草是不能进行人工栽培的。所以她尝试栽种的是北冬虫夏草，也就是俗称的蛹虫草。 北冬虫夏草的药效比真正的冬虫夏草要差一些，可也有很好的效果，至少在此时，没有人参灵芝这些珍贵药材来为十一续命，这北冬虫夏草也会变成救命仙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6章 活虫种草初试身手 这栽培的法子，她也是知道的，只是并未尝试过，这一次她还真得试试。 她今个寻冬虫夏草不着后，便带着二花筳在山间寻找原料菌种与昆虫，菌种要挑最优良的菌种，这在宝库一般的山上，并非难事，便是山上没有，这济世堂里没准还会有。 她又选定蝙蝠蛾的幼虫作为虫草的寄主，还是要活捉，所以在昆虫上花费了很多时间，若非二花筳帮忙，此时她怕还在山上捉虫子。 把材料摊开，初九便开始仔细想着温度的问题，她找了个木箱子，在箱子中垫了层细沙土，然后浇了水。 然后将感染了菌液的虫放在上面，上面再盖细沙土，最后用事先准备好的蓑草该上放置一旁，然后咬了咬牙。 这般做着实有些残忍，可是一想到十一，初九又只得狠狠心，继续种植。 这虫草的生长对空气要求不大，等子座快要出土的时候才需要去蓑草，以方便空气的流通，促进子座的生长。 北冬虫夏草一般要九个月才能长成，环境温度也会影响到生长，这南州的地界也不知道是否适宜北冬虫夏草的生长。 “姐姐。”初九心中想着，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听到是十一的声音，她便将栽种好的那块蛹虫草盖好，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十一，身上裹的严实，整张小脸都被包裹在大大的斗篷里，见到初九后，又喊了声“姐姐”。 “你身子刚好，怎么就出来了。”初九连忙让她进屋来，以免被风给吹着，“娘呢？” “娘带着虎子去隔壁婶婶家了，应该还要很久才会回来，我在房里闷的厉害，就出来找姐姐。”十一说着就扑到了初九的怀里，初九摸了摸她的头，对这个总黏着自己的小丫头，有些无奈。 “那也不能随便乱跑，知道吗？” “十一没有，十一只是来找姐姐，不是乱跑。”十一说话时有些小赖皮，初九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心中想着这孩子是否黏惯了从前的初九，所以才会这般。 其实打心眼里来说，初九不讨厌这孩子的黏腻，可是也不习惯与人这般亲密，这十一的亲近，多少让她有些不习惯。 “姐姐在做什么？”十一乖巧的坐在那里看着初九忙碌。 “是在种一种叫北草的草药，这种草药可以治你的病，把你的身子养好。”初九撇开了那虫字，也没提这就是她上次问的那种冬天是虫，夏天是草的东西，便是怕这孩子会害怕，以后会抵触这虫草，不肯服用。 十一听到初九说可以养好她的身子，竟然露出不符合年龄的苦涩笑意，“姐姐不要骗十一了，十一的这个病，治不好的。” 初九怔了下，随后又继续手中的动作，“十一，你信姐姐吗？” “嗯。”十一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十一当然相信姐姐了。” “那好，姐姐现在告诉你，姐姐一定会为你治好病，但是你要永远都想着自己一定会活下来，因为一个自己都不想活的人，就是有仙丹也不能续命。”初九笑着说道。 要知道一个人的求生欲往往可以决定是否能活下来，她虽然心中并无把握，却还是如此肯定的说，便是要让十一觉得自己有希望。 “嗯，十一不想死，十一舍不得姐姐，舍不得爹和娘，也舍不得虎子。”十一扁了扁嘴，眼眶又红了起来。 “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每次难过的时候，不要想着旁的，要想你今天说的话，然后坚持下来。”初九轻声的说着，她心里清楚，这十一的身子已经羸弱到不能使用太多药物，只能用温和的药来慢慢调理，所以她要好好想想，在这北冬虫夏草成熟之前，要怎么给她调理。 泡酒，搓丸，蒸煮食疗，或者泡水。 初九想着便又去苍裕和的书房里翻找，希望能有更多的法子可供考虑。 十一则被她打发回去休息，也便没跟着。 这一夜又是未眠，鸡啼破晓，她重重的呼了口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初九这边翻阅典籍，那边苍裕和在大都刚下了马车，一见喜将他搀扶着下了马车，他扶着后腰抽气，“这当真是年纪大了，连这点路都赶不了。” “也不能这么说，咱们这赶的急，又是走的小道，这畜生都打晃了，咱们人能不倦。”一见喜连忙说着，他们此次来的较晚，为了能赶上报账的日子，可是没日没夜的赶路，车上又有些名贵的药材，师徒二人可都没敢怎么合眼。 “别眯眼，马上就进城了，伶俐着点。”苍裕和轻轻拍了拍一见喜的后脑，让他清醒一些。 这师徒二人进城后直奔了太医府上，打侧门进去，苍裕和便去请了个定省，太医此时在宫里，老夫人连门都没让他进，便随意的应了声，打发了他。 等他回来一问一见喜，才得知那个每次都给他们弄口热乎汤饭的老伯因为年岁大了，已经出府了。想着师徒二人还得饿着肚子赶回去，苍裕和心里有些难受，“跟着我苍裕和，你们几个小的都吃苦了。” “怎么会呢，师傅您想多了。”一见喜出声安慰着，“咱们这手上也不是没银子，大不了咱们去庆余楼吃顿好的，也不枉咱们来这一趟不是。”一见喜说笑着，其实心里也清楚，这一路赶下来，马匹也换了，师徒二人早已囊中羞涩，哪里还去的了庆余楼，只是说个俏皮话，让师傅心里好受点罢了。 “呦，这不是老四嘛。” 就在师徒二人打算去寻账房，将账目对清楚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声，苍裕和回头一看，那人正是穿着一身茗红色长袍子的二房老爷苍裕荣，便连忙喊了声：“二哥。” “今个来送帐？”苍裕荣轻蔑的看了眼苍裕和，见他脚上还黏着土，更是一拧眉。 苍裕和知道他是嫌弃自己弄脏了园子，便有些不安的把冒汗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哎，今个不是要清点账目嘛，我这就赶来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7章 本家对账忍而不发 “啧啧，我说老四啊，就你们南州的那点儿账，也还值得专程跑这一趟对账？要知道我那铺子啊，一个晌午赚的顶你那铺子俩月的，真不知道老爷子还留着你那铺子是做什么的。”苍裕荣撇了撇嘴，没再搭理他，甩袖往前走，一见喜连忙让了道给他。 等人走远了，一见喜看向苍裕和，“师傅，这苍家的二老爷他” 苍裕和叹了口气，轻声对一见喜说道：“这二房就是这般脾气，你也不是头回见了，咱们待会对了账目也就回去了，没必要跟他争什么。” “哎。”一见喜点点头，心道也是，毕竟这大都里的人，一个个眼高于顶，就是瞧不起他们这些穷乡僻壤出来的，也早就习惯了。 只是这师傅怎么也算是这苍家的四老爷，怎么也是这般待遇？ 真是同个池塘个头差，同窝雀鸟毛不同，这亲兄弟也都不一个命。 到了账房那，那账房点了点账目，便露出精光，刻薄的话语时不时从嘴里冒出来，苍裕荣也在一旁插话，“南州那么好的地，全给你糟践了，药材买的这么贵，你是不是从里面谋私了。” “二哥这话说的，我哪能啊。”苍裕和赔着笑脸，瞧着那账房点帐。 苍裕容把桌子拍的直作响，“这可说不好，人家说咬人的狗不叫，瞧你整日闷声不吭，没准背地里发大财呢。” “我师傅才不是那种人。”一见喜一听这话便急了，他就是听不得这种话。 苍裕和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把他给扯到一旁去。 “我们哥俩说话，有你啥事，赶紧一边子呆着去。”苍裕和说着便把一见喜赶到了门外，然后才回头冲苍裕荣赔笑道：“这小孩子说话没大没小的，都教训多少回了，也不长个记性，二哥别跟他计较，咱们接着说咱们的。” 苍裕荣冷哼了一声，“什么没大没小，我看你是根本没把我这二哥放在眼里。” “裕荣，差不多一点，别每次都寻老四的刺儿。”进门的两个两个男人，一人穿着蓝绸，一人则一身的白，那说话的人正是穿着蓝绸子的中年男人。 “大哥，三哥。”苍裕和连忙迎上去，原来来人正是大房老爷苍裕华，与三房老爷苍裕平，那一身白，还摇着扇子，一身儒士打扮的是苍裕平。 他上前便扶住苍裕和，“四弟，这阵子没见，你可清瘦了不少啊。” “多谢三哥关心。”苍裕和笑着一拱手，稍微疏远了一些。 苍裕平的医术算是几个兄弟中最好的一个，也很受苍院首的器重，常常跟着苍元首出入宫闱，为人也算得上亲和，只是多少让他有些不习惯。 大哥苍裕华与二哥苍裕荣同为老夫人所出，也有个当嫡长的样子，对几个弟弟不偏不倚，也正因为如此，苍裕和对这个老大哥很是感激。 “大哥，你别总是护着他，你不记得他上回来的时候，那得意的劲说起来，上次是你家大女儿出嫁吧，啧啧，可惜啊，没让你攀上那高枝，你那大女儿现在怎么样了？可还是那付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哈。”苍裕荣说着便大笑起来，苍裕和忍耐着。 “老二，你够了没有。” 苍裕荣哼了一声，便率先离开，苍裕平展开扇子扇了几下，便也跟着出去了，苍裕华面色铁青，苍裕和没吱声。 等账房清点账目后，苍裕和便给苍裕华说要离开的事情，苍裕华拦住了他。“每次都当日来回，连顿饭都不吃，你还真没把这当家。” “大哥说的哪里话，这不是南州那边的铺子没人照看，我那人少，大哥也是知道的。”苍裕和说着叹了口气，从前也不是没想过多雇几个人打理铺子，可是南州本地根本没有人能打理铺子，想着从本家带人过去，人家也不见得肯去南州吃苦遭罪，最后也就只能这样了。 苍裕华也知道他话不假，也便没多留，“你不留下吃顿饭也成，回头到我那，我那让你嫂子收拾了几件衣裳，都是我那几个丫头穿过的旧衣服，却也都能穿，拿回去给你家丫头看看，能穿就穿，不能就算。” “哎。”苍裕和点点头。 “我那还有点燕窝，你拿给你家小的那个吃。”苍裕华这样说着，他印象中这老四家有个女儿身体不好，前日人家给自己不少燕窝，自己那房分一分，应该还有剩余才是。 可二人到了长房才知道，那些燕窝早就被大夫人给拿去送人，苍裕华叹了口气，问起那衣服的事情，结果得知那衣服也都被几位小姐给扯破了。 知道这消息后，苍裕华的面色变的铁青，半响也没吭声。 “大哥，这时辰也不早了，我还是早些赶回去的好，你也知道我那铺子，人手也不够，还是早点回去照看的好。”苍裕和见状，也没再耽搁，早早的告辞离开。 他与一见喜二人前脚刚出府，就听到府上有锣鼓声响。 “师傅，这是怎么了？”一见喜往回看，希望能看到什么，可却什么也瞧不见，只能问自个的师傅，看师傅是否知道。 “这锣鼓声是大都贵客到访的规矩，主人家是要开双扇大门迎接，你不知道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这锣鼓声敲的有讲究，听这声响，许是宫里来了人。”瞧一见喜好奇的伸头打量，苍裕和笑笑，道：“走吧，咱们不好在这里。” 一见喜点头跟上。 上了车，一见喜回头看自己师傅，问道：“师傅，你见过当今圣上吗？” 苍裕和闻言便“啧”了声，抬手拍了一见喜的后脑勺，“嚷嚷个什么，没瞧见咱们这是在什么地界呢？还当咱们在南州那犄角旮旯不成，话说多了，可是要被咔嚓” 他说着比划了下砍头的动作，吓的那一见喜一缩脑袋。 “哎，我就是想知道师傅您老有没有见过上头的人。” 苍裕和点点头，表示自己的确是见过。 一见喜见苍裕和点头，便立刻腆着笑脸凑上来。“那师傅啊，上头的人都长得啥样？”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会哭会笑会生病，还能有什么样？真多个脑袋那叫妖怪。”苍裕和摇了摇头，心道这上头的人虽然不会真的多个脑袋，但比妖怪可要吓人的多啊。 再说苍裕和这边刚出城，那边太医府可算是炸开了锅。 那苍院首急匆匆的在堂内走来走去，最终坐回椅子上，问道：“老四人呢？怎么还没来？” “回老爷话，四爷他好像已经离开了” “啪！”杯子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伴随的是暴怒声吼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这群狗东西，怎么都不给拦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8章 本家来人初现端倪 苍裕和一见喜在驿站买了些干粮，随后便一路轻车自小路赶回南州去，也只能自小路赶回去，不然依着他们这车马的速度，不晓得得何时才能回到南州去。 赶了多日路，看到南州界碑时，师徒二人都松了口气，苍裕和还给一见喜说着，这几日赶路赶的比较急，说等到了铺子上，一准给他放个大假，让他好好歇几日。 一见喜闻言便笑，“我倒不怎么累，倒是师傅您，这几日一直都是师傅在赶车，师傅才要好好休息才是。” 一见喜话还未说完，便有急促的马蹄自后方传来，他扭头看了眼，见对方来势汹汹，便赶忙将车马往路道旁赶了赶，慢慢稳下来。 看着那高头大马引路，身后马车跟随，瞧上去就不似寻常人家，便暗啐了一口，扭头问苍裕和道：“师傅，你瞧这些个都是些个什么人，就他们这速度，能进得了城还了得。” “别管旁人的闲事，到了城关，自然有那些兵大人们拦着，你就甭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苍裕和说着便一拧眉，他总觉得近日南州是不怎么太平，这般横冲直撞的阵势也非是近日的头次，这小小的南州，也不知道能有个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能让这么些个达官贵人们一个个的都往南州跑。 难道苍裕和瞪大眼睛，难道他们是为那事而来？！ 想到这，苍裕和便有些不安的撩起帘布看，却只见得马蹄踩踏起的飞尘，早已远去，根本瞧不出是哪家车马。 “师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您老的脸色很难看。”一见喜有些疑惑的看着苍裕和，苍裕和摇了摇头，连道无碍，只是累着了，一边坐回到马车里，抬起袖子拭去额头上的冷汗。 应该只是他多心了，那事情没道理应该不会才是。 “到了。”一见喜说着勒住马，掀起帘布见苍裕和面色煞白的坐着，便小声的又喊了声：“师傅” 苍裕和听到他的声音，便慢慢抬头看他，“到，到咱们铺子了？” “嗯。”一见喜应着声，伸手扶苍裕和，却察觉苍裕和手心全是湿的，有些疑惑，想问可又不好问，只能担心的看了一眼，然后搀扶入了铺子。 “师傅小心脚下你们几个小的还不过来，没瞧见师傅回来了哎，大师傅，咱们回来了。”一见喜这一句话就换了好几个腔。 见苍裕和到了铺子时，王不留行一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又继续给人看诊。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四方藤察觉苍裕和面色不对，便连忙开口问道，五味子赶忙去端茶水来递给苍裕和，苍裕和端着茶杯那杯盖却一直在抖动，眼瞅着要掉下去，他便只得将茶杯放在了柜台上。 “没事，就是累着了。”苍裕和说着用袖子擦了擦汗，看四方藤与五味子正看着自己，便又让五味子去给自己抓了点柏子仁，然后压在舌下。 等心神稳了稳，他才问四方藤二人，“怎么没瞧见你们九小姐？” “九小姐今个提早回去了。”五味子乖顺的回答道。 一旁四方藤插嘴道：“师傅师傅，您是没瞧见，咱们济世堂这次是出了大风头了。” “出大风头？”苍裕和心里一惊，便问起详细，听到四方藤说起有个人名唤其咎，叫常其咎时，顿时冷汗直冒，手也跟着抖起来，手心里余下的柏子仁也都纷纷自指缝露下，落在地上。 “老苍，苍老弟你怎么了”王不留行过来时刚巧瞧见这么一幕，便连忙扶着，伸手便去探脉，顿时拧起眉来，嚷道：“快，快去取我的针具来！快去啊，傻愣着干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初九此时正在家中照看蛹虫草，手指试了试土壤的温度，她又是一声叹息，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着急，可还是忍不住天天来看。 今个在铺子上听王不留行提起，说苍裕和今个傍晚就能到南州，她也便提早回了家，打算看看虫草，还有种在后院的草药是否需要打理。 她按着苍裕和给的地址去寻了那位种植草药的老药农，可惜那位老人家此时年事已高，根本听不到她说的什么，她比划了半天，才指了指外面，表示那些药材种在外面。 可当她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所谓的药材都已经被铲平了，现在种上了些果树与菜苗，怕是在他无力打理时，他家小辈便已经给铲除掉。 一番无果回家中，她只能自己摸索，种了些这南州气候适宜，又较为便宜的药材。 收拾完草药，她将手上泥土拍落，然后站起身来，打算再去看看泡的药酒是否有什么不妥当的，这药酒少说也得泡个月余，还真是急不得。 “姐姐姐姐，不得了了，本家来人了！”虎子边跑来边喊着，初九心中猛地一咯噔，心中想到了什么，顿时变了脸色。 “虎子别急，慢慢说，是不是爹出了什么事情？”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 “爹没事，是娘让我给你说，说让你赶快打后门逃走，本家的人说是要把你给接走！”虎子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是个很可怕的事情，觉得初九姐姐现在一定很危险。 初九楞了楞，完全想不出自己这隔着那么远的路，是怎么得罪了本家人，还值得本家兴师动动的来找她，为从前的初九更是毫无道理，从前的初九，那事儿也都给解决了，可没打那本家拿过丝毫，此时苍裕和人又不在，还当真是个麻烦事儿。 想了想，初九便问虎子，虎子也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拉着她往后门走。 “姐姐走啊。”虎子虽然年纪小，但生的壮实，拉着初九往后门去，初九也是费了劲儿才挣开。 初九轻叹一声说道：“虎子，姐姐不能走。” “为什么啊。”虎子不解，还想再伸手拉初九的手，初九躲开了。 “虎子你听姐姐说，如果姐姐打后门走了，那么娘亲该怎么办？十一要怎么办？虎子又该怎么办？还有爹，让爹怎么跟本家交代呢。”初九心底清楚，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何必让苍裕和为难。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9章 狗仗人势张扬跋扈 她便出去看看又何妨，初九这般想着，便一咬嘴唇，迈步去了前院，果然有车马将门堵了严实，见她出来那车后又出现几人，显然是方才围着四周的人，如此可想，那后门也是被堵了个严实，自己没有打后门过，也算是庆幸。 “敢问几位寻初九，所谓何事？”说话间已经将一众人打量个仔细，那为首的一个人相貌生的伶俐，腰背有些略弯，正与婉娘争执着，见她出来，婉娘与他都楞楞的看着她。 “虎子不去给你说了吗！”婉娘一急便喊了出来，初九连忙上前拉了下她的手。 “娘，虎子来的时候我刚巧打后门回来，便过来了。”不用多想也知道，婉娘一准告诉这些人，自己不在家中，想让自己躲开此番祸事，所以她才会这样说，以帮忙将话圆过去，至于那守在后门的人见没见到自己，那便是他们的事情了。 “那敢情好啊，见到九小姐，咱们几个也就不急了。”那为首的人皮笑肉不笑，面上褶子好似刀刻出的，右侧腮上还有一颗带毛痣。 在他身后站着两人，瞧上去都是下人打扮，腰上还插着马鞭，显然是马夫，在前面的人与婉娘争执的时候，他们有些犹豫，显然是顾忌着苍裕和的身份。 倒是后面的几个玄色衣裳都探头看着，那模样都是不管不问的主儿。 “白蜡头，你嚷嚷个什么。”一人声从马车里传出来，初九抬头看过去，见那马车帘布掀起，一个玄色靴子迈出，转眼便到了车下。 这是个年逾不惑的男人，相貌生的倒是和善，只是那眼神却透着三分奸，方才那声音也不似善辈，分明包含不屑，全身上下让初九瞧得顺眼的，怕只有那身上穿着的富贵纹的好缎子。 难道这会人便是所谓的叔伯？ 初九想着，脑海中却并无任何残像，这让她有些不敢确定起来。 “把九小姐带走。”那男人声音很轻，却很利。 带走？！初九一惊，往后退了几步，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但怎么也是知道这是苍家来人，既然从本家来请她回本家，怎么搞的好似捉拿犯人一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从前的初九在大都时惹了什么祸事，若真是那样，这都多少日子过去了，此时才来秋后算账，不觉得太晚了些吗？ “我说屈宝胜，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婉娘嗓门本就大，她又这样故意大声嚷嚷，很快便将左右四邻给嚷了出来，一个个围着看热闹，弄的那男人，也就是屈宝胜的脸色极其难看。 “四夫人，你这样做，是打定主意让大家伙都下不来台喽？” 屈宝胜恶狠狠的看着婉娘，婉娘脸色略变，刚想不示弱的继续嚷嚷，就被初九给拦住。 屈宝胜喊婉娘为四夫人，初九便试探着问道：“娘，那个人便是本家来的屈管家吗？” 婉娘听初九问话后便是一撇嘴儿，道：“可不，尸体的尸下面加上出殡的出，就是他了屈宝胜了。” 初九闻言嘴唇抖了抖，忍住没笑出声，四周邻居可都没留面子，纷纷笑了起来，这一下，那屈宝胜面色更是难看。 知道对方只是管家，初九松了口气，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苍裕和终究还是主子，这个管家便是不将主子放在眼里，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在南唐家主奴仆观念很重。 “还请九小姐不要难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听屈宝胜这么一说，初九眼睛危险的眯起来，“屈管家这话，还是初九的错了？” “初九怎么敢为难屈管家。”初九嗤笑，想要狗仗人势，那他就找错对象，“初九记得，方才屈管家说的是让人将初九带走，所以若是初九不识抬举，屈管家下一个指令，怕是要以囚车将初九押解了。” 初九声音平淡，却激起了千层波，旁边的邻居们都开始骚动起来。 “我说这位老爷，你要是想请鬼仙给你瞧病呢，那就得客气点，不然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可不答应。”一个老大娘拐杖捣在地上，敲的直响，显然是觉得这屈宝胜对他们的鬼仙不敬。 “啥啥鬼仙？？”白蜡头有惊讶的问道。 “哟，这还有个不知道的呢。”一老者摸着白胡子说道：“咱们鬼仙可了不起了，记得” “可不是，那次可是吓死人了，还好有咱们鬼仙。” “这都不算奇的，还有一次”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起来。 屈宝胜闻言不屑的看了初九一眼。 初九见他看向自己，便嗤笑了起来，心道苍裕和这个苍四爷当的没啥地位，自己这九小姐又何尝有过什么地位。 初九本是在嘲弄自己，屈宝胜却当她是在嘲笑与他，便顿时涨红面目。 白蜡头一瞧屈宝胜变脸，便连忙吆喝起来。“什么跟什么啊，这些不过是些个小病，我们苍家本家里，就是个丫鬟也能治，只是刚巧被她给撞上，有什么好得意的，还自称什么鬼仙，根本就是就是欺世盗名。” 白蜡头说完看向屈宝胜，屈宝胜却依然黑着张脸，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哎。这叫什么话，咱们可都是亲眼所见，难道还有了假！”听白蜡头这样说，那些百姓算是彻底的炸开锅。 “没错没错。” “啧啧啧，说什么叫只是个丫鬟就能治好，咱不说鬼入怀吧，单单说那鬼要人，我们鬼仙药到病除，根子一家到现在还给鬼仙烧着长生香呢，多少人亲眼所见，一下子就醒了，根本没几天的事情，就都能走了呢。”邻居胖婶摇摆着身子，好似那鬼仙是自个家里的一般。 “真的。”有人赶忙去问，“根子家不都死了吗？” “呸呸呸，死什么死，前个还敲锣打鼓的送匾去济世堂呢，你不也瞧见了，一家子都好好的，就个那个小的唉，怕还得几年才能养好，不过咱们鬼仙也说了，无碍的，只要好好调理，跟寻常的孩子没什么区别。”胖婶说着看向初九，那笑脸腆着，透着几分讨好，续道：“你说咱们鬼仙啊，那是打小就跟旁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出门都有祥云跟着，要不怎么每次紫霞云都落在她们家呢，我们家也跟着沾了不少吉祥气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0章 谣言四起鬼仙转世 初九则叹了口气，心道这给根子家瞧病的事情，一来二去，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传的很夸张，自己的医术也被过度神化。 苍家来人则是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置信，最后看向初九。 鬼入怀，鬼要人这两个可都是要命的病症 “难道难道你当真的是鬼仙，可以将那不治之症给治愈了？”那为首的白蜡头嘴唇颤抖起来，一个人说也许是假，两个人说也可能是假，甚至十个人也可能是串通好的，可是这街坊邻居没道理知道他们来，然后还串通好了来哄骗他们。 这样想着，白蜡头不禁咽了咽吐沫，想起来的路上，也常常听人提起鬼仙的事情，说那鬼仙医术如神，却面若夜叉，现在想想，这九小姐可不就是面若夜叉嘛，他怎么起初就没想起是九小姐。 “世上本无不治之症，只有不知之症。”听到白蜡头这般问，初九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南州地处偏远，百姓也不懂岐黄，才会误以为是鬼神作祟，初九几番解释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倒也不能说什么不是。只是初九不解，几位既然是自大都而来，且是出自名医府邸，怎么也会信鬼仙一说，所谓的鬼入怀与山鬼要人，也不过是一种不知之症罢了。” 初九本是说的实话，也无夸张之言，但那些人却都变了脸色。 鬼要人是什么病症，记得好多年前，宫里哪位落地不久的贵胄就是被鬼要人，结果一个太医院没个能给治好的，最后那位天潢贵胄也因此被鬼给讨了去，先帝盛怒。 那一次若非是朝中文武求情，太医院的一众太医怕是都要掉脑袋的，记得那次，身为院首的苍太医还因此挨了板子。 可就是这种病，这九小姐居然说的那般轻松，还有那鬼入怀，那也是个要命的病，腹胀如鼓，最后活活胀死，根本就是无药可医，竟然也被这九小姐给治好了。 从前在本家，可没见过这九小姐有懂医术的样子，怎么忽然就变成了鬼仙？ 难道这四夫人说的是真的，这九小姐之所以忽然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九小姐是鬼仙娘娘转世，不能与凡夫俗子成亲，以免坏了道行，从前只是没有开窍，此时开了眼，这才有了这妙手回春的医术。 白蜡头等人在这想着，初九那边却是上前一步，看向那屈宝胜，说道：“敢问屈管家来南州，请我苍初九回本家，那老爷子是否交代过什么话儿下来，还是说我那爷爷不顾祖孙情意，让屈管家让押解犯人一般将我给押解到本家去，不然怎么就只有带走二字？若真这般，初九也是无话可说。” 初九礼数周到，话语却毫不留情面，她知道这屈宝胜一众，必然是在本家张扬跋扈惯了，那苍裕和又一向软脾气，他们便没将这四房瞧入眼里，她便是要让他想想自个的身份，不然便是跟着去那大都，这一路自个不晓得得遭多少罪，受多少白眼。 见九小姐这般牙尖嘴利，屈宝胜楞了下，他记得这九小姐当初可就是个乡野丫头一个，可不知道怎么，那淳家的小少爷就是死心塌地的喜欢她，后来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大运，攀上了小侯爷，再后来又因为脸的事情被夫家退婚，搞的要死要活的。 他是打心眼里瞧不得她，觉得这苍家几房里也就数这四房尽出这种没见识的土包子。 可今个一见，这九小姐不卑不亢，俨然就好似换个人一般，这举手投足，便是与府上的几位小姐比起来，也是更胜一筹。 他这样想着，忽然又忆起老太爷在他临出门时一再叮嘱，一定要将九小姐带回本家，他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想，心底顿时有些没谱起来。 “屈管家？”初九见他发愣便明白自己这次押对了宝，于是又唤了声，道：“屈管家，可能容初九收拾些干粮在路上吃，这才好让几位将初九押解回去不是。” 听初九说出这种话来，屈宝胜连忙说道：“这些都是小的过失了，竟然因为一时着急，把老太爷的话给记岔了，还望九小姐见谅。” “哦，原来是这样。”初九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么，老太爷子的意思” “老太爷说了，说这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好先生，想着将九小姐接回府上，也好寻西席好生教养。” 屈宝胜说完一作揖，初九点头作为回礼。 “屈管家，这”白蜡头见屈宝胜竟然示弱，便不解的喊了一声，屈宝胜则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的他一哆嗦。 “干粮就不必了，咱们路上可不敢怠慢了九小姐。”屈宝胜赔着笑说道：“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请九小姐上车。” “哦哦哦，对请，快请。”白蜡头这次算反应过来了，赶忙让人把后面的车马赶过来。 初九看着那屈宝胜，虽然此时这屈宝胜算是软了一些，其实骨子里还是不服气，服软也不是对她这个所谓的主子，而是忌讳那鬼仙的名声，那最后一句“赶紧请上马车”也是有点不容拒绝，不过是比刚才那句“带走”说的委婉一些。 此时根本是不容她拒绝，她争了分面子，也算是为婉娘，女儿被押解回大都，与女儿被请回大都，这是两码子事情。 “等等，谁准你走的，你这死孩子给我下来，不听娘话了还是怎么着。”婉娘哪里容初九上车，初九刚到车边又被她扯了回去。 初九看了婉娘一眼，她清楚，婉娘这是怕了，想想他们四房在本家遭的那些个罪，此时她要独自一个人去本家，她自然担心受怕。 “屈管家，我与我娘再说几句贴己话，不会耽搁太多时间。”初九说着将婉娘带到一旁去说话，她说这话也本不指望屈宝胜答应与否，只是知会他一声罢了。 “娘，这次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不要拦着。”初九淡淡的说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1章 见风使舵心有城府 婉娘听初九这般说，便要急的哭出来。“你这傻孩子，还真以为他们是想给你请先生教你读书识字啊，他们这是想害你呢。” 婉娘一番好说歹说，初九却还是那般淡然神情，这让婉娘一时怒火攻心，一手抓住了初九的胳膊，一手去打她，“不听话，不听话，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她也知道，这是无用的，可还是这般，着实是因为她心中没底，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初九抿了下嘴唇，她知道婉娘这是痛极，有些恨铁不成钢，所以连吭也不吭一声，只是等婉娘打够了，她才轻声的开口说道：“娘，初九并不是看中他们那所谓的西席先生，初九也知道娘是担心初九去了本家会被欺负，可是初九若是真不去，爹会为难，爹在本家本就委屈，若因为初九这拒不回本家，让爹在本家连腰都直不起来，初九这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你怎么这么傻啊，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别管。”婉娘听到初九的解释，更是心酸，她与苍裕和二人没本事，不能让几个小的留在本家吃好穿好，在这穷乡僻壤吃糠咽菜已经够委屈他们了，现在还得让初九为他们俩去牺牲，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娘，我这一次去，应该和从前不一样，这屈管家不也说了，是请我回去，而且女儿现在也不会被欺负了。”初九柔声劝着，这一趟，她是必然要去的，至于时间长短，她希望越短越好。“娘，你不要担心了，大不了你们找个什么借口，再将我接回来便是，只是这一次，面子一定要给，不然爹以后会很难做人。” 婉娘何尝不懂，便红着眼眶看着初九，“你这孩子太懂事，其实你爹和我，根本就没什么关系，那些个人也没把咱们四房当回事过，你这还得去受委屈。” 她何尝不懂，只是舍不得。 “娘，我走了，爹要回来，你给他说一说，我那后院还种着草药，让他代为打理一下，还有”初九想起冬虫夏草便一拧眉，心道便是教给苍裕和，也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该如何打理，于是便叹了口气，心说还是到大都看看，也许几日便回来了，若是时间久了，那也只能在那边再栽种了，只是可惜了那发出的菌芽。 “姐姐，你别走。” 就在初九打算上车时，十一从门里跑出来，虎子也跟着跑出来，初九楞了楞。 “回去回去，你们两个出来做什么。” 婉娘将两个小的往里赶，初九却是眼睛一亮，转身看向屈宝胜，“敢问屈管家，初九这一走，需多少时日？” 苍裕和急匆匆的驱车往家中赶，南州偏僻，官道只有这么一条，他很快便撞见了白蜡头一行车马，他赶忙上去打招呼，白蜡头则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苍裕和有些纳闷，这白蜡头一向都是狗仗人势，对他不是冷嘲就是热讽，他也是知道会只有，还跑去客套的打声招呼，可这奇怪的一眼，便让他有些心慌了。“白爷这是去哪？” “你管我去哪。”一句白爷让那白蜡头故态旧发，可车马里立刻传来咳嗽声让他又反应过来，翻身下马，一打拱儿道：“哎呦，瞧我这狗眼，竟然没瞧仔细是苍四爷，您老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这一般见识。” “苍四爷安好，咱们这是去接了九小姐回本家。” 马车帘布被掀起，屈宝胜打里面走下来，冲苍裕和一作揖，苍裕和闻言惊讶的连礼数都未回，便跌跌撞撞的往后面的马车去，掀起帘布一瞧。 “爹。” “爹爹。”两道声音同时唤道，一个是初九，一个是十一。 “初九，这十一怎么”苍裕和眼神悲戚，他好不容易才将家小带出本家，这怎么一下子又回去俩，“我去给他们说，你们不能去。” “爹你先别去，听我给你说。”见苍裕和硬气的说着就要转身去说此事时，初九连忙喊住了他，她知道苍裕和这是鼓着为人父的全部勇气，他是要为了她们两个，去给那屈宝胜争辩，换句话来说，他是要去与本家争个鱼死网破。 若真是这样做了，这后果几乎可以预想，最好的莫过自此搬离南州，与本家断开任何联系。 她也不是没想过这样极好，毕竟行医救人，能游走四方远远比困在济世堂里好太多，可这是要让苍裕和背负不孝的骂名作为代价交换来的，这在重视名节的古代来说，太过沉重。 没有谁能让旁人为他理所当然的牺牲。 “爹，这一次虽然是本家那提出的，但决定是初九下的，初九是自愿去本家的。”初九笑着说道，那些所谓的西席教导，不提也罢，对外人来说也许是值得羡慕，但苍裕和与婉娘是都明白，那好处，不是那么好拿的。 “为什么？你知道那我打小就告诉你，那大都不是那么好住的，你怎么就一心想往大都奔呢。”苍裕和痛心疾首，从前初九便是一心想回大都，不愿在这穷乡僻壤呆着，此时初九变了，他以为这下初九会好好的守着南州，没想到初九还是想往大都跑，这样的想法，让苍裕和心境复杂。 “大都四季如春，是这南州难以相比的，相较之下更适合调养身体，初九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决定冒险一次，将十一带去大都调养，爹应该可以理解才是。”初九笑了笑，扯动脸上的伤疤，露出苦涩。 “这”苍裕和听了初九的解释，这才发现在这两个孩子身边放了不少东西，有未泡好的药酒，有一些连根拔起，包裹着泥土的半成熟草药，还有几个木头箱子。 “你，你这是真的打算”苍裕和有些惊讶的嘴唇颤抖。 初九点了点头，道：“爹应该瞧出来了，十一的身子现在是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还能撑到何时，这南州昼夜温差太大，初九才会想冒险带十一去大都，寻找医治的法子，希望爹能信任初九，让初九冒险一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2章 生性淡泊自有风骨 苍裕和听初九这样说，心里不是滋味，最后只道了句：“是爹没用，让你们跟着遭罪。” “爹说的哪里话，初九可不这么觉得。”初九却笑着安慰道：“娘说过，爹是真汉子，虽然将我们带离大都，没有绫罗绸缎和锦衣玉食，但爹给我们一家安宁，爹的选择是对的，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这山涧，不知道比那大都里尔虞我诈好上多少，初九也不会奢求那大都的繁华，只愿治好十一的病，然后回到这南州，与爹和师傅一起，把南州济世堂好好的经营下去，让这南唐的百姓都知道，这天底下最好的药材在南州，最好的大夫也在南州。” 初九说完冲苍裕和一笑，她看的仔细，这苍裕和虽然在某些事情过于懦弱，但作为父亲与丈夫，却是没有过一次退缩过，只要她露出一丝委屈，这苍裕和能去与本家人拼命，她懂他，所以也很感激。 苍裕和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放下帘布。“走吧。” 马车继续前行，十一趴在车窗上冲苍裕和挥手，初九也伸头看苍裕和，见到那一直冲她们二人挥手的苍裕和，似乎瞬间苍老。 待再也看不见时，十一抬头看初九，问道：“姐姐，咱们到了大都，爹爹会来看咱们吗？” “会的，等你病好了，姐姐就带你回家，咱们一家再也不分开。” “嗯。”十一点了点头，抱着初九的腰身。“姐姐不要难过了。” 难过？初九深深叹了口气，轻声道：“姐姐不是在难过，是开心，姐姐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羡慕过。” 初九的声音不大，不知道是说给十一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临出门的时候，虽然叮嘱让婉娘告诉苍裕和，让他帮忙照顾草药，其实还只与婉娘一人说，若是大都里出了什么事情，便让她赶紧带着苍裕和与虎子躲起来。 她总隐隐觉得此番前去不会简单，那苍院首老爷没道理会突然想起自己这个孙女，自己虽然挂着鬼仙的名号，但是那大都却不至于会知道，瞧屈宝胜他们的反应便可以得知，所以应该不是这个理由。 那么，到底是图什么，他们家这四房，还有什么是可以给他们算计的？ 初九眯起眼睛，薄纱遮面。 随后往大都的路上，初九几乎没有与那屈宝胜起过任何冲突，唯独总是为赶路与其起争执，她不愿十一遭受颠簸，十一这身子也不能颠簸，所以行程一再拖着。 屈宝胜本不乐意，但每每都忍了下来，说到底，这两个也都是苍家的小姐，且这九小姐也似变了一人一般，说话柔和让人挑不出刺来，却又总是说的人连还嘴都没的还。 这本来几日的路程，楞是让这九小姐给拖了近月才能到大都，本家那派人来问，九小姐依然是那付说一不二的态度，只言他们若是急了的话，大可以先走一步，只需留这车马一辆。 他们从起初抱怨，到后来干脆认命，对着那本家的催促一再推辞。 不过说起来，这一路他们也算是开了眼，这九小姐逢病便医治，诊金或多或少，全凭病患心意，但若是遇到穷人求医，她每每都只收取三文为诊金，不问病因，不管病情重否，都只收取三文诊金。 在治病时，这九小姐一直戴着斗笠，偶尔有人问起名讳，也都是沉默以对，这离南州远一些的地方是不知道鬼仙的名号，都只是称呼她为女神医，她却是充耳不闻，惜字如金。 九小姐好像总是那么悠然淡定，待人不热络，却也非冷淡，便是乞丐求医，她也不曾怠慢过。不会像些所谓神医一般，总是将风骨挂在嘴边，却总是在医病救人时展现出不复年岁的风骨气度来，甚至平日谈吐，都让人不禁地佩服。 这从前泼辣无礼的人，不知道何时变成了另一人，白蜡头见风使舵，跑去烧冷灶，屈宝胜也是知道的，本来是嗤笑着，以为那九小姐会将那狗腿子骂个狗血淋头，却不想九小姐胸怀气度胜于男儿，不但没有赶人，还极好相处，他详装问治病，她也一一解答。 甚至连自己过去，问那些奇难杂症是怎么回事，她也不会因二人曾经有过争执，或者自傲为主子而倨傲不予解释。 这九小姐每每提起那些病的时候，都是轻描淡写，说世间无不治之症，只有不治之症。 他想起起初在南州时，他以为那鬼入怀与鬼要人，她说非不治之症时，只是在故意装腔作势说与他们听，好摆谱儿。 现在瞧着，这九小姐根本就是实话实说，因为在他们看来不治之症，对她而言，并无大碍。 这样一个奇女子，难道就是老太爷请回去的原因吗？ 屈宝胜想到这便一拧眉。 这眼瞅着到了大都，白蜡头前来报，掀起帘子一瞧，九小姐正在看书，十一小姐正在车里串铜钱，便讨好的说道：“呦，这十一小姐可真是富贵人，瞧着这铜钱儿，少说也有十贯了。” “不止呢。”十一笑着回道，这一路她便跟着姐姐收铜钱，姐姐告诉她，这到了大都开销很大，需要多攒一些才好，只是爹的话要牢记，悬壶济世不当贪婪黄白之物，所以姐姐每次给穷人医病，都只收三文钱。 “十一，不要揉眼睛，铜钱经人手多，又多为病患所给，若是传染于你，你的身子可扛不住。”初九把手中医书合上，搁置一旁后才抬头看向白蜡头，说道：“可是要到大都了。” “哎，九小姐当真是聪明人，这小的还没说呢，九小姐就知道了。”白蜡头嘴皮子利落，这些日子他早就瞧出来这九小姐不一般，所以现在便开始见风使舵起来。 初九点点头，“与屈管家说一声，咱们中途不歇了，直接进城过府。” “哎。”白蜡头应声放下帘布，前去前面知会屈宝胜。 初九看着晃动的帘布，伸手摸了摸十一的头，十一不解的抬头看她。 “今个的药吃了吗？” “吃了呢。”十一知道初九指的是什么药，便笑着答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3章 本家下人狗眼瞧人低 初九点点头，伸手探向十一的腕子，“这几日可感觉好些。” “好多了，都不怎么累了呢。”十一笑盈盈的看着初九给她诊脉，问道：“姐姐，十一吃的药丸是什么，是仙丹吗？” 十一说着便笑起来，她最近觉得舒服很多，应该就是姐姐的药起了作用，可是这药都是甜的，而且也没有什么不适，一点也不像是药。 “只是蜜糖综合了药味罢了。”初九听了十一的话，也笑了起来。“这些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只是刚巧对了你的病症，也不能给你治病，只是给你强身健体，这几又走了不少路，饭也吃的多了，自然也就有了效果。” 从前婉娘溺爱，不肯让她多走一步，怕给累着了，其实是错的，而且这十一近日心态也放的比较宽，不似以前般悲观，有了求生欲，自然也就有希望。 “姐姐，我们要到本家了吗？”十一说到这时，小脸便有些发白，初九伸手摸摸她的头，明白这孩子是想起从前在本家时的事情。 “十一，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里有点难受。” 十一摸着肚子说道，初九连忙探脉，随后便松了口气，看着十一，这个来的时候还很坚定，向她保证绝对不会害怕的孩子，可是当真正到了这里后，便胆怯了起来。 “没事儿，只是你太紧张了，把拳头松开，姐姐在这里，不是让你自个去本家，姐姐一定不会让十一出事的。”初九安慰着，心道这十一惧怕成这样，当初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跟着自己来到了大都的。 十一听了初九的话，便慢慢放松下来，然后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初九，“姐姐，咱们还能回去吗？” “说什么傻话呢，忘了姐姐说的吗，把心放宽了，不然再好的药吃下去也是没用的。”初九说着撩起马车窗上帘布，让郊野清风涌入，见有孩子光脚奔跑着，手里拿着桑叶，正在追逐着。 十一也伸着头看过去，显然是对那外面奔跑的孩子很是羡慕。 车马缓缓入城，初九看着道两旁的繁华景象，有些惊讶这大都的繁华，见十一在看着什么，初九也顺眼看过去，发现十一是在看外面的糖人摊子，便对她说道：“十一，外面有卖糖人的，在咱们那可没这么多花样，你想不想要一个。” “想要。”十一乖巧的应声，看着那漂亮的糖人忍不住眼睛发亮。 初九见她喜欢，便让车夫将马车停下，然后带了斗笠去摊子上让人画了个大大的糖娃娃回来，摊主画娃娃的时候，她便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刚巧见到旁边的摊位上有个半面的灰色面具，想了想便顺手买了下来，随后又买了些糕点什么的，最后又买了两串冰糖葫芦，给抱在米纸里带回到马车上。 那糖娃娃是个抱着大鲤鱼的年画娃娃，足有脸盘大小，十一看着欢喜，根本舍不得吃，初九笑了笑，就由着她拿着，这糖买了也不一定要吃，依着十一现在这身体，不吃更好。 十一瞧了会儿糖娃娃，便又好奇起初九手里的半面具起来，初九比划了下，代表这是戴在脸上的，为的就是遮着自己那半张脸，不然总是戴着斗笠，也不是回事儿。 十一见初九这样比划，便难过的低下头，显然是为自己姐姐的脸难过，初九便揉了揉她的头发，“保持心情，不能激动，不能悲伤，不能焦躁，不能发脾气。” “嗯。”十一点点头，努力翘起笑了笑，然后眼底也染了笑意。 初九看着繁华的大都街道，有些迷茫，她刚才下车买糖人时还问了问其他的东西，没想到这大都与南州的物价相差那么多，自己本以为这一路赚的足够用一段时间，现在想想当真有些可笑了。 难怪婉娘在她与十一远行前一直要塞银子给她们，想来也是知道这到大都的难处，那些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在南州，足够他们一家半年的开销，所以她接过银子后，便又悄悄给塞了回去，想着家里有点银子，总好过婉娘为柴米油盐贵烦心。 自己这一路抛头露面行医，说是悬壶济世，其实何尝不是为生活所迫。 到了那所谓本家，初九有些讶然，她心中想着一个太医的府邸，应当是简朴而素雅，这般才符合医者，却不想刚一抬头便看到那悬挂在正门上的金色牌匾，上书不是“苍府”二字，而是金灿灿的“悬壶济世”四个大字，这让她不禁皱起眉头。 她这人不是那种清高之人，也知道清高不能当饭吃，可这般炫耀，还是让她有些接受不了，心中想着，这太医院的苍院首医术也算是冠盖天下，在民间也是享誉盛名，这牌匾又结结实实的挂在了这里，这苍院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九小姐在看匾呢，这可是当今圣上亲笔所书写，咱们老太爷感恩，这才以金镀了悬在正门上的。”白蜡头连忙解说道。 初九闻言，顿时明白过来，心道这苍老爷子有这番心计，能当太医院院首，也是寻常。 走进苍家大门，初九只觉得应接不暇，心道这一个太医府邸，竟然会如此的大，这大都到底有多大，这南唐又有多大。 “姐姐。”十一见初九在发呆，便晃了晃她的手臂。“他们都要走远了，落下会很麻烦的。” 初九反应过来，便踩上青白石，不再去看那屋脊与琉璃瓦。 屈宝胜先是吩咐人去收拾两间连着的房屋出来，有吩咐丫鬟将二人带去给几位长辈一一请定省，这最先的便是去给苍院首与老夫人。 那带路的丫鬟在前方走着，二人跟在后面，初九还好，十一则有些跟不上，初九皱眉，说了声，想让那丫鬟走的慢一些，十一步子小跟不上，但那丫鬟只是瞥了她们二人一眼，便走的更快一些，显然这本家的下人们都是狗眼瞧人低。 初九无奈，只得抱起十一，走一段歇一歇。 心里也清楚这四房在家中的地位，想起苍裕和在这家中受的气，便是一抿嘴唇，对这本家又添了几分厌恶。 “姐姐，放十一下来吧。”十一怕初九累着，便连连给她擦汗，还踢踏着小腿儿要下去。 “乖，不要动，这苍家地不小，咱们跟不上怕是要迷了道的。”初九拍了拍十一的后背，安抚她，想让她别再挣扎。 十一摇了摇头，说道：“不怕的，十一记得路呢。” “你知道路？”初九怔住，脚步也停了下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4章 过目不忘所谓姐妹 “嗯。”十一点了点头，“十一只要去过一次的地方，就可以记住的。” 初九闻言便笑了起来，“这么一说来，你还是个过目不忘。” 既然十一识得路，她也便没必要追着那个丫鬟跑，有着十一带着过去便是，这样想着，初九将十一放在地上。 “姐姐，什么叫过目不忘啊？”十一脚刚着地便歪着脑袋问道。 “就是记性特别的好，而且记得东西特别多，书本只要看一遍就会，诗词只要听一遍就会背了。”初九解释着，十一则带着她穿梭在亭廊间，走的时候没有任何迟疑。 “十一不识字，不会读书，他们说十一养不活，不用糟蹋钱，娘说等十一大一些，爹爹和姐姐就会教十一识字。”十一说的很寻常，初九却听的心酸。 “咱们既然来了本家，识字是必然的。” 随后走路的时候，初九背了《长干行》给十一听，十一听完便背了出来，初九又背了几首长诗，十一也都很快背下来，初九便明白这孩子可能真的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身体羸弱，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老天是公平的。 “脉有三部，阴阳相乘，荣卫血气，在人体躬，呼吸出入，上下于中，因息游布，津液流通，随时动作，效象形容”见十一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就等着自己再背诗给她听，初九有些无奈，便背了一段伤寒论给她听。 比起背诗词，她背起这些医书要来的更容易一些。 十一来者不拒，初九背什么，她便背什么，连那腔调都学了个七八，这让初九不禁“噗嗤”一笑。“小东西，你只是背着，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十一摇摇头，表示自己完全不明白，初九摸摸她的头。“这个啊叫做《伤寒论》讲的是人的脉象有寸关尺三部，是阴阳相互依存与维系的反映。脉的搏动与” 初九还未说完，便感觉十一握着自己的手突然很用力，便停了下来，顺着十一的视线看了过去，在不远处站了几个瞧上去年龄各异的少女，瞧她们身着打扮不凡，想来是这府上的小姐们。 “七姐姐安好，八姐姐安好，十姐姐安好。”十一见那几个女孩走过来，便微微欠身施礼。 初九有些发愣，十一刚才说十姐姐？难道这名儿不是随便取的，也不是出生日期而定，而是按照年龄排的，这样说起来，这苍家到底有多少人。 “苍葭，你这是脸毁了，又不是哑巴了，怎么连人都不会喊了。”为首的少女一身红衣，额上留有美人尖，几步走到了初九面前，双耳悬滴状耳坠随之摇摆。 “你们好。”初九本还不知道苍葭是何人，此时便明白这苍葭便是指自己，看来这所谓的初九，应当并非名讳，而只是因为在这些姐妹中排行老九的缘故。 如果真是这样，这苍家还当真是子嗣众多，她等下要好好问问十一，把这些人都是哪房哪房的摸个仔细，以免闹出笑话来。 初九这冷淡的一句，本是如常，但听在这几人耳中却有些刺耳，以为这是在轻视与她们，那红衣少女性子必然暴烈，上前就扯初九的领儿，十一连忙拉着。 “七姐姐，这可使不得。”十一伸出一手，死死的抓住那红衣少女的手，想让她放开自己姐姐。 “你走开。” 那穿红衣裳的少女不耐烦的一甩手，十一本就羸弱，也便摔倒在地上，手里糖人摔了个粉碎，那小手上也磨破了皮儿，十一扁了扁嘴儿，瞧着那糖人，没哭。 “七姐啊，你这是干嘛呢，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儿，不然让大夫人瞧见了又得一番教训。”说话的是穿着翠衫的少女，她身形丰满，额头点着与衣衫同色的鹅黄，腕子上挂着个翠色镯子，个头儿玲珑。 听那翠衫少女提起大夫人，那红衣少女明显犹豫了下，这才撒开了手。“我这也是为大家伙出气，你又不是没瞧见她的态度。” “什么出气不出气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九姐姐这想必也是赶路乏了，七姐就别跟她计较了，咱们还是赶紧地去请定省的好，耽搁了，老夫人怪罪下来，那可就不好了。”翠衫少女说着便拉着她往前走，末了还瞥了初九一眼，笑了笑。 见二人走后，那一直站在后面没说话，穿粉荷色衣衫的少女嗤笑的看了二人一眼，随后便跟上去。 这一番折腾，初九是满头的雾水，那红衫的暴脾气是这苍家的七小姐，那瞧上去就很是精明的绿衫子喊自己一句九姐姐，想来就是苍家的十小姐，至于粉荷色衣衫的则是老八。 除此之外，她当真是一无所知。 “姐姐。”十一敏感的察觉到初九的异常，便抬头看向她。 “没事儿，咱们也赶快去请定省吧。”初九轻声道，她不是不好奇，只是此时并不是好奇的时候，她得赶紧带着十一赶过去，毕竟丫鬟到了，那几个所谓的姐妹也先了一步，她们二人再拖着晚去，必然会给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 走了几步，初九停下看向十一，“十一，我方才教你的诗词与伤寒论，你万不可在这苍府上显露，知道了吗？” “嗯。”十一用力点了点头，把步子迈开的大一些，想要尽快的赶去。 到了那后，初九与十一同行跪拜之礼，老爷子打宫里回来，正和衣浅眠，她们二人连面儿也没瞧见。 老夫人则是眼皮略微耷拉着，见到她们二人前来跪拜也就意思的点了点头，说了句“回来也好”，随后也便没了开腔说话，这也便是没打算再理会姐妹二人。 见老夫人这般，初九反而松了口气，屈宝胜那传来话，说余下的到晚膳都会瞧见，此时也便先让她们回房歇着，初九犹豫了下，让十一先跟着回去，自己想去找一下屈宝胜，好问问在府上读书的事情，十一咬紧嘴唇摇头，不肯与初九分开。 初九无奈，只能带着她一同去寻了屈宝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5章 凤隐龙藏昏定晨省 初九带着十一寻到屈宝胜的时候，屈宝胜正指挥着人修房檐上的豁口，见初九与十一来此处，便连忙转身一作揖，旁边修补房檐的下人们全部傻了眼。 这屈管家怎么会给九小姐与十一小姐作揖，他不是一向都不怎么待见四房的人吗？ 于是一个个纷纷给初九十一二人施礼，初九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没说什么。 那群下人更加惊讶的面面相觑，这九小姐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屈宝胜客气的问道：“九小姐与十一小姐这是要去何处？可需宝胜给二位带个路儿？” 初九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初九便是来寻屈管家，想要问问这府上的规矩，以免走岔了道儿，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初九说着一欠身，屈宝胜又连忙回以一作揖，“九小姐客气，这事情本来就是应当，是我疏忽了才是，今个便让教养婆去九小姐房中，告知九小姐这府上的礼数。” “有劳了。”初九说着一点头，随即轻声说道：“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然。”屈宝胜说着做出请的手势，初九便随之到了偏僻的亭廊。 待屈宝胜停下步子，初九也便直言问道：“初九不会说场面话，只是想问屈管家一声，屈管家可曾与府上人提起鬼仙之事？” “还尚未告知老太爷知道，这正打算等老太爷醒了再去。” “那么初九还恳请屈管家将此事烂于腹中，初九不想多生事端。”初九看着屈宝胜的眼睛，屈宝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既然九小姐这样说，小的自然不会将话传出去，还会吩咐前去南州的几人都不要将话传出去，只是小的当真是不解，九小姐何以这般？”屈宝胜不解，既然九小姐一路行医，不就是为了扬名，好让老太爷注意到自己，可这若是不说，甚至在被问起的时候，让他们给瞒着，这不就是白扬名了？ “说来也丢脸，初九此番来大都，并未带盘缠银钱来，这才一路行医，便是为了赚些钱财，好供花费。” 初九笑着点点头，她相貌本是姣好，只是毁了半面，此时遮住半面，露出的唇角，不会觉得吓人，只觉得美极，加之她救病医人的印象在屈宝胜脑海中，故而一瞧见，顿时觉得沁人心扉。 屈宝胜这才忆起这九小姐行医时从未道过名讳，也不曾多言，那些病人怕是连她打哪来也不知道，诊金也是便宜，这才让人误以为她是天上仙子。 “这九小姐就多虑了，这各房都有月例，不会让二位小姐饿着冷着。”屈宝胜安慰着，但见初九眼底染上苦涩，嘴角那笑意也有分苦。 “屈管家说的虽然不错，但十一病症需以名贵药材吊着性命，从前在南州我爹太过实诚，从未动过运往本家的药材，这才将十一的病拖成这般，这府上药材虽多，但也不能由四房随取不是。”所以她才会想着能在路上多赚些银子买人参给十一续命，可此时到了大都才知道，收人参时的价钱便已经为高，但与这大都想必，根本就是天于地，云与泥的差距，她赚的那些，根本只能买些人家人参落的须子来用。 屈宝胜听了初九的话，便点了点头，这九小姐说的其实已经很含蓄，说什么不能任取，其实是根本没的取才是。 那库房守着的一个个都是捧搞踩低的狗东西，毫无势力的四房怎么能从那得人参这种金贵物。 “九小姐莫要担忧，小的必定会给十一小姐留神，瞧着给十一小姐渡来一支。” “如此，初九便在这先行谢过了。”初九又是一福身，续道：“其实，初九还有不情之请，不知屈管家可否帮初九一把。” “九小姐但说无妨，小的屈宝胜便是赴汤蹈火，也是再所不辞。”屈宝胜连忙说道，他既然能当上管家，必然有些本事，他瞧得出这九小姐是个仁者，必然不会当真让他做什么太为难的事情，而且他也瞧得出，这九小姐不是池中物，他日必然是要飞升的，他此时烧冷灶，一准不会错，只是他这冷灶比起白蜡头，要烧的巧些。 初九看着屈宝胜，明白这什么赴汤蹈火不过的漂亮话，他的断定自己没什么可让他帮的大事情，才敢这般说。 只是，自己这次还真的要难为他一次了。 “初九打算在这都城行医，只是这府上有门禁，初九想与管家商量，看能否通融一下，让初九赚些钱财，好给我家十一寻个药钱。”她一路行医过来，为的便是赚个生活所需，否则这两姐妹到了这里，连身像样的，可以拿的上台面的衣裳都没有。 此时这些面子上的东西也就罢了，大都的物价与她所预想的相差甚多，她本想着能用上一阵子的银钱，怕是撑不了多久，那药材也没备齐整，万一临时出事情，这边药材没备齐，十一这条命将难以保住。 “这”屈宝胜有些为难起来，他真没想到这九小姐会提出这种想法，放府上小姐出府，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他怎么担待的起？ 这事儿可当真是为难了他，可是若此时拒绝，他日难保这九小姐不记恨，思来想去，他只得先点头，道：“此事非同小可，九小姐还是容小的想想。” 初九垂下睫羽，其实她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度，可还是想问一问，毕竟这十一的身体摆在这里，她带的药也不多，那北冬虫夏草也还需些时日才能成熟。 她也是当真是没办法了，才会想着当个游医，好赚点诊金，能买些补药给十一续命。 “有了！”屈宝胜的脑子活，他很快就想到了个法子，便告诉初九道：“二位小姐白日要跟着府上西席织娘学东西，只有晚上才得闲，这晚上有个倒泔水的老太，她是天一摸黑就来府上，然后还将府上剩下的泔水也给倒了，和她一起的还有两个孙儿，瞧着个头与二位小姐差不太多，若是二位小姐能换上那衣裳，先跟着老太出府，随后我自然有法子将那两个孩子送出去，就是不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6章 百转千回辣手摧花 “初九瞧的没错，屈管家果然是聪明绝顶之人，这苍家能有屈管家坐镇，也便难怪苍家能在这大都根基牢实了，不容其他医药世家撼动地位了。”初九连声赞到，并表示此计可行。 至于怎么回府上来，这屈宝胜应当也已经想到了对策，否则也不会提出，他这种人骨子里透着猾劲，所谓阴柔藏奸，聪明绝顶，自然不会肯为她们这种不确定的冷灶来冒险。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的主意，绝对安全，进出都会很安全。 “如此，明日便在此处，小的自然会为二位小姐安排妥当。”屈宝胜一作揖，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又说道：“今日二位小姐还是早些歇着，小的还得去打点打点。” “有劳了。”初九点点头，然后带着十一离开。 十一眨了眨眼睛，有些云里雾里，但听到初九说回房间休息，便立刻笑起来，其实她还真的挺累的。 “今个的药吃了吗？” “嗯。” “两种药有随身带，分开吃吗？” “有啊。”十一点点头。 二人到了园子里，初九便赶十一先去休息，这晚上还得去用个大膳，见见那些所谓的叔伯姑婶，有的忙活，十一却缠着她，不肯自己去睡。 初九有些无奈，她是打算把蛹虫草搬进去，还有那些草药也都给栽上，左右这园子里的苗圃也空着，不用可惜了。 十一既然不肯回房间休息，初九也便没再赶人，能活动一下，到了晚上睡的也香，深睡眠对十一身体也好。 拿着药材苗来到苗圃，初九有些失望，这苗圃看着大，其实能栽种的地方有些少，想着便把四周的青石子铲掉，丢掷一旁，又几铲子将苗圃正中的杂草刨除来，然后栽上药材。 等铺上土，就差浇水时，初九忽然想起刚才那一株杂草似乎在哪里见过，于是伸手拿起那株杂草，眼睛不禁眯起，这所谓的杂草是十牡丹之一的“洛阳锦”。 看着花上色泽，初九忆起这“洛阳锦”的来历，这“洛阳锦”又被称为“二乔”，原因是它同株同枝可开出紫红c粉白两色花朵，这一朵则是为最为奇特的，同一朵上紫红搀着粉白的那种。 想到这，初九嘴角抽搐了下，她刚才一打眼看过去，见是牡丹，心道只觉得这牡丹花虽然花可醇酒，根可入药，牡丹皮，也是一种名贵的中药材，有泻伏火c散淤血c止吐衄之效，但此时她更需要别的药材，也便给刨了，此时瞧着，这牡丹的价值并不在药效，自己一个没留神，辣手摧了名花。 “姐姐，你在看什么？”十一抱着药材，药材根上的泥土沾的罗裙上都是，她一来便见到初九拿着什么在发呆，便喊了一句。 “没什么。”初九应着声便快速的将早已没了根的牡丹插回土里，然后埋上，拍平四周的土，站起身淡定的说道：“走吧，咱们去那边的苗圃看看。” “可是姐姐，这边还没种满草药啊。” 初九很郑重的说道：“已经满了，真的。” “嗯，那我们去那边看看。”十一指着另一边笑道。 初九“嗯”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眼那“洛阳锦”，不禁摸了摸鼻子。 记得武则天在一个隆冬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饮酒作诗，乘着酒兴醉笔写下诏书，写的是“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说来也奇怪，这白花竟然都在隆冬大雪纷飞的日子绽开了，这百花慑于此命，一夜之间绽开齐放，却惟有牡丹抗旨不开。 武则天勃然大怒，遂将牡丹贬至洛阳。 谁想刚强不屈的牡丹竟然一到洛阳就昂首怒放，这下可算是激怒了武则天，便又下令烧死牡丹。 这牡丹的枝干虽然都被烧焦了，但是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大地回春之际，牡丹反而开的更盛，比之前还要鲜艳。 只是这烧焦与没有根，不知道能不能相提并论 一番折腾之后，带来的药材总算是给栽培入土壤，她这次带来的药材，都是给十一做药的那两个药丸的原料，只是蜜糖带不来，想来是要等到时候再寻了。 纵观此时，这苍府的一切还尚且可以接受，只想着若一直忍让，这些人怕是要更加欺人太甚，只是若不隐忍，也不知还能否回到南州去 只要养好这孩子的病，自己也算是对得起从前的初九了吧。 初九低头看十一，十一察觉到她的视线，便抬起头看她，眯起眼睛笑弯眉目。 “十一，这本家到底有多少几房？又有姐妹几个？兄弟几个？方才咱们碰到的又分别是哪房？”按说，初九是改知道的才是，可是这身体却全然如死水，根本没个反应，或者说，那些指引的残像，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她本还想问与四房相处最好的是哪房，但想想也就算了，十一到底还是个孩子，瞧的又能有几分准，何况便是表面上瞧着友善，也不见得就是真的友善，人心叵测，她得小心翼翼的走，不能错上丝毫一步。 十一并不知道初九心中百转，只想着姐姐因为那次的事情，有好多事情都不记得，所以这不记得本家人也没什么奇怪的，便将自己所知道的都给姐姐说了一遍。 “十一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是常常听爹提起，说苍家世代为医，以悬壶济世为家训，也出过不少神医，在南唐是享誉盛名，苍家老宅里有个镇宅的济世葫芦，听爹说，那是药师祖师爷留下的一粒葫芦籽儿种出来的” 一堆的歌功颂德，也说不得真假。 初九听着十一的话，再次深感这苍家的子嗣之多。 苍家有五房，到了这一辈分，撇开尚未出世的，已经足有十二个女孩，六个男孩，足足十八个众多，这在此时或许算不得子嗣众多，但对于一个穿越千年的灵魂来说，还是有些震惊。 等十一说完，初九便在脑海中将十一所说的整理出来，详细的分化出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7章 分配院子坡脚仆人 这苍院首年逾花甲，凡事喜好依着程序办事，说是为人死板也不为过，唯一可取的便是医术超群，很受天家器重。 其正妻为苍毓氏，也便是老夫人，温婉淑德，当然，今个定省之后，初九也明白，有些时候，传言不可尽信。 除却正妻有妾室四房，其中已故的有傅姨奶奶，也便是苍裕和的生母，她与十一的奶奶。 随后还有屈姨奶奶，屈姨奶奶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已远嫁，已经多年未曾走动。 另有长晏姨奶奶，以及婉侗姨奶奶。 这长晏姨奶奶为苍三爷生母，而婉侗姨奶奶则为苍五爷的生母。 这婉侗姨奶奶嫁入府中不过十余载，这五房的苍五爷苍裕正，为苍院首老来得子，比大房的儿子还小上几岁，所以甚是溺爱。 姑奶奶常年吃斋念佛，几乎不出佛堂，十一也只是听说，二爷爷则是四处奔走，忙碌本家的药材生意，也是鲜少回本家，所以十一也是未曾见过。 长房 长房老爷名讳苍裕华，为老夫人所出。 正妻刘氏，妾室二人，分别是杜姨娘与花姨娘二人。 房中三子五女，分别为长女苍瑜，岁为结发，已经出嫁，本家女子排行长女，为正妻刘氏所生。 长子苍景德，年过而立，已有妻儿，本家男子排行长子，为正妻刘氏所生。 二女儿苍傲，岁为结发，已经出嫁，本家女子排行第二，为杜姨娘所生。 三女儿苍舒，笄年梳妆，待字闺中，本家女子排行第五，为花姨娘所出。 四女儿苍秀，方年及笄，待字闺中，本家女子排行第六，为杜姨娘所出。 五女儿苍雪，豆蔻芳华，待字闺中，本家女子排行第七，为杜姨娘所出。 花姨娘另有双生之子，分别为苍景同和苍景乐，与苍雪同年落地，家中排行男子排行第四与第五。 另有媳妇陈氏，襁褓中的小孙儿苍玄砚。 二房 二房老爷名讳苍裕荣，同长房苍裕华一般，也为老夫人所出。 正妻为穆氏，妾室四人，分别为柳姨娘c玉姨娘c齐姨娘c燕姨娘。 房中四女， 长女苍萝，不及桃李，已经出嫁，本家女子排行第四，为正妻穆氏所出，也是待初九出嫁的人。 次女苍锦，豆蔻芳华，待字闺中，本家女子排行第八，为正妻穆氏所出。 三女苍茗，豆蔻芳华，待字闺中，本家女子排行第十，为柳姨娘所出。 四女苍慕，垂髫幼年，待字闺中，本家女子排行十二，为燕姨娘所出。 三房 三房老爷名讳苍裕平，与苍裕和一般，非嫡子，为长晏姨奶奶所出。 医术不错，深得苍院首器重。 正妻吴氏，妾室一人，为月姨娘。 三房子嗣单薄，房中只有二子一女，其女苍筠，本家女子排行第三，为吴氏所出，早夭。 长子苍景烨，不足而立，尚未婚配，本家男子排行第二，为吴氏所出。 次子苍景哲，不及弱冠，尚未婚配，本家男子排行第三，为月姨娘所出。 四房 四房老爷名讳苍裕和，住在府外，为傅姨奶奶所出，其正妻苏氏，苏婉娘。 无妾室。 一子二女。 长女苍葭，豆蔻芳华，待字闺中，本家女子排行第九，为苏氏所出。 次女沧玥，垂髫之年，待字闺中，本家女子排行第十一，为苏氏所出。 长子苍景昊，方及五载，尚未婚配，本家男子排行第六，为苏氏所出。 五房 五房老爷苍裕正，为苍院首老来得子，年岁尚小，无妻室。 撇开不谈。 将人都捋顺了，事情就来了，今个拦着她与十一的是这苍家的七小姐c八小姐c十小姐，三人。 脾气最暴躁的为长房杜姨娘所出苍舒，瞧上去精明的是二房柳姨娘所出苍茗，以及最后嗤笑，一脸不屑的是二房穆氏所出苍锦。 二房的事情，初九早就有听闻，二房与四房父母关系不友善，儿女间自然也会跟着不友善，所以这二房出的女儿会这样，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那长房的苍舒，若依着苍裕和的话来说，长房也算的上公道，这女儿再这般敌视于她们姐妹二人，到底是为二房两人教唆，还是这长房其实也不似苍裕和所知道的那般和善。 根本就是个伪善。 想到这，初九拍了拍脑门，想那么多也无用，倒不如趁着这晚膳之前，想法子去洗一洗，换身干净衣裳，这姐妹二人风尘仆仆的赶来，一路也不是很方便，若是直接去见那些叔伯姑婶，落的是四房的面子。 园子里有两个丫鬟一个婆子，丫鬟中有一个叫坡子，是个坡脚儿，相貌倒是白净，就是嘴角总不住抽搐，似乎是有面部急症。 另一个叫满儿，倒是没啥身体的缺陷，却生的高高壮壮，一见她俩来就傻笑，看上去就像个傻大个儿。 婆子姓周，是个耳朵无灵的主儿，初九比划了好一会，周婆子才明白她们二人是想要沐浴，然后着手准备。 三个人，没一个机灵可用的，也亏苍家挑的出这么多个来伺候。 初九想着，也便不打算计较，毕竟什么情况她也是知道，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当真伺候，也不习惯。 只是那坡子的名儿不好，她想了想给起名叫禾儿，她起这名儿给她，一是念她莫要忘本，二是传闻炎帝时有丹雀衔九穗禾，其坠地者，帝乃拾之，以植于田，食者老而不死。希望她能有毅力和勇气。 至于她的脸与脚，她不是不能治，甚至那周婆子的耳聋，她也不是全然无法，只是她要为自己与十一考虑，此时不是展露锋芒的时候，不然她也不会去求屈管家为自己保守所谓鬼仙的秘密。 沐浴更衣后，初九换上一身藕白色衣裳，青丝散着，只是以白缎带随意绑着，以便带斗笠。 十一则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高兴的转来转去， “姐姐，姐姐你快看啊。”十一跑到初九身边，但见明眸皓齿，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翠色挽花，臂弯翠软纱，碧绿的薄烟纱衫在外，笑颜如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8章 初赴家宴似有蹊跷 “好看。”初九看了她的模样，笑着点点头，她本想挑选粉色于她，但终究不敢贸然，毕竟这色彩总是难以掌控，若是与哪位嫡孙撞上，真是说也说不清。 这翠色那苍茗穿了，想来庶女并不忌讳此色。 可此番一瞧，这翠衫一穿，十一依然是毫不逊色，想来是因为苍裕和与婉娘的相貌遗传问题，当真是有些遮不住。 这样想着，初九伸手过去，扯了那臂弯软纱到一旁，然后拿了将十一发拨乱，“走吧。” 十一看了眼镜子，眼中有些许失望，初九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顶，不禁一叹。 论相貌，苍玥不输给何人，不知他年是否还遮得住。 十一听到初九一叹气，便连忙环抱住初九的腰际，初九见她这般，不禁心中一软，这孩子还真是。 随后，二人到了前院，初九走的一路开始想着家宴的事情，前世她除了必要的学术，很少参加宴会，倒不是她这人高傲，而是很少有人会请她，或许是因为觉得请不到，或许只是因为她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不好相处，请到宴会上，只会让宴会冷场。 他们只会在需要的时候来求她，甚至亲人也是这般，在她的面前，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因为这样，让她越发的沉默，一心醉心于医学，以各种药物为伴。 “为四房的准备家宴，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的，还真是拿那四房的两个贱丫头当了回事儿了。” 初九听到这话，似是从拐角处传来，便立刻止了步子，往后退了退。 十一有些疑惑，但见姐姐这般，也便也跟着退了退，学着姐姐的样子听起来。 “大嫂这话说的，这四房怎么也是咱们的叔妯，这俩孩子也是咱们苍家的小姐，这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好好招待不是。”说话这人声音软，却透着几分刻薄，显然并非是善良，面上却是挂着人畜无害。 她那话也有歧义，她既然喊一声大嫂，那大嫂十之是长房的刘氏，她应当也是哪房的正室，不然应当喊大夫人才是。 一个正室，不可能不知道，她与十一二人是要在府上常住，而非偶尔来之，所以这人说是劝说，其实是在煽风点火，是想让那刘氏想起这常住的事情。 事实上她也确实成功了，那刘氏果然提起这四房的二人留府上常住的事情，又提起这四房每年给本家赚的银两少的不够塞牙缝的事情，那人便在一旁劝。 “老三家的，你半响也没说句话，你啥看法？” “什么看法？老爷子开了口，咱们照做便是。”说话的声音很淡，听上去无波无澜。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嫂子，你倒是说说话，这老三家的怎么就这么拎不清的主儿。”起初那声音劝着长房的，又想把旁人扯进来。 听到这里，初九便明白过来，起初抱怨的人是长房刘氏，煽风点火的应该就是二房的穆氏，至于一直没吭声，最后开了句口的，则是三房的吴氏。 十一抬头看初九，初九点点头，准备拉着她往前大步走，步子带风，脚步踏的用力，好知会那三人，有人来了。 可就在她刚要迈步的时候，那长房刘氏的话又让她一咯噔，赶忙拉住了十一。 “说起来，这老爷子忽然这样，该不会是那位的主意吧。”话说到这，声音渐小，初九与十一完全听不到的窃窃私语，显然是说那位的身份。 “如此一说，若不是这样，老爷子也是想不起那初九才是。”吴氏声音里有些无奈。 “可不是，不然你作那四房算的了什么，说是南州济世堂掌柜，其实啧啧，这事儿可不能给传出去，不然老爷子追究起来，一准给咱们脸色看。”刘氏说完又警告了声，“特别是不能说是我说出去的，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们。” “大嫂说的什么话啊，我是那样的人吗，就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穆氏笑语莺莺。 吴氏也应声称是，“这事儿本是四房的闲事，我自然也不会传出去。” “好了，里面都催了，咱们先进去，不然老夫人还得让人出来寻咱们。”刘氏说完，另外两人应声，人声渐隐。 初九自墙后走出，看着那几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进了正厅，方知苍家子息繁茂，初九带着十一寻一坐满女眷的角落坐下，见她们二人落座，本来坐在那的女眷们面色各异，纷纷起身离开，可以说是宁可与旁人拥挤一桌，也不肯坐在这里。 初九倒是一点感觉没有，十一则有些沮丧的看着她，“姐姐，她们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有了旁桌吧。”初九说着把斗笠戴上，薄纱撩起在两侧，“咱们吃咱们的，别管他们。”说着给十一抓了把花生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首席还未坐人，主菜也便还未上桌，她是怕十一饿着，才拿了些花生给她垫垫肚子。 看着众人都在打量他们，十一有些紧张，抓着初九的衣袖，摇着头不肯吃，初九便替她剥开，然后塞进她的嘴里。“这等宴席，常常是等人饿断肠，才肯上菜。你身子还在调理，不能饿着，花生性味归经，味甘c平，入脾肺。可以健脾和胃，润肺化痰，滋养调气，多食有益。” 听初九一说，十一便撒开了手，一起剥花生，然后把剥好的花生凑到初九嘴边，“姐姐也吃。” “嗯。”初九也没推辞，她知道她不肯吃，十一一准也不愿意再吃。 等了许久，那苍院首与老夫人这才携步前来，乍见苍院首，初九瞧着他的走姿坐态便猜测出此人极为顽固，因为他的一举一动太过死板。 那老夫人则是一付雍容，只是那步伐在跟不上苍院首时稍微乱了一下，初九心里也隐隐对这二人的相处模式有了一定了解。 瞧着二人坐下，这小一辈的几位爷先上前行跪拜礼，随后轮到这她们这一辈份，十几个孩子跪满一堂，初九与十一跪在最后，三次叩首后不抬头，就等着老爷子发话才可抬头起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9章 苍院首探脉吓着十一 那苍院首却只是手里转着两颗木雕核桃，点着头却不提让他们起身的事情，这让跪在下方的初九皱眉，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起来，跪一会倒没什么，就怕后面还有旁的事情。 “都起来吧。”苍院首说着，众人应声谢礼，十一与初九也跟着站起来，打算回座位时，忽然听到苍院首又道：“老四家的两个呢。” 初九心中一咯噔，知道这事儿是躲不过，便与十一上前一步。“初九，十一拜见老爷子。” “哦，已经到了啊。”苍院首连眼皮儿也不掀，那腔调说不出啥感觉，明明没什么起伏，却让人很不舒服。 一旁屈宝胜便走上来，搭腔道：“回老太爷，宝胜接九小姐十一小姐来大都，是今个晌午一路入了大都城郊，九小姐念老太爷老夫人迫切，车马也便没停，一路赶到了府上，只是奈何老太爷刚打宫里回来，乏了。九小姐与十一小姐也便不敢打扰，一直到了晚上才得以见面。” “哦？”要是真的急着见他了，还会拖延上半月？苍院首看向屈宝胜，心中有些讶然，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屈宝胜可不会这般和善，还会帮忙掩饰什么。 一旁老夫人则是轻轻搁下了茶盏，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心中迫切，怎么能将几日的路程拖至今日才到，别是心不甘愿吧。” “此事确实初九的过失，还望老夫人见谅。”初九连忙说道。 屈宝胜也给帮衬着道：“老夫人有所不知，这九小姐也是情非得已，毕竟这十一小姐身子不好，不宜赶路，这才给拖了些时日。” “屈宝胜，我是问你了吗？你别仗着你姐姐的面子，就把自己当自己人了。” 老夫人瞪眼，那屈宝胜连忙赔笑，初九在一旁讶然，忽然想起这苍家似乎是有个屈姨奶奶，这也便难怪屈宝胜怎么瞧着也不似个寻常管家。 再者那老夫人对屈宝胜有不满，也是寻常，毕竟苍家不是寻常家，堂堂苍家一大府的管家是个姨奶奶的弟弟，而非她这个正夫人的亲戚，的确是有够让她憋了慌的。 苍院首见这越加的不像话，便把手中的核桃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大，却让堂中上下静了下来。 “说起来，这十一丫头瞧上去气色还不错，我来给她瞧瞧。”苍院首很自然的转开了话题，伸手示意，初九楞了下，十一抖了一下，最后初九还是轻轻推了十一一把，示意她上前去。 十一喉咙滚动，慢慢走过去，苍院首伸手搭脉，随后摇了摇头，“这老四也是，这十一丫头的身子根本就是虚不胜补，还给她用药，这般折腾，本来还能挨过明年初，此时瞧着，怕连年底也过不了。” 十一听了，便抬头看他，小小的身子抖了起来，牙齿上下打颤。 苍院首瞧她这般惊怕，便又欲再探脉，她却吓的一下子挣脱开他的手，扑到初九怀里。“姐姐，十一不想死！十一舍不得姐姐，舍不得娘亲，舍不得爹爹，舍不得虎子，十一不想死！”十一说着便大哭起来，初九连忙安抚。 “没事儿，还记得姐姐给你说的话吗，姐姐不会让你死的。”初九给她顺着背，余光瞥向拿苍院首，但见他悠闲的转动核桃，也正在打量她，便连忙收回余光。 “不哭，不哭了，老爷子是逗你玩儿呢。” “可是姐姐，十一好怕。” 十一抽泣着，声音越加的羸弱，初九手隐袖子，迅速游走穴位，“不要怕，乖，不哭了。” 大悲伤身，十一不能再哭了。 初九想着给用手捏十一的鼻子，十一无法用鼻子喘息，只得用嘴喘息，哭声也便渐止，可怜兮兮的看着初九，不解姐姐为什么要捏她的鼻子。 苍院首看着初九捏十一的鼻子的动作，心头一跳，这法子虽然看着简单，但却非是一时能反应过来，这九丫头反应倒是快。 而且他想起那些传言来，便开口问道：“我听说，你被人称为鬼仙，治好了鬼入怀与山鬼要人？” 初九心中一惊，面上却毫无异常。“这事情只是乡野之人无见识才会谣传，此事初九一再澄清，皆无果，所谓三人成虎便是这样，老爷子怎么会信以为真呢。” 没想到这事情传的这般快，她还做那南州偏远，当真是她疏忽，低估了传言的速度。 “若无起源，怎有谣言。”苍院首自然不肯相信。 “老爷子说的没错，这事情倒真是事出有因，只是那因说来蹊跷，都是病症刚巧与那鬼入怀鬼要人相似，那鬼要人只是一种癣症，我济世堂恰好有药可医治，那些猎户不懂这些，这才误以为是鬼要人，这药一抹，也就误以为是初九救治好了鬼要人，那所谓的鬼入怀更是荒谬，那病人不过是吃胀了，到我济世堂吃了点消食的草药，也便给送了出去。”初九解释着：“只是那鬼要人与鬼入怀之间时日相差不多，前面人误以为初九为鬼仙救人的事情尚未解释明了，初九这又一出手医治，他们便自主将那寻常病症往那不治之症上想，也就造成了这种传言。” “这样一说，倒也合乎常理。”苍院首听了初九的话，点了点头，其实他本来也不信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给那不治之症治好了，莫说这孩子的医术，便是这孩子的爹的医术也不值一提。 见到老爷子这般说，初九松了口气，十一则是疑惑的看着姐姐，不解自己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说，又为何手心全是湿的。 “宝胜啊，你去了南州，这九小姐说的可属实？” 苍院首冷不丁的这样问了一句，初九的心又咯噔一声提起来。 “九小姐所言甚是。”屈宝胜一作揖，眼皮儿也不掀起，显然是咬死口的打算帮初九瞒着此事。 初九心放回去，然后感激的看了屈宝胜一眼，心中便是明白这屈宝胜有他的小算盘，却还是感激的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0章 医术超群亦非阎罗 随后苍院首又问了些关于药材的事情，她捡了些常用的说，稀少的，不曾在南州出现的药材皆是一律摇头，苍院首又问十一，十一想起初九曾经的吩咐，便磕磕巴巴的说了几句，其他的也都摇头不知。 “言过其实啊。”几番盘问，苍院首大失所望，挥挥手示意二人下去。 那一旁没敢吭声的老夫人见苍院首话问完了，这才与他说起话来，但没说几句，那苍院首便甩了甩手，示意她不用再多言。 一顿家宴吃的初九头昏脑胀，那些好像怎么也记不住的亲戚一个个跟走马灯一样过眼去，等人认完了，人家都吃饱了，她们姐妹二人却只用了一点点。 坐在那吃了几道凉菜，等那苍院首与老夫人走后，初九也没顾忌什么礼数，心道左右这桌子上也就她与十一来吃，无什么顾忌。 便将那完整的荷叶包鸡以及那切的薄片牛肉都包起来，打算打包回房中去吃，这让还未走的一众女眷掩唇讥笑。 十一虽然起初被笑的面上一烧，但见姐姐毫不理会，便也大大方方的把桌上的糕点用帕子包在一起，一起带回去。 “这四房的可真没规矩。” “可不是。”两个姨娘正说着，见初九一张丑陋的脸走来，那目光也很是凶狠，便纷纷起身躲一旁去，甚至有人骨扇落在地上不自知。 初九不理会她们，只是迅速下筷将那当中汤碗中东西捞出，放在帕子中带走，换到下一桌上，这一闹腾，那几个老爷都看不下去，却不知道当如何训斥，毕竟初九也未做什么恶事，只是在几桌之中转动罢了。 长房老爷苍裕华让众人散了，众女眷都赶忙结伴离开，那三房吴氏却上前帮忙将那桌上未动的糕点什么的给包起来，还让三房月姨娘从后面取了个绛色的食盒来，好给她们盛着。 初九笑着点点头，道了声谢。 吴氏摇摇头，只道：“不是什么大事情，你娘亲不在这，帮忙照看你们姐妹二人，也是我应当做的。” “哟，三夫人忙着呢。”说话的这人是二房的柳姨娘，她见状也上前来帮着收拾，随她后的是二房的玉姨娘，那苍茗也笑嘻嘻的把糕点盘子端过来，一句一个姐姐妹妹的喊着。 瞧上去倒是一派和气，初九心底却是冷笑一声。 吴氏或许是真的与婉娘有些交情，才会出手赠上食盒，这后来来的却不是那么单纯的心思，多半是为了借着她们来衬托出她们的和善罢了。 初九将自个那桌的东西收拾好，旁桌的东西一概不动，便是没动过筷子的，也一样没拿，这让那几个帮忙张罗的有些纳闷。 她们只当做这九小姐与十一小姐是穷惯了，见到这些个山珍海味的便忍不住的想拿些回去，哪想到人家除了三房吴氏给收拾的，其他的根本连块糕点都不要。 讨了没趣，她们也便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吩咐告辞。 等收拾好，吴氏想让人给她们送回去，初九摇头拒绝了，轻轻福身，然后带着十一离开。 吴氏的确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真心的，但是她能帮的仅此而已，方才在园子里，三个人说话，她既没说好话，也没跟着附和，可见是个明哲保身的主。 与这种人相处，还不若与那些明目为敌的人相处来的轻松，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舍弃，甚至在某些不得知的缘由中，暗中绊你一下，你还不知道是谁做的。 回了了自己的院落，初九将餐盒递给了前来迎二人的禾儿，吩咐她将这些热了，大家都吃一些。 禾儿连忙点头，很高兴主子还能想起她们来。 十一犹豫了下，把手里的糕点也给了禾儿，让大家分着吃。 初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将她带回房里去。 到了房里，初九把一直提着的帕子摊开，十一一瞧便惊喜的抬头看初九，“难怪姐姐一尝那鸡汤便一个劲的给十一盛汤了，原来这是人参鸡汤。” 堂堂南州济世堂经过药草无数，珍贵药材以人参为主，这济世堂掌柜家的小姐，却是个不知道人参味道的，说来也讽刺。 “嗯，虽然煮过，但终究仓促，药效未能全出，明个寻只童子鸡来，去头c脚和臀，蒜头去皮，葱切段，姜切片，栗子去皮，干红枣去核。塞入提前泡好的糯米与栗子c蒜头c红枣，姜片和葱，还有这人参入鸡肚中，再将鸡腿捆绑后塞入塞入鸡肚里，封住开口，两个时辰便可将药效逼出。” 初九说着慢慢把那帕子里包着的一棵棵瘦小人参擦拭干净，寻思着那些钱是否够买这些原料的钱。 十一看着那些人参，眼神慢慢黯淡下来，轻声道：“姐姐，十一不想吃了。” “为什么？”初九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人参并非什么奇怪的东西，也并不会有什么苦涩的味道才是。 十一摇头，道：“不是每天都有家宴，而且老太爷都说了，十一一定会死，不必糟蹋好药材。” “莫要担忧。”初九闻言轻轻摇头，道：“老太爷医术超群，也非生死阎罗。”这苍院首医术高明，人又精明，懂世故，仕途一路走的太过顺利，难免自大。 他的身边或许曾经有过可以成为对手的人，但他出身医学世家，与生俱来高人一等，自然会有人为他铺平道路，没有竞争压力，自然无法进步，天下医道，最忌讳固步自封，他的优势成了劣势。 她也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日子，但幸运的是她选择的道路离经叛道，身边聚集的人也都是医学巅峰人物，每个人都倨傲自负，她一步一个脚印，将那些绊脚石踏成粉末，站上了那巅峰之上。 想到这，初九用力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睛，入眼的只余下那教授针灸的《针言世撰》上的字儿，字是王不留行誊抄的蝇头小篆，且是她从前不习惯的阅读方式，所以她要更认真的去读才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1章 本家教学细作打探 十一乖巧的站在一旁，不去吵她，可是眼瞅着这月都当空了，姐姐还在看书，便忍不住出声喊了句，“姐姐，该休息了，明个一大早，还得早早的去跟先生读书呢。” “无碍，再看一会便是。”初九翻了一页，十一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不成，姐姐一看书，明个一准得等晌午才肯起床，这也就罢了，可是姐姐自己也说过，熬夜伤身，会病的。”十一叉着腰，有几分婉娘的样子，口气也极似，只是小孩子的嗓音带了些说不出的甜腻，特别是最后一句，怎么都有些撒娇的口气。 “好，睡觉。”初九说着将手中书边角压平整，放回桌上，然后带十一去洗漱。 夜风幕垂，初九起身披衣，踩着天窗上照下的月光，懒散的倚着窗框，任那月光溢满了她的眼底，入她心扉，她心中念想，不过是此生都如这月光，无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总是能回到原本的位置。 翌日一大早，十一有些焦急的摇晃着初九，“姐姐，姐姐快些起来啊，要去先生那识字了。” 初九睁眼一看，见窗外天色依然未亮，顿时嘴角抽搐了下。 真是要命，昨个夜里她忍不住又爬起来，接着月光看了许久的书，此时只是刚躺下，这就要起身去学习，到了那一准得犯困不可。 身边也无醒脑提神的东西，初九狠狠心，去柜子里取了黄连放在袖子，打算回头以黄连来提神。 洗漱之后，匆匆赶往那特别设下的小私塾，男女八岁不同席，初九与十一去的私塾自然非那教导人学问的地，而是教导诗词歌赋，以及女红《相夫教子经》的地方。 她们二人去的时候，那房里已经坐满了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们，那几个女孩子看到她们来，面色各异。 初九则暗暗数了数，三房苍筠早夭，二房苍萝出嫁，苍慕只有四岁不宜入学，长房苍瑜c苍傲也已经出嫁，此时余下五人，加上她与十一，也不过是七人，可上方却站着五位衣着得体的妇人。 不知道是不是在她们二人来之前，这五人分别有专人教授，如果真是这般，她与十一还真是尴尬。 不过很快初九却明白，自己是想多了，因为那为首的四个妇人分别是教导琴c棋c书c画。 至于最后一个则是教导《女戒》女红，为这几人之首，是打旁家特别请来教养嬷嬷，地位虽然不高，但却是得罪不得的人，因为这种人游走各官家，那些养在深闺无人识得的小姐们，哪个俊俏，哪个没礼数，还不是她们来给传。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个人明明眼神厌恶，却还是客气的与初九她们二人打招呼的缘故。 二人落座后，那教养嬷嬷便让初九将那头上斗笠摘了，初九犹豫了下，便取下了斗笠，那教养嬷嬷脸色变了变，却没说什么。 南唐女子好轻盈飘逸，故而多喜带薄纱，所以她本以为这九小姐也是这般，此时瞧着却非是喜好问题。 细想一下，前阵子闹的沸沸扬扬的不正是这九小姐上花轿前夕忽然变成了母夜叉，她当时只是嗤之以鼻，觉得荒谬，觉得那其中应当有别的理由，所谓的变夜叉不过是苍家的遮羞布，此时一看才明白，想来这事情是真的。 随后初九算是彻底的傻了眼，琴屡次破音，惹得那教导琴艺的嬷嬷直摇头。 至于那画，倒不是说她不会画，但古人丹青以神似，而她则属于写实派，简单点说，人身体里的任意器官拆开了，她都能画的极似，人身体剖开，她也可以画出，但让她画一个完整的，还有表情的人来，就是赶鸭子上架的事情。 书，她识字，却不会握笔，便是学着旁人握笔，也不知道如何施力，便是写出来，也让人不敢恭维。 唯一能看的，便也只有那下棋博弈了。 一番下来，初九心中庆幸，多亏自己从前与那些老学者常常下棋，不然到了这里就成了琴棋书画终结者。 “姐姐，这个你最在行了，不会再被骂了。”十一轻声说了句，初九有些纳闷十一为什么要这样说，随后便看到那被端出的针线篓子，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一个不会再被骂 晚上回到房中，十一看着初九给手指上药，不由扁了扁嘴儿。“姐姐，还疼吗？” “不疼，明个就能痊愈。”初九吹了吹手指上的伤，挑拣需要上药的手指擦了擦。 其实她也留了心眼，缝的时候都很慢，所以就算扎着，也不会扎很深，最多是破点皮，出血都是少有的，只是那绣出的东西，简直是惨不忍睹 临回来的时候。那教养嬷嬷是面色铁青，那些个所谓姐妹们也都是皮笑肉不笑。 倒是十一出乎了她的意料，可能是因为过目不忘的缘故，所以学东西极快，只是要照顾自己才一直拖到最后。 “姐姐，咱们今个是不是要” 十一话未说完，初九便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提高嗓门说道：“咱们一早就说了的，不能总是挽花绳玩儿，那一蹦一跳的，不知道多耗体力，你的身子又不好。” 门外传来敲门声，“二位小姐，此时是否要去领晚膳来回？” 听到是禾儿的声音，初九不但没松一口气，反而提起了心来。“以后这种事情无需再问，早早的取来便是。” “是。”门外禾儿一福身，然后退下了。 十一有些紧张的抓住初九的袖子，“姐姐” “不碍事的。”初九安抚的说道，心中却有些没谱起来，方才那禾儿说话的时候，声音利索，并不抖动，也就是说，这个禾儿可能根本就没有嘴角抽搐的毛病。 而且，她明明是个坡脚，走路却很轻，这让初九心中有些发寒，她感觉这个禾儿可能不是真正的坡脚，而是被人特别安插在她们这里的细作，是何人所安插，又是为了什么，想要打探什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2章 各怀鬼胎将计就计 初九写完之后，便将手中杯盏一倾，水迹迅速融合在一起。 十一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个意思，虽然她可能只是一知半解。 初九也是知道，笑了笑没多说，其实她之所以会这样告诉十一，一是担心十一会露出疑惑，引起那内鬼的怀疑。二则是自己若一直一句不说，难免会让十一误会她不告诉她，是因为她毫无作用，造成不必要的裂痕。 她本以为这内鬼是有些问题的禾儿，因为她面目并非表现出的那样抽搐，又跟踪与她们，着实可疑。 可后来在池塘边一试，察觉这禾儿的脚伤应该并不是装出来的，因为她们特别选了没有人的小道走，为的就是让其露出马脚，所以这般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就显得有些多余，换句话来说，这脚伤应当是真的。 随后她带着十一，去后院试探禾儿，说是满儿说禾儿一直在后院，这显然是个谎话，那禾儿一定明白，她惴惴不安的表现，加之满儿的表现，这满儿也有了嫌疑。 可是后来，禾儿却在看到周婆子来的时候，顿时止了声，周婆子耳背，什么也听不到，她不是不知道，她这样做，也许是因为怕周婆子看出了嘴型，也许是这周婆子根本就能听的见。 十聋九哑，这周婆子年岁还不到那种全然听不到人声的地步，若是天生耳聋倒有可能，这又与十聋九哑相冲，因为这个婆子说话很利索，并无迟疑。 她们三人中，到底谁才是内鬼？ 或者说，内鬼不止一个人。 初九慢慢陷入沉思，苍院首的脾气从他对十一的病症的反应来看，应当是那种一直站在高高的殿堂上，看不到人间疾苦的人。依着这个人的秉性，怎么会有，聋子，坡脚，以及半傻留在府中。 再者屈宝胜人精明算计，将府中上下管制的严谨，府中上下，连同那倒泔水的老妇人他也了如指掌，这分到这的三人，也都是他挑选出的，不可能不知道底细，却还是给送来，也未曾提示过什么，这很不合理。 闭上眼睛，初九知道，她起初的怀疑，落在人性上，将会被彻底推翻，这三人极有可能都是内鬼，而且还是互相牵制，从周婆子无缘无故送糖水来看，就是有些古怪。 这些人到底是谁安插的，目的是什么？ 想起三房夫人的对话，初九猜测这事情多半与那个不知名的人有关系，这些内鬼应当是被派来试探她苍葭的医术是否为真，这鬼仙的本事是否真如传言一般。 也是为了试探她与那个不知名的人有何关系，为什么老爷子会特别将早被遗忘的她寻回府中，还特别为她们二人设了家宴。 这些内鬼的事情还尚且好说，她真正担心的是那个不知名的人是谁，是否又与从前的初九有关系，莫非是三七子？ 想想初九又摇了摇头，便是三七子不甘心，那也是回南州济世堂，不会绕大圈子将她弄回本家，再者说，若真是三七子，那大夫人与二夫人不会悄悄说，反而会当笑话来说。 常其咎？！初九忽然想起此人来，记得那日他一直说让她与他大都再见，难道此事与他有关系，他那弟弟常慕年也一付“你认命了吧”的表情说大都见，难道这常家不一般，这常其咎的身份很高，可以让这苍家有所顾忌。 越想越有可能，当日她便瞧着这常家兄弟二人不是寻常，说起济世堂，也并无寻常人对苍家的敬畏，反而说砸就砸，一点面子也不给留。 既然知道济世堂，还是没顾忌砸，是因为他们便是砸了，苍家也不会追究。 现在仔细想想，自己治疗鬼入怀时，可不就是还有他们二人在，他们二人回大都，与苍院首说了此事，苍院首本来觉得鬼仙名头可笑，可悲这两兄弟一说，说是亲眼所见，这苍院首必然会觉得可信度极高，把她召回大都，也就寻常了。 想到这，初九看着桌上水印着的自己，心道自己还真得去寻那常家兄弟一番不可。 到了第二天，初九早早的寻了屈宝胜，告知自己昨日似乎被人盯上，才会半途折回，却没瞧见对方什么身份。 屈宝胜闻言，眼神躲闪了下，便给初九宽心丸。“这府上人多，走动难免，应当只是刚巧同路。” 初九闻言便笑道：“听屈管家这样一说，初九便放心了。” 这屈宝胜果然是知道的，初九心中想着，便又说起昨日未来赴约的事情，屈宝胜连声道无碍，又把一直拿着的包袱递给了她。 “这是衣裳，也许袖子裤腿有些长，九小姐与十一小姐便卷上一卷，那婆子的那边，小的也已经打好了招呼，九小姐无须担心，尽管跟去便是。” “可有什么花费？”初九很干脆的问到点子上，那屈宝胜有些许的尴尬，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便一作揖。 “此事九小姐无需挂心，由小的来打点便好。” 初九闻言笑道：“屈管家的心意，初九心领，倒不是初九不给屈管家面子，着实是因为这事情无功不受禄，你帮初九打点，已经是帮了初九的大忙，若是再让你出力又出钱，初九是当真过意不去。” 很多事情，一旦牵扯到钱上，就会处于被动，所以这封口费必须由她们这边来出，为的就是稳这屈宝胜的心，证明自己是有诚意与之交好，也方便她们日后在府中生活。 “九小姐既然如此说，小的若再隐瞒，就显得是小的不识抬举。”屈宝胜又是一作揖，缓缓将事情讲出来。 “价钱已经谈好，一天十个铜钱，一月再添一两纹银作为封口费，一直到事情了结之后，再给十两纹银。” 初九闻言点点头，这价钱倒是便宜，不知道是这倒泔水的祖孙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还是这屈宝胜没说实话，将钱给瞒了部分，但不管怎么说，她也不好再追问，以免好心办坏事。“屈管家，那祖孙三人可靠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3章 虎撑游医防风救人 这是初九最担心的事情，虽然知道屈宝胜能找来的人，必然是可靠，但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 “九小姐请放心，小的既然介绍这祖孙三人，便不会贸然行事，这三人与小的为熟识，口风很紧，不会坏了九小姐的事情，何况九小姐外出之事，就算真的捅出去，小的也自有名目给九小姐遮着，小的倒是担心九小姐出府，是否安全。” “不碍事，我也就傍晚跟着出去，晚上也便回来了，不会在外逗留太久，若是寻不到可医治的人，我也便打消了此念头，若真有什么事情，屈管家便早早的撇清，只当是我与那祖孙三人之间的事情，以免惹来大麻烦。”初九说道。 屈宝胜点点头，“多谢九小姐体贴，有九小姐这句话，小的便放心了。” 初九笑笑，打算离开，她是借着出恭的名义出来的，自然不能多逗留，屈宝胜却在她转身时忽然说道：“九小姐还请放心，也请小心。” “嗯。”初九没回头，继续往回走，想知道的答案已经知道。 回到府上私塾，正是中途休息的时间，每个人都拿着绣品在绣着，十一也不例外，只是她坐的稍远，又总是心神不宁的往外看，显然是担心她出什么事情。 等初九落座，十一便小声说道：“姐姐，我问了十姐，十姐说前阵子府上的确来了人，只是她没瞧见是谁，只知道应当是个很高贵的人，因为府上开了正门，敲了锣鼓。” 初九点点头，“下次不要冒险去问这种事情，也不要和你十姐姐走的太近。” 特别还是找那十小姐，那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心机可不算小。 “哎。”十一乖巧的应声。 下了学，初九与十一二人换上衣裳，悄悄自后翻出，往那约好的地方去，那倒泔水的婆子早早的在那等着。 出府还算顺利，二人又陪那倒泔水的婆子走了一段，这才分开。 寻了地方将散下的乱发整理好，也未遮挡面上的黑斑，初九心觉无碍。 十一则是一付小童打扮，双手紧紧的握着一个铁圈，有些紧张的看着初九。“姐姐，这个是什么？” “这个叫做虎撑，是我寻人特别做的，据说戴着采药有镇虎的效果。”初九简单的介绍着。 传说药王孙思邈医治老虎时，担心这老虎会因为疼痛而突然闭嘴，从而咬伤自己，便取下扁担上的铜环，放入老虎的口中，将那虎口撑开，医治了老虎。 老虎感药圣恩，这铜环后来被改为手拿铃铛，但凡戴着这种铃铛上山采药的人，猛兽都不会伤他们。 游医没有固定的行医地点，孤身一人或者带个小徒弟，背个药囊或者药箱，里面放几种常用的药材，几本医书和几种常用治疗工具，左手拿个幌子，右手拿一个虎撑。 走街串巷，也会在山林间走动，也便拿的多一些，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游医的标识。 但这话是不能说的，因为这里是没有药圣孙思邈这个人的。 初九拿着幌子，上书“当医则医”四个字，十一跟在后面摇铃铛。 二人游走大都，却无人文静，又见二人衣衫褴褛，加之那身上沾染泔水的味道，行人更是纷纷躲闪，十一扁嘴儿，抓着初九的手，初九心底叹了口气。 这是大都，有的是药铺，这大都里的穷人也比南州的富人来的富裕，他们不会没钱看大夫，而来找游医。 但若就这般回去，十一无钱买药续命，北冬虫夏草也未成熟，甚至药酒也未炮制好，指望这那两种药丸来续命，着实有些悬乎。 “罢了，今日天色渐晚，我们买了药便回去。”初九说着刚巧见到前方有药铺，便带着十一往药铺走了过去，她打算买些枸杞子回去泡在酒里。 可这二人刚进药铺，就被那迎来送往的伙计给拦了下来。“呦呦呦，讨饭的怎么到咱们这里来了，城南那边郡王府正施粥呢，来这讨个什么饭。” 初九略微拧眉，却好声说道：“这位小哥误会了，我们是来买药的，并非是什么乞丐。” “买药？没听说过乞丐还要买药的，你瞧。”那伙计根本不理会初九的解释，只是手指往对街一指，初九不禁一愣，原来在那对街躺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乞丐，两个小乞丐正在旁边哭。 那伙计见她瞧了便笑着说道：“瞧见了吧，头上都生蛆了。” 生蛆？ 初九有些诧异，这两个孩子看起来没有哭多久的样子，这天气还不至于热到会迅速尸体生蛆的地步。 想着便带着十一往那边走，那伙计赶忙喊着她。“喂喂喂，我说小乞丐，你做什么去，刚才就断气了，我都摸过了，现在八成都凉透了，别是什么传染的。” 这伙计说着跟着往外追，这死一个在门口就够晦气了，难道还得死几个不成。 可是当他追上去的时候，初九却已经迅速蹲下，伸手去摸那女乞丐的脖子，然后又去翻她眼皮，便略微拧起眉头。“断气了。” “我就说了吧，你还非要来瞧瞧。”那伙计摇了摇头，又道：“你还是赶紧的带着你家弟弟去城南吧，别在这里多管闲事，义庄会来人帮着收尸的。” 初九不理会，两指压按咽喉，扳开那女乞丐的嘴一瞧，便立刻站起身，入药铺中去，直奔药柜去。 那拿药的伙计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过来抢药，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抓了药，拿起一旁药碾往外去。 “哎哎，钱，药钱！”那伙计大声喊着。 那坐堂大夫本是静心诊脉，被这般一搅合，顿时是气的眉毛胡子都翘起，站了起来就骂伙计。 初九则迅速将拿来的防风迅速研磨成粉末，然后让十一去旁边的茶水铺子上买了碗凉白水，待十一端来，她便迅速将防风粉搅拌其中，撬开那女乞丐的嘴灌了进去。 初九尚未将碗中的防风水全部倒进去，就感觉身子一轻，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人便被甩了出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4章 乞丐成药仙回天自有术 “我说你这个小乞丐，是想找揍还是怎么。”那坐堂大夫拨开人群，上前揪住初九的后衣领，一撑力便将她提起丢在一旁，摔的她直发懵。 十一“啊”了一声，便趴在初九身边，吓的眼泪就要涌出眼眶，初九连忙安慰。“不要怕，没事的，把钱袋子给我。” “嗯。”十一眼眶子发红，把钱袋子递给初九。 初九站起身，怕了拍伸手泥土，然后自钱袋中拿出一小串铜钱，递给那坐堂大夫，“此事却为我莽撞在先，还望见谅。防己十五钱，再无旁药，我们二人初到大都，不知这些是否够药钱，若是不够，我再添上。” 那坐堂大夫，以及那起初的小哥都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乞丐穿的衣衫褴褛，也能有这般不骄不躁的贵气。 “别胡说了，能救我早就”那坐堂大夫说到这，声音顿时一止，眼睛也不禁瞪大。 “娘醒了，哥哥，娘醒了。”小的那个乞丐见到那女乞丐悠然转醒，便大声的喊了起来。 “娘，娘。”另外一个小乞丐也跟着叫了起来。 “天啊，这都死了还能活，简直是神仙转世。” “可不是，都生蛆了，居然又给这个小哥给救活了。” 围着的百姓窃窃私语起来，直言这简直是神了。 初九却连忙吩咐那两名小乞丐把人搀扶起来，让那女乞丐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待那女乞丐吐完，初九便让十一把针具拿出来，她迅速取穴，走针，那女乞丐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初九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掀开她头上因为常年不清洗，蜷缩如饼的头发，看那所谓的生蛆是怎么回事。 “这是这位小哥，不，这位神仙，敢问是否便是药仙爷爷。”那大夫激动的浑身颤抖，莫非这是就传说中的药仙。能如此近距离看神仙治病，这能不让他激动吗？他方才还摔了药仙一下，不知道药仙是否是否会记恨此事。 初九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敢问这位大夫，铺上是否有新鲜丝瓜？” “自然，这是自然，后院便有栽种。”丝瓜络可入药，这种东西自然是有，那大夫说着便赶那伙计去摘丝瓜来。 待丝瓜取来，初九以刀破皮，用丝瓜汁涂在那伤口上，等蛆都跑出来，她又问那大夫要了蛇蜕研末成粉，又要了麻油调和。 那大夫犹豫了很久，这才深深一作揖，小心翼翼的又一次问道：“敢问这位神仙，仙号” 初九淡淡的解释，轻轻的将调制好的麻油在那伤口上涂抹均匀。“我不过游医一个，非是什么神仙。” “可是，可是您有起死回生之术。”那伙计大声喊了声，便又立刻低了声音，想来是怕冲撞了初九，“这可是咱们都瞧见了的。” 初九迟疑了一下，说道：“她并未死，何来起死回生？” 这种话，她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说。 “可是您刚才也说没气了不是吗？这乞丐死了，咱们都是知道的，不是神仙，怎么能救活她呢。”那伙计又问道，显然是觉得这神仙是不肯显露身份。 初九凝眉道：“我只说她断气了，没说她死了，如果是死了，我自然会直言死了，何必说她是断气了。” 那伙计一怔，心道这断气和死了不就是一回事儿吗？ 初九涂抹好伤口后，把那装着药油的碗递给了旁边的小乞丐，吩咐还要将这些涂抹完，以后还要注意些什么之类的话。 那大夫见她起身，以为她要离开，便连忙开口问道：“若你真的不是神仙，那这又怎么解释？” “还是那句话，断气是断气，死是死，她断气时间不久，身有余热，自然是未死。而且，她也并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只是误食了砒霜，那头上的蛆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病症，两者只是凑巧捧在一起罢了。”初九淡淡的说着，她方才查看这乞丐的口腔，发现还残留馒头在咽喉处，想来是吞咽到一半忽然噎住，也多亏如此，不然还真是回天乏术。 众人听初九说没什么大事，随后又听初九说只是误食砒霜，一个个都惊的说不出话来。 误食剧毒的砒霜，在这位游医神仙来看，居然并非大事，那砒霜可是要命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谁先下跪，周围的人竟然都给跪了下来，十一胆小，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事情，初九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诸位还请快快起来，以免吓着孩子，神鬼之说不过妄言，我自会解释于你们，但这之前，你们必须全部站起来。” 众人犹豫着，面面相觑，最终一个个站起来。 “误食砒霜，只需拿防风冲水，让她灌下，将腹中砒霜吐出便可，除此之外，白鸽血冲水，甚至鸡血温水搅匀服下也是可救，至于那所谓的生蛆，也不是尸体久放的缘故，而是头蛆。只需将表皮挑开，用丝瓜汁涂抹，等蛆出尽便绝根。又有用蛇蜕研末麻油调擦的法子，也可以治愈。她的较为严重，我便双方齐用，一治标二治本，所以并非是什么神鬼之术。” 抬头看着那大夫，初九道：“我学医尚浅，本也没什么资历说话，只是单纯以医者身份来说，想要与你说一句。她既然在你门外，你应当知道她何时断气，此时也断不可能会生蛆才是。学医最怕“我以为”三个字，还请谨记才是。” “是是是，当真是跟着小哥长了见识，没想到这寻常之物，竟然也有奇效。”那大夫心中激动难以言表，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学医，根本就是白搭了一般，今日见了这小哥行医，方才明白医术的奥妙。 初九闻言笑了笑，脸上黑斑狰狞，此时却无人会觉得狰狞。 “方才那蛇蜕与丝瓜，乃至麻油所需银钱，还请告知。” “不不不。”那大夫明白初九这是打算付药钱，便连忙摆手道：“我堂堂济世堂，岂能连这点药钱都出不去，便是当真上头掌柜怪下来，我陈仕堂便是赔上他十倍百倍，也不过是指缝张一点的事儿。”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5章 当医则医花魁白牡丹 那陈仕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笑着解释道：“昨个起风，牌匾歪了，我便命人摘了，以免砸了人，打算晚上再挂上去，左右这大都的也不是非要看到牌匾才知道我济世堂。” 十一缩了缩脖子，显然也是明白，初九便连忙告别，离开了地。 一直抱着十一跑了许久，初九才松了口气。 “姐姐，咱们” “不要担心，咱们现在是作男装打扮，他们方才也没察觉我们是男女，应当不会认出才是，咱们以后稍加留神，不要再往这边来就是。”初九安慰十一，也是安慰自己，幸好她们此时衣衫褴褛，形同乞丐，又是男儿打扮，除却一些本就瞧见的，寻常百姓对苍家九小姐的夜叉脸也只是听闻而已，不然依着自己这面容，一准给认出来。 想着，初九松了口气，心道自己也太不留意，这脸上的黑色东西还是早早的医治了去，以免出了什么乱子才是。 十一摇了摇初九的手臂，问道：“姐姐，咱们回府吗？” 初九低头，在袖中揉捏那钱袋，明白这次不但没赚到钱，还赔了不少，便道：“不，咱们再去转转，至少把枸杞子给你买了。” “嗯。”十一乖顺的点头，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便又摇起铃来。“那我们往哪去呢？” “城南吧，那里既然有人会施舍粥给乞丐，想来会住着些有钱的善人，或许咱们能给他们治病，然后拿些银子买些药。”初九说着，心中其实也没谱，但想着也许这些人根本不会缺人医治，但想着总好过在这干耗着，便是去那里，给那些乞丐与穷人医治，也不算白去一遭。 初九与十一携步，一路南行，到了那施舍白粥的棚子，其实也不过是简单的搭建，那粥到这暮色，也已经稀薄的紧，几乎只余下浅浅的薄粥，又以茶水冲之，甚至可能不是茶水。 但这终究是好事，毕竟那些乞丐也有了吃饭的地，不至于再去捞那些酸臭的泔水来吃。 初九与十一寻了地坐下，轻轻摇着铃铛等人来，十一双手搭在初九的膝上，头放在她的腿上，显然是这一路走来给累着了。 “累了吗？” “还好。” “药吃了吗？”每天都要问，每次都怕漏了什么。 “嗯，吃了。” “你刚发了汗，不能着凉，不然风入骨就不好了。”初九把她的发往后捋到耳后，自药箱里取了薄斗篷来，披在十一的身上。 那些人看到游医，本是想上前，但一瞧初九与十一的年岁，便都摇了摇头，可见并不相信这么个年轻后生的医术。 待歇息后，初九领着十一在排队领粥的人群中穿梭，寻找那可医治的人，但见那些人皆为衣不遮体，食不充饥之状，便明白便是为他们诊治病症，他们也是没钱买药，不会将病症放于身上。 初九见一人摸着脖子坐在地上喘气，便走过去望闻问切，还未提收诊金的事情，那人便连忙逃开，这让初九叹了口气，自己还当真是被人当了江湖骗子。 “姐姐，要怎么办呢。”十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其实初九又何尝不着急，她们来这大都时，因为马车上带了蛹虫草，又带了药酒，这两样都是些大件，其他能带的少之又少。 当时也没想到要来大都，药丸自然也没有多备，想着到了本家，这些药材也不会少，此时瞧着自己当初的想法天真的可笑。 十一的药丸所剩不多，怕也只能撑上月余，但十一的身体现在怕是断不了药，不然真是有些难熬。 这般下去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赚到银子，不然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十一羸弱下去，最后慢慢的死去。 思来想去，初九想着若是游医这路真走不通，她便冒险寻个小药铺来当坐诊大夫，有医术傍身，坐诊时间与那些坐诊大夫又刚好错开，应该会有人雇用才是。 而且她甚至可以不要钱财，只要所需的药材能够用取用便可。 只是初九摇了摇手中的铃，却不想铃声被银铃阵阵盖住，她便抬头望去，只见一顶四人抬的红纱撵轿子正缓缓的打人群中过，那银铃声便是从那轿子边沿上传出。 夜风吹起薄纱，初九同众人一般看向那女子，见她也不过二八年华，只是那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目有秋波，气若幽兰，生得相貌极佳，娥眉轻轻蹙起，眉心一点朱砂，更是衬得肌肤如温玉般柔腻。 只是，此时她身着浅粉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紫色的牡丹，碧丝线勾出了几片青叶，胸前是淡紫色锦缎裹胸，压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 会在夜晚这般打扮的，其身份可想而知。 “那不是白牡丹嘛，啧啧，这腰身。” 有人吐弃道：“这妖精勾搭了多少男人，毁了多少家，老天爷怎么还不开眼，将她给收了去。” “今个这白牡丹可又让那郡王府给请了去，也不知道是伺候老的还是伺候小的。”说话男人露出猥琐的笑，牙齿黑黄，揉搓着手。“没准是老的小的一起伺候，听我那远房的表侄说，上次浪起来，连床榻都给摇翻了。” 他旁边的人则啐了他一口。“怎么着也轮不到你，你就别做梦了。” 听那二人说越加不像话，初九连忙掩住十一的耳朵，十一好奇的抬头看她，她只是眨了下眼睛，十一便歪着脑袋没多问。 “谁说我想了，这种婊子，便是给我，我也嫌脏，没准都得了脏病了，还是我家婆娘好。”那男人被人一冲，便脸红脖子粗起来。 “去去去，少他娘的在这吹，就你赚一辈子的钱都不够摸人家个小手的，还有你那婆娘，啧啧，也就你瞧得上。” “我呸，你当你那婆娘好了，晚上不吹灯，都不知道你怎么啃的下嘴。” 两个人吵了起来，旁边的人连忙跟着劝。 初九则是远远的看着那白牡丹，见她的轿子马上要离开，初九便拉着十一追赶了上去，追了半条街，那轿子旁的丫鬟察觉了，便手叉腰的一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6章 论说规矩病患无别 “哎哎哎，我说你们两个干嘛呢，这毛都没张齐，就想学人家偷瞧漂亮娘子啊。”她嗓门不小，这招摇过市的轿子本就引人侧目，这般一喊，更是让人纷纷往这边看。 初九听了那丫鬟的话，面上不禁一臊，想掩着十一的耳朵，却也已经来不及，不由心道这丫鬟怎么说起话来这般直白，果然跟寻常家的女子有些不同。 不过对方既然都这样说了，她也必须解释一下才是。“这位姐姐莫要误会，我是个游医，方才瞧见轿子上的那位姑娘面色有异，恐有疾病缠身。” “什么姐姐妹妹的，我告诉你们，少来这套，你们这样的我见多了，趁早的打消了这念头，不然把你们卖了都不够我们园子的一口茶水钱。” “柳儿，休得胡言。”那白牡丹懒懒的出声道，轿子也停了下来，扭身半趴伏在那轿子边缘，胸前挤压几乎要跳脱出来，皓白的腕子半垂着，神情妩媚的问道：“那依着这位小哥来看，奴家是哪里生了病呢。” 说话间指尖在胸脯上挑逗一般滑动，惹得四周男人不禁吞咽口水，女人则是啐骂，那白牡丹似乎毫不在意，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享受这咒骂。 初九毫不犹豫的说道：“寻花问柳之症。” 白牡丹闻言，面色霎时惨白，身体也抖了起来，那叫做柳儿的丫鬟则是破口大骂，。初九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看过白牡丹的脸色后又仔细的端详了一遍。 没错，的确是这个病，这白牡丹双颊红的不寻常，似乎是被人打出的，如此可以猜想，这白牡丹入了郡王府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后面一个妇人大声冲初九喊道：“这位小哥当真是神医啊，这种婊子就活该得这种病，早死了早干净。” 她一出声，立刻有几个胆大的跟着附和，而她们身边的男人则显得有些灰溜溜的，见那些女人要围上来，那白牡丹更是眉头紧蹙。 “奴家可不觉得哪里不舒服，若是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白牡丹不客气。”白牡丹说完这话，冷笑一声，便坐回了位置上，让轿夫赶紧起轿，那丫鬟啐了一口，也赶忙跟上。 “小哥，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大快人心啊。”那起初喊的妇人故意大声喊，方向也自然非是冲初九。 “害人抛妻弃子，活该生这种脏病，臭婊子。”那妇人不依不饶的追上去几步嚷嚷着。 “我可以为你医治。”初九朗声喊道，那轿子上的白牡丹闻言一怔，抬手示意停轿。 “医医，医治？”那妇人听了立刻傻了眼，如鹦鹉学舌一般学了半天，随即不满大声嚷嚷起来：“我说小哥，你不能这样啊，你不是大夫吗？！怎么可以给下贱的妓子瞧病，这不合规矩！” 说什么抛妻弃子，其实还不是那些男人自愿为美色所迷，一掷千金家破。 “规矩不能果腹，清高不可遮体，我不过俗人一个，做不得清高。”初九淡淡的开口，在她来看，病人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分别。 “你真的肯为我医治？”白牡丹下轿福身一施良礼后，便抬头仔细打量初九，见初九露出一个清冷的笑，周身淡雅疏离淡若月，让人移不开眼，顿时说不出的酸楚涌上心头。 她自然知道自己这病，也去求过好几位大夫，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给她诊病，他们清高自傲，只是一个劲的将她撵出去。 庸医倒是不少，可多半是冲着美色来的，怕是连她什么病都没弄明白，便要动手动脚，她的病症尚浅，又以香粉遮掩，一般大夫根本瞧不出，这个游医小哥却是一眼瞧出，可见医术非凡，最重要的是，他还肯与她医治。 甚至说出“规矩不能果腹”的话来，不似那些所谓的神医，只会装腔作势，敛财求贵，贪慕虚名。 只是这游医小哥瞧上去过于年轻，那面上也过于吓人，只是生了付好眉目，让人看着就心生亲近。 对于白牡丹的问话，初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医治于她。 “你知道我是妓子吧。”白牡丹说着眼神一伤，便是起初不知道，此时应当也知道了。 初九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大夫，只管治病，旁的，不在我所考虑的范围之内。” 白牡丹闻言身一颤。“还请二位随奴家回盈秀楼。” 一听白牡丹这样说，十一立刻抓住了初九的袖子，拼命摇头。 南州也自然有妓院，在她的记忆中，周围的婶婆们常常念叨此事，那时候许多人都是闹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记得有一次，有一女人还为此悬梁一挂，最后送到了他们家里，那时候苍裕和也不在家中，家中四人惊慌失措，尚记忆犹新。 所以听到白牡丹想请她们二人去所谓的妓院时，自然是惊慌失措。 初九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自己省得，让她不要那么紧张，然后做出了请的手势，示意那白牡丹随她到一旁去。 “我们二人尚有事儿要做，也便不随你回去了，你那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又是方现形，但凡是这大都的大夫，只要医术不致过于平庸，应当都治得好才是。” “是啊，只是不肯开方，救治一个妓子。”白牡丹苦笑道，她也偷偷寻了几张方子，抓了药来吃，但都无效。 对于白牡丹的话，初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伸手探脉，“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方抓药，只要好生休养，应当只需月余便可大好。” 说话间初九把药箱打开，拿出笔纸来，十一把初九装着事先装好的清水的瓶子取出，倒了一些在小砚台上，然后慢慢的磨起了墨来，一边磨墨，一边看着自己的姐姐，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皂角两钱c木通三钱c木瓜三钱c红花三钱c大黄三钱c金银花五钱c白鲜皮五钱c土茯苓五钱c薏苡仁五钱c防风五钱c归尾五钱。碾为细末，炼蜜为丸，一钱五分重一丸，一次一丸，饭后白水服下，一日三粒。可清血解毒，消肿止痛，适宜你现在的病情，至于忌讳之事，你也清楚。”初九顺手写下三张方子，然后说道：“这三张方子中，除了我方才说的药材外，都要仔细挑拣出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7章 蛹虫草长院首心计 白牡丹接了三张方子便不解的问道：“何以会有三张方子这般多？” “如果你想再吃到无效的药，你大可以誊抄在一起让人抓来。”初九很直接的点出她曾经那几个方子无效的原因。 至于这方子分开，也是上次王不留行的做法，这般做，的确是能避免不少尴尬。 “奴家明白了，多谢大夫善心，不知这诊金当予多少？”白牡丹收了方子，便问起诊金的事情，心中明白这游医若是不因囊中羞涩，必然不会破坏规矩给她医治，这钱财散了也便散了，只要病能医好。 “三日之后，还在这里，若是有效，便送诊金前来，诊金由你定。”初九看向她，明白这白牡丹是在怀疑她的医术，毕竟一个年轻后生游医，怎么也不比那些个年长的来的得人信任。 这白牡丹还怕她狮子大开口，所以才试探的问要多少。 看着月梢，初九知道此时需快些回府上才行，便点了下头，然后带着十一离开。 等十一走后，白牡丹也上了轿子，刚打算走，就听到一个男人说道：“这刚才那个人，该不会就是在城西医活了死人的那个神仙吧。” 立刻有人搭腔问道：“你说的是什么神仙？” “哎，你还不知道啊，多少人亲眼所见啊，那乞丐都生蛆了，她一下子就给救活了，把大家都给惊住了，连那济世堂的大夫都给他跪下了呢。”那人说的神乎其神，话儿也给他说的夸大起来，谣言也就是从这种人口中传出的。 一旁有人不信，便连忙应声道：“还有这种事儿？你可别是诳我们。” “诳你们做什么，这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瞧见的，你们到城西打听打听，都说这事情呢。” “难道他就是鬼仙？！”有人喊道，便立刻有人反驳，说鬼仙为女子，怎么就成了男人。 随后便又有人说亲眼见到鬼仙飞天，说鬼仙本就为男子，只是为了悬壶济世，这才化身为女子，也就一转身的事情，身上啊泛着七彩霞光，还对他微微一笑呢。 “真是越说越离谱。”白牡丹暗暗啐了一口，挑衅的看了眼起初追着她喊骂的女人，见她已经惊讶的面容呆滞，心道没趣，便命人起轿。 初九与十一回来的时候，那屈宝胜早就在后门等着，此时正与旁人说着话儿，收泔水的婆子也在一旁的巷子里等着，见到二人便大声喊道：“你们两个臭小子，跑哪去野了，管家老爷都等急了，赶紧的搭把手，把泔水弄出来。” 随后二人便把东西放在了泔水车上，低着头跟了进去，进了后门，没走多远那拖着人的屈宝胜便给那门房塞了小锭银子。 “这管家这是” “不瞒你说，这收泔水婆子与我还是那远房的亲戚，虽然说这一表三千里的，但人家儿子死了，媳妇跟人跑了，带个孩子来这投奔，我也不能不照顾着点，只是这老的老小的小，难免做事不利落，这撒了晚了的，你们就给担待着点，凡事抬抬手让他们祖孙过去，也算是我给他们照顾了。”屈宝胜说完一叹气，那门房赶忙应声。 “瞧您老说的，既然是您老的亲戚，便是小的亲戚，小的自然是知道怎么做，这银子您就收回去。” 屈宝胜摆手，“你就拿去打点酒喝，本就是你应得的，你要不收下，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嘿，好嘞，那小的便收下了，谢谢您老喂。”那门房点头哈腰，倒不是为这银子，而是因为这屈管家，能与屈管家搭上腔，买个面子过去，以后也就好办事儿了。 初九与十一待到了人少的地便闪身离开那泔水车，躲在一旁的俩小子赶忙跟上，她们则跑到事先说好的地把衣服换了回来，回了住处。 她们二人说是出去走走，禾儿她们也早早的备上水，给二人沐浴。虽然觉得这两位小姐走走的时间很长，却没人敢多问一句，这几日相处下来，她们发现这九小姐似乎和从前知道的九小姐不一样，从前那脾气她们倒还真不怕，就怕这种温水一般的性子，不知道何时会突然发难，让她们无从招架。 十一是累极了，洗了澡后便早早的上床榻休息，初九看着她睡着，便为她裹严实了被子，然后去看蛹虫草的长势。 如她起初的设想的一般，这里的气候的确适合生长，不若那南州气候不变，这蛹虫草想来很快便可以入药。 看完后，她又仔细摇晃了那几坛药酒，心知这药酒近日便可开封，虽然药酒陈年最好，但她已经等不及了，她要用所有法子为十一续命才行。 搁下了药，初九又去井边提了桶水，为花圃中的药材们浇灌，她明明已经挑了长势较好的药材来，却还是不见长，想来这些药材还是在南州才能长得快些。 收拾完一切，她便回到房中，端着茶盏，看着十一的睡颜。 上次苍院首诊治时说本来是可以活过年，此时因为入药的缘故怕是连年都过不去，此事初九也是知道，她入药的时候便已经猜到，她现在就是要让十一的病情加速恶化，才能置于死地而后生，不然十一就真的只有几个月可以活，到时候就真是再无回天之力。 随后的几日，初九与十一都是这般出入府内外，因着那医治乞丐的事情，很多病人慕名而来，可每次询问其姓名，初九都只是摇头，不肯告知。 初九每每让十一来回走动，以挥发多余药性，用药也越发的猛烈。 十一整日昏昏欲睡，她却还是逼着十一走动，十一每日苍白着小脸，却从来不反抗她，甚至没说个不字，全身心的信任于姐姐。 那苍院首也不知道是怎么，忽然给她们添了药理，说是让她们学了，以后去了婆家，也不失为苍家出去的孩子，甚至还准备了各种各样珍贵的医书。 这让初九嗤之以鼻，明白那苍院首是别有用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8章 以身相许闹的哪番 十一看着那些所谓姐妹争扯医书，便抬头看初九，初九点点头，表示她可以学习药理，她便开心的去领了本药理医书回来，初九也翻了翻，都是些浅显入门的道理，给十一学倒也合适。 至于自己初九每日旁人学习药理，她便看着窗外，或者干脆的闭目养神，左右那些药理，她背的扎实，只要那先生提问，她便避重就轻的说上几句，浅的该懂的，她一字不差，深的不该懂的，她便支支吾吾胡乱扯些有的没的，甚至故意装冒失。 哪怕这让那教导先生直摇头，甚至引来嘲笑。 但事情还是没能如愿，十一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记起药理自然要比旁人来的快，加之身边又有初九帮忙指点，知道的自然要比旁人多很多，这难免让那些人眼红起来。 到了学针灸的时候，长房的苍舒便不满那用来练习针灸的布人，又不知在谁的教唆下，提出要拿十一来走针的事情，还说什么十一身子最弱，拿来走针，许就给治好了之类的荒唐话。 初九自然不肯，那教授针灸的先生却撇开了脸，显然是不肯管此事，这让初九不禁心中啐了一口，果然无论是哪个时代，人心都是一样。 她当然不可能让十一遭罪，也怕她们这群人不知轻重，把人给扎坏了，于是便自告奋勇的站出来，为十一挡了此事，那群人在她身上扎着，根本就是泄愤，她心里也清楚，便握紧拳头，偶尔很没用的发出哀嚎，眼底却是平淡如水。 十一在一旁看着，眼泪就要往外滚，初九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大悲伤身”，便让她止住了眼泪。 初九对身上穴位记的极其熟悉，便小心的移动躲开那些穴位，以免被这群不知道轻重的人扎伤，在她看来，这群人只是一群胡闹的黄毛丫头。 她不打算与她们交好，却也不愿与她们交恶，毕竟她可以一走了之，这些丫头一告状，苍裕和只会更加难做。 一番下来，初九浑身上下扎了数十处，额头上布满细细的汗珠，却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反倒是十一，在为初九擦拭汗珠时，那眼神有些吓人，初九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再拿开时，十一的眼睛只余下疑惑。 到了晚上，初九依然坚持出府，等她满面倦容的回来，十一便泪眼婆娑的在等着，她心生愧疚，知道姐姐之所以会这样，都是为了给自己赚续命的药钱，自己现在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此时甚至不能再跟姐姐出去。 “怎么了？”初九正在点数今日的诊金，察觉到十一在看自己，便随意的问了句。 “姐姐，这里的药太贵了，我们还是回南州再治病吧。”十一握着小拳头，心里想着南州的人参便宜，姐姐也就不必这般辛苦。 初九听了她的话，便摇了摇头，“冬病夏医，南州药材虽然便宜，气候却不适合医治你的病，而且药材方面，也全然不必太过担心，此时行医问诊的人很多，也不愁无银子买药，倒是你，不要有太多情绪，以免出问题，好好的呆在房里，若是闷了，就看看书好了。” 十一掂量着钱袋子，这大都的物价虽然贵，同样百姓也较为富裕，她从不主动要求诊金当给多少，那些人也会给很多。 她也不是那种清高之人，有钱自然是拿着，她要买的东西很多，不仅仅是补药，还有一些月余后要用的东西。 “只需要再月余，北草便会成熟，我会与你将体内寒气排除，你的病也就可以彻底根除。”初九轻声说道。 她没有告诉十一，那时候十一将要面对的，将是生死一瞬，而这生死，她也无完全的把握。 她现在所做的，只是将所需的药材准备妥当，好在那日，做了十足，再听天命。 眼看着离算好的日子越来越近，初九心中忐忑，几味药材尚未凑齐，却又需大量，依着她手头余下的银两，根本不足以买下。 思来想去，初九决定再次冒险，与屈宝胜商量，连同晌午的泔水车也跟着出去，不然每天傍晚的两个时辰根本赚不了多少，她打算中午休息的一个时辰也用来行医。 屈宝胜本来不愿答应，毕竟傍晚还好说，晌午不好混出去，也不好再混进来。 可是后来见初九态度强硬，也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初九游走大都，很快就发现入账最快的地方，还是秦楼楚馆。 本是因为十一，她才一再拒绝白牡丹的邀请，此时十一在府中没有跟来，她也便不再有忌讳，游走于各大酒肆花船，秦楼楚馆，为那些姐儿医病。 这里的人大都是病着的，只是硬挨着，那白牡丹都尚无大夫愿意为其医治，何况她们。 所以初九的到来，对她们来说，就是救命稻草，一个个排着队等她医治，给多给少，全凭心意。 初九也从不挑病人，花魁或者过气的妓子在她看来也无任何区别，甚至是那些文人雅士也都纷纷寻她瞧病，她均是一视同仁，这让那些妓子们觉得很高兴，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什么低贱的身份，倒是那些所谓的文雅雅士有些微词。 这日初九方一打后面踏入院内，便有姐儿上前，说是那白牡丹白花魁病了，正等着大夫呢，她便径直往上走去，到了白牡丹房中，为其诊脉，诊了许久，眉头紧了又紧，最后开口说道：“瞧着白姑娘的脉象，应当并无什么病症才是，何以要诳于我？” “怎么会，奴家可是心慌慌，想来是得了心疾才是，小哥是否也是相同的病症？”白牡丹指尖挑逗的滑过初九的脸颊，顺势就要往下，初九连忙抓住她的手。 “怎么，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还是说你怕我治的不干净？” 听到白牡丹这般说，初九面色一红，她不笨，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可是“我不过是囊中羞涩，而你恰好求医，并无其他的，还请不要误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9章 争风吃错醋难消美人恩 “哦？”白牡丹闻言楞了一下，随即又笑着欺身上来，“小哥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初九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小哥为医当以仁心为重，瞧见这病人痛极，应当竭尽全力才是，还请小哥怜惜奴家，与奴家一度，以慰奴家心疾。”白牡丹嗤笑着，心道装什么正人君子，把身边的小的打发了，也进了她白牡丹的房，三番五次也没个意思，还得她来先提出。 “小哥这般无动于衷，倒是让奴家心儿慌慌了。”说话间，白牡丹的胸脯已经贴到了初九的手臂上，挑逗的在初九耳后吹着气。 初九打了个寒颤，狼狈的躲闪。“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 “奴家可什么都没想。”白牡丹心底冷笑，手指已经划到了初九的腰上，初九连忙抓住她的手。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初九用力去推白牡丹，但不知道白牡丹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让她一时推搡不开。 心道自己行医问诊，皆为收了钱财，也没有特别对这白牡丹照顾过，所以这以身相许的戏码，白牡丹是怎么给想出来的。 “误会，这倒是个麻烦事儿。”白牡丹指尖轻轻点在初九的唇上，然后顺着初九的下巴往下，一直往下摸了去，初九楞了下，随即便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就算同为女人，这般举动，也够呛的。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吵闹声，随后便是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狠脚踹开。 “小爷倒要瞧瞧了，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也敢跟小爷抢女人！” 随那房门被踹开，有人骂骂咧咧的走进来，在那人的后面还跟着老鸨在好声劝着，以及一些看戏之人的窃窃私语。 初九听着起先的声音有些耳熟，便扭头看了过去，不禁楞了一下。“怎么会是你。” “你是”那人皱眉看向初九，似乎是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认识这衣衫褴褛的穷鬼。 初九想了一下，说了个比较好解释清楚自己身份的说法：“常公子，您的腰可曾痊愈？” 原来那人正是在南州伤着腰，又砸了南州济世堂的小少爷常慕年。 常慕年听到初九的话，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说话也磕巴起来：“是你不就是那个” 话还未说完便被初九一使眼色，“咯噔”闭上了嘴。 看着白牡丹紧紧抱着外衫凌乱的初九，胸部露出大半，甚至连樱红也露出，常慕年便惊的变了脸色，心中百转，手指指了指初九，又指了指白牡丹，嘴巴张了张，却半点声也不出。 白牡丹是何等角色，一瞧见这情况，便连忙起身收拾了下，将其他人赶出去，其中包括那想要一探究竟的老鸨。 待房门一关，常慕年便惊讶的喊道：“你竟然是男人？” 初九闻言嘴角不禁抽搐了下，解释道：“你来之前，我正要与白姑娘解释此事，女子行医不便，我才会做男人打扮。” 本就是雌雄莫辩的年岁，毫不雕饰的脸更是显得小上几岁，她也学不来女儿家的娇态碎步，加之声音又有意压低，自然也便没人怀疑过。 常慕年听了初九的解释，反应了过来，“这么说，你还是女人。” 初九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她似乎刚才已经说过一遍，女子行医不便。 回头看向白牡丹，见她正在整理，媚眼扇动，似乎无异常。 只是那手显然有些微微颤抖，面色也有些苍白，那面上挂着的笑，更是有些说不出的难堪。 初九心中便不禁暗道，自己还当真是迟钝，幸好事情还未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常慕年不知道这二人心中所想，只是笑嘻嘻的问道：“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去郡王府寻我？” “郡王府？”初九有些惊讶重复，她虽然想过这常家兄弟不简单，但也没想到这二人竟然是郡王府的人。这也便解释的通为什么他们明明知道济世堂是苍家的产业，依然敢任意打砸南州济世堂。 见初九惊讶，那常慕年点了点头，嘴上还小声嘟囔，“小爷给忘了，你可能不知道，也怪当时时机不对，二哥说不能节外生枝，小爷也便没给你说过，好在二哥说到做到，你也来大都了。” 初九看着他，心中道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就是那常其咎搞的鬼，不知道他在那苍老爷子面前说了些什么，能让那顽固的老爷子也动了心，动了将她接回本家来的心思。 依着前后脚的时间来看，这老爷子怕是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便派了屈宝胜去南州。 在初九想事情的时候，另一旁白牡丹已经将额前乱发捋顺，然后笑着福身道：“二位既然为故人，又有话要谈，奴家也便先出去，稍后便让人给二位送些个酒菜来。” “你无需出去，我也便要回去了。”初九摇摇头，岂有将主人赶出去的道理，何况这白牡丹还是这里的花魁，花魁让客人赶出房，不管什么原因，都难免是要落了面子的，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初九说着便起身背起药箱，冲着那白牡丹一点头，“我明日再来给你详细检查一番，真觉得心悸，那应当注意才对，只是今日怕是不行了。” 语毕便一作揖，然后退了出去。 白牡丹回了一福身，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古怪，初九便再顾不得，紧赶两步离开。 见初九出门，常慕年也便没留，丢了两张银票在桌上，起身跟了出去。 白牡丹走到桌边，伸手将放在桌上的银票拿起，然后跌坐回椅子上，越想越不是回事情，便猛然将桌上茶壶杯盏都扫落到地上去，然后伏趴在桌上，银票也落在地上。 再说常慕年，他跟着初九出了门，二人一先一后的走着，让那些本是等着瞧热闹的人都傻了眼，这小郡王与那游医小哥，莫非还是熟识？ 这么说的话，那游医小哥岂不是非富即贵？怎么这么一付打扮？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0章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什么时候到的大都？二哥做什么要瞒着我，还有，你现在都住哪里？小爷那有的是宅子，都是下头人孝敬的，你要是喜欢哪座宅子，就告诉我，我直接送于你。” 听常慕年这般大方的说，初九犹豫了下，答道：“本家，在不久前。”至于那常其咎为什么要瞒着他，她也不知道。 准确些来说，她打来到大都之后，并未见过那常其咎。 语毕已经抬脚迈出嫣红大门，初九直走往回，常慕年紧跟着，嘴上还一直不停的问着：“小爷方才便想，想你一个女儿家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还跟那种婆娘扭在一起？” “银子。”从某些方面来说，初九是寡言之人，也不愿意与这常慕年扯上什么关系，那日遇到白牡丹时，正是白牡丹从郡王府出来的时候。 又是将人打了，又是开施衣舍粥，这郡王府当真是精彩万分，她不过匆匆过客，可不愿与这大都中的人，扯上什么干系。 再说那常慕年，他听到初九说去那秦楼楚馆，只是为了银子，便脸色一黑。“为点银子，你就去那种地方？” “”听出那常慕年声音古怪，初九便转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她可不傻，自然知道这人心里想到了什么见鬼的地方去，心道这些人当真是瞧人不起，便冷冷道了句：“你这种人，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说完将肩上下滑的带子往上一扯，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常慕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是背着药箱来的，想来是给那白牡丹诊治才是，何况她这副模样，也没可能不是。 自己怎么就听了她那么一句，就恼火上头，忘了这茬，还当真是误会了，可是既然是他误会了，她解释一下便是，何必拿话挤兑人，这女人怎么就不能跟别的女人一样，刚才那一眼，大有将他生吞活剥的气势。 初九脚步更快一些，她还打算去旁的地方，自然没有时间与常慕年去说什么。 常慕年本想转身就走，可见那苍初九竟然拐了几步又进了另一红楼中，顿时急了，这人进秦楼楚馆还真是熟门熟路。 “游医小哥，你可算是来了，咱们后面的那有几个啧啧，你给瞧瞧，还能不能救了，不行就趁早的收拾，别耽搁了我这的生意。”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帕子甩到了初九身上，带着浓郁呛鼻的胭脂香味，满脸的皮笑肉不笑，让初九不禁蹙了下眉头。 “我会尽力。”初九虽然不喜欢这老鸨的话，但也明白这做老鸨的都是这般，这肯给姑娘们些时间，让她为姑娘们医治，已经算是仁义。 所以，初九并没有在此多言语半个字，跟着那前来领路的，便进去鲜少有嫖客去的后院。 常慕年跟上，那老鸨显然是认识他，便嚷了起来，直言小郡王，哪位哪位姑娘可想死你了之类的话，常慕年知道这是要银子，便掏出银子丢过去，然后赶忙跟上前面的初九。 后院单独的小间里，初九拧眉为面前的女人搭腕子，这几日瞧来，这些人多是积劳损伤。 “房事过多，不仅会损伤男人的阳气，也会损伤女人的阳气，导致四肢发冷，心慌气短，最近可有什么症状？” “就是觉得这身上，这里这里都疼的厉害。”那女人指了指自己的关节处，说完便叹气。 “咽喉干燥，关节酸疼，周身乏力都只是因为阳气外泄，伤阴伤阳所致，长久下去，阳气不升，会致使面色无华，也就是会过早的显老。”初九收了手，说道：“你当注意才是。” 其实初九心中也清楚，她说的这些也是无用的，这些人便犹如雨中叶，根本身不由己，想要节制，没那么容易。 “大夫，我这” “你并无严重病症，只是有些累了，这般下去，便是猝死也是可能的，还是稍微注意点身体的好。”是药三分毒，所以她轻易不会给人用药，能休养的，食补的，绝不开方。 “如果你真的要吃点什么，便吃点补气血的，阿胶，红枣，皆为适宜。” 这两种的价格都较为适中，其中阿胶稍微偏贵些，但还尚能接受，至于红枣，那则极为便宜，她说出这两种，便由她自己挑选最合适她手头的一个。 那女人点点头，便起身让下一个姐妹来瞧病。 初九正与面前的女人搭脉时，忽然察觉面前的女人心神大乱，便抬头看去，发现房里的这些女人一个个眼睛发亮，一反方才的无精打采，纷纷整理起来。 初九便有些奇怪，顺着她们的视线，转头看过去，见那常慕年正与门边杵着，便不禁眯了眯眼睛，心道这常慕年虽然尚未长成，相貌却也已经是很出众。 这若是站在这里的是他哥哥常其咎，估计这些女人都能疯了。 “小哥，我这病”那女人摸着自己的脸，分明也就只是二十出头的人，那眼尾却也已经有了些细细的皱纹。 见那女人在与自己说话，看的却是常慕年，初九挑眉，也没在意，淡淡的开口说道：“炎症，牛膝一两，精细瘦猪肉一两，三碗水熬成一碗服用，连三日服用可愈。” 那所谓的炎症，所指何处，不用多言，她们也知道。 那女人连忙念背下来，然后连忙去前面让准备，心道这小哥说来也奇怪，从未见她给谁写过药方。 初九收回搭脉的手，“炎症，二斤鲜倒扣草煲适量的水来浸患处，每次一炷香，连七日。” “炎症，葵水前七日，干藕节半斤，炒黄研成粉，白酒送服，一日三次，一次两钱，服完即可。” “炎症，黑木耳三两，炒干研成粉，红糖水送服，一次三钱，一日两次。” 常慕年惊讶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看向初九，希望她能解释一下，初九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又继续搭脉。 “炎症，丝瓜筋一次一两，烧一碗汤服，一日两次，七日痊愈。”说完收回手，示意下一个。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1章 炎症统筹小爷闭经 常慕年听到这，便再也耐不住了，一屁股坐下，将那原本想坐下的女人挤到了一旁去，张嘴便问道：“小爷我就不明白了，她们怎么一个个都是炎症？” 炎症到底是什么东西，明明很常听其他大夫提起，怎么从这个女人口中听到，就那么奇怪？ 初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示意他把手递过来，他犹豫了一下，便伸手过去，初九便为他搭了腕子，不一会便说道：“炎症，寻常茄子适量，切片晒干后炒黄，研磨成粉，后以黄酒送服，一日两次，一次五钱，十天可” 不等初九将话说完，那常慕年便蹭的一声站起来，“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跟这些下贱的妓子得一种病症。”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女人都苍白了脸色，面容愁苦起来。 她们身份卑贱，能得大夫瞧病，本是高兴之事，至少在这小哥眼中，她们只是病人，不是妓子，可此时这位小郡王一提醒，她们也便都纷纷想起此事，都纷纷自惭行愧起来。 初九闻言则摇了摇头，抬头看向他，反问道：“我说过你们是一个病症？” “那你说什么炎症，我们都是炎症，可不就是一种病症。”常慕年少年独有的嗓音还带了些娇气，这口气便是有些任性，平日想来也都是惯性如此说话。 “炎症统筹来说，是十分常见而又重要的基本病理过程。由体表的外伤感染和各器官的大部分常见病和多发病都属于炎症，换言之，你与她们，或者她们与她们之间都是不同的病症，方子也因此不同。”初九解释着。 那常慕年点头，“那你说我是什么病？” 这方子听着奇怪，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病，是太医没给瞧出来的？ 想想这苍家初九的本事，常慕年便白了脸色。 初九犹豫了一下，毕竟她说炎症，其实是为了给病患保留，毕竟是下面的病，都是些不能告诉别人的病。 可若是不说，这常慕年必然是要纠缠不清，初九也便轻声说道：“这第一个人是盆腔炎症，第二个则是白带过多，这位妹妹是月经不调，那位姐姐则是血崩，至于最小的那个，患的是痛经，而你是闭经。” 听初九说完，众人皆是先一愣，随即都哄笑起来。 “你！”常慕年气结。 初九歪了下脖子，眨了眨眼睛，这才察觉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儿。 “小爷是男的，怎么可能会是闭经！”常慕年说完又涨红了脸，因为他发现自己说完后，那些妓子虽然都没敢再大声笑，却都一个个憋笑的花枝乱颤。 初九也低头抿嘴儿笑，心道这常慕年真是个活宝，自己说完他还非要再重复一遍，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我不过一游医，只问行医治病，此时又一直为女人诊脉，你伸腕子过来，我自然是当你为女子诊治，你年岁摆在这，又无葵水，我自然会误以为你是那种病症。” “你这是”常慕年挫败的坐回椅子上，明明是知道这女人在狡辩，自己却还不能再与她争执，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随后初九又为几人诊脉，抬起头看向一旁，见那常慕年还在那里，无精打采的看着她，见她看向自己，便立刻来了精神，眼巴巴的看着她。 这让初九有些惊讶，不解这人怎么这般难缠，就好似赶不走一般。 看看窗外月色，初九收起药箱，站起身，打算离开，她不敢在外面耽搁太久，因为十一终究还是会怕。 初九出门的时候，是从后门而出，常慕年连忙跟上，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她，只是想跟着，也便跟着了。 出门的时候，初九险些被绊倒，低头一看，见是一苇席包裹着什么，从露出的部分来看，应当是个女人。 出于一种医者的习惯，初九蹲下去掀起苇席，端详那女子的面容，见那死去的女子面容姣好，便又试了试温度，又探了探鼻息。 “小哥不用看了，她已经缢死。”跟着出来的妖娆的女人掩鼻笑着说道：“这位大小姐，还当她是官家小姐呢，这也不愿那也不愿，这不一听说要接客了，就自缢了。” 一旁立刻有人搭腔说道：“没错，她要真没死，花妈妈才不舍得将她丢出来呢，瞧她生的，多水灵。” “小哥，还请你救救月贞姐姐吧。”说话的是本来站在门后的藕色罗衫的小丫头，瞧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她本是在拭泪，见初九去扳那女子的脸，便连忙过来求初九。 初九这才忆起，方才似乎是瞧见她哭哭啼啼的到门边，只是没想到那起先被抬出来的，会是个自缢死的人。 不多想，初九又扳开那叫月贞的女子牙口看了一眼，眼睛闪烁了下，便对那哭哭啼啼的小丫头说道：“她是有意求死，谁也救不了她。” 初九说完便起身离开，那小丫头立刻哭了起来，随后被众人给劝了回去。 常慕年临走的时候看了眼那女人，最后弯腰将那掀起的苇席给她盖了回去，这才跟上了初九，却不知道他这一举动，早被初九收入眼里。 走了几步，听那妓院的后门没了声，初九便又调头往回走，常慕年楞了下，又赶忙跟上，不解的喊了声“喂”，便见初九连忙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 二人轻手轻脚的回到了那家妓院后门，初九上前将那苇席掀开。 见初九这样，常慕年便压低了声音疑惑的问道：“喂，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实在不解这个女人又要做什么，这尸体有什么好看的，还特别跑回来看尸体。 初九没理他，取下一根青丝，缠上在指头上，然后留下一点发梢，凑到了那女人的鼻下，随后便解下那青丝，然后轻轻将身上背着的药箱放在地上，打开药箱翻找了一会，取出了一物来。 “这是什么”常慕年仔细的端详初九手中的东西，虽然瞧上去很像是平日吃的葱白，但总觉得这不可能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一定是有什么门道，或者根本就是他没见过的草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2章 小郡王半夜伺候女尸翻身 “这叫葱白，或许你没有见过，但应该也有吃过，是用来做膳食的东西。”初九解释道，腹语这小少爷果然是个天生让人伺候的娇贵命，竟然连完整的葱白都没见过，真是个稀罕。 常慕年瞪大眼睛，随即涨红了脸，“小爷当然知道这是葱白，只是这时候，你拿根葱白出来是要做什么，咱们可不是在膳房，你还打算将这尸体给炒了不成？” 说完这话，常慕年看着那尸体，是怎么看怎么渗了慌 初九手一抖，古怪的看了那常慕年一眼，随后麻利的将葱白剥到适中，插入那叫月贞的女人耳朵中，过了一会，那月贞的鼻子开始出血，初九这才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是给赶上了。 随后便冲常慕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与她一起将人抬走，这让常慕年将原本就大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他还不知道这个苍家的老九有偷人尸体的习惯。 这样一想，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瞧初九的眼神也古怪起来。 初九无奈，明白自己独自一人肯定无法将人抬走，便只得叹了口气，出口问常慕年道：“对于常家小郡王半夜伺候女尸翻身的事情，常小公子你怎么看的？” “什么？”常慕年一愣，什么叫做伺候女尸翻身？ 这常家小郡王不就是指他吗？他又什么时候伺候女尸翻身了？ 初九扯了下嘴角，清了清嗓子，张开嘴似乎是要喊，常慕年便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喊了，算是我怕了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常慕年苦着一张脸，心道今个出门没看黄历，也心中吐弃了自己没出息，明明打南州时，这苍家的九姑娘没让自己好过过，自己怎么还巴着人，上赶着给人戏弄玩儿。 等将人抬远些，初九又掏出一块极小的麝香来，探了探月贞的鼻息，那月贞大大的喘了一口气，那常慕年却被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倒退着连连几步，这才稳了稳心神。 “诈诈尸了快快过来啊你！” 初九连忙做出个止声的手势，“她没死，我说救不了，是骗那些人的。” 其实她刚才就可以救人，只是想起自己便是救起了这月贞，也无钱为这刚烈的女子赎身，这月贞醒了，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妓院，怕还是要寻死的，所以才出此下策。 至于为什么她说这叫月贞的女人并没死，是因为刚才那些女人的话，说这月贞本是官家小姐，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流落至此，但瞧她这般性烈，应当是天生的傲气，自缢前必然是不甘心，肚子里有气，也便非是虚脱，而是是气闭。 这个时候只需要用散气通阳的法子，还是可以救活的，此时行气通阳药自然是无，只是恰巧初九想起药箱中有用剩下些在半道上为一鼻出血的老人家医治时买的葱白，也便连忙拿出来。 这葱白有通阳宣达的作用，可以宣中上焦气结，这月贞因为口闭，肯定吃不下去，所以必须从别的地方将葱白汁给灌进去，滴在鼻窍终究是不好看，所以她选择滴在耳窍里。 这肝开窍于耳，葱的通阳作用可以散肝气的气结，这一口气也就算是缓过来了。 这法子是起源于扁鹊，春秋时，扁鹊就是将葱心黄插忽然昏厥的病患鼻中七八寸，男左女右，若流鼻血即可转醒，也便是活过来了。 不过这法子她还真没用过，只是听人提起过，今个一试，倒也可以确定，此法可行。 再说那名唤作月贞的女人幽幽转醒后，看着初九，但见她半遮面，目如月弯，便不禁苦笑一声，“原来鬼差都是这种模样。” “我不是鬼差，你也没死。”初九掀起眼帘，将麝香小心收起，麝香辛温，气极香，走窜之性甚烈，有极强的开窍通闭醒神作用，为醒神回苏之要药。这东西用处多，所以价格也不菲，她若非是为了行医需要，断然不会花钱去买这么一块来。 听到自己还活着，那月贞不但没有欣喜，反而哭闹起来，寻死觅活，恨不得撞死。 初九连忙拦住她。“你不要担心，你现在是自由身了。” “你是说”月贞楞了一下，呆滞的看向初九，“你说我” “对，你现在已经是自由身，那妓院里的人都以为你死了，你自去寻出路吧。”初九不愿再做逗留，背起药箱起身。 月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竟然逃出来了。 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连忙扑上去抓住初九的衣摆。“恩公，恩公。” 初九挣了挣，没挣开，便回头看向她，冷冷的道：“撒手。” 她可不想再闹出白牡丹那一出来。 “恩公。”月贞本是被恩公冰冷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便又握的更紧了，摇着头说道：“恩公大恩大德，月贞不能不报，还请恩公留下姓名，好让月贞报恩有门。” 初九将幡布一转，让月贞瞧见自己的幡布上的字：天为被，地为席，生无所依，死无所缚。 其意思再明显不过。 月贞也是聪明之人，便深深一拜，然后将藏在里衣中的东西掏出递上。“月贞知道，恩公不愿留名，只是月贞此番寻亲而去，也不知道多久能再见恩公，这玉佩便赠与恩公，也算是报答恩公救命之恩。” “你身上并无银钱，既然要寻亲，那玉佩便是你的盘缠。”初九说着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最终落在她压着袍子的木雕小鱼上。“你若是要付诊金，便将那小鱼给我。” 月贞愣了下，随后便慌忙解下那雕的并不精致的小鱼，递给了初九，初九顺手收入袖中，然后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常慕年，那常慕年连忙爬起身，跟了上来。 那脸上分明还有些臊红，显然是觉得自己方才大惊小怪丢了面子。 “今个这件事情，你不要与任何人提起，我不希望招惹是非。” 初九淡淡的说着，常慕年点了点头，随后陷入沉默，他是越发的不懂这个苍初九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3章 十一受屈二房夺参 “如果可以，还请为那个叫月贞的打点一下，一个女孩子终究是不方便。”初九说着便停下脚步，“我到地方了，你无需再送了。” 常慕年有点呆呆的看着她，最后点点头，“你明天还会出来吗？” “无意外的话。”初九淡淡的答道，她不觉得这小少爷能有耐心跟着自己，毕竟看着别人给别人看病，其实是很无趣的。 今个回来的晚一些，那收泔水车子已经出府，初九与那收泔水的婆子碰了面，那婆子也没说什么，初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主动伸手为那婆子搭了脉，然后提出了调养建议。 初九所说的法子都是寻常的法子，不会有昂贵的药材什么的，所以那婆子很是高兴的记下了法子，这九小姐识得医术，屈管家也给她说过，只是她也不懂什么医术高低，只要有人给瞧病就好。 到了三更时，初九手中的薄荷叶已经捏的不成样子，她又塞给了那婆子一些薄荷叶，这半夜走动的，必然是有蚊虫叮咬，花椒c艾叶c烟叶c雄黄c薄荷叶等都具有驱蚊的效果。 那婆子本是不愿收下，初九便告诉她薄荷叶是自己种的，也不值钱。 婆子也便没再推辞，收下了薄荷叶。 三更收一次泔水，也是屈宝胜有意安排的，虽然有些冒险，但也不能真让九小姐在外面蹲一宿。 初九感激的跟着混进了府，那屈宝胜连忙在里面接应着，将人请进去，然后那推泔水车子的少年也便换了人。 初九悄悄回到园子，十一还没休息，一直在等她回来，打门上小孔瞧见的确是初九后，才安心的打开了房门，让初九进门来。 初九取了盆中的水，将身上随意擦拭了下，寻思明个晌午再借着旁的由头好好洗洗。 在初九整理的时候，十一走到她身边，声音羸弱的好似小奶猫一般。“姐姐，十一好怕。” 初九穿衣裳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凝眉问道：“可是谁来咱们这地了？” “是长房与二房的几位姐姐来找十一，说是要带十一出去玩儿，十一记得姐姐说过的话，便一直躲在房里，她们怎么拍门，十一也没给她们开门。”被初九问起，十一便一下子扑到了初九的怀里，她是真的好怕，晚上连灯都不敢点，她又是个怕黑的，便一直眼巴巴的往外瞅着，还好初九回来了，不然她是怎么也不敢独自睡觉的。 “对不起，是姐姐回来晚了，明个不会了。”初九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十一饿了吗？” 十一摇了摇头，肚子却咕噜噜的叫起来，弄的她面上一臊，瞧上去有些血色。 初九伸手捏了下她的小鼻尖，“姐姐给你带了吃的。” 说完从药箱中掏出一小小的牛皮纸包，里面包着几个已经凉透的包子，初九伸手将包子分为两半，递给了十一。“让事情给耽搁了，包子本来是热乎的，现在也已经凉了，你就只吃包子的馅儿，外面皮儿别吃。” 十一的胃不好，包子皮冷了不适宜吃，特别是冷了之后，那包子皮还硬，十一要是没嚼碎，还得扎着胃。 所以在这方面，初九一直很谨慎，十一也很听话，乖乖的只吃包子馅儿，绝不碰包子皮。 初九见她吃的很急，可见是真饿着了，便让她慢一些，然后伸手探水壶，一拧眉，起身打算出去让禾儿烧些茶水来，可却被十一一把抓住。 “姐姐不要走。” “姐姐不是要走，姐姐只是想在门外喊禾儿，让她给你送些温热的茶水来，不好让你噎着。”初九安慰着，十一却固执摇头，抓住她衣袖的手也不肯放开。 “十一可以喝冷水，喝的慢一些，姐姐不要让她们过来。” 初九一抿嘴唇，伸手摸十一的头顶，心中明白，必然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别的事情，只是十一太懂事，不肯说便是。 “十一，再忍一个月，一个月后，姐姐给你医治好了病，就带你回南州，咱们跟爹和娘，还有虎子，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十一用力的点点头，眼角还闪着泪珠，初九伸手为她拭去。“说过，大悲伤身，你的情绪一定要稳才行。” “嗯。”十一点点头，便咧开嘴笑。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 “姐姐，咱们该去给老太爷那请定省。”十一伸手去推了推软榻上的初九，一本《医轶》便掉在了地上，十一嘟着嘴儿，嘟囔着：“姐姐总是这样，每次都是趁十一睡着了又爬起来看那么晚的医书。” 初九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洗漱之后便跟着十一往外走，二人经过秋麝圆时，初九忽然隐隐听到有人提起九小姐什么的，便拉着十一寻过去，想要瞧瞧是谁在议论自己。 初九还记得，在这府上，这些下人多是踩低捧高的主，一个个狗眼瞧人低，四房不得势力，他们自然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这样私下还喊九小姐的，自然会引起初九的注意，只是越走近一些，初九的心便越是提了起来，步子也渐渐轻了些。 “二爷，这是人送给九小姐的东西，这您拿过去，我怎么好交代啊。”说话这人点头哈腰，瞧背影，似乎是白蜡头。 那二爷，自然是二房老爷苍裕荣，此时他手里拿着长形锦盒，一脸的不耐烦，“我说你怎么这么啰嗦，这事情你不说我不说，那两个丫头片子怎么会知道。” “可是二爷。” “少废话，滚。”苍裕荣说着打开那锦盒，将东西取出来，初九目光触及那东西，顿时瞪大了眼睛。 居然是个山参，瞧这个头，足有百年。 谁这般大的手笔？ 而且，听这二人的对话，这还不是第一次送补品来，想来是有人知道十一需要续命，特别送来的，可没想到，竟然让这二房全给拦了。 “姐姐，疼。”十一的声音弱的像只小猫，她被初九握住的手疼的厉害，便忍不住呜咽了一下，初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4章 心知肚明蛮横无理 “谁！”虽然声音轻微，那苍裕荣还是发现有人在偷听。 十一吓的一哆嗦，眼巴巴的看着初九，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们才会被发现，一时间愧疚的眼中溢满泪水。 初九摸了她的头安抚，“不要怕，咱们本来也没什么好怕的。” 说完便拉着十一自假山后走出。 “你们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苍裕荣见是初九与十一，便有些心虚，可嘴上却还是硬着的，指望自己大声呵斥能将这两个尚不懂事的丫头给唬住。 可他的想法显然是错了，初九冷笑一声：“二伯安好，这一大早的，既然碰见了，咱们就一起去给老太爷请个定省吧。” “要请你自己去，我早就请过了定省。”苍裕荣说着便慌乱将锦盒收起来，准备逃走，初九哪里容他逃走，上前就抓住他的手。 “二伯既然要走，那锦盒便先还给初九吧。” 苍裕荣脸色大变，知道这二人怕是听了不少，可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把百年老参交出去，便连连甩手臂。“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这老参是我自个买的。” 初九哪里能抓住苍裕荣，那白蜡头在一旁看着急，却也不敢帮着，毕竟他是奴才，那苍裕荣是主子，所以只能在初九被那苍裕荣用力一推时，扶着初九，不然初九摔着。 初九看着那苍裕荣的背影，恨恨的一咬牙，百年人参，可遇不可求，算的上是有价无市。 回头看那一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十一，初九鼻一酸，心道这二房当真是欺人太甚。 去给苍院首请定省时，苍院首依然是在那转动着雕核桃。 请完定省后，初九耐不住怒气，将苍裕荣截住自己补药的事情说了。 苍院首闻言不以为意，直说这十一汤药不进，根本就活不过冬天，此时瞧这虚弱的，怕也就月余的命。 初九听到苍院首住话，后背顿时冒出冷汗，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见那苍院首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苍院首便进宫去，临走前将事情交给了老夫人处置，老夫人也像模像样的招来白蜡头问了问，白蜡头说了实情，老夫人面色难看，有让人将二爷请来。 苍裕荣来时一手摇扇，一手提着个小食盒，一进门便笑着冲到老夫人身边，赶忙把小食盒打开，端出一兰花盅来。 初九一嗅，心道坏了，这苍裕荣把那山参炖了，还给送来了这里，这样一来，那老夫人本就偏心自己的儿子，此时感到孝心，必然是要为自己儿子平了这事情。 果然，那苍裕荣是一口一个喊的亲热，美其名说什么因为瞧见老夫人近日身子有些乏累，便先借用来给老夫人养身子，左右这人参库房也有，等月例下来了，再还回去便是。 并且诅咒发誓说只有今个这一回，从前的都是旁人陷害于他，若是他说错了，就死无全尸，狗刨肚皮。 他这一发誓，可把那老夫人给心疼坏了，这几个儿子里，她就最疼这个称自个心的二儿子，便赶忙又是捂嘴，又是要人拿桃枝泡水去晦气什么的。 “老夫人既然为后院当家，就应该一碗水端平，这明明事实就在这里，老夫人怎么能详装不见？！”初九看不过，便起身争辩，她就不懂了，明明事实就摆在这里，这老夫人怎么能偏心到这种地步，难道就不怕众人瞧在眼里心寒吗？ 苍裕荣让一旁丫鬟伺候老夫人喝山参汤，自己则给老夫人打着扇儿，听到初九反驳，便嗤笑一声：“真是什么样的老子养什么样的女儿，穷乡僻壤出来的，就是不懂规矩，老夫人没让你起，你就起来，还顶撞老夫人，什么叫一碗水端平，这是想说我们老夫人没给你公道可是？” “是否公道，二伯心知肚明。”初九不示弱，心中却已经明白，这些人是不打算讲道理了。 苍裕荣脸色变了变，随后便冷笑着问道：“你口口声声说那补药是你的，我倒好奇了，你们四房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哪来的闲钱买的人参？” “二伯好奇四房怎么有闲钱买人参，说的好似咱们苍家连棵参都买不得一样，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初九早就猜到他会这样问，所以也不急，不答反问道：“况且，二伯好奇人参钱从哪来的，那么初九与十一为何会被请回到本家，二伯就不会好奇吗？” 苍裕荣闻言，脸色唰地白了，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便有些不敢瞧初九。 其实不止是他，在这房里的也多是白了脸色，真真假假一眼可瞧出，毕竟这二房做事，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这一回，二房算是碰个狠角色，又是软钉子拿苍家脸面压他，又是拿硬话呛他，这软钉子还好说，这到底在场的也都是家里人，没个外人。那硬话可就没那么好应付，要是这二房是真的拿了这药材，那还真是招惹了位不好招惹的主儿。 初九其实也不敢肯定那赠药的人是谁，只是隐隐觉得此事与当初将她弄回本家的常家兄弟有关，常慕年不会有这个心眼，那些补药极有可能就是那常其咎所送。 想到这，初九又是一抿嘴唇，心道自己不要多想，此时以十一的身子为先，欠那常其咎的人情，以后再还上便是。 老夫人听了初九的话，脸色也有些发白，那喝了一半的参汤是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合适，最后只得让丫鬟把参汤放在一旁去。 随后摆出一付慈祥的样子，好声的劝道：“我说初九啊，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大的火气，这怎么也是咱们苍家自己的事情，你可不能给声张出去，徒让人笑话咱们苍家。” 见初九不言语，老夫人见软的不行，便又露出原先的嘴脸，吓唬道：“这十一的身子，你也就不要再费心折腾了，老爷子也都给瞧了，说这小十一啊，已经活不了多久，你也便别糟蹋这些补品了，还是说你觉得这些补品给我这老太婆，有什么不妥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5章 十一失言初九挨打 这意思就是说，如果初九点个头，那就是觉得她这老太婆糟蹋了野山参，这便是不孝顺，这不孝顺可就算是让老夫人给逮住了错，好好的教训她们这四房。 十一在听到老夫人这口气，便不由身子一颤，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老夫人莫要见怪，姐姐就是这般脾气，其实姐姐也要将山参送来给老夫人的。” 十一虽然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身子也羸弱，但是脑子好使，知道的也比旁人多些，这话里话，她还是听得懂的。 初九连忙攥紧十一的手，让她不要害怕。“老夫人此话差矣！” 老夫人说的这话，算是彻底惹恼了初九，初九大声反驳道：“这医道岂能这般武断，老爷子虽然搭了几次脉，但不表示他可以断定生死。” “老爷子不能断生死，难道你还能断生死了不成，我们苍家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说这种忤逆的话不成，当真是反了你。”老夫人拍着桌子，气不可支，显然是从未有人这般忤逆过她。 初九一抿嘴唇，心道这老夫人真有的说，说什么苍家养她这么大，四房在南州过的是什么日子，苍裕和给这苍家做牛做马那么多年，落到了什么好处不成。 咬咬牙，其实她刚才话出口反驳之后，也有些后悔，毕竟她与十一二人此时是人在屋檐下，由不得她站直了腰杆，可是事已至此，她岂能让十一因为担忧而出事。 初九看着十一的脸色发青，便连忙在她虎口掐了一下，让她稳稳心神，然后开口问她：“十一，你要信爷爷，还是信姐姐？” “十一不信爷爷，十一信姐姐。”十一抽着气儿，情绪慢慢的平抚，“姐姐说过，爷爷的医术固步自封，不足为惧。” 初九闻言，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将初九护在怀中。 下一刻便被那老夫人提起拐杖打上后背，力道虽然谈不上重，但那拐杖上雕的尖锐，打上去还是让很少挨打的初九不禁疼的抽了口气。 见老夫人这般，众人是面色各异，那苍裕荣则是眼睛发亮，一脸小人得志的嘴脸，在一旁煽风点火。 “娘你别闪着，我来。”说着就上前把老夫人搀扶着坐下，接过拐杖，狠狠的往初九的后背砸。 初九连忙绷紧身子，避开要害，她知道如果此时自己躲闪，必然会引起更多的麻烦，所以只能尽量将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打，给我狠狠的打！”老夫人恨的咬牙切齿，其他媳妇们纷纷上前劝着。 那苍裕荣则是心道这下可算是逮着机会了，竟然敢将事情捅到老爷子这，也活该这俩丫头倒霉，拎不清老爷子的脾气，那老爷子岂能是管这后院事儿的人。 初九护着十一，三房吴氏则上前劝，只是再怜惜这俩孩子，也不能明着忤逆了老夫人。 几杖打下来，初九都咬牙撑着，十一则是大哭了起来。“姐姐，姐姐，都是十一不好，十一说错话了。” 她太笨了，为什么姐姐一再叮嘱，她还是说错了话，十一在心里都要恨死自己了。 “老夫人求求您不要再打我姐姐。”十一说着就跪下，“求求您了。” “十一，不许哭，站起来。”初九冲十一喊了一声，十一楞了下，抬手擦了把眼泪，爬了起来。 “老夫人，这九小姐是女儿家，这几下打的，也够了。”一旁闻讯赶来的屈宝胜站出来一作揖，其实十一小姐方才说，说九小姐说苍院首的医术固步自封，不足为惧，旁人或许会觉得这九小姐狂妄，但他与白蜡头他们却是清楚的。 一个是站出来，为早晚会出人头地的九小姐出头，一个是龟缩着，跟着固步自封的苍院首，也能一世安稳，他宁可选前者，这些年来给苍家做牛做马，可不也没落着多少好，他这是人往高处走，只是这个高处，现在还不算高罢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此时只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也没表明什么，所以还是比较安稳。 “我是主子你是主子，屈宝胜，你不会真将自己当主子了吧。”老夫人一瞧屈宝胜站出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屈姨奶奶事事压她一头，结果这屈姨奶奶的弟弟又把自己亲戚的位置给顶了，这些年可没给她耍小绊子，仇结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 一旁屈姨奶奶听了这话，便把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搁，茶盏与茶盖碰撞，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竟然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她先是狠剐了自己弟弟一眼，然后看向老夫人，笑着说道：“姐姐这话说的，可不是把宝漪往外赶嘛。” 老夫人面色一变，知道这屈姨奶奶是打算与自己叫板。 说起这屈姨奶奶，明明是个儿子都生不出的，娘家也没什么势力，可偏就得苍院首的喜欢，不然那屈宝胜也不可能当上在苍家的总管家。 “是啊姐姐，这初九十一也都只是孩子，童言无忌，这老爷可也没说过要责打九小姐，便是便是真的要责打，那也当由老爷发落才是。”说话的这女人，瞧上去顶多是三十出头，正是苍五爷的生母，婉侗姨奶奶。 她说的时候，看向哭个不停的十一，“瞧这孩子，多惹人疼。” 她的口气里虽然满是怜悯，但眼底的精光却是藏不在，那手上慢慢搅着帕子的小动作，也让初九明白，这婉侗姨奶奶是个聪明人。 被那屈姨奶奶话一堵着，还未想出怎么把话搪塞了，那边婉侗姨奶奶又添了这么一句，老夫人顿时是无言以对，此时见十一哭的厉害，便将怒火转嫁：“吵死了，哭什么哭，再哭就把你的嘴给缝上，吵的我头都疼了。” 十一一听，吓的更是厉害，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泪珠子一直往下掉。 初九连忙护着她，冷眼看了那老夫人一眼，然后带着十一就往外走，那老夫人却也无暇顾及，屈宝胜看着初九带着十一离开，便眯了下眼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6章 十一出事仕堂入府 初九没有带着十一去那些见鬼的女红针灸课，而只是抱着十一坐在亭廊中，十一伸出手抚摸她的后背，她只能安慰十一，说自己没什么关系。 “十一，药吃了吗？” “嗯。”十一乖巧的应着声，小手一直在轻轻抚摸初九的后背，她记得自己以前在南州的时候，有的时候疼的时候，婉娘也是这样帮她摸摸，摸摸也就不怎么疼了。 初九怜她受了惊吓，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便只能问道：“累吗？” “有一点点累，还有一点点的疼。”十一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她最近总是很容易累，也非是那种犯困的感觉，就是觉得乏，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不想让姐姐知道，可是姐姐说过，身体的问题不能瞒着她。 说是一点点，何止是一点点。 初九叹了口气，心道果然是有些遭罪。“十一，你最近身体会比从前更加脆弱，你要自己小心才行。” “知道了。”十一乖巧的应声，看向初九的眼睛带了些伤，却很快的掩饰了去。 初九却是瞧见了，心知她这是在为方才发生的事情难过，便伸手摸了摸十一的头，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 她知道十一此时正是需要人陪着的时候，她却不会陪着她，这个时候她必须更努力的在府外奔波赚取诊金，不然没有钱买药材的话，便是她一直陪着十一，也不可能救十一。 所以，为今之计，也只能让十一自己提防这些人，走一步算一步。 “十一，打今个起，你就不要出门了，连苍家的东西也不要吃，我会给你准备吃的，那些东西都是有掺了药材的。” “嗯。”十一点点头，哪怕她已经吃怕了药，但也从来不会拒绝或者皱眉。 初九又抱紧了她，她其实不会哄人开心，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所以她只能紧紧的抱着她，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是在关心她，以免被这苍家一再打击，失去了求生意识。 又用力的抱了抱，她便将十一送回房中，看她正在玩那个木雕的小鱼，便去收拾自己带来的那些东西，看着长势甚好的蛹虫草，初九不禁翘起了嘴角，瞧着这长势，蛹虫草应当会赶在自己预计之前成熟。 到了傍晚，初九便又出了府，此时她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根本不容她一日停歇。 可是，初九还未出去多久，甚至不过于一人搭脉，便有人寻到她，说是屈宝胜让其去寻她，说十一小姐出了事儿。 初九见对方眼生的紧，怕其中有诈，便详装不知十一是何人，直到对方拿出屈宝胜亲笔所写的信笺，初九才明白这是真的。 匆忙跑回府上，屈宝胜正在门房那焦急的渡来渡去，见到初九回来，便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初九问了屈宝胜后才知道，原来她不在的时候，十一被老夫人给叫了去。 听到这话，初九猛地一懵，随即狠狠一咬牙，便往老夫人那跑。 “仕堂啊，也不知道你多日未到府上来，只是一个劲的窝在济世堂里，可是研究出了什么新方子。”苍院首走先，在他半步后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只见他面容俊逸，鬓角梳理严谨，瞧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虽然穿着寻常的玄色布衣，但自有一番傲骨在其身，步子也稳健，那苍院首也是客气的紧。 在这男人身后，跟着的是自己几个儿子，另外还有个年逾不惑的男人，那男人听到苍院首的话，便摇了摇头，显然那被称为仕堂的人是这个年逾不惑的男人，而非是那个玄色衣衫的男人。 “仕堂哪能研究出什么方子，就是近日觉得自己医术有限，才想着趁着闲暇多看些医书，也就因为这给耽搁了，老爷您就别拿这事儿挤兑仕堂了。”笑着回道，口气是真假参半。 原来此人正是那济世堂的坐堂大夫陈仕堂，今个他刚巧来府上。 “哦，怎么忽然想起瞧医书了？”苍院首笑着问道，他记得陈仕堂性子傲的紧，对那些医书也是挑着瞧，瞧也瞧不上几眼，说那不过是纸上荒唐，要行医还得靠给人瞧病，那纸上的，都是虚的。 “这正是仕堂来府上的原因，仕堂前些日子遇到个神医”陈仕堂说着把自己遇到游医小哥的事情给说了一遍，末了又添上一句：“仕堂近日偶遇那游医小哥，顿时觉得茅塞顿开，那些从前学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苍院首闻言叹了口气，那游医的事情，他也隐约记得有人提起过，不过太医院的那群人也都是当笑话来说，毕竟那太不可思议。 没想到陈仕堂也这么说，还是亲眼所见。 随后陈仕堂又说起自己看的那几本书，苍院首又是一叹气。 “难得你有这上进心，我这几个儿子，若有你医术三分好，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陈仕堂心一惊，连忙说道：“老爷子这说的哪里话，几位爷哪个不是好手，只是老爷您太苛求了，毕竟您这医术，也不是咱们这些小辈上赶着就能赶上的。” “你就别安慰我了。”苍院首却又是一叹，老五尚且年幼，但也已经瞧得出根本不是个学医的料，老大虽然忠厚，但在医术上却是没什么天分，老二油腔滑调，真来实的就蔫了，老三倒是能瞧，只是比他想的那种，还差得远。 至于老四，他连想也没想，那孩子根本就是除了背点医书，什么都不懂。 如今这苍家，生了五个儿子，竟然连一个能继承他衣钵的都没有，子辈没有，孙辈更是一个个无心学医，前阵子还闹出老四家闺女是个懂医术的，结果接过来一瞧，根本就是小孩儿的玩意。 陈仕堂见苍院首叹气，也便跟着沉默，其实苍院首所想，他岂能不知。 这论起来，苍院首也算是他半个师父，他也曾经有过什么念想，至于这苍家的二老爷苍裕荣唉，不提也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7章 贵客迎门身份暴露 “说起来，你说的那游医小哥，最近可曾见过？”说话的是那个一直沉默的玄色衣衫的男人，苍院首这才反应过来，心知自己这是怠慢了，便赶忙赔不是，那玄色衣衫的男人则是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觉得被怠慢，倒是听的津津有味。 说完又问那陈仕堂那游医小哥的事情，陈仕堂慌忙一作揖。 “回您话，那小哥打那后便没再出现在济世堂附近，想来是怕引来麻烦，倒是常常听旁人提起，说是在秦楚巷一代出现过。” 那玄衣男人闻言笑着摇摇头，“想不到，还是个小色鬼。” “这这也是人之常情。”陈仕堂也跟着笑了笑，虽然他觉得这小哥多半是为了医病，但那地儿去的的确是有些不妥。 不过倒也不失为年少风流，毕竟他本就与旁的大夫不同，有些荒唐，也只是一段佳话风流罢了。 “你倒是不以为意，我可记得你们这些大夫有规矩，不给妓子与戏子瞧病。”那玄衣男人说着看向苍院首，“苍太医，我这记得可有错？” “自然无错，咱们这天下医者的规矩，自有傲骨，若是谁违背了，自然是被同行瞧不起的。”苍院首笑着点点头，显然对这男人很是尊重，连揖都要打出来，那玄衣男人抬了下手，他这才作罢。 陈仕堂犹豫了下，便开口说道：“仕堂从前也是这般觉得，但是那小哥的幡上写着四个字，让仕堂觉得咱们这规矩算是白瞎了。” 说着深深叹了口气，想起那日的事情，还感慨万分。 “哦？是哪四个字？”那玄衣男人问的也是大伙心里的疑问，既然这陈仕堂说四个字，自然不可能是寻常的悬壶济世之类的话才是。 陈仕堂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当医则医。” “哦？”苍院首有些惊讶，这四个字瞧上去是再简单不过，但是细细品下来，得多大的境界才敢写下。“这游医倒是有点儿胆子，在咱们这天子脚下，也敢打这种幡，也难怪诸位太医会注意到他了。” “老爷，这小哥年纪虽然轻，但气度胸怀却是仕堂望尘莫及的，依着仕堂来看，这小哥可不是那种有点本事儿就炫耀的毛孩子。”陈仕堂说着又将自己起初误会，甚至后来起了冲突的事情说了，连带那小哥被称为神仙时所说的都说了出来。 那玄衣男人一笑，“这人倒是有意思，如果有机会，我倒真想见见这小哥。” “若不听仕堂说，我是肯定不相信，死人也能救活。”苍院首感慨一叹，心道这孩子若是自己的孩子该多好，那自己便不用为衣钵的传承担心了。 细想一下，陈仕堂说过这孩子是个游医，身边还带个孩子，或许是个孤儿也说不定，不知道可否寻来，以苍家的盛名，那游医小哥十之是会答应。 苍院首是越想越是回事儿，陈仕堂却摇了摇头。“不是，那小哥说那人根本就没死，只是断气了。” “陈仕堂你这话说的就可笑了，断气了不就是死了，何况还生蛆了，这事情不会是你胡诌的吧。”苍裕荣嗤笑着插腔。 “二爷，方才我不说了，那生蛆不是人断气后的事情，而是之前的。”陈仕堂摆摆手，虽然他与那小哥只是一面之缘，但也根本不容苍裕荣诋毁那能起死回生的小哥。“那小哥说了，断气是断气，死是死，那乞丐断气时间不久，身有余热，自然是未死。还说那乞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只是误食了砒霜，那头上的蛆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病症，两者只是凑巧捧在一起罢了。” 陈仕堂说到误食砒霜，众人果然都来了兴趣，方才陈仕堂虽然说那小哥将那死乞丐救活了，却是没说那乞丐是怎么死的，现在一听是砒霜，自然都有些惊讶。 陈仕堂则将那游医小哥说的法子，治病的详情都说了一遍，众人半信半疑，那苍院首则是点点头，为众人解惑。 “这小哥的法子，瞧上去是古怪，其实都是最直接的好法子，仕堂啊，你这番的来因，就是冲这小哥儿来的吧。”苍院首说着看向了陈仕堂。 陈仕堂也不再绕弯子，直言说道：“老爷您猜的没错，仕堂的确是为此事而来。说来奇怪，那日之后，仕堂便再没瞧见过那小哥，每次仕堂听说那游医小哥所在，寻去之后，一准是扑了个空，好似那游医小哥有意躲着仕堂一般，仕堂也是没法子，只能想着让老爷帮着寻一寻那游医小哥。” 至于寻到了做什么，陈仕堂没说，苍院首也没问，俩人心里都跟明镜似地，何必再多言明。 “你放心，你就是不说，我也得寻着他。”苍院首信誓旦旦的说着，那玄衣男人也跟着说，若是他寻找了，他便第一个来看。 就在几人说的欢畅时，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瞧见那隔着荷花池的亭廊中有人跑动。 苍院首一拧眉，他最讨厌吵闹，特别是不喜欢人在府中奔跑吵闹，“老三，你去瞧瞧，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三爷苍裕平点头便打算去瞧瞧，还未迈步，便听到有人在喊，那声音正是屈宝胜。 “九小姐，使不得，这事情还是得从长计议！”初九在前跑着，屈宝胜跟在后面追喊着。 众人面面相觑，这屈宝胜口里的九小姐，不就是老四家的初九？ 那苍裕荣暗喜，这下冲撞了贵客，看这老四家怎么收场。 “就是他。”陈仕堂顺着那声音看过去，那熟悉的身形让他顿时一愣，慌忙揉眼看去，面上便立刻露出欣喜。“哎，游医小哥喂——” 初九正往老夫人园子方向跑，听到有人喊，便回头望去，见到那熟悉的人，便不禁喃喃了句：“陈仕堂？” 但也只是喃喃了一句，脚下并不停下，扭头继续跑，她此时早已顾不得旁的。 “仕堂，你刚才说什么？游医小哥，在哪？！”苍院首连忙出声问道，心底忍不住兴奋，连忙顺着陈仕堂瞧的方向去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8章 九死一生苍家遮羞 “老爷，那个孩子就是那游医小哥，将死人救活的那个活神仙！”陈仕堂激动的手都抖了起来，虽然离得远一些，那小哥又遮着半张脸，但是他喊他的时候，那小哥分明是动了动嘴唇，说的就是他陈仕堂的名字，所以他可以肯定那就是那个游医小哥。 长房老爷苍裕华也甚是惊讶的喊道：“可那个不就是老四家的初九吗？！” “九九小姐？！”陈仕堂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他当时瞧见他不，是她才对，瞧见她无喉结，只以为还是孩子，没长开，怎么就没想到，这游医小哥根本就是个女娃娃。 众人又是一番面面相觑。 苍裕平喃喃道：“说起来，这老四家的初九似乎是什么鬼仙来着。” “没错，爹起初不就是听了这传言才将她接回来的。”苍裕华也跟着附和。“只是咱们这些日子也没瞧出来有什么啊。” 二人同时看向苍院首，苍院首虽然是在皱眉头，那眼底的欣喜却是遮也遮不住，原来这鬼仙的事情是真的，这苍家总算出了个有用的东西，自己也算是能将苍家传下去了。 “走，咱们跟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站住，这老夫人的园子也是你想进就进的？” 初九一路跑到老夫人的园子外，却被以苍锦为首的一众所谓姐妹给拦住。 “走开。”初九恶狠狠的看向她，她的眼神凶狠，那些女孩一个个娇娇女，哪里被人这般瞪过，胆子小一些都甚至抖了起来，有点想要打退堂鼓。 “你凶什么凶，我们这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是老夫人不让你进去的，又不是我们。”说话的是排行老七的苍雪，她虽然也觉得初九眼神很凶狠，但是她本性争强好胜，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 只是这话说着，总有些示弱的味道，气势也自然的散了个干净。 初九知道多说无意，便上前推开她，直接往里闯。 其他人一见初九要硬闯，便都纷纷上前来撕扯，紧跟上来的屈宝胜犹豫了一下，赶忙上前劝阻，其实也便是为了帮九小姐。 一时间，这一群人都乱作一团。 “都给我住手！”苍院首刚巧赶来，便厉声呵斥了一声，那屈宝胜脸色唰地发白，显然是没想到会被苍院首瞧见，一时间心吊到喉咙眼中。 “游医小哥，我是陈仕堂啊。” 陈仕堂连忙上前，那眼神狂热，让初九不禁后退了半步。 “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是我眼拙，竟然不知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九小姐。”陈仕堂不是屈宝胜，没那圆滑，自然是听不出初九话中话，以为初九是谦虚，便又往前走了一步。 初九抿了下嘴唇，看向屈宝胜，想让他帮衬着些，但见屈宝胜垂着头，便明白他也是泥菩萨过江。 抬起头，打算与那苍院首解释一句，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的尖叫声，那声音正是打园中传来，初九大惊，便跑了进去，众人也慌忙跟了进去， “死了死人了十一小姐她”一个丫鬟目光呆滞。 初九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园子正中的十一，那老夫人则抖着往外走，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的，只是跪了一下，怎么就死了呢。” 初九慌忙走过去，仔细检查了十一心跳，然后将药箱一推，药箱中的东西散落一地，她慌忙取针走针，其走针手法之快，让众人看的嘴都合不拢，这哪里是那针灸师傅说的不懂走针，分明是这九小姐有意装笨，为的就是不显山露水。 连扎了几道穴位都不见十一有反应，初九不禁牙齿微微颤了下，随后又给十一做急救，急救许久再探鼻息，依然无气息，便转头看向那老夫人。“快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我没有，我就是骂了她两句，她顶嘴，我就让她跪了会儿。”那老夫人也是怕了，哪里还有平日的张扬跋扈，几乎要急的哭出来。 “此时都是什么时辰了，你居然让她跪在这园子里，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初九说完又开始用其他的法子给十一抢救，十一却依然没有反应，她的心里也不由急了。 众人也都紧张起来，苍院首更是一巴掌打在了老夫人脸色，破口大骂其糊涂。 这苍家老夫人责罚庶孙女，甚至致死，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人家得怎么看苍家，何况还有贵客在此，这下真得准备遮羞布，他也不用去见那些朝堂上的大人们了。 初九抿了下嘴唇，看向在场的唯一一个眼生的玄衣男人。“这位朋友，可以麻烦您代初九照看一下十一？” 听初九这样一说，苍家诸人面露难堪。 这老四家的初九，宁可把十一交给唯一陌生的人手中，宁可信外人，也不信苍家人，这就好似一巴掌打在了苍家的脸面上。 玄衣男人点了点头，走到了二人身边。 初九道了声谢，便取针迅速扎了十一几个穴位，然后起身往自己住的园子跑，打算将东西全都取来。 初九走后，苍院首便连忙上前查看十一的情况，随即摇了摇头，“已经死了。” “老爷子再瞧瞧，兴许还有的救。”陈仕堂也凑上前，期望着和上次一样，其实只是断气。 但是等他摸上腕子的时候，便明白为什么这次是真的死了，因为这十一小姐的身子已经凉透了。 再说初九这边，跑到房中，掀开自己一直小心藏着的木箱，狠狠牙，挑选了几棵长得较好，快要成熟的蛹虫草，然后取了一摊子药酒，便开始往十一所在的地方跑去。 等她到了地方，见众人都围着十一，便又冷冷道了句：“走开。” “她已经死了，身体都凉了。”苍院首摆出一家之主的样子，叹了口气，方要安慰初九，便听到初九冷笑起来。 “真死了？那敢情好，杀人偿命，主犯从犯，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洗干净屁股等着顿大牢吧。”初九话一出口，众人又都变了脸色，那老夫人更是抖的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9章 医道无止古籍奇方 苍院首闻言心中升起一些恼意，心道这老四怎么将这孩子教的这般满口俗言，这带回来学规矩倒是对了。 众人面色各异，只有那玄衣男人不但没变脸色，还被初九的说法逗乐了，嘴角不禁向上扬，心道这苍家的九小姐有些意思。 初九可没什么多余的时间理会这群人，走上前去按压，将自己压箱底的本事全都拿出来，并把蛹虫草嚼碎了，掺着药酒一起对嘴喂到了十一的嘴里。 十一牙口咬的紧实，初九便往她喉咙上的穴道一按压，那药酒掺着蛹虫草便被咽下。 众人瞪大眼睛，不解这九小姐是要做什么，人都凉了，再喂药还有什么用处。 “那是酒？” “不对，明明有药材的味道，一定是药汤。” 就在众人吵吵嚷嚷中，初九已经将所取来的蛹虫草都喂进了十一的肚子，药酒也下了不少。 “也许，鬼仙的说法，是真的。” 玄衣男人喃喃着，那苍院首也点点头，想起初九方才喂给十一的那种草药，那草药似乎是他从未见过的草药，难道那种草药能起死回生不成，不然她为什么要喂十一。 “方才你喂给十一的草药是什么？” 他是在问初九，初九却详装没听见，只是费力的想要将十一抱起来，那玄衣男人见状，便上前将十一抱起，初九带路，那人跟着将十一抱回房中。 “禾儿，快去准备热水来，越热越好”见禾儿没反应，初九又大声喊了一声：“禾儿！” 禾儿本迎上来，见十一小姐这般，便吓的懵住，听到初九又喊了她的名字一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哎”了一声，便慌忙去准备。 初九进了屋，便用力一扯，将覆盖整面墙的帘布撕扯了下来，众人又是一片哗然，见那帘布后竟然满满的码放了许多东西。 其中大多是坛子，随后便是一个个木箱，还有一个类似浴桶，又有点奇怪的木桶，因为那个木桶有盖子，盖子上只有一个头能伸出的洞，在那木头的四周，还挂着许多个类似铜炉一样的东西。 初九走到木箱前，伸手摸着那木箱，木箱并未打磨仔细，摸上去还有些刺手。 她呆呆的看那木箱，似乎回到了前世的午后，那时候拿着古籍的人冷笑着告诉她。“中医的奥秘，远远胜过你所知的存在，会让你这张冷静的脸发疯，哈哈” 可最终，初九冷扯嘴角，狠狠一闭眼，手上用力一推，那蛹虫草便都摔在了地上，随后弯腰将蛹虫草全数捡起，取了些在嘴里嚼了，喂给了十一，又到坛子堆前挨个敲了一遍，最终挑了个小坛子下来，打开了酒坛，丢了些蛹虫草进去，依次又挑出了两坛，最后将余下的蛹虫草都倒入了那古怪的浴桶中，随后便又另取了几坛子大一些的药酒下来，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恰好这时候禾儿将热水送了来，这热水灶房早有备着，毕竟此时是晚上，她便赶忙送来，那边灶上还烧着，就怕不够。 等水浸湿了药，初九看向那玄色衣服的男人，轻轻一福身，“有劳。” 那玄色衣裳的男人会意，将十一交给了初九，初九伸手剥去十一的外衫，连着里衣将十一放进了木桶中。 “禾儿，将我园中苗圃中的药材全部拔出来，送到这里来，一定要快，伤着根也无碍。”初九说话间，从柜中取了一枚三指宽的软木条，塞进了十一嘴里，将牙口隔开。 “十一，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姐姐的话，等下可能会有些难受，但你一定要忍住。” 禾儿抱着药材进来时，正巧见九小姐正在对十一小姐说话，但她方才听别的丫鬟说，这十一小姐早就没气了，这一认知让她头皮发麻，手中药材也跟着抖了起来。 “都在这了吗？”初九皱眉，走过去将禾儿怀里的药材抱到了自己怀里，随后一扯嘴唇，似自嘲一般，“还真是少的可怜。” 说着便将一旁的铜盆取来，将水倒掉，然后将折断的药材全部放在盆里，取了火折子又挑了最小的一坛子药酒，往药材泼了些，火折子一靠近，立刻烧了起来，她便将燃烧的草药靠近十一，又忽然以水泼灭，让那烟雾升起，十一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初九则又弯腰添了些炭火，这举动看的众人心惊肉跳的，“这是什么治病的法子？” “这是要做什么？”苍裕华不解的问道，看苍院首，苍院首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便摇了摇头。 “仕堂觉得，九小姐一准有主意，咱们就先瞧着，一准十一小姐就醒了呢。”陈仕堂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是有些不敢确定的，毕竟这一次和上一次情况不同，这十一小姐是真的已经死了。 屈宝胜看着那二人，白蜡头他们站在外面，也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 确保炭火不会熄灭后，初九又走到榻边，在床榻上翻找了以会，便摸出一个袋子，走到了屈宝胜面前。 “屈管家，这里是一百三十两七钱，并未到你我二人所商的一百五十两，不知屈管家能否再帮初九一次，与那店家说，可否将钱先行赊着，等事情了了，初九自然会加倍奉还。”初九说的有些为难，毕竟自己还真没什么可以让人家赊给自己的脸面，还得指望屈宝胜。 “九小姐放心，那些药材小的一早便与同盛的掌柜联系好了，只需直接拿银子去取便可，这余下的银子九小姐也无需担心，小的这便垫上。”屈宝胜也顾不得旁的，此时他已经彻底站在了初九这一边。 “还有劳屈管家走一趟。”初九抿了下嘴唇，深深一作揖，“多谢。” 屈宝胜招招手，那守在门外的白蜡头等人也跟上，打算帮着去抬东西。 苍家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以屈宝胜为首，那群去南州的人，都对他们隐瞒了真相，这九小姐就是鬼仙，那传闻只真不假。 “屈宝胜！你眼里还有没有主子，老爷子可还在这呢。”苍裕荣见屈宝胜要走，便犹然不肯死心的出声挑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0章 起死回生十一苏醒 那屈宝胜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苍院首，深深一作揖，随后继续往外走。 其心意，已经很是直白，他这次是力挺九小姐，哪怕是得罪了自己多年的主子。 苍裕荣见那屈宝胜这般胆大，便让人给拦着，只是那白蜡头一行是个什么角色，说是看家护院的好手，倒不如说都是些个打架惯的流子，那些寻常下人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何况那屈宝胜当了那么多年的苍家管家，那些下人也不敢真的拦他，他也便这般带人出去了，苍裕荣则嚷嚷着马后炮，说着要打断屈宝胜腿之类的可笑话，随后又嚷嚷让人将大门关严实，让他们进不来。 初九则冷笑一声：“二伯好大的派头，那我家十一若是因为药材没到，死在这苍家，二伯又一向孝顺，便是替老夫人顶了这掉脑袋的罪儿好了。” “谁要顶罪，这老太婆害死了人，凭什么让我顶罪！”他立刻嚷嚷了起来，随即反应过来，知道这初九是在诳他，可话已出口，怎么也收不回了。 老夫人听了苍裕荣的话，便在一旁捶胸顿首。 苍院首从头到尾都没掺和这场闹剧，只是在事情平息之后，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问道：“老四家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他也听说过将人泡药浴，也曾经给人开过这种方子，但那都是人活着的时候，这老四家的十一人都死了，这还泡着她，能有什么用呢？ “我人就在这里，你们瞧的仔细，所以没什么好解释的，倒是你们，难道准备一直呆在姑娘家的闺房中不成？”初九只是冷淡的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歇，麻利的收拾着草药。 等人都出去，初九便起身将房门窗户全都关上，甚至用布堵住了漏风的地方，以免走了气，然后就转身看十一的情况，十一此时依然没有反应，只是被这般一弄，身上倒是暖了些。 初九稍微安心了一些，取了些艾草来，坐在那里，搓起了艾绒。 过了不久，便听到院子里传来马蹄声与响鼻声，初九明白这是那屈宝胜带人赶回来，便起身拍拍罗裙，搁下了手里的东西，走了出去。 “这是”初九出去后，见那一牛车的药材堆砌的很高，根本不可能是自己所买到的那些。 那赶车的是个穿着药袍的老人家，身边还跟着个六七岁大的娃娃，扎着个冲天揪，看上去很是伶俐。 那老者见初九一发问，便连忙下车作揖。“鬼仙娘娘，小人是同盛药铺的掌柜张六福，仰慕鬼仙娘娘大名，特别送上这些药材，以表达小老儿的敬仰之情。” 初九不说话，只是抱着依着雕栏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孩子。“是他看病？” 听到初九这样说，那张六福老脸一红，没想到这鬼仙娘娘会这么直白，但爱孙心切，也顾不得旁的，弯腰下去将那孩子的裤腿往上卷。 一直到了膝盖上，只见那膝盖上甚为可怖。 众人面色各异，有些女人家早早的背过身去。 初九则是走过去，仔细的观察了那患处，然后转头问那张六福，道：“这孩子前阵子是不是摔了膝盖？” “没错，可不就是摔着了。”张六福说话时，面色那叫个心疼啊，想想自己这孙子，自打得了这病，就处处被人排挤，便直想抹眼泪。“我也知道鬼仙娘娘的规矩，为富不医，但他爹娘走的早，就留这么个命根子给我，求求鬼仙娘娘，救救我这孙儿吧，只要这孩子没事，我愿意把家财散尽。” 他正在这擦眼角，便听到鬼仙娘娘嘟囔了句什么，但是因为声音很小，他没听仔细，便又小心的陪着笑问道：“鬼仙娘娘说的是” 初九干脆的将自己方才嘟囔的话大声说了一遍：“不是为富不医，而是为富不仁不医。”她可没那么清高，也是要吃饭花银子，要真不医治，她也就不会这般辛苦的去赚诊金。 “他这叫膝痈，又叫牛头痈，病的尚浅，暂且不要用药，毕竟是药三分毒，你先以连须葱头切碎，用糯米饭趁热，拌着敷在上面，若是不见效便当归一两c牛膝三钱c地榆一钱白术三钱c天南星一钱c生地黄五钱，四碗水煎为一碗，让他空腹服下。” 说完这些话，初九便开始取自己所需的药材，她不想多做耽搁，她还需要分药切药，甚至还有些药材需要碾碎。 屈宝胜见状，连忙上前帮忙，他既然是苍家的管家，对这些药材自然也是识得些的，白蜡头他们则不怎么懂，却也能帮着烧些热水什么的。 分完了药材，屈宝胜看向初九，见初九还是很冷静的在碾药，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问道：“九小姐，那十一小姐她” “屈管家无需担心，十一的病症并非是罕见，虽然早了月余，初九也尚有一分把握。”初九说着抬袖擦拭了下额头上冒出的汗珠。 泡了许久，初九又让屈宝胜将十一抱到了软榻上，本想将人都赶出去，但这些人显然是不可能走，自己与十一又是寄人篱下，做不得这事儿，便退了一步，以为十一宽衣之由，将男人们都赶了出去。 施针之后，初九擦了擦冒出的汗，为十一换了身干净的里衣，又让她躺下。 就在这时。 “动了！”忽然，有谁喊了一句，众人便纷纷挤了进门。 初九低头看十一，见她眼球动了动，便明白这是要醒了，于是连忙扶起她，一手为她顺了背，一手则去按压她的穴位，好让她能舒服的吐口郁气。 很快，十一的睫毛颤抖了下，便张开了眼睛，初九便连忙以手遮住她的眼上方，以免突然的光线伤着她的眼睛。 见到人真的醒了，一众人都惊的无法言语，“真是活见鬼了。” “这这老四家的初九，真的可以起死回生。” “我早就说过，一准有用。”不同与上一次，这一次是真的起死回生，陈仕堂激动的浑身抖动，这还不是神仙是什么，鬼仙，对，是鬼仙，难怪那么大的本事了。 “姐姐。”十一的声音虚弱，好似羸弱的小猫一般。 “我在。”初九轻声应声，似乎是怕惊着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1章 突生变故一跪浮屠 十一听到初九的声音，便开始哭起来，声音虚弱，断断续续着说：“姐姐，十一好怕，十一到了个好黑好黑的地方，有两个奇怪的人一直拿铁链锁着十一，拉着十一往前走，十一不愿往前走，他们就打十一，十一好疼啊，他们还逼着十一上一个很奇怪的桥，桥下面有好多人手，十一不敢过，他们又打十一” “没事了，那只是你做梦罢了，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初九拿开挡住她眼睛的手，温和的看向她，虽然有把握，但也非全然有把握，幸好这孩子最终是醒了。 她曾经在一本孤本古籍上看过与十一类似的病症，这本古籍的市价无法估量，严格来说，是文物，那孤本古籍的拥有者是自己一忘年之交，他年轻的时候因为私藏些医典古籍的事儿，被抓了进去过，到了这白发苍苍的时候，才被放了出来。 声名狼藉的他可以说是医学界的败类，但年少时的自己却偏不信这个邪，不但与其结交，还与他一起探讨医术，后来这孤本就落在她的手上，再后来她烧了那孤本，在警察敲门时，很冷静的烧掉了孤本，才起身为警察开了门。 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在用药调理十一的身子，为的就是让十一陷入假死状态，以改善她的体质，法子也是从那孤本上看来的，她并不敢保证是否能成功。 万幸，最终还是救活了十一。 “姐姐，十一是不是会死？”十一声音羸弱，想哭，却只是红了眼眶，看上去楚楚可怜，“十一还没有吃药，十一的蜜丸，姐姐给的蜜丸，都被五姐姐她们丢到池子里了，十一想捞，却怎么也捞不到。” “没事的，那药丸不过是强身用的，赶明个姐姐就给你做出一大瓶子来。”初九为她顺着背，告诉她不要再说话了，保存体力。 “嗯。”十一点点头，乖顺的像只兔子，可是很快的，她便扭动起来。 “姐姐，那有两个长得好奇怪的人。”十一伸手指了指，初九顺着看了眼，发现那里只是一座屏风，并没有什么人的样子。 众人也顺着看过去，的确是什么人也没有。 “真的，姐姐，真的有人。”十一声音有些颤抖，小小的身子也颤抖起来，初九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然后起身走到那屏风所在的地方，往屏风后看了看，空无一物，便想着可能是屏风上的山水画给方醒来的十一造成了错觉，便尝试了一下，发现屏风是属于很轻的雕木，便用力一推，将屏风推倒。 “现在还在吗？”初九问十一，十一用力的点点头。 初九顺口问道：“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长着好长的脸，一个头上长犄角。”十一说着，身子抖的更厉害了，整个小身子都蜷缩了起来，想要往后蠕退着。 初九一抿嘴唇，众人则是一片哗然，一个个都头皮发麻起来。 “难道是牛头马面？”谁说了一句，众人便纷纷吓的后退，尽量离那个方向远一些。 “姐姐，姐姐，他们说我是要死的，姐姐救我。”十一忽然拼命挣扎起来，大声的叫着，眼睛也开始上翻。 初九大惊，连忙跑过去，伸手探十一的脉，却发现方才还尚有脉搏的十一，此时完全无脉搏跳动，便连忙走针，可依然无效。 情急之下，她便“噗通”一声，往方才那方向一跪，狠狠的磕了一个响头。 说来也奇怪，初九磕了头之后，十一竟然慢慢平静下来，用力吐了一口气，然后便下了软榻，扑到初九怀里大哭起了。 “姐姐，十一好怕。”十一大哭起来，那声音显然比方才有气无力要洪亮许多。 “已经没事了。”初九连忙安抚着探脉，发现那脉象极好，便不由看着那个方向发呆。 从前她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今日也便要信了，仔细想想，自己这般穿越，又何尝寻常。 见十一活了，那苍院首上前探脉，初九也没拦着，十一咬牙。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要死了吗？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连连的惊讶问话，初九却只是起身，取了方才自己放了些蛹虫草的小酒坛子过来，给十一轻轻抿了一口，但只是一口，十一也已经呛的脸通红。“好辣。” “这是药酒，当然会辣，你只需抿一些，让寒气挥发便是。”初九笑着接过她手里的酒坛，放在一旁。 那苍院首一直在盯着那酒坛子，显然是想看看其中的乾坤，但碍于身份在此，也不好真的上前去。 “姐姐，这里咱们这里”十一紧紧的抓住初九的衣服，平复之后便转动眼睛，看着房中一片狼藉，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她们又砸了咱们这吗？” 这她们指的是谁，无需多说，初九心里一酸，取被褥将十一包裹严实，然后抱到床榻上，用棉被捂严实。 这才解释道：“是姐姐自己拔了北草给你吃，坛子也都是我砸了给你泡药浴的，你刚才喝的酒里就有北草，只是因为还未成熟的缘故，药效还未出来，赶明个姐姐再栽一些北草便是。” 初九说的寻常，那边苍家人都变了脸色。 这没成熟的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要是成熟了，那岂不是长生不老？ 随后，初九便将人通通赶了出去，这大半夜的都站在她们姐妹二人的闺房中，便是有血亲，也是不妥的。 随后几日，初九干脆的提出要搬出去住的事情，那苍院首却一直没答应，那发生的事情好像就跟没发生的一样，屈宝胜还是管家，只是那些个所谓姐妹倒是一个个没敢再来寻麻烦。 连老夫人也干脆搬去了佛堂，整日礼佛。 初九几次提出要出府，都未能如愿，眼瞅着那蛹虫草也撑不了多久，她心中更是急躁。 屈宝胜倒是告诉她，此时那库房的药，她可以随取随用，初九这才明白，这苍家是打算留住自己，这随取随用的意思，其实也很明显。 诱惑虽然很大，初九却还是很冷静的分析了其中的利弊，最终决定分毫不动，甚至连库房的钥匙也没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2章 奇药生香娃娃人参 苍院首也没恼，一切比照嫡女，只是唯独控制了初九与十一，不让二人出府。 甚至连屈宝胜也不再帮初九出府，反而劝她与苍院首聊聊。 初九笑着回道：“有大夫年将七十载，喜得一子。心念因有年纪而生，即名年纪。未几又生一子，似可行医，便命名医术。谁想次年，竟又生一子。只觉可笑，便名曰笑话。三儿年长无事，俱命入山打柴，及归，夫问曰：三子之柴孰多？妻曰：年纪有了一把，医术一点也无，笑话倒有一担。” 初九本是讥讽，想要激怒那苍院首，谁想那苍院首沉住气，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让她心中越发的忐忑，有种被软禁在府中的感觉，她也曾想过干脆硬闯出去，但后来便又想起，自己出去不难，难的是怎么带十一出去。 可这般困着，她无法栽种药材，甚至连苍家分配下的餐食也一点不敢马虎，她太清楚，自己这番出风头，足够将她们姐妹二人推到风口浪尖，多少人都眼红着，咬牙切齿的想要将她们拉下去，推她们入万劫不复。 这天锣鼓打响，初九正疑惑这前院是否唱大戏，便见到禾儿匆匆的往这跑，身后还跟着常其咎，但见他摇着扇子走来，初九竟然不禁打了个寒颤。 “为夫本想着是去接你，奈何这马梭儿都打了杵，偏又叫事情给耽搁了，知你为药的事情犯难，近日一直让人送了些补药来，也不知你收了没。”常其咎还是那付吊儿郎当的模样，手里是扇子转而给初九摇了起来。 十一未曾见过常其咎，便有些怕生的躲在初九身后，只是相貌生的好的人总是容易得人信任，这常其咎便是个例子，他很快便几句言语，将十一打初九的身后哄了出来。 初九捧着茶盏，看着十一在专心练字，常其咎则再一旁指点着，她不由心底一暖，自己虽然识字，但却无法教授十一，此时能有个人教导十一读书识字，她也松了口气。 只是，这常其咎每日都往苍府上跑，且次次都亲自送些东西来，出于礼数，她也不好怠慢，也只得将十一原本的那间睡房用屏风隔出半间来，里间除却摆放床铺也便只余下些药材，外间则放了一书柜，了了几本书，瞧上去有几分可怜，只是不知道那常其咎是否察觉出什么，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上几本初九见都没见过的医书来，这让初九根本没办法拒绝，只能看一本让他带回去一本，看的时候也极为仔细，好让他再拿回去心。 书柜前摆放书桌和椅子，都是寻常的红木，墙边摆放桌椅，也算是有个地方坐。 这日常其咎神秘兮兮的掏出一个红色锦盒来，“你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初九笑了笑没说话，也没伸手去接。 因为她清楚，这十之又是什么稀罕的补药，她其实是不想继续收的，毕竟十一的病情已经稳定，自己若是再收下这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毕竟她与这常其咎说到底，怕连个朋友都不算。 自己也粗略算了他赠来的药物，个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药，依着她对药价的了解，少说也有三百两，再依着这大都的药价，或许已经到了五百两白银的样子。 如果用能理解的说法，一两白银等她记忆中的同于一百五十，也就是说这数目已经达到七万五，这数目对从前也便罢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多少有些天文数字。 何况这里的银两似乎远远比她想的要值钱的多。 这些日子，常其咎依然每日送来各种补药，虽然有些东西并不符合十一现在的病情，但也瞧得出这常其咎是费了心事，她每次只收下自己所需的，然后会写下借条与他，甚至跟白蜡头打听，将从前被二房扣下的也给打了借条。 但借条又有什么用处，她可没什么房产地契可抵押的，也不过空书一个借字。 见初九没反应，常其咎竟然上赶着的送到了她面前来，掀开锦盒让她瞧。“为这么个小东西，我费了不少的功夫。” 初九抬头看过去，方才他靠近一些的时候，她便嗅到一股不寻常的药香，这般一打开，那药香浓郁的容不得她无视。 仔细端详，看上去也不过只是一株一指宽的人参，这与他这阵子送来的相比，不知道要小多少，何以好似献宝一般？ 初九想着便疑惑的看着常其咎。“这人参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吗？” 常其咎笑着说道：“这个啊，是拓尔雪国年前给咱们南唐的上贡，据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珍。” “上贡？”初九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的话语，眉头也皱了起来，若是他国上贡的珍品，这东西更是收不得，否则是要引来杀身之祸的。 “你不要担心，这东西是当今圣上赏赐下来的，现在就是我，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也不会给你的。”常其咎笑着把锦盒推到初九的面前，继续道：“倒是你赶紧翻过来瞧瞧，这其中的奥秘，就在这人参的背面。” 初九本就不打算收下，所以自然是兴趣缺缺，但见他这样的期待模样，也不忍拂了他的意，于是伸出手去翻那人参。 刚一碰触那人参。 “臭大夫，不许碰我！” 孩子的嘶喊声，让初九吓了一跳，随即便觉得指尖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便反射性的收回了手，但指头上却已经出了血。 “你怎么样？” 常其咎连忙搁下锦盒，将初九的手握在手里，想低头吸吮去指头上的血，初九却已经将手抽了回去。 倒不是初九察觉出常其咎的意图，只是习惯的在想，那锦盒中是否会有钉子，如果是那样，就可能有破伤风，于是冷静的用皂角将手指上的污血挤出，然后洗干净，又用帕子仔细擦拭干净，随后又取出用崩大碗与呼喝草自制的伤风药抹上，这才松了口气，看常其咎，见他正上下摆弄那锦盒，似乎是要找出方才刺破她的手指的东西，便随口道了句：“可有钉子在里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3章 事有蹊跷福禄寿龟 说着初九也凑过去，眯眼看那锦盒，未察觉有任何可以刺破手指的东西，可自己的手指也确实破了。 这样一想，初九又看向被丢在一旁的人参，见那人参的上面还贴了一个小小红黄符纸，便拧眉问道：“那上面贴着的是什么？” “听说是祈福用的，谁又知道是不是，左右我搁在身边许久也没瞧见有什么异常，便给你送来了。” 常其咎说着拿起那人参，掀起那祈福符纸，初九这才明白为什么常其咎说这人参有奥妙了，因为那人参上有一张清晰的娃娃脸，配上那叶子与参须，看上去像是个缩小版的娃娃。 “倒是个稀罕物。”初九说着伸手接过来，见那符纸上似乎沾了自己的血，怕沾到人参上，影响了药效，便顺手掀了去。 “奇就奇在这脸上，品相倒是有些寻常，想来还未长成，这般挖了出来，还真是可惜了。”初九说着又嗅了嗅，有些讶然这药香，明明只是指宽，为何会有如此醇厚的香气。 常其咎摇了摇头，“虽然瞧着小了些，但是听说也有百年了，也不知道真假。” “哦？”初九拿起来又仔细端详起这人参的芦体须，便惊讶的瞪大眼睛，笑意也自眼底溢出。“当真是如此，方才竟然没有仔细瞧，没想到这人参真的有些年头。” 初九将人参翻来覆去，渐渐的从起初的兴奋，到后来慢慢有些小小的沮丧。“本就是百年人参，又是这般稀罕物，我便是喜欢，也怕还你不起了，你还是拿回去的好。” 因为有个娃娃脸的缘故，又是贡品，这人参的价格哪能跟那上次被二房劫走的那株一般，怕是要翻上数倍甚至十数倍，不，应当说是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才对。 “我都带来了，你还打算让我再带回去不成，左右我也用不上，干脆就你留着看，没什么问题的话，便炖了给十一补身子，也是好的。”常其咎一摇纸扇，迈着步子就走出了门。 初九连忙抓起锦盒想要追上去还给他，这么一抓感觉不对劲，打开一看，那盒子里除了那张符纸，哪里还有人参的影子。 眨了眨眼睛，心道方才明明是放在里面的，怎么转眼便不见了。 这样想着，初九便弯腰看了看桌下，仍然没有，便啧了声，开始仔细的翻找起来。 一直到了十一掌灯进来，正巧见初九在翻找，便奇怪的问了句：“姐姐，你在找什么啊？”说着也想帮着找。 “没什么，只是掉了东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是不是要用膳了？那走吧，你现在不能饿着。”初九一番翻找，依然是一无所获，不由奇怪的看着那锦盒，想着也罢，可能是滚到了哪里，明个白日再寻便是。 翌日一早 初九早早的来书药房，刚到门边就听到有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随后便听到有小孩子喊“好疼啊”，便赶忙推门进去，发现并没有人在里面，便又往内室走去。 “谁在里面？” 一绕过屏风便瞧见地上打了个药酒坛子，眯眼看去，顿时白了脸色，原来打的那坛子正是放着蛹虫草的坛子。 慌忙取了另一只坛子将地上的蛹虫草捡起来，然后又取了簸箕来，打算将地上的碎片扫起来，这一扫，初九不禁一蹙眉，因为她看到昨天那一株娃娃脸人参，此时正泡在一片大些的酒坛碎片上打晃儿。 伸手捏起，拿帕子擦了擦上面的药酒，初九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可不记得已经将它泡了酒。 捏了捏，初九又有些庆幸，还好只是沾了酒，并未真的泡酒，不然还真是大麻烦。 这样想着，初九又将擦拭好的人参放进了昨天的锦盒中，收在了书架上，打算今天常其咎来的时候，还给他。 到了晌午，常其咎来了，初九便连忙拿了锦盒给他，他起初很是高兴，但看清是自己所给的锦盒之后，脸色便有些沉。 打开后，里面什么也没有，他便看向初九，初九也有些纳闷，只得又收回了那锦盒，打算寻着后再给他送去。 并给常其咎说希望他以后不要整日整日的往苍家跑，更别总是往她这跑，到底是闺房，虽然二人清清白白，她也不觉得这名节有什么关系，但是四房耐不住闲话，她可不想那南州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小地方对这种事情看的极重，她不想让苍裕和与婉娘为难。 常其咎听了初九的话，便冷着脸问是否有人说了闲话，初九摇了摇头，只是说这种事情无需听人说，也是能猜到的。 常其咎听到这才点了点头，展开扇子笑着说初九聪明，随后便满口说答应，摇了摇纸扇，为初九扇了起来。 初九嘴角抽搐了一下，总觉得这人根本就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等常其咎走后，初九又继续找那娃娃人参，一番之后，依然是一无所获，刚打算出去，忽然一抬眼，看到种着蛹虫草的木箱上似乎有点奇怪，便走过去取下来一看。 不由眯起了眼睛，“真是奇怪，为什么会在这里。” 初九说着将那一株娃娃人参从松软的土壤中取了出来，心中猜想是谁给种到土里的，这人参早就出了土，便是再栽入土里，也只是会腐烂而已。 “臭大夫，放开我！” 声音又出现，初九扭头看向门的方向，并没有谁在那里。 抿了下嘴唇，似乎最近她总是听到些奇怪的声音。 “果然是太累了。”初九喃喃着，将那娃娃人参放进了锦盒里，这一次取了厚厚的书压在了锦盒上面，以防止再有人动这锦盒。 临出门前，她又看了眼锦盒所在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找不出头绪来。 翌日一大清早，初九嘴里还含着柳盐，便见那常其咎已经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院子。 他这一次带来的不是补药，也非是点心，打开食盒往里一瞧，竟然是三只盘子大的绿毛龟摞在一起。 常其咎询问初九许多，末了问初九这三只绿毛龟生的怎么样，初九瞧他满脸期待，只得昧着良心将这三只绿毛龟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后，常其咎才心满意足的盖上了食盒的盖子，“我便知你喜欢，这福寿禄是好东西，回头我放在你园子里的池塘里。”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4章 不解风情世外桃源 见常其咎说话间便要抱着绿毛龟打算去后院，初九连忙给拦着。“我没有时间照顾它们，你还是带回去吧，而且，这种乌龟也很名贵，放在这里也不妥当。” “你放心，这种乌龟是贡品，没人敢偷，至于照顾，我不天天来你这吗，我来照看它们便是。”常其咎说完就将绿毛龟给丢进了池子里。 初九无语的看着在水里的绿毛龟，心道这常其咎难道忘了自己昨天与他说的，希望他最近不要再来的事情，这绿毛龟一放，岂不是又得天天来，这常其咎的记性，当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你放心，你以后一直带着它们，我会照顾它们一辈子的。”常其咎说着看向初九，那眼睛发亮，本就无俦的相貌，此时更是美的惊人，看的初九有些发懵。 “可好？”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说不出什么感觉，就好似轻轻撩拨着她的心弦，他抬手将她鬓角的乱发拢入耳后，手指触碰她的耳垂，那被碰触的地方，就好像被火灼烧一般，顿时发红。 初九蹙眉，有些犹豫，“好是好，只是我有些怕” 常其咎低声问道：“怕什么？有我呢。” “乌龟的寿命可达万年，我们根本活不过它们。” 初九说出自己的想法，常其咎一愣，随即挫败的用扇柄敲了敲脑门，笑了起来。“你这女人，真是有些可恨啊。” “何为可恨”为什么可恨？初九不解，她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言语间也并未有什么得罪人的尖锐话语，怎么这常其咎是这么个反应。 想再问缘由，那常其咎却只是笑，并不告诉她，更是弄的她满头雾水，结果，这常其咎又在她这园子里呆了整日，哪怕只是看着她看医书，时不时给她打扇，递上茶水，也消磨了整日。 夜深人静，天色阴沉连月光也瞧不见。 “好疼啊，不要，不要” “主人救我，主人——” 又是小女孩的声音，初九因为一直在想事情，所以并未睡的很沉，听到声音便掀了被子，下了床榻，回头看十一睡的香甜，她为其掖了掖被角。 然后皱眉掌灯，走了出去。 循着声而去，才察觉声音又是从书药房中传来，推开门一看，初九算是彻底傻了眼。 因为她见到一株人参在拉着一根冬虫夏草往一个很小很小的瓷瓶里钻，那声音正是冬虫夏草发出的。 那冬虫夏草竟然在看到她之后，又拼命的喊她“主人”，声音凄惨的好似被人拉出卖掉的小媳妇。 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初九把灯放在桌案上，蹲下仔细打量。 这两个东西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一个拼命往里面拉，一个拼命的挣扎着不愿进去。 初九有些纳闷的看着那瓷瓶，心道难道里面还有蚂蚁不成，但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对劲，蚂蚁怎么会在瓶子里，或许是其他的虫子。 初九思索着，却一直无视掉了那喊着“主人”的声音。 只是等整个人参进入瓶中，初九这才连忙伸手抓住冬虫夏草，只是这个决定显然是错了，她忽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明亮的地方，似乎是她的家。 这一想法让初九心里猛地一咯噔，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白墙，她回来了？ 或者，她根本就只是黄粱一梦，在苍家的种种，都只是一场梦境罢了，苍裕和是假，婉娘是假，十一和虎子，甚至王不留行他们也是全都是做梦，其实她根本没有死。 这种想法让她欣喜若狂，下床走动，想要去自己的书房看看，却察觉出不对劲起来。 她竟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伸手想捏一下自己，看看这是真是假，却寻不到自己的手脚，她开始疯狂的四处跑动，却依然没有任何感觉。 难道，自己是虚无的？ 她这样想着，忽然画面一转，她看到有人在做手术，那主刀的人，正是她。 双眼中满是疲惫，身子在摇晃，有人为她擦拭着汗，劝着让她休息一下，她摇了摇头。 “那边交给你了。”她头也不抬的说道。 有谁应了声“好”，然后 “不，你不能这样，会害死他的，快些放开！”她大声的喊着，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她的声音好像被吸收了一般。 虚无的身体无法阻拦任何事情，那巧妙的微小创伤被遮掩住，那双手的主人看向那主刀的人，然后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这是一条人命！”怎么可以拿病人的性命来竞争！ 她怒喝一声，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一瞬间，四周的景象尽数消失，手中一空，指甲陷于掌心，让她瞬间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伸手摸摸自己的头脸，松了口气，至少能摸到自己了。 “人参哥哥，她是谁啊？” “哼，就是那个说我品相寻常的大夫！” 有孩子在对话，初九却看不到对方在哪里，只得打起精神，告诉自己要镇定。 忽然，黑暗中有什么在闪烁，那是一对金色的瞳孔，随后是第二双，第三双各种各样的眼睛，各种大小与颜色都有。 他们笑着，说着什么，初九想听清，却什么也听不到。 忽然，一双如灯笼般大小的血红瞳子出现在黑暗中，“主人救我。” 是那个小女孩的声音，虽然不知道那孩子的主人是谁，但是听她的声音来看，应该是被这血红瞳孔的怪物抓住了？初九想着便往那声音跑了过去，似乎是有什么向她扑来，她伸手去挥，感觉似乎是蝙蝠之类的东西，可是当她想抓住一个仔细瞧瞧为何物，却抓了一把空，眼前却是豁然开朗。 这里 初九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难道这里就是所谓的世外桃源？ 只是为什么都是装束古怪的人，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的小的，他们或美若谪仙或丑如恶鬼 而此时，他们都诡异的看着她，药香也越发的浓郁，甚至到了呛人的地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5章 瓶中药香梦中机缘 初九说着深深一嗅，只觉得药香迷乱，拧眉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一切，心道没想到，这古人的桃源是真的，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竟然也能把这些药材梦成了人形，只是这些药材也太奇怪，有些已经成人形，有些还是药形，甚至一半为药材一半为人，自己竟然还有这种想象力。 既然是梦，也全是假的，如果真的成人形，这药铺得乱成什么模样。 初九想着就打算往回走，就在她要转身离开时，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哼，没想到，你居然能从幻境中走出来。” 猛然回头看过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只有头顶上有一撮头发，眉心点了一点红的朱砂，穿着红肚兜的小男孩儿，他光着脚丫子走过来，手脚上的银铃铛随之响了起来，脖子上的两道项圈也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一定很好奇吧。” 初九嘴唇动了动，刚想说“我不好奇”，就听到那小男孩继续说起来。 “我知道你很好奇，又不好意思开口问，我呢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好了。”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这小孩儿是谁家的。 “我们都是药材，平时你们这些臭大夫挖我们的家园，毁我们的道行，还将我们的子孙切段晾晒，完全没想过我们的感受！”那小男孩儿眼儿发红光，獠牙也露了出来。 “等等，你误会了。”初九抬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那小男孩便歪着脑袋看她，眼底的好奇不加掩饰，那獠牙也收起了些。 初九淡淡的开口解释道：“其实，不是所有药材都要晒干切段，各种炮制方法也都是有的，比如你说你是人参对吧，人参就不能在阳光下暴晒，也不见得要切段，吃的时候可以选择整根炖了吃，也可以直接嚼着吃，还可以磨粉冲茶，切片泡茶泡酒，或者用胶囊等方法都是可以的，所有不是一定要切段晒干。” 初九说的是实话，但实话往往都是逆耳的，这人参精显然没有这个心情欣赏，怒意染红了眼底，抬起手，那指甲立刻变的很长，闪着墨绿色的光泽。“拿命来，今个我便让你也知道切段晒干是个什么滋味！” 与人参精同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向他们扑了过来。“不许你伤害我的主人！” 初九抬头望去，顿时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几步，那人参精紧随其后，随后是一只巨大的虫子张着血盆大口，正向她扑过来！ 那巨大的虫子扑在地上，将初九脚下泥土震动，让她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就在初九以为这次死定了，竟然发现那巨大的虫子追着人参精就跑。 “你们太可恶了，竟然欺负我主人！” 熟悉的声音初九听着那巨大的虫子发出小女孩娇气的喊声，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很果断的转身，打算从来时的路出去。 “大夫既然来了，何不多留一会？” 随着声音，初九的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一身蓝色，甚至头上有草叶的年轻男人，他的蓝色蓝的诡异，甚至连眼睛也是蓝绿色，唯一看起来正常的，也便只有白皙的肌肤，与红润的嘴唇，他摇动着蓝色的纸扇，相貌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与那常其咎相似。 初九眯了下眼睛，这个人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薄荷香气，想来是个薄荷精怪。 “”初九心道自己还真的摆脱不了常其咎了，连做梦也能看到，于是一言不发的调转个方向继续走。 “这位大夫还请慢一步，这里是幻境，硬闯也是出不去的，您便且听吾等解释一番”这一次是一个连瞳孔与嘴唇也是惨白色的一个年轻男人，他的两腮处各有一点痣，显得整个人都慵懒，右肩膀上有一个绿色小披风，摆很长，拖沓在地上，却全然不沾染丝毫绿色，腰上一缕红色垂带显得很是刺眼，而他的身上散发的是浓郁的苍术气。 待初九经过一棵大榕树时，忽然感觉有水流的声音，便一侧身，然后皱眉看着脚边，险些泼洒在自己的身上的，应当是酒。 这样想着，初九便抬头往上看，只见一个提着酒壶的年轻男人，妖娆的躺在树上，他的酒壶倾斜，似笑非笑的看着初九。 薄唇轻启：“挑灯看剑共笙箫，一世功过他人说，雨打寒江山河赋，不及孤舟酒渐消。” 和这里的药材精怪相同，这年轻男人一样有着不错的相貌，左眼下有一点泪痣，甚至连声音也很悦耳，只是那腔调有种说不出的恼人。 另外，仙灵脾是白色吗？初九有些讶然，这个仙灵脾精怪竟然全然没有如其他药材一般，多少带一些原型的打扮，而是纯纯脆脆的白色，甚至那嘴唇，也是近乎白色，肌肤更是白的有些透明。 “大夫，还请留步。” “是啊大夫，且听吾等解释一番。” 初九充耳不闻，并不理会这些奇怪的药材精怪，一路向光影处走去，决定快些醒过来。 碰触光芒的刹那，初九的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已经又回到了书药房中，桌上灯盏羸弱，似乎已经燃了许久，而她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 果然是梦。 初九眨了眨眼睛，松了口气，可还未等她放下心来，便听到诡异的“咕噜”声，那瓷瓶在地上滚动着。 几乎不做他想，初九当即便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瓷瓶，高举起来往地上摔了去。 “哎，这可使不得。”有人伸手接住了药瓶，初九抬头看去，只见那手的主人发是金色，眉眼也为金色，身上穿着白色的长儒，只是边角均是同发色一般的金色，只见他一边把玩着那药瓶，一边晃动身体，似喝醉了一般。“此瓶内有玄机，既然是你的机缘，何必碎之。” 说完，将瓶子递到了初九手中， 是白菊的香气。 初九随即伸手在自己的虎口上狠狠掐了一下，顿时瞪大了眼睛，会疼，也便是说，这一切是真的。 抿紧了嘴唇，看着手中的瓷瓶，随即抬起手，瓶碎，地上仅余残片与一株指粗人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6章 梦中生梦怒煮参精 翌日 “姐姐，姐姐你怎么又在这里看书，也不给十一说一声，十一都要吓死了。” 十一的话里带着哭腔，初九这才猛然惊醒，眼底波光流转，见自己是伏趴在桌案上，随即一拍脑门，原来真的是梦，自己只是睡在这书药房里，闻着药香便梦到了这些有的没的，甚至还误以为自己梦中做了梦，又梦中醒来再梦。 初九这样想着便起身。 “咕噜噜” 明明只是寻常的瓷药瓶子滚动的细微声音，此时却好像在初九脑子放大数十倍一般，她瞪着那在地上滚动的瓷瓶，抿紧了嘴唇。 弯腰捡起，高举起来。 “别白费功夫了，这个瓷瓶可不是昨日的那个，只是刚巧相似罢了，问题也不是出在瓷瓶上，而是出在你自己的身上。” 初九抬头望去，一身丧白，是仙灵脾的味道，只见那提着酒壶的仙灵脾此时正站在十一的身后。 见到初九在看自己，仙灵脾的面目忽然变的狰狞起来，嘴角开到耳后，蛇信子一般的舌头伸出来，在十一的脸上舔舐，十一便连连咳嗽了起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 初九低吼一声，十一身体抖了抖，怯生生的喊了句：“姐姐” “没什么，姐姐饿了，我们出去用早膳。”初九说完抿紧了嘴唇，快速走过去将十一抱起便往外走。 她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看到的给十一说，以免吓着十一，可这一路走过去，花圃中的草药上，一个个精怪都坐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见到她来了，便一个个跟在后面。 初九忍耐着，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可当那些药香越来越浓郁，她甚至有些恨自己鼻子过于敏锐。 “九小姐，十一小姐。”禾儿将二人迎进了膳房中，这禾儿是初九一直没赶走的人，也为她医治了腿，此时虽然还有些坡脚，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 她本是想将禾儿一起赶走，但最终还是留下了她，一方面是屈宝胜的保证，一方面则是看人的眼光，她还是有的。 说是用膳的膳房，其实也不过是个能放下桌椅的小隔间。 此时，十一安静的喝粥，初九则是有些食不下咽，咬着包子，皱着眉头。 没有人会对着张着血盆大口蹲在地上的虫子还吃的下去，此时房梁上，地面上都已经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精怪，他们大多为半药半人，甚至连饭桌上也一样爬了些药材精怪，还有药材精怪打算伸舌头去舔十一碗里的白粥。 初九伸手便拦住，这一举动让十一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怎么了？” 初九只是摇了摇头，伸出指头一弹，将那肉桂精怪弹到了桌下。 十一看着初九有些古怪，便连忙问道：“姐姐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你接着喝你的粥。”初九说着站起身，把十一抱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则站在一旁，以保证那些药材不再骚扰十一。 做好这一切，初九又转头看向禾儿，说道：“禾儿，你快去把园子里的药材全部拔出来，然后丢灶台下烧了。” “啊？”禾儿有些犹豫，这些药材是九小姐平日最喜欢的，怎么现在要烧了呢？ “叫你去你就去，连根也刨了，不要有丁点剩下。”初九厉声喝道，禾儿便连忙应声出去。 等禾儿走了，初九松了口气，可立刻提起了心，一把将十一面前的粥碗挥落在地上。 “呦，好大的火气。”妖娆的女声在初九耳边响起，初九扭头看去，是一个穿着红色衣裳，面容却清冷年轻女人，她的腰肢似要断了一般，手中团扇摇着，却不见发丝被扇出丝毫动静来，眼底却冷若冰霜，这般似冰似火的交织在她身上，竟然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初九却没办法欣赏她的美丽，只是担忧的看着那地上的粥碗，因为这个往十一碗中撒东西的是罂粟精怪。 “不用担心，那是酸枣粉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还请你将瓶口打开，让我进去瞧瞧朋友。”那罂粟精怪说完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初九皱眉，便感觉有什么自袖中滑出，刚巧落于她的掌中，低头一看，果然是那瓷瓶。 罂粟精怪眨着眼儿，媚眼如丝的看着初九，初九犹豫了一下，便拔了瓷瓶上的红布，那罂粟精怪便走过来，越靠近越小，最后进入了瓶中。 随那罂粟精怪之后，膳房中所有的药材精怪都争先恐后的进入瓶中，房中一下子清静了不少。 “姐姐。”十一伸手去握初九的手，有些担心的看着初九，心里不解自己的姐姐今天是怎么了，一个早上都怪怪的。 初九冷静了下来，看了眼手里的瓷瓶，便吩咐禾儿再备上一碗白粥给十一。 随后的一早上，初九也没再听到任何声音，她将那娃娃人参放回锦盒，将所谓的祈福符咒，其实应该是镇压鬼怪的符咒贴了回去，以红线捆绑好，与糯米红枣等一起塞进了鸡肚子中，随后用红线缝上，丢进让禾儿升好火的锅子里。 “你这个大夫，简直太可恶了，竟然毁我肉身！” 本以为不会再听到的声音又响起，初九却充耳不闻，继续往锅里添东西。 “我要杀了你！”那人参精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向初九招呼，却被初九身体中忽然闪出的金光震的跌下灶台，滚在地上数圈，沾满了泥污。 “怎么会这样！”那人参精惊讶的喊着，眼看自己的身体要被煮熟，他又冲了上来，自然结果还是一样的。 火越烧越旺，初九的眉头也越蹙越紧。 过了许久，锅子里开始散发出很浓郁的鸡汤香气，味道闻上去很是诱人，那人参精却更为害怕了，赶紧上前，冲初九喊道：“快捞出来啊，放点我出来！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初九对这人参精的威胁嗤之以鼻，伸手便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掀起锅盖。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7章 机缘起因快到锅里来 初九之所以会这般，是因为她想晨起时的事情，这些妖怪对自己或许没什么办法，却是能碰到十一的，所以留着这妖精必有祸事，最好能寻人来将这些妖怪全部给收了。 “大夫还请息怒，人参尚可炖了，人参精炖了也无用的。”有人将初九手上提着的人参精给劫走。 那人一靠近便带着一阵清凉之气，所以不用回头，初九也知道，来的是薄荷精。 “薄荷哥哥，她把我炖了！”见到薄荷精，那人参精便算是找到了靠山一般，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指责初九的狠心云云，这让薄荷精有些无奈。 “人参，你便不要再吵闹了，此事本也是你错在先，你也知道，若非大夫愿意，咱们是无法近大夫身的，黑白老爷也说了，大夫并非六界之内，生死簿上也不曾留名，若非有功德在身，怎么会瞧得见咱们。” 薄荷精似乎是在给人参精解释，但初九明白，这薄荷精其实是在说给她听。 人参精听完之后，依然是大吵大闹。“我不管，我就要我的肉身。” 一旁禾儿是听不到人参精的吵闹，初九却是被人参精哭的越发烦躁，于是用煮饭的勺子敲了敲锅沿，对那一大一小说道：“快到锅里来。” 说什么肉身不肉身的，是人参又不是海参，哪里有肉。 那人参精听了初九的话后先是楞了下，随即哭的更厉害了。 薄荷精一边安慰一边对初九笑着，只是那笑有几分苦便是。 “九小姐，你在说什么？”禾儿以为初九是在与自己说话，便停下手中洗菜的动作，抬头问道。 初九勾起嘴角，“没什么，只是问你，那些药材是不是都烧了？” “都已经烧成灰了，感觉有些可惜呢。”禾儿说着叹了口气，这九小姐是鬼仙，对这药材是喜欢的紧，怎么今个就要她把药材都烧了呢。 “我说呢。”初九看着蹲在门外的一众药材，思索了一下，便取出瓷瓶打开，那些黑漆漆，散发着焦味的药材精怪们便争先恐后的进入瓷瓶中。 “看来大夫已经知道了些。”薄荷精走过来，带着清凉的薄荷香气。“其实我们并无恶意，所以大夫大可以不必防备着我们，这世间万物都有灵，药材也是一样，我们都是这些药材的精魄，灵力也是依着药效，有些灵力不足，或者过早的被使用，也便只能是半药形，如您所带来的北草妹妹，因为道行过浅，只能以药身在幻境中修行。” 初九闻言一抿嘴唇，眉头也锁了起来，想起蛹虫草，心中也满是惋惜，若是能再多一个月的时日，这北冬虫夏草必定是药效更佳才是。 “我本附身大夫药箱中的薄荷叶，整日跟着，明白大夫是当真的悬壶济世，怜惜药材，心中早有倾慕，只是从前大夫是瞧不见我们的，我们也自知是药材，被煮被炖也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游荡着寻找下一个可以附身的子孙药材，可是前些日子，黑白老爷告诉我们，说大夫您这可以收留我们，直到我们找到可以附身的子孙药材，省去了奔波之苦。” 薄荷精说着一作揖，初九却眯起了眼睛，想起那日在十一出事那日，自己的一拜。 似乎，就是在那时候，她感觉自己一直在被人盯着，似乎有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难道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事情。 薄荷精将人参精好哄歹哄给哄好，人参鸡汤也已经炖熟了，初九先取了一碗出来，让禾儿取了个食盒来，打算给十一送去。 看那人参精正可怜兮兮的揉眼睛，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伸手便又多盛了一碗出来，放在人参精面前的桌子上。 随后可想而之，她只得掩着耳朵，逃离了灶房，心道从前看的人参精的故事都是骗人的，真正的人参精除了相貌可爱，旁的一无可取。 常其咎来的时候，初九吩咐禾儿将留下的一盅鸡汤送上来，禾儿在见到常其咎的时候手上便是一抖，若非是常其咎反应快，以展开的扇子接住，怕是要糟蹋了这人参鸡汤。 禾儿跪在地上，抖的厉害，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得了常其咎的准话，便后退着逃离了这里。 初九有些惊讶，“我以为你这相貌，只会招女人喜欢，没想到还有个被你吓着的。” 说来也奇怪，禾儿既然在苍家当差，应当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怎么会被吓着？初九心生疑惑，这郡王府到底是怎么个地方，莫非是权倾朝野，亦或者那常郡王是个性情暴烈之人？ “小娘子当真觉得我这相貌不错。”常其咎听了初九的话，便很是高兴的摇起了扇子。 初九犹豫了下，说道：“论相貌来说，常公子应属上等。” “那你可是喜欢？”常其咎扇子摇的更厉害了。 初九初次见这常其咎时便有些惊艳，所以并不隐瞒。“人皆有爱美之心，初九虽然不至于心生爱慕，但总是心生些亲近，初九不过凡夫俗子一个，所以这并不奇怪。” “此话当真？”常其咎面露喜色，那笑意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以后不要随便出现。”初九说完这话，那常其咎一愣，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初九所言，不是指常公子。”初九扶额，常其咎在这边摇扇子，薄荷精变作白衫，坐在常其咎身边摇扇子，二人动作一致，甚至连笑的都有些相似，若非是薄荷精头上草叶，真似兄弟一般。 常其咎是看不见的，这室内也便只有他们二人，但不管他是否真的相信，自面上却是瞧不出的，却也没再提此事，而是取了一件漂亮的蓝色广袖衣出来，“小娘子瞧，这是广织坊的上等鋆楠布，轻薄如云，穿在身上也不会有什么重量，若是给我这小姨子穿了，再适合不过。” 不可否认，常其咎是个聪明人，几番送首饰珠宝被拒后，便知道要从十一的身上下手，知道初九便是要再推辞，他便起身往外走，寻院子里逗弄自己带来的雀儿的十一。“十一快些瞧瞧，这个是你的了。” 说完抖着那广袖衣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8章 其咎献媚仙灵脾生事 十一惊了下，跑到房中，躲到了初九身后，可那露出的眼睛表明，她是极其喜欢这衣裳的，只是她被教导的很好，知道不可以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初九搁下手中的医书，抬起眼帘看了眼那衣裳，心知这非是寻常的便宜货。 不过初九看了眼常其咎，以手比划出个大小后，淡淡的开口说道：“常公子可知道，也便是这么大的一块大小的小积云的重量，也已经高达两百吨，也就是有四十万斤两，你这衣裳实在是太重，我家十一怕是穿不住。” 常其咎楞了楞，完全不解什么叫吨，斤两倒是知道，只是那天上的云哪有那么重，要真那么重，还不掉下来？ 初九知道他心知在疑惑云的事情，但是她也无法解释给一个古人解释大气层与气流问题，便是解释了，怕也不会有人信的。 “我这是给你东西，怎么你倒搞得不情愿起来。”常其咎只作她是为了拒绝自己，便好笑的把衣裳递给了十一。 十一看了看初九，初九点了点头，左右欠的也多了，债多了不愁，说道：“去换上吧。” 十一得了准信，便高兴的抱着衣裳去其他房间换衣裳。 见十一这般开心，初九叹了口气，自己此时手上无闲钱，一直未能给十一添置什么，和自己对外在不在意的性情不同，十一到底是刚知道爱漂亮的女孩子，虽然不说，但是不表示不喜欢。 这样想着，初九心里又有些感激起常其咎，便淡淡说道：“初九欠了常公子不少人情，若是再欠下去，怕是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既然还不清。”常其咎忽然走到她身边，凑到初九的耳边，呵笑一声：“那便以身抵债吧。” “呿。”初九闻言嗤笑一声，斜起眼睛看向他，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漂亮的让她移不开眼睛。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耳朵一湿润，整个人都懵了，想动，便听到那人低道了句“别动”，那声音好像是有种魔力，让她的脑袋更晕，那温热的触觉痒痒的往别处游走，好似麻药一般，让她有些失神。 “混蛋，离我姐姐远一些！”忽然，她听到十一大喊一声，这才如惊醒一般，察觉自己竟然被常其咎搂在怀中，那常其咎的手已经在她腰上摩挲。 十一说着便捶打那常其咎的后背，常其咎回头看向她时，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初九便眼神发冷，一脚冲常其咎踹了过去。 常其咎灵巧的躲闪开，一瞬间的迷茫，随即痞笑道：“瞧你们姐妹俩这反应，不过是想要讨个温存罢了，我还真能当着她面怎么了你不成。” 初九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如果常公子觉得只要送了那些东西，就可以随意玩弄他人的话，常公子还真是错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常其咎有些慌乱，但说了半天，也没说出自己要什么。 “你走吧，欠你的我会还清，你也不要再来了。”初九没有耐心，直接赶人离开，见常其咎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抖了几次，将扇子展开，坐在那里。 便更为不耐烦的催促道：“还是说，你打算让人知道你郡王府的小郡王竟然会催眠摄魂术，还拿来做些下三滥的事情。” “我不懂你说什么。”常其咎也不知道是否真的不懂，至少面上表现的的确是满目疑惑。 初九却嗤笑一声。“常公子还是把这一盅人参鸡汤喝了吧，这可是你拿来的那一株娃娃人参熬制的，喝完之后便离开吧，近日初九不想再见常公子。” 常其咎楞了下，明白初九这是真的恼了，便起身告辞。“如此，过几日我再来。” “慢走。”初九垂下眼帘，安抚着拍着十一的后背。 忽然，她手指碰到了什么，便让十一起身，然后将碰到的那东西拿起了看了一下，然后狠狠的甩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啧啧啧，好狠的心啊，多亏我跑的快，不然还真得被你踩残了。”一身白衣，晃着酒壶，不是仙灵脾，还会是谁。 初九怒目瞪着他。 仙灵脾又名淫羊藿，主治阳痿遗精，虚冷不育等，说直白点，是催情药的一种，这也便解释了那常其咎为什么会闹出方才的荒唐事，自己也险些失神，让事情更为荒唐。 “少给我招惹麻烦，不然我就将你们连同这瓶子一起烧了。”初九这样说着，那仙灵脾果然一怔，面露凶狠。 初九也便明白，自己这宝算是押对了，这些人，或者说这些药材精怪，都是依仗着这个瓶子，来修行，自己毁了这个瓶子，对他们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瓶子会认了自己为主，但既然已经认了主，她就要站在主导的位置，不能叫这群精怪牵着鼻子走。 “姐姐。”十一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姐姐，姐姐似乎又自言自语了。 “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初九摸着十一的头，看着十一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便明白十一此时已经可以用药，也就是说，十一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这远远还不够，想让十一如同正常的孩子一样跑跑跳跳，还要很久。 其实被软禁的这一段时间，初九几次想要写家书回去，却不知道托付给谁，家书才能真正顺利到达苍裕和手里，思来想去，只得暂且不动笔，想着苍裕和若是聪明，必然知道她与十一在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只要一打听，便会知道她们被软禁的事情。 这苍裕和，是她与初九最后的希望。 再随后的几日，补药等依然往这四房送，十一的病症其实早已无需那么多补药，初九却不好回绝了，只能一一收下，让人把借条送回去。 上次的事情本来就是仙灵脾搞的鬼，她若是拒绝了，便会让常其咎以为自己还在生他的气。 就在初九想着这事情的时候，屈宝胜忽然来访，似乎很是匆忙。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9章 家人来都四房团聚 “九小姐，九小姐您快出来瞧瞧，瞧瞧这是谁来了！” 此时初九本是闷在房中，看着一本早已翻烂的医书，听屈宝胜这样一喊，便有些纳闷，却还是起身出去。 十一本来窝在那里听初九读医书给她听，此时初九起身出去，她也便跟着出去。 这一出门二人便都愣住了，因为她们瞧见院子里，婉娘正拉扯着虎子，苍裕和站在最前面，手里旱烟袋子还摇晃着，站在他身边的是王不留行。 “初九，十一。” 婉娘喊了一声，十一便跑过去，扑到她怀里。 “娘，十一好想你们。” 初九看向苍裕和，问道：“爹，你们怎么都来了？” 她的确知道苍裕和一定会来，但没想到是拖家带口的来，这一来，不知道那二房又要说些什么毫无道理却又自以为站在理上的话了。 “你娘说放心不下你们，我就带他们娘俩来瞧瞧你们，你师傅也是，就跟着一块来了。”苍裕和在这本家，身子便没直起过，此时也是这样，只是此时伸手摸十一头顶的动作，让他身子略微直了一些。“十一这是好了？” 他这样问，显然是屈宝胜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们，初九也便只是笑笑。 “只是可以用药，说痊愈，还言之过早。”就十一这身子，想痊愈几乎是不可能，只能尽量的续命罢了。 苍裕和与王不留行二人闻言，面露喜色，“这可以用药，自然也便会痊愈，总好过从前的汤药不进，熬不过今年的好。” “没错，如果依着你原本的想法，再等一个月，或许这小丫头就完全好透了，也都怪”王不留行话说到一半，初九与苍裕和都冲他使眼色，他这才反应过来。 “都怪这孩子名儿不好，福气薄，赶明个我给算上一卦，取个好名儿，或许就成了。” 他反应的虽然快，但那屈宝胜也非是白蜡头一行，哪里会被轻易的晃过去。 只是这人聪明，极其的聪明，赶忙笑着一拱手。“哎，这位大夫还会卜卦测吉凶？那宝胜可得让拜上了。” 王不留行一捋胡子，还真像模像样的给屈宝胜看起了面相。 一旁苍裕和则开口解释道：“屈管家有所不知，王大夫虽然为大夫，但出身道家，对这些算命卜卦是南州出了名的神算，今个您可算是摊着了。” 听到这话，屈宝胜脸色略微一变，随即笑着说了些场面话，初九察觉这其中蹊跷，打算让王不留行不要再算，却还未来及阻拦，王不留行已经开口道：“你这面相不好，儿时是大成之数，蕴涵凶险，或成或败，难以把握。年少时是遭难之数，豪杰气概，四海漂泊，终世浮躁。你这人又固执好胜，虽然有贵人相助，但也没少得罪人，多劳而少得，别总想着做点什么大事情，闹的一生多操劳不安，家运衰微才是。” 屈宝胜听了王不留行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便笑道：“没错没错，先生算的当真不错，宝胜落地的那会儿，正好赶上连年大旱，可不就是给饿着了，后来跟着我爹四处漂泊，也算是应了先生的后句，这后面的忠告，宝胜也记下了。” 屈宝胜又是一作揖：“还有劳先生了。” “管家大人才是客气了。”王不留行赶忙回礼，这事儿也便算是平了。 初九看着那屈宝胜，一回头，见十一也正在看屈宝胜，便有些惊异，但细细看过去，发现十一似乎是在看屈宝胜身后的雕栏上的雀儿，便松了口气。 见屈宝胜这般，苍裕和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女儿算是给四房长了脸，可倒也没觉得哪里值得庆幸，他是察觉有异才会前来看初九与十一二人，此时瞧这情形，多半是自己那爹有意要将这两个孩子锁在身边。 若是换做旁房的孩子，也许会高兴的不得了，但是自己这房的孩子，不是他自夸，是绝不会被这些花花世界给迷了眼儿的。 至于这十一的病，他也不是没想过给十一医治的事情，但是十一的这个病说来奇怪，就是不能用药，用药反而会加重病情，拿人参续命，他们家也没那个条件。 虽然也好奇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却碍于屈宝胜还在这里，却也没问。 那屈宝胜是什么人，在这大都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岂会瞧不出，便早早的告辞，让初九一家叙叙旧什么的，并且殷勤的去准备接风酒席。 怕初九一家推辞，他又赶忙解释，也便是一桌寻常的菜色，无外人的那种，主要是为四爷接风洗尘。 “这屈宝胜是真精明。”等屈宝胜走远，苍裕和这样感慨了一句。初九点了点头，这屈宝胜的确是个伶俐人，不然也坐不稳这苍家管家的位置。 能在各房中周旋，还能深得苍老爷子信任，甚至与那日一闹，还能丝毫不撼动地位，这屈宝胜真是个不容小瞧的角色，自己这医术摆在这里，他想着可以有所用，才会为自己所驱使，若是换做从前的初九，不知道此时会是个怎么样的情形。 随后初九便将人都领进内室，说起家常，初九也便知道，这南州济世堂此时全指望着一见喜他们撑着，左右也是拿药的事情。 “本来也想让你师傅留在铺子上的，毕竟没个坐堂的，可是他不乐意。” 吃的差不多了，苍裕和便让婉娘将十一和虎子带到一旁去玩，他与王不留行留在桌边与初九说事儿。 初九知道他们是想问十一病情，以及如何救活十一的事情，便直接将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治病的法子方子都说了出来。 “十一的病情摆在这里，汤药入体伤身，只会让她身体衰弱的更快，但是同样，如果一直拖下去，其实也是无药可医，哪怕是拿人参雪蛤来续命，怕最多能活三载，已经是不错，所以初九早早的便开始给她用药，为的就是让她赶在元气散尽之前，陷入假死的状态，从而用各种法子为她医治，只是本来预计是在下月，因为初九特别为十一栽培出的北草尚未成熟，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闹出了这么一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0章 丈母娘看女婿而已 王不留行小声问她那方子可给苍家人瞧过，初九立刻摇了摇头，虽然苍家人都瞧见她给十一医病，但也只是看了个手法，不可能瞧见方子，因为自己根本没有写方子，只是依着记忆来炮制药酒，施针用药。 这说法让苍裕和与王不留行二人松了口气。 苍裕和替王不留行斟满酒，叹了口气，对初九说道：“只要这方子还在，那便是好的。” “爹为什么要这么说？”初九不解的问道。 “傻孩子，你要真说出来，被旁人抢了方子事小，就怕还有别的事儿。” 苍裕和说的委婉，初九却明白了过来，自己也真是太过疏忽，竟然忘记人心险恶。 君子无罪，怀壁有罪，也多亏她因为厌恶一直未与苍家人接触，若是真的将方子交了出去，估计现在早就见了阎王，这个世界，甚至自己曾经的世界，法律从来都没有那么明显，自己也早就知道，怎么会被起初那种乡野间的淳朴所迷惑了。 “爹，你们这次来，什么时候会再回南州去？”初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她心里寻思着，若是能让苍裕和将十一带走，自己也便没了后顾之忧，与这苍家翻脸也罢，这苍家好面子，自己若是真的逃掉了，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拿人才是。 苍裕和吧唧了口小酒，把酒杯放平了，呼了口气，说道：“这事情我刚要跟你说，我与你娘呢，是商量着觉再来求求你爷爷，看能不能将你们姐俩都接回南州去，这大都再好，终究” 苍裕和终究了一会，还是没说出什么来，但是这想要带女儿们回南州的心倒是坚定的很。 “小娘子，今个有灯会，你可愿随我同去？” 门外响起常其咎的声音，初九扯唇一笑，十一皱起眉头，苍裕和也是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个东西，谁准你喊的！”王不留行一听这声音，便想起在南州时的事情，心道这人还真是帖狗皮膏药，竟然能找到苍家本家来。 “呦，有客啊。”常其咎衣摆习惯性的塞在后腰，一手摇扇，一手提着个戏蝶灯笼，皂靴便迈过门槛，一进门瞧见那么多人在房中，也是楞了一下。 未等初九开腔介绍，常其咎便连忙一磕扇子，同戏文中一般作了个花揖，拉着腔调说道：“哎，苍四爷安好啊，家父常郡王一直与我念叨您，有阵子没见了吧，赶明个你可得去郡王府走一遭，让小婿好好招待一番。” 常其咎言语措辞用的是小婿而非是小侄，王不留行脸色更为难看，刚想说什么，初九便碰触了下他，为他解释了常其咎的身份。 又说了常其咎这阵子送药的事情，到底也算是有恩情，被占些口头便宜，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会少吃半口饭。 “呦，瞧这孩子生的，多俊俏啊。”婉娘瞧见常其咎便是眼睛发亮，见他的自称为小婿之后，更是欢喜的不得了，心道初九这孩子打病了之后一直都有些不对劲，这回总算是开窍了。 “哦？”常其咎做出惊讶状，细长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显得几分无辜，“难道难道这是苍四爷的夫人？” 婉娘听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地方，便有些干笑。“是，是啊。” 常其咎闻言一拍掌心，“我便说嘛，我家苍葭是四爷家的长女，怎么会多个姐姐，没想到苍四爷的夫人竟然如此年轻貌美，真真是小婿眼拙啊，小婿常其咎，见过岳母大人。”常其咎是标准的顺杆子往上爬，见婉娘瞧自己，便连忙作揖喊了人，嘴上就好似抹了蜜糖一般，几句便把婉娘哄的是心花怒放。 听到常其咎这话，婉娘竟然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初九则嘴角抽搐了下，这常其咎还真是真是有够呛的。 婉娘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甚至开始招呼常其咎坐下一起吃饭，常其咎推辞了几句，便坐下了。 虎子歪着脑袋看着众人，不解这是怎么了，咬着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下筷子夹肉来吃，毕竟家里来了客人，小孩子就不能再多吃菜，这是婉娘所教导的。 “那个谁，禾儿是吧，你还不快去准备付碗筷来。”婉娘对一旁傻杵着的禾儿说了声，禾儿便匆忙去准备碗筷。 苍裕和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那常其咎对他说着什么的时候，他才笑着点点头，却也只是笑，依然不搭腔。 王不留行撇着嘴，却碍于初九的面子，没再出声说些刻薄话，十一则是“蹭”地站起身，进了内室，取了那广袖衣裳，狠狠的丢到了常其咎身上。“滚出去！” 初九脸色一变，连忙将十一带到一旁去，常其咎脸色略变，婉娘也变了脸色，“十一，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的道歉。” “娘，他对姐姐他”十一说了半天，也没将事情说出来。 “娘，你继续与常公子说话，十一这有我呢。”初九连忙将十一带到一旁去。 十一早慧，初九也是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七八岁的孩子竟然知道那么多，也多亏她懂事，没将事情继续说下去，不然依着这里的保守风气，自己还真是又多给大都百姓添了个茶余饭后的闲话。 仔细的给十一解释了下，常其咎送药的事情，十一却只是抿紧了嘴唇，坚定的看着初九，轻声说道：“如果是姐姐来换，十一宁可不多活这些年。” 初九闻言，顿时冷汗自背脊滑过，伸手给十一扯的更远一些，确定旁人听不到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小脑袋里都想的是些个什么东西，我不是那种人，他也不是。” 依着初九来看，只是觉得这常其咎是把她当个乐子来瞧，特别是她此时还顶着鬼仙的名号，常其咎会对她感兴趣也不奇怪，但要说有性趣，那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1章 团扇成云不敌一笑 要知道，与鬼仙的盛名想对应的，便是初九身为女子的名声，声名就摆在这里，便是没上花轿呢，也已经算是名节早毁了，换做寻常百姓家或许还不在意，但这郡王府可是官家，官家对这名节方面可是注重的紧。 最主要的是自己此时的脸，终究还是夜叉模样，那常其咎相貌好，怎么会看上她呢，凡世间相差甚大的感情如绚丽的烟火，迷人双眼，来的绚丽，绚丽过后便是无尽的寂寞。 门第的阶级不是不能打破，只是她没有这个年岁的女子所该有的勇气，她早已看透，因为看的明白，所以会选择最轻松的路来走。 随后常其咎说要带初九去看灯会，苍裕和不置可否，婉娘倒是赶紧催促二人快些动身，显然对她来说，能将初九嫁出去是最重要的事情。 初九本是打算带十一出去，但婉娘给拦住了，那意思是打算让初九与常其咎单独出去，这意思明显的让初九有些无奈，加上十一死死的抱住初九的胳膊，最终初九还是与婉娘商量，说十一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还未在大都游玩过，此时身子见好，自然要带出去透透气，以免给闷坏了。 常其咎也帮腔，最后婉娘只好答应，又拿了厚实的披肩给十一裹严实。 “常爷，九小姐，十一小姐。” 园子外看守的人见三人出来，纷纷跪下施礼，初九抬头看了眼常其咎，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我要带她们姐妹出去看花灯会，方才已经给苍院首说过此事，他也答应了。” “可”可是他们并没有接到口信，便有些为难的僵着。 常其咎冷笑一声，道：“怎么，就算没有你们老爷子的口信，我就带不出去不成？” 听到常其咎这样说，一众守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初九也有些惊讶，这常其咎平日在自己面前，就是一付痞子模样，几乎让她忘记起初这常其咎给自己的压迫感。 那些守卫也不敢在拦着，初九便带着十一跟常其咎一路出了苍家。 出了门，常其咎便立刻恢复了那痞子样，“小娘子，对为夫的表现，还算满意吧。” “你这是要问我对你惹下的麻烦满意与否不成？常公子还是莫要拿初九取笑的好。”初九轻笑着摇头，被常其咎这般一闹，她还不知道要怎么给婉娘解释。 “怎么会是拿你取笑，我可是”常其咎刚想反驳，低头见初九遮去半面，眼眸中溢满笑意，抬头望向自己，只觉得团扇成云，万盏灯火亦不敌她嘴角那抹笑意。 有些人的心，万年如一日，嘴角的笑意不会加深一分，不会减少一分。 但凡不常笑的人，自心底笑出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惊人的美丽。 初九以最强势的一面出现在他的视线，此时却是柔弱如水，对残缺的不自信与自身的强大碰撞，耀眼的让他不禁砰然心动。 上有异人，远离凡俗，能通天地，可会云龙，比之天地，遥胜一筹。 世人唤一句鬼仙，他却只觉得她为那谪仙子，无正无邪，心自有乾坤，当医则医，袖有清风。 这般，倒是他升起一些不自信的胆怯来。 初九见常其咎痴痴的望着自己，并不言语，便疑惑的问了声：“常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初九有何不妥之处？” 常其咎干咳了两声，摇动纸扇，扭头遮去半面。“娘子花容月貌，为夫自然是心喜的紧，恨不能捧于掌心，这才忍不住看痴了。” 听到这话，初九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别开脸去，“初九待你常其咎为友人，常公子又何必一再捉弄。” 说花容月貌，当真是可笑了，倒是他常其咎，虽然身穿紫红色的锦衣，却不显女气，长发虽只是慵懒的散着，只是在发尾轻轻束着，甚至连衣带也不系好，但那手中纸扇轻摇，那袖口镶边随风舞动起，竟如那画中仙人一般。 “小娘子，你我二人何止友人这般简单，便是你真的羞于唤一声夫君，也当唤一声其咎才是。”常其咎笑着占起口头便宜。 初九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走吧，这大都你也熟一些，便带我与十一走走，不然这大都一趟，也算是白来了。” 初九说完，常其咎是眼底一寒，转瞬一笑，好似那方才的冰冷根本就不存在。 “小娘子这话一说，好似是要离开大都一般。” 初九犹豫了下，轻轻“嗯”了一声，她与十一的确是要走，如果苍裕和说动了老爷子的话，如果真说不动，那便是十一先走，她自有法子逃出牢笼。 “你真要走？什么时候？那老头肯放你走？”连着三句问话，常其咎也察觉自己问的有些急了，便又笑着说道：“我只是好奇，你现在是声名大振，苍家怕是没一个医术可以比拟的，那苍院首的秉性，怎么可能会让你回南州去，必然是要放在身边，多加培养，好继承家业才是。” “常公子这话没错。”初九心底一叹，便是身为女儿身，也是要被利用，这苍院首一准的打了榨干她身上医术的主意，毕竟女儿身的确不能如男儿身一般出入宫闱朝堂，成为他的臂膀，只是便当真她为男儿身，又何尝愿意为那仕途奔波？ “其实，若非是这次意外提早发生，十一的病此时应当已经悄悄治好，然后初九便可寻个机会，带着十一悄悄离开，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显了山，露了水，导致现在被软禁府中，还得仰仗常公子才好出府游走一番。” “你当真以为按着计划，便可以安枕无忧，这大都里，没人喜欢做赔本的买卖。” 初九听常其咎说这话，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赔本的买卖没有人会去做，比如那屈宝胜，那人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自己便是按照起初的设想，现在才开始为十一治疗，那屈宝胜也会想方设法让苍院首发现自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2章 兔子花灯佳人入眸 屈宝胜起初为她遮掩，其实是一种手段，为的就是给她苍家四房初九，苍葭小姐造势，让鬼仙显得更为神秘，他的手段必然是因为太了解苍院首的脾气，知道直接告诉苍院首她就是鬼仙，苍院首一定不屑一顾，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让苍院首自个发现。 屈宝胜的把戏，她是知道的，也接纳了对自己有利的利益，若此时再说什么被骗了，着实矫情了些。“水至清无鱼，唯今之计，再多想也无益，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初九说的豁达，常其咎却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走一步算一步，你还真是想的开呐。” “说什么想得开想不开，初九也只能这样了，不是吗？”初九低道，她说这话倒没有沮丧的意思，只是单纯就事论事罢了。 十一依偎在初九身边，不肯分开分毫，生生的插在二人之间，那敌意明显，让常其咎有些无奈，每每见到天上绽开烟火，便遥遥一指，待这姐妹二人抬头看去，他便笑着侧头看初九。 大都的灯会很多，不似在南州，只有过年的一次，上元一次，七夕一次。这的灯会往往不需要太多的理由，甚至可能只是因为某家的小姐生辰。 街两侧琳琅，莫说是十一，便是初九也瞧处处新鲜，路径桥头，瞧着花灯摇曳，河中莲花灯挤作一团，争先恐后的顺着水流往前跑，桥上娇娘莲步，如果河中荷花灯翻了，她们便或娇嗔，或失望，娇态各异。 有大官出行，那开路的锣鼓也早被舞狮喧哗的萧鼓给遮了去，说书的，唱戏的，耍把式的，巷子边耍猴戏的锣鼓声伴随着喝彩哄笑，孩童带着面具手里拿着个树枝学那些个大将军驰骋沙场，笑着闹着。 “哎呦。”顽皮的孩童撞上了初九的后腰上，初九连忙扶住十一，以免她跌倒，然后回头看那孩童，见那孩童有些怯怯的扬起脖子看着自己，初九便笑了笑，她本也不恼，于是拍拍那孩童的头示意他继续玩去。 “你也太不小心了。”常其咎却一把抓住了那孩童，伸手自他袖子里翻出了一个钱袋，挑眉看向初九，好生的相貌被他这般一挑，让十一瞧了不由吃吃笑了起来。 初九虽然面上未展颜，但眼底也已经染了一些笑意，“初九身上也没多少银钱，那荷包里只是些散碎的铜钱，也便没特别在意。” 她怎么会感觉不到，连那偷儿的急促的脉，她都能察觉，何况被人扯了荷包去。 常其咎见初九一笑，眼睛闪烁了下，那本是下手极重的手也松开来，任由那偷儿逃走，然后将钱袋丢回给初九，笑着说道：“你倒是看的开。” 初九将钱袋递给了十一，然后转头对常其咎一笑，道：“不及兄台半分。” 说话间，三人便继续穿过熙熙壤壤的人群往前走，十一虽然警惕的挤在二人之间，但孩子的心性让她不由的去打量四周的花灯，南州的花灯会若是与这大都的比起来，怕是不知道被甩了多远去，她会觉得惊奇，也不奇怪。 看着那来往的小摊贩，初九见十一在看别的孩子提着小灯笼跑来跑去，便知道她喜欢，于是买了只白色的兔子灯给她。 兔子通体是白色，眼睛却是红色，下面的穗子也是红色，用莲花座托着，显得很是可爱，十一拿着便不愿再撒手。 初九见十一摸着灯笼爱不释手，也便笑了笑，摸摸她的头顶，继续带她往前走。 常其咎见有人往前走，便顺手拦了一人问了句，随后笑着回头对初九说道：“前面有人在逐鹤楼用绣球择姻缘，不知道多少人都去凑了热闹，左右咱们也没什么地儿要去，干脆的去瞧瞧热闹可好。” “你是说抛绣球？”初九扭头看他，难道会与自己所知道的一样，站在高台将姻缘交给老天决定？ “没错，就是抛绣球，这抛绣球的说法也有些意思，说是好几百年前，有个公主貌若天仙，但是性子活泼，喜欢四处跑动，结果一次出宫，喜欢上了一个穷小子，这可把她父皇给急坏了。” 说到这，常其咎将扇子往掌心一磕，随后继续说道：“这堂堂公主，岂能嫁给个功不成名不就的穷小子，偏偏公主以死相逼，也不知道谁给出个馊主意，以抛绣球的法子给公主选夫婿，结果就是把穷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被筛选过的贵公子们，想着绣球给哪个都是好的，却不想这段感情被大家得知，便有很多善良的人帮忙，最终公主还是顺利的把绣球丢给了穷小子，然后跟着穷小子坐上马车，。” 常其咎说的轻描淡写，显然对这所谓的感情并不以为然，或许民间百姓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那不过是公主是流落在外，被卖入青楼，破了身子，历尽艰辛逃回宫中，却为皇族所不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公主便是金枝玉叶，也无一户肯娶，这才闹出了绣球招亲的戏码。 只是这件事情，他却不会告诉初九。 初九则点了点头，表示对这绣球招亲升起了些兴趣，“公主与那穷小子是姻缘天定，用抛绣球的法子让二人名正言顺，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其他人可不一样，这绣球一抛，也不知道许了哪家。” 古人又相对保守，便是过的不好，怕也是回不得娘家，虽然也听说有和离的事情，但终究还是少数，便是和离了，除却那有显赫身份的，又有谁能再嫁的。 “没想到这么多人凑热闹，车马都挤成一团，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过去。” 常其咎放眼一望，便转头对初九说着，初九也便踮起脚瞧了眼，虽然瞧不仔细，却也瞧得出常其咎所言不假，想从这过，怕是要费些功夫。 “还真是有些麻烦对了，咱们可以从那边的小径绕过去，那小径偏僻的紧，亦没什么灯火，此时一准安静，咱们绕的远一些，正巧能绕到逐鹤楼后门去。”初九这般说着，便伸手一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3章 越描越黑载弄之瓦 常其咎却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个方向，瞳孔收缩了下又放松下来，笑着问道：“那去的确是能到逐鹤楼的小道，知道的人不多，没想到你也知道。” 初九闻言一笑：“我本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因为这阵子时常出府瞧诊，因为赶的急，便与你那弟弟走过几次小道，也便知道了。” “哦？”常其咎闻言一愣，随即笑开道：“你是指常慕年那小兔崽子吧，他这与你一起，竟然也没与我说与一声。” “只是屈指可数的几次，也不过是因为刚巧在秦楼楚馆遇到罢了。”初九察觉常其咎声音里有些不对，便连忙解释。 “我又没说什么。”常其咎展开纸扇，遮去唇齿，随即将纸扇一合，“你方才说你们是在秦楼楚馆遇到？”说这话时，常其咎眼底冰冷的骇人。 初九楞了下，心道这做哥哥的不会是要责怪常慕年吧，便连忙解释：“有时候也会在秦楼楚馆外碰见。” 解释完之后，初九忍不住暗骂自己真是越描越黑，在青楼外面碰见和在里面碰见又有什么区别，常慕年这次算是栽了。 “其实，你那弟弟虽然出入秦楼楚馆，但多半是与我同去，也非是寻欢作乐，只是瞧着我给人瞧病罢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初九说着，常其咎笑瞥了她一眼，瞥的初九眼皮儿直跳。 “那小子，便是他爹也拿他没法子，我哪里会管他。”常其咎说的有些无奈，初九只觉得这话说的奇怪，刚想问，常其咎又开了口。 “我在想，你怎么会出现在秦楼楚馆？你知道不知道那是女儿家去不得的。” 初九点了点头，她自然明白那是烟花之地。“初九方才也说了，只是瞧病而已。” “你给妓子瞧病？”常其咎问的急促，问完之后又一抿唇，笑开来。“好好的怎么想到去那种地方瞧病。” “还有小倌，便是那些文墨客，也都是给瞧的。” 初九出口的解释，却只是让常其咎脸上的笑意有些发僵。 将手中扇柄攥紧了些，幸而此时并不敞亮，初九也没能瞧见，他看向初九，含着笑道：“你哦，我可还记得，你们大夫有个规矩，不给下九流瞧病，你怎么就能给忘了呢。” 这所谓的下九流是指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 这娼妓便列在其中，这也便是常其咎会这般说的原因。 “他们是病人，我是大夫，他们求医问药，我收了诊金，与他们瞧病。”初九很冷静的解释着。 她很明白，富人永远都不会寻个游医来治病，他们更乐意捧着巨额诊金，只求那神医的一个方子。 她当时正缺银两与十一买药用，怎么还有挑剔病人的权利，何况一番下来，她也不觉得那些人有什么比旁人奇怪的，都只是病人而已。 常其咎是天之骄子，又长于大都，打小在郡王府定然不会缺少吃穿过，自然很难理解初九为银子奔波，二人从起初在南州，为银两有争执起，到此时也是一样，不过立场问题，便是平日不提起，一旦碰到了冲突，还是会显现出来，只是这常其咎聪明，他便是心里不舒坦，却还是满脸的笑意，似随意一般，所以也不至于让二人起了冲突。 “你就不担心毁了前程与声名？”常其咎说完便以扇柄敲击脑门，懊恼的说道：“瞧我，竟然忘记了，小娘子与那些庸俗之辈自然是不同。” 这鬼仙的名儿刚扬起，这药仙的名声又风起，皆是因为这人医术高超，那声名与她也是无用的，甩了声名，她依然是她，医术高超，妙手回春。 “初九不过凡人，也只是庸俗之辈，起初常公子便知道的，这声名不敌肚子饿，何况初九也不觉得所谓的名声有多重要。”她不是不曾享誉盛名，只是那盛名之下，苦苦支持的虚伪，她比谁都清楚。 莫说她是二世为人，便不是，依着她的脾气，也不可能会刻意追逐虚名，她追逐的，不过是更精湛的医术，甚至为此，犯下了悔恨一生也无法扭转错事。 常其咎听着初九的话，最终扯起嘴角。“小娘子虽口口声声说着庸俗，却是一根根的数着浑身傲骨给人瞧，为夫方才所言，的确是错了，此厢便给赔个不是。” 常其咎说着便深深一作揖，“小生错矣。” 初九摇了摇头，随即笑了起来。“常公子莫要再拿戏文来说，咱们还是早些赶去吧，再晚些怕是到了逐鹤楼前，也无落脚之地了。” 三人一路顺着长街小道来到了逐鹤楼外，才得知今日在此抛绣球选夫婿之人，是南唐富商单骞的独生女儿单笃儿。 这单骞是何许人，那乃是这南唐第一富甲，虽有男儿载寝之床，载弄之璋。女子载寝之地，载弄之瓦一说，但单骞子嗣单薄，发妻早逝，并未与他留下儿环膝不说，还只有这一个独生女儿，他自然是爱若掌上明珠一般。 所以这若是娶了单笃儿，也便是抱了金山银山回去，待老丈人仙游，这单家家财，还能少了不成？ 这也便难怪大家都会赶来凑这热闹，想要瞧瞧谁家男儿有这般运气了。 说起这单笃儿，传闻是因为在娘胎里受了寒气，所以自幼体弱多病，不与人前露面，所以鲜少有人知道她的相貌，但想起其母相貌，加之这单骞也是少有的美男子，所以这单骞儿也差不到哪里去。 “单家小姐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便往那逐鹤楼二楼看了过去，只见那单家小姐雪色轻纱遮面，露出两弯似蹙非蹙的烟眉，一双眸子也是无波无澜，走了数步，便已经娇喘微微，行若弱柳扶风一般，病如西子胜三分，可见传言为真。 随后，那单家小姐身旁的大丫鬟便将抢绣球规则说了一遍，无外乎是些年龄婚配等死硬规则，在那大丫鬟说话的时候，初九却一直在看单笃儿，准确来说，是在看单笃儿的面色。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4章 乱生乱唯恐天下不乱 “她虽有寒症，但也不当如此虚弱才是，想来还有些旁的病症在身，许这病症以及拖了十年之久。”初九淡淡的说，常其咎却连忙一扯她。 笑道：“你怎么还在想那病患，咱们这是来看单家小姐的绣球，你便早些将这些有的没的放一旁的好。” 说话间已经冲初九使了眼色，初九这才察觉有人正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看过来，甚至有人窃窃私语起来，顿时让她有些心生尴尬。 自己瞧病是没错，但是自己这并未注意场合，也便算是将旁人公诸于众了。 常其咎伸手拉住初九的腕子，将她往另一个方向带，十一抬头看了二人一眼，握紧手中，初九的手，随二人往另一方向走。 “单看那双眼睛，这单笃儿倒是生得不错，只是可惜了，今个这来的，也没几个能看得过去的，也不知道这单老板是怎么想的，倒不如学人家刘老板，早早的给闺女儿子养上一些通房的丫头，入赘的小子什么的。” 有个年纪大一些的女人叹了口气，旁边便有人搭腔。 “可不是，有钱又能怎么样，他们再是大张旗鼓，还不是一样难嫁，听说那帖子都快赶上把人家门糊上了，人家都没开门。” 那妇人连忙问道：“哦，哪户人家，能将钱往外推？” 谁不知道这单财神的名号，他到哪哪里不发财，怎么还有人拒绝的。 “门没开的啊，多了去了，这做生意没啥，哪有把商人女娶回家中去道理。” “这么说也是。” 听她们说着，初九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觉得这单家也真是想不开，既然为商家，便应寻个门当户对的才是，这里虽然是平行空间，但有些还是经久不变，比如商人地位的低下。 她记得，在秦朝时，商人即使富可敌国，也不能穿丝绸，在唐朝时，商人是不被允许入朝为官，直到明清，商人的地位才有所转变。 这个时代，商人则处于一种奇怪的存在，虽然被列为上九流，却依然遭人白眼，只是这单骞生意做的大一些，才没人敢当着其面说道什么。 可若是他硬要给单笃儿寻一好亲事，还要那达官贵人，想来这些重面子胜过里子的大人们，是没哪个肯乐意的，毕竟真娶了，那是要让同僚笑掉大牙的。 “那不是那几个嗯，那谁。” “哎呦，真的是，真是作孽了啊。” 听二人这般说，初九便有些好奇的看过去，但见几个年轻公子哥在逐鹤楼上说着什么，虽然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见他们举止轻浮，应当是些滋事的纨绔子弟。 初九这般想着，便转身，带着十一往后走。 常其咎连忙伸手抓住她的腕子，“你要做什么？” “初九记得不远处有城兵守卫。” “那打先的旌阳公子，皇长公主的亲孙儿，余下的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角色，你就别淌这次浑水，我去与他们说说看。”常其咎说着扇子一合，转身往里挤了过去，初九一惊，连忙想跟上去，奈何人太多，她进而不得，只得垫脚看那上面的情况。 也不知道上面说了什么，那旌阳公子竟然挥拳向常其咎打了过去，常其咎也没示弱，一拳回了过去，台上混乱，台下更是乱作一锅粥，眼瞅事情越发的乱，初九算是使劲了全身的气力往前挤。 “哈，安固快来瞧瞧，孙砚你也是，快些来瞧热闹，这回连二哥也上去了，旌阳和二哥对上，这下可真是有趣了。” 熟悉的声音，初九蹙眉循声望去，见在一侧二楼，有人半坐倚着窗子，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往嘴里丢着花生米儿，好不自在。 “常慕年！” 初九出声唤了句，那坐在窗子上的常慕年却险些摔了下来，多亏身后人拉了一把，才不至于跌下来。 “苍初九？！”常慕年稳了稳身子，便惊讶的看着人群中的初九。 在他身后，另外两个人也都瞪大了眼睛。 “那边”初九转身手指逐鹤楼，想着这人方才的话，想来是与那旌阳公子熟识，甚至可能是一块来此凑热闹，如此一想，他应当能解决此事才对。 只是初九的话还未说完，一股浓郁的仙灵脾味道嗅入鼻息，心知大事不好，但还尚未反应，便感觉手中一重，怀中似乎被塞了个什么，然后便见仙灵脾精冲她一笑，随即又消失不见，好似他来时一般。 搞什么？ 初九想着便低头一看，随即嘴角抽搐了下，在她怀里的，居然正是单笃儿抛下来的绣球。 原来那逐鹤楼二楼乱的紧，那单笃儿的丫鬟生怕绣球被这些纨绔子抢了去，便连忙怂恿其小姐将绣球抛出去，这绣球一抛，这些纨绔子若再敢纠缠，那便是调戏他人妻子。 按照南唐的王法规定，调戏他人妻子，以罪论处，众则处斩，轻则也是要蹲寒牢的，那些纨绔子便是身后再有势力，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轻易私了。 那单笃儿体弱，手上自然没什么劲儿，可那绣球抛出后，并不如大家所料想的一般，落在逐鹤楼下，而是鬼使神差的跳过许多人的手，最终轻巧的落在一个站于人后的年轻后生手中。 “小姐，小姐快瞧，那位公子已经接了绣球了。”单笃儿的丫鬟大声喊着，单笃儿也探着身子往初九这看过来，那赶来的单骞一瞧初九抱着绣球，便是一皱眉。 心道瞧这少年打扮，必然是出身贫寒，人又一付呆滞模样，可别是傻子吧。 还有那面具是怎么回事，莫非另外半面见不得人变成？ 这般想着，单骞开始寻思是否单独寻这少年家谈一谈，看能否让他回了这门亲事，自己便是多给些银财也无碍。 可当他往前走了一步，便又察觉这少年家身旁站着的是个衣着华丽的小女孩，这女孩身上的衣裳是广墨坊的广袖七弦音，这衣裳少说也要百两，何况还是这般颜色，一瞧也知道是定制出的，有这财力，怎么自个穿的这般低廉，不过，这孩子也的确是牵着那少年家的衣袖没错。 自己还是再观察一下的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5章 闲婿慢走真假鬼仙 在单骞观察察觉的时候，十一也抬头看着初九，而初九则是低头看自己手中的绣球，恨不得将那仙灵脾精抓出来，狠狠的教训一番。 “啊，是药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人群便骚动了起来。 这药仙是什么人，可是近日城中有名的人物，虽然只是寻常少年模样，还遮着半张脸，可却有着起死回生的本事，只是大家都不得见，此时竟然出现在这里，当真是让人惊喜万分。 台上的几个纨绔子见绣球都抛了，也都觉得无趣，那旌阳公子打算趁机给发愣的常其咎一拳，常其咎却早早的察觉出他的意图，竟然一脚将他踹下了二楼，惊的百姓四处逃散。 “贤婿。”单骞瞧了眼初九，是越加的满意，自己这女儿身子不好，这药仙竟然接了自己的女儿绣球，这岂不就是天上赐下的好姻缘。 初九抱着绣球有些发懵，看着那越走越近的单骞，以及在他身后，一众崇慕药仙的人，便连忙后退了数步，“你们认错人了！” 说完将手中绣球抛出去，拉起十一便开始往回走，且越走越快。 苍家不会告知外人，这鬼仙九小姐就是药仙，鬼仙为了给妹妹治病，只能女扮男装出来赚银子买药，那话好说不好听啊。 那单笃儿见初九竟然将自己的绣球又抛了出去，便郁气而升，一口血喷出，将遮面的面纱染红，随即身子一软倒下，几个丫鬟便赶忙扶着，场面极为混乱。 “老爷，小姐她吐血了！”有丫鬟哭着喊道，那单骞赶忙往二楼赶。 什么？！初九一怔，脚步不由一虚，转头看向那逐鹤楼。 抿了下嘴唇，她便往回走去。 这一路无人拦着，初九带着十一携步上了二楼。 十一知道初九要给这位单家小姐医治，便踢踏了下脚，示意初九将自己放下，然后走到一旁去，以免碍了事情。 初九走过去的时候，那二楼还余下两个纨绔子，打算跟常其咎耗，但那常其咎显然是练家子，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二人也仍了下去，二人摔下去，跟那旌阳公子一般只是揉着腰眼，显然也都是练家子，这也是常其咎为何会这么将他们丢下去的原因。 倒是可惜了那雕工精细的雕栏。 常其咎见初九上前，便迎上去，示意给那单骞，想让初九为那单家小姐医治。 谁想那单骞施礼之后，方要说什么，便听到有尖锐的女声喊道：“都让开都让开，没瞧见我们家鬼仙娘娘来了嘛！” 鬼仙娘娘？初九惊讶的看向那四人抬的轿子晃晃悠悠的上了二楼，然后看到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从轿子上下来。 只见她手摇金铃，在那单家小姐头上晃来晃去，口中念念有词，但谁也不知道她念的是什么。 单骞在一旁急的来回转动，丫鬟们也是急的一头汗，常其咎上前与单骞说了几句，想来是问这鬼仙的来路，得知之后，便轻轻勾起嘴角，看向初九。 “这鬼仙可厉害了，又是鬼入怀又是鬼要人的，近日又医治好了不少人，你说厉害不厉害？”常其咎说的时候冲初九眨了下眼睛，初九只是轻轻摇头。 “与我无干。” 初九这般说着，便看着那单笃儿的面纱被解下，但见那单笃儿相貌端庄，尤胜西子三分，又见那所谓的鬼仙娘娘又拿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便轻道：“这般下去，便是没死也给折腾死了。” 初九本是很小的一声，方才那喊着鬼仙娘娘到的尖嗓子却三两步迈到了初九面前，说道：“你个毛孩子懂个屁，咱们鬼仙娘娘就是起死回生的本事。” 初九垂了睫羽，伸手拉住想要反驳的十一，让她退回方才所站的地方，以免被那一惊一乍的鬼仙娘娘给吓着。 “不能用熏香，那熏香中有麝香。”初九轻声道，心中以为对方只是忘记，便好意出口提醒。 却不想那尖嗓子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起来：“你个毛头小子知道个些什么，这是鬼仙娘娘治病，你在旁边瞎指挥什么，你知道什么叫治病吗，少在这瞎嚷嚷，不然惊动了鬼仙娘娘，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那尖嗓子这样说，四周众人是面色各异，十一咬牙，常其咎挑眉，单骞想解释初九为药仙之事，却被初九拦下。 “虽然与药理不符，但或许有奇效也说不定。”初九这样轻声说着，然后开始端详那单笃儿的面色，静下心来。 那鬼仙娘娘又是施法又是撒神水，那单家小姐还是一直昏迷不醒，那鬼仙娘娘折腾了许久，最后忽然又蹦又跳，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般，折腾了许久才平息了下来，重重的呼了口气，说道：“单首富，你这女儿是前些日子没关好窗子，被夜游的鬼差给瞧见，名册报了下去，被阎王爷瞧上了，阎王爷说要娶她做媳妇儿，你还是早早的准备后事吧，这给阎王爷做媳妇，亏不了你女儿的。” 说完就要走，那单骞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自然是连声劝说，“鬼仙娘娘，您可走不得，我单骞就这么一个女儿，您就行行好，给我单某的女儿再瞧瞧。”那鬼仙娘娘又絮叨了许久，说什么不行，这是篡改天命云云，最后还是那尖嗓子说了句：“若不然，咱们就给那判官些好处，让他与阎王爷打个商量，再给单小姐改改命，留上几年。” 这话一出，那单骞便连忙从袖中翻出随身所带的全部银票，递给了那尖嗓子。 那尖嗓子随意点了点，便收了起来，随后又说起鬼差的事情，单骞苦笑一下，随即开始翻找，却奈何他身上早已没什么银票，最终只得取下腰上系着的翻云佩递过去。 那尖嗓子一见那玉佩，便双眼放光。 这能佩戴在南唐首富身上的东西，岂能是便宜货，刚打算伸手接，便听那单骞说道：“这玉佩是单某已故娘子所赠，其实也就只是百余两，希望鬼仙娘娘不要嫌弃才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6章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那尖嗓子一听这单财神身上的玉佩也就只值个百余两，顿时拉长了脸，心中半信半疑的去打量单骞，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行了行了，拿来吧。”那尖嗓子伸手去扯玉佩，单骞却有些不舍，手中握着穗子，又看了看自己奄奄一息的女儿，最终慢慢放开了手。 “等等。”初九看不下去，便伸手将那玉佩抢入手中，塞回单骞手中，道：“既然此玉佩为单老板已故妻子所赠，意义便不在于银钱，而是一份真心，何以要将玉佩送出，南唐第一富商的名儿摆在这里，鬼仙娘娘还怕单老板少了诊金不成。” 初九这样一说，那单骞也立刻反应过来，对，自己再让人去取银两便是，何须将玉佩送出，当真是因为关心则乱，竟然将自己平日的精明给丢了。 “你到底谁啊，是不是讨打！”那尖嗓子一见又是这个毛头小子捣乱，顿时火冒三丈，钱少也是钱，他们这本就是趁乱捞钱，哪里能等着单家下人将钱送来，那时候十之连官差也跟着来了。 这样一想，她是着实气不过，伸手便要打初九，那常其咎心一紧，连忙挥掌，却不敌初九手速之快，只见她迅速双手落针，在那尖嗓子两只手背上各自插了一针，然后迅速收手，背与身后，悠然自得好似与此事无关一般。 那尖嗓子却开始双腿抽搐抖动，最后干脆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她哎呦喂的叫个不停，甚至破口大骂，初九却只是淡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十一旁边，十一好奇的看着她，她之事摸了摸十一的头，没多做解释。 就在那那单家小姐的头忽然没了支撑一般，往旁边一倒，那鬼仙娘娘吓了一跳，伸手一探鼻息，便连忙收手，看向尖嗓子，见尖嗓子还在那跳来跳去，旁边人都掩嘴偷笑，便上前取针，针取了之后，那尖嗓子还在一直跳，她便冲脸就是一巴掌，那尖嗓子才反应过来，知道针已经取了。 她要上来找初九算账，那鬼仙娘娘却与她耳语了几句，随后那尖嗓子脸色刷白，咽了咽口水，走到单骞面前，腆着笑脸，全然没有方才那股傲慢劲头。“单老板，这买不通啊，阎王爷是铁了心要您家闺女，若不，这银子给您退些。” 说着把方才塞进怀里的银票拿了出来，蘸了蘸吐沫开始点银票。 那单骞哪里还有心思管钱的事情，一口气没提上来，便往后倒了去，身后的下人连忙给扶住，那尖嗓子吓的手一抖，银票“啪”地掉在地上，但也仅仅只是一霎的事情，她赶忙弯腰捡起银票，盯着那些人的面色，将银票小心翼翼的塞到袖子中，然后冲那几个抬轿子的使眼色。 那单家的下人都是跟着单骞多时的好手，哪里会由着他们跑，赶忙将路给堵上，这让鬼仙娘娘一行人都惊慌失措起来。 在此时，初九已经迅速扳开单骞的牙口，用针往他舌上穴位一扎，那本是昏厥的单骞，忽然舒了口气，缓缓转醒过来，睁开眼后看到初九，便连忙抓住初九的手臂，“药仙爷爷，求您救救小女，我单骞便是散尽家财，万死不辞啊。” 一个大男人，又是商场上叱咤的巨贾，竟然就这么哭了出来，初九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便叹了口气。 “你再抓住我，你那女儿便是真的没救了。” 听到初九这么一说，那单骞连忙松开了抓住初九的手，初九便起身去看单笃儿。 那鬼仙娘娘一行，一听说初九是药仙，顿时一个个吓的是六神无主，最后还是那蒙着脸的鬼仙娘娘与他们咬了耳朵，让他们镇定一些，这单笃儿都死了，她还能怎么不成。 可是这样说归说，一个个还是吓的面如瓜色，这药仙的传闻他们也是知道的，这药仙能将那生蛆的人都救活了，何况这刚死的人。 可便是这样，他们还是期望这次药仙救不活这单家小姐，于是一个个在心里诅咒着。 初九左右看了看，没什么好躺平的地方，便命令人将三张方桌拼在一起，扶着这单家小姐躺上去，待躺平之后，随后便取了针，在其身上走了几针扎，随后一掐人中，那单家小姐便幽幽转醒。 “不要张嘴，以免泄了气。”初九连忙伸出手指，按住单笃儿想要张开的嘴唇，伸手自袖中摸索，想着或许自己还带了什么来，摸索了一遍，袖中也只有那小瓷瓶而已。 初九不禁叹气，果然不该换了衣裳，袖中竟然什么也没带。 “大夫可是需要什么药材？” 声音伴随着浓郁的白术药香，初九抬头看过去，说话的果然是白术精，在他身边的是薄荷精，二人身长而立，却遮不住丝毫光线，可见并无本体。 党参。 初九以口型说着，那薄荷精与白术精则是相视一笑。 白术精一作揖，道：“大夫何不与袖中，磕那瓷瓶儿。” 初九有些将信将疑，双手拢入袖中，那么轻轻一磕，手上一沉，她惊讶的拿出手来一看，一手为那瓷瓶儿，一手可不就是党参。 这是怎么回事？初九抬头看向那白术与薄荷精怪，二人均是一作揖。 “大夫悬壶济世，修得善果，瓶中所有精魄，均为大夫差遣所用，大夫手中党参，乃为党参的药体，还望大夫念及。”那白术精说完这话，便一转身子，回到了瓶中，薄荷精也随之回了瓶中。 初九看了眼那瓷瓶，随后便收入袖中，将手中党参交给旁边的人，让他们将党参切片，取片塞入单笃儿口中，余下与羊肉c当归c黄芪c枸杞煎熬出来，速度要快。 初九接过方子，便直接将方子递给了那单骞，并未再看一眼，这让常其咎不禁一笑。 初九那方子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开水罢了，上面写的分量也只是一付。“这方子也只能暂且缓解她的寒症，不要过于依赖，也不要与其他方子混着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7章 谁说鬼仙是欺世盗名 单骞接了方子，本是以为这下有救了，却不想初九又添了句，只能缓解病症而已，也便是说，这能不能救，依然是个未知数，便连忙问道：“敢问药仙，小女还有多少时日” “这个”初九这边叹了口气，那边单骞拿着方子，更是急的额头直冒汗。 正想着自己这苦命的女儿时，又听到初九说道：“人有旦夕祸福，我又不是神仙，也不知道天命，怎么能告诉你她能活多久，如果非要问，我也只能说她能活到死。” 初九这话说的有点冷，那单骞等人都未反应过来，常其咎却是“扑哧”一笑，扇子摇动，“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性情，除了医术高明，旁的就跟没接过地气似地，人家单老板是在问你，他的女儿还能救活不能救活。” 初九略微蹙着的眉缓了下来，心知这是自己误会了，于是解释道：“她的寒症已经有些年头，怕是从母体中便已经受了寒气，只需要悉心调理便可。” 说完又添上了一句：“只是那从前的方子都停了吧，这病是慢病，急不得，更下不得重药。” 在初九说话间，那党参羊肉汤便盛了出来，初九看着那党参羊肉汤，略微惋惜就这个时辰，药效怕是出不来多少，但总好过没的好。 或许是热乎的汤水缘故，那单笃儿面色竟然有些红润起来，那单骞是又惊又喜，连连夸赞初九妙手回春。 初九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你女儿本就没死，只是呼吸过浅，甚至可能一口气提不上来，所以才造成断气的假象，与她的病症来说，想来也不是头回才是。” 听初九这样说着，那单骞更是惊讶，直言的确是曾经有一次，断气不久又醒了过来，只是没有吐血，也没这次那么久的时间。 再看向初九时，心中便是感慨，这药仙医术了得不说，这品性绝对是首屈一指，若是换做其他大夫，怕是已经将这起死回生的名儿揽到自己身上了吧，这药仙行医当真坦荡荡，自己方才还怀疑于他，真是不该。 “他算什么药仙，还不是我们鬼仙娘娘先给医治好的，只是他刚巧捡个便宜罢了！”那尖嗓子大声嚷嚷了起来，想要与之分上一杯羹来。 这一句嚷嚷算是彻底惹怒了单骞，这孰对孰错，谁是真的神医，谁是假的神医，早已一目了然，于是那单骞怒道：“来人，将这欺世盗名的鬼仙给绑起来！” “什么叫欺世盗名的鬼仙！你这老头儿说话小心着些！”说这话的人不是那尖嗓子，而是刚刚迈步上了二楼的常慕年。 只见他横眉厉声：“你有什么根据说鬼仙欺世盗名了，再敢胡说八道，小爷我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单骞脸色顿时一白，显然是识得常慕年，便上前作揖：“单某不知是小郡王到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常慕年冷笑一声，并不理会与他，反而是看向初九，皱眉说道：“我说苍初九，你怎么也不反驳一声，便由着她破坏你的名声不成？” 苍初九？！ 众人大吃一惊，这南唐姓苍的人不多，那盛名的也便是苍太医家，那鬼仙娘娘可不就是苍家四房的九小姐，这苍初九莫非就是苍家九小姐？ 单骞看向初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药仙便是鬼仙娘娘，这个他便是她，只是这少年身子尚未抽长，声儿相貌也有些雌雄莫辩，又作男子打扮，这才让众人误会。 众人也是幡然醒悟，一个个交头接耳起来，没想到这药仙与鬼仙竟然是同一人，这苍家可真是不知道走了哪门子的运气，本来被人断言后继无人，此时得了个这么个宝贝疙瘩。 对于常慕年的问话，初九只是摇了摇头，淡淡的答道：“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管得了一个，管不了全部。” 所以，她何必要浪费这个时间，有这功夫，她倒不如去倒弄药材，或许还能多识得一个从未见过的药材也说不定。 那常慕年见初九这样说，便又转头看向常其咎，“二哥，你怎么也由着她啊。” 听到常慕年喊自己，常其咎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她若在乎这些虚名，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常其咎说着，嘴角不住上扬，笑入眼底，看向初九时眼睛似乎要柔出水来。 “可是” 常慕年心觉自己还是对的，便还欲开口反驳，常其咎便截了他的话去。 常其咎一摇纸扇，衣角随风舞动，三分飘逸，立于雕栏内，有几分飘飘欲仙的味道。“她苍葭有医术在身，到哪都是神医，咱们这些所谓的虚名，在她眼里怕连个猫眼草儿都不算，你就甭拿那些个有的没的去惹她烦心了，反倒是你近日是否有什么瞒着我，咱们可得好好的算算。” 常其咎这话说的不假，初九能在南州以鬼仙落根，到这大都又以药仙为名，可见便是没有那些虚名在身，也一样可以大放光彩。 雄鹰自会高飞，以它的翱翔告知世人，它便是天空的孩子，翱翔的王者。 在这两兄弟说话时，初九则是有些好奇的看着常慕年身后的年轻男人，不解这男人为什么要一直盯着她看。 十一在见到常慕年与那年轻男人上来之后，便连忙跑到初九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初九这才想起，此时早已过了婉娘所谓的门禁，便摸了下十一的头，说道：“姐姐与他们说一声，咱们便可以回去了。” “有劳苍九小姐。”那单骞知道初九身份之后，便改了口。 初九看了单笃儿的面色，见她气色比方才好上许多，便心中有了谱，道：“羊肉可以补益气血，添加这些药材进去，能够增强羊肉气血双补的作用，用来暖身最好不过，只是方才那火候实在有些欠佳，瞧汤色，药效也都没出，以后还需提早炖上的好。” 那些用来炖羊肉汤所需的药材都已经告知了他们，也便没必要再提，反倒是有旁的，“还有一些东西，你们得快去准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8章 岫玉簪子惹人怜爱 初九看着单笃儿，心知单笃儿的身体此时暖一些，只是因为这党参羊肉汤的缘故，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她得给她稍微诊治一下，以免虚不胜补。 “苍九小姐直言便是。”单骞连忙接腔道，可见这人对其女儿是疼到了骨子里，这倒是让初九想起了苍裕和，心道这天底下的爹是不是都这样。 但也只是想想，苍老爷子还摆在那呢。 “肉桂c干姜c丁香c独活c细辛c白芷c雄黄c艾草”初九说了些药材的名儿，那旁边便有人连忙去寻。 等初九说完自己所需的东西后，那单骞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神医治病，只需要这些东西？” “怎么？” “这些东西可都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若是大夫需要那人参灵芝c鹿茸雪蛤c燕窝雪莲，但凡可想，我单家铺子也都是有的，且由取由用，大夫莫要为我单骞省下什么，只管为小女用最好的药便是。”单骞这样说着，其实心里也是慌乱的，毕竟他已经做好将老底掏出的准备，可初九要的这些，却都是些寻常的药材。 药选贵的，以为贵的便是好的，这是人的秉性。 初九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为了单笃儿的病症，不答反问道：“敢问单老板，单家家财，自有稀少补品，令千金想来打小也没少吃，除却吊命，可有什么医治作用？” 她可不信没有大夫想起羊肉汤可以暖身的事情，但瞧这单笃儿喝汤时苦着一张脸，想来是不愿喝的，羊肉腥膻便是遮也不能全然遮去，特别在抵触的人尝起来，更是无形中将腥膻之味给放大了百倍，单骞疼女入骨，那些大夫也不敢开些寻常药，这单骞有钱，反倒是害的自己女儿没药治病，只能凭借补品吊命。 “这”单骞一愣，这药仙所问，的确在理。 这单笃儿是自己的独女，自小又因为体弱，没少吃这些补品，但也只是吊着口气罢了，如今自己这女儿的身子就好似抵抗这些补品一般，从前吊命用的补品也是越发的没了用处，他这才急着为单笃儿寻亲事，打算冲冲喜，或者说是想着怎么也得给单家留个后。 最终，他一作揖，道：“这些补药，确实无用。” 听他这么说，初九点点头，“你拿补品与她吊命，倒也是救了她的命，只是这问症施药，向来都是物极则反，且但凡是药物，都具三分毒性。” “苍九小姐所言极是。”单骞连声应着，倒不是他觉得初九真的说的很对，他甚至还有些云里雾里，只是这一种恭维的本能驱使。 “此时不是论孰对孰错的时候，我方才说的那些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是一时能凑齐的，毕竟需要的是大量，你们还是赶紧围作一圈，挡住风，然后将火盆升起来，再速速去问小二哥要一间小房，将窗户什么的都糊上，严实一些，不要透了风，然后将方才我说的那些药材放在铜盆中，能放多少盆就放上多少盆，然后将人扶进去。” 初九说着，那单骞随即便一作揖。“多谢苍九小姐。” 初九扯唇角一笑，“逐盆减少，隔日一次，十次结束，便不要再沾碰，倒是那党参，可以用来泡水喝，再喝上月余，即可。” 这即可二字，代表的也便是有救了，或者说痊愈了。 那单骞连忙作揖答谢，初九便问他要了一支上好的党参，置放在袖中，很快那党参便被瓶子里的党参精给拖了进去，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初九也没听懂一句，想来这党参精成精不久，尚不能说人言，这倒是让初九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暖意。 最后，那单骞一定要塞银票与初九，初九摇了摇头，拒绝了。 “单某也知道，苍九小姐并不会缺少这些俗物，但这乃是单某一番心意，还望苍九小姐能收下。” “初九不过是出了一株党参，这党参又被单老板换了更好的党参回来，这其中的差价，早已足够十余两，用来付诊金足矣，初九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道理再收诊金。”初九扯唇一笑，说起来，她还就是缺这些俗物，只是这诊金，她不能多收，她在某些方面，是个认死理的人，但凡是决定了的，很难改变。“大家都有宝贵的东西，就好似单老板宝贵那另夫人所赠的玉佩一般，初九看中自己的医道，也是一样的，千金不移。” “可是”那单骞没想到初九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无措。 若是换做旁的大夫这般说，又不肯要诊金，又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种话，他自然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这是要造势，好弄些好声名。 可偏偏这是鬼仙，是药仙，起初连身份也不肯暴露，被占了名号也不在意，只管救人的人。 商场沉浮这么多年，孰真孰假，他还是分的出的，不怕人虚伪详装清高，就怕人真清高，他单骞也便只有银子多，人家偏偏又是真的不要，这着实为难了他。 初九见他为难，便只得抬手指了指单笃儿头上的湖水绿岫玉簪子说道：“既然你一定要付诊金的话，便将那岫玉蝴蝶簪赠于我吧。” 单骞又是一惊讶，若是说起这岫玉，那色泽多变，但最为上乘的是通透深绿色，自己虽然为这南唐首富，但也无法改变商人女不能带金钗步摇的规矩，所以他只能在尽可能的情况下，让自己女儿穿戴到最好，只是深绿色岫玉是万万戴不得的。 也便是说，这单笃儿头上戴着的湖水绿的岫玉簪子，根本不是金贵物。 但便是这般想，他也是连忙将那岫玉蝴蝶簪子取下交给了初九，初九弯腰将岫玉蝴蝶簪子插入十一发中。 十一一直在发呆，初九的动作显然惊着了她，她便抬头看初九，随后摸着头上的岫玉蝴蝶簪子笑了起来。 十一相貌随婉娘，眉目如画，从前一直病着便已经是少有的美人胚子，现在病情略微好了些，两颊也有些许红润，这般一笑，更是惹人怜爱的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9章 闲言碎语虚情假意 可很快，初九便发现十一在有意无意的看着一个方向，于是顺着她方才的视线看过去，明白十一一直是在看那个跟在常慕年后面上了二楼的年轻男人，而这个年轻男人，从方才便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瞧，从她为单笃儿医治起，便是一直在盯着，怕是连眼都没眨过。 那眼神似乎有些惊讶？惊喜？懊恼？ 这各种情愫交织，初九竟然一时瞧不出那年轻男人眼中的，到底是什么。 凝眉略微思索了下，便反应过来，猜想从前的初九必然是与这个年轻男人熟识，甚至十一也认识，不然十一也便不会这样看他了。 只是，十一与这年轻男人不亲近，可见这男人与从前的初九相处并不愉快才是。 “小娘子，这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不然岳母大人又要说教了。”常其咎声音略微的提高，伸出手臂，手中折扇一展，扇面挡住了初九的视线，留满眼桃花于她入眼。 初九点了点头，没有去与他计较称呼问题，不然较真起来，方才那句小娘子不见得有人听见，较真起来再喊几句，便难说明个要传成什么样。 “阿九。” 那年轻男子忽然开口喊了一声，初九便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他，问身旁的常其咎，“他是何人？”可是与从前的初九熟识。 “他啊，是小侯爷白安固。”常其咎说起这话时候，虽然是在笑，那声音却冷的吓人。 初九楞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小侯爷白安固，该不会就是从前初九险些嫁过去，最后却夫君变姐夫的那个小侯爷吧。 如此，还真是巧啊。 那么，自己是该亲热的唤一声安固，还是唤一声姐夫？ 这般想着，初九心生尴尬，面上却还是那副淡泊模样，轻轻一福身。“初九还有事情，便先告辞了。” 礼数算是到了，自己也没必要与其叙旧，以免滋生闲言碎语，毕竟此人此时也算是自己的姐夫。 初九便带上十一，在常其咎的护送中，下了楼去。 “阿九，我并不知道那日与我拜堂的人不是你！” 白安固竟然追了上来，口中这般喊着，初九便疑惑的回头看他，心道这从前的初九与这白安固莫非是真心相爱不成，若是那样，淳景书又是怎么回事。 常其咎却一把将初九与十一护在身后，那白安固显然有所忌惮，后退了小半步，施礼。“此事是关于我与阿九，还望您不要阻拦才是。” “苍葭是我其咎的小娘子，这事情在咱们大都内，想来都已经传开了，所以你还是早点回去抱你家那泼辣娘们的大腿的好。”常其咎说完便伸手扯住初九的手腕，将人继续往下带，那攥的有些紧，初九虽然有些纳闷，却也顺从的跟下去。 那白安固却连忙追上去，伸手抓住初九另一只手腕，常其咎一个转身便以扇柄在白安固手背上一敲，那白安固虽然有躲闪，却还是不及，被敲中的指头顿时肿了起来。 初九瞧着那颜色，心道这常其咎的手劲不小。 随后便听到常其咎嗤笑一声，说道：“白安固，你还有脸抓她的手，是谁当初跟我抱怨，说苍家的初九变成了母夜叉？” 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对那苍家初九起了好奇心。 “我我只是喝醉了，你也知道，我喝醉了，就喜欢胡说八道。”白安固说话时，不由舔了舔嘴唇，这个小动作显示出他此时很紧张。 可常其咎的话却依然如冰锥雷霆一般。“哦？喝醉了，好，就算你白安固喝醉了，那你酒醒了总该去找她了吧，南州有多远，你是不知道她在哪吗？” “我的确知道，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白安固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初九，想来是希望初九能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但他这个想法显然是不可能实现了，因为从前的初九早已香消玉殒，莫说他们之间虚假多过真情，便是有真情，此时也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如果我苍初九此时不是鬼仙药仙，只有夜叉一般的容貌，依旧是苍家庶子之女，你白安固是否还能瞧我苍初九一眼？” 初九冷静的看着白安固，这白安固喜欢从前的初九吗？也许喜欢，但这喜欢不够他勇敢的反抗被操纵的婚姻，也便造成了从前的初九最终香消玉殒的悲剧。 白安固傻了眼，他以为初九会帮自己说话，怎么想到初九会说出这样的话，从前的阿九是绝对不会这样与他说话的。“阿九，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说话。” 初九笑了笑，说什么变了，其实不过是不了解，若是从前的初九真的是个温顺的女子，也不会被淳景书一句话气的病倒，更不会与他搭上线，甚至早早的选择出嫁。 但这些，她也没什么必要再说，于是又是一福身，带着十一离开，这一次，白安固没有再拦住她。 有常其咎带着，倒也不难从重重包围中出来，一路回到苍家后门外，初九让十一先进去，自己打算与常其咎说几句话。 等十一进去后，初九才开口说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啊？”常其咎听到初九这么一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我不记得白安固的事情，但是被你一说，我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嫁给他，不然此时怕是已经在侯爷府中遭受欺凌。”初九淡淡的开口，如果当时的初九真的嫁给了小侯爷，依着她的脾气，加之又为庶女又为妾，必然是要吃亏的。 这白安固其实是有色心没色胆的人，他虽然喜欢从前的初九，却是没什么担当的男人，所以她才会庆幸，不然自己穿来之后，在一座大宅子里锁着，又有个这么一个夫君，还真是有些不敢想象此时是个什么样子的景象。 “你要嫁啊，就是嫁给我常其咎，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常其咎以手指点初九的额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0章 事出真心浮萍荷花 初九楞了楞，笑着说道：“不要再说这种玩笑话了，我留在这，一是为了向你道谢，另有一事要与你说，就是以后不要总是再喊什么小娘子之类的话了。” 她起初没拦住，是因为她觉得无所谓，可今天看着苍裕和的脸色，她才明白，她便是不在意，也不能让苍裕和他们被人指脊梁骨。 她起初也没多在意，可是仔细想想，多少是有些不合适的，所以能免则免。 这常其咎方才也说了，大都中也早就知道此事，可见这常其咎根本不加掩饰，他倒是无碍，反倒是苦了她，若是有朝一日他娶了妻子，她便会落个弃妇的名儿，她嫁不嫁人还是其次，这四房算是将脸面丢了个干净。 “小娘子，为夫句句真言。”常其咎说着一展纸扇，将初九发鬓扇的有些凌乱。 “什么真”初九刚想问仔细，忽然感觉常其咎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下巴，便作势要贴上来。 初九觉得好像是一道惊雷劈了下来，伸手用力一推，将常其咎推开，然后跑进了苍府。“胡闹！” 常其咎笑着摇头，看她逃回府中，便将扇子一磕，眼底温柔慢慢消散，猛然回头看向漆黑的巷子。“滚出来！” 再说初九，她跑进府中后，便一路往里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便寻了无人的地方，掏出袖中的瓶子用力甩了起来。 “仙灵脾，给我出来，忘了我说的什么了吗？” 甩了一会，那仙灵脾没出来，薄荷精倒是出现在她身边。 “大夫，仙灵脾去寻药体了，此时不在瓶中。” “”初九有些惊讶，她以为又是仙灵脾搞的鬼，没想到仙灵脾竟然不在。 薄荷精像是看穿了初九的心思一般，摇了摇纸扇，说道：“若是大夫说方才的事情，那是出与本心吧。” 说完又钻回了瓶中。 难道难道这些药材，都看的到外面的事情？！ 初九楞了一下，随即面带羞恼的又用力将手中的瓶子甩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一个药材也没出来，最后越甩越用力，手上一滑，那瓷瓶居然脱了手，“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初九脸色一白，心道这次不会摔碎了吧。 “呦喂，这不是鬼仙嘛。” 听到这声音，初九便蹙眉，转头看过去，果然是长房的苍景德，只见他提笼架鸟，肥硕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抖动，那声音模样，当真没白瞎苍家长孙纨绔的名声。 “大哥。”初九轻轻一福身，看着那瓷瓶滚到了苍景德的脚边，隐隐还听到瓶中有叽里咕噜的声音，显然是里面的药材们被天旋地转搞的晕了头。 “这是你的？” 苍景德用脚尖轻踩了几下那瓷瓶，初九点了点头。 “确实是初九的东西，方才一个没留神脱了手。” 初九说着便走过去，弯腰打算捡起来，那苍景德却“哎”了一声，然后以鸟笼将将初九隔离了开，“别急啊。” “”初九不解的看着苍景德，就在这时候，她看到那苍景德抬脚便狠狠的向那瓷瓶踩踏了过去，顿时脸色大变，想拦却被苍景德给用力推倒在地。 “你敢。”初九起身再拦。 那苍景德身子肥硕，脚劲不小，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小小的瓷瓶子在他用力踩踏之下，竟然丝毫无损，反倒是苍景德抱着脚跳起来，嘴里还“哎呦哎呦”的喊着，这显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瓷瓶给硌着脚了。 连带着手里的鸟笼也落在地上，笼门打开，笼子里的鹩哥飞了出去。 初九楞了下，还未来及将那瓷瓶捡起，便看那苍景德恼羞成怒的将那瓷瓶用力一踢，那瓷瓶便被踢出去。 初九视线随之望去，顿时瞪大了眼睛，暗道一声“遭了”，便听到“咕咚”一声，瓷瓶落入一旁的荷花池中。 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纵身便跳了下去。 那苍景德一瞧初九也跳了下去，便傻了眼，他哪里能猜到，初九会为了捞个瓷瓶子跟着跳下去。 “哎，我说”他试探的喊了一声，却不见初九浮上来，心道不会是沉底了吧。 这一想法让他顿时吓白了脸，他左右看了看，没瞧见有人经过，便连忙捡起鸟笼，轻手轻脚的走了几步，随后便撒丫子跑了起来。 荷花池的水很深，也很凉，初九打了个寒颤，意识有些模糊，心中一直思索不透，一个荷花池怎么会这般深。 在这初九寻了许久，终于摸到了那瓷瓶，连忙举起来，将瓷瓶倒了过来，“你们还好吗？” 倒了许久，却倒出了许多浮萍，初九正惊讶，随后便见到一个穿着翠绿色肚兜的胖娃娃正浮在水面上，月下并无影子，便明白这又是某种精怪。 “大夫无需担忧，这瓷瓶落入荷花池的时候，我便把瓶口堵住了，他们虽然还是吃了点水，但休息一夜后，应当就无碍了。” 那翠绿肚兜的胖娃娃解释着，初九皱眉，仔细打量那翠绿肚兜的胖娃娃，心说这难道是“你是浮萍？” 翠绿肚兜的娃娃点了点头，初九便明了，自己这阵子所见的药材都是土壤中的植物，却疏忽了这水中生长的药材。 浮萍入肺经，可祛风，解毒等，也是味极好的药材。 “多谢。”初九冲那浮萍精点了点头，那浮萍精笑笑便一转身，化作浮萍。 初九看了浮萍一眼，然后便往池子上爬，忽闻浓郁荷花香气，便见眼前多了一双浅色绣鞋。 那绣鞋的主人蹲下来，初九才发现这是一个穿着绿衫的美娘子，但见她头顶火色荷花步摇钗，面若芙蓉。 “咱们是不能主动碰大夫的，大夫倒是可以抓住芙蓉的手，由芙蓉拉大夫上来。”芙蓉精说着伸出细白的手来。 初九犹豫了一下，最终伸手，让那荷花精将自己拉了上去，可也仅仅只是上去后，初九便狠狠的甩开了荷花精的手。 荷花精楞了下。“大夫这是” 初九冷冷的开口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1章 借刀杀人半目心机 那荷花精面色难堪，蹙眉看向初九，初九也蹙眉，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走。 她并不是十四岁的孩子，所以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虽然让这精怪将自己拉了上来，但不会犯傻等在这里，让这个来意不明的精怪给纠缠上。 “站住！”那‘荷花’精怒吼一声，面容大变，本是翠色衣裳转眼化为墨绿色，那浅粉色发丝也变成了深红色，她上前想要抓住初九，却被初九身上发出的金光震飞出去，几番尝试之后，她只得围着初九转动，龇牙咧嘴喊道：“快把尘缘瓶给我，不然我杀光这府上的所以人！” 初九心头一惊，转头看向她，面上却露出不屑的神情，问道：“如果此时是你手握尘缘瓶，你会为了别人舍弃？” 一听初九说不会为别人舍弃尘缘瓶，便狐疑的打量初九的面容，想要寻找出破绽，但初九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破绽，这让她有些心惊，难道这个大夫并不在意旁人的生死，这倒是与她想象中的差距太多。 初九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心头一跳，知道这是苍家护院来巡视，便开口说道：“旱金莲，你要真想要这尘缘瓶，便跟我来。” “你真的肯给我？” “当然。”说完，初九又扯了下嘴角。“当然，你也可以不来，我乐得自在。” 初九说着摇晃手中的瓷瓶，那金莲精的眼睛便立刻黏上，恨不得立刻夺过去，初九见她眼神，便明白这金莲精会跟自己走，于是将金莲精带往鲜少有人走动的偏僻处走。 初九边走边思索，若是自己主动碰触这金莲精，这金莲精便可以碰触到她，后果将不堪设想。若是自己不能动手，那只能指望同是精怪的药材们。 所以她一边走，一边晃动手中的瓷瓶，希望这瓷瓶中的药材们能出来几个，好将这金莲精制住，可这些精怪似乎是真的被水浸泡后，伤了元气，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心中明白后，初九仅仅只是抿了下嘴唇，随后便闭上眼睛，静静的嗅了嗅，随即勾勒起嘴角，往左侧走了过去。 那金莲精虽然觉得奇怪，但对尘缘瓶的垂涎远远胜过心底的疑惑，便又跟着前往。 一人一妖一路走过去，最终停在了苍家库房外，那库房灯火通明，有下人来来往往，金莲精立刻起了警惕心。 “来这里做什么？”金莲精左顾右盼，这些药材精怪心眼不多，不然也不会信初九的话，跟着初九来这里。 初九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他们又看不到你，你怕什么？” 金莲精听初九这么一说，心道也是，也便放下心来。“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倒是大夫来这里，不会是打算搬救兵吧。” “你说的还真不错，我就是来搬救兵的。” 初九老老实实的答道，那金莲精反倒大笑了起来。 “你这人太可笑了，你难道以为凭这些人，就能帮你不成？” “当然不是。”初九说完看向院子中的一棵大榕树。 “什么？”金莲精顺着初九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榕树上一道白影掠过，她尚未瞧仔细，便被人擒住脖子举了起来。 金莲精的身子猛然一僵硬，低头看向擒住自己的手，顺之看去，在看清楚仙灵脾的脸时，顿时瞠目，惊慌失措的想要挣扎，似乎是被什么捆绑住一般，刚想开口说什么，便被仙灵脾扭断了脖子。 “小小金莲精怪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仙灵脾说完将手中的金莲精丢在地上，那金莲精便化作一株个头略大的旱金莲。 仙灵脾嗤笑一声，随后一抖广袖，自袖中滑出一方手帕，将手擦了擦，一边擦一边皱眉，甚至将手掌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又仔细的一点点擦干净。 初九瞧着他的动作，不禁嘴角抽了下，这仙灵脾竟然还有洁癖。 但无关他是否有什么怪癖，初九眼神狂热的看了那地上的旱金莲一眼，上前将那旱金莲给拿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旱金莲，辛凉归经，主用于眼结膜炎，痈疖肿毒，对嗓子也有极好的用处，与白糖，枸杞子，甘草，玉竹等一起饮用，有“塞外龙井”的美称，所谓“宁品三朵花，不饮二两茶”，便是指这旱金莲。 虽说不是什么名贵药材，但是这么一大株还是少见的。 仙灵脾看着初九的动作，本就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薄唇吐出毒蛇一般的信子，冷笑道：“难怪他们都说在这世间的妖魔鬼怪再过凶狠，也胜不了凡人半目心机。” 嗤笑声入耳，有些刺耳，初九抬头看向那仙灵脾。 方才这金莲精虽然将荷花模仿的微妙微翘，甚至散发出浓郁的荷花香气，但终究不是荷花，那绣鞋色泽并非藕色，也散发的并不是凉性的藕香，头上带的步摇也亦是血红色，散发一缕淡淡的金莲气息，那味道虽然淡，但对初九来说，已经足够分辨。 她本是担心这金莲精当真对这苍家人不利，或者说是担心这金莲精会对四房做出什么事情，毕竟自己是苍四爷的女儿，这金莲精应当也是知道的。 兜转许久，她忽然想起库房，心思或许库房会有其他的药材精，自己手握尘缘瓶，应当可以让那些药材听命才是，便静下心来嗅空气中弥漫的药香，却不想除了诸多药材外，她嗅到了仙灵脾的味道，且味道浓郁非常，便猜测那仙灵脾精也在库房。 心中有底，她便也有了底气，带着旱金莲精到了这里，不等她开口，这仙灵脾便将旱金莲解决掉，可以说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本以为这会是一番苦斗。 因为自己从一开始便打了借刀杀人，并从中获利的主意，所以这仙灵脾才会这般说。 “这世间的妖魔鬼怪再过凶狠，也胜不了凡人半目心机。”初九扯唇，将仙灵脾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声音中并无任何情绪，只是冷静的将大株旱金莲凑近瓶口，那旱金莲便立刻被吸入瓶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2章 四房请定风波再起 初九又将瓶口冲仙灵脾，那意思是让他也进瓶中，仙灵脾却冷哼一声，扭开了脸。 初九有些无奈，心道这些药材精怪中，这仙灵脾怕是最不合作的一个。 收瓶起身，初九赶在被看守库房的人发现之前离开了这里。 回到园中，初九随意说了些理由，便借着困乏为由，回房中安睡。 今个十一与婉娘同睡，苍裕和则与虎子同睡，王不留行单独一间，初九单独一间，只是这一夜，谁也没睡踏实。 第二天一早，初九便被摇醒，跟着苍裕和一起去给老爷子老夫人请定省，同行的还有婉娘与虎子，王不留行终究算是府上的客人，所以要等众人请完定省，单独拜会一番。 “待会见到人，不要多说话，知道不。”苍裕和走了一路，便叮嘱了一路。 “嗯，知道了。”初九是三个孩子中的老大，所以便应了声。 在这之前，初九与十一也是日日前去请定省，以免让四房落了人话口，此时前来，那苍家下人一个个都客客气气的，与她们姐妹二人起初入本家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那些个伯叔姑娘的都要招呼，知道不。” “省得。”初九与十一点着头，虎子也跟着点头，只是听懂了多少，只有他自个才知道。 初九一边点头一边手放置在袖中，摩挲着尘缘瓶。 苍裕和看着这些下人的态度转变，只是拍了拍初九的肩膀，初九抬头看他，只是笑了下，没吭声。 请定省的时候，满屋子沾满了子孙辈，一个个请了定省都借着由头留下来，显然是因为今个老四一家前来请定省的缘故。 初九看着苍裕和与婉娘二人礼数，有些惊讶。 苍裕和身为苍家的庶子，懂得礼数不奇怪，婉娘一付大家风范，倒是让初九有些惊讶了。 但仔细一想，初九又反应过来，虽然一直不知道婉娘娘家是个怎么样的，但这苍家，便是庶子也不可能会娶一个乡野市井的小户女子为正妻，这婉娘又是从大都跟去南州的，所以这娘家怕也是有些地位，最不济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庶女。 这礼数周全，也便理所当然，只是那眼神中对这苍家本家的厌恶遮也遮不住。 随后初九与十一以及虎子三人上前请定省。 那老夫人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的转着念珠，倒是苍院首侃侃而谈，与苍裕和说了许多话，那话多半是为初九的医术问题，听着多少有些让人不舒坦。 “老四啊，你也真是，这孩子的事情，你怎么就能给遮着瞒着的，要不是这次让她们姐妹二人来了府上，怕是要把这好苗子都给埋了。”苍院首说着将杯盏端了起来，润了润嗓子，然后又隔了回去，后面的丫鬟便机灵的将茶水满上。 他撇了眼苍裕和的打扮，见那旱烟别在后腰，背也弯着，便道了句：“我苍百臻的儿子，岂能弯着腰背，直起来！” 苍裕和直起了些，却还是驮着背，那苍院首皱了下眉，显然是对这扶不起的四儿子很不满意，再加上那婉娘的左顾右盼，更是对这四房儿子儿媳添了几分不耐。 “真是烂竹子里生了好笋子，你们倒是生了个好女儿。”他这样说着，看向初九，见初九也正瞧向他，便问：“你可是有话要说？” 初九摇了摇头，没搭腔。 她本是不想起冲突，却不想这一反应，更让那苍院首冒了火儿。“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别学你那爹，活脱个闷葫芦。” 初九看了眼苍裕和，又摇了摇头。 这下那苍院首算是真的恼火了。“你有话就说，看他做什么，你尽管说，说错了我担着。” 他本是想着这丫头十之是说什么让老四不高兴的话，便连忙揽过来，好让她无后顾之忧，却不想初九只是叹了口气。 淡淡的说道：“初九只是很认同老爷子您方才说的话。” “哦？”苍院首有些吃惊，这丫头居然认同自己的话，这是不是表示自己这阵子对她好，到底是感化了她。 只是，这世事不如意十之，只听初九说道：“就是烂竹子生出了好笋子的事情，我猜想我爹多半是随了苍傅姨奶奶吧。” 苍院首，听了初九的话后，他先是一愣，随即恼羞起来，房中其他人也都一个个低头，面色各异。 “没大没小，不知道啥意思，就别瞎跟着学话，赶紧给老爷子磕头认错。”苍裕和也连忙呵斥初九，初九点了点头。 随后也便毫无诚意的道了声歉，说：“初九年纪尚小，又长在穷乡僻壤，见识太少，所以若有什么得罪了，还请老爷子您大人有大量。” 初九这句话虽然是道歉，却楞生生的又把苍院首要发出的怒气给压了回去，人家都说是年纪小，又没见识，自己若是再计较，岂不就是没度量，跟个孩子计较？ 可这一口气，换做旁人也便咽下去了，再说几句话，这台阶也便给下了。 可这苍院首偏偏就不这么做，反而是怒喝了一声，将手中的木雕核桃冲初九的头砸了出去。 苍裕和与初九二人是先后跪着，一瞧见初九要挨打，想也没想就连忙为初九挡住那木雕核桃。 那木雕核桃是梧桐木雕没错，却是用铜注了的，这一砸过去，刚巧砸在苍裕和额头上，血立刻涌出来。 “裕和！”婉娘惊呼一声便连忙上前。“老爷，你怎么样了。” 十一捂住嘴，虎子吓的惊慌失措，上前扑到婉娘身边，婉娘则用帕子捂住苍裕和流血不止的额头，又是唤苍裕和的名，又是唤老爷，可见其心之乱。而苍裕和则一直安慰，让家小不要惊慌。 初九当机令断，伸手将苍裕和腰上的旱烟袋子取了下来，打算用烟丝止血，但随手一掂之后，初九便知道里面早已空了，于是又放弃的丢在地上，四处看有什么可以止血。 刚巧见到一旁丫鬟捧着托盘过来，便三步并两步上前将那上面的茶盏拿到手里，以盖子压住，茶水泼了出去，然后将茶叶放嘴里嚼了几下，给苍裕和敷上，这才松了口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3章 护女心切四爷叫板 方才她有意顶撞与苍院首，其实也是有些冲动，实在是这苍院首欺人太甚，这苍裕和怎么也算是他儿子，他竟然这样用言语侮辱与苍裕和，也便难怪这苍裕和在本家没什么地位。 根本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苍院首这个榜样在这里，那些下人还不一个个有样学样。 一个没地位的爷，在家族中，跟那没骨头的虫有什么区别？ 她这般有意挑衅，一是为了给苍裕和出口气，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激怒这苍院首。 只是没想到苍裕和会给她挡了这一下，这让她的计划大乱，也是怒火大盛。 将众人嘴脸看了个遍，初九的目光最后看向了那罪魁祸首，冷道：“莫非老爷子嫌初九相貌丑，想用雕核桃与初九以毒攻毒不成？这力道当真不弱，想来老爷子身体硬朗，可当真是咱们这些子孙辈的福分。” 话虽然说的漂亮，但言语中讥讽根本不加掩饰。 那苍院首其实丢出核桃之后也后悔了，看向那苍裕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核桃我丢的高，按说也只是从你头顶上过去，是你爹他自找的罪受。” 他觉得自己没什么错儿，本来依着他的想法，那雕核桃也就是从初九头上飞过去，主要也就是想吓一吓这有点名气，就没规没矩的孙女。 只是没想到这老四竟然护女心切，加之这父女二人个头参差，自然也便给砸着了。 “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扶四爷下去包扎。”一旁有谁赶忙给苍院首铺台阶垫脚。 初九抿了下嘴唇，决定先回园子再说，却不想苍裕和摆了摆手。 “我没事，血也止住了。”苍裕和说着，竟然又给那苍院首一磕头，头上敷着的茶叶沫都掉在了地上。 苍院首有些惊讶，还未开口询问，便见苍裕和又抬头看向他。 “裕和今个来，除了请定省，还想跟老爷子您说一声，南州人手吃紧，我家初九往日野惯了，实在不适应这大都的繁华，想求老爷子答应，让这俩孩子跟裕和回南州去。” “老四，你在胡说什么，是不是被砸糊涂了。”苍院首眼神狠利，显然是在警告苍裕和。 苍裕和又是一磕，“老爷子也是为人父，应当明白身为一个为人父的苦心才是。” “老四，你是真糊涂啊，那小的还好说，那大丫头此时声名在外，你要将她接走，你让朝堂上下怎么瞧我们苍家？”苍院首恨不得将手中另一个雕核桃砸过去，好让这苍裕和清醒一些。 可是苍裕和却全然没有动摇的意思。 “在老爷子您眼里，初九这孩子是什么鬼仙，在裕和眼里，不过只是个不解世事的女娃娃，初九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在家中也被惯坏了，此时一句顶撞的话儿就能让老爷子您发那么大的脾气，难保以后不闯下大祸来，裕和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将这两个孩子接回去，初九也到了年岁，需寻一门亲事，好生相夫教子才是。” 苍裕和说话也称得上是掷地有声，他本还犹豫带走初九与十一的对错，此时见到这般情形，苍裕和的嘴唇只是抿成一条线，心意已决。 如婉娘所说的，他们夫妻二人遭罪倒也就罢了，岂能让孩子跟着受苦，何况这苍院首此时能砸初九，以后难保不会因为初九的忤逆，下更狠的手。 “老四，你这是公然要与我叫板不成！”苍院首见苍裕和如此坚定，血涌上头来，将椅扶手拍的直作响。 “裕和不敢。” “带着你媳妇，立刻滚回南州去，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听到苍院首这样说，苍裕和便略微弯着腰将妻小全都带着往外走，苍院首的火气则一下子崩了出来。 “谁让你带她走的，把手放开。”苍院首指着初九，让苍裕和把初九留下，苍裕和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带着人往外走，苍院首便让外面的下人们将他们拦了下来。 “爹，不然你们先带着十一回南州吧，我在这大都再住一阵子。”初九这样说着，心中想着只要十一先离开了这苍家，她便再寻个机会逃掉便是，或许有些难，但好过谁也走不掉的好。 苍裕和看向初九，眼神慈爱而心疼，十一则一下子扑到初九的怀里。 “不要，爹，你不要姐姐让留下来好不好，不然二伯他们还会打姐姐的。” 听到十一的话，苍裕和看向了一旁看戏的苍裕荣，婉娘则是惊慌的抓住初九的手，左右看，想要看出是哪里伤着了。 初九安慰着婉娘，道：“娘不要担心，那不过是小伤，也是老早的事儿，根本不打紧。” 苍院首怒道：“老二，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老夫人，是娘她让打的，不关我事。”苍裕荣赶忙将错给推的干干净净，苍院首是怒不可支，老夫人则是白了脸色。 “老爷，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实在是这孩子桀骜不驯，说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我才会让裕荣打了她两下，作为教训。到底是咱们自家的孩子，裕荣手上也不会用力，是那孩子说的过了些，那几下打不伤的。” “你胡说，姐姐背上都青紫了，怎么会没伤着。” 听老夫人那一会两下，一会几下的自圆其说，十一忍无可忍便出声反驳，初九则呵斥住她。 “十一，这里没你插嘴的地儿。” “呦，怎么这么热闹。”眼尾一抬，声音也不见得高，偏就将众人的注意给吸引了去。 初九顺声望去，来人不是那屈姨奶奶，还会是谁。 “姐姐不会怪宝漪先一步来瞧瞧吧。”只见屈姨奶奶笑面盈盈，礼数得体，走了一圈礼数之后，便站在了苍院首身后，那气度生生将那老夫人给比了下去。 苍院首沉着脸，问那屈姨奶奶是否知道当日情况，屈姨奶奶便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苍院首的面色更为难看，呵斥老夫人闭门思过。 待老夫人走后，他又看向四房。“这事情我也并不知情，不然一准给她们姐俩讨个公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4章 钥匙交还净身出户 听他将事儿撇的干净，初九心底冷笑，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府里的事情，还有能瞒过他这一家之主的，何况这事情是当着那么多人面发生的。 苍裕和不傻，又多年隐忍，对这苍院首的秉性摸的很清，自然是不会信苍院首的话，于是松开了抓住家小的手，打怀里掏出一本藏青色的册子来，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就在众人不解的时候，便见他走到苍院首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深深一拜，将手中的藏青色册子与钥匙推到了苍院首脚边。 说道：“四子裕和虽然常年无过，亦无功，此时愿将南州商铺易主，钥匙交还。” 众人闻言，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初九虽然不解其意，但也知道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那苍院首的脸色可以说是比方才还沉上几分，面上不屑，“简直是胡闹，没了苍家，你苍裕和算的了什么？” 他显然当苍裕和是以退为进，跟他耍花花肠子，但他显然不了解自己这四儿子苍裕和。 “望苍老能成全裕和一家老小，容裕和带着家小净身出户。” 听到苍裕和说到这，初九才明白，所谓的交出账簿钥匙，也便是与苍家脱离关系，苍裕和竟然为她做到了这种地步，或者说从头到尾他都抱着这个鱼死网破的打算，不然也不会将账簿与钥匙随身带着。 就在那苍院首还欲再骂，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出事了。 “怎么了？” “长孙少爷疯了！” 众人面面相觑，苍院首为首，纷纷往前长房去瞧，苍裕和则趁机带着家小，打算回去收拾行囊。 那屈宝胜也仅仅只是意思意思的伸手拦了一下，随即便也跟着去长房看苍景德。 临走前，他对初九笑了笑，初九轻轻福身，算是道了谢。 许是因为这苍景德的事情，苍家大乱，所以苍裕和很顺利的带着家小回到了园子里收拾。 苍裕和他们和王不留行来的时候根本没带太多家当，初九与十一也没有什么东西在苍家，唯一要带走的，大概只有书药房的那堆家当。 初九进了房中收拾，其他的还好说，蛹虫草是必须带走，药酒也不能留下，这些都是给十一调理的东西，落下什么也不能落下这些。 将酒坛子往无顶棚的马车上码放整齐，又细心的寻来绳子捆绑结实，王不留行虽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这几人的面色，又看看苍裕和的伤口，便明白是出事情了。 也没多问，赶忙帮着初九把栽种蛹虫草的木箱往外抬，在车上码放整齐。 等做好这一切，便喊初九，初九则是站在书架前，将书架上的医书都一本本取下来，拿布包裹严实，忽然窗外起风，初九伸手去按，却还是没能将书页按住，风将书页吹动，连带着里面一张张薄纸也散落一地。 初九低头看去，见是一张张借条。 是她打给常其咎的借条，自己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还清。 想着，初九便将嘴唇抿成一线，弯腰下去，一张张捡了起来，心境有些许的复杂。 等将书也放上车马后，也便只有车辕上还能坐个赶车的，苍裕和便让王不留行赶车，他带着家小走着走，盘算大都的车马着实有些吃不消，还是早点赶到下个城，然后到城北走一遭，再买个大点的马车，虽然也比南州贵的多，但也还算能接受。 毕竟这到底还是有女眷，十一身子又未好透，他总不能让这几个女人也跟着风吹日晒的，那北草初九也与他说过，对环境要求高，也不能让雨水淋着。 这样一来，马车就得买大的，原先这个马车带着也不方便，干脆的卖掉，能换点钱也好。 就在苍裕和盘算着钱财的时候，王不留行挥鞭便出了侧门，他前脚想跟上去，后面便听到有人骂骂咧咧着喊着他的名讳。 “苍裕和，你这走就走，居然还偷本家那么多东西走！” 初九皱眉，回头望去，果然是二老爷苍裕荣，只见他带着家中下人就上前来，根本不让他们走。 “二伯这话说的，初九这东西都是自己赚钱买来的，药酒，甚至连这泥土都是打南州带来的。二伯说我们偷了本家的东西，不觉得可笑？”初九心底冷笑。 她带着十一来到本家后，有意将开支减少，能自己支付的，便都由自己支付，本家给的月例也没去领过，这样做便是有意的与本家撇开关系，防止这本家人以此为由，说闲话儿。 果然还是被提起了。 “我说偷了就偷了。”那苍裕荣脸色一变，显然是想起什么，知道初九的话无假。 初九见他这般蛮横，便也明白，这苍裕荣和苍院首一心想要留人不同，这苍裕荣根本就是在打自己药酒与蛹虫草的主意，他十之是以为这蛹虫草是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这想法当真是可笑，初九与十一治病，是打南州便开始医治，其间所做何止是他们所看到的这些。 初九扯起嘴角，出言冷讽道：“我南唐王法，原来不敌二伯一句话来的确凿。” 苍裕荣心知说初九不过，便一咬牙说道：“你们四房能有什么？便是真是你们打南州带来的，那也是苍家的产业，且你们在这白吃白喝了那么些日子，哪顿不是好生的伺候，此时就要翻脸不认人了不成？” “四房的确没什么，但是我爹与苍家做牛做马了那么多年，便是没功劳也有苦劳，难道这苦劳还比不过这些碎药渣不成？还是说苍家的工钱连这些都买不起，若是这样，初九还当真是要找官家说个理儿来。” 初九说着冲上一拱手，随后又续道：“再说这白吃白喝，说什么好生的伺候，其实打从初入府之后，给我们那房送的饭菜可曾见过半点油荤？不过是一碗米饭上面盖着几片菜叶子，也便给送了来，何况初九时常带十一出府医病，在府上用膳的次数更是十个指头数的来，没能吃上二伯千叮万嘱的美味膳食，初九深感惋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5章 据理力争掷地有声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那苍裕荣面色大变，反驳的声音有些气短。 初九冷冷的嗤笑了声，知道餐食这事儿八成与这二房还有点干系，时常掺杂一些石子，甚至令人作呕的东西，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凑巧的。 而这苍裕荣，若是说本事，除了拍马屁做小人，怕是什么都没有，性情也浮躁，根本就是影大身小的主儿。 于是，初九又说道：“若是二伯还执意要夺了这一方泥土，那初九只好请二伯按照约定，先将那百年人参的钱还给初九，好让初九能买下这一方泥土。” “什么人参，你怎么还敢提，根本就没那么回事，少在这造谣生事。”苍裕荣算是彻底的乱了阵脚，虽然他拿人参的事情府里上下也都是知道的，但是被人放在台面上来追讨还是会让他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初九早料想他会耍赖，便自袖中翻出那一摞借条，从中抽出了十几张出来，随意的晃动了几下，说道：“这是我与那人参的原主人打的借条，到底那药材去了哪里，上面是清清楚楚，还有旁人作证，证明那人参，甚至前面还有许多名贵药材都被二伯您给取了用。” 见到那借条，苍裕荣算是彻底的傻了眼。 初九又继续说道：“说起来，这些东西都是些精贵的东西，初九怕是还不起了，所以正在犹豫，是否要将借条送到债主那，好让债主来这，寻老爷子讨要药钱。” 末了，初九还又添了句：“二伯您觉得呢？” 苍裕荣在犹豫，权衡其中的利益关系，那下人们也在犹豫，老爷子对这九小姐重视非同一般，兴许这九小姐就生本事了。 可苍二爷也不是好招惹的主，这长远的他们也看不出，只觉得眼前来看，肯定是苍二爷占优势的多，便互相使眼色，最终一个个全都上前卸车马上的东西。 王不留行见他们要来夺装着蛹虫草的箱子，便与他们起了肢体冲突。 这样你推我攘的，那装着蛹虫草的箱子便被推落在地上，刚栽种没几日的蛹虫草便散落在地上，不识稀罕物的下人还踩了上去。 “我让你抢东西，咱们南唐王法治不了你，我王不留行非得灭灭你的威风！”王不留行那个气啊，脾气本就爆，手里又有鞭子，对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礼数也没有苍裕和来的迂腐，挥鞭就冲苍裕荣打了去。 苍裕荣哪里会想到这乡野大夫能这么蛮横，本还在犹豫是否该放弃，便凭白挨了一鞭子，哪里肯吃亏，于是大声嚷嚷了起来：“你们这群废物，快点拦住他啊！” 初九见他们争执中，蛹虫草被打翻踩坏，顿时心疼不已，这些可都是给十一续命用的。 这苍家侧门混乱，很快引来了许多百姓，甚至有相邻的达官贵人也纷纷有下人出来探消息。 苍裕和忽然转身，走到车边，伸手解开了绑着酒坛子的绳子，然后用力一推，将酒坛子给推下了车，酒坛子发出“砰”的一声，便在地上碎裂。 随后苍裕和又将捆着蛹虫草木箱子的绳子也给解开，然后用力推下了马车，随后上前去踩那蛹虫草。 这一举动算是彻底的把众人给弄懵了。 初九楞了下，随即明白了苍裕和的举动，也跟着上前去踩蛹虫草。 王不留行他们虽然还有些云里雾里，但见这父女二人都这样做，也便跟着帮忙上前去踩。 苍裕荣这才反应过来，这四房是打算毁了这些好东西，心中便是又气又急，连忙赶人上前就抢药材，王不留行与苍裕和便一起拦着，一付谁敢上前便跟谁玩命一般的神情，倒是真吓的那些下人不敢再上前。 婉娘带着十一和虎子将蛹虫草都给踩了个稀巴烂，初九则是上前将那些药酒里的药渣都给踢混在一起，以免药方流了出去。 苍裕荣是面色难看，恨不得能将这四房的人全都给宰了，苍裕和却怒目看向他，道：“苍裕荣，我自认兢兢业业，从未对不起苍家，今个这药材都给砸了，我与苍家就彻底没了干系，你们若是再打我妻小的主意，我豁出这条命，也跟你们没完！” 苍裕和显然是很少这么喊话，所以嗓子有些变腔，但是那声音是掷地有声，气势也是十足十的，连那腰杆也是挺的直直的。 婉娘捂着嘴，眼里都是激动的泪花，十一跟虎子还有些迷糊，初九则是看向苍裕和。 总是将以和为贵奉为处世之道，凡事又隐忍懦弱的苍裕和，其实胸中有丘壑，强敌面前也是毫不退却。 当年，妻女被本家人欺负时，他很冷静的选择了躲去南州，即保全了忠孝，又保全了家小。 如今，当忠孝与家小不能两全时，他破釜沉舟，将账簿钥匙一并带到了本家。 当初在官道上，他应当已经猜到了今日会发生的事情，也早早的盘算好了这一切，将多年辛苦经营的南州济世堂丢出，以保全自家家小，此番出了苍家，苍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的日子会过的更为艰难，却依然做出这般选择。 显然是早已预见，初九便是是此时受到本家的重视，但终究会被当弃子舍弃，为苍家铺道。 这倒不是因为初九身为女儿身的缘故，更多的是初九身为庶子之女，还有那苍老爷子的秉性。 婉娘当初也便是瞧上他这一点吧，虽然瞧着懦弱，直不起腰杆儿，但仁心仁术，明理睿智，自能为家小撑起砖瓦，这般人好过那些狂妄自大，其实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 那苍裕荣算是被彻底惊住了，今个这老四是怎么了，居然敢跟他叫板不对，他连老爷子的板都敢拍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看着苍裕和带着家小一路驱车走远，他这才反应过来，对一旁同样傻了眼的下人是又打又骂。“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追！” 就在那些下人要去追的时候，突然前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的是正门的锣鼓阵阵。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6章 患难方能见人心 听到锣鼓声，苍裕荣的身子立刻抖的好似秋风扫落叶一般，几乎是要旁边的人扶住才能站稳脚跟，冷汗自鬓角一直往下落，口中喃喃着：“不会是不会是那位那位吧。” 像是要验证他的话一般，下一刻他便被人单手给擒住衣领给提了起来。“她人去了哪里？” “出出城了。” 那人闻言，便将他狠狠的丢了出去，腰眼正好落在门槛上，疼的他哭爹喊娘。 随后而来的，还有苍院首，他过来一瞧，地上满是酒坛子的碎片，还有那初九用来栽种的木箱，便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抬脚便踢了还躺在地上“哎呦”个没完的苍裕荣一脚。 “你这畜生，算是给咱们苍家闯了大祸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苍裕和一行出了城后便直奔官道。 官道平坦，走的也快些，看着在车上颠簸的女眷，苍裕和便叹了口气，说道：“这回路赶的有些急，咱们也怕再出事端，连块干粮都没备上，这路赶的有些辛苦，要有不舒服的，就说出来，咱们歇一歇。” “别停，咱们还是快些赶路的好，就指望晌午前能到下个城，咱们能换上大点的车马，也好备上些干粮，赶紧的离开这鬼地方。”婉娘心里惶恐，总觉得车子慢一点，就会生出事端一般，十一躲在她怀了，虽然难受，却也没吭声，显然也是明白这个理儿。 初九带着虎子，以免他调皮掉下车去。 王不留行一直没吭声，听了婉娘的话，反而叹了口气。“老苍啊，你这媳妇倒是明事理的。” 苍裕和点点头，虽然婉娘有时候爱使性子，脾气又泼辣，但明事理，自己有啥决定，她也都支持。 “你想好咱们要去哪了吗？” 王不留行又是一扬鞭子，打南州便赶来的老马有些吃力的踏着蹄子，苍裕和身子略微前倾，伸手摸了下王不留行刚才抽打的地方，叹了口气。 “王大夫你呢，可想好要去哪了？”苍裕和看向王不留行，自己此时早已不是南州济世堂的掌柜，连从前那点微薄的月钱怕也是出不起了，王不留行有医术傍身，没道理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兴许以后连个药铺瓦片遮风挡雨都没有。 “我？”王不留行笑了起来，“我说苍老弟，我是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到哪哪是家，倒是苍老弟你带着家小，哪能跟我似的，还是早早的谋算一下，要往哪去的吧。” 苍裕和听王不留行这样说，便知道王不留行是肯定不肯走的，心里说不出啥滋味。“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吧，只是王大夫这跟裕和一道，苍家可不是好招惹的。” “就你爷们，知道人家厉害，还敢拍板甩脸色，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王不留行当年那碗饭，可没白吃你的。” 王不留行冷嘲热讽，却有种说不出的喜感，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王大夫就别挤兑我了，这不也是头脑一热的事儿。”苍裕和则是摇了摇头，十几年前自己刚带着家小到南州，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人找他瞧病，正是腊月，一大清早的开门瞧见有个人倚着济世堂的门柱，身上都落了雪。 他赶忙把人弄进了铺子，吩咐婉娘给准备了热汤热饭，这才让人缓过来，这人就是王不留行，知道他们招坐堂大夫，也便留了下来，这一留就是十几年，从起初一天吭不了一声，到现在的爆脾气，想想还真是让人感慨。 “这头脑一热多好，省得回回来大都都受气，反正在南州，你也过的是苦日子，现在离开了苍家，没准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呢。” 听王不留行这样一声，苍裕和除了笑，还能怎么，这做大夫的，少有富裕的，王不留行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会这样说，也多半是为了活络下气氛，让他们这不至于总犯愁。 “说到底，你到底想没想好，咱们到底去哪？总不能继续往南州赶吧，那也没啥可收拾的，你就是真收拾了，你那二哥还得闹，说你拿了苍家的东西。”王不留行皱眉，说的很是不屑，对苍裕荣其人，他是万般的瞧不上眼。 “此时南州也便是回不去了，到哪儿落脚，其实都没啥分别。”苍裕和磕了下烟嘴，将烟嘴里仅剩的最后几根烟丝也给磕了出去，他摸摸腰上，发现烟袋没在身上，才想起是落在苍家了。 回去拿是肯定不成的，所以他只得吧唧了下嘴儿，继续说道：“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咱们在哪落脚，而是南州济世堂易了主，一见喜那几个小子一准得没了活计，咱们还得看看，能不能也将他们也接上。” 苍裕和说完这话，王不留行沉默了。 初九蹙眉，苍裕和所言不错，这南州济世堂易主，一见喜他们必然会被赶出南州济世堂，他们打小便是当药铺学徒的，也就只会这些，这若是新去南州济世堂的人不滋事还好，若是寻起麻烦来，寻不到他们这一家，便一定会找他们周围的人麻烦，没准那时候，南州没有一个药铺敢接纳一见喜他们。 所以苍裕和才会说想将他们也一起接走。 可想的虽然好，那四方藤他们还尚好说，一见喜可是有了家室的人，便是他肯跟着他们去别的地方谋生，那家小是否肯答应，还是个未知数。 南州穷乡僻壤，相对封闭，有些人在大山中，怕是几辈子都没人出过南州，所以对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守旧的很，让他们背井离乡，还是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的出走，谈何容易。 想着，初九也叹了口气。 此时他们急需的，是稳定下来，最好能再开个药铺，他们这三个懂医术的，也就省了请坐堂大夫的钱，实在不行，就当游医算了，只要饿不死。 还未等初九将想法提出，便听到远处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回头看去，不由楞了楞。“常其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7章 这人情债是欠定了 王不留行有些不想停车，苍裕和拍了拍的他的肩膀，这才让他停下了车马，其实便是不停，再抽鞭子，这拖着一辆笨重马车的老马，也跑不过常其咎的骏马，不用多久也会被赶上的。 常其咎到了马车边，看了眼初九，却是对苍裕和说道：“苍四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初九有些惊讶，不解常其咎这是要做什么。 苍裕和则点了点头，把旱烟杆子别在了后腰，下车。 常其咎也翻身下马，二人便一同往路旁的小树林子走了去。 “这是做什么？”等二人走远了，婉娘才喃喃的问道：“该不会是出了啥事吧。” “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初九连忙安慰婉娘，此时四房是净身出户，苍家四邻也都是瞧在眼里，真要纠缠不清，也是苍家的事情，与常家无关才是。 初九手指惯性拢入袖中，触碰到里面成叠的欠条，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我去寻他们。” 说着就要下车，王不留行则拦住了她。“别去，大人说话，你个孩子掺和个什么劲儿。” 初九有些惊讶的看着王不留行，如果她没有记错，王不留行对常其咎的印象并不好，从他在苍家见到常其咎的反应来看，显然还是厌恶的，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更改才是。 可此时却拦了她，这太奇怪了。 但初九便是这样想，也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也没再继续执意去寻苍裕和与常其咎二人。 过了一会儿，苍裕和与常其咎便又出现，二人边走还边谈着，看上去相谈甚欢，这让初九更为惊讶了。 二人到了马车便，常其咎没说话，苍裕和则是与他们说道：“咱们调头，回大都去。” 王不留行惊讶的喊了声：“回去？！苍老弟，你没得癔症吧。” “孩子他爹，你这是啥意思，咱们不是好不容易才出来，怎么又回去？”婉娘有些紧张的看向常其咎，心中有些担心这常其咎是苍家派来的，于是便连忙抓紧了初九与十一的手。 “不要担心，只是回大都，不是回苍家。” 初九心头一跳，转瞬便紧紧皱起了眉，问道：“常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常其咎又笑着说道：“我说也无用，还是让苍四爷与你们解释一下吧。” 初九心中更加疑惑起来，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一打量才明白过来，今日这常其咎穿着的是银色软甲，没有扇子在身。 只是，她怎么会注意到这个？初九自己有些纳闷，想了想也没明白，便干脆的不再去想，转而看向了苍裕和。 苍裕和开口解释道：“南州那铺子咱也不开了，可总得有个什么谋生，我本寻思着，咱们爷几个也都是懂点医术的，咱们南唐地大着呢，咱们就寻个地，开个小铺子，虽然不能大富贵，却也饿不着咱们，可是这事儿虽然想的好，但那本家也不是好招惹的，咱们想安生，可没那么容易，刚巧常公子给我提了个醒儿，我才想，与其躲着，不知道在哪挨了打，倒不如就搁在他们眼皮子低下，由着他们再怎么着，也不敢将南唐的王法视若无物。” 初九听到这，明白了过来，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倒真是个法子，在这天子脚下，的确比在别的地方被暗地整死的好。 而且，将铺子开在大都，也便解决了许多事，比如一见喜的家眷，来大都发展，那是在乡里乡亲间长脸的事儿，一见喜的家眷也便没道理会拒绝。 只是初九眉头又蹙起，想的虽然好，但大都的铺子，岂能是那么好开的，他们现在是净身出户，根本就没多少银子，这些银子或许在南州还能撑上月余，此时拿到大都，根本不值一提。 更惶恐租铺子与进些药材先用着。 似乎是看穿了初九的心思，常其咎便开口说道：“我可以将银子借给你们，所以银子的事情，你们不要太过担心。” “不行。”初九连忙摇头，她已经借了常其咎太多，单单是那些药材，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怎么可能再借银两。 常其咎没想到初九会这么干脆的拒绝，略微楞了下，便说道：“我从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迂腐的人。” “说迂腐也罢，初九很难再接受常公子的好意。”初九抿了下嘴唇，她与常其咎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关系，其实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他们其实并不算是朋友，但却是像很要好的朋友一般相处，但因为期间有牵扯到钱财的纠葛，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者说每次相处，她总是不自觉的让一步，就是因为牵扯到了钱上。 她若是真的想与这常其咎继续做朋友，自然不能再有钱财瓜葛，这欠下的药材，她也要及早的还上才是。 常其咎深深的看了初九一眼，问道：“欠条可都还拿着？” “自然。”初九说着要取欠条来，常其咎给拦了。 “无需拿出来，左右我那也有一份，上面所欠，足有六百八十一两，撇开零头，还余下六百两，我若让你三个月内还我，你可还得出？”常其咎说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初九，那眼神狠厉，根本无平日的纨绔模样。 初九摇了摇头，一个月赚两百两，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常其咎扯起嘴角，道：“那你指望怎么还我？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初九将下唇要的发白，没吭声。 “所谓债多了不愁，我这债主都不担心你赖账，你担心什么？”常其咎说话间翻身上马。“一月三分利，你在大都开药铺，依你的医术，很快就会赚回来，也好还清我的债务，你觉得呢？” 初九抬头看他，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的心思，却发现这人根本无从揣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人情债，是欠定了。 常其咎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小狡猾。 他不加掩饰，初九自然是瞧的仔细，只是笑着摇摇头，心道常其咎这朋友，自己倒是没白结交。 “另外，我有个要求。” “常公子请说。”初九看着他，心中有些纳闷，还有什么问题？ 常其咎看了眼初九，又看了眼苍裕和，最后似叹了口气，说道：“我希望你们不要与苍家本家闹僵，分家的事情，如果你们没意见，我会帮你们打点妥当。” 初九愣了下，随即明白了常其咎的意思，他们要在大都立足，就是要和同行打交道，如果苍裕和净身出户，与孝道不符，必定要受到阻碍，连带着她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明分家暗出户，将事情粉饰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人真是初九嘴角略微扬起一些，真是个不错的人。 在随后苍裕和一行便回到了大都，婉娘在客栈里带着俩小的，王不留行则跟着苍裕和在大都中来回奔波。 既然是要开药铺，首先要寻的便是闲置的商铺，可即便是开药铺的，地势也不能胡乱寻个地了事，要知道这大都不比南州，大大小小的药铺细数不及，医术高超的大夫更是多不胜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8章 错在时势 初九虽然有鬼仙名号，但大都不比南州，所以多半是觉得所谓的鬼仙，不过是仙人跳罢了。 便是初九将单笃儿医治后，那些人怕也只是半信半疑，加之四房此时又出了苍家，与在大都根深蒂固的苍家抢饭吃，谈何容易。 苍裕和与王不留行急的是满脑门的汗，兜兜转转了一整天，他们愣是没瞧见一个适合的地，一直到天擦黑，好不容易在城西找到个地方，地处也算不错，有铺子还带着院子，偏生的租金过高，还必须付足了一年的租钱。 苍裕和与王不留行商量了起来，这要真租了这个铺子，怕是连进药材的钱都没有，这初开张，若是药材稀缺，不知道得少多少回头的病患。 可若是不租的话，这大都熙熙攘攘的，怕是明个就再寻不着这样好地势的铺子。 就在两人商量的时候，那店铺的主人忽然不愿租给他们，他们询问原因，那店铺的主人闪烁其词，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将人往外赶。 于此同时，初九也没闲着，她的药箱虽然落在苍家，但手里还有些许闲散，便买了几样常用的针具什么的来，然后晃着虎撑继续行走行医。 十一想跟来，她给拦了，外面已经起了风，十一终究还是体弱，不宜在外走动。 初九也算是有些名气，所以寻上来求医的人不少，只是一个个躲躲闪闪，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关于诊金，她还是由着给，绝不主动开口要，便是有些病人有意占便宜，等初九给治好病之后，只丢了几文钱便走，她也从来只是捡了地上的铜钱，仔细擦干净放入钱袋中。 正捡钱的时候，忽然见到一双修理齐整的手帮忙捡钱，便抬头看过去。 “单老板。” “神医这般，让单某情何以堪。”单骞帮着将铜钱一枚枚的捡起，又一枚枚的擦拭后，递给了初九。 “世间有哪一行不是讨口饭吃，碰到些不如意的，倒也寻常。”初九知道这单骞是在说自己弯腰捡钱的事情，便笑了笑，继续说道：“况且，在初九来看，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初九是正正当当的医病，也拿的是清清白白的钱财，这些铜钱虽然落在地上，但依然是铜钱，便是埋在土里，也可以保存很久。” 人便不行了，不止是被埋在土里腐朽的厉害，还未埋在土里，也一样会变，所以铜钱要简单的多。 “神医所言极是。”单骞连声称是，多年商海沉浮，他当然明白初九话中话。 他听说初九是苍家的九小姐之后，便对比过初九与苍院首，他本是想着这九小姐算是给苍家长了脸，这苍家怕是又要荣耀一阵子。 却不想又得了准信，说这九小姐跟着其父，明里是与苍家本家分了家，实际上根本是分毫未取，也就是俗称的净身出了府。 正疑惑中这是闹的哪一出，又碰到了初九，听到初九说出这种话，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大都的医界，怕是要有大风波，自己的药材生意，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初九见单骞一直不说话，便开口问道：“单老板闲暇？” “呃。”单骞楞了下，心说这神医说这话，不会是想告诉他：如果没事，就不要挡着她生意的意思吧？ 吸了口气，单骞又心想，怎么可能，神医是什么样的仁义心境，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其实，单某来寻神医，是想告诉神医，单某在城东有一店铺，从前也是做药材生意的，只是后来经营不善，也便闲置了。地虽然不大，但地势不错，用来办医馆应当绰绰有余。” 初九闻言，心中不由苦笑，知道这单骞是为了单笃儿的事情在道谢，可有些事情，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单老板何必如此。” 初九说完这话，便起身离开。 单骞楞了楞，这才明白，自己看得透的东西，这神医的心底，又何尝不是通透的紧。 于是追上前去，“神医何必拘泥，单某不过是为了答谢神医搭救小女的恩情，难道这也是错了？” 初九摇头，淡淡道了句：“错在时势。” “不，单某不这么认为，单某从不信所谓的时势。”单骞出声反驳，他也的确有说这个话的资格，从一个穷小子，到此时的南唐第一富商，他若是顺应时势，一切依着程序办事，岂能有今日的成就？ “单某是商人，比神医更懂得做买卖，啥时候该出手，单某很清楚，神医是个明白人，咱们就说点敞亮话，今个单某出手相助，其实不过是指望有朝一日，神医能拉单某一把。” 单骞说的直白，初九也听的明白，最终点了点头。 “如此，初九便以市价租赁单老板的宅地，也在此多谢单老板。”初九明白，苍裕和他们迟迟寻不到合适的铺子，多少是因为这苍家的问题。 试问情形不明时，谁人肯做那出头鸟。 这单骞与那屈宝胜一般，都喜欢烧冷灶。 回到客栈，初九将这事情说给了苍裕和听，苍裕和便仔细的询问了租赁的价钱，最终点了点头，这单骞说的地儿虽然是偏东边了些，却也刚巧是在闹市边儿一条街，又倚着竹林而居，所以地势极好。 而且，单骞拿捏的很稳，这租赁的价格不高也不低，也不需要提前预付租赁钱，这也便缓解了他们此时手头吃紧的压力。 “果然咱们做大夫这行的，就是积善缘，事事方能逢凶化吉。”王不留行喝着小酒，摇头晃脑，要帮初九算上一卦，初九躲开了。 王不留行不寻常，上次与屈宝胜看面相卜卦时，初九便感觉王不留行人虽然有些迷糊，但卜卦却不一般。 她自然不敢冒这个险，以免被当了妖怪来看。 翌日一早，王不留行便寻人捎信回南州，让一见喜他们都到大都来，苍裕和则带着初九他们往城东去寻那铺子，到了地方，有人接应，给了他们钥匙后，也便离开了。 初九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铺子，单骞说过地儿并不大，可二人口中的铺子显然是有出入，单骞口中的地儿不大，其实已经与南州济世堂差不远，甚至还有很大的庭院，以供居住。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上，单骞所收的租赁钱也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苍裕和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背着手四处打量了起来，寻思交租的时候，能力所能及的补一些给他。 初九也跟着四处打量，这里的确如单骞所说，曾经也是经营药材生意的地方，所以药铺里该有的，几乎都是齐全的，只是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动过，早已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9章 九针之分偶得砭石 婉娘见状，便让十一带着虎子在外面玩耍，但是不准他们走远了，她则领着初九打扫起这铺子来。 苍裕和则是前前后后的走动，最后叹了口气，说道：“这后院有四个睡房，一个灶房，但是没有库房。” 初九手下的动作停了下，然后又继续擦拭。“或许是这药材都是打药行取，没有囤积的缘故，毕竟大都繁华，与我们南州主要依靠收药材谋生不同。” 苍裕和点了点头，“这倒也说的过去，只是四个睡房咱们怎么也得腾出个库房来，这样一来，房间一准不够，还得再附近，寻个住的地方。” 初九点点头，一见喜他们未来大都前，他们住在这后院还尚可，等一见喜他们也到了铺子上，至少也得给准备两个房间给他们，一见喜与其家小一间，那三个凑合挤在一间。 王不留行怎么也得单独一间，初九一家却不可能只挤在一间房里，便是让苍裕和与王不留行他们挤一挤，那库房还少一间。 所以说来说去，初九这一家五口人，是必须要搬出去住的。 “爹与娘去说说看，到底是住得远些好，还是近一些好照应的好。”初九这样给苍裕和说着，他们此时铺子所在的地势好，便是寻常住宅也得比其他地方的住宅贵上许多，。 看初九手里的东西，有些惊讶。“这是什么？你打哪找来的？” “打柜台下找到的，大大小小的十几个，丢着怪可惜的。”初九慢慢的擦拭着手中的竹筒，这些竹筒是用来赌博晃骰子的，她不是不清楚，只是这个造型让她不由想起了拔火罐用的竹制火罐，于是升起了改动的念头。 苍裕和见初九抱着不肯撒手，也便没再说什么，由着她去，自个则去帮婉娘搭手打扫。 等初九把这些竹筒子擦干净了，便见婉娘与苍裕和二人在将杂物往外丢，几乎是出自本能，她走过去翻找了一番，发现几枚绣了的针，便仔细的端详了生锈处的位置，然后挑拣出了适宜的针，手上一施力。 针灸是有九针区分，一是镵针，长一寸六分。二是员针，长一寸六分。三是缇针，长三寸半。四是锋针，长一寸六分。五是铍针，长四寸，广二寸半。六是员利针，长一寸六分。七是毫针，长三寸六分。八是长针，长七寸。九是大针，长四寸。 九针之宜，各有所为，可到了这里之后，她却只见到了毫针与元针，便是从王不留行那里，也不过是又多了缇针，所以心中一直盘算能将九针凑齐，才能真正的运用针灸。 翻出了针后，初九便打算去寻个地方将针头磨锋利，可左右寻了半天也没找个合适的地方，只得去后院瞧瞧。 “初九拿针做什么？”婉娘有些纳闷的问道。 苍裕和则是摇了摇头，对婉娘说道：“子孙自有子孙福，初九这孩子有自个的主见，咱们就甭管了。” “啧，你这老头子，怎么能不管呢，初九万一有个什么不对的，看你怎么办。” 婉娘对苍裕和的话很不满意，她觉得孩子还是看的紧一些好，苍裕和则有些放羊的感觉。 苍裕和深知自己媳妇的脾气，便连忙认错，跟去后面瞧瞧。 婉娘则出去把俩小的喊了进来，灰尘打扫的差不多，地上也早泼了水，所以不会有灰尘扬起，十一进来，也不至于会呛着，倒是这俩小的在外面玩，她反而要担心了，谁知道这大都的马车讲不讲道理。 再说初九到了后院，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磨刀石，正打算去找个瓷碗倒扣过来，使针与碗底磨擦时，苍裕和来到后院，知道她要找磨刀石，便跑旁边的酒楼借了块来。 初九看到那磨刀石，顿时楞了楞，随后便问起了这磨刀石的来历。 苍裕和有些奇怪，却也立刻带初九来到了邻近的酒楼厨子那，厨子告诉初九，这石头是打城南郊外的乱石岗上随手捡回来的，起初还能用，后来就平滑了，根本就不好使，正打算换一块。 如果初九喜欢，直接拿去便是。 初九便谢过了那厨子，带着磨刀石回了铺子，心里念着哪日可以去那乱石岗上瞧瞧，再寻一些回来。 原来初九之所以很是在意，是因为这所谓的磨刀石，是一块砭石。 六大医术：砭c针c灸c药c按跷c导引。 砭石便是其中之一，所以发现这里有砭石，初九自然情绪激动。 一直收拾到很晚，铺子才算是收拾好，王不留行从驿馆回来之后，便又赶车去了趟药行，挑拣了些急需添置的物件和一些常用又实惠的药材。 王不留行把东西往下卸，婉娘则是帮着把药材往下抬，初九将药柜的小抽屉全部打开，然后仔细擦拭干净后，取了干净的牛皮纸铺上。 苍裕和则是在一旁切药，将药材该收拾的全部给收拾了。 一番忙碌之后，已经到了下半夜，婉娘带着俩小的去休息，初九便与苍裕和王不留行二人留在铺子前说事儿。 此时铺子也是像模像样了，苍裕和与王不留行二人便在明日是否能开张的事情上起了分歧。 苍裕和更倾向于将店铺里的东西完全筹备整齐再开张。 王不留行则觉得，此时手头上也没多少银两，倒不如先开张了，等回头赚了银子，再添上缺的东西。 二人争执不下，便看向了初九，初九一耸肩，“爹求稳定，怕砸了咱们的牌子，师傅的想法，也是很正确的营销手段，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才算是对的。” 王不留行与苍裕和二人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营销手段，但也知道初九是两边帮，不可能真的给他们拿主意，便都叹了口气。 “王大夫，咱们行医就是指望着名声，若是明个开张，有什么病症是咱们抓不出药的，这大都的百姓要怎么看咱们。”苍裕和叹了口气，又说道：“何况咱们连个名儿还没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0章 一江春水堂同姓不同宗 听到苍裕和这样说，初九这才想起，这药铺名儿的确是不好起，要知道大都的药铺多不胜数，那些个仁啊义啊的甚至是福禄寿的早被起了个干净，想起个不重名，谈何容易。 便是真的取出了个，难听不难听还是其次，怕是要与别的药铺名字相差不多，容易给混淆了。 想了想，初九便开口说道：“若不，咱们就叫一江春水堂，四个字的，又与行医治病没多少关系，就挂个妙手回春的春字。” 苍裕和与王不留行都点了点头，虽然这名字有点跟药铺不沾边，但是听着顺耳，念着也朗朗上口。 “赶明个一大早我便去去寻人做匾，晌午就给挂上去。”王不留行这样说着，初九却拦住了他。 “师傅且慢，其实虽然初九觉得师傅想法也不错，但是要说开张，这绝对是急不得，咱们总得有些底子，以免遇到些事儿虚空了。”初九说着，又给王不留行解释了下自己的想法。 “依着初九的想法，爹明个要去寻附近有没有可以租赁的便宜宅子，刚巧顺道去做牌匾便是，另外爹也能顺便在大都的各家药行转转，买些药材来，便是少点，质量差一些也没关系，总得将药柜给满上，就跟在南州一样，药材质量不成，总有补救的法子。” 苍裕和点了点头，他们从前在南州，用的都是些次等药材，所以为了逼出药性，也都是想了不少法子，所以药材差点，这一点倒是难不倒他们。 见苍裕和点头，初九又转头看向王不留行，说道：“师傅，咱们铺子上，现在最缺的还是银子，初九这阵子一直在大都摇虎撑扯白幡，做的是游医买卖，赚一个也便是一个，虽然不能说赚到多少，但这大都百姓相对富裕，给的诊金也多些，师傅行医精准狠，可以说是立竿见影，便与初九一起去做游医，多赚些银子，也好应急用。” 王不留行一听说做游医，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还有，其实咱们明个还可以顺便去郊外瞧瞧，当时我入大都前，便有瞧见过外郊，发现有不少的药材都还留着。”初九说着，心里也清楚，说是留着，其实是根本就没大夫肯去采摘，或许是不知道，或许只是单纯的为了面子。 “郊外会有草药？”王不留行有些不解，便问道：“你确定吗？” “嗯。”初九点了点头。“初九其实有记得大概的位子。” 王不留行挠挠头，苍裕和倒是帮着问道：“都有些个什么草药？” “值钱的倒是没有，倒是有些不值钱的药材。”初九缓缓的说着：“像是连钱草，郊外就有很多，咱们摘一些回来，这东西有化解结石的功效，泡茶来喝对咽喉类病症有很好的治疗效果，或者油炸了来吃，也是有不少好处，给小孩服用，还可改善体质等，甚至沐浴的时候也可以放一些，对湿疹c斑疹等也是很有效果。另外还有蒲公英，我来时见到道两旁不远，也有不少蒲公英” “你说蒲公英是什么？” 初九赶忙解释道：“蒲公英便是狗乳草，用处很多，整株都可以用来食用，可以说是很好的良药，初九也是从书上看到的，咱们南唐用的少。” 苍裕和点了点头，“你倒是知道不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果然吾辈已老啊。” 初九笑了笑，又想起在入城时，似乎有看到孩童拿着桑树玩耍，便说起了关于桑叶的事情，桑叶炒制，像是茶叶一样来饮用，对身体很好。 还有桑椹拿去泡酒，便是根也可以吃，有回春效果，可以医治不少病症。 初九说了一大堆，其实真正让她东西的，是乱石岗上的东西，比如砭石。 父女师徒三人商量好事情后，便各自回房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初九经过院子的时候，看见薄荷精与人参精站在院子里，心咯噔了一下，忽然想起瓷瓶的事情，便赶忙从袖中翻出来。 “大夫。” 就在初九刚掏出瓷瓶时，薄荷精的脸忽然凑近，惊的初九险些将瓷瓶掉落在地上。 “你们还好吧？” “不好，都进了水，灵气要很久才能补回来，你那兄长，当真是惹恼了我们。”人参精说着跺脚，四肢上的铃铛便跟着响了起来。 “四房已经净身出户，虽然还姓苍，但也只能算同姓不同宗，至于兄长什么的，初九为长姐，不知道还有兄长一说。”初九轻声解释给人参精听，很平淡的口气。 薄荷精见人参精还要抱怨，便呵斥了一声，“修得胡闹，忘了仙灵脾的话了不成？” 人参精抿了下嘴唇，没再吭声。 仙灵脾说了什么？初九心中念想了一下，却没升起几分好奇，便只是开口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 一直站在院子里也不是办法，她只得催促这两个精怪。 “大夫，事情是这样的”薄荷精给初九说着，原来这苍家二房老爷苍裕荣因为四房的事情被老爷子给痛斥了一顿，又听说老爷子打算将人寻回来，便心生歹念，让人在大都城中散播谣言，甚至在得知苍裕和寻到合适的铺子之后，竟然狠毒的打算偷偷纵火，结果刚巧被放在窗外的半枝莲精给听了去，于是薄荷精与人参精不顾惹凡尘毁功德，也要匆匆来初九这报信，好让他们有所提防，以免真的丧命。 至于其他的药材，一个个都还在苍家胡闹，那苍景德的癔症，其实也是他们在为被丢进池水中所作的报复。 初九听完薄荷精的话，并没有如薄荷精意料中或高兴或愤怒的反应，只是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告诉其他的药材，不许再胡闹，与其在苍家，不如早些回到瓷瓶里来休养。” “可是” “只是踢瓷瓶入池塘罢了，若是论起来，这起因还是因为我的缘故，既然睚眦必报，是否你们也要将我变作癔症才算满意？”初九皱眉，只道这些药材着实任性妄为了些。“况且，你们口口声声喊着功德，却这般捉弄人，也不怕损了功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1章 读书识字悬壶济世 “我们又没有碰他，只是让仙灵脾帮忙现了原型，在他房里走来走去，谁知道他会吓成这样。”人参精说这话的时候，吐了吐舌头，眼里闪过顽皮，瞧上去带了精怪本该有的狡猾。 初九叹了口气，其实不难想象，一个普通人见到一堆会说话又体型硕大的药材是怎么样的感觉，何况有些药材的原型，着实是难看了些，比如蛹虫草，那么巨大的原型，又是虫身，连自己起初也被吓着。 “你们这些药材精怪们着实胡闹，也不想想，万一苍家请了道士或者和尚来，将你们给捉了去，那道行也算是白修了。”初九心道：虽然依着苍院首的脾气，必然是要跟苍景德的癔症死磕，但那老夫人可不一样，妇人之见，一准会悄悄请人来捉妖驱邪。 这药材都有精怪了，难保没有真本事的道人，所以还是将这些药材劝回瓶子里休养的好。 薄荷精明白初九的用心，便点了点头，带着人参精离开，临走的时候，他忽然问道：“大夫，那件事情，是真的吗？” 初九不知他问的何事，便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就是仙灵脾说见到大夫的时候，大夫身上衣衫都是湿透的，手里还攥着瓶子，头顶还有浮萍，所以可能是大夫将我们捞起来的。”薄荷精看着初九，眼眸颜色变的很深，他一直以为，这个大夫对他们这些药材精怪很是不屑，甚至可以说的厌恶，毕竟人和精怪还是殊途，大夫不接受，也是寻常。 可听到仙灵脾说起此事，他又升起一些希望，虽然人只有百年可活，但这大夫是第一个看到他们，又能与他们正常相处的人。 听着薄荷精话，初九没说话，只是做手势让他们快些离开。 “大夫，那件事情是真的吗？”薄荷精犹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初九瞥眼看向他，问道：“这对你很重要？” “是。”薄荷精点了点头，千百年来的修行，都只是孤零零的一株，看遍世间沧海桑田，日月变换，一直都很孤独。 一直到这个人出现，他才看到了其他的药材精怪，甚至能安安稳稳的呆在瓷瓶幻境中修行，不必再受到风吹雨打，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初九算是他的恩人，初九是否在意药材精怪，对他来说，很重要。 初九扯了下嘴角，淡道：“这对我不重要。” 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徒留薄荷精呆楞在那里。 人参精扯了下薄荷精的袖子，示意他矮下身子，薄荷精照做之后，人参精凑到他耳边道：“笨薄荷，你被大夫给耍了。” 薄荷精楞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初九所在的房间，灯尚未熄灭，可见倩影依然在依着软榻，似在翻阅。 “走吧，咱们快些把大家都喊回来。”薄荷精又看向那窗上的影子，道：“大夫在哪里，哪里就是咱们的家。” “嗯。”人参精用力的点点头，看着那灯火，不由握紧手中新弄来的人参参体。 翌日一早，苍裕和去四处寻住处，也知道此次多半是难以寻到，就好像这店铺一样，人家不敢租赁给他们，但总想再碰碰运气，就算真的碰不到这个运气，也便去卖石料横木的地方瞧瞧，真不成就在后院寻个不碍事的地方搭建个屋子。 婉娘天还蒙蒙亮便拿了些银钱出去，买了些粮食回来，又买了几个小鸡崽子回来，最后还买了些菜籽打算在屋外开块地，种些蔬果什么的，这大都的东西贵，所以能省则省。 十一和虎子则是窝在房里，十一识字不多，但脑子好使，初九教给她的诗词，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便念给虎子听，让虎子跟着她学念诗。 还会拿医书下来指一些认识的字给虎子看，教虎子在地上，用树枝写大字。 初九也只是叮嘱不要将医书弄破了折了，倒也没拦着他们拿医书。 这些医书是常其咎给的那些，四房当日虽然是净身出户，但这书是常家的东西，那苍裕荣听到了常其咎的名字，楞是跟烫着一样撒了手，这才让她保全了这些医书。 “丫头，这就行了吧。”王不留行把药箱打开给初九看，其实里面的药材也并不多，只是几样应急的药材，还有针灸用的针。 虎撑也没有，初九便相中了挂在门上的药葫芦。 说起药葫芦，还有些有趣的传说，说有一位在竹杖上挂了葫芦的老人在市集中卖药，每当天黑散街的时候，这个老人就会跳入葫芦中。 当时正巧被一个叫做费长房的人看到了，费长房觉得很奇怪，为了弄清楚老人到底是个来历，便在第二天，以酒款待了那老人，老人明白了其来意之后，沉默了一下，便让费长房隔日再去寻他。 费长房再来的时候，老人便邀他一起进入葫芦中，后来费长房便跟着老人学医修仙，开始悬壶济世行医，成为东汉时期的名医。 南唐的传说其实相处不多，也只是换个人名罢了，这悬壶济世的说法也便流传了下来， 而医家挂药葫芦一是向世人表明其悬壶济世的宏愿，另外就是这药葫芦的确很实用，有较强的密封性，可以保存一些不能受潮的药材，连药王孙思邈采药的时候，都会挂一个药葫芦。何况，这药葫芦除了能盛药，本身也可入药。 取竹杖将药葫芦挑起，背上药篓子，初九便跟着王不留行出了门，因为没有虎撑，所以初九便以细竹子敲击手中竹杖，发出声响引起人的注意。 瞧到了晌午，路上也无人，初九便与王不留行商量，趁着此时去郊外采些药材回来。 二人去的地方离官道远了些，先是那乱石岗上瞧了瞧，翻找了许久，也未能寻到砭石，倒是寻到了不少可以在石缝中生长的药材。 随后又找了不少药材，还背了些未完全盛开的蒲公英回去，最后又寻了许久，初九与王不留行二人寻到了桑树林。 但这一仔细打量，初九与王不留行的心顿时都咯噔凉了半截。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2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原来这不是桑树，而是一种和桑树桑叶很类似的植物，叫做蛇麻草。 初九伸手摸了摸蛇麻草的叶子，不禁蹙了眉。 蛇麻草其实也是一种药材，主要可以健胃，止咳，安神。对有些病症，比如麻风等也是有效果的，与桑叶搁在一起使用，更是相得益彰。 但是，这南唐药材充裕，论起药效这蛇麻草怕是比不得其他的药材，若是用这蛇麻草，反而是要误事的。 自己只是匆匆看了那孩童手中的叶片，本是信心满满，此时才知道，真是走了眼了。 “不成全给摘了，左右也是药材，治一些罕见病，比旁的要还好使呢。”王不留行说着就取了水葫芦来，喝了一口往两手上各自倒伤一口，然后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上前去摘。 初九看着王不留行的酒葫芦，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这蛇麻草不就是啤酒花吗？ 啤酒所含的酒精较之白酒要低的多，而且能促进血液循环，帮助消化，且适量适用啤酒对心脏和高血压患者也有一定的治疗效果，只是要控制量。 “师傅，咱们多摘一些，初九有别的法子，如果成功了，咱们应该短时间之内不会缺钱。”初九与王不留行说着，也跟着上手去摘。 她要这些蛇麻草，倒不是说打算真用啤酒做药，只是打算做出一些啤酒来，让这南唐的人尝一尝，如果喝的惯也便可以大力推行，如果喝不惯，那便作为药材存储，左右这蛇麻草也是白捡的，所以也吃不了多少亏。 初九随后给王不留行解释了下自己的想法，并且说这是和药酒差不多的东西，而没有真的解释啤酒的历史。 王不留行听说这种东西可以代替白酒，甚至有那么多的好处，便有些跃跃欲试。 二人摘了许多蛇麻草到药篓子中，甚至还按压了一下，争取多放一些进去。 随后二人也没有再医病，而是去了米粮店。 常其咎就曾经评过初九，除了医病什么都不接地气，这话倒是说错了，初九虽然不会做饭，但有些东西，她还真是掌握了些，比如酿酒的法子，她还当真跟人学过一阵子。 啤酒的制作其实不算难，简单来说，就是先是要将大米粉碎，淀粉调浆成糊化，然后是麦芽粉碎，也便是糖化，随后是是麦汁过滤，煮沸锅，沉淀，然后等冷却发酵，加上一些材料，最后过滤。 过滤之后，啤酒也便可以饮用了。 只是这选材方面，稍微要注意一些，就是刚收获的大麦要存储之后才行，这是因为大麦有所谓的休眠期，一定要贮存后才能完全成熟。 这便要亲自去选择已经存储过的，合适的麦子，或者买新麦子来存储。 筛选好了大麦，就要用净水将大麦浸泡上两天，浸泡洗净，除去浮麦，发芽后，就要控制温度，然后焙燥，之后才能用来酿制啤酒。 买好了需要的东西，二人便直接回到了一江春水堂中，婉娘见到二人早早的回来，便搁下了手里筛捡种子的簸箕，走过来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初九抬头看，簸箕边正蹲在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似乎是在簸箕里挑拣着什么，顿时一心惊，刚想问那是什么人，但仔细一瞧，见那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并无影子，便明白他其实也是精怪。 看了眼那簸箕里的东西，初九有些无奈的拍了下脑门，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东西其实就是糯米精，糯米成精，居然跟黄豆一般滚圆，真是让她惊讶。 而且，糯米虽然也有补中益气等用处，但应该是算粮食吧，为什么也会出现在她面前，还是说，但凡只要碰触药性的，都是可以让她瞧见？想到这，初九竟然只是打了个冷颤。 “初九，你这是怎么，病了？” “娘，你别担心，初九没事。” 虽然听初九这样说，婉娘还是抬手探了初九的额头，初九也没拦着，让她摸了摸额头，以证明自己的确没有发热，也非是哪里不舒服。 婉娘回去继续挑拣糯米，那白白胖胖的糯米精便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初九面前，矮着身子，讨好的看着初九。 “大夫，我是糯米啊，今个是来拜会的。” 初九没开腔，只是用眼神示意自己明白了。 这糯米说话，王不留行与婉娘自然是听不见，若是自己回话，那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初九在人前，根本不会与这些精怪有任何交流。 糯米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道这大夫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不爱搭理精怪。 随后便泪水哒哒的一个旋身，化作一粒糯米，又要回到簸箕中，初九连忙捉在手里，放进了空无一物的小药葫芦里。 她知道这糯米精怪是想寻她入幻境修行，但经过金莲花精怪的事情，她不敢轻易再信任任何一个药材精怪，这才是单独将糯米精怪放在葫芦里，打算等薄荷精他们瞧瞧，是否能放入幻境中。 做完这一切，初九便将装着糯米精的葫芦放在了自己可以看到的地方，她虽然奈何不了这些药材精怪，但是那些药材精怪也不敢碰触她，因为她身上有金光护体，是可以伤着他们元气的，只要她拦在那些精怪前面，那些精怪靠近，重伤也不是不可能。 大麦需要浸泡两天，所以初九泡好了大麦之后，便于王不留行出去解释这啤酒的制作方法，初九虽然觉得很是简单，但王不留行却很难理解那些陌生的词汇，一番折腾，等王不留行清楚了制作的方法后，天已经擦黑了。 苍裕和回到一江春水堂，告诉他们宅子找到了，也就是两间瓦房，显得有些破旧，带个院子，修葺一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地方有些偏远，出了城，在西外郊，而一江春水堂在城东。 宅子原来住的是老两口，膝下就个闺女，闺女嫁的远了，老头子又走了，老婆子便将宅子给便宜卖了，打算去投奔女儿。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3章 危机四伏欺人太甚 这老婆子要离开大都，又只是寻常人家，自然不会跟其他人家一样，忌讳与苍家的势力，苍裕和也算是正巧给赶上。 虽然价格有些偏高，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何况对方是连宅地一起卖的，他便掏出了全部的银子，与那老婆子买了地契，确认之后又少不得一番折腾，一直忙碌到现在，才总算是将宅子给过了来。 初九皱了皱眉，心道难道只是直接交易，不用经过官家文书吗？ 本是想问，但是看着苍裕和笑的合不拢嘴，便也打消了心底的疑虑，跟着笑了起来。 苍裕和不见得在意那南州济世堂掌柜的位置，但对南州的家，多少还是有些留恋，他是个恋家的人，对他来说家和万事兴是再重要不过的了。 这其中就是个“家”字，他舍不得南州的家，现在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而不是租赁来的，他自然是寻到了归属感。 等说完了宅子的事情，苍裕和慢慢的冷静了下来。“说起来，这宅子一买，咱们手上怕是吃紧的厉害，连修葺宅子的钱也难寻来，只是这宅子的价钱已经很低了，对方又只是个老人家，还有些耳背，我也便没多讨价还价。” “怎么说也算是有个家了，明个咱们就去看看，实在不行，咱们等牌匾来了，咱们就先开张，等一见喜他们来了，宅子也该修葺好了。”初九宽慰道。 王不留行一拍桌子，大声笑道：“说来也有意思啊，在南州的时候你们一家就离铺子远，这一次还是离得远。” 有了铺子，有了家，铺子很快开起来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 三人本是觉得前途一片锦绣，却不想这份欢愉并未持续多久，翌日一早，初九他们跟着苍裕和来瞧宅子，结果到了那里之后才发现宅子死死的锁着，问了四处邻居才知道，这宅子其实是官家的东西，从前也的确是住过老两口，但是老两口无儿无女，所以这老两口死后，宅子也便归了公家。 这样一来，初九也便明白，所谓的急着出售房屋，甚至低价抛出地契的老婆子，根本就是个骗子，一定是觉得苍裕和看着眼生，多半是外乡来大都谋生的，又一直找不到宅子，便将苍裕和领到了这里来，假装是这个宅子的主人，又寻了一番托词，将苍裕和的钱都给骗了去。 归根到底，苍裕和不是外乡人，但大都变化甚快，苍裕和每次对账也是当天就赶回去，所以对这大都的变化自然是不怎么清楚。 何况只是一座偏远破旧的老宅子，便是住在这里的人也不见得摸得清。 婉娘虽然心疼那些钱，但见苍裕和一脸愧疚，是更心疼苍裕和。 苍裕和的脾气，她也不是不清楚，心里暗道下次自己可得跟着来。 王不留行拍了拍苍裕和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初九看着宅子，心中想了许久，总觉得哪里不对，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便一拍苍裕和的肩膀，附耳说道：“爹，这里不对劲，咱们快点离开这里。” 苍裕和楞了一下，但是没有犹豫，赶忙给王不留行使了个眼色。 二人相识多年，对这一个眼神自然是立刻便反应过来，慢慢的将婉娘他们娘几个往车上带，然后苍裕和与初九也上了马车，马鞭轻轻甩动了一下，老马便踢踏着蹄子动了动，调转了车头。 那几个附近邻居面面相觑，随后便靠了过来。“几位请留步，其实咱们这还有别的宅子要租赁” 有个男人笑着说道，手臂强健，青筋暴起。 初九倒吸一口冷气，推搡了王不留行一下，“师傅快，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王不留行耳朵尖，已经听到有人刀锋滑动的声音，便咽了咽吐沫，狠狠的一甩鞭子，老马是跟着他们许久的老伙计，十分通人性，知道主人会这样抽打自己，一准是真的很急，便撒开了蹄子狂奔了起来。 他们一路往官道跑，想着到了城边便好，至少有官兵把手，一准也就安全了，到时候再去报官。 “初九，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强盗的？” 王不留行头也不回的问了句，初九便解释道：“其实初九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觉得奇怪，既然是邻里之间，这宅子与宅子之间也隔得不远，爹来买宅子的时候又是大白天的事情，怎么他们会不知道，也不阻止，所以初九觉得他们有问题，或者根本就是和昨天的老婆子是一伙的，另外，初九觉得他们不像是强盗，咱们毕竟也不像是有钱人，不值得他们那么多人，可能” 初九说到这，便抿紧了嘴唇，答案显而易见，何须说明。 苍裕和仰天叹了口气。 “还真是狗咬橛子的阴魂不散。”王不留行扭头看了一眼，便又狠狠的抽了几鞭，老马虽然想要跑的更快，但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瞅着那些骑着快马的歹人便要追上来，初九心都提到了喉咙眼。 她见到那打头马上的人指了指自己，似乎是在对其他人说些什么，顿时明白，这些人多半是冲她来的。 果然自己这个鬼仙的名号，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爹。” “怎么了？”苍裕和正瞧着后面的人跟的紧，急的脑门上全是汗。 初九也看着身后的追赶他们的歹人，又扭头看了眼几乎要跑断腿的老马，眉头一锁，说道：“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咱们爷俩来的，咱们还是分开的好。” “啥？”苍裕和楞住，完全没明白初九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去引开他们，爹你快些带大家往城里跑，然后找官家来抓山贼，他们是要生擒。”初九说完便纵身往道旁的深草丛一跃，在草地上灵巧的翻滚了几圈，迅速起身往树林里跑。 婉娘见到初九跳下马车，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了凄惨的喊叫声：“初九——” 初九听到了婉娘的声音，却只是装作没听见，她只知道自己要一直往前跑，虽然告诉苍裕和说这些人是冲他们父女二人来的，但对方显然只是冲她而来，自己只要离开，自然可以为苍裕和他们争取生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4章 绝处相逢再遇玄衣 跑到再也跑不动，初九试图爬到树上去，但是手脚早已乏力，根本做不到，几次攀爬都摔了下来，她有些挫败的跌坐在地上，伸手从袖中摸出了那个瓷瓶，想着躲进瓶中去，可对着瓷瓶试了许久，瓷瓶却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初九咬了咬下唇，明白这多半是因为那些药材精怪不在里面的缘故，或许第一次进去，只是因为那人参精在拉蛹虫草进去，自己刚巧被吸了进去，而不是自己想要走进去就能走进去的。 用力的拍了下自己的腿，然后撑着地面再次晃着继续移动。 她不能停下来，停下来也便是等死，她从来不是会老老实实等死的人。 忽然，她踩在了什么上面，便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若非是她及时捂住了嘴，一定会发出声响。 就在她想爬起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很轻的呻吟声，顿时心底一咯噔，扭头看过去，见到地上躺着一个男人，正是将自己绊倒的人，此时他面色灰败，看上去似乎是要将死一般。 这脸，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初九心底自言自语，忽然想起了这人是谁。 原来这人正是那天帮忙把十一抱到房中的玄色衣裳男人，初九后来想要当面感谢他，却发现他早已离开了苍府。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只是，他似乎是受了伤的样子。 出于一种职业本能，初九便蹲下来探向他的脖子，想要看看还有没的救，却不想尚未碰到他的脖子时，他便忽然睁开了眼睛，下一刻，初九便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死死掐住，那手劲很大不说，那中指指关节还是屈着的，正巧抵在了她的咽喉处，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初九往他虎口上用力一按压，那人便是一愣，看向她，似乎也是认出了她来，连忙放开了手，眼底一瞬间的迷茫之后，瞬间升起一些疑惑来。 初九连忙喘息了一下，平抚了下，刚要说什么，便听到了马匹打响鼻的声音，便立刻止住了声。 “你们两个去那边，搜仔细些，别让她给跑了。” 有人指挥着，声音不大，但是对一个大夫来说，却很是清晰。 那玄衣男人也是个练家子，自然也是听到了，便冲初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找你的？ 初九点了点头，用两只手比划了下砍的动作，表示这些人是来杀自己的。 何人？玄衣男人又问道。 初九叹了口气：鬼知道。 那玄衣男人以手在枯叶堆中摸索了一会，便摸出了一把长剑，用长剑支撑着站起来。 初九刚想问他要去哪里，便见剑出鞘，寒光自那玄衣男人眼中闪过，剑锋往初九胸腔处刺去，下一刻初九的耳中便传来了刺入身体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并没有给初九带来任何的不适感。 初九抿紧嘴唇，便是没有回头她也可以猜到，身后的人，已经死了，是一剑毙命。 玄衣男人收回手中长剑，那人便倒在地上，因为地上枯叶厚实的缘故，那人的倒地并未发出应有的声响，只是发出轻微的闷声。 “走。” 玄衣男人上前抓住初九的腕子，初九有些诧异的看着二人交握处很冰，这个男人的身体，已经极寒。 “不能再走了，你受了伤，需要医治。” 听了初九义正言辞的话，那玄衣男人只是深深的看了初九一眼，便用力一扯，将初九整个人扛上了肩头。 初九想挣扎，但又怕被其他歹人发现，便只能僵硬着身子忍耐因为被抵住胃部带来的不适，任由玄衣男人扛着自己往前走。 二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初九又开口说道：“你的毅力很强，身体素质也不错，但是再走下去，伤口怕是要恶化了。” 玄衣男人看了看四周，明白已经将那些歹人甩掉，便点了下头，将初九放下来。 初九落地之后，一手捂住被抵住许久，有些难受的胃，一手则迅速搭脉于他。 “急虚身中，譬于坠溺，不可为期，从脉象来看，不是外伤。” 玄衣男人点了点头，证明了初九的说法。 “我不懂你们学武之人的内伤是怎么回事，但是从你的脉象来看，内伤并不是致命的伤势，只是刚巧引起了从前的旧伤，才会让你现在这么虚弱”说到最后，初九的声音有些不确定，虽然脉象很是虚弱，但是一个扛着自己走了那么远路的人，实在很难和虚弱联想在一起。 “果然不愧是鬼仙。”玄衣男人这样说着，眼底慢慢的冰冷了起来，这让初九心头一跳，想起他方才那一剑的利索。 暗一思腹，初九便笑着说道：“初九是大夫，能瞧出病因也是应该的，换做其他大夫，也一样可以瞧出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初九一直想当面道谢，今个却又二番被搭救，只能说是缘分。” “鬼仙好生的聪明。”玄衣男人闻言，笑了起来，刀削一般的面容弧线，稍微的柔软了分，眼底闪过一丝情愫，很快便消失。 初九没说话，将双手拢入袖中，她想过，此时最适宜的疗法，怕便是艾灸一途。 这般一想，初九便在袖中轻轻磕了磕手中的瓷瓶，心中念想，手中便多了根艾柱。 其实她本来是打算给十一用的，只是一直没瞧准时机，所以做好之后便放在了瓷瓶的幻境中，这也是瓷瓶的一个用处，可以存放东西。 又取了火折子用力一吹，随后初九的目光便落在了那穿着玄色衣裳的男人身上，说道：“瞧你面色，你身上旧疾是为阴寒所伤。” 听到初九这样说，那玄衣男人便笑了笑。“旧伤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亏你也瞧得出。” “都已经被新伤带出，初九又不是瞎子。”初九玩笑着说完，将手中的艾柱晃了晃，继续说道：“我的这个叫做艾灸，与针灸略有不同，可温经散寒c扶阳固脱c消瘀散结，正是对症了你这寒毒，若你不介意，还请宽衣，让初九为你医治，以谢你那日在苍家，以及方才对初九的恩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5章 长风万里握瑾怀瑜 “宽衣？”那玄衣裳的男人笑着摇头，开始宽衣解带。“你可是个女儿家，这荒郊野岭的，你可知道我是何人，便让我宽衣，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或者被人瞧见了，你要怎么办？” “初九行医，若是事事计较，能医得几人？”初九闻言一笑，因为劫后逢生，忽然升起了些许的幽默感，便说道：“还是说你家家教甚严，被初九瞧了，便是嫁不出去，若真是那般，你身边无娘子妾室愿意收留你，初九便三媒六聘，将你娶回家去，想来我爹也不会介意多个儿子才是。” 初九说完，那玄衣男人先是一愣，随即便大笑了起来，初九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不当，也跟着笑了起来。 等那玄衣男人解了衣带，宽了外袍上衣，初九才发现他的胸腔上有大大小小的旧伤，不禁愣了下，随后便冷静下来，“还请躺下，以方便初九。” 那玄衣男人点点头，便寻一处较为干燥的地面躺下，初九也不耽误时间，直接动手开始为他艾灸，艾灸有时候隔着姜片蒸，但此时瓶中并无药材精怪，所以根本没有生姜可用，只能直接蒸，看着男人身上的红印子，初九也只是无奈的说了句：“你这寒症实在的久了些，所以针的地方较多，这些印子虽然看起来吓人，其实很快就会消失，你也不用担心。” 过了一会，初九收了手，那玄衣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转了转肩膀，惊讶的看向初九，“果然是好了许多，鬼仙当真是不负盛名。” “大医之道，远非是初九所能目及，这一句盛名，初九又岂敢当，不过隙中窥天尔。”初九淡淡的开口解释，道：“你身上旧伤很多，虽然看上去已经好了，但有些还未完全好透，以后我再与你多灸几次，再配上一些药酒” 初九说到这，稍微楞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了，药酒都砸了，等初九稳定下来，炮制了新药酒再给你。” “砸了？”玄衣男人皱眉。 “其实也没什么。”初九笑了笑，不愿在这话题上多牵扯，便开口询问道：“我叫苍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苍葭，为南州神医苍裕和家中长女，还未曾问起兄台高姓大名。” “顾长风，字瑾瑜，大都人士。”那玄衣男人，也便是顾长风倒也爽快的自报家门。 初九听了他的名字，便出口夸赞道：“长风万里，握瑾怀瑜，当真是好名好字。” 顾长风看了她一眼，笑的有几分古怪，问道：“难道，你不识得我名讳？” “其实此事说来也”初九楞了一下，便笑着解释道：“近日初九身上发生了些变故，打死门关走了一遭后，往事也便都忘的差不多了，若是从前认识兄台，此时忘记了兄台，还望兄台不要见怪才是。” 顾长风听她说起，这才想起了这苍家九小姐的传言，见她半遮面，想来是真的，便赶忙笑着说道：“怎么会见怪，长风惊喜都来不及。” 初九瞧他笑，也便跟着笑了起来。 “手头上还有根艾柱，我再于你蒸一次，然后咱们再赶回大都去，先躺下。” “好。”顾长风点头躺下，对这个女人没由来的信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初九在这为顾长风医治的时候，苍裕和他们急匆匆的赶回了大都城内，去报官，想让官府出兵抓歹人。 大都的官衙不同南州的官衙，这里的案件一般都是由提督直接处理，此时又正值午后，提督府的门房根本不给通传。 “你们知道不知道，提督府可来了位大人物，要是惊扰了，你们几个脑袋？”那门房瞧见他们身着朴素，便有些不屑的哼了声。 “这位官爷，的确是有歹人要害我们性命，我们虽然逃出来了，但我那女儿还在官道边的林子里，还请能给通传一声”苍裕和话没说完，便看到那衙役手稍微动了动，两个指头搓了搓，顿时明白过来。 在袖里摸了半天，愣是没摸出银子来，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婉娘也瞧出了眉目，赶忙将手上带的镯子，头上插着的银簪子都给取了下来，塞给苍裕和，苍裕和赶忙递给了那门房。 “有劳了。”苍裕和笑的有几分卑微，腰杆也直不起，生怕这门房忽然反悔。 谁想到那门房将那簪子和手镯掂了掂，便直接给甩了出去，厉声喝道：“咱们这大都的治安，便是夜不闭户也不会有强盗，何况是这青天白日的，你们走吧。” 那镯子掉在地上，“啪”地摔成了两半，婉娘脸色顿时刷白。 王不留行一攥拳，苍裕和察觉出他的动作，便连忙冲他使了个眼色，又弯腰捡起那银簪子，又与王不留行一起将手里的全部银子凑了凑，连铜板也给拿了出来，这才又递给了那门房，那门房“啧”了一声，这些银子在苍裕和他们看起来不算少，但对这些身处肥差的提督府门房来说，可就算不得什么了。 王不留行忽然想起自己身上似乎有块玉，便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了，这玉正是常其咎给的诊金，初九丢在诊金筒子里的，他见这玉通透，便给收了起来，这次来大都，带给初九，初九却没接，只是说实在急用的时候再给当掉。 此时也便是急用了，顾不得价值，直接给了那门房。 那门房一看这玉，便直了眼，连忙接过去又是哈气又是用袖子擦了擦，生怕他们会反悔一样，说了句“你们等着”，然后就跑了进去。 不一会儿，那门房又出来了，一开门就指着苍裕和一行人是破口大骂了起来，“就你们事儿多，还不快滚！” 这门房显然是通传的时候，挨了骂，把火气撒到了苍裕和他们身上。 一见还是不行，婉娘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十一则抿紧嘴唇，握紧了小拳头，王不留行说要硬闯，苍裕和赶忙拦住。 “若真硬闯，别说救初九了，连你也会被抓起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6章 勃然大怒谣言四起 “那你说到底怎么办，咱们这干耗着，初九怎么办？” 就在众人着急的时候，两扇红门被大敞开来，远远的看过去，走先的是穿着鹅黄衣衫的年轻人，随后便是穿着提督官服的中年男人，只见那提督大人是点头哈腰，一直在赔着笑。 “这是一定的，您就放心吧。” “这事儿你能挂心，我也便放心了。”那鹅黄衣衫的年轻人嘴角上扬，下巴弧度略扬起，显得很是好看。 十一看清楚了那鹅黄衣衫年轻人的长相后，便大喊了一声：“常其咎，我姐姐出事了！” 那鹅黄衣衫的年轻人，也便是常其咎听到熟悉的声音，便抬眼望了，顿时脸色一变，随即又见他们都眼巴巴的看着，想起方才听到的话，脸色更白了三分。 几步上前，冷着脸看向十一。“你刚才说初九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城西看宅子的时候遇到了歹人，姐姐为了把歹人引开，就跳了马车，现在还在城西官道那边。”十一急的要哭出来，虽然不喜欢常其咎，但是也瞧得出常其咎是能帮姐姐的人，便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然后指着那个门房，“我们给了他好多银子，提督大人还是不肯出来。” 那门房没想到这小丫头会将这事情说出来，顿时抖的站不住脚，整个瘫跪在地上，那提督连忙说道：“本官并没有见到门房通传，您也是知道的。” 常其咎冷哼一声，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提督大人是否真的没接到通传他不想去管，真正让他脸色发黑的是这个门房腰上挂着的玉佩。 劈手将玉佩夺过去，随后一脚将那门房踹翻在地。“爷的东西，也是你这种狗东西能碰的！” 提督大人闻言，脸色一变，看向那苍裕和一众，抖着声音问道：“您说的那家人，莫非” “哼。”常其咎冷哼了一声，随后手抬起，吹了个响哨，便有一匹黑色的骏马跑了过来，他翻身上马，扬鞭往官道奔去。 提督大人见状，也不敢闲着，赶忙进去，让人去城西官道寻人。 城西官道 初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道这艾灸是个细致活，全神贯注了那么久，眼睛都有些睁的疼。 “那些人应该也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去。” 初九说完起身，却一把被顾长风拉了下去，整个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脸上不由一热。 “有人。”顾长风以口型说道，初九轻轻点头，便不再动，乖顺的趴在他的身上，也跟着警惕的看向顾长风看的方向。 顾长风手中长剑反握，忽然刺出！ 并没有意料中的利刃刺入血肉中的声音，而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刺入耳中。 “滚出来！” 初九一愣，随即拨开面前将洞口挡住的藤蔓。“常其咎。” “常其咎？”顾长风皱眉看向初九。 常其咎听到二人的声音，手上一施礼，将挡在洞口的藤蔓全部扯了下来。 看到初九与顾长风二人之后，他顿时愣住。 “找到苍小姐了吗？”听到这边有动静，前来寻人的官兵们便都往这边来。 常其咎握紧剑柄的手握的发白，怒吼一声：“都不许过来，背过身去！” 忽然的怒吼让那些官兵们都吓的一哆嗦，连忙转过身去，但依然有不少人看到，那山洞里是两个男人一上一下，其中一个光着上半身，胸膛上满是暧昧的红色印子。 常其咎恶狠狠的看着顾长风，初九有些不解，刚想问常其咎是怎么了，常其咎便一把将她从山洞中拉了出来，手上力道不小，初九疼的一咬牙，挣扎了一下。 这一动作让常其咎更为恼火，不顾她的反抗，直接将人拖到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扬鞭。 提督大人走过来，见官兵们一个个都背着身子，甚为不解，“你们这干嘛？！” 走过去一看，顿时一哆嗦，赶忙上前赔笑。“下官不知异姓王在此，才让人搜林子，多有得罪，还请异姓王大人不计小人过” “起来吧。”顾长风起身将身上外衫穿起，然后看向提督大人，说道：“让他们把今个看到的事情都给忘了，本王可不希望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是是是”那提督大人连忙点头称是。 在此同时，初九正拼命的想要逃开常其咎的束缚。 “常其咎，你发什么疯！” “常其咎，放我下去！” “放我下去。”初九一路挣扎，常其咎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初九想要挣扎的时候狠狠的将初九按在马背上。 二人一马，一直入了都城，常其咎才慢慢勒住马，按住初九后背的手也松了些。 初九慌不择的下了马背，扶着一旁的树便呕吐了起来。 一直被抵住胃部，又在马背上一直颠簸，任谁也受不了。 见到初九难受，常其咎本是想上前，但是最后还是一抿嘴唇，调转马头离开。 初九看着他的背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常其咎到底是怎么了。 随后几天，初九一直没有见到常其咎，本想着自己是否要去寻他，但仔细一想，自己便是去了，又该说什么？ 二人身为朋友，她便是道个歉也没什么，就怕常其咎问她，让她自己说说自己错在哪里，不消说，只会火上浇油。 婉娘看初九有心事，便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初九摇了摇头，继续搅拌蛇麻草，依然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婉娘见她不想说，也只是叹了口气，心道女儿真的是长大了，从前什么话都会与她说，此时就像个闷葫芦一样。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爹一个脾气，小小的年纪，也不知道出去走走，总是窝在这铺子里，也不怕闷着。” “初九跟师傅，每天都有出去行医。”初九淡淡的说着，她说的是实话，婉娘却“啧”了一声，不悦的拿手指头戳了初九一下。 “跟你说不清了是吧，那常公子怎么不来了。”婉娘说着，不等初九说话，便自说自话道：“就是叫你这不讨喜的脾气给气的，你说你也真是长本事了，还挑起人家了不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7章 婉娘唠叨啤酒烧鸭 “我没有，不对，说什么挑不挑的，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初九叹了口气，赶在婉娘下句话之前，抢先说道，以免被婉娘利落的嘴皮子炮轰的无法开口，“娘，你显然是误会了，我跟常公子并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朋友，而且这阵子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我已经在反省了。” 只是，这几日她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除却医术，她还真是有些事事不开窍。 “嘿，你还顶嘴了，不是什么关系，他能那样喊你啊，你这臭脾气，再不改改，怎么嫁的出去？”婉娘说着又是一阵难过，初九本想反驳自己并不会嫁人，此时也没了气焰，只能由着婉娘去说。 婉娘又给初九说了不少话，初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往心里搁。 “哈哈。”一旁的人参精笑的是前仰后翻，初九只作没听见，没瞧见。 薄荷精有些无奈的看着初九。“大夫，是不是所有的娘亲都是大夫娘亲这个样子？”这话说的，似乎还带了些羡慕的味道，他们集天地灵气孕育而生，至亲也只是自己罢了，所以对凡人的亲情，难免有些羡慕。 在初九来之前，药材精怪们是根本看不到其他精怪的，他们只能孤孤零零的，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 初九没说话，薄荷精也已经习惯了初九的冷漠。 初九看向他，眨了下眼睛，随后便又低下头摆弄手里的蛇麻草，薄荷楞了下，随即明白初九这是在回答他，便笑了起来。 “咱们是药材，怎么说话那些凡人也不会听的，大夫就不一样了，她若是当着人前与咱们说话，非得被当做患了癔症不可。” 说话的是仙灵脾，他正躺在屋顶上，一身白衣无风自飘，那手中的酒坛子里好像有喝不尽的酒一般。 在仙灵脾旁边蹲着一个白胖子，正是糯米精怪，他正献媚的给仙灵脾扇着风儿。 初九看了只是叹气，心道也就只是精怪，不然这么一个肥硕的人站在屋顶，怕是要将瓦片都踩落了。 “主人，你在做什么，是好吃的吗？”蛹虫草伸出巨大的虫螯凑了过来，口水也不住的往下流，几乎要成一条河一般。 初九看了它一眼，很果断的将盛着蛇麻草的木桶提的远一些。 “又不会真的碰到，大夫何必这么担心呢。”妖娆的女子面容姣好，手中粉色羽扇轻轻摇着，水蛇一般的腰身扭动着爬上了木桶，在木桶边缘扭来扭去，不过是巴掌大小，并没有任何重量，但初九还是蹙眉，伸手将站在桶边缘的精怪给抓了下来，丢进桶子里。 妖娆的女子坐在桶子里，狼狈异常，气的鼓起了腮，但这些婉娘他们是看不到的，他们只看到初九伸手将木桶边上的蛇麻草丢进了木桶中。 见到初九发火，其他药材精怪纷纷躲了起来，谁也不想再重新去寻药身，一时间本将院子挤的满满的药材们一下子都消失不见，显得异常清静，连那仙灵脾也一翻身，没了踪影。 整个院子中只剩下道行最浅的蛹虫草，它是这个世界上最后出现的药材，又是在没有成熟的状况下使用，自然也就没什么道行。 但没道行不代表没脑子，它见到大家都跑了，也知道大事不妙，于是用两个虫螯用力的扒着地面，努力的将头钻了进去，然后开始瑟瑟发抖。 初九看着它这鸵鸟举动，有些纳闷起来，蛹虫草有螯吗？ “丫头，你快来看看，搅成这样行不行？”王不留行冲初九招了招手，初九也便没再看蛹虫草精，起身去王不留行身边。 经过糖化发酵等工序后，初九与王不留行总算是将啤酒给酿了出来。 初九尝了一口，点了点头，的确是记忆中的味道。 苍裕和他们也都尝了，说味道有些古怪，但仔细尝了尝，好像还不错。 初九听他们这样说，也便明白，这啤酒的味道不是一时半会能被接受的，于是取了酒葫芦，灌了两葫芦，与苍裕和打了招呼后便出了门。 一路走到了聚仙楼，初九直接道明了来意，对方一瞧初九的打扮，也便认出了她，赶忙将人请了上去。 初九见了单骞，便将桌上扣着的茶盏翻了两个过来，将酒葫芦中的啤酒满杯，对单骞做了个请的手势，“这种东西叫做啤酒，也是一种酒，单老板可以尝尝看。” 初九说完便端起杯盏一饮而尽，单骞犹豫了下，也便端起了茶盏，学着初九的样子喝了一口，却因为不习惯啤酒的味道，险些吐了出来。 “单老板觉得如何？” 初九问，单骞沉默，最后点了点头，“神医这是打算” 虽然这么问，其实他应该早就猜到初九的来意，初九也不拐弯抹角，“我打算将这种啤酒独家给你们单家。” 单骞楞了下，不由狐疑的看向了初九，试探的开口问道：“神医的意思” “初九并不是要强迫单老板收购初九手中的啤酒。”初九并没有去说啤酒的功效，毕竟还是弊大于利，所以她只是单纯的就味道来说。“单老板可以尝试用初九带来的啤酒烧鸭子，如果味道还是入不了单老板的口，初九便带着啤酒离开，绝无二话。” “用这个，烧鸭子？”单骞有些惊奇，心道这东西又苦又涩，烧鸭子岂不是也是又苦又涩。 “是的，这啤酒烧鸭的方法很简单，选嫩鸭切块后焯水撇去血沫，煸香葱姜与辣椒后，把鸭块也放进去一起炒，最后加啤酒和水以及盐巴之类的食材调味，等收汁之后，也便可以吃了。” 单骞有些惊讶的问道：“就这么简单？” “有三个事情要注意，第一要选用嫩鸭，因为老鸭更适合煲汤，口感不如嫩鸭。”初九又伸出一根指头，继续说道：“第二是在煸炒葱段姜片时只可放入少量的油，因为鸭子自身就有油，油多了，就会油腻。第三则是鸭子和啤酒的数量，应该是五分与三分的比例。” 其实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比如老抽和蚝油的比例，只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她也便没提起此事。 单骞点了点头，将装着啤酒的葫芦交给了小二，让小二将做法告诉厨子，让厨子快速做好啤酒烧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8章 租赁宅子葡萄酿酒 这聚仙楼的大厨做事麻利，很快的便将啤酒烧鸭亲自送了上来，这一路香气扑鼻，引起了不少注意。 一个个纷纷向小二哥打听那是什么，是不是聚仙楼的新菜式，为什么这么香。 单骞尚未下筷子，只是单单闻到味道，便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尝了一块顿时是赞不绝口。“没想到鸭子还能有这种吃法。” “很多东西都可以用啤酒来烧，只是这啤酒鸭最合胃口。”初九又说了几道可以用啤酒烧的菜，最后又说道：“凡事都有利弊，啤酒也一样，啤酒不能和柿子一起吃，不然会引起中毒，会腹泻，也不能和海鲜一起吃，容易得痛风症，也不能和白酒搀着喝，也忌吃螃蟹，忌浓茶” 单骞让人拿笔一一记下，其实何止是啤酒，其他的菜也是有所冲突，比如鹅肉和鸡蛋一起吃会损脾胃，牛肉和栗子一起吃，有些人会呕吐，鲤鱼和甘草一起吃也不好，螃蟹和柿子一起吃也会中毒等等，这些聚仙楼的大厨也都清楚。 等做完一切，单骞又忍不住尝了啤酒烧鸭，对这新奇的味道很是满意，也敏锐的察觉这啤酒烧鸭可以给他带来多少利益。 逐之，升起想要购买啤酒秘方的想法，初九却摇了摇头，拒绝的很是干脆。 “方才初九没说，这啤酒也是有药效的，依着我们这行的规矩，这也算是一种药方，所以我不能将秘方卖给你，只能保证我一江春水只将啤酒供给你单家酒楼，一江春水堂所有可以用来做菜的秘方，也都会优先给单家。” 听到这，单骞便连声答应，这优先权，表示还有其他的东西。 傍晚，初九与王不留行赶着马车，将酿制的两大水缸的啤酒都给聚仙楼送来，要的价钱并不高，只是足够本钱，这让单骞有些惊讶，连王不留行都有些瞪大了眼儿。 “初九虽然是卖啤酒，其实也算是感谢单老板，收回本钱已经是极好，以后聚仙楼的啤酒烧鸭卖的好，初九供应啤酒的价格，自然也会上调。”初九这样解释着，那单骞脸色略微有些难看，但也只是笑着送初九与王不留行出了聚仙楼。 初九将卖啤酒的钱取出了一小部分用来种植了小片蛇麻草，其他的都交给苍裕和，让他将药铺所需的药材采买齐整，将铺子先开起来再说。 当天晚上，一见喜他们已经收拾了家当赶来。 一见喜的媳妇是个黝黑的女人，叫春花，因为长期劳作，所以身子健壮，个子虽然不高，但做事麻利，一见喜的孩子只有一岁多，刚是会说话的年岁，喜欢学人说话，憨厚的模样，甚是逗人。 婉娘瞧了春花，觉得春花老实本分，想着她来这一时拮据，也便让她跟着自己，按月也拿些闲散的银子，虽然不多但也算是有些收入。 一见喜他们一来，苍裕和便与婉娘商量起再找宅子的事情，这样四间房根本住不下，初九提议租赁个大一些的宅子，要与铺子相离不远才行。 苍裕和便与婉娘二人出门去找何时的宅子，让一见喜他们住在客栈，便是便宜的客栈，在大都，也便宜不到哪去。 找了一天，夫妻二人敲定一座宅子，离一江春水堂也就三条街的路，有三间睡房，一个正厅。带个院子，院子挺大，房屋前后都能开地栽种药材，对这一点，苍裕和很是满意。 从官府走了一遭，过了文书，看了地契，苍裕和与婉娘才放心下来，经过协商，最终是先预付了三个月的租金，将宅子租赁了下来。 随后便将初九他们都接了来，一见喜带着媳妇孩子也搬了来，毕竟那一江春水堂里住着几个大老爷们，一见喜的媳妇住那里多少有些不合适。 为一见喜这事情，苍裕和还专程拿料子砌了墙，隔了一间屋和一小半的院子给他们一家三口暂住，寻思手头宽裕了，再寻找何时的宅子，也给他们组个两间房的宅子，毕竟孩子要长大，也保不准就一个孩子。 那边几个人忙碌的砌墙，这边初九则站在葡萄架下，看着苍裕和带着一见喜他们忙碌，明明都累的满头大汗，却一个个都何不拢嘴，让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抬头看向朗空，心道：既然有人不愿意他们在这大都呆着，他们倒偏要在大都站稳了脚跟，让那些人瞧瞧。 “姐姐，你在看什么？”虎子抬头跟初九一起往上看，随后便拍起手儿，喊了起来。“姐姐，虎子要吃。” 初九楞了下，立刻明白了过来，原来这虎子是指架子上的葡萄，以为她是在看葡萄。 于是踮起脚给摘了两串递给虎子，“让娘给你洗洗才可以吃，不然会坏肚子的。” “嗯。”虎子乖巧的点头。 初九想了下，又添了句：“记得分一串给你十一姐姐。” “好。”虎子又用力点了点头，然后高兴的跑去找婉娘，让婉娘给他洗葡萄吃。 等虎子跑开了，初九看着架子上的葡萄发呆，低头看地面上落了些葡萄，便掏出帕子铺在地上，然后弯腰挑拣地上还能用的葡萄。 或许是这个宅子的原主人喜欢吃葡萄的缘故，这个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葡萄架，这个季节，葡萄已经熟透，许多葡萄都落了，很是可惜，倒不如用来酿制葡萄酒。 葡萄酒正是需要这些熟透的葡萄，哪怕是一颗颗散落的葡萄也是可以的，以为你这些完全熟透的葡萄容易发酵。 这一次，初九还是寻了王不留行来搭手。 逐颗清洗后，反复冲洗，剔除不能用的烂葡萄，犹豫了许久，也还是保留了葡萄皮，一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葡萄并不会有农药在葡萄表皮上，另一方面初九仔细考虑，若是把葡萄去皮后酿酒，虽然也相对讲究一些，但是少了一些葡萄皮特有的营养，着实可惜了些。 等将葡萄洗干净之后，初九又把晾晒药材的架子推出来，将葡萄晾晒，晒到葡萄表皮完全没有水分之后，才收入陶瓷酒坛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9章 一纸好字高枕无忧 拿来皂角，将双手仔仔细细的洗干净之后，便下手捏葡萄。“只要使劲一握，就可以放进酒坛里了，撒上些糖，不要太多，一捧的事儿。” 酿葡萄酒是不能不放糖的，因为糖是葡萄发酵的重要因素。 在大都，糖的价钱并不便宜，这一把撒下去够家里用上许久的，所以初九与王不留行这边酿酒，那边婉娘便总是往这边看，显然是有些心疼这些糖。 只是她也知道，初九弄的这些虽然看上去有些糟蹋东西，但是能卖钱，啤酒就是个例子。 等捏好了葡萄，撒好了糖，初九与王不留行便用酒泥加水搅拌均匀了，糊住封口，找个阴凉的房间放好，并叮嘱大伙，都别碰那几个酒坛子。 “依着现在来看，应该需要月余才能喝，不要打开全部的酒坛，密封继续放着，可以更香醇。”初九这样跟王不留行说着，王不留行点了点头，最后看向初九。 “丫头，我一直想问你，你这些方子都是打哪学来的？” 初九在决定开始酿酒的时候便猜到会被问起，便早早的准备好托词，说是在书上看到的，当时觉得新鲜，也就多看了几眼，记下了，没想到真的有用。 王不留行虽然将信将疑，但也没再深究此事。 随后，王不留行卜卦算了日子，一江春水堂便开了张，因为是新铺子的缘故，所以并无多少病患寻上门来，一江春水堂的生意惨淡，来的病人也多少是冲初九鬼仙名号来的。 所以掀牌开张的那天，一江春水堂门外，说是门可罗雀，也不为过。 只是那送来的贺礼，却没有一个分量轻的，其中以常其咎送来的白玉雕刻的祖师爷像最为珍贵，不止是常其咎，甚至有些初九他们并不认识的人也送了贺礼来。 这让苍裕和有些惶恐，毕竟礼尚往来，对方又有何处需要他们送上回礼的，若真送上回礼，又该送上什么。 初九仔细问了那些人，才明白都是一些官家的子孙，跟常家兄弟相处的好的，也都跟着送了礼，算是给一江春水堂撑面子。 于是便让苍裕和暂时不要想回礼的事情，先将东西收下了，这些东西瞧上去简单，其实是有旁的用处，那一尊一座，自可保一江春水堂高枕无忧。 和白玉祖师爷一同时送来的还有块玉佩，初九看了那玉佩，便明白常其咎这是不恼她了，这倒是让初九松了口气，因为她还是没想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常其咎不较真，再好不过。 收了玉佩之后，初九写了封信，让那送祖师爷像和玉佩来的人捎了回去。 信上多为感谢的话，感谢这送来的贺礼，也感谢常其咎那天在提督府帮他们出头的事情。 常其咎很快便回了信，只有四个字：一纸好字。 初九看了顿时面上一烧，这常其咎分明是笑她的字写的差。 叹了口气，初九心里想着，自己真该等闲暇时，好好练练自己的毛笔字。 初九没回信，常其咎反而紧张的给她又写了一封信。 过了六七日，常其咎便回信告诉初九，他现在已经在绝翅关，很快就会回去找她，并让她拿好玉佩。 初九看了信，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合着这位是边往南关卡赶，边给她联系，这短短六七日，他已经在千里之外。 自己要怎么回信给他才好？ 初九正想着，忽然听到十一在喊自己“姐姐”，便从自己的思绪中回来。 “姐姐。”十一伸手拉了拉初九的袖子，又喊了一声。 轻轻晃了晃初九的袖子，初九便连忙将手中的信收了起来。 “怎么了？”初九轻声问了句，十一掏了个手帕出来，打开来看，只见那是一个镯子，已经断成两半。 初九仔细看了一下，那镯子很是眼熟，仔细想了想便明白过来，这镯子正是婉娘一直戴着的。 “怎么断了？” 听到初九的问话，十一便将那日提督府外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初九，“娘说过，这镯子虽然不值钱，却是傅姨奶奶传给媳妇的，所以娘一直很宝贝，那天也是被逼无奈了才肯摘下来，却不想给摔断了。” 傅姨奶奶虽然是苍裕和的生母，但依着规矩，这些嫡子庶子都是要喊老夫人为娘亲，对自己的生母不得亲近。 初九听了十一的话，不由蹙起了眉，傅姨奶奶是傅家的嫡生小女没错，但她嫁过来之前，傅家便没落了，苍院首不过是碍于面子才将她娶进门，所以这镯子怕是她最好的嫁妆之一。 “走，咱们出去瞧瞧，看附近有没有玉器铺子。”初九说着带十一出了一江春水堂。 一路打听，走了许久才寻到了一个叫庆宝瑞的玉器铺子，店很大，分上下两层，六扇开的雕花门两旁摆放的并不是寻常商户所摆放的石狮子，而是石雕的莲花座，上面有类似飞天的塑像，泛着玉石才有的光泽，这让初九不由心底感慨，这庆宝瑞还真是有钱。 进了门，初九打量这玉器铺子，店里摆设讲究，颜色多为统一的绛红色，显得很是厚实，顶悬正红绸子，墙上悬满字画。 此时店里挤满了人，那些夫人小姐们，一个个花枝招展，说是团扇成云也不为过，身上的香粉混在了一起，便显得有些呛鼻。 “若不，咱们先出去。”初九伸手摸了十一的头顶，十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随后二人便寻到了店中伙计，那伙计也就十几岁的模样，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却还是笑着问道：“这位少爷是打算给这位小小姐买些什么首饰？咱们这可是南唐最大的玉器铺子，就算是宫里的娘娘们也都会打咱们这定做步摇钗呢。” “我们不是要买首饰，是想要修这个镯子。”初九说完将那两段的镯子拿了出来，那伙计瞧了眼镯子的成色，立刻撇了下嘴儿。 但立刻便又挂上笑脸，“二位还请随我来。” 那年轻的伙计将二人领到了一个长桌前，长桌后坐了几个花白须发的老人，应该就是专门修补首饰的玉器师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0章 银楼修镯再遇淳景书 虽然一个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却多是在做些细致的活计，手指灵活不说，还拿捏的特别稳妥。 像是美玉上出现些许瑕疵，那玉器师傅会轻轻磨去部分瑕疵，然后以融金镂空，雕刻上花纹，显得很是栩栩如生。 等前面的玉器师傅补好了玉器，便抬头看向初九与十一。“你们两个后生，是要补玉？” “有劳。”初九客气的将断开的玉镯摊开，放在那玉器师傅的面前，那玉器师傅拿起半截玉镯，在那断面上一摸，便“啧”了一声，抬头看向初九。“我说后生，这玉可不值钱呐，你们是真打算要修？” “便是用融银来修，这修的钱，怕是要比玉镯子要来的贵上几分。”另一个玉器师傅扭头看了一眼，这般说着，拿着半截玉镯的玉器师傅便捋了下花白的胡须，将半截玉镯放回到帕子上。 “你们还是拿回去吧。”说完往初九二人的方向一推，初九却给拦下，又推了回去。 淡淡的说道：“这玉镯子的确不值钱，但却是我家奶奶传给我娘，我娘以后也会传给她儿媳的东西，它的价值并不在于它的本身。” 听初九这样一说，那玉器师傅不由有些惊奇的看着这个瘦小的少年家，见他半覆面，忽然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敢问，您是否便是药仙？” 初九轻轻摇了摇头，淡道：“自然不是。” “哦。”玉器师傅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近日药仙鬼仙的事情一闹，多少后生都开始学着半覆面，听说那药仙是个年轻的女子，也算是出身名门，可惜我这糟老头子” 他说着拍了拍放置在桌下的腿，“就是想爬着去，爬都爬不过去。” 说完又是一叹，初九低眼看了下，便说道：“你这是寒腿，冬病夏治，等炎夏时，用艾草熬水来泡便能好，如果感觉不够，便加些烈酒进去，泡的久一些，艾草汁也熬的浓一些。” “就这么简单？”那玉器师傅有些惊奇，问道：“你不是说你不是药仙？” “我爷爷也是这么个病症，在城东一江春水堂瞧了，就这么简单的一味药方子，我也就给记了下来。”初九解释道，见那玉器师傅还不怎么信，便又说道：“艾草也不贵，试试也无妨。” 玉器师傅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把融银裹上断面，又以薄刀迅速在上面雕刻出花纹，很快便将那两截镯子给接了上去，然后递给初九，“你瞅瞅。” 初九将那接好的玉镯子翻来覆去端详了一遍，便问起了修玉镯子所需的银子，那玉器师傅看在那治疗寒腿的方子面上，便只留了个本钱。 “景书哥哥，那对翡翠镯子真的好看，连掌柜都说很衬我了，你就再给我买一对好不好，就一对。”娇气的女声带了些许的鼻音，撒娇的跟身边的人说着。 “景儿，问你话呢，赶紧答应。”有年长女人的声音附和着。 “你喜欢就好，随便你要买什么。”随后便有男人声音传来，那声音里的不耐烦毫不掩饰。 初九将玉镯子递给十一，正打算带十一出去，却在听到那男人的声音时楞住了，转身看了过去。 但见那旋转而上的二楼楼梯上，正有几人缓缓而下，最先的那个男人，正是三七子，也便是淳景书。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个头娇小，穿着粉荷色衣裳的女子。 她眼睛很大，四处转动着打量着，似乎是在看还有什么是自己所喜欢的，根本没察觉淳景书方才的口气中的不悦，还一个劲的想要将自己喜欢的都买下。 在二人的身后，有一个被丫鬟搀扶而下的，是个衣着华丽，头簪双莲花步摇的夫人，眉宇间与淳景书有几分相似，想来便是淳景书那娘亲了。 十一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淳景书，便伸手摇了摇初九的手臂，有些无措的说道：“姐姐，咱们要不要走啊。” “嗯。”初九点了点头，虽然他乡遇故知，但这两位故人似乎不是怎么好相处，自己还是不要趟浑水的好。 “初九。” 本该是详装两不相识的事情，那淳景书竟然喊出了初九的名字，顿时那身边的女子，以及身后的淳夫人都看向了初九。 “初九，是你吗？”淳景书有些不敢确定，此时初九穿着男装，若非是看到了十一，他很难发现这就是初九。 “呦，这是”那淳夫人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缓步下了楼梯，来到了初九身后，故意捏着腔调。“你是谁来着？” 初九心知此时再走，只会沦为笑柄，便干脆的转过身看向了淳夫人，笑道：“淳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苍葭，曾经与淳夫人有过数面之缘。”应该是数面之缘吧，从前的初九与淳景书那么熟悉，也曾经到淳家闹过，见过不奇怪。 “你”怎么会这个反应？淳夫人有些惊讶。 初九并未如她所料想的恼羞成怒，平淡的口气，得体的笑脸，无不彰显其气度。 这般一来，便显得她忘记旁人姓名，失了礼数。 店里的其他夫人小姐们都掩唇轻笑，甚至有些在私议了起来，这让淳夫人不禁面上灼烧了起来。 初九则是觉得无趣，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从前的初九会与这淳夫人相处不好了。 就在初九犹豫该怎么离开这里时，那淳夫人的眼珠一转，看向了十一手中的镯子，随后便冲一直站在淳景书身边的女子说道：“兰儿你快来瞧瞧，这玉镯子瞧着可别致。” 那叫兰儿的女子眨着大眼睛走过来，本是兴奋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嘟起嘴说道：“这只是个寻常的玉镯子，怕连二两银子都不用。” 听看兰儿的话，淳夫人‘似乎’很是惊奇。“是吗？居然不值钱，我看被这么宝贝的拿着，还以为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是我自己眼拙了，多亏兰儿你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1章 一再纠缠好大的口气 十一抿紧嘴唇，将玉手镯收起来，淳夫人有意讽刺初九，将初九与那兰儿相比，甚至说初九很适合这般打扮，至少遮了脸，不会那么吓人，又与兰儿说起自己起初见到她的脸，险些吓的昏厥等等。 淳景书实在听不过，便道了句：“娘，这事儿你与她说做什么。” 这话儿显然是将人往外推，那兰儿被说的有些无措，看向淳景书，淳景书则一直看向初九。 那淳夫人也瞧出了这淳景书的不对劲，唤了声“景儿”，淳景书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往初九面前走去。 “初九，我好想你，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淳景书说话间便伸手想要去握初九的手。 初九连忙蹙眉躲开，随即眯起了眼儿，心道这淳景书发什么疯。 “初九，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那也是冲动了，才会跑回大都来，你不也已经来了，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你就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淳景书根本不顾会丢脸，就这样喊了起来。 初九看着众人都看向了自己，眉头皱的更紧，低声道：“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 初九说话的时候，那淳景书眼神闪过一丝算计，虽然很短的一瞬，初九却收入眼底，心底略微发寒。 “十一，我们走。”初九说完便带着十一要离开这里。 这淳景书在算计什么，她心里已经有些底，而她暂时不想为此事起冲突，撇开多事不提，单单此人也算是苍裕和的徒弟，她就得给些面子，让大家脸面都好看些。 “站住。”淳夫人见初九要走，便立刻喊道。 初九一咬牙，心道这母子二人当真是一个德性。 转身看向淳夫人，问道：“淳夫人还有何事？” “你这丫头，说走就走，真是没规矩，我怎么也算是长辈，你就是不磕头告退，也当说一声才是。”淳夫人冷笑着打量初九与十一，衣裳虽然干净，也没有像穷人家的孩子一样缝补过，但是朴素异常，特别是初九，身上的衣裳都浆洗的发白了。 可见日子过的不好，亏她刚开始听说了鬼仙的传闻，还胆战心惊一番，生怕这丫头跑去找自己算账，此时看来是自己多虑了，那鬼仙什么的都是谬闻。 想想自己刚开始那几日吃不下睡不着的，她就来气，心道要好好教训这丫头一顿不可，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恨。 初九看着淳夫人，不禁嗤笑一声：“初九虽然知道的礼数不多，却也知道磕头告退是天家的规矩，难道淳夫人把自己作了那” 初九没继续说下去，那淳夫人则变了脸色，“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初九打穷乡僻壤出来，又是小户出身，规矩知道的不多，礼数也不周全，话自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及淳夫人。”初九说完便带十一离开，淳景书却上前拦住了她。 初九抬眼，狠狠的剐他一眼，对他的一再纠缠，厌恶至极。 初九欲再走，淳景书便又拦住，初九伸手去推，反而被握住了手，初九一针扎与他手背，他虽然松手，却在初九要离开时，又拦在前面。 淳夫人则打量起四周人的脸色，她的确是有意诳初九，想看初九给自己磕头，可被初九这样一说，便显得她有什么妄想一般，这若是让有心人给听了去，捅到了朝堂上，淳家可就算是惹了大麻烦。 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也是，从前这苍家的老九有些姿色时被勾了魂也便罢了，此时都成了夜叉，还跟着不放，这让李家小姐脸往哪搁。 不过恨来恨去，她也只是觉得自己儿子重感情，而初九才是那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就知道勾搭男人，根本就不去看，是谁一直纠缠着谁。 “掌柜的，我要的那些都包起来，还有上次定做了凤冠，你们做好了吗？”那叫兰儿的女子见情况不对，便连忙开口问旁边掌柜话，想缓解一下这店里的气氛。 “应当已经着手了。”那掌柜的也察觉气氛不妥，便连忙说道。 这庆宝瑞的生意好，又为了顾及雕工手艺，怕给传出去，所以手艺师傅并不多，这凤冠也不是什么轻巧的物件，自然要久一些。 “哎，你这什么口气。”淳夫人也看向了那掌柜，心中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正好就撒在了这掌柜身上。 “什么叫应该，刚开始我们订凤冠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是不是我们把这凤冠的定金一把给齐了，你就觉得这银子跑不了了，我告诉你，只要我高兴，别说要回银子了，就算想让你在这大都开不下去，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庆宝瑞的底淳夫人是清楚的，这的老板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商人一个，身后虽然有些背景，但都是些小打小闹，不然她也不敢这样说。 淳景书听到淳夫人这样说，脸色便开始发黑，本来这嚷嚷出让初九跪拜告退的事儿就已经惹了麻烦，这又说这种话，还真是让场面难以收拾。 初九则趁着淳景书一愣神，带着十一便往外走。 刚巧一出门，迎头便碰到了一人，伸手去扶，那人却惊喜的喊道：“恩人。” 这一声恩人，算是让店内外炸开了锅。 初九抬眼望去，原来马车上走下的，正是单骞，以及其独生女儿，与自己有过绣球之缘的单笃儿。 “恩人，我是单笃儿，您还记得我吗？”单笃儿激动的三步并两步，来到了初九面前，想要伸手，又不敢真的去碰触初九，好似朝圣，生怕亵渎了神佛一般，最终只能用饱含情愫的眼睛看着初九，偏又怕过分的注视，会惹得初九不高兴，又低了下去。 对于单笃儿的激动情绪，初九只是淡淡的道了句：“记得。” 单笃儿听了初九的话，兴奋的小脸涨红。 见是单骞来了，众人都围了上去，那掌柜也上前去，与单骞低声说了几句，那单骞便看向了淳夫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2章 上赶着的不叫买卖 “淳夫人好大的火气，单某昨个才将这庆宝瑞买下来，想交给我家笃儿打理，今个淳夫人就想让这庆宝瑞关门？这不是咒单某嘛。”单骞是何等人，虽然是笑着说，但那气势便摆在那里，淳夫人听他这样一说，顿时白了脸色。 庆宝瑞从前的老板在这大都虽然站得住脚，但根本不足为惧，可这单家便不同了。 “我我那只是一句气话。”淳夫人支支吾吾了起来，“我就是想问问，我们订做的凤冠，什么时候能做好，这要是耽误了良辰吉日，可就不好了。” “呦，这可是个大事儿。”单骞闻言便小，对身边的掌柜说道：“还不赶紧去给瞧瞧。” 淳夫人面露喜色，但下一瞬，她的面色便又白了起来。 单骞继续说道：“瞧瞧这淳夫人订做凤冠给了多少定金，咱们十倍给奉上，以后庆宝瑞添上条规矩，庆宝瑞的东西，不卖给姓淳的，谁要是不守规矩的，立马收拾包袱走人。” 淳夫人傻了眼，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自己怎么就被下了逐客令，这单家身为商家，怎么敢对官家人不敬。 “景儿。”她喊着淳景书，想让自己的儿子为自己出气，却不想淳景书面色铁青的上前给淳夫人耳语了几句，然后便笑着给单骞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后便领着淳夫人离开。 那兰儿也跟了上去，临走的时候回头看向初九，蹙了下眉头，却没再停留。 其他人见着这样，也都纷纷告辞，店里的人也都散了个七七八八。 那玉器师傅双目放光的瞅着初九，知道这肯定就是鬼仙娘娘了。 “今个大家都在这，我单某也就撂下话了，但凡是对一江春水堂的苍神医不敬的，便是对我单家不敬，我单某虽然只是一介商人，但在这大都地界，跺跺脚，也是有点声的。”说完，单骞走先，上了二楼去。 单笃儿将初九引上了二楼，初九本是想就此离开，此时也算是欠了单骞一个人情，也便只得跟了上去。 十一紧紧的抓住初九的衣袖，警惕的看着四周。 到了二楼，单笃儿便要将十一带走，十一眼巴巴的看着初九，初九摸了摸她的头，道：“去吧，让单家姐姐陪你玩一会，姐姐与单老板说些话儿，很快就去找你。” 十一看了看初九，又看了看单骞，最后放开了抓紧初九衣袖的手。 自己姐姐有话要跟单老板说，她可以看出来，所以不会任性的缠着姐姐。 初九随着单骞入了暖玉阁，十一跟与单笃儿便在隔壁的生香阁，单笃儿吩咐丫鬟准备糕点茶水，也给暖玉阁备上一份。 “民不与官斗，单老板何须为初九得罪淳家，徒为单家寻了麻烦。”刚落座，初九便这么轻声来了一句。 单骞楞了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神医过思了，这大都多少光鲜亮丽的后面都是个空壳子，那淳家虽然看着光鲜，其实早就是个空壳子，居然也敢在单某这张扬跋扈。” 初九听单骞这般说淳家，稍微楞了一下，但是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三七子已经不算是苍裕和的徒弟，苍裕和也不再是南州济世堂的掌柜。 只是就事论事来说：“那淳夫人也只是冲着初九来的，刚巧在初九这吃了亏，也便将怒火撒在了掌柜的身上，所以算起来，单老板也是为了初九得罪了淳家。” “哎。”单骞摆手，“怎么能说是为了神医得罪了淳家，是那淳夫人欺人太甚，也是她在我单某的地方滋事在先，我单某若是一再忍让，外人要怎么看单家？” 如此说来，也是一番道理。 初九点点头，自己的确是原因之一，但若是说全然是为她苍葭出头，却也不尽然，毕竟这单骞是个商人。 “单老板此言的确在里，只是初九不是傻子，知道若非是初九在此，单老板必然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为商之道，还是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得罪淳家势必要得罪其他人，而非单单淳氏一族，这大都就好似个蛛网，牵一发动全身。 “哎。”单骞又是摆了摆手，续道：“那只是说给外人听的，要知道在这大都里，可不是你让一步，对方就只会进一步的，他会恨不得将你撵出大都去。” “相反的，没准你欺上前去，镇住了对方，反而能让对方退上一步，你才有更多的筹码与对方谈买卖，那所谓和气生财，是指挑担子走鹰犬的小买卖，以和为贵，也只是指表面而已，上赶着的不叫买卖。” 单骞这样说着，初九也没搭腔，心里却是知道的，这单骞的话瞧着短短几句，却包含了不少道理在其中。 初九不接话，单骞也不好再说下去，一时间暖玉阁中便安静了下来，只余下香炉中紫云檀香所发出的细微声响。 幸好在这个时候，有丫鬟端了茶水糕点来，这才缓和了一下气氛。 等丫鬟出了暖玉阁，把门带上之后，单骞便招呼初九：“神医快些尝尝这糕点，入了神医送来的啤酒。” 啤酒做糕点，还是甜点，可以预想到是什么滋味。 初九却还是点点头，捻起一块，轻咬了小口，啤酒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连，让她不禁笑道：“的确是风味独特。” “神医不必勉强，这啤酒点心，单某也已经尝过，的确是有些差强人意。”单骞也捻起一块来吃，放入口中嚼了几下，便给咽了下去。“只是单某觉得，这啤酒不应当只能用来做菜才是，这才让人尝试做了点心，味道的确有些奇怪，神医莫要见怪才是。” “单老板为什么会想起做糕点？”初九觉得有些奇怪，这单骞若是尝试其他新菜式，她倒不觉的奇怪，只是这啤酒糕点，他足足摆出了十数种来。 一江春水堂未供应新的啤酒，单家酒楼便指望上回给的啤酒做啤酒烧鸭子，这一道啤酒烧鸭的价格不菲，他却拿啤酒来做些难以下咽的糕点，可见是下了血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3章 本草纲目又不是本菜纲目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应当不会这样才是。 “唉，还不是上面的尝了啤酒烧鸭。” 见单骞一脸无奈的说道，初九便笑了下，道了声：“单老板还当真是自找麻烦。” 单骞今个请自个上来的原因，初九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想必这单骞是将啤酒烧鸭给送了上去，那上面的，应当就是宫里的那些个主子。 啤酒烧鸭的味道本就不错，又贵在新奇，宫里的那些主子好个新鲜口味，一来二去，不知道怎么的，就非单家给送些啤酒做的点心。 单骞肯定不会拒绝，毕竟这是讨好上头，难得的好机会，于是就一个劲的造出了这么多难以下咽的糕点，今个凑巧遇见了初九，也便卖了个人情给她。 最后拐弯抹角的把事情给说了。 初九心道这单骞当真是个老狐狸，自己就这么被他给拐了进去。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忙，他卖给她一个人情，她又何尝不能反卖个人情给他，左右他方才也是说，这次与淳家起冲突，与她无关，自己便当真装笨些，反卖个人情给他。 心中想仔细了，初九便装出一付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了许久，那单骞有些着急，可又不敢催促。 初九又扭捏了一会，才说道：“其实，单老板没必要这般担忧，初九这倒是真的有几个方子，只是这几个方子是我一江春水堂的秘方，也不打算真给拿出来，只是见单老板这般为难，初九也不好再瞒着，只希望单老板万万不可给我一江春水堂流出去。” 单骞闻言，心中大喜，连忙道：“这是一定的，神医尽管放心便是。” “那好，初九说着，单老板便记下”初九说了几个菜式，都是现在能做出的，最后连灌汤包的法子也说了出来，只是这灌汤包里的馅料，换成了啤酒烧鸭罢了。 “一斤白面，二斤水，三次倒入，续添水。佐以盐碱，笼上铺白纱布，面浆均匀二分厚，叠堆一起切形，包裹入啤酒菜肴，也算得上是一道点心。”初九说完又伸出了一根手指，继续道：“另有一法，为豆腐之法，多豆皆可为之。以水浸硙碎，滤去滓，煎成，再以盐卤山矾汁，就釜收之。其面上凝结者，揭取晾干，包裹馅心，如纸包之四折，成方包，以蛋清糊其封口，上笼蒸之” “神医所言，当真是妙极，只是不知这火候当要如何掌握？” 单骞将这法子记下了，便问起火候，却不想初九闻言，只是干咳了下。 “这便要聚仙楼的厨子自己掌握了。”初九笑的有些无奈，心道她哪里晓得是什么火候，《本草纲目》，又不是《本菜纲目》，岂能跟菜谱似地，记得详细。 听到初九明显敷衍的话，单骞也只是笑了笑，以为初九这是留了后手。 初九叹了口气。“其实单老板这些糕点，也是可行的，只是这馅料缺了点新意。” “神医还请指点。”单骞连忙说道。 “方才初九便说了，面皮的制作方法，其实如果速度够快的话，完全可以将面皮捏做瓶状，将啤酒搀着糖灌入面皮中，然后封上口，塞入糕点中。”这种方法有些类似酒心巧克力的做法，却又是完全不同的。 等解释完了做法，初九打算告辞时，单骞又笑着说道：“神医还请留步，单某还有一事相求。” “”初九有些无奈，“单老板还请明说。” “事情是这样的上头有位贵胄良辰，指明要用这啤酒助兴，这要的还不少，可算是把单某给愁坏了。” 听单骞这么说着，初九便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蹙眉问道：“需要多少？什么时候用？” “十缸，下月初八。”单骞干脆利索的说道。 初九闻言，狠“啧”了声，单骞立刻提起了心来。 “神医的意思是” “下月初八不是问题，十缸也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又要十缸，又要下月初八。”初九也不遮掩，直言道：“两者想要兼顾，根本就不可能。” 她有意要让啤酒提价，自然不会酿太多，这已经是月末，下月初八前赶出来，便是重新酿，也是来不及的。 所以，单骞说的，哪有那么容易。 听到初九这么说，单骞有些失望，最终点了点头，这事情的确是有些为难，酿酒本就是个时间活，根本急不得。 “单老板不要急，我一江春水堂还有其他的方子，这几日便可开封，如果味道尚可，便给单老板送些去。” 听初九这样说，那单骞便打起了精神来。 一江春水堂用药便宜，三个坐堂大夫虽然医治有急有稳有奇，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医术高超，仁心仁术，绝不会故意开昂贵的药材给病患，久而久之也便有不少病患慕名而来，虽然依然不多，但也有个雏形。 苍裕和会被称为南州神医，医术岂能跟苍家以为的那样，完全不能看，只是那南州地处偏僻的缘故。 苍院首曾经询问了多位在一江春水堂问诊的人，顿时明白，感慨一声：“这老四的平庸，怕也是装出来的，我也当真是糊涂，老四打小学东西最快，人长大了，却忽然变的笨拙了起来，我居然也没往这方面想。” 花开两朵，与一江春水堂渐渐有病患慕名而来的同时，啤酒也逐渐被人认可，初九想起下月初八的事情，便留着苍裕和一人看诊，她与王不留行，带着一见喜他们专心去酿酒，便是这样，一江春水堂的啤酒还是离下月初八想要的数量相差甚远。 眼瞅这啤酒供不应求，初九做出了个让王不留行极力反对的决定，她主动找到了单骞，将秘方给了单骞，而不是卖给了单骞。 王不留行是个对方子看的很重的人，初九费了一番唇舌，才让他点了头。 再说那单骞接了啤酒的方子后，几乎以为自己是做梦，自己心心念念，一直想要买来的方子，居然就这么到了他的手上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4章 一个春水堂三个好大夫 “神医这是何意？” 对于单骞的问话，初九便只是淡淡的说道：“初九将方子给单老板，而不是卖给单家，只是因为一江春水堂终究只是药铺，没有那么多人手来酿酒，所以希望单老板能大量酿制，以缓解酿酒的压力。” 单骞楞住，心道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便听到初九又说道：“当然，初九虽然不是个买卖人，但也不喜欢做赔本的事儿，这啤酒所赚的，要分我一江春水堂两分红筹，并且要注明秘方归我一江春水堂所有。” 单骞脸色变了下，但还是点了头，笑道：“神医倒是个会做买卖的，单某没有理由拒绝。” 便是拿八成，撇开本钱，少说也能赚七成，分去一江春水堂两成，单家还有五成，怎么算都是单家赚钱，只是秘方终究是挂在一江春水堂里，这让他多少有些担心。 初九听单骞的口气有些古怪，便笑着说道：“初九不过是想借着单老板的东风，打响一江春水堂的牌子罢了，并无意要与单老板争夺什么。” 单骞惊讶，随即笑道：“神医真是个精明人儿。” “不及单老板分毫。”初九笑着反驳，声音有几分慵懒，有几分是这阵子当真的乏了。 “神医言而有信？” “单老板可记得今日初九赠秘方？” “这是自然。”单骞点头，续道：“单某今日便向神医保证，单某虽然不是什么良善商人，但是也不会将小女的救命恩人算计在内，两分着实有些少了，便给一江春水堂四分红筹。” 单骞是何人，南唐第一富商，论起钱财，他便是指甲缝中露出的一点，也足够寻常百姓家好吃好穿一年半载的。 他的钱自然不会是省出来的，他果断的抛出四成红筹，其实是为了博取初九的信任，让一江春水堂将更多的秘方交给他。 “两分便足够，一江春水堂除了方子，什么也没拿出来，何况单老板的本事，这两分的红筹也够我一江春水堂维持生计。”初九摇头拒绝了单骞的好意。“初九此次来，还有样新酒想让单老板尝尝鲜，若是单老板觉得也好，便可以与啤酒凑齐十缸。” 初九说着又掏出了一个酒葫芦。“这是红酒，更适宜夫人小姐饮用，每日饮用，有驻颜的效果，另外也可以用来做菜，风味独特，不会输给啤酒。” 没直接说葡萄酒，而是说红酒，初九说话间看向单骞，观察他的面色。 “那单某可要尝尝了。”这一次不等初九来取杯盏，单骞便忙将两个杯盏翻了过来，初九斟满了酒。 单骞尝了一口，本是以为和啤酒一般苦涩，要细品，却不想一入口便是甜而不腻的香醇，连忙又饮了一口。 “好酒。”单骞看着杯子里的红色液体，他会夸赞好酒，并不是说他喜欢这种红酒，而是他的本能，知道这种酒可以卖出什么样的价值，他要怎么卖出去，才能卖的更贵。 想法只是品下一口红酒的时间，便已经想出来，这就是商人。 随后初九又告知了几种用红酒做菜的方法，单骞尝了红酒炖牛肉，便立刻夸赞起来。 初九面上挂着得体的笑，笑意并未传入眼底，她知道自己已经重新抓到了优先权。 单骞的确精明，但是他对这秘方，以及初九不知道还有多少的秘方过度渴望，便是拼命的想要掩饰，也会露出破绽，何况初九并不是真正的十四岁的孩子。 初九随后又将红酒的方子也写给了单骞，依然是要了两分的红筹。“红酒要月余才能酿制好，一江春水堂那还有些红酒，赶回头给聚仙楼送来先给用着，不收酒钱，算是一江春水堂的诚意。” 单骞直道初九豪爽，初九也只是翘起嘴角，点了点头，离开了聚仙楼。 初九是说到做到，送来了红酒不说，还附送上几缸啤酒，红酒早早的送入宫中给上面的主子们尝了，也便当真缓解了下月初八的事情。 单骞得了准信，对初九很是感谢，送了三分红利来，初九也便给收了。 正值晌午，四处炊烟起，一江春水堂的病患也少了些，一见喜他们正在搭手切药什么的，初九与苍裕和王不留行商量起药材的事情。 初九虽然年纪小，但是医术在这摆着，也有见地，所以王不留行他们有事也喜欢跟初九商量着来。 大都的药行与苍家相熟，苍裕和出了苍家之后，他们虽然表面客气，但对这药材价格上，却动了些手脚。 虽然瞧上去不多，但时间久了，多少会有些问题，何况这药材的质量，显然也是下了个档次。 王不留行撇嘴说要评理，苍裕和则摇头，与他说自己寻思，以后一江春水堂所需的药材，都打南州采买，虽然搭上了运费，但药材的质量有保障。 初九却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江春水堂就三个坐堂大夫，少一个都照应不来，一见喜他们独立收毛药也不是不可，但总是不如跟个大夫的好。 而且这路途也不算近，若是用新药，怕是要晚的。 苍裕和王不留行便问她是个怎么打算，初九便提出，贵重少有的药材，可以打南州买来，这便是算上车马费，也比在大都买来的合算，而常用又不算珍贵的药材，完全可以在郊外开山种植，她心里想，如果一味的从别人那里进药材，那主导权就在别人手里，而且也会出现供货不足的情况，有个急症什么的，可便是大麻烦。 相反，若是自己种植的话，一江春水堂需要什么药材，也便可以提前备上，不至于会出现供货不足的情况，也省去了人力与车马费。 听了初九的话，苍裕和没说什么，王不留行则厉声喝了句：“糊涂！” “师傅何以这般喝斥？初九是哪里说的不对？”初九一懵，自己这阵子无论做什么，都是被认可的，怎么忽然就被骂了句糊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5章 奇怪病患无病求医 “你还当真是糊涂，你能胡闹，他们就由着你胡闹了？”王不留行是大嗓门，这样一吼，更是声音大的紧，一见喜他们往这看，婉娘与春花则赶紧收拾簸箕，掀了帘子，带几个小的到后院去。 初九犹如醍醐灌顶。 明白了过来，她的想法着实太过天真，这里并不是原本的世界，这南唐，单单是药行的规矩，也是明文暗规，他们这一江春水堂依着那啤酒的东风，为大都人所熟识，生意是蒸蒸日上，不知道此时已经被多少同行所眼红，若是再多有动作，非得让那些人给小鞋穿到死不可。 初九倒是可以不管不问，这苍裕和和王不留行却是老思想，事事依着祖宗规矩办事。 大都也有人种药，但那些种药的还是以采药为生，而专门采药的，绝对不会行医，这是软规矩，意思是给同行留口饭吃。 初九这种药又卖药行医的，自然是坏了规矩。 但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还有旁的 叹了口气，初九低下了头，轻道：“初九知道自己错了，也知道这阵子事事皆顺，让初九漫不经心起来，以后不会了。” 她的确是想的太过简单，以为只要敢想便敢做，却忘了考虑现在的形势。 一江春水堂有自己这个鬼仙压阵不说，还有苍家净身出户的苍四爷，可以说是多少同行伸长了脖子瞅着的地方，这若是犯了丁点错，非得被扩大了来说道。 一江春水堂想要扎根在这大都，绝对要沉住气。 听初九这么说，王不留行与苍裕和都点了点头。 这丫头虽然盛名在外，甚至因为一个看走眼，将蛇麻草叶子看成了桑叶，反而因此误打误撞，酿出了啤酒，为一江春水堂赚了不少银子，缓解了一江春水堂的难处。 但至少还没迷了眼，知道自己是谁，也瞧得出自己的错，不然若真是不可一世起来，他们也没办法。 王不留行看向苍裕和，“苍老弟啊，你这女儿可真是了不得，此时不过十来岁，便有这医术，这气度，他日一准得成大器，你这衣钵算是有人接了。” “王大夫又取笑了，我也就想这几个孩子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不指望他们有什么大成就。”苍裕和听王不留行这样说，便笑了笑。“他们能安安稳稳的，比啥都强。” “哎呦，你这是看的开，还是有意气我啊。”王不留行伸出手指指了指苍裕和，觉得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好苗子生在他家，算是给糟蹋了，赶明个他非得将这孩子带走，瞧瞧能不能送上山去，让那几个老怪物瞧瞧他王不留行的徒弟。 “初九啊，赶明个咱们铺子上清闲些，我带你去” 就在王不留行刚想说什么，外面便传来一见喜的声音。“九小姐，您快些出来，有病患吵着一定要见您。” “师傅，我先出去看看，您和我爹先商量着草药的事情，初九只觉得必须走官道驿站，不可走爹平日所走的羊肠小道，毕竟道路崎岖，有危险。”这危险或许是天成，或许是人为，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初九说完便起身出去，这有人指名让鬼仙瞧病也不在少数，只是这个时辰较为少一些，或许真的是急症也说不定。 初九这般想着，已经掀起帘布迈步入前厅，见到诊桌前或坐或站足有六七名女子，衣着都并不似寻常百姓家能穿戴起的。 不过，来者便是病患，在初九的眼中看，只有病情的严重，并无身份的贵贱。 “这位婆婆，把腕子放在这上面便好。”初九坐在诊桌后，笑着示意那坐在自己对面的老妇人将腕子露出来。 那老妇人穿着倒是朴素，只是那护额上的明珠，彰显此人并非寻常有钱人家的老妇，此时她一直用手捂着心口，痛苦的呻吟着。 初九瞧了她的面色红润，便有些疑惑的搭脉，诊完脉后，收了手，初九便抬头问道：“敢问这位婆婆，寻初九所为何事？” 原来初九再三诊断之后，可以确定这个老妇人虽然已经有杖国之年，但身子骨硬朗，根本没有任何病症。 既然不是诊病，却又指名让她来瞧病，自然是来寻她，所以初九才会这么问。 “呃不是我，是她。”那本来扶着心口一声声呻吟的老妇人猛地站起来，然后把旁边一个中年妇人拉着坐下，那动作利索的，便是年轻人也要让上三分。 初九又搭了这年轻妇人的腕子，也是好笑的摇了摇头。“她只是有些脚肿，晚上睡觉时，寻一枕将脚翘高便可，无需用药。” “老二家的，赶紧让鬼仙给你瞧瞧啊。”那边中年妇人刚起身，另一个戴着金钗的精瘦妇人便将杵在后面的壁衫妇人给扯坐了下来。 初九看着那坐下的碧衫妇人，见她容貌却不过及笄的模样，挽起了妇人发鬓，头上戴着银簪子，也只是朴素的兰花花样，脸素净，带了三分愁容，倒是让初九升起了几分好感来。 初九示意，她犹豫了下，便将腕子露出，看向初九的时候，欲言又止，低垂下了头去。 初九探了脉，略微蹙眉，问道：“为人妇多久了？” “已有三年。”吐气若兰，声音弱的好似没什么气力。 初九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她，“十二便为人妇？” “是的，十二为妇，已有三载。”那碧衫妇人抬头看初九，眼中满是疑惑，“敢问大夫，这与我病症有何关系？” 碧衫妇人问的时候，手明显绷紧了些，似乎很是紧张。 “并无关联，只是随口问问，你且把舌头伸出来，让我瞧瞧。”初九摇了摇头，她只是被十二岁为人妇的事情给惊着了，要知道一个女人身体完全成熟，是要二十五岁以后。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时候，十二岁为人妇的女子，也非是少数，多为十五六岁便嫁了人，相夫教子。 “鬼仙娘娘，她怎么样？”方才将这碧衫妇人推坐下的金簪妇人见初九瞧来瞧去也不说话，便有些不耐烦的问了起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6章 顾家闻讯误认孙媳妇 初九没吭声，又仔细诊了次脉，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猜她为房中大妇，膝下也无子，家中二老必定催的紧，只是她身子骨弱，此时不宜要孩子，还需要细细调理，不可操之过急。” “什么身子骨弱，她就是生不出孩子，多少大夫都给瞧了，她就是生不出孩子，连紫云道长都说了，她命中无子。” 那金钗妇人摆手说道，那碧衫妇人则是立刻红了眼眶，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膝下无子，这地位必然是不稳。 初九闻言便厉声道：“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若说什么是什么，何必带她来寻我？我说她体质虚寒，便为体质虚寒。” 那金钗妇人没想到看上去好脾气的初九会忽然这般大声，便顿时止了声。 初九又看向那碧衫妇人，淡淡的开口说道：“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赢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 “鬼仙娘娘所言”那碧衫妇人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初九，不解其意。 “若你也信那所谓的紫云道长的话，觉得你命中无子，便可以不必拿方子，因为老祖宗的规矩，不信医，不医治。” “不，我信大夫的话，我还年轻，怎么会生不出孩子。”那碧衫妇人连忙说道，她说的时候几乎是要哭出来，这南唐有律法，五年无出，自己怕是要被撵回娘家终老。 这三年来，她没少喝方子，这大都哪座庙，哪个道观没她捐的香油钱，要是那些道士和尚真管用，她肚子怎么会连个影儿都没有见到。 “你信大夫，也便有的治，只是法子有些麻烦，你得多跑一江春水堂几次。”初九说着低头写方子，写完了方子后，便招了二花筵来，让他将方子拿去取药。 “照着方子取碾为粉末的药材混在一起，装在药罐里拿来。”初九叮嘱了一句。 因为药方的原因，初九与苍裕和商量，有些不常见的方子，特别是打算作为一江春水堂秘方的方子常用的，都早早的取些来磨粉，然后用陶瓷药罐装着，然后等用方子的时候，便取个小些的药罐，将药材粉末混在一起，并在每个小药罐上面贴上红纸，书写上了一江春水堂四个字，还有一些注意事项，然后用毛边纸封口，这样也有防潮的效果。 二花筵看了方子，见上面是益母草c当归c川芎c白芍c制香附等等，居然都是十钱，有些惊奇，但也没多问，赶忙去取药，然后把方子给苍裕和送去。 初九也有要起身的意思，那几人立刻急了，一个个伸手抓住初九的衣服，几乎是要将衣服扯了去一般将初九又按回了椅子上。 初九好脾气的劝她们放手，她们却越抓越紧，一旁一见喜他们打算上前，初九则示意他们忙自个的去。“几位夫人，这里是一江春水堂，所以初九只是要起身，并不会离开，有话还请慢慢说便是。” 听到初九这么说，那几位夫人这才放开了手，看向一直坐在一旁的老妇人。 初九见状，也便走到那老妇人面前，轻轻一福身，轻声说道：“初九瞧得出，几位夫人都是大家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几位夫人寻初九所谓何事，但也瞧得出几位并无恶意。只是初九这人不甚机灵，还望几位夫人能给予指明。” 初九可以感觉的出，这几个人根本没有什么恶意，好像就是来专程看她一般，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 只是初九努力翘着嘴角，心底说不出的无奈，这老妇人为什么要抓住她的手，摸个没完不说，眼中还流露出好似医者瞧见药典古籍一般的狂热。 可任初九是怎么去想，也想不出自己曾与这老妇人熟识，这样的态度，应当也与从前的初九并不熟识才对。 “好啊，单瞧这半边面貌，倒是少有的俊俏，这性情也是好的不得了。”那老妇人说着又看向初九的胯骨，这让初九十分的别扭。 “的确是个好孩子。”起初那个被老夫人抓过去，脚肿的中年妇人也跟着点头。 脾气软，性情好，最重要的是心眼好，老二家的便是生不出孩子，这也是大伙早就心知肚明的，她显然也是瞧出来，却只是说老二家的体质弱，甚至往后给拖了拖。 听那老大家的说起不着边的话，她便厉声给呵斥了回去，可见不但心眼好，还是个有见地的姑娘，拎得清，也不是由着人欺负的软柿子。 真是难得，他们从前咋就没瞅见，多亏了这脸儿出了事情，不然这好姑娘就嫁到侯爷府去了。 “可不是，这除了相貌毁了半边，还真是没的挑，咱们家瑾瑜这会可没瞧走了眼，这肚子里没准都有我那重孙子了。”那老妇人说着便伸手往初九的肚子上摸了去。 “顾老夫人，我想您一定是有所误会，我与另孙不过是见过两次面罢了，绝非您所想的那种关系。”初九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挣开那老妇人的手，后退了一步。 瑾瑜正是顾长风的字，不知道顾长风说了什么，竟然能让这顾老夫人误以为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原来在那天官道之后，虽然顾长风有意封锁那日所发生的事情，事情却还是被人捅到了顾长风的父亲，南唐将军之首，镇远大将军的耳中。 与男子在野外做出苟且之事，不但是有伤风化，还是在下面承欢的那个，这下算是真捅了大篓子，镇远大将军算是跟点了炮仗一般，提剑便砍，恨不得立刻砍了顾长风，为顾家清理门户。 顾长风的娘，也便是方才的中年妇人与这顾老夫人是护犊子的紧，一番争执之后，顾长远不得已只得说出初九为女子的事情，并让他们为其保守秘密，毕竟这事关女儿家的名节问题。 这顾老夫人听了这话，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因为这长孙都近而立，却一心扑在军营，根本没娶妻生儿子的打算，这也是为什么大都总有传闻说这顾长风有好男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7章 一波三折姐妹‘情深’ 今个这事儿一出，那镇远大将军二话不说便拔出了宝剑，也是因为听了多次传言，以为这顾长风是真的把那些臭毛病给拿到了台面上。 顾老夫人与顾夫人二人盘算，哪怕是个小户，是个农女商户也成，只要这顾长风愿意娶妻就是好的，于是开始追问初九的身份。 无论顾长风怎么解释，自己与初九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单纯的医治，但那身上的印子就跟那铁证一样，任他是说破了嘴皮子，这俩就是不信他的话，还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不能玩玩就算了，那是毁人名节的事情，门当户对，配不配的上，都只是外人说，他们家还真不至于去为这事损失个媳妇儿。 那顾长风被烦了多日，最终还是被问急了，就含含糊糊的说了句：“不是我不想带她回来，是她不肯跟我回来，人家也没配不上我，是我顾长风配不上人家，她是毁了半张脸，但她和人家不一样。” 被追问哪里不一样，顾长风却支支吾吾了许久，也没能说出来，。 这些女人也算是有本事，有了毁了半张脸的线索，打听来打听去，最后真的打听到了初九身上。 镇远大将军一听初九是神医鬼仙，有些惊讶，可一听说初九就是苍家的九小姐，顿时沉下脸，这谁会要一个险些嫁人最后没嫁成的人进家门，这是毁顾家声誉的事情，何况自己这长子若是真的娶了初九，必然是要做正妻。 有个夜叉脸儿媳妇，还不够让人背后指脊梁骨的。 镇远大将军虽然是不答应，但顾长风的娘与奶奶可是不管这些，甚至幻想初九肚子里已经有他们顾家的重孙子，这才跑到一江春水堂里装病看病，为的就是看看自己孙子媳妇。 “你们是真的是误会了。”初九有些无奈的解释了，那真的只是艾灸，甚至取了艾柱出来为她们演示了一遍，这才让她们相信，那顾老夫人叹了口气，失望的模样不用言表。 “其实，我们家瑾瑜这孩子吧，是真不错，年纪轻轻便有这功绩，你要是嫁过去，绝对错不了，你就不考虑考虑？。”顾老夫人出门的时候，犹不死心的问了那么一句。 初九嘴角抽搐了下，心道顾长风活的挺不容易，不由地同情起顾长风起来。 等人都散了，那边将事情看了遍的一见喜他们纷纷低头偷笑，初九也只是无奈的叮嘱了一句：“这事儿只是一场误会，不要让我娘知道，不然少不了生事端。” 这话绝对不掺假，婉娘那脾气，要真知道，还不闹上顾家去讨公道？万一再闹的大一些，她以后要怎么与那顾长风相处。 初九拍了拍手，打算回去与苍裕和他们继续商量药材的事情，却在打算转身的时候，看到有一群各异的女人正往一江春水堂走来。 心想可能是来求医问药的，自己便给瞧了再进去也不迟。 等人靠近一些，初九才发现，这是一群丫鬟婆子簇拥了位身着素白的小姐走了进来不，见那人群中的女子梳着妇人发，应当是一位夫人才是。 等这位夫人靠近一些，初九这才发现，这位夫人虽然乍一看似乎只有舞勺之年的模样，其实应该已经有桃李年华。 只是她的双眸睁的很大，看上去很湿润，容貌到称不上美人，但脸蛋生的清纯，看上去很是干净，让人不禁想要亲近怜惜。 “苍葭妹妹。”那位夫人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很柔弱，怯生生的看着初九，欲言又止，眼里满是无辜波纹。 初九却被她一声妹妹喊的，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会喊自己妹妹，也就是说极有可能为苍家人，所谓的姐妹，自己已经见过几个，余下的便是出嫁的几人。 其中长房苍家大小姐苍瑜与二小姐苍傲应当不是这个年岁。 所以想来想去，就只可能是二房的四小姐苍萝。 苍萝便是在从前初九忽生变故，然后代嫁入侯爷府的人。 或许，这并不是苍萝，只是从前的初九在大都认识的朋友。 初九这样想着，但很快这个想法便被否定。 “苍萝妹妹，这便是你那位神医妹妹啊，瞧上去啧啧”所有的话都隐藏在最后的“啧”声中。 初九看过去，见在苍萝的身侧，出了丫鬟婆子，还站着两个看上去比她年长一些的妇人，刚才说话的那个妇人穿着冷色衣裳，额骨很高，嘴角向下，下巴也很是尖，眼角高高的吊起，发鬓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便是不好想与的样子。 而另外一个妇人，鼻梁挺直，凤眼狭长，显出几分媚态，嘴角一直翘着，不笑也带了三分笑，嘴角两旁各有一点黑痣，不知是天生的，还是以黛笔点上去的。 她此时眼波流转，似乎是在打量这一江春水堂，其实是在观察人，也不知道怎么的，那面上的神色虽然只是寻常的好奇，却让人瞧着便没由来的不舒服。 只是，对方并未说什么，她也不好说什么。 那刻薄妇人见初九一直没说话，便对苍萝说道：“苍萝妹妹，你这神医妹妹难道是个哑巴不成？” “柔月姐姐，不要这样说。”苍萝反驳着，声音里似乎满是温柔，只是那偷偷瞥向初九的眼神，却是有些狠毒，“苍葭妹妹四叔虽然出了本家，但是我们二房从未拿四房做过外戚过，可能可能只是四叔误会了什么。” 苍萝在说这话的时候，是几次欲言又止，声音怯懦，似乎是委曲求全一般，这要让不知情的人听到，十之会误以为是四房胡闹，二房委曲求全，但四房还是出了本家。 初九心道可笑，事情早已清清楚楚，四房净身出户的时候，本来是个秘密事情，后来被苍裕荣闹出那么一出后，左右四邻有多少人都瞧的仔细，她真以为，只要她几句话，几滴眼泪，便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或者她打算更悲情些，在得知所谓真相时，再上演一出怎么连亲生父母都要骗她，她好可怜好没用的戏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8章 所谓小三清荷浅鱼 “姐姐昨个夜里听安固提起妹妹时，知道妹妹过的不好，心里很是难过，一宿没安睡，今个便特别来看看妹妹，心中想着有什么能帮着妹妹的。”苍萝说着拿帕子拭泪。 初九不禁嘴角抽搐，这苍萝所说的这话，不外乎想表达，昨天她跟白安固在一起，白安固与她无话不谈，而她是来炫耀，顺便瞧瞧自己这所谓‘小三’。 她要怎么说？抱着这所谓的苍萝姐姐大哭，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其实最在意的是姐妹情深，然后苍萝再大度的表示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然后大家擦着眼泪说这样多好，误会解开了就好。 这样才更符合苍萝编排的戏码吧。 “苍葭妹妹为什么一直不与姐姐说话，这二房与四房的误会，姐姐也知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苍萝只是想来看看苍葭妹妹过的好不好，想着若是苍葭妹妹缺了什么，短了什么，苍萝也” 初九心生厌烦，连一眼也不想多瞧，便直接打断了苍萝的话，“送客！” 此时采购药材是块心病，草药种植也是迫在眉睫，酿制新酒也罢，一江春水堂的经营也罢，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根本没有时间跟这个女人玩什么姐妹情深的虚假把戏。 苍裕和都和苍家脱离干系了，她更是与这些所谓的亲戚没半点干系，何必花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苍葭妹妹，你不要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就当姐姐求求你若你不喜欢喊我姐姐，那唤我的名字也行，你以前就不喜欢喊人，可是娘亲也说过，说咱们姐妹二人本就应当好好相处” 苍萝说着，几乎要落泪，一付委曲求全的模样，初九却冷冷的看向她，心道这人好深的心机，只是这般不入流的把戏，也就只能哄哄一些拎不清的人，要知道四房可是一直在南州，哪里有什么相处，姐妹情深什么的，更是无从说起。 那刻薄妇人，也便是柔月见苍萝如此委曲求全，在旁边“呸”了一声冷笑道：“苍萝妹妹啊，不是做姐姐的我爱说你，你委屈自己又有什么用处，这神医架子大着呢，没瞧见她打开始到现在，连正眼都没瞧过你，更别说给你说句贴己话，你又何必带着东西来瞧她。” 柔月说的是咬牙切齿，显然是对初九有很深的成见，这一次见到初九这般，更是不屑。 苍萝眼底精光一闪，却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轻轻摇了头，两道清泪便顺着面颊而下，“柔月姐姐，你快别这样说，不然苍萝可是要生你气了苍葭妹妹遭了变故，面容毁了，自然是有些有些这也是没办法的。”又是欲言又止，却将人的思绪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带，可那眼泪又一个劲的朝下掉着，看上去很是无辜，让人觉得这苍萝很是珍惜与初九的姐妹感情。“姐姐这有些银两，还有些衣服首饰，你便拿去穿戴，好过穿着这种粗布衣裳。” 粗布衣裳，自然是指初九身上的衣裳，银两首饰没见，倒是拿出了一堆庸俗的红配绿衣裳，这苍萝还真是将她当了不识货的乡巴佬来看。 初九一甩袖子，打算离开，苍萝竟然伸手扯住了初九的袖子，那身子前倾了过来。 初九自然明白，这怕是要陷害她将她带倒，也便是打算碰瓷了。 冷冷的瞥了一眼，初九将手一送，使出了太极中的推手，然后在苍萝身上的穴位上走了几下，那按压的力道不小，疼的那苍萝大声的惨叫了起来，可谓是中气十足，与方才那软绵绵的小白花模样全然不同。 “苍萝姐姐，你没事吧，妹妹好担心哦。”初九伸手去扶苍萝，面上关心，以及那姐妹情深，跟方才苍萝如出一辙，撇开眼神，可以说是模仿的一模一样。 这种把戏，她又不是不会，只是没使出来。 “啊——” 苍萝忽然大喊，手指一处，众人看过去。 “苍萝妹妹，你是怎么了？” “脑袋，脑袋拿下来了。”苍萝吓的瑟瑟发抖，躲在了旁人身后，眼睛死死闭着。 初九回头，冷瞥了一眼，瞧见在自己的身后，仙灵脾正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飞速转动脑袋，便一挑眉梢。 “姐姐，这青天白日的，哪里会有鬼怪，姐姐可别吓唬妹妹。” 那柔月起初也吓一跳，随后仔细瞧了瞧，没瞧见什么，便对苍萝说道：“苍萝妹妹莫怕，可能是那帘布，这好好的挂什么白帘布，吓死个人了。” 说着还用拿着帕子的手拍了拍心口，证明自己是真的吓着了。 苍萝睁开眼睛，果然没再见到仙灵脾，便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眼花了，便挤出笑来，“或许是苍萝瞧错了，让柔月姐姐担心了。” 随后苍萝寻个借口便赶忙离开，这次的事儿着实是惊着她了，心中想着这苍葭是什么鬼仙的，该不会真的有鬼帮忙吧，那自己要是会不会被鬼给缠上，自己是不是该找个道士和尚什么的来帮忙算算。 逃出了一江春水堂，苍萝便立刻装出一付默默垂泪的模样，口中说着自己这一次与苍葭妹妹并没说几句话，便因为害怕跑了出来，感觉自己很没用什么的。 那柔月便连忙安慰着，另一个妇人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眼瞅着一江春水堂的牌匾，不知在想什么。 柔月安慰了一会，见着车马也赶来了，便问那一直没说话的妇人。“寒霜，你今个是怎么了，一直也不帮着说话，没瞧见苍萝妹妹那个九妹妹有多恶劣，你怎么也不帮忙教训一下她，要是你出手的话，她肯定不会这么牙尖嘴利，让苍萝吃了闷亏的。” 那被唤作寒霜的妇人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倒没有回答柔月的话，反而说道：“你知道不知道，那苍葭身上的衣裳看着陈旧，却是广墨坊的老板亲自缝制出的轻荷浅鱼纹，轻薄如云雾，冬暖夏凉，这种衣服是不外售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9章 点到为止红酒出事 点到为止，并不多言，说完便转身上了轿子，不与苍萝打声招呼，便直接命轿夫起轿。 那柔月气的直跺脚，心道这寒霜真是个白眼狼儿，起初说好的姐妹同心，不帮着些也就罢了，现在还这般就甩袖走人。 “柔月姐姐，算了吧，此次的确是苍萝丢脸在先，寒霜姐姐这事情，我们就不要再提了，苍萝现在，只有柔月姐姐你了。”苍萝说着便又低头拭泪，那柔月便连忙安慰，却没瞧见这苍萝帕子下的狠毒眼神。 不外售？清荷浅鱼纹？那不就是千金难求的千鱼纹之一？苍萝瞪大了眼睛，那自己还拿自己家下人的衣服去羞辱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富贵纹，没有来的一股怒意从心底翻滚出来，凭什么，凭什么她苍葭就那么好运，明明都已经落魄到了那种地步，为什么还要爬回大都来，还能穿那么好的衣服，为什么不能像个老鼠一样躲在南州那个穷乡僻壤，一直到死。 白安固本就不待见她，连大婚当天也只是喝的大醉往床榻上一躺，她不顾羞耻掀了盖头，与他宽衣，结果反被打了一巴掌，骂了句“下贱”。 便是后来她与侯爷夫人相处的好了，这白安固勉强与她圆房，也只是粗鲁的将她做妓子发泄，甚至事事看她不顺眼，说若是阿九就不会这样，若是阿九一定会理解，事事都将她与苍葭比对着来，一直到前些日子忽然安静了下来，却不再与她说话，只是每日往外跑。 她也不傻，便寻了贴己人去悄悄跟踪了白安固，这才得知苍葭那小蹄子居然没被赶回南州去，反而大张旗鼓的在大都扎了根。 一想到这四房是净身出户，这开药铺的钱可能就是白安固所出，自己却因为白安固拿走了全部月例，只得拿自己的嫁妆补贴家用，便恨不得上前撕碎了苍葭的脸，可她还是忍住了。 她是白安固的正妻，这名分不会变，若是因为妒忌，大吵大闹，一定会被白安固抓住了把柄，然后趁机休了自己，好将这小蹄子给接进府里去。 越想越气，想着那清荷浅鱼纹，就更是生气。 “苍萝妹妹。” 那柔月见苍萝一直没反应，便唤了一声，苍萝这才从臆想中惊醒，又用帕子蘸了下早已干涸的眼角，柔柔的说道：“苍萝没事，让柔月姐姐担心了，真是过意不去。” 柔月见苍萝这般，便狠狠的一咬牙，说道：“苍萝妹妹不要担心，这种狐媚子，仗着自己有点医术便又想勾引别人的夫君，非得好好整治一番不可。” 她说的是仗着医术而不是相貌，其实说的也是有些心虚，毕竟这相貌勾引男人还好说，这医术勾引男人，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可是她又不想看苍萝这般黯然神伤，便只能硬生生的给苍葭安上了这么一个可笑的罪名。 苍萝眼底精光一闪，知道这柔月是打算帮自己整治初九，心中很是得意，可面上还是装出一付为难的表情，“柔月姐姐不要啊，苍葭是苍萝的妹妹，苍萝不想看到苍葭妹妹受到伤害，便算是苍萝求求姐姐了。” “苍萝妹妹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这么个小角色欺负了去，若依着我来说，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不然她还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她苍葭凭哪只脚敢站在这里。”柔月心中暗腹，自己要想个法子好好的整治一番这一江春水堂，不然苍萝妹妹这么善良，一定是逆来顺受，被那苍葭给欺负了去。 “柔月姐姐要真是这么做，苍萝便不理柔月姐姐了。”苍萝心中狂喜，却还是口不对心的说着。 就在这二人一唱一和时，初九那边却是忙的紧。 “苍小姐安好，单某忽然拜访，还望苍小姐不要见怪。”单骞一作揖，在平时唤一声神医也无妨，只是在这一江春水堂里就不能这般，毕竟这神医的爹与师傅都在这。 只是细节上的小事情，但还是不能有所疏忽，这单骞做事是滴水不漏。 “单老板说笑了，单财神到访一江春水堂，这是蓬荜生辉的事情，旁人便是请都请不来，初九这么会见怪。”初九也回了一揖，“还请里面说话。” 外面终究还是有病患来往拿药，多少有些不方便，所以初九才会将人往里请。 单骞的礼数周全，让下人将带来的礼送上，苍裕和推辞了一会，也便收下了。 这单骞送礼很是会挑选，既不送东西给初九，也不送东西给苍裕和，甚至连王不留行的那份也没备上，只是给一见喜他们添了新药服，给婉娘送了两匹不算昂贵的布匹，给虎子十一送了些精致的糕点。 几样东西加起来也值不了多少钱，只是比寻常人家走动时所送上的要精致些。 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单骞这个人的聪明，他与苍裕和接触也就两次，却将苍裕和的品性参了个透，知道若是真的昂贵，回不起的，苍裕和也不会收下。 而对初九，他也早早的发现，送东西给她是没用的，与其讨好她，不然讨好她身边的人，就好像当初她要了单笃儿头上簪子给十一一样。 众人一番客套之后，单骞也便说明了来意。“其实今个前来拜会，也不是临时起意，这都已经过去不少日子，却一直未能抽身前来，这一次便是亲自送红筹，以表歉意。” “单老板客气了。”初九淡淡的说，其实单骞所谓的过了不少日子，算起来也就是月余的事情，她问过，这但凡红筹一般也就一年结算两次，他说亲自送红筹应当只是个借口，为的就是带出后面的话。 果然，单骞又说了一会，便告知苍裕和他们，自己除了给一江春水堂送红筹，更有一事困扰于他，让他不得不亲自到一江春水堂来请教。 “说来惭愧，单某命人依着方子酿制红酒，可不知道怎么，无论怎么酿制，那红酒酿出的都是酸涩难以下咽，单某起初还不信邪，可自己也亲自酿了一次，依然是酸涩无比，这若是放在菜中上尚能吞咽，要是想要直接饮用，便是唉。”末了，单骞又叹了口气，抬头看三人，见三人都蹙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0章 防人之心自留后手 “这不可能啊，咱们怎么也没酿过酸的，该不会是你提早开坛了吧。”王不留行率先开口，随后便向单骞讨要方子。 单骞连忙将方子奉上，王不留行接了方子一瞧，“没错啊，方子就这么点，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说完又塞给了苍裕和，说道：“苍老弟，你也来瞧瞧，看看是不是我被鬼遮眼了，怎么瞧也瞧不出哪里不对。” 苍裕和仔仔细细的看了方子，便对单骞说道：“单老板，这方子的确是一字不差，可是制作的时候，出了什么偏差？” 单骞见连苍裕和也都这般说，便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或许是过滤了。“酿制时，全然是依着方子上的来，根本不敢错一步。” “真的没弄错步骤？”初九说完又将方子又背了一遍，那单骞听了，点了点头，表示步骤的确是没出错。 初九有些无奈，“若不单老板跟初九去后院瞧瞧吧。” 说完便走先引路，将单骞引到了院子中，打先取了空坛子来，然后亲自酿制了一遍红酒给单骞看，无论是原料还是制作的方法都和方子上是一样。 做完之后，初九将酒坛子用泥封号，然后让单骞拿回去，并叮嘱他不要随便打开，然后等到了时候，再打开看看，是否还会变酸，另外还给他解释了酿酒该用的葡萄。“既然不是制作的方法出错，可能就是在原料上，聚仙楼用来酿制的器具都要优胜于我一江春水堂，反而弄巧成拙，这些葡萄都是熟过头的，甚至有些是掉落在地上的，这种葡萄怕都被你们给丢了。” 单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们的确是挑拣了最好的葡萄，便是担心这劣质的葡萄会影响口感，没想到这红酒反而要用烂葡萄。” “不是烂葡萄，是熟透的葡萄。”初九捻了一颗葡萄解释给他听，“熟透的葡萄是这种样子，而烂葡萄便不一样，这两种有本质的区别，你看看这个地方，便可以分别出来。” 单骞带了初九酿制好的红酒坛子离开，初九亲自送他出门，等单骞走远了，王不留行便将初九拉到了一旁去，轻声问道：“你这方子不对啊。” “师傅说的是红酒方子？”初九看着王不留行，眨了眨眼睛很是不解。 “可不是，你给单老板的方子有问题。” 初九皱眉，葡萄酒的方子也就那么点儿，会有什么漏掉？“初九不知道师傅说的问题是什么？” “糖啊，你没搁糖在里面。”王不留行提醒，但见初九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心道这丫头不是故意的吧。 故意的在方子里少写了一种原料，好让单家酿制不出来。 “师傅误会初九了，酿红酒其实是不用加糖的。”初九这才明白王不留行的意思，便解释了一下。“师傅一定想问，既然无需加糖，为什么咱们酿酒的时候还要加那么多糖，其实初九之所以给咱们酿的红酒里加糖，是因为咱们所收的葡萄不够甜，不加糖的话红酒便会苦涩，而单家不同，不会缺少那买葡萄的钱，所以聚仙楼的葡萄应该是很甜的那种，再加糖，便有些过了。”初九叹了口气，缓缓的解释着，她给单骞的方子，根本就没有问题。 高品质的葡萄酒，的确是不加糖酿制的，所以她才没有写上糖，不然酿出来不是酸涩，倒要是腻人了。 不过，这个小小疏忽，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儿。 王不留行也明白自己是误会了，心道初九只是个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心眼，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既然不是方子的缺失，为什么他们酿出的红酒不如咱们的。” “可能他们存储不当，做的时候又想要大批量生产，匆忙中酿制的不够精细。”初九解释之后，王不留行顿时反应过来。 单骞得到秘方，必然是怕秘方流出太多，所以只是有少数人在酿制，又偏偏酿制了那么多坛，这酿红酒是个细致活。 “这么说来，也不无可能。” “这也只是初九的猜测，若是这一次还是有问题，初九就真得走一遭了。” 苍裕和在一旁听着，只是笑了笑。 其实他刚开始看到方子上少了白糖时，也有些惊讶，但却没吭声，跟王不留行一样，一口咬定方子上的原料没少。 当爹的自然不能直接指明，不管女儿是有旁的意思还是单纯的忘记，他都只能装没瞧见。 初九方才所酿制时用的坛子，是一早放了糖在里面的，所以才会有最后最后一翻坛身的动作。 起初他还不知道初九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听初九这样一解释，苍裕和也便明白过来，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他们一江春水堂的确得给自己留个后手才行，毕竟对方是商场上的老狐狸，他们一江春水堂若是没有独立的价值，怕难以维持平衡。 将啤酒方子交给单家的时候，这丫头便已经早早的盘算好了吧，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苍裕和想着，将手中旱烟嘴儿往地面上敲了敲，这些日子他总喜欢这样坐在院子里切药，就好像在南州一样，累了就看看朗空，或许是院子大了，这里的朗空要比南州的看上去大一些，偶尔还能透过院墙，听到院子外有车马吆喝声。 这便是大都，自己曾经离开，又回到这里，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爹。”初九走过来，奉上一杯暖茶，苍裕和收了旱烟，端了茶盏。 “爹在想什么？” “想在南州时候的事情。”苍裕和抬头看朗空。 初九便坐在他身畔，也跟着抬头看朗空。 良久，初九开口说道：“爹，记得在来大都时，在官道上初九说过，说要让这南唐的百姓知道，最好的药材在南州，最好的大夫也在南州，初九的心一直没变过，只是南州已经不是我们的家。” 南州济世堂依然在，但是从前的苍四爷却已经没了，有的只有苍裕和这个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1章 酒酸因果初闻波斯 随后几日，初九是闭门不出，除却每日坐诊，便窝在房中翻阅古籍，十一的病症虽然大好，但要想和普通的孩子一般跑跑跳跳，还要好好的调理，她就好似一块迫切的海绵，希望能快速充实自己，却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婪。 新的旱金莲精怪是个小男孩，一身衣裳穿戴，好似个女娃娃一般，沉默寡言的站在那里，谁与他说话，他都不搭理。 这阵子尘缘瓶又住进了不少药材精怪，初九每日不胜其扰，好在薄荷精与白术精聪明些，在初九稍微露出厌烦的时候，他们便会将药材精怪们都赶回瓶子中去。 只是初九似乎很少有不厌烦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便只得专心修行，若是有事情寻初九，也只是单独出来寻初九，不会再大群出现。 算着日子，初九早早的起床洗漱，然后跟王不留行去了药行，将今个要采买的药材都带了回来，回来的时候，迎头便碰见到单骞的车马，便是一挑眉。“时辰刚好。” 说完便笑着与刚下马车的单骞寒暄了起来。 原来初九所酿的酒与聚仙楼所酿的红酒，很快便都被送到了一江春水堂开坛，初九等人与单骞一同尝了酒，初九便陷入沉默。 许久，初九说道：“走，我随你去聚仙楼瞧瞧去。” 单骞闻言，便惊讶的看向了初九，他初次尝了自己按方子酿制的酒之后，察觉方子不对，本是心中暗暗气堵，初九酿酒时，他是看着的，聚仙楼大厨酿酒，他也是看着的，二者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所以绝对不会有手法的问题才对。 可这一酿出来，偏偏就是不一样，他并不蠢，自然知道问题出在坛子里面。 一个红酒生意，还真不至于去较真，只是心里就跟打了五味杂瓶一般，觉得这神医不会是那种人。 初九一直没说话，他都已经打算离开，初九竟然说要跟他去聚仙楼看看，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初九到了聚仙楼，看了他们酿酒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下，便叹了口气。“初九觉得上次已经说过了存储问题，就在给单老板啤酒方子的时候，这存储相差不多，单老板却把酒坛放在阴寒的地窖中，这般想法的确是让初九诧异。” 听到初九这样一说，单骞楞了一下，想想自己似乎是太过在意方子，怕泄露出去才将酒坛全都搬到了地窖中酿制存储，没想到反而是弄巧成拙。“莫非问题便出在这存储的地方不妥？” 初九摇了摇头，“单老板难道忘了，初九所酿出那坛酒，单老板也是放在这里的，所以这问题不大。” 单骞连忙问道：“神医既然这样说，问题又是出在哪里？” 初九看了眼四周，通风温度都不可，这一环境已经足够影响葡萄酒的酿制。“通风和温度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初九很难断定红酒变酸涩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为了不影响口感，单老板还是依着初九上次说的地方存储吧。” “这是一定。” 单骞满口答应，随后便瞧着初九，等初九继续说下去。 初九却止了声，往清洗过的葡萄筐子走了过去，伸手摸了一下，随后便捻了颗葡萄入口，尝了尝之后说道：“这般堆在一起，葡萄上的水分根本沥不干经，还是放在架子上好。” 单骞想起在一江春水堂时，初九是从晒药材的架子上拿下的葡萄，当时他只以为是药铺里图方便，现在才明白，这架子是为了给葡萄沥干水用的。“成，回头便让人添置。” “这批红酒的酸涩，其实起源于初九的疏忽。”初九最后淡淡的说道。 单骞惊讶的看着初九。“神医，您何以这般说？” 初九将给王不留行解释过的事情又解释了一遍。“因为优质的红酒是不需要添加白糖的，初九想着聚仙楼与我一江春水堂不同，采买的葡萄自然也差距的多，葡萄好，也便不用添加白糖，以免影响了口感，现在尝了尝才发现，聚仙楼与一江春水堂所用的葡萄甜份都差不多，这样一来，酿出的红酒酸涩，也便不奇怪了。” 初九说完，又添上一句：“嗯，你看到我酿酒的时候没有加白糖，那是因为一江春水堂的白糖买来的时候袋子破了，也便都分别放了适量的在坛子中，因为坛底有白糖，所以我只加了葡萄，再没有更甜的葡萄前，你们还是加些糖的好，真正不加糖的红酒，口感胜过我们现在所喝的红酒千百倍。” “如此说来，我倒是打波斯那尝过一种葡萄，味道甚甜，或许可以买一些回来尝试。”单骞这才明白，自己是误会了，还好自己比较沉得住气，若是因为这误会与神医争执了起来，还真是冤枉。 初九眼睛闪烁了一下，波斯？难道是她知道的那个地方？若是这样，这葡萄酒是酿制，是否有些唐突，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古时候波斯的葡萄酒很有盛名，会不会重复？ 她想了一下，便将这想法否决了，单骞是何人，他奔走诸国做买卖，什么地方都去过，又是个喜欢尝试新东西的人，既然他没有在波斯见过葡萄酒，那便可以想象，此时的波斯并没有葡萄酒这种东西，她也并非是来到了真正的南唐，这倒是让她抢先捡了个便宜。 最后，单骞与初九商量了许久，最终是由一江春水堂全权负责了酿制红酒的事情，初九本是不解，既然单骞都已经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还要让一江春水堂来酿制红酒，直接由聚仙楼来酿酒不是更好？ 单骞笑着摇了摇头，告诉初九道：“这医病救人，神医便拿手，可论起做买卖，神医虽然有些见地，却终究不是商人，不明白有些东西是越稀少，越好卖。” 物以稀为贵，若是红酒酿制的多了，泛滥了，也最终会沦落为啤酒一般，价钱定了，也便不好再涨钱。 而反之瞧红酒，他这聚仙楼两次大量酿制，都不得酿制出香醇好酒，反而是苦涩难以下咽，这事情其实早就传开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2章 大爷模式开启喜迎小郡王 这样一来众人对红酒的好奇心便被勾了起来，单骞再稍微的推上那么一把，这大都的人便会知道，这红酒乃是琼浆玉露，非要一江春水堂的鬼仙娘娘才能酿制出来，凡人是酿制不出的，哪怕是有钱如单家，照着方子也是酿制不出的。 一江春水堂酿制的红酒自然不会太多，如此一来，红酒也便无形中提高了身价，可以说是杯酒千金也不为过。 初九得知此事之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这单骞的确是个生意人，做买卖有自己的一套。 随后，葡萄酒的价格也便高于啤酒的价格，一江春水堂依然是要两分红筹，保留秘方，甚至没有给单骞算制作红酒的成本，因为初九心知，这人人心里都有杆子秤，瞧着吃亏，其实不然。 随后初九又试着将葡萄皮都剥掉，酿制出了白葡萄酒，红葡萄酒与白葡萄酒两种酒十分走俏，甚至连宫闱的娘娘们也都喜欢上这种色泽与口感。 一时间，有着秘方所有权的一江春水堂的名声大振。 初九看着送来的红筹，有些惊叹，这单骞做生意的确是有本事。 只是，这红酒与啤酒还能撑多久？新酒样的出现，很快就会引起其他商铺的模仿，这酿制啤酒红酒也不是难入门的事情，这一江春水还好说，那聚仙楼人多眼杂，秘方保密便有些难说。 初九心中开始思索要如何创新，可仔细想想苍裕和与王不留行的话，初九又有些担心起来。 此时已经出了红酒与啤酒两种酒，便不适宜再出新酒，以免一江春水堂被当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人性本贪，必须留下些底牌，不能将实力全部展现出了，否则会引祸事上身。 思来想去，既然不能再出新方子，便只能在这两种酒上下功夫，开始创新。 为这事情，初九又是一番犯愁，中午吃饭的时候，被婉娘用筷子敲了几次手才反应过来，吃了饭后便去后院收拾，忽然，初九灵机一动，想起一样东西来，便是与啤酒味道相近的格瓦斯。 格瓦斯，严格来说，或许根本就不算啤酒，格瓦斯有一种特有的麦乳与酒花发酵的芳香，是清凉解暑的佳品，也是开胃生津c消积化食c防治便秘的饮料。 初九虽然不会做饭，但对这些却拿手的很。 格瓦斯的做法很简单，原料也只需要面包c白糖c酒花c葡萄干c水而已。 面包这种东西，在这个没有烤箱的南唐，算是给初九出了个难题，但是她很快想起了烤番薯用的烤炉，于是问了婉娘，是否有类似的，婉娘想了许久，告诉她这大都是没有，南州的家里倒是有一个，不过是砌上的，根本拿不过来。 见初九的确是有想要那炉子的样子，婉娘便应承说给她搭一个出来，其实也没多难。 于是便喊来一见喜他们，搭建出了石头炉子，初九在一旁说着，几个人折腾了许久，才算是将这烤箱的雏形弄了出来。 烤箱有了，就要担心原料的事情。 不过初九着实是过滤了，虽然没有那些材料，却有类似的食材，只是找寻起来，要浪费不少时间，等初九烤出了像样些的面包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 将面包切成小薄片，烤黄盛入容器。把沸水凉至适宜温度，冲入盛有面包的容器，搅一搅再倒入酒花，再搅拌，加盖，令其发酵一天。然后，经过滤，装入放葡萄干的瓶内，密封后置于阴凉处发酵一天，也便成了。 初九将格瓦斯送去给单骞，单骞尝了之后很是惊奇，问起这是怎么做的，初九却只是说，一切都是按照做啤酒的法子，只是忘记了时间，开的比较早，结果发现味道不同，尝了尝似乎不错，便送了来给他尝尝鲜。 随后单骞尝试了几次失败了，初九尝试了几次，也都失败了，单骞有些惋惜，却依然安慰初九，告诉她啤酒有红酒的销路都不错，目前还无需新的方子，方子过多，只会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 这些日子常其咎不在大都，改成常慕年整日整日的往一江春水堂跑，他倒也没什么事情，也就是看初九给旁人瞧病，嘟囔着什么看住了什么的。 初九不瞧病的时候，他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基本上初九说的多是药理，他不懂，而他说的那些斗蛐蛐什么的，初九又不懂，二人鸡同鸭讲，也就只能在每逢留他在堂中用些便饭的时候，二人才能讲到一起去，说的都是关于饭菜的事情，虽然偶尔初九还会提起这哪些菜不炒来吃，其实也能入药之类的话。 其实这些日子，常慕年在这一江春水堂过的很是舒坦，一江春水堂的人却是天天扭捏，恨不得将他打出去。 因为这常慕年与常其咎不同，常其咎来了就是伏低做小，便是打郡王府出来的，身上也没什么骄纵气，什么都能帮个手，人又生的好，还很好相处。 常慕年与常其咎比，也就个相貌，他的相貌虽然不及常其咎，却也是少有的俊俏，可这脾气却不及他哥哥分毫，他怕是在府上被宠惯了，来到这一江春水堂也是一付“我是大爷，我怕谁”的唯我独尊模式。 一江春水堂的众人忙碌之余要伺候他不说，还因为手脚不麻利被骂的狗血淋头，若不是这小姐还在这里，没准他就该上脚踹了，就跟他踹他自己家仆一样。 这些都还是小屈，忍忍就过去，谁叫人家投了个好胎。 最让一江春水堂吃不消的是这每顿的消耗，这来的是小郡王，婉娘就是再肉疼，也得好酒好菜的招呼着，哪怕他吃的刁钻，饭后还需燕窝漱口。 这一顿顿的吃下来，就是有钱人家也吃不消，何况他们这一江春水堂才刚起步，那点分红她还打算攒着给几个孩子用。 虎子眼瞅着要上私塾，这大都的私塾先生学问高，一准能教出个状元郎来，就是贵了点也认了。 十一的身子骨虽然见好，却还是得用名贵的药材养着，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另外初九还要嫁妆，这嫁入郡王府，嫁妆不能少了，不然非让人家主母瞧不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3章 鹩哥傲娇乔迁新禧 每次听到婉娘念叨，初九便有些无奈，解释二人不过是朋友，自己并不会嫁给常其咎，被骂了几次，干脆的学了个充耳不闻，由着婉娘去念叨，心中盘算哪天得找常其咎来解释解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常其咎一准要拖后腿。 摇摇头，将这古怪的想法摇出了脑袋去。 这日，常慕年提着一只仰头看房梁的鹩哥，便献宝似的凑到了初九面前来，“你瞧瞧，这东西是个会说人话的。” 说完便用手中的细棍而戳了戳那鹩哥，那鹩哥歪头看了他一眼，便很淡定的往旁边走了走，继续保持方才看房梁的姿势。 常慕年急了，又戳了戳，鹩哥还是不动。 “若不，便算了吧。”初九不以为意，毕竟见的多了，所以她并不觉得稀罕，倒是十一跟虎子，还有四方藤五味子这几个小孩儿都有些失望。 听初九这样说，常慕年急了，他就是为了献宝来的，这鹩哥也忒不识抬举了，他心念想便又狠狠的戳了那鹩哥一下，这一下那鹩哥算是炸了毛了，打站的地飞下来便是狠啄常慕年的头，一边啄一边叫着：“常慕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动我的东西！” 几个小孩儿都被逗乐了，初九也跟着笑起来。“我猜这鹩哥是你二哥养的。” 这说话的腔调，跟那常其咎似地，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当真是惟妙惟肖。 常慕年跟那鹩哥奋斗了好一会，总算是将它给撵了下来，扯着它的膀子，然后用手指头去弹鹩哥的脑袋，鹩哥自然也不肯示弱，狠狠的咬住常慕年的手指头不肯撒口。 “小心别飞了。”初九刚说完，那鹩哥便嗖地一声，打窗户飞了出去，这让初九不由心道自己真是乌鸦嘴，“这下可不好办了，你那二哥过两日就会回来了。” 初九思索着，再买一只也不是来不及，只是买回来也不是原先的那只，从前会说的话也根本来不及教。 想想上次灯会，常其咎听说常慕年跟自己一起进了秦楼楚馆时，初九就不禁冒冷汗，不怕怒目金刚，就怕眯眼菩萨，这常其咎发火时都是笑着的，得罪这种腹黑的人，常慕年最好能多几条命。 常慕年听了初九的话，不以为意，“你放心吧，就算小爷我找不到家，它也能安安稳稳的回去。” “”初九点点头，没想到这常其咎还养了只有灵性的鸟儿。 这般想着，初九忽然想起还搁在苍家水池里的三只福禄寿龟，顿时嘴角抽搐了下，转身去前厅，打算与苍裕商量，怎么能与那屈宝胜联系，将那两只龟顺出府来。 要知道她出了府，常其咎也正在剿匪，哪里还有人能喂它们。 听说初九要去讨龟，常慕年自告奋勇，让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人去苍家讨要，那三只福禄寿龟来头可不小，苍家老爷子听说那三只福禄寿龟在自己府上，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让人将三只无精打采的福禄寿龟捞了上来，亲自送到了马车上。 马车临走前，他又趁机问了这福禄寿龟的来路，何以会出现在他们府上，那前来拿龟的也没瞒着，“苍院首莫要担心，这福禄寿龟是上头养在这的，与你们没什么干系，这也便带走了，外面风大，您就先进去吧。” 一江春水堂 看着这几只福禄寿龟狼吞虎咽时，初九不由摸了摸鼻子，明明知道不可能，可她还是瞧这俩大家伙瘦了一圈儿。 婉娘听说这哥三个天天都要吃肉，想着这般大的块头，一顿抵上他们这一江春水堂一天的荤菜，便有些不乐意起来。 不过这是在初九说出这三只福禄寿龟的来历之前的事情，不禁感叹，一物降一物，这常其咎倒是把大家都奈何不得的婉娘吃的死死的。 常慕年看到了这三只福禄寿龟，便直撇嘴，“这三个东西可是有灵性的，能算卦。” 初九闻言点点头，龟甲铜钱，她似乎有些印象，只是她不觉得自己有法子活过这几个乌龟，不然真该把这龟甲做成龟甲膏，或者留给王不留行用来卜卦用。 她这样想着，就听到常慕年说道：“今个小爷来，是想请你去我的新府邸瞧瞧。” 初九闻言看向他，她还记得这位是个常挪窝的主儿，怎么升起了这念头？ 看着初九这样看自己，那常慕年面上欣喜之色难掩。“这次不一样，这一次小爷是有封城了。” “什么意思？”初九惊讶的看着他，有封城是什么意思？全城封锁？ 常慕年解释后，初九才明白过来，原来此封城非彼封城，这南唐的爵位有世袭，也有恩赏，常慕年的这便是到了年岁的格外恩赏，依着祖宗当今的皇帝老儿封了城池给他，其实这城池是打他爹老郡王那里抽了个小城池再转赐给他，按规矩，得了城，他也便搬离了郡王府，有了自己的名号，号宝庆，倒是符了他的性情，活宝一个，喜庆异常。 “那城小的紧，小爷我可不去遭罪，就让娘亲去求了太后，给我在与郡王府的城对角赐了个宅子，自个儿逍遥快活。” 初九听了他的话，只觉得这是孩子气，这般在府上已经是够闹腾，自个住还指不定成什么样呢。 “今个你可得来，小爷都跟他们几个说好了，今个都得见见鬼仙。” 常慕年这样劝着，初九没犹豫，点了点头，常慕年本来是做好死缠烂打的打算，却没想到初九答应的这般爽快，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初九笑了笑，她本就非是迂腐之人，很清楚，在大都中，和这些人打好关系有多重要，何况，能有人一起玩闹，是她前世一直所羡慕而不得的。 常慕年的新府邸名儿简单，便叫宝庆府，此时又张灯结彩，可谓是应景。 宝庆府今晚很是热闹，这小郡王乔迁新喜，达官贵人纷纷前来祝贺，便是没能前来的也让人代为奉上贺礼，其中自然有和他一向交情甚好的上头人。 这热热闹闹的一圈下来，该散的散，就剩下些年轻的世家公子哥们，以及一些女眷，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这小郡王今个是特别的高兴，什么小登科大登科的，在他看来都比不过现在来的痛快，因为他总算是脱离郡王的掌控，不用在郡王的眼皮下被逼着读书识字，更不用有事没事就去祖宗牌位前跪着，他特别把宝庆府建在了都城中，离郡王府最远的地方，想想还颇为自己这一明智决定暗暗窃喜了起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4章 桃花朵朵血亲兄弟 “来来，都跟小爷我来，让你们见识见识小爷的新园子，这连体石可是小爷我不远万里从崎西运来的，那个那个看到了没，是小爷我让人半夜从章东来那老狐狸府上偷偷挖来的，还是这个这个” 常慕年很是兴奋的絮叨着，也没想想那身后跟着的章家公子的心情，好嘛，来趟宝庆府，便知道那偷了他爹宝贝十八学士的人就是小郡王，这到底是知情不报呢，还是知情不报呢？ 侍女将酒具摆上，常慕年便赶紧的招呼自己这些友人入坐，吩咐婢女将酒窖中的好酒全部取来。“今天谁要给小爷我跑了，就不够朋友，小心小爷我以后见一次就揍一次。” “一定一定。”众人跟着附和着。 那边其乐融融，这边女眷们一个个拿着葡萄酒高兴的不得了，这东西金贵，放在夜光杯中，煞是好看。 初九难得摘了面具，只以黑纱覆面，一身盛装，到了这里，与那些女眷相比，就好似凤凰堆里的山鸡一般，便是毛色鲜艳，依然带着一股难以磨灭的土气。 那些女眷并不知道初九的身份，只是瞧她那喜庆的衣裳，俗气的绿罗裙，都掩唇偷笑，窃窃私语起来。 常慕年被缠着，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照看与她，她被人在背后说着，指指点点，多少有些尴尬，要知道身为大夫的她，耳朵是极好，那些窃窃私语，她听的干净，难免要尴尬。 这阵子她早已习惯了穿男装，因为男装不会踩着裙摆，这南唐的裙摆几乎及地，连绣鞋都要走动的时候才能看到。 从前在南州，她多半是将裙摆稍上打个活结儿。 今个因为事出突然，衣裳也来不及买新的，她只能穿着婉娘从前的罗裙来，这罗裙料子实属上乘，不过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款式，那簪子也有些老气，绣鞋更是不合脚，走起来让她很不自在。 “你这样子，不好看。” 初九觉得肚子饿，正捻了块精致的荷花糕点，打算垫垫肚子，便听到仙灵脾这般来了一句，顿时没了食欲。 唇动，却没发出声音，仙灵脾仔细看了她的唇语，便耸耸肩，“我非实体，她亦察觉不成，你不瞧便是。” 他说话间，身体弯成一个凡人不可能弯成的形状，如蛇一般的身体绕过他自己的膝，转动着向下，忽然一口咬中脚下踩着的头颅，那女眷便猛然瞠目，手捂着颈项，在地上翻滚起来。 “胡闹！”初九怒斥一声，那仙灵脾却只是一转身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初九上前查看那女眷，发现并无什么大碍，不过是受了惊吓，多半是仙灵脾忽然在其面前现形的缘故，那般扭曲的人形，的确是容易吓着。 按了按她的穴位，让她心神稳定下来，初九便起身看向仙灵脾。 仙灵脾眼底红光迅速消失，很是无辜的看着她，“我知道你对我一向都有偏见，可我本就什么也没做，你可不能冤枉了我。” 初九别开脸，她当真拿这仙灵脾没什么法子，旁的药材精怪都在修行，偏偏这仙灵脾不这般做，整日在外游荡不说，还总是惹出事端。 “你莫瞪我，不如瞧瞧你身后，你的桃花债可真不少。”仙灵脾说完一转身，笑着不见了身影。 初九回身看去，见到那冲自己走来的小侯爷白安固，以及后面佯装贤淑，眼中却要妒火焚烧的苍萝，初九叹了口气，心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她对这小侯爷，一点心思也没有，这番被人当了假想敌不说，还一次又一次。 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之后，初九只觉心疲，那白安固的欲言又止，苍萝的姐妹情深，直让她犯头晕，这厢才打发，一转身又恍惚瞧见了淳景书正瞧着这边，初九一发懵，刚巧见到个熟悉的背影，便一把抓住了其袖口，“走。” 她这一扯，本来热热闹闹的，忽然就安静的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你是谁？”那人看向她，声音有些低哑，似筝音。 “我”初九抬头看他，眨了下眼睛，心道自己怎么就给忘了，常其咎此时是不可能回到大都，可瞧着这人的背影，还当真是一模一样。 不，不止是背影，甚至连相貌都有些相似，只是较之常其咎来说，这个人瞧上去更为严谨一些，他的左眼下，有一枚很美的泪痣，为整张严谨的脸上，添了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鬼气。“你是，常其咎的兄弟？”初九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常慕年喊常其咎为二哥，这人年岁与常其咎相仿，一时间倒是瞧不出是哥哥还是弟弟，只觉得这二人应当是为血亲才对。 那人楞了下，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那边常慕年察觉到这边发生的事情，连忙上前说道：“哎，大哥啊，你怎么还杵在这，咱们那都等急了，快些过去吧。” 常慕年说话的时候，根本没看初九，或者说曾经偷偷看了初九一眼，转眼又扭开了头，分明是有鬼。 初九低头，想到了什么，顿时心中一咯噔，招呼也不打，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这宝庆府，常慕年想拦着，却奈何被缠的死死的，只得喃喃自语。“完了，这次搞砸了，二哥一定恨死我了。” “你是说其咎？” “我可什么都没说。”常慕年一个激灵，赶忙后退，恨不得和这一切划清界限。 于此同时，房顶上有一人独坐，他的手上在把玩着什么，瞧上去，似乎是一截红线，那线细长，似有意识一般，缓缓的在半空中浮动，躲避着他的手，那红线的一头系在那人的小指上，另一头却延伸了很远，根本瞧不见去了那里。 他皱着眉，看着府园中的喧嚣，双手握住那红线，慢慢的拉扯开，似乎是要将那红线扯断。 “仙灵脾，你在看什么？” 忽然的声音，让那人迅速收手，那红线也立刻消失不见，他回头看他，“白术，你不是正在突破境界，怎么这个时候出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5章 人形铜人难铸伤风败俗被指 “唉，别提了，我十之是要在这境界呆着了，你也知道我的灵根不足。”说道这，白术便在仙灵脾身边坐下，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左右登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们又有长生不老的本事，也不急于一时，只是有些懊恼罢了。“反倒是你，我怎么从未见你修行过，可你的灵气却是咱们这些精怪中最足的。” “修行那种东西，与我仙灵脾不符，我无心天界，又有不死的寿命，何必再消磨时辰去做那种无意义的事情。”仙灵脾说完手一转，小酒坛便出现在他手中，那饮不尽的酒便这般灌入口中，有余液自他嘴角涌出，顺着其脸颊，滑入衣襟，显得很是 “大夫说过，药不医假病，酒不解真愁，仙灵脾君喝了这坛中物千百年，可曾吐过一丝郁气？”说话的声音慵懒，伴着月的菊香，他的身子一直摇晃，好似被风吹的花枝，那长长的广袖无风自舞，衬着夜色朦胧，有些飘飘欲仙。 仙灵脾眉头一皱。“九华，我早与你说过，以后我的事情，你少管。” 九华便是菊花精怪的名儿，他们虽然是精怪，却因为处世，难免对凡俗升起一些羡慕，给自己起个似凡人的名儿，也不奇怪，只是很少有人会真的去唤他们的名字便是。 初九回去的时候，不过华灯初上，婉娘瞧见了，便不高兴起来。 一把将她扯进去，又是一顿絮叨。“你怎么就回来了，这才什么时辰，你怎么就不多待一会，这可是个好机会，早早的先见见他们家二老，心里也有个谱儿，真是造孽啊。” “行了婉娘，你便少说两句吧。”苍裕和看不过去，便道了句，婉娘便宛如泄了气一般，嘟嘟囔囔的去跟一见喜家的一起去收拾，给这老老小小的烧些热水，好洗洗跑了一天的泥尘。 初九那脾气，她也清楚，不适合去那种地方，这般跑回来，一准是受了什么冷遇，可偏偏她又不能跟着去。 一江春水堂能在这扎稳脚跟，一边是常郡王府，一边是单家，这单家到底是买卖人，怎么也比不得郡王府靠得住。 她瞅着那郡王府的大公子喜欢初九的紧，寻思要能让初九嫁过去，那就再好不过，甚至都起了要去打听那大公子是否婚配的事情，她可真舍不得自己女儿嫁过去做小，那些个有钱的人家，有时候狠起来根本不是人，这娘家背后没什么势力的，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可便是这样想，苍裕和却不知道怎么的，死也不肯让她去打听，并且说那大公子孩子都三岁了，跟发妻感情好着呢，让她劝着初九，别再来往，以免被哄了去。 婉娘听着心惊，对这话是半信半疑，总觉得这常其咎不是苍裕和说的那般，但打第一回见面也可以看出，苍裕和的确是认识这常其咎的。 何况，苍裕和也没道理撒谎，凭白坏了初九一段好姻缘不是。 婉娘这般纠结，初九却只是目光呆滞，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也只坐上了椅子一角，险些跌了下去。 王不留行还没走，看着初九这样，便问她是不是在宝庆府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倒也谈不上好坏，换个更贴切的话，本应与我无关，我心里却偏偏有些不舒坦，就好似病了一般堵着一口气，却怎么也提不上来。”医者不自医，她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不留行探脉之后只觉得无任何大事，但瞧着初九也似乎是真有些难受，便开了付药性温和的清心泻火的方子给她。 四方藤去煎药，初九坐着也无事，便提出看看铜人的事情，王不留行很干脆的与一见喜一起把早早准备好的两个铜人给抬了出来。 这铜人还是初九给王不留行提议铸的，在南唐也有类似的东西，不过多是穴位图，这般的铜人也是有的，不过那只是圆柱形的柱子罢了。 初九提出要铸造出和人身一模一样的铜人时，王不留行与苍裕和都愣住了，二人去寻铁匠铺时，那些铁匠多是以伤风败俗为由，根本不肯帮忙铸造。 到最后还是打单骞那走了后门，这才将这两尊铜人给铸造了出来，不但逼真，连身上应有的四百零九个穴位也都仔细的雕了出来。 王不留行知道这是细致活，难免有偏差，这些日子便一直耗在了铁匠铺里，十四条经络上三百六十一个穴位还有四十八个经外奇穴都是他一点点指出，然后雕刻上的，这偏差之小，自然非是后来其他药铺争相效仿所能达到的。 这两个铜人此时是被蜡包裹起来的，蜡下面自有玄机，在每个穴位上都包裹着一种特质的红色蜡，戳中的话，自然会显现出红色来。 初九对这其中的玄机是一知半解，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那摸上去很是寻常的蜡却在白蜡的下面呈现为液体。 不过，初九更为不解的是这个做法是为刚开始学习针灸的人准备，王不留行却还是用这个法子让她来练习针灸，不知道为何意。 “穴位是协助气血正常运行的微观通道，要想准确找到穴位，有三种方法，找穴位存在的地方，如骨头与骨头间的大陵穴，骨头顶端处的中冲穴，骨头弧度面处的阴陵泉，骨头凹陷处的关冲穴，骨头分岔处的太冲穴，肌肉中的关元穴都是。”初九背着自己所知，心也慢慢静下来，“第二种方法便是按尺寸去找，一寸指为一个拇指的宽度，一寸五指食指和中指的宽度，二寸指为食指c中指和无名指的宽度，三寸指食指c中指c无名指和小指的宽度，四寸指一个手掌的宽度。第三种是凭感觉去找，如果不是穴位不通的病患，正常穴位的感觉应该是酸c困c麻，如果三种感觉都没有，很可能那不是穴位，初九是依着尺寸来找穴位。” 王不留行点点头，对初九的对穴位的熟识很是满意，“学习经络根本不需要记太多的穴位，每一条经络上你只要记住五腧穴c十二原穴c十五络穴c俞募穴就可以了，另外八会穴和八脉交会穴你只要有印象，基本上也够寻常走穴用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6章 古怪训练双手走针 “是。”初九点头，对于王不留行说的话，其实早在前世便有“宁可忘其穴，不可忘其经”的说法，她只是明白自己的薄弱，才一再的多背一些，以备不时只需。 “经络这种东西，咱们看不见也摸不着，掌握经络要学以致用，学习时药持之以恒，万不可半途而废，你得有这个心，不然我王不留行便是使劲浑身解数，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王不留行说的时候，表情十分的严肃，是初九从未见过的严肃，这让初九的心略微提了起来，方才那些杂乱的心思也褪了个干净，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初九明白师傅的意思，初九也不是那种只会嘴上嚷嚷的人，初九是真心想要精进医术，所以绝不会半途而废。” “好，有你这句话便成。”王不留行说着用手在袖子里摸索，很快便将一团什么丢给了初九，初九伸手接过去，发现是一块黑布，于是不解的看向王不留行。 “师傅这是要” 王不留行端起茶盏，把早已凉透，飘着茶梗的茶水给灌了下去，“你有底子，底子还不错，想精进针灸之术，寻常的法子是来不了，所以你把这黑布蒙在眼睛上，凭感觉去寻穴位。” 初九瞪大了眼睛，蒙上眼睛？ 看着两个裹着蜡的铜人，她总算明白为什么王不留行明明知道她不是初学者，却还是裹上一层蜡的缘故。 解了面纱，闭上眼睛，将那黑布蒙在眼上，在后面打了个活结，整个明亮的一江春水堂便再与她无关，她的眼中只余下一片漆黑，还有更为敏感的指触，灵敏的耳朵，以及鼻尖更为浓郁的蜡香，甚至“初九可以闻到那红蜡的香气，师傅还是再多拿些味道浓郁的草药来的好。” 听初九这样一说，王不留行便让五味子拿了几个药香囊来。 佩戴适宜的药香囊，属于衣冠疗法中的一种，也是最为常见的，药香囊里放的多半是开窍的草药，如芳香化浊驱瘟的苍术和川芎等药，都是含有较强的挥发性药材。 因为药香囊中的药材并没有直接作用，而是药物散发出持续的芳香气味，刺激人体呼吸道黏膜产生了分泌型免疫球蛋白a，这种抗体对病毒和细菌有较强的灭杀作用，使这些微生物在上呼吸道黏膜不能存活，因而起到预防传染病的作用。 佩戴这种药香囊亦有预防瘟疫的功效，所以这一江春水堂闲暇时用药效稍逊的药材研细末并过筛，做了不少药香囊，囤积了些，遇到适宜佩戴的病患，便送上一个。 钱是万不可收的，苍裕和那仁心仁术可不会因为打南州到了这大都地界会变的。 初九知道苍裕和的脾气，也自然不会提出收银子的事情，便让婉娘与一见喜家的在香囊上绣上几个字儿，一江春水堂。 这般也算是一种营销手段，损失也就稍微小了一些。 五味子没分什么香囊，把那些香囊一股脑的全拆开，递给了王不留行，王不留行把那些香囊串在一起，然后挂在了初九的脖子上，那浓郁的药香甚至有些呛鼻，初九不由叹了口气。 最下面的那个是给虎子与五味子这种年岁的孩子佩戴的，用藿香c艾叶c肉桂c山萘掺在一起，是用于预防手足口病的药香囊，再上面一些的是丁香，荆芥穗，紫苏，苍术等，主要是提高抵抗力，增强呼吸道能力，这是十一的那个药香囊已经用了半月，她特别又为十一做的，这般拿过来，赶回头还得重新做一个。 “这般便闻不到了吧。” “嗯。”初九点点头，有时候嗅觉灵敏，真不是一般的遭罪。 伸手触摸面前的铜人，却发现两个铜人被并排摆放在一起，便有些疑惑的停下动作。“师傅的意思是？” “双手。” 初九闻言心猛然一跳，双手是什么意思，双手一同针灸？那为何是两个铜人，难道王不留行打算让她双手各自针灸。 蒙着眼睛，双手各自针灸，这不简简单单的只是单手进针法，而是一种会乱了心神的做法。 初九刚想询问王不留行是双手同扎，还是双手分别扎时，便听到王不留行说道：“左手玉堂，右手华盖，左经脉从上往下走的，顺针。右从下往上运行的经脉，逆针。” 王不留行说话间，初九便隐隐察觉他在靠近，知道是要递针给她，便伸出手去，却在将要碰到的时候猛然一翻手，擒住那毫针，手指慢慢捻下，不解暗暗皱眉，针头是冲她的，这若是自己没察觉，非得被这王不留行扎一下。 “不错不错，闭上眼睛也能察觉到针锋，比你是否我初学医的时候强多了。”王不留行见初九这般，便笑着点点头，的确是有天赋，甚至尚未碰触毫针，已经能借着那针锋的寒气了解针锋所向。 初九听了，有些惊讶，王不留行现在做的，不过是从前他学医术的时候，其师傅所做的，会这么做的师傅，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师傅？ 说起来她一直没问出这王不留行的来路，甚至连苍裕和也不知道这王不留行师从何处，但初九隐隐觉得，自己虽然很好奇这些医术，但不会很期待那所谓的师祖。 初九沉默着，将手慢慢探向铜人第一肋骨平的华盖穴，“肺居心之上，为五脏之华盖，穴当前胸，与肺相关，主治咳嗽，气喘，喉痹等症状，配天突，有降气平喘作用，平刺，可灸。” 这边针刺入，红色的烛泪便显现出来，那边玉堂穴也已经刺入，“玉堂穴，任脉第十八穴位，与正中线上，平第三肋间，主治膺胸疼痛，呕吐寒痰等。配膻中c内关c胸夹脊，治疗胸痹，平刺，可灸。” 王不留行听了初九的话，不由眯起了眼睛，“不错，当真是不错，左天鼎，右下关。” “是。”初九将针起初，然后又继续去扎天鼎穴与下关穴，这两个穴位一个在颈侧，一个在耳前，初九的个头有些吃力，费了不少功夫，才将毫针刺入。 “左关元俞，右解溪，右再客主人，左添天枢穴，左针换听宫穴，右针入瞳子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7章 初九受罚院首到访 王不留行越说越快，后来干脆十几个穴位一同说，初九本还跟得上，后来听到发昏，手上一抖，毫针终究是偏了。 “啪！” 初九耳边刚听到有什么不对劲的风声，便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什么打了一下，顿时愣住。 “对了没赏，错了有罚，你随时反悔都还来得及。” 王不留行这样说着，初九只是一咬牙。“继续。” “左攒竹，又睛明，左百会，右印堂，左翳风，右风池，左肩井，右大椎，左气海右关元” “别打了，别打了！”十一听婉娘的话，端着茶水来堂里，结果一过来便瞧见初九挨打，手里的托盘便连忙塞给一旁的五味子，她塞的急，那茶壶倾倒，滚烫的茶水冲五味子泼去，吓的五味子赶忙把托盘给丢了，四方藤赶忙抖搂了小褂去接茶壶。 便是此时这一江春水堂有了些闲散银子，这摔了个茶壶，还是会被师娘念叨死。 “王大夫，不要打我姐姐。”十一不知道其中缘由，只觉得初九是挨了打，便上前去抓王不留行的戒尺，王不留行解释了，她却还是不依，死也不肯撒手，王不留行也不敢撒手，生怕一撒手就摔着她，可这般耗着也不是办法。 “丫头，你快些看看怎么着。”万般无奈，他只得向初九求救。 初九收了针，解了遮住双眼的布条，将十一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十一，姐姐是在练习针法，扎错了就要有惩罚，师傅打的也不是很疼，你不要担心了。” 十一却扁着嘴儿，大大的眼睛像是两潭要溢出的潭水一般，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脸儿都憋红了，显得很是可怜。 初九拿袖子给她擦了擦，她却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睛红的像只可怜的兔子。 “不哭了，一见喜他们学医的时候，也都挨了打的，这就好像背书背不上来，被书院的先生打掌心一样，你要理解，知道吗？”初九说着又给她擦了擦，见她点了点头，这才又回到了铜人前，系上了黑色布条，再次静下心。 王不留行的穴位越喊越快，后来更是重复说，为的就是混淆初九，初九挨打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吃不消起来，王不留行瞧着那两尊铜人身上穴位都被扎了个遍，便起了今个便到这的心思，可瞧着初九还在捏着毫针，便又放弃了这种想法，随后又是一长串穴位的名字。 初九赶忙去扎，可扎到了一半，忽然一怔，她竟然忘记了，方才的顺序，似乎有偏差，这般一想，那边王不留行的戒尺已经扬了起来，对着她的小腿便是一下，每次都是重复的地方，初九不觉已经额头冒汗起来。 “继续。” “嗯。”初九说完又继续扎了下去，可这一下扎进去，那边王不留行又是将戒尺往掌心里一磕，初九便明白自己又错了，便挺直了身子等着挨打。 “你做什么！”一声怒吼打门的方向传来。 堂中人都惊了一下，初九连忙解了蒙眼布，王不留行怔了怔，扬在半空中的戒尺咯噔一下便止住了，十一更是吓的脖儿一缩，两条小短腿儿晃了几下，慌忙翻身下了椅子，往初九身后躲。 四方藤与五味子二人一瞧，都赶忙往内堂赶，打算告诉师傅和师娘去，二人身形见长，门又窄了些，二人便卡在门框，那四方藤仗着身子骨好些，抬手狠狠的推了五味子一下，先一步进去，五味子被推开，楞了下神，赶忙也跟了进去。 “你打她做什么？” 王不留行楞了楞，随即直起身子，冷嘲道：“呦呵，我作是哪路的神仙呢，原来是苍院首，真是珍珠做了鱼目，瞧咱们这眼神啊，丫头，还不赶快给苍院首请个好。” 原来来人苍家的那些人，为首的正是苍院首，身后跟着苍裕华与苍裕平，倒没见到苍裕荣，除了这两位老爷，那陈仕堂与屈宝胜也跟在后面。 “苍院首安好。”初九顺从的道了声，福身时带动小腿上的伤，让她不仅“啧”了一声，十一连忙仰头看她，想弯身下去看看伤的怎么样了，被初九给拦着了。 王不留行冲初九摆摆手，“这来了贵客，你们这俩丫头还不快些喊你们的爹出来。” 这便是要把初九她们赶回里面去，好避避风头，初九知道王不留行的意思，却只是把十一打发进去喊苍裕和出来。 这苍家人多半是冲她来的，便不是，也是冲着苍裕和，冲着一江春水堂来的，她哪能让王不留行自己在这顶着。 “你们这的待客之道，便是这般？”苍裕华站了许久，也没瞧见这有人招呼他们坐下，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自己站着倒也无妨，老爷子这般站着，那乡野大夫却是坐着，怎么也是不妥当的。 初九压了一口气，心道我们这待客之道自然是有，此时已将到了什么时辰，你们直接进一江春水堂又何尝敲过门？ 不过他们再没礼数，他们还是要有礼数的，所以初九便抬手做出个请的手势。 那厢刚落座，那边四方藤便探头探脑的打帘布后探出半拉子身子。 王不留行咳嗽了两声，冲他使眼色，他这才咧嘴一笑，将那端着茶壶茶杯的半拉子身子从帘布后出来，麻利的上了茶水，然后又钻回了后堂。 “苍院首今日到访，不知有何指教？”王不留行很是随意的一拱手，便又低头将自己茶盏里的茶水给喝的很大声，呼啦啦的吹喝碰，他平日喝茶水是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声音的。 这端茶送客的道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般一端茶，那苍家一众人都有些难堪了起来。 苍院首是佯装没瞧见王不留行端茶的举动，看向那铜人，“这是用来练习走穴的铜人？” 瞧上去似乎是的，可这般大小，又是裸着的，虽说私处光滑无一物，但这般立在这里还是伤风败俗，惊世骇俗了些。 他们该不会是练什么邪术？ “的确是。”初九说完，整个一江春水堂陷入沉默，屈宝胜杵在一旁，一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陈仕堂冲他使眼色，他也佯装瞧不见，陈仕堂只得自己站出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8章 来者不善再起冲突 “这般物件，融出来，也不容易。”这话多少有些没事找话说，就好似见面说天气一样。 初九看了他一眼，打心底来说，她对这陈仕堂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只是做寻常人来看，“融出来倒没多难，难的是找不到地方融，从前的那些铜柱子根本没办法将全身的穴位刻出来，并不适宜练习针灸，我凑合不来。” “啊？”陈仕堂惊讶的看向初九，“药仙九小姐在练习针灸？” 他想起刚才，这九小姐的确是在针灸，似乎还因为扎错穴位，挨了打呢。 可是九小姐会针灸啊，他们也都见过的。 那手下针时很准，就算是老大夫也不及她，怎么会还需要练习。 其他人虽然都没说话，却也是一个个支起耳朵来听。 “这是自然。”学医没有捷径，除了练习，她想不出什么法子。 本是想听初九说些什么，结果初九就这样直白的说了几个字，便再没后话，堂中更是冷清起来。 很快，苍裕和便来到了这前堂，让几个小的搭手，把还没上好的门板上了，以免有病患闯进来，然后便把几个小的都打发了，就留下王不留行。 “不知道苍院首来小铺，所谓何事？”苍裕和唤的不是爹，也非是老爷子，而是苍院首，这让苍院首很是惊讶的看向他。 初九经过院子的时候，刚巧瞧见十一正在房檐下往上瞧着什么，便走了过去：“在瞧什么？” “姐姐你瞧，那是不是早晨那只鸟儿？”十一指着一处，初九便顺着看过去。 那屋檐上似乎有什么在动，初九眯起眼睛看过去，果然是只鹩哥，若不是因为它的眼睛发亮，又总是不安的动来动去，通体黑色的它，哪里会被十一瞧见。 “走吧，先进房中，你的身子不能吹风。”初九其实也不敢肯定这是不是早上的那只，不过瞧着倒是真有几分灵气，想着进去拿笼子来，左右常慕年也没将它的笼子带走。 初九想着便拉着还有些舍不得的十一往屋里走，那鹩哥一见她们姐妹二人要进屋了，便飞了下来，落在了初九的肩膀上，然后嘹亮的亮了一嗓子。 看着臂膀上的鹩哥，初九不由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你不是回府上了，怎么还往这里跑。” “关城门了，关城门了，闲杂人等不许入内。”鹩哥巧舌说道，说的清晰，让十一不由惊喜的看着它。 “姐姐，它好厉害，可以说那么多话，以前见过的鸟儿都只会说一些简单的吉祥话，它好聪明呢。”十一慌忙的说着，有些期待的看着那鹩哥，又看了看初九，那意思显然是有些讨好，希望初九能留下这鹩哥。 “的确聪明，又爱学话，这话十之是回府的时候被关在外面了，听外面看守的侍卫这么说，也就跟着学了，只是没想到它还记得咱们这的路”初九说到这，咯噔一下止了声，嘴角不禁抖了一下，又用手戳了下那鹩哥的膀子，“话说，郡王府的大门便是关上了，也不可能奈何了这生了膀子的才对，这膀子莫非是残了不成？” 初九这样说着，又戳了戳那鹩哥，那鹩哥便如白日常慕年戳它一般，只是淡定的往旁边走了走，根本连看都不看初九，初九再戳，它便又往旁边走了走，依然是那付模样。 一直被戳到了初九的手背上，鹩哥实在受不了了，扑腾起膀子，飞到了十一的肩膀上，开始吟起了小诗来，人模人样的转动着脑袋，把十一逗的乐的直笑，伸出手，它犹豫了下，便跳到了十一的手心里，然后把脑袋了膀子下面，那模样还有些委曲求全的味道。 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宠物，连只鹩哥都知道该讨好谁，好获得留下的机会。 初九看着，便笑着摇起头来，心道这鹩哥倒是当真的有趣。 十一伸手摸那鹩哥的翅膀，鹩哥也没动弹，乖的不像话，跟着二人进了屋里，然后飞到了笼子上蹲着。 初九看着那鹩哥，又低头看了看在墙角被拴着后脚的三只福禄寿龟，叹了口气。 听到初九叹气，十一便跑到她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腰，用脑袋摩擦了下十一的腰后，才抬起头来看初九，“姐姐，你是怎么了？” 这到底是撒娇，还是安慰。 初九觉得有些好笑，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看着她身上的广袖，便翘起嘴角，世间万物，或许不过梦一场。 “姐姐，你在想什么啊？”十一歪着脑袋，那面色虽然还是苍白，却已经少了起初的病态，腮边也长了些肉，这样一嘟嘴儿，便是可爱万分。 初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这三只福禄寿龟不能这样绑着，会把它们的后腿勒坏的。” “娘说不会的，因为那是牛筋绳，又浸了麻油，不会勒伤它们的。”十一说着比划着，也不知道是在比划什么，但瞧着她这般开心，初九也便跟着笑起来。 的确，这一江春水堂没有池子，连水缸也是放不下的，贸然放在外面也不安全，只能先这般拴着，等这两日让常其咎带回去便是。 “时候不早了，咱们收拾一下，回家去。” 苍裕和一家并不住在这一江春水堂里，还是如在南州一般，单独住着，只是那一见喜家的带着个孩子跟他们住在外面，单隔开的小院虽然小，但也足够他们一家三口住了。 听初九说要走，那一见喜家的便连忙帮着收拾，其实也没多少要收拾的，很快便给包好了。“九小姐，咱们现在就回去，那俺便去唤夫人出来。” “嗯，你去套车，十一去唤娘亲出门。”初九安排妥当之后，转头看向身后，“我去瞧瞧前面谈的怎么样了。” 初九说完便往回走，这苍院首的来意，还真是个谜题。 到了前面，尚未撩起帘子，初九便听到里面传来苍裕和的声音。“我们早已离开本家，文书都已经下来了，几位来了便是客，我们这一江春水堂以礼相待，可你们说的这些，我们不会答应的，若是要嫁，府上那么多位小姐，再寻个替嫁的便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9章 好女自有六不嫁 这个再字，让苍院首面色一变，眼如刀子一般剐向苍裕和，怒道：“你这是怨我当初让四丫头替你那大女儿出嫁的事情。” “不敢。”苍裕和压着一口气，根本不去瞧苍院首，白安固虽然为小侯爷，但终究不是好托付，丢了也没什么可惜。 “谅你也不敢。”苍院首依然是那付高高在上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就好似开屏的孔雀，让人瞧见了后面的羞耻还不自知一般，“再者说了，你那大女儿当时都那样了，怎么能嫁，到时候再被赶回来，不让朝中上下戳咱们苍家的脊梁骨。” 到时候被赶出来是戳苍家的脊梁骨，还没上花轿就被送走，难道这孩子就不会被戳脊梁骨了，要不是这本家闹的，初九这孩子能自杀吗？ 苍裕和气的手都抖了起来，声音也难免掺了怒气。“是九儿没福气，从前是，这次也是，还请苍院首另请高明。” “竖子，你这个竖子，居然敢跟我说出这种话来，真是反了！”苍院首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指着苍裕和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觉得现在过的好了，就敢跟我叫板了，啊？”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苍院首心里也有些没底，从前这四房指望本家的时候，是唯唯诺诺，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净身出户不说，现在还混的有模有样，这本来名不见经传的一江春水堂楞生生的在这大都扎了根，这医术更是一个赛一个，连那学徒也都是教导的极好，这跟以前在南州时根本不是一码事，现在济世堂的生意都能让他们给抢去。 这男人一旦有了钱，就有了底气，现在公然与他叫板，以后没准还得爬他头上去。 被庶子给爬到老子的头上，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我都带着家小，背负不孝的名声，净身出户了，也便再不为你苍院首的儿子，以南唐的规矩，咱们是同行，是一样的辈分，我根本没必要再听苍家的吩咐，委屈了我家小，那异姓王是个断袖，这大都谁不知道，我怎么能将女儿嫁过去守活寡。” “老四，你这叫什么话，能嫁给异姓王为侧室，是王妃，是你家初九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说什么断袖，那不过是传闻罢了，你怎么能作真呢。”说话的人长房的老爷苍裕华，他有些气恼苍裕和的不识抬举，可又不能说重话，以免弄巧成拙。“再者说了，那顾家的老夫人都差人将这三书都给送来了，不嫁的后果你也是知道的，将军府那些人，有哪个是好招惹的，你总不想弄的我们在朝中难看吧。” 他就是不明白了，这四房家的老九是怎么个命格，招惹来的都是些权贵公子，还一个个巴着要娶她。 从前相貌出众也就罢了，现在生成这付鬼样，还是这样，那些妇道人家常常私下议论这四房的老九是个会妖术的狐媚子，看来也不无可能。 苍裕和沉默了下，便道：“这要看九儿自己的意思。” 说这话时，苍裕和的眼睛闪了一下，显然是有什么，却不能说出来。 “什么叫看她自个的意思，你这当爹的还能拿不了主意不成？”他要再劝，便见苍裕和起身往里走，顿时瞠目结舌，这老四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地。 “好，既然让我这当爹的拿主意，那么我今个就撂下话，我家初九断是不会嫁过去，你们死了这条心吧。”苍裕和说完就起身离开，转身的时候，正巧瞧见帘后的隐隐露出的衣摆，顿时咯噔一下。 这丫头，怕是都听到了吧。 初九见苍裕和一怔，便明白他是瞧见了自己，便不再躲着，撩起帘布，走了出来，“爹，那异姓王可是唤作顾长风，字瑾瑜？” 初九方才便在想，姓顾的也便只有这一人，却不想她这般一说，其他人都变了脸色，这才不禁抿了下嘴唇，看来这般直言唤顾长风的名讳是不妥当的，不过话出口也咽不回去，干脆当不知道这茬。 苍裕和点了点头，初九便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是场误会，明个我便去与那顾老夫人说与一声，不碍事的。” 初九说话很缓慢，甚至有些慢吞吞的，口气也平淡。 她仔细想过，这件事情上，她与顾长风应当都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或者说二人不过两面之缘，身份悬殊，怕是连朋友也做不得，岂能结亲。 事情应该是起源那顾老夫人的误会，她便去与其说一声，将此事给退了便是，她虽然将事情想的简单，但事情也不会真复杂到哪里去，强抢民女的事情，这将军府应该做不出来。 想着，初九又看向了那苍院首，轻轻一福身。“几位，此时天色已晚，我一江春水堂并无夜半行医的先例，还请几位早些回去，好让我一江春水堂的伙计们歇着，以免延误了明日晨起开门行医。” 听到初九这般直接的赶人走，那几人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看那苍裕和，苍裕和便唤了声，“一见喜，你们几个还要偷懒到什么时候，赶紧地掌灯送几位贵客一程。” 这一下那几人更是瞠目结舌起来，没想到这老四也跟着那丫头发疯。 “老四，你是什么话，赶紧给老爷子赔罪。”苍裕华犹不死心的说着，苍裕和垂了眼皮，没搭腔，显然是铁了心。 “老四，你有文书又怎么样，你不在膝下尽孝，十道文书也无法掩住悠悠众口。”苍裕华气不可支，只觉得这四房当真有些太过分，这说个亲事，根本用不上他们亲自来，完全可以让个小厮来，他们却都来了，连老爷子都亲自来了，这是给足了他们四房面子，他们不顺着台阶下，还要怎么样？ “是啊老四，老爷子年纪大了，你便回本家，有个照应。至于旁的，咱们从长计议。”苍裕平搭腔附和着，手里的扇子扇着，那悠哉的样子不能说难看，却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让旁人瞧着不舒服。 “老三，你别跟他客气，依着我瞧，这四房是铁了心不识抬举，咱们不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他们还真是开起染坊了。”苍裕华一直受到苍裕和的礼待，此时被这般无视，自然是恼羞成怒。 苍裕和隐忍，不想与这些人起冲突，那王不留行却是耐不住脾气了。“哎哎哎，我说你们这群人，不要仗着有点臭钱就耀武扬威的，就算是个三岁娃娃也知道，这大都有好女六不嫁，明家的傻子明七，君家的不祥君二，顾家的断袖顾一，白家的坡脚白三，窦家的歪脖结巴窦八，孙家的败家子孙四，你这老东西倒好，巴不得的将自个的亲孙女卖给六不嫁里的排行第三的断袖手里，就为那点彩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0章 孔雀自以高傲不知身后献丑 王不留行这话说的难听，那苍院首面色铁青，手中的核桃转的很快，可见其心不悦，他一直拿着架子，没开腔，只是看初九。 初九则是心提到了喉咙眼，这君乃是南唐的国姓，王不留行也敢说，其实就算撇开国姓，那其他的几个姓又有哪个是好招惹的。 这些话平时在家里关门说，私下说也就罢了，这般当着人前说，万一被这苍家给抓了把柄去，便是不好了。 可是转念一瞧，这苍院首隐忍不发，其他人也都是面如土色，初九便反应过来，的确，他们担心，这苍家又何尝不担心，他们说这话是老百姓不懂官家事，官家碍于宽宏也会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让他们过了，而苍家来的这几个不一样，特别是苍院首可是有官职在身，在此处说是听到，可说不明白有没有也参与讨论过。 光脚不怕穿鞋的，这苍家一众比他们还担心这些话儿传出去。 这般一想，初九放下心来。 再说那苍裕华哪里受得了这王不留行的挑衅，上前就要动手，陈仕堂与屈宝胜赶忙拦着，“这九小姐都说了会去处理，自然会处理，您就别气了。” 其实这苍裕华也没是雷声大，雨点小，真打起来他也怕，便就着坡下了驴，可还是面上气呼呼的，一付“我给他们面子，不然非收拾了你不可”的表情，看起来极为可笑。 “在理在理，您消消气，何必与个乡野土大夫计较，掉了份自个的份不是，这乡野土大夫就是爬到了这大都来，也还是个土揪揪，还能翻了身不成。” 二人劝着，初九闻言不禁皱眉，重复了一遍：“土揪揪？” 这是什么意思，应该是土鳖之类的意思吧。 听初九这样一说，那陈仕堂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九小姐莫要误会，仕堂并非是轻视的意思。” 真是糟糕，他怎么给忘了，这九小姐与四爷也算是打南州来的，这般轻视的话，平日说的多了，顺口便说出来，这回怕是要惹上大祸了。 “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初九看着陈仕堂急得满头是汗，却还是问了一句，只是淡淡的口气，没什么波澜。 初九是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那土揪揪是什么，陈仕堂却是心境复杂，自然而然的将初九的话往复杂了想，想的这次是来求和的，若是因为自己的这么一句话，将事情搞砸这样一想，陈仕堂一时间更是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九小姐，仕堂只是说他，并非是说您和四爷。”陈仕堂额头上的汗都流到了颈子里，却也不敢拿袖子擦，在他看，这九小姐就是活神仙，想到自己得罪了活神仙，他就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 “王大夫是初九的恩师，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初九不愿再听到这般毁谤的言语，否则一江春水堂将不欢迎几位。”初九淡淡的说着，听上去没什么威慑力，却因为眼神，没人敢当她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那陈仕堂惊讶的难以言表，这瞧上去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乡野大夫，居然是鬼仙的师傅，那得是个什么样的医术境界？ 这般一想，看王不留行时便多了些探究与敬畏，被王不留行狠狠剐了一眼，又赶忙低下头。 屈宝胜也是有些惊讶的看着那王不留行，皱眉心道自己不是没打听过，这王不留行虽然医术不错，但给九小姐当师傅，是否勉强了些？ 苍裕华惊讶的合不拢口，那苍裕平则是眼珠子一转，心道难怪这人这般怪的脾气，跟他们也敢叫板，原来是有奇术傍身，这医术必定了得。 苍院首也很震惊，甚至连手中的核桃也忘记旋转，看向王不留行的眼神，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苍裕和走上前，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个蝶黄灯笼。 这苍裕华诧异，“老四，你来真的？！” 有些不敢置信，他根本当苍裕和是说笑，他觉得苍裕和不过口头上发狠，心里根本不敢真与他们闹翻。 换言之，在他看来，这老四便是个胆小鬼，窝囊废，哪能真的赶他们走？ 他哪里知道，这苍裕和其人，本性如其名，在个“和”字，但若是觉得他温润可欺，那绝对是大错特错，软钉子让人吞咽不得，就打比方此时，废话不说一句，提灯笼亲自送人出门，礼数周全，给足了你面子，还将你撵出去。 “几位请随裕和出门。” 苍裕和话音刚落，那苍裕华便痛骂起了他，着实难听的紧，“老四，你要再这么着拿乔，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就到这份上了，还是要用这种压人一头的说法，真是笑话一桩。 苍裕和听的直皱眉，初九则是顿时怒意涌上了心头，厉声道：“你们还能怎么不客气？再派人在官道上追杀一次？南唐可是有王法的，你们若是再敢来这招，我绝不会再顾忌我爹，定要一纸诉状告上去，看看到时候，谁才是真的面上增了光，擦了粉儿。” 初九说的铮铮，那几个人却是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她刚才说的是什么？ “你你胡说什么。”那苍裕华眼睛闪烁起来，他倒是知道有那么一回事，可那不是说，只是劫匪，甚至那些劫匪都已经抓起来了，怎么说是他们派去的。 难道会是二房 他越想越心惊，看向苍院首，见他皱眉深思，心中更是没谱起来。“空口白话，你可不能信口雌黄。” “我的确没证据，但是我有人证，初九若非是在林中为异姓王所救，此时早已不知投胎到哪户，那异姓王顾长风，便是人证，他也听到了。”初九淡淡的解释着，她当日是顾及苍裕和，才让顾长风不要将此事传出去，因为徒增难堪不说，真闹僵了，她怕苍裕和为难，苍裕和这人，还是孝顺的。 听到这话，那几人一下子乱了阵脚，这事情甭管真假，让异姓王知道了，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可那异姓王也不见提起过此事，到底是因为这初九与他说过，还是另有盘算？ “九小姐，这其中怕是有误会，您说的我们并不知道。”屈宝胜赶忙在其中搭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九小姐也不会撒谎才是。 这其中的隐情屈宝胜没由来的觉得背脊一凉，吞咽了下吐沫便继续说道：“九小姐切莫上了旁人的离间之计。” 初九瞥了屈宝胜一眼。“有何人会大费周章？” “这”的确没有，说是有人在其中挑唆，着实是有些牵强了。 “罢了，今个初九把话摊开来说，便没有要再追究的意思，你们走吧。”初九说完这话，那边一见喜他们便已经打开了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苍家众人也再没脸面留下，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出了一江春水堂，而那苍院首一出门，便吩咐屈宝胜去暗查此事，并且叮嘱苍裕华与苍裕平不得将此事张扬出去。 “老爷子，您小心脚下，这地段不好，别磕着碰着。”陈仕堂说着搀扶起苍院首，苍院首还是眉头紧锁。 “仕堂啊，我从前待这四房不薄啊，怎么这四房就不知道念恩呢？”苍院首良久才冒出这么一句，“这老四怎么就这么不识抬举？其实不止是这四房，我这几个儿子，一个个没用不说，还一个个尽给我招惹麻烦，没个踏踏实实的，有时候吧，我就想着，要你是我儿子，那该多好。” 他对屈宝胜与陈仕堂信任，也多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俩甭管是不是装出来的，至少像是那么回事儿。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1章 天子脚下处处显贵 陈仕堂闻言苦笑，说什么不薄，若真的厚待，他陈仕堂也没机会见到九小姐，这四房清贫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九小姐为了十一小姐的药钱，到处的行医问诊，若是手上有余钱，至于如此吗？ 屈管家也说过，这九小姐到本家这阵子，清减不少，便是现在也还没养回来。 在他看来，老爷子人不坏，就是总是高高在上，总是把自己给人的恩惠看的很重，而瞧不见旁人的回报。 在陈仕堂看来，这老爷子对四房，其实根本不曾在意过，若非是九小姐的事情，这四房便是窝在那穷乡僻壤一辈子的事情。 异姓王 待苍院首一众走后，初九随苍裕和上了车马，慢慢整理今个的消息，顾长风居然就是那赫赫有名的异姓王，这当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虽然因为性情，面上瞧不出什么，但初九的心中还是暗暗惊了一下，这大都果然是天子脚下，处处显贵，自己疏忽了。 顾长风其人，瞧上去只是寻常人，相貌比之常其咎来，根本不值一提，只是生的刚毅，五官如刀削一般，看上去倒也出众。 听闻此人出生之时都城浮现祥云异象足足三天三夜才散去，年少便随其父南征北讨，年纪轻轻便立下赫赫战功，后有救驾之功，圣上御赐为怀王，为这南唐唯一一位异姓王。 但这并不足以让他扬名到这大都人闻之变色，他的成名源于他行军之时，斩杀守城老将军，坑杀数百名逃兵叛将，带百余人扮成马匪血洗边界不肯臣服的数小国，将最顽固的部落杀的是鸡犬不留，又命人摆出杀阵挡住他国三千铁骑，将三千铁骑活活烧死在阵中，在沙场叫阵之际三招后取下敌首首级，那年他也不过十五。 自此他用兵如神与他的残暴为世人所知，若说这人保家卫国按说也应是受百姓爱戴的好将军，但偏偏他还是一个贪欲极强之人，朝中各部老臣，十三省商会均有他的插手，这米粮盐，甚至铁都被他所操纵，这米价频频攀高，税收也年年上涨，百姓自然是恨极了他。 “瞧着，倒不似是个贪人。”初九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引起十一回头看自己，她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十一抿了抿嘴儿，没吭声。 翌日一大早，初九便与苍裕和匆匆去街上准备拜访的礼物，南唐的拜访与初九所知的相差无几，都是在晨起或者日落，不会选在午时。 初九与苍裕和二人商量着，最终挑选了一枚成色一般，尚能承受的玉如意，又包了些旁的配上。 初九心里清楚，这将军府上缺不了什么，她选的这个成色的玉如意，对寻常人家也算的上好东西，到将军府，多半是给马匹搅拌稻草，也会被嫌弃，或许这将军府的马匹，是要用精细小米喂养，而非是稻草也说不定。 所以拿着这种礼物前去，多半是被鄙夷，可这一江春堂一则无闲钱，二则是凡事当以量力而为，打肿脸充胖子是最要不得的。 初九提着东西，苍裕和租了两顶小轿子，便这般往将军府去。 婉娘本是想跟上，却被拦了，这妇道人家终究不适宜抛头露面，初九也是因为事关己身，才不得不去，为此，初九还挽了发，换上了新买来的成衣，白底镶蓝庆云纹，较之她的个体来说，略长，但也不至于踩着。 这将军府邸不算小，前些日子又修缮过，此时八层院落，六栋青砖瓦房，瞧上去典雅宏。 这倒不是这大将军奢靡，而是这宅子是前朝丞相的府邸，那前朝君王骄奢成性，劳民伤财，把王宫建造的是富丽堂皇，恍若人间仙境一般。 有他这带头，下面的官员自然是一个个凡事竞豪华，争排场，这丞相将府邸建得富丽堂皇，也便不奇怪了。 只是这般还是让初九瞪大了眼睛，两扇厚重沉木门大敞开，两侧各立四名身穿铠甲的士兵，在台阶两侧，各自立了晶莹若玉一般的石雕，似狮非狮，似虎非虎，雄居于精致的石台之上，镌镂精工，瞧上去威风凛凛。 这石雕的材质让初九不禁联想起七星岩来。 记得在清朝顺治七年，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继茂率领清兵攻人广州后，便大兴土木，营建王府。靖南王听说肇庆七星岩的白石晶莹若玉，质地最佳，于是命令高要县令征调民工，限期采石。一时间，七星岩内，凿石丁丁，昼夜不息。好不容易精选了两具数千斤重的石胚。殊料运载途中，船石俱沉。靖南王再传飞檄，重新催石。在官兵的鞭笞下，石狮终于摆设在王府门前了。 清代诗人罗天尺曾有诗：“将军府旧耿王宫，宫门高蹉神狮雄。狮成何物白齿齿，星岩凿破山灵死。铁锥利斧五丁捶，落差如虎奉王旨。” 而这将军府的石雕，比之那靖南王府外的，不晓得要高上多说。 这让初九不由抿了下嘴唇。 苍裕和与那门外的士兵说了许久的话，那些士兵最终抬眼看了眼初九，见她身形，随即便又低头说了句什么，苍裕和似乎很惊讶，又说了许久的话，那士兵依然是摇头，他只得无奈的回到初九身边。 “他们要看看你的脸，不然不肯放我们进去。” 初九点了点头，将头上的薄纱斗笠摘下，她做是什么事情，原来只是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面貌丑陋，这倒是合乎规矩，不然身份不明的歹人混入府上，那便说不清道不明了。 见初九摘下斗笠，那方才与苍裕和说话的士兵便走下了阶梯，走到初九面前，仔细端详她的脸，最终开口道：“三知，你带苍四爷与苍九小姐入府。” “是。”本来站在这人身后的士兵一抱拳，走上前来。“苍四爷，苍九小姐，二位还请随我入府。” “有劳。”苍裕和回施礼，二人便随之入府，方才那问话的士兵又站了回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2章 何为礼数初会波斯 初九忍不住多瞧了那士兵一眼，这人打扮与另外三名士兵相似，瞧上去却似乎是这四人中的头儿，他显然是知道苍裕和的身份，对苍裕和也是礼待，应当不是踩低捧高的主儿，也不像是佯装恭敬，却还是仔细的盘查了他们，可见这将军府看着与旁的府邸相同，实则暗中自有秩序。 初九想着这事情，便将注意放在了前面那叫三知的士兵身上，而那三知边走边说着：“二位莫怪，此时府上有波斯来使，大将军正忙碌着，所以可能多有怠慢，方才盘查也是不得已的，三知便先领二位前去偏厅，然后去通报给我们将军。” “无碍的，有劳这位小哥，先带我们去寻老夫人，其实这事情与老夫人说，也是一样的。”初九一听要找将军，便赶忙说道。 其实这事情给老夫人说更妥当，或者说，本就该与老夫人说，她还不至于会以为，自己这身份相貌，会为大将军所接纳，思来想去这事情十之是顾老夫人一手包办的，自己便不要去麻烦人家了。 “这可不好，咱们老夫人与夫人刚巧去慈安寺上香，怕是要等到晌午才能回来。”三知说着，初九便与苍裕和面面相觑，这般当如何是好？ “那怀王是否在府上？”初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起顾长风的所在。 因为让他们等到晌午是不现实的，这事情要尽早的解决，既然找不到顾老夫人，便先去看看顾长风好了，左右这件事情，只要他们二人都反对，自然也就成不了。 “我们爷倒是在府上，只是此时正跟几位大人们一起，领着那些波斯人看景，说起那些波斯人来，一个个不但生的古怪，说话也怪腔怪调的，可逗人了。”三知说着又说了些那些波斯人到他们府上后发生的事情。 初九想的简单，那苍裕和听到这异姓王在府上，却是犯愁了，这要是跟顾老夫人谈此事的还好，不管成不成，那都是私下解决的事情，要是当着异姓王的面说明来意，告诉他，他们父女二人是来退婚的，这不就是当面让人难堪吗？ 换言之，这顾老夫人既然闹出这一出，异姓王身为当事人，不可能不知道，却也没拦着不是，这十之也是有些意思，他们这般贸然去，没准本来不想娶的，也会因为觉得落了面子，一怒之下，答应了此事。 何况，那大将军还与异姓王在一块儿。 到时候真恼起来，甭说让初九做侧室了，就是做个侍妾，他们这财大气粗，大腿比他们腰还粗，真逼起来，他们又能怎么着？ 一想到初九这孩子一生的幸福，怕是要葬送在这么一个断袖王爷的手上。 苍裕和只是想想，便已经惊的浑身冒汗，连忙一把扯住初九的腕子，“丫头，既然老夫人不在，咱们就改日再来好了，别耽搁了人家招待那些波斯来使。” 苍裕和说着便扯着初九往外走。 初九有些惊讶，不禁心想苍裕和这是要做什么，那三知也很是惊讶，这苍四爷是怎么了？忽然就要走？自己好像没说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顾长风。”初九轻声喃喃了一句，远远的看见前方亭廊中，一身银白软甲的顾长风与另一储须的年长将军携步而来，身后跟着一群盛装打扮的波斯人以及南唐的官员们，这挤在这长长的亭廊中，打头的拐弯时还瞧得见后面的。 初九心道，这些波斯人倒是与她记忆中，有些许略微不同，在前世的印象中，波斯这个词已被用了数个世纪，主要是西方，用来指明南伊朗的一带，可面前这些人的打扮，似乎更偏向与十五世纪的欧洲贵族打扮。 心中算了一下，此时应当为九世纪，亦或者十世纪初，考古学家证明，葡萄酒的文化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四世纪。 单骞走访波斯，波斯还尚未有葡萄酒出现，这里果然不是记忆中的南唐，而是一个完全架空的地方，一个空白的时代。 “神医怎么在这里？”顾长风走过来些，轻声问道。 初九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正是为你我二人婚事而来。” 顾长风闻言瞪大了眼睛，显然并不知道此事，这让初九松了口气，这顾长风不知道此事，也便表示他没这个意思，那就好办了。 不过也多亏自己没有自作多情，不然还真是徒增难堪。 “你不必惊讶，虽然昨日我听闻时也很是惊讶，我想这其中应该是有些误会，老夫人显然是因为那日官道的事情，对你我二人的关系有了些误解，详细的事情，过几日我再与你解释，现在好像不是很方便” 初九看了眼波斯国的那些人，然后后退了一步，看着苍裕和正在与那大将军说着什么，那大将军一脸的高傲，似乎有些责备那三知为何会将人放进来，苍裕和赔笑，这让初九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我与我爹先走一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波斯来使会出现在将军府，但无论怎么说，他们留在这里，终究是不方便，还是早些离开，以免出现什么差错的好。 顾长风点了点头，“也好，明日我便去一江春水堂寻你。” “怀王肯大驾光临，初九必当倒履相迎。”初九说完轻轻一福身，随后便跟着苍裕和与这些人在亭廊擦肩，却忽然感觉有人向她袭来，待她反应过来，已经将手中针刺出，她听到有人低声咒骂了一句，便抬头看去，见那方才被刺中的，是个红色头发，鼻上有些褐色斑点的波斯男人，便心猛然一提起。 遭了，刺伤了波斯来使，这下怕是有麻烦了，哪怕只是毫针，想来对方也必定要大题小做了。 初九所想不错，那波斯男人果然是不依不饶，用波斯语，也便是英语嚷嚷着什么，众人不解，初九却是听的明白，不禁沉下脸色，这波斯男人居然用那么下流的话侮辱于她。 狠狠咽了一口气，初九告诉自己，此时不能起冲突，她必须忍得，不然怕是要将这面上的祥和打破，他们一江春水堂势必要得罪将军府。 “你们这里的人，太没礼数了，我要告诉你们的皇帝。”怪腔怪调的话，伴随之的是又一次伸出手，想要掀落初九的薄纱斗笠。 初九皱眉，心道不过是瞧她的相貌而已，她还真不担心这波斯男人会在这将军府上乱来，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没准还能吓一吓他。 可预想的斗笠被掀开并未发生，她只感觉自己手腕被人一扯，便被拉到了一旁，睁眼一看，自己竟然被顾长风圈在臂弯中。 似乎也察觉这般不妥，顾长风连忙扶稳初九，然后小退了一步。 初九有些诧异的看着顾长风，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二人隔着薄纱相望，那顾长风却是躲避开了她的眼神，转而看向那红发的波斯人。 “尤利乌斯阁下，这里不是你们波斯，掀起女人的薄纱，是不合礼数的。”顾长风看着他，他本就是征战沙场之人，此时眼底更是满为戾气，那红发波斯男人不由有些畏缩起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3章 争奇斗艳波涛暗涌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的丽莎公主还在这里，她却还戴着帽子，在我们那里，她这样是不礼貌的，我不过是希望她能摘下帽子。” 那叫尤利乌斯的波斯男人说起南唐话来，怪腔怪调的，听的初九很是别扭，弄了半天，这叫尤利乌斯的波斯男人是想让他们父女给那丽莎公主施礼，只是说什么不知道，他的眼睛分明是狡猾的，他知道。 脱帽礼是指男士，而非是女士，而且这也不是帽子，是斗笠。 初九抿了下嘴唇，没有去争辩，只是抬头看向那波斯的丽莎公主，那丽莎公主一头暗金色的长卷发，脸庞还有些孩子的圆润，眉毛很淡，晃动着手中的羽毛扇，正好奇的看着初九。 “她，好有趣，是王爷你的，什么人。”这丽莎公主的话比那尤利乌斯说的更奇怪，但那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倒是比那尤利乌斯讨喜许多。 初九却和顾长风二人因为她的话楞了楞。 “本公主邀请你一起来玩。”丽莎公主这样说着，众人是面色各异。 顾长风笑了笑。“既然丽莎公主盛情邀请，神医与苍四爷便留下一同用个午膳再走吧。” 初九与苍裕和相互看一眼，他们有拒绝的权利吗？ 这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 初九跟着苍裕和坐在角落，时不时还要与那丽莎公主搭腔说话，那丽莎公主似乎也很想看看初九的相貌，但初九都婉拒了。 方才她觉得无所谓，可这顾长风都已经帮她挡了一次，若是她此时轻易的摘下斗笠，就是显得顾长风所言有假。 丽莎公主很失望，不过也只是一时的事儿，很快便被南唐的杂耍艺人高超的技艺给吸引了去。 这一早上都在南唐与波斯的歌舞杂艺的争奇斗艳中消磨，波斯的乐器繁多，舞姿更是火辣，看到那些大臣们都花了眼儿。 初九看着，却是不觉得什么，毕竟二世为人，她对这些乐器也都有些研究，此时这些波斯人所演奏的，与从前听到的演奏会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苍裕和则是如坐针毡，南唐的规矩，拜会一般不搁在早上，他也是怕迟则生变才会悄悄前来，却不想还是惹得了怀王与将军的注意。 轻声叹了口气，苍裕和不自主的去伸手摸烟袋，仔细想想又放弃了，本来就没礼数了，再抽起旱烟，那将军还不气死？ 可这时间也太久了些，也不知道婉娘在家里会不会替他们父女二人担心，可千万别冲动找上门来，真那样就是真给这将军府落了面子，一江春水堂便算是彻底得罪了将军府。 一直快到晌午，初九与苍裕和盘算，寻了由头去寻顾老夫人，那三知也不说了，晌午就能回来，此时应当已经回来了。 可就在二人还未有动作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众人都站了起来，初九也跟着站起来，踮起脚望去，原来是前方有个拿古筝的乐师，在转身的时候将另一个波斯乐师的小提琴碰落在地上。 对乐师来说，手里的乐器和其珍贵，捧起一看，发现有损伤，便气的用波斯语大骂了起来，这拿古筝的南唐乐师既然能在这来使到访的时候来献乐，也是在这南唐有些名气的，虽然听不懂这波斯乐师说的什么，但瞧他的样子，也猜出是些不好的话，便与其发生了口角争执，这一下算的乱了套数。 大将军自然不能苟责波斯国乐师，只能大声喝斥南唐乐师，然后命令人将这南唐乐师带下去，重则。 那尤利乌斯见这般，便又冷嘲热讽起南唐的礼数问题，众人目光又落在了初九的身上，初九则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这还真是躲都躲不掉。 顾长风见状，便又说了几句，成功的将话题转开，对此，初九很是感激。 尤利乌斯皱眉看初九，咕哝了句什么，便傲慢的撇开了头，见一个南唐官员捡起了小提琴，却是反着拿，便肆意嘲笑起来。 这般一来，那大将军以及其他官员脸色自然难堪，本来私底下的较量便被拿在了台面上，那大将军的脾气直率，愤愤的起身。 顾长风连忙规劝，这时候若是与这波斯国起了冲突，只是会显得南唐输不起，没风度罢了。 随后那尤利乌斯越加的不像话，居然提出万两白银，以做这小提琴的补偿，甚至将这小提琴夸的不似凡品，连与他同行的波斯贵族们都咋舌起来，那丽莎公主本来是要出口阻止，却被一旁的贵妇人拦住。 初九听到那贵妇人用波斯语说了些什么，大概的意思是让丽莎公主稍安勿躁，尤利乌斯公爵这般做，是为了给南唐些颜色看看，以免南唐轻视了他们，会对前来嫁给南唐皇室贵族们的丽莎公主为难，毕竟他们刚输了一仗。 顾长风脸色难看，白银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这波斯人当真是狮子大开口。 有个南唐官员嘟囔了句，“没准还没坏，还能弹呢。” 他这样一说，那些波斯人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毕竟这小提琴是用来拉的，而不是谈的，尤利乌斯瞧在眼里，言语中便难掩耻笑之意，“那你们便找个人，将这小提琴弹出个曲子来，我们便不会要求赔偿。” 他是欺这南唐无人见识过这小提琴，那些南唐官员，以及那些南唐乐师都低下了头来。 大将军在顾长风的低声劝阻下，坐回到位置上，那脸色铁青，狠狠的瞪着那群乐师，实在气不过，便随手抓起手边的杯子往他们砸了过去。 “枉费本将军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一个个连个琴都不会弹，滚，全都给我滚出府去。” 顾长风叹了口气，伸手招来小厮，吩咐了几句，那小厮便后退离开，显然是去库房寻账房先生，说这万两白银的事情。 等吩咐完后，便看向那尤利乌斯，见那尤利乌斯很是狂妄，更是难掩怒意。 初九轻轻思索了一下，便轻轻对前面的人说道：“有劳借过一下。” 前面的人楞了下，便怔怔的侧了身，让初九过去。 苍裕和惊讶的赶忙上前，低声道：“九儿，别往前去。” “爹，不碍事的。”初九说完继续往前走，她仔细想过，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两国之间的尊严问题，这顾长风怎么也算是救过自己，自己既然在这里，又能帮他，若不出手相助，必然会良心难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