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将映 [无限]》 哀嚎城寨(1) 【如果给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你会选择:】 【a:爱要大声说出来,有些爱真的可以重来】 【b:学习之路没有尽头,觉得不够还能重头】 【c:子欲养而亲不待,父母等你来回头爱】 【d:人类总把自己当盘菜,动物等着你来把它爱】 模糊而稚嫩的声音在半空中发出意味不明的指令,悬空的脚下是七零八碎散落了一地零件的废车,以及众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穿过大街小巷,停在一具尸体旁边。 任千霖慢慢低下头看去。 那具尸体,眉目姿傲,五官如同捻笔尖精心描摹出来般,带着丝丝绰雅,细尖的眼尾泛着微红,多了几分勾人。 但此时,那张曾经生动的脸此时却只剩苍白无血色,唯有黑尾蝶般的睫毛投出了扇形的阴影,被风吹的微微颤动,仿佛人还没死透一般。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任千霖嗤笑一声:“死得真难看。” 他平静地别过了视线,脑子空空,自己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没有听到我说话么?能不能理理我。】稚嫩如小朋友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漫着一丝哀怨。 良久,任千霖从这怪腔怪调的声音中回过神,看向面前像是投屏出来的四个选项。 懒得问这些选项是干什么的,更不想关心选完会有什么后果,他死都死透了,还能有比这更遭的吗? 任千霖随意抬眼扫了一遍就挥手毫不犹豫按下d项,换了个飘着更舒服的姿势去等待这个选项带来的结果。 【根据您的选择,我们为您制定了一套最适合您的方案,接下来,请在几张卡牌中进行选择。】 四张金光闪闪的卡牌霎时凭空出现在眼前,周围散发着刺目的光,像是游戏中需要付费的豪华版立绘形象。 任千霖凑近一点想看清卡牌下面的名词释义。 但只有一堆他看不懂的奇怪文字,反而让他提起了那么一丝兴致。 作为被各种考试多次荼毒过的职业考试人员,他深知这种选择题里必有陷阱。 第一张这个看起来如同阿萨托斯的神灵形象,思维稍微发散一下,没准选了这张就要天天与章鱼哥同床共枕? 另一张看起来像是蟑螂成精的,虽然外貌不见得是唯一的评判标准,但蟑螂……不可。 任千霖漫不经心地划过第三张卡牌。 在第四张卡牌上眼神终于顿住,手指一甩,卡牌瞬间飞了出去。 “就这张。” 看到任千霖的选项,八字胡先生的语调忽然激动起来,像是办公室里吐着瓜子壳聊起上司八卦的打工人: 【您的选择是:代表恐怖与死亡的主邪神,一经选择无法更改,接下来,小秘书八字胡先生愿您能与您的神灵伴侣度过美好时光~】 任千霖:? 他选的不是颜值最高的那张么? 【副本加载百分之七十——进入后请根据您的自身需要选择伴您直到闯关结束的特殊技能,请谨慎考虑。】 没给他多余的反应思考时间,刺眼的强光袭来,任千霖下意识眯起眼。 【请选择特殊技能:】 【a:新鲜出锅的麻辣鸭头】 【b:兔子先生的萝卜时钟】 【c:敏感小狐狸深深叹息】 看着这和幼儿园看图识字没差的选项,任千霖想笑。 “选c。”毕竟c选项是选择题中正确率最高的选项。 【a:麻辣鸭头也是头,撞破南墙不用回头,头铁到可扛下闯关中任意npc造成的伤害】 【b:萝卜时钟也是钟,兔子先生最拿手的雕工,轻轻拨动表盘即可暂停半分钟的时间流速】 【c:敏感的小狐狸深深叹了一口气,同队成员对你的身体或心理伤害就会瞬间转移回他人身上,毕竟谁又舍得惹小狐狸伤心呢】 看到三个选项的后续解释,任千霖并不后悔。在他看来,与npc相比反而是人心更可怕,虽说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没法保证自己永远算无遗漏。 【技能加持正在生成,小秘书八字胡先生温馨提示:您的尸体正在紧急送往医院,但因本体已经失去生命迹象,接下来即将前往殡仪馆进行火化,在此之前如果不能完成所有通关,您将永远消失在世界上,临行前,系统会满足您一个心愿。】 任千霖缓缓抬头,尖削的下巴于昏暗中隐匿了半截: “我的心愿暂时保留,之后想到再说吧。” 【不要和系统玩心眼哦。】 任千霖笑笑,漆黑的眸子里是捉摸不透的深邃:“怎么,我会吃亏么。” 【……好吧……那么请带好小秘书为您准备的秘密碎片,尽量收集更多碎片以便开启新的通关内容。】 【友情提示:副本一《哀嚎城寨》】 【副本难度:★★★☆☆】 【通关率:20%】 【恐怖程度:中】 【副本任务:请在游戏内自行寻找】 【您当前生命值:100%,当生命值低于10%,将会强制退出游戏。】 【副本加载——98%,现在为您发放秘密碎片,请注意查收。】 任千霖的手心倏然多了一块瓷质碎片,他举起碎片,后面瞬时出现了一道投屏—— 【秘密一:小心穿皮鞋的男人。】 **** 任千霖忽然停住脚步,随即向后倒退半截身位,鞋底慢悠悠蹭在一旁的台阶上。 沾染着血沫的玻璃体被捻到台阶上,慢慢滑了下去—— 恶心。 任千霖猜测了无数种“见面礼”,但唯独没想到会一脚踩在一颗不知哪个可怜人留下的眼珠上。 稳住呼吸,任千霖缓缓抬头。 眼前是年岁久远的高楼,宛如五六十年代的风格,墙皮如牛皮癣般层层脱落,似乎为了减少占地面积,高楼间距狭窄拥挤,最多容纳两人并排而过。头顶是密密麻麻的电线,横七竖八缠绕在一起,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 清冷的月光打下,污浊地面上的不明液体反着刺眼白光。 这里阒寂到诡异,一点灯光都没有,林立的高楼紧紧挤在一起,墙壁上立满广告牌,看起来曾经热闹过,但现在更像是一座毫无人气的鬼城。 “哗嚓——”鞋底与砖地发出的摩擦声赫然响起,在空寂幽旷的城寨中格外清晰。 任千霖抬眼,睫毛微颤,眼球随之向声音来源处转过去。 空无一人、废弃已久城寨中的脚步声,似乎是个绝佳的鬼故事开头。 脚步声愈来愈近,在一个瞬间却又戛然而止。 微弱的呼吸声随即响起。不知什么东西就定定地站在自己身后,盯着自己的后脑勺一动不动。 “哥们儿,借个火。”嘶哑的老烟腔漫着一丝焦灼之意。 任千霖没回头,语调平和:“没火,不抽烟。” “嗐,这让我这老烟民怎么活……卧槽这啥玩意儿!”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顿响,身后的不明物体本来还在抱怨着,瞬间语调抬高八度。 任千霖微微松了口气。听这咋咋呼呼的语气,多半是个人形大喇叭。 悄悄回过头,就看见一形似类人猿的大块头正抱着自己的右脚单腿乱蹦跶,眼睛使劲往鞋底贴,试图看清鞋底那坨恶心巴拉的不明物质。 “卧槽!是他妈眼珠子!”大块头一把扯下帆布鞋,一副打小强的架势拼命把鞋子往墙上狂拍。 打着打着,这人突然停下了手中动作,一个猛子扑到墙边,扶着墙开始了狂风暴雨般的呕吐。 大块头穿着紧致且不合身的小码皮衣,宽阔分明的大方脸上是两颗如同布娃娃样的大圆眼,下巴一搓小胡茬,瞬间令任千霖联想到了金刚芭比男。 大块头单脚抬起撑着墙,擦了擦嘴角的污秽,手里还拎着他的帆布鞋,翻着大白眼气若游丝道: “哥们儿……能跟你换只鞋穿么?” 任千霖一耸肩,脚在地砖上蹭了蹭:“不瞒你说,我鞋底也有。” 大块头如同一只泄了气的气球,往角落一坐,叹气不止:“晦气!死都不让人死得安生,什么狗屁系统!” 明白了,这人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被系统强制传送过来的新鲜死者。 “你好,我叫任千霖,你呢。”任千霖深知,主动自报家门是获取他人信任的第一步。 大块头抬头看了眼任千霖,粗黑的眉毛拧作一团,看起来不太聪明却过分的谨慎。 任千霖扬起嘴角,露出标准程式化的笑:“怎么不说话呢。” 他抬脚踢走小石块:“没关系,等你打消对我的顾虑后再说也不迟。” 大块头立马穿上鞋子一瘸一拐凑了上来,下巴上细密的胡茬也随着他的喋喋不休疯狂舞动: “哥们儿你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你,毕竟这鬼地方碰到的,是人是鬼谁敢打包票。” “你说得没错,是我考虑不周。”任千霖勾起唇角,笑得毫无城府。 大块头挠挠头,良久,叹了口气:“姜琦,九五年六月生人,巨蟹座,高中辍学,父母双亡,家住……” 这人真是经不起激将,老底全给抖搂出来,末了还要一个劲儿解释自己真的没有怀疑任千霖。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反正也是闲聊,既然对方毫无保留自报家门,本着公平原则,任千霖也随口说了点自己的信息,但都是可说可不说、不会被人拿捏住的信息。 两人挤进了一处拱形楼洞,楼洞上方沾满锈水的白色大牌上用繁体字写着几个大字: 【五讲四美新时代】 楼洞两侧贴满了狗皮膏药一般的小广告:穿着修身旗袍的美女翘着兰花指,手里捧着瓶治疗疟疾的药。 “这啥字?”姜琦对着“疟疾”二字认真研究。 “疟疾。”任千霖随口道。 “啥是疟疾?” “就是……一种寄生虫传染病。” 大块头“哦”了声,又不好意思笑了:“嘿嘿,不好意思,书读得少,现在打也来不及了。” 任千霖没说什么,对着他释然一笑,假装一副“没关系我都理解”的善解人意相。 实则是懒得搭话,毕竟现在没工夫教他读书认字,当务之急应该是触发某些任务或者找到其他队友。 两人穿过长长的楼洞,借着昏暗月色看过去,前方黑漆漆的拱形大洞犹如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又是楼洞? 任千霖加快脚步走过去,一抬头—— “五讲四美新时代”的大牌子再次映入眼帘。以及捧着疟疾药的美人广告。 有可能,周遭广告都差不多吧。任千霖抬头,凝视着广告牌上的污渍形状,在心里默默跟着画了一遍。 继续往前走,几分钟过去,任千霖停下脚步再次抬头。 【五讲四美新时代。】 姜琦看起来块头不小,胆子却还不如只鹌鹑,一个劲儿往任千霖身上拱,声音都开始发颤:“卧槽这这这,鬼打墙啊?真的有鬼啊!” 任千霖刚想开口安慰他,姜琦一下弹开,理了理他的皮夹克,脸上是不屑的笑:“你看我演得像不像,是不是将怂逼的形象发挥到了极致。” 任千霖深吸一口气,摆出花儿一样的笑脸:“像,我都当真了呢。” 说着随手摸过那张疟疾药广告,微微蹙起眉头:“但我们好像确实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他环顾一圈,确认这里的确是刚才那个楼洞没错。 “今天几月几号。”任千霖忽然问道。 大块头掏慢悠悠出手机看了眼:“八月二十二。” “农历呢。” “七月十五,中元节。” 中元节,也是民间俗称的鬼节,据说在这一天,鬼门大开,未经投胎转世的孤魂野鬼便会趁着这个机会逃离阴间来到人间作恶或者看望家人。 而鬼打墙,在民间传说中是指鬼给人下了障,导致人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看来这是鬼仔有意刁难。 任千霖再次抬头,看了一圈—— 偌大一处楼洞,除了小广告别无他物。 任千霖一张张看过去,小广告内容极其丰富,什么牙科广告、治疗疟疾的以及某款已经停产的饮品。 “哗嚓、哗嚓——” 倏然间,上方的石砖洞顶隐约传来了什么声音,好像是鞋底在地面摩擦的声音,又像衣服蹭过墙面的声音,在某个固定区域内来回移动,嚓嚓作响。 “刺啦——” 紧接着,尖锐物体与石墙剧烈摩擦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人拿着凿锥之类的器物对着墙使劲划。 “这啥动静啊。”大块头揉了揉耳朵,“刺的我耳朵疼。” 任千霖微微抬眼,望着黑漆漆的洞顶。 恍惚间,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神色慌张,在人来人往的楼洞中踱步了好一会儿,等人都离开后,他火速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笔,在那一排小广告上写着什么。 他咬紧牙关,腮帮子鼓起一块,捏着笔的手暴出条条青筋,大大小小的暗疮布满整条手臂。 任千霖定了定神,看着那张牙科广告,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 但仔细看去,这几个字好像是被人涂改后重新写上去的。 任千霖轻轻撕下牙医小广告,掏出手机照了照,佯装对这广告单十分感兴趣。但其实他知道,被涂改过的小广告只要用强光从上往下照,就能看到被盖住的字。 果不其然,当任千霖凑近广告纸的背面,借着反面的强光,他隐约看到了几个字: 不得好死! 血红的笔迹,尾落苍劲有力,几乎要把广告单戳个窟窿。 姜琦好奇凑过来,学着任千霖的样子委身从下往上看去,当他看到那几个充满怨气与血腥的大字后,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脖子,凉意丝丝上涌。 “貌似是无证黑牙医,我听说这种人闹出不少医疗事故。”姜琦若有所思,“该不会是,要我们把这小广告烧了以解怨魂的心头之恨?” 任千霖嘴角是真诚的稚气,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坏心思:“看来你玩游戏蛮有天赋。” “实不相瞒,哥们儿人送外号——游戏机上的天使。” 任千霖望着广告单,精致的眉尾微微耷拉下来:“可是天使,咱们没火呀,要是有什么办法得到火就好了。” 只可惜姜某人虽然混迹社会多年,终究还是道行浅了:“钻木取火啊!你看周围这么多木头呢!就是从哪找火引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额间一搓浅茶色的碎发,细细摩挲,唇角是意味深长的笑: “听说钻木取火需要火绒巢,而火绒巢的材料除了干燥的枯枝落叶外,头发,也可以。” **** 姜琦心疼地抚摸着自己本就不富裕的头顶,想起自己刚才为了做火引子而扯下的大片头发,心在滴血。 火光渐渐微弱,在任千霖的脸上投出斑驳光影,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他的五官愈发深邃昳丽。 姜琦盯着他看了半晌,罕见的没有作声。 任千霖转过头去,诧异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突然发现兄弟你长得可够俊的!”姜琦抬手大力拍了拍任千霖孱弱的肩膀,唇角是毫无城府的笑。 任千霖只是笑笑没说话,唯有漆黑的瞳仁中映照出亟待消失的微弱火苗。 火光消失,徒留一团黑色灰烬。 在这团灰烬中,莫名出现了一块白色的尖角,于月色下闪着漆寒白光。 任千霖刚要吹散灰烬,一只满是老茧的手不假思索戳了进去。 “诶呦烫死我了!”姜琦捧着那块白色在两只手中来回过渡。 一枚白色瓷片,和之前系统给予自己的那块一模一样。 “这是……内什么秘密碎片不是?”姜琦反复研究着。 任千霖不动声色。 姜琦将碎片一抛,碎片在半空划过完美弧度,最后落到任千霖手中。 “你想出的招儿,归你。” 谁都知道秘密碎片意味着什么,姜琦却想也不想拱手让人,说实话,任千霖心里充满犹疑。 “那你呢。”任千霖摩挲着碎片,往姜琦面前送了送:“以后还会有的,火种是你贡献的,理应归你。” 姜琦洒脱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一个破游戏,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碎片你拿着,我就不信没有碎片它能把我打起来吃喽。” 怨气退散,楼洞外那道无形的屏障自然也就消失不在。 “不过你怎么想到研究那张小广告的?”姜琦似是无意地问道。 任千霖挠挠嘴角: “我老师讲过,五六十年代经济凋敝,但唯一能杀出一条血路的独属牙医,那时候想要拿到牙医执照比考公还难,因此就出现了大批无证经营的黑诊所黑牙医。黑诊所卫生问题存在重大隐患,器械都是反复使用,感染艾滋等血液疾病的概率非常高。” 他抬起头,双眸如一泓秋水般晶晶亮:“纯属胡猜,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姜琦摇摇头:“不,学好数历化,就算穿越都不怕。” 出了楼洞,脚底的碎砖路瞬间变成了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湿漉漉的如同梅雨季节。而楼墙外侧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广告牌看的人眼花缭乱,私接的电线层层缠绕,绕成黑人的脏辫。 瞬时间,强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 “千仔,你有没有听到说话声。”姜琦竖起耳朵,压低声音问道。 任千霖屏住呼吸,凝神静气。 就像生意极好的麻将馆,吆喝声、密语声交织在一起密集杂乱,但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城寨内曾经的繁荣之景,以另一种方式再现,但眼前却还是幽暗破败、没有一丝人气的废弃城寨。 任千霖抬头,看到几家窗口外挂了一排内衣裤,旗帜一样随风飘扬。 什么原因让他们走得这么急,连内衣裤都没来得及收。 “等等,好像不是幻听。”姜琦倏然惊恐伸出食指,小指则不自觉微微翘起,娘娘腔的气质浑然天成,他茫然的四处乱瞟,“是真的有人在说话。” 任千霖眨巴眨巴眼:“还是演的?” 姜琦嘿嘿一笑:“看出来了?” “呜呜呜我想回家。”凄惨的哭声从身后的茶馆中传出。 “哭尼玛,就你有家,别人都不想。”随即而来的是粗粝的喝止声。 顺着声音看过去,老旧的推拉门门头上半挂半吊了块牌子,“荣昌茶馆”四个大字被脏污遮挡半截,垂在门头上摇摇欲坠。 任千霖迟疑片刻,抬脚走进茶馆。一瞬间,宛若窃窃私语的密集人声铺天盖地袭来。 一张圆形八仙桌,周边围坐了四个人,头顶的老式吊灯“嘎吱嘎吱”晃悠着,在每个人的头顶划过惨白的光。 映照出一张张铁青、呆滞的脸。 但任千霖首先注意到的,是正对大门而坐的男人。 昏暗隐匿住他大半截身子,只能看到一只纤长且骨节分明的手,于月色下更显煞白,手里握着只金铜色怀表,指尖一捻,表盖扣上。 听到动静,男人微微抬眼,原本只露出半截的下巴此时全部被黑暗遮盖。 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 一瞬间,几人纷纷抬头,目光中是警惕的恐惧。 看着他们身上极具现代化风格的服饰与这老旧茶馆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上女生那句“我想回家”,任千霖确定,这帮人就是剩下的队友。 “哎呦哥几个,我们可算找到组织了!”姜琦一个猛子扑过去,挨个拉起四人的手寒暄着,过度热情仿佛多年不见的挚交。 但当他刚抓过手持怀表男人的手时,男人冷冷地缩回手,掏出纸巾从掌心到指尖全部擦拭一遍。 姜琦尴尬,但很快回神:“大家都是被那个什么鬼系统绑到这里来的吧,我叫姜琦,你们呢。” 刚刚还在哭泣的女生立马低下头,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 大声喝止女生的男人也没搭理他,自顾望着桌面一小块缺口,烦躁地抖着腿。 只有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推了推镜框,笑吟吟道:“冷杰。” “哦对了,这是我兄弟,任千霖,他可聪明了,还是国内有名的贵族中学毕业,大学哪读的来着,反正不是清华就是北大。” 任千霖内心绝望地翻了个白眼。 知道他是好意,可也不能对着陌生人竹筒倒豆子一样什么都往外说,鬼知道这四人都是什么成分。 只是几人依然按兵不动,看得出他们在有意堤防。 “咔嚓、咔嚓。”指针走字的声音在这阒寂的茶馆中格外清晰。 一只纤白的手轻轻摩挲着金色的怀表,指尖一弹,怀表打开。 “时间到了。”男人低沉森冷的嗓音不断回旋于老旧茶馆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愿望是作收过千!收藏一下作者,你讲收获一枚元气满满的肥宅~么啾(*  ̄3)(e ̄ *) 预收文1《沉浸式尖叫体验馆[无限]》文案: 江慈天生不善与人交流,一直遭到孤立。 当他意外被卷入一桩凶杀案后,无处伸冤,没人信他。 为找寻线索,他来到了一家名为“沉浸式尖叫”的体验馆。 在这里,他看到了那个使自己背负上不实罪名的死者。 被迫进入游戏后,江慈发现,凶手竟然真是我自己……? 而每次醒后来,身边都会出现死状千奇百怪的尸体。 当江慈再次进入游戏—— 怪物a:“他来了!这次还是你们去吧!” 怪物b:“凭什么!要死你自己死别拉着我!” 江慈很费解:“为什么连鬼都孤立我?” 预收文2《殿下用智商换来了顶级美貌》文案: 殿下诞生之日,便成了主神的心头宠。 带着他蹒跚学步,教予他世间最美的文字,为他打造极乐花殿,希望他尽承一切美好永远生活在自己的羽翼庇护下。 殿下在很小的时候就常听主神说: “不可踏离花殿半步,外面很危险。” 殿下歪着头,大大眼睛里写满睿智:不可踏离半步,那百步应该没问题啦。 偷溜出花殿的某人一不小心,闯入了一处浑戾之地。 同充满鲜花与柔软云朵的花殿不同,这里只有无尽的浓雾与灰蓝色的天空,以及…… 浑身散发着黑气被铁链磨肿了皮肤的怪物。 怪物为什么和主神长得一模一样呢? 殿下:这一定是主神大大的cosplay兴趣爱好,他看起来好可怜,可以摸摸他的伤口为他疗伤吗? 怪物被关在这个地方上百余年,本以为这里就是自己最终归宿,但却看到了那只伸向自己的小手: 纤白、细嫩。 然后殿下失踪了。 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牢里的“怪物”。 * 殿下生了个白色团子,毛茸茸、彭松松~但却吓的他坐在床上委屈巴巴: “好吧我承认,昨晚是偷吃了糯米团子……” 怪物“噗嗤”笑出声,抱着傻孩子安慰了一晚上。 后来,团子晃晃悠悠长出小手小脚,抓着殿下的手指就不松开。 殿下瑟瑟发抖: “怎么办,我生的球变成异形了!qaq” 哀嚎城寨(2) “什么时间?”姜琦瞬间丈二和尚附了身。 男人并未回应他,扣上怀表,身体慢慢坐直。 从黑暗中突然清晰化的面庞,冷硬华丽的五官,淡的近乎透明的眼球看不出任何情绪。 见到男人真容,姜琦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卧槽”了一句。 确实是现实生活中不得多见的容颜,一般情况下只可能出现在插画封面中。 冷杰努了努嘴,示意众人看去。 茶馆柜台的菜单变成了字母表,声母韵母加整体认读音节一共63个,而字母表最后一位的“ying”已经被划了一道血红斜线。 冷杰望着字母表,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叮——小秘书八字胡先生为您服务。此关卡游戏规则:每隔三分钟,字母表上的字母就会被划掉一个,你说的词语中不能含有被划掉的字母音节,直至全部字母消失为止。】 孩童般稚嫩的声音不知第几次在晦暗的茶馆中响起。 姜琦“切”了声:“这小胡子,说的煞有介事的,我当什么呢,闭紧嘴巴不就得了。” 【小秘书八字胡先生再次提醒您:通关密令——鲜血是开启新场景的钥匙。接下来,请六位玩家进行系统精心准备的游戏。】 话音刚落,八仙桌的正中央缓缓凹陷了一道圆形缺口,随即,一只方形盒子被托了上来。 冷杰拿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堆卡片,底下压了游戏说明: [根据卡片上的问题,在场所有人依次回答相应答案,下一个回答的人要比上一个人的答案多一个字,如果有两人不幸同时回答,字母表上的字母将会一次划掉三个,时间限制内不作答的,要遭受其他玩家的耳光惩罚,千万不能输哦。] 任千霖拿着游戏说明,似乎是读了很久,才将说明书传给一旁的女生。 “有点难懂,可以给我讲讲么。”任千霖唇角含笑,满怀期望地看向那个女生小声道。 女生看着他的脸,微怔了下,随即低下头,手指抚在发烫的脸颊上:“照着大家来吧,我玩游戏也没什么天赋。” 此时,字母表上倒数第二个“yun”也被红线划了去。 姜琦悄摸凑到任千霖身边,压低声音:“游戏说明我没看懂,啥意思啊。” 任千霖坚信这货是真的没看懂。 任千霖悄悄观察着其他人,确定他们没有注意自己这边后才贴近姜琦耳边:“我也没太看懂,只要不违反字母表的规则应该就行吧。” 姜琦点点头,老老实实搬张椅子坐在任千霖身边。 三分钟过得很快,字母表中的“yin”也被划了红线。 这时候,除了姜琦外,其他人内心都在不断重复一句话: 死一个,必须死一个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没有一个人开口,气氛是死一般的沉默。 手握怀表的男人捻过一张卡片看了眼,放在桌上。 卡片问题:[最讨厌的天气状况(两个字起)] 姜琦马上接嘴,只是阴天的“阴”字还没脱口,目光便注意到了字母表上被划掉的“yin”,摩托拐个歪,差点翻沟里去,立马改口: “下雨。” 哭泣女:“大热天。” 冷漠男:“电闪雷鸣。” 冷杰:“艳阳高空照。” 任千霖刚要张嘴,脚边忽然传来密密麻麻的触碰感。 他愣了下,话到嘴边还没来及得说出口,暴戾男一拍桌子: “风雨交加不停!” 任千霖低头看了眼,暴戾男那双穿着豆豆鞋的脚就放在自己脚边还没来得及收回。 哦~原来自己已经成了某位队友心中的通关钥匙了。 暴戾男嘿嘿一笑,露出大门牙:“来吧,蠢要承认,挨打站稳。” 任千霖刚抬头,迎面一团什么玩意儿飞了过来。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任千霖瞬间感觉自己的脸像被火燎了一般,剧痛密密麻麻蔓延开来。 一旁的女生条件反射性地惊呼一声,看到字母表,又赶紧捂住嘴巴低下头,孱弱的肩膀瑟瑟发抖。 “疼么小鸡仔?”暴戾男甩甩手,笑得扎眼。 任千霖低下头,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嘴角的淤青,就连声音都漫上一丝颤抖:“疼……” 冷漠男看也没看他们,自顾抽过一张卡片放在桌上。 卡片问题:[最难忘的一次经历(三个字起)] 此时,字母表上的“yuan”也被划掉。 哭泣女:“考大学。” 暴戾男:“考四六级。” 冷杰:“考事业单位。” 冷漠男:“买雪山甜甜圈。” 姜琦:“……睡了大哥的女人。” 任千霖沉吟片刻,最终以一个尴尬的笑结束了本轮游戏。 “这么简单就答不出,咋考上的清华北大,我他妈直接笑劈叉,欸高材生,叫我们每人一声爷爷听听?”暴戾男抖着腿,脸上的表情十分得意。 他说这话,不过是在暗示他人任千霖是个只会拖累团队的废物、必要时可抛。比如,这个字母通关游戏。 但任千霖只是回以尴尬的笑:“对不起,脑袋一时转不过弯。” 暴戾男一个猛子站起身,扬了扬沙包大的拳头:“那我再替大家……” “我来我来!”姜琦起身挡在暴戾男身前,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护住任千霖的脸。 他冲任千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用口型道:“对不起了哥们儿。” 任千霖闭上眼睛,十指紧紧抓住衣摆。 “啪。”很轻很轻的一声,轻的不像耳光倒像是抚摸。 姜琦甩甩手,冲着暴戾男傻乐:“没吃饭,手上没劲儿。” 任千霖低了低头,尽量将自己隐藏于黑暗中,他悄悄抬眼,目光从每个人身上飘过。 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到冷漠男身上时,却意外与其四目相对。 他在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无法参透,但他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不然为什么要这么死盯着自己看。 任千霖马上别开视线,佯装只是无意间对视。 字母表上的“yue”也被划上了红线,短短十几分钟内已经失去了五个音节字母,再坐上几个小时,真的只能乖乖闭嘴保命了。 冷漠男抽了卡放在桌上。 卡片问题:[睡前要做什么(一个字起)] 姜琦立马抢答:“洗!” 哭泣女:“刷牙。” 冷漠男:“脱衣服。” 冷杰:“摘下眼镜。” 任千霖刚要回答,对面的暴戾男拿着自己的钥匙扣在桌子上弄得叮当乱响,一双牛眼毫不掩饰死瞪着他。 哦~又想让自己闭嘴了不是。 那就遂了他的愿。 见任千霖被自己制造的噪音打乱了思绪,暴戾男马上抢答:“洗漱后躺下!” 姜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戳了戳任千霖的腰窝,低声道:“这么多答案呢,你就算说句看个片打一炮也成啊。” 任千霖笑得颇为无奈:“语文学得差,词汇量太少。” 这时候,得分最低的任千霖显然遭到了其他人同情的目光。 姜琦起身,抬起手:“不好意思,那还是我来。” “欸——”轻佻的一声响起,一只大手挡在了姜琦身前。 暴戾男按动指关节“咔咔”作响:“别,这种事,哪轮得着脏了你的手。” 话音刚落,后面紧跟了一声响彻茶馆的“啪!” 任千霖脸被打偏过去,唇角渗出了细细的血丝。 “草你妈!欺负人是吧!”姜琦一拍桌子站起身,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他妈想打架是不是!来来来,论打架小爷还没服过谁!” 暴戾男看着姜琦小山般的体格,哏了哏脑袋。 这时候,任千霖忽然伸出手,轻轻拉了下姜琦的袖子,小声道:“算了……游戏规则而已,这位大哥也不想的。” 姜琦看了看任千霖,又瞪了暴戾男一眼,气呼呼坐回了位置。 嘴上这么说着,任千霖的目光却再次有意无意瞟向那个极度令人在意的冷漠男。果不其然,这个男人依然用那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 自己做得太明显了么? 下一轮游戏,任千霖赶在第三四个左右抢答,但因为姜琦和哭泣女不小心同时抢答,导致字母表上刷刷刷连掉三个字母。 能说的词也越来越少,开口前必须斟酌清楚,稍有松懈面临的或许就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绝境。 怀表表盘上的指针转了一圈,距离游戏开始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整体认读音节和韵母表已经完全消失,仅剩的声母表也在一个一个被划上红线。 任千霖用余光瞄了眼冷漠男。他还保持着最开始的动作,腰板笔直,裁剪合身的西式西装马甲包裹着薄健的腰身,脸上表情漠然探不到情绪。 冷漠男从拿过盒子中最后一张卡片,放在桌上。 卡片问题:[此时最想做的事(四个字起)] 任千霖看向字母表,发觉韵母表全部消失后能说的词基本就没了。 其他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也就不在乎最后一轮游戏的输赢,索性全部闭了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人回应,游戏结束,全部人扣掉一分。 冷漠男将计分卡推到桌子中央,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游戏中得分最高者。 而得分最低者,似乎从一开始注定了就是这位“笨蛋吊车尾”任千霖同志。 任千霖虽然不知道最终惩罚是什么,但可以确定绝不会致命,毕竟致命的是字母表,以及这些不知怀着何种心思的“队友”。 他悄悄抬起头,胆怯地看了眼还在对面抖腿似筛糠的暴戾男。 暴戾男一瞧这小表情,乐了。 差点就忘了,得分最低的—— 他舔着嘴唇,抑制不住嘴角嚣张跋扈的笑。 暴戾男慢慢走到任千霖旁边,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冲他笑得乖张得意。他抬起自己的大手,冲任千霖扬了扬。 任千霖低着头,轻轻挪动着身子想离暴戾男远一点。 但是,在这个极度压抑的环境下,有些人就迫切需要从最弱者的身上找点乐子来平衡心情。 暴戾男一把捏起任千霖的下巴,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随即大手高高扬起—— “啪!!”比之前任何一声都要响亮。 嚯!这一巴掌,真他妈给劲儿!积郁多日的便秘都跟着通畅了。 浓稠的血液一点一点从嘴中涌出,任千霖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好像有小星星在绕着自己飞。 疼,植入骨髓的疼。 暴戾男舔着虎牙,冲着任千霖大张嘴巴,不出声的“哈、哈、哈”直笑,身子也在随着节奏一抖一抖。 任千霖缓缓抬头,看着一股子得意还无处宣泄的暴戾男。 暴戾男猛地愣住。 等等,为什么…… 艹!他在笑!他在笑什么!他妈的! 不对,不对劲! 哀嚎城寨(3) 刚刚自己在抽他耳光的时候,好像发出了一声……啪! 暴戾男机械地抬头,目光像是生了锈一般转移到字母表上。 “啪”字发音为“pa”,而这两个字母,早在半小时前就已经消失于字母表中—— 手握怀表的男人男缓缓抬头,浅色的瞳仁中,除了任千霖意味不明的笑脸外,还有一团黑色的看不出成分的物质在茶馆门口来回徘徊。 “嗡——”密密麻麻的声音霎时响彻茶馆。 暴戾男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站起身要跑,但忽然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紧紧按住了自己的四肢。 他猛地低下头! 手腕上、脚踝处,突然出现了四个黑乎乎的长条状痕迹,看起来……像是手印。 暴戾男使劲挣扎了下,但是这四个手印就像四把锁链,将自己钉在椅子上一动不能动! 一团脑袋大的黑影疾速从门口冲进来,穿过茶馆大堂。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到一股超高速的气流从耳畔划过—— “嘭!”巨大的炸裂声夹杂着血肉被扇飞在墙上的黏腻声。 坐在侧方的暴戾男瞬间没了动静。 他的脸部中间碗大一个血窟窿,黑乎乎的浓血夹杂着肉沫滴滴答答顺着下巴滑下,将他的衣襟染上了刺眼的红。他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态,双手在半空中扭曲成一个奇异的姿势。 而那团脑袋大的黑色飞行物也瞬间消失于无影无踪。 任千霖收起笑容,他望向墙上那团肉块,看着暴戾男的两颗眼球缓缓从墙上滑落,骨碌碌像装了永动机一样滚出了茶馆,一直滚向无尽的黑色中。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刚来到城寨时脚底踩到那颗眼球的主人,兴许和这暴戾男经历过同样遭遇。 【叮叮咚——系统提示:玩家李大海生命值0,逃生失败。】 “啊……啊啊啊!”女生忽然捂着耳朵疯狂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她紧缩成一团,尽管不知道游戏是否已经因为暴戾男的惨死而结束,但出于本能,还是无法抑制情绪的放声尖叫起来。 原本只能在恐怖电影中看到的场景,此时自己却变成了电影的主角。 冷杰推了推镜框,虽然是故作淡定,但颤抖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所有人都仿佛被钉住一样坐在原位一动不敢动。 冷漠男扣上怀表,看了眼字母表,确认剩下的字母没有再消失之后,才冷静起身,步伐优雅踏出了茶馆。 其他人见状,也火速起身跟着一道往外走。 姜琦捏着喉结,难受的如同万蚁爬身,他掏出手机打了几个字递给任千霖。 【现在可以说话了不。】 任千霖稍稍松口气,点点头:“字母游戏结束了。” 刚从生死间走了一遭,面对恐怖的怪物不能喊不能出声,差点就给姜琦憋出神经病。他狂拍胸脯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地嚷嚷道: “游戏大神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先前不是有意冒犯,您可千万别记仇!” 任是开始根本没拿游戏当回事、甚至还对游戏出言不逊的傻大个,此时也感受到了生命危机。他是真的怕了,现在只想抽自己大耳刮,都是自己这张贱嘴! 任千霖抬头,望着天际那轮被薄雾笼罩的月亮,眼底一片晦暗:“不知道接下来要死的那个,是不是我。” 就像自己在崇文中学读书那年,面对那一张张狞笑的脸时,也曾问过这个问题。 姜琦一个激灵激起浑身寒毛:“我胆小,别吓唬我。” 任千霖轻笑一声,抬手抚上唇边的淤青。 哭泣女还在呜呜咽咽,两腿似面条般软的一塌糊涂,也走不快,只能跟在几人身后一边哭一边警惕地四处张望。 抬头,只能看到前面几位男性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后脑勺。 又害怕,又有点郁闷。 女生疾步追上去,有意无意与任千霖并步而行。 “我叫唐果……”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女生忽然自报姓名。 任千霖伸出手:“任千霖。” 女生小心翼翼同他握了握手:“我记住了。” 任千霖不想和她继续浪费口舌,她的意图非常明显了,想要将自己划分到任千霖和姜琦的阵营中,毕竟在这些人中,看起来最没威胁性的就只有这两人。 往前走两步,不知从哪个地方传来了似有若无的音乐声,就像游乐园的旋转木马,欢快的曲调中又透着些许诡谲。 这个时候,原本漆黑暗浊的小巷中忽然冒出星星灯光,一闪一闪,犹如诡秘的红眸死死凝视着众人。 一处从门头房里打出来的嵌入式柜台,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罩依稀能看出柜台下方贴着老式菜单,而那诡异的音乐声也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姜琦俯下身子摸着小胡子研究半天,忽然伸出手戳愣两下上方的“点餐”按钮—— 没反应。 “小千,你戳戳试试?这玩意儿还搞特殊对待呢。”姜琦搔搔头发,脚尖踢了踢那台老旧机器。 任千霖思忖半晌,抬头,装作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有选择食物所以才没反应。” 姜琦对着餐单格子研究半天,大手一戳:“那就猪肉包子和京酱肉丝!我靠,怎么没有牛肉包子,这都没有还敢开店。” 但点餐机依然毫无反应。 姜琦使出一阳指,对着餐单乱点一气:“靠我还就不信了!爷要吃饭!再不给点反应小心我打12315。” “吧嗒”一声,怀表扣上的声响。 冷漠男抬眼,薄唇微启,对着姜琦低声道:“安静。” “安静个屁啊,这玩意儿明摆着和我们过不去!” “我让你安静。”男人的调子微微抬高几度,语气里是不可违抗的决绝。 姜琦立马乖乖闭了嘴,格外顺从地屏住呼吸,小眼神几度从男人身上窜过。 “老板娘,今儿可接到大生意了?”细微的女身夹杂在欢愉的音乐声中,就像冷漠男说的,如果不安静下来根本听不到。 “戏院那边来了京城的军统,带了上百号人,我家厨子忙的都停不下手。”女人的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那我先提前恭喜你了,赚了钱,就不在这边守着这小破摊了吧。” “做人哪能忘本,先不同你聊了,一会儿有个姓任的小厮过来领餐,三百七十多大洋的餐点他一人拎不过来,我还得跟着一道。” 任千霖眨眨眼。姓任的小厮? “不过你可当心,瞧你生得如花似玉,我可听说那帮子军阀可不是什么善茬。” “沙沙——”强烈的电流音袭来,随即两人的谈话声被高声高调的音乐声完全覆盖。 任千霖恍然大悟,如果没猜错,这是条单线任务,将两人谈话的重点词划出来那便是: 姓任小厮、三百七十块大洋、戏院、军阀。 看样子这座城寨建成时间比五六十年代还要早,甚至有可能从抗战前夕就存在于世。 “她好像说,姓任的小厮来取餐。”冷杰推了推金边眼镜,寒光一闪,视线便落到了任千霖身上,“咱们当中姓任的应该只有你一个吧。” 任千霖咬了咬下唇,眼底一片晦暗:“既然这样……那、那只能我去了。” “你自己没问题么?”冷杰皱了下眉。 任千霖想笑。这冷杰和自己实属一丘之貉,不都是玩友善博人心那一套嘛,先把自己推出去,又开始假惺惺。 他没理会冷杰,慢慢蹲下身子,看着餐单下方的标价。 按照老板娘说的三百七十大洋对照餐点单价来计算,应该是买了四种餐点,三种买了二十份,一种买了十五份,这种千以内的加减乘除,简直小儿科。 任千霖手指刚要点下去,余光便瞄到身后站的那一排人。 他们都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一动不动。 任千霖马上收回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手心划拉计算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啊太难了,千以内的加减乘除没有计算器怎么可能算明白呢,对吧~ “叩——”倏然间,一旁传来像是鞋跟与水泥地面撞击的声音。 “叩、叩——” 任千霖慢慢抬眼,余光向一边探去。 这清脆的鞋跟声仿佛近在耳边,随着鞋跟踩击地面的声音,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 任千霖只觉脖子像是生了锈,内心拔起一股凉意,无数只蚂蚁在身上无脑乱窜,惊悚感密密麻麻侵袭了全身。 因为他看到点餐机旁出现了一双脚。 穿着老式白色系带高跟鞋的脚,肉色丝袜包裹着纤细的脚踝,红底金绣高开叉旗袍遮住半截小腿,而那双脚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面。 “敬谢嫦娥,把衷曲怜;敬谢天孙,把长恨填——”咿咿呀呀的唱腔随着高跟鞋点地的节奏恰如其分。 任千霖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身后几位身上。 所有人,视若无睹,没有一点反应,就好像……他们根本没看见这双脚、这个女人。 任千霖尽量别开视线,不再耽搁,手指犹豫着点过点餐机上面的餐点,凑齐了三百七十大洋之后,他才佯装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算错。”他嘀咕一声,目光再次探向身后几人。 点餐机“咣”的一声灭了灯,随即,一双煞白的大手提着几大份纸袋,从机器后面的黑暗中伸了出来。 没有一点血色与温度,像是用蜡做成的假手。 任千霖接过纸袋,意外的,纸袋里的餐点竟还散发着余温。 那双节奏点着地面的脚一下子停住,随着起身的动作小腿绷直,旗袍下摆垂了下来遮住纤细脚踝。 “准备好了么,要上路了——”冷漠的女声传来,像是刚从停尸房拉出来的尸体,张嘴说了话。 作者有话要说:  女人唱的戏曲来自《长生殿》 哀嚎城寨(4) 抱着餐点,任千霖站起身,看了眼还死盯着这边的队友们。 “诶你要去哪啊?”在姜琦眼里,任千霖正举着双手像是抱了什么东西,魂儿也被抽走了一样。 任千霖回过头,冲姜琦眨了下眼,又看向手中那堆在别人眼中根本不存在的餐点。 他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了,如果再看不懂就只能说明这人智商确实有问题。 而姜琦自然也是不负众望,转动他那不太聪明的小脑瓜思忖半天,一拍掌心: 明白了!千仔肯定是要我们跟着他一起做,不就是无实物表演,小爷玩的就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那一套。 姜琦马上学着任千霖的样子举起双手,为求效果逼真,他还在空气中掖了掖快掉出来的“猪肉包子”。 任千霖嘴角抽了下。他现在十分非常以及特别的绝望,果然上帝是公平的,当他把一个人的某项优点技能点满后,相应的也会抽走某项技能以求平衡。 比如说,为人仗义无私的姜琦,脑仁却还没有鹌鹑的脑仁大。 冷杰实在是看不下去,伸手扯住姜琦的衣角:“别去添乱了,你看不出这是单线任务么。” **** 月色涂亮了老旧的城寨,地上的斑驳水渍反射着清冷的寒光。 任千霖抱着餐点跟在女人身后,穿过幽寂狭长的阴森小巷,女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任千霖也跟着停下脚步。 “呵呵。”女人冷笑一声,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讽刺。 女人身姿妙曼,腰细臀满,标准的衣裳架子,就是不知道正脸什么模样。 但也只看了一眼,任千霖绅士地别开视线。 “难恨——情断恩长~” 倏然间,悠长的拖腔从戏院中传出,在城寨中一点点扩散。 任千霖抬起头:古香古色的戏院林立在城寨的正中央,薄雾笼罩,夜风吹起戏院大门上贴的告示。 嗯?告示上好像有处奇怪的痕迹。 他眯起眼睛看过去,才发现那是块脏兮兮的油污。 像四根手指的形状。 四根,为什么不是五根呢。 任千霖刚想走近点看,前面的女人慢慢抬手,细白的手指轻轻抚弄着当时流行的蛋卷烫。 “啪”的一声,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从女人发上掉落。 任千霖看了眼,是一枚树叶形状的钻石发卡,掉在污水中。 “你的发……”话没说完,女人踩着三四公分的高跟鞋极慢的向前走去。 任千霖叹了口气,只好紧跟上去。 女人抬手推开门,霎时间,黄绿色的薄烟顺着门缝挤了出来。 强烈的苦尘味夹杂着腐烂的恶臭气味蔓延开来,熏的人头昏脑涨。 “为爱好结亲眷纳彩定聘,果算得好姻缘天愿遂人——” 豫剧《秦雪梅》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是是一出感人至深的戏码,但这座戏院中那阴阳怪气的拖腔长调此时在任千霖耳中却犹如一把凿锥,一点一点重击着后脑勺。 那股凉意从脚底直往头顶蹿,甚至感受不到是哪里来风,只觉得骨子里都是渗人寒意。 凄厉的哭声如一根根小刺,扎的任千霖耳膜生疼。 戏台上,一束昏黄灯光垂下,舞台中央一黑漆漆的身影正跪在那里哀哀痛哭,嘴里还唱着《秦雪梅》的唱词。 台底下,旧式的木头靠椅排排而立,一颗颗戴着军帽的脑袋从椅背上方露出,一动不动,好像他们以为自己只是个人偶。 整个台下,都像蒙了层时代的旧滤镜,透着一股诡谲的绿。 突然的,戏台下方的某张椅子被轻轻推到了后面,一双穿着黑色皮靴的脚,定定站在那里。 “听闻城寨中有一妙龄女子,年芳二十,出落得明艳秀丽,素有群芳难逐之美誉。”嘶哑冷峻的声音随着军阀的脚步愈来愈近。 任千霖从女人身后悄悄探出脑袋。 沾满黑色血迹的军服上方是被削去了一半的脑袋,黄白混合的液体在破碎的脑壳边缘摇摇欲坠。 虽然来到这里时就已经做好了什么场面都会见到的准备,但亲眼所见还是觉得不适。 任千霖别过脑袋,垂下眼睑,视线落到别处。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军倒想问问美人,听闻美人芳名‘令仪’,怎么写,有几画?讲讲清楚。”血肉模糊的脑袋机械地扭动两下,只剩半截的嘴唇勾起瘆人的弧度。 女人倒退一步,低下头,小声道:“林司令,餐点一共是九十五份,一份不少,您点点。” “不用点了。”林司令笑得诡诞,“本军倒是想点点你,今夜十点,永昌酒楼,不见不散。” 紧接着,这个“林司令”又凑到女人耳边,压低声音,语调明显变了:“我知道你有个做屠夫生意的穷相好,如若不想他出点什么意外,你最好照做。” 女人猛地抬起头,手指紧张地摩挲着胸针。 倏然间,凄厉的哭声再次响起,哀怨衷肠,头顶的红绫随风扬起,继而不知哪来的拉力,扯得红绫裹着桅杆疾速坠落,应接不暇地落在任千霖与女人之间。 任千霖下意识遮住脸,闭上眼睛,以防被桅杆打痛。 闭上眼睛之前,任千霖发觉女人的身影好像渐渐变得模糊,一直到红绫如屏障般铺满眼前,凄厉的哭声这才戛然而止。 当他再一睁眼,原本伫立于漆黑夜色中的大戏院,没了,只剩下积满污水的石砖地面。 眼前还是那条孤寂幽密的小巷,以及地上那枚闪闪发光的钻石发卡。 发卡旁多了张破烂发黄的信纸。 任千霖定了定神,四处看了看,确定女人和戏院都消失了之后,才委身捡起纸张和发卡,甩了甩上面的泥水。借着月光,他看到纸上几行隽秀的繁体小字: 【半月已过,伤口结痂后总是一不注意就撕裂,但抵不过心伤。林司令的妻子三番五次带人来找麻烦,餐点摊已经开不下去,三百七十大洋当做遣散费分给了伙计们,人生在世,终有一别,虽然万分不舍,却实属无奈之举。】 【但最为痛心的还是阿杨绝情之言,辱我为荡.妇,我想,归根结底大概是他嫌我容颜不再。】 字到这里就结束了。 而发卡的尖端,沾了已经凝固的血迹。 巷子里传来杂乱不一的脚步声。 “千仔——!唉呀妈呀,可算找到你了。”身后传来姜琦气喘吁吁的叫声。 看到任千霖手中的东西,姜琦愕然:“我的老baby,你咋什么都捡,这年头公务员都要出来整点副业了?” 任千霖深吸一口气,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刚才从这里看了出好戏。” “哦?说来听听?”冷杰忽然上前一步,随手推开姜琦。 可怜的姜琦一个踉跄大脸撞在墙上。 “卧槽,你……”他揉着鼻子,愤怒转过身。 任千霖从冷杰身上移开视线: “说来话长,还是先走吧,npc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城寨中名叫阿杨的男人的住处。” 姜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找阿杨,但照他们家千仔说的做,准没错。 冷杰推了推眼镜,喉结上下滑动了下,目光不自然的在任千霖身上来回游移。 任千霖用手背抹了把脸,笑吟吟的:“怎么了杰哥,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冷杰勾了勾嘴角,确切说是嘴角抽搐了下,皮笑肉不笑:“没有,不过说起来,你们都找到通关用的碎片了么。” “秘密碎片”这个东西足以将关系亲密的好队友离间成互相猜忌的对立方,因为最终能通关的只有一人,谁拿到最多的秘密碎片谁就能得到通关钥匙,这是个不容置喙的事实。 这事系统虽然并未明确告知,但设置这种碎片机制就已经是种暗示,哪怕是姜琦这种智五渣心里也敞亮着。 “两枚,路过鬼屏障那里得到了一枚。”任千霖说话间,还堂而皇之把碎片掏了出来,唇边是淡而无害的笑,“不过没看懂有什么用,你需要的话给你也行。” “你这啥话!我薅秃了脑袋换来的碎片,我也有话语权吧!”姜琦赶紧欠身挡在任千霖面前,粗糙的大手使劲按住任千霖的手,冲他一个劲儿挤眉弄眼。 任千霖睁着媚气的桃花眼,眸子里是亮晶晶的喜悦之意。在外人看来,完全就像是从老攻那里得到了心仪的礼物般,愉悦溢于言表。 毕竟,枪打出头鸟。 “对了,你不是说npc告诉你要找到一个叫阿杨的男人,他那里或许有解锁新场景的线索,但城寨这么大,房间又多又密集,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姜琦好像也看出了端倪,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那我和小千一组,你们三人一组。”冷杰笑眯眯的模样像一只千年老狐狸。 姜琦不依:“凭啥,我和千仔先认识的好不。” “这个分配其实很合理,杰哥淡定又聪明,带我刚刚好。”嘴上这么说着,任千霖抬头有意无意看了姜琦一眼。 这一次,纵使迟钝如姜琦,也终于明白了任千霖眼中的潜台词。 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跳出五根,将其中两根撅了一半,藏在手心后往冷杰面前一杵:“这样吧,公平竞争,按长短分组。” 哀嚎城寨(5) 冷杰静静凝望着姜琦,冷笑一声,从他手里随便抽了一根。 短烟。 姜琦转身面向任千霖,眼神一个劲儿往最右边的瞥。 任千霖捏住烟头缓缓抽了出来,看到是长烟,撇了撇嘴:“是长的,不能和杰哥一组了……” 姜琦笑着晃了晃脑袋,又转向唐果—— 最后抽签结果:姜琦、任千霖和冷漠男三人一组;唐果和冷杰一组。 冷杰望着姜琦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暗暗攥紧了手中的短烟…… 但对于任千霖来说,这是他心中最满意的分配方式。 姜琦不聪明,但也无害;冷漠男不知是否有害,但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会拖累别人的。 三人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中来回穿梭,这偌大城寨宛如迷宫,很多房间都只是用木板隔开,木板的样式也都差不多,走来走去,一抬头,又走回了原地。 “虽然我是喜欢结交朋友,但也不傻,什么人长了什么心思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骚皮小子真当我这么多年社会白混的。”姜琦还在那喋喋不休,嘴里叼根烟,没火,就这么干吸两口尝尝味。 任千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毕竟前面还走了个不知是敌是友的。 姜琦一个凌波微步凑上前去,一把揽住冷漠男的肩膀嬉皮笑脸道:“嘿哥们儿,到现在你拢共就说了十一个字,你嘴巴金子做的还是舌头金子做的。” 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微微一歪头,躲开了他的禄山之爪。 “名字呢,总得告诉我们名字吧,不然我直接喊你木头疙瘩?” 男人依然不予理会。 “不说算了,我开个天眼自己算。”姜琦装模作样翻着白眼掐掐手指,“你姓王,单名一个强字,王强!” 任千霖在后面强忍住笑,几乎快要憋出内伤。 “王强”走到一处老旧水龙头旁,抽了纸巾盖在水龙头上,轻轻一拧,清澈的自来水顺着出水口哗哗而下。 他抔一捧水,送到嘴边小口饮过,再抽张纸巾擦擦湿手。 果然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猪的差距都大,这边冷漠男文雅悠然地喝完了水,那边姜琦人猿泰山般嗷呜乱叫着冲了过去,张着水龙头如牛饮水,咕咚咕咚。 喝痛快了,姜琦又开始想办法钻木取火搞点火星抽支烟冷静一下。 任千霖喝完水,再抔一把清水洗洗脸。水珠沾湿了额间碎发,清洗掉灰尘的脸愈发明艳。 他弹了弹手指上的水,刚要关掉水龙头。 “池寅。”冷漠男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任千霖怔了怔:“什么?” “名字,池寅。” 男人的目光移动到任千霖的脸上,即便是黑夜,也能清楚看到对方红艳艳的唇,被清水浸润过后如同刚摘下来的樱桃。 男人别开了视线。 “哦,好听。”任千霖笑笑,恰到好处露出四颗贝齿。 他关上水龙头,似是无意说道:“声音也好听,比那位兄弟强太多了,你可以多说几句洗涤一下我饱受摧残的耳朵。” 自称池寅的男人并没接他的话茬,收好纸巾:“跟着我。” 姜琦还顶着他那秃了一块的脑门吞云吐雾,接着就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慢悠悠从自己眼前踱过。 之前没仔细看,现在合理怀疑这高个男人死前是个超模,裁剪合身的西装裤包裹住他两条大长腿,迈动着均衡的频率,宽肩细腰标准倒三角,脖颈纤长优雅,妈呀,整个一小天鹅! “强子!你慢些走,哥们儿腿短跟不上。”烟头扔向半空,划过一道橘黄的抛物线。 池寅带着几人东拐西拐,最终在一道绿色铁皮门前停了下来。 铁皮门上贴了张跟电视机差不多大的枯黄牛皮纸,边缘破开一道道缝隙。 “这地方,似曾相识……不是我们刚过来的地方么。”姜琦四下打量一番,确定地点点头,“没错,我们刚才就是从这进的城寨。” 池寅没说话,走到黄纸前,乘着月色一字一字看去。 黄纸的最顶端用毛笔写着“阴山城寨自治区十二月水费公示”几个繁体字。 “呦你还挺聪明,知道从水费名单里找。”姜琦粗着嗓子叫了声,似乎也不甘示弱,借助自己庞大的身形挤到二人前面,对着水费名单开始研究起来。 好家伙,这密密麻麻的小字跟爬了堆蚂蚁一样,再加上光线昏暗,等找到“阿杨”的住址,自己本体也差不多要在那个方形小盒里安营扎寨了。 池寅退后一步,不想再做无用功: “你做单线任务时,看到了什么。” 莫名其妙的,听到池寅这话后姜琦忽然伸出手在半空中乱扑腾,嘴里还絮絮叨叨。 “那个餐馆的老板娘……你在干什么。”任千霖的思绪被旁边这个烦人精打断。 姜琦停住手,看向池寅:“原来你说话不能生金子啊,害我在这接了半天。” 任千霖:…… “总之我长话短说,我在点餐机旁看到了老板娘,她带我去了戏院,我看到了她的生前经历,被军阀强要,遭爱人嫌弃,还被军阀的妻子毁了容,最后她给我留下了这个。” 任千霖将发卡和类似日记自白的纸拿出来。 池寅接过两样东西,极浅的瞳孔平静如水,反复确认后,他将发卡送回任千霖手中:“看背面。” 银制的发卡针槽中歪歪扭扭刻了行小字: 【君杨赠予令仪。】 “阿杨的真名里有君杨二字。”任千霖走到水费公示表旁边,眯起眼睛从第一个开始挨着找。 黄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中当间的位置,看到了何君杨三个字,对应的住址是西三区二号楼719室。 三人按照地址来到一栋浅绿色的楼下,相较于其他楼栋,这楼明显是城寨内的商业区,每间窗口外都贴着广告牌,最多的当属肉铺,还有几家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牙科诊所穿插其中。 肉铺和牙科挤在一起开,放到现实世界肯定要被卫生局双双制裁,但在这个混乱无章的地带,这些黑色产业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默许的存在。 踏入楼道,一条狭长幽暗的过道将楼内住户分划两侧,头顶的廊灯被油腻和尘灰覆盖,因为私接外面路灯所以极不稳定的电路导致灯泡一闪一闪,眼见着撑不了多久就得罢工抗议。 整条楼道充斥着浓浓的墨绿色,垃圾脏水遍地都是,腐败的臭气令人反胃。 任千霖抬手挡了挡鼻子,视线在遍地垃圾中小心移动。 “嚯!这味儿,比我养父的脚巴丫都上头。”姜琦抬手扇了扇,随手捏死一只绿头蝇。 再往前走就没了去路,一扇锈迹斑斑的推拉铁门挡住了三人。 要想进到楼内,只能通过推拉铁门。 池寅拿起铁门上的铜锁看了看:“老式锁,能砸开。” 一听这话,姜琦马上来了劲儿,寻摸一圈从角落拎起一把小板凳:“让开让开,哥们儿别的不行,就是劲儿大。” “哐当!”一声,小板凳和大铁门来了个亲密接触,却完美避开了那把铜锁。 任千霖是真怕他这动静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赶紧拦住这傻大个:“我来吧。” 接过小板凳,用一头尖角对准铜锁,任千霖稍稍比划两下,一板凳下去—— “咔嚓”,铜锁裂开了两截,破索索吊在锁扣上。 “哟,深藏不露啊。”姜琦毛手毛脚推开铁门,铁门与地面激烈相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吱——吱吱——” 此时任千霖真不知道该笑该哭,摊上这么一个过分勇敢却没什么智商的队友。 三人穿过铁门,楼梯口越来越近。 寂静的楼道里,只能听到三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那处方形的楼梯口,随着脚步声也不断扩大。 “嘿嘿~” 三人的脚步戛然而止。 “嘿嘿嘿~” 一声稚嫩的笑声不知从哪个方位猛然冒出,但仔细听听,就好像近在耳边。 “小孩?”姜琦好奇问了句,马上被任千霖捂住了嘴。 前方的楼梯拐角被完全笼罩于黑暗中,仔细看去,中间好像有一团灰色的旋涡在不停旋转,周遭的景物也好像随着扭曲变形。 “呜呜呜妈妈——”倏然间,那笑声转了个弯,语调巨变,强烈的哀怨之意透过这声妈妈传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5 00:26:18~2021-09-07 03:4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这是一个昵称 12个;幼稚鬼 6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败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哀嚎城寨(6) 姜琦使劲咽了口唾沫,悄摸摸从一旁抄起小板凳:“别……别又是那玩意儿吧。” 黑漆漆的楼梯拐角中,忽然多了一丝火光,明黄的颜色映照在墙角,影影绰绰中,墙上投出了一颗巨大的圆形黑影。 来这里短短几个小时,任千霖什么都见识到了,见多了也就麻木了,因此对于拐角后的生物,他竟然产生了一丝丝的好奇。 那只巨大的圆形黑影慢慢向前移动着,窸窸窣窣…… 漆黑的拐角处,一块白肉慢慢伸了出来,“啪”一下按在了地上。 任千霖皱了皱眉头,往下看去。 一双白嫩的小手,看起来像是婴儿的手,柔软无骨。 “卧槽真是小孩!”姜琦惊呼一声,屁颠屁颠拔腿就往前冲,“谁家倒霉孩子被送到这儿历练来了,这系统还有没有人性了!” 只是跑一半,姜琦忽然止住了脚步。 他咽了口唾沫,脑袋不自觉向后抻去。 “怪怪怪怪怪怪物!!!”一声变了调的惨叫,姜琦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他那双脚跟跳踢踏舞一样支撑着他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慌不择路的掉头鼠窜。 看着拐角处出现的那只大头,任千霖瞬时瞪大了眼睛,抬脚下意识倒退几步。 正如姜琦说的,这哪是什么婴儿,谁家婴儿脑袋比水缸都大,谁家婴儿一脑袋上全是眼睛的! 昏黄的灯光投下,在鬼婴鼻底投出一道瘆人的阴影,无数只拳头大小的眼珠子上下左右四处乱转。 这大头娃娃浑身缠满了黄色符咒,就趴在距离三人五六米远的位置,脑袋上的眼珠转了一圈之后,忽然停住不动了。 虽然没那工夫把每只眼都看一遍,但任千霖隐约觉得所有的眼睛,貌似都看向了他们这边…… “嘿嘿~”大头婴儿惨兮兮地裂开了嘴。 两排细密的獠牙层层叠叠像是海礁上的藤壶,一层叠一层,它伸出口条,蜥蜴般细长的深蓝色舌头缓缓舔过每一颗尖牙,涎水跟瀑布一样瞬间在娃娃脚底堆积成一滩。 任千霖嫌恶地皱了下眉,到这一步,他已经感觉不出害怕还是怎样,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不要,不要杀我!”一声尖锐的惨叫撕裂夜空。 大头婴儿表情巨变,所有的瞳孔一瞬间剧烈收缩,他忽然撑起身子,疾速向三人爬来。 明明就是个婴儿,愣是爬出了时速180的架势! “跑啊!你还愣着干嘛!”姜琦叫的比这大头娃娃叫的都惨,一手抓过任千霖拖着就往外跑。 任千霖被拖着往前跑,余光还悄悄向后瞄去。 就见那只大头婴儿停在了铁门后面,无数只眼睛死死凝望着这边,龇牙咧嘴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 等三人跑出了大楼,叫声终于消失,那只大头婴儿也不知去向。 “与其这么活着,我他娘的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姜琦扯了扯衣领,努力把气儿喘匀。 任千霖抬手擦了把额角,尽量放平呼吸:“想个办法,得过去找到阿杨才行。” “找屁啊!看着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死渣男,让他一辈子待在这破楼里吧!”姜琦愤愤不平地骂道。 “要是能引开他就好了,说起来,小孩一般喜欢什么。”任千霖并不关心阿杨结局如何,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通关。 “你想收买它?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大头娃娃?” 任千霖笑眯眯看过去:“或者你有什么其他办法我们也可以商量看看。” 姜琦闭紧了嘴巴。 “玩具。”冰冷犹如南极冻土层的声音低沉响起。 任千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始终保持优雅姿态的池寅。 “有道理,小孩对玩具有着刻在dna里的喜爱。”任千霖站起身,四处环顾一圈。 他抬腿走向墙角,从墙角摘了几朵狗尾巴草,在指尖饶了几圈。 姜琦一瘸一拐凑上来:“你还有这一手呢?是不是你们那种培养精英的学校什么都学啊,包括编狗尾巴草。” 任千霖打开一个编错的结,头也不抬:“高二那年学校组织去外地参观即将失传的编织手艺,跟着学了手。” 他那时候就明白,所有的东西万变不离其宗,掌握了基本原理后想要提高就易于反掌。 说话间,一只毛茸茸的小鸟从任千霖的掌心蹦了出来。 “哇塞!好看!”姜琦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言,“也教教我,如果有机会回去,我也编两只哄我喜欢的女孩开心。” 任千霖抖抖小鸟身上的草种:“有机会一定教你。” 他握着编织小鸟轻轻踏进大楼里。 步子迈得极慢,心头却跳得剧烈。 “窸窸窣窣——”怪异的声音在楼道中不断回响。 远远望去,那颗大脑袋就背对着自己呆坐在上楼的必经之地思考人生。 任千霖紧贴着墙根仔细看了看大头婴,确定他脑袋后面没长眼睛后,又看了眼身后默不作声的二人,指指楼梯口,又指指大头娃,示意他们等自己用玩具引开鬼婴后趁机上楼。 心脏跳得极快,毕竟这可不是闹着玩,稍有差池一帮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而现在,姜琦和池寅的性命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 任千霖踮着脚,走到距离大头婴三米远的位置,举起小鸟,使劲往它左边的分叉口扔去。 大头弹了弹,猛然愣住,肉乎乎的身子慢慢趴下,继而疾速向发出声音的位置爬过去。 她捡起小鸟,凑到无数双眼睛前仔细端详一番。 “嘿嘿~小鸟鸟~”尖细的笑声传来。 “咔嚓——”可怜的小鸟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这不怎么美好的世界,就不幸的进了那张满是獠牙的嘴里。 “就是现在,上楼。”任千霖低声提醒着,率先穿过楼道,三步两并做跨上了台阶。 三人跑到二楼,透过楼梯扶手向下看去。 大头娃娃靠在墙上,腮帮子鼓起一块。 “挖槽,太特么惊险了。”姜琦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手指不自觉翘成了兰花指。 但楼上的环境比楼下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为恶劣。 严重的腐臭味充斥着整个楼层,极度难闻。这一层没什么住户,大部分都是肉摊,也不知放了多久的猪牛羊肉挂在摊前,白蛆在里面钻来钻去宛如乐园,而肉摊旁边,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张宗棋诊所”。 底下还一行小字,这诊所啥都治,连堕胎都有所涉猎。 “挖槽~在肉摊旁边堕胎,挖槽,这都省了往猪场跑的工夫了!”姜琦连说两个“挖槽”,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可置信。 任千霖看着诊所的牌子,脑海中忽然浮现那个长满眼睛的娃娃。 但是把大楼转了个遍,也没做找到“719”房间,可以说这里根本就没有门牌号,只贴着姓氏牌。而且整栋楼除了商铺就那三四户人家,根据门口的姓氏牌来看,阿杨也不住在这里任何一户。 任千霖思忖半晌:“找找七楼的猪肉摊。” 姜琦:“为什么是猪肉不是牛肉呢?” 任千霖再一次为姜琦的智商所折服。 “你猜餐馆的老板娘和屠夫阿杨是怎么认识的。” 姜琦眼中写满了“我是智障”,头摇得像拨浪鼓,腮帮子上的肉都跟着晃荡。 任千霖无奈扶额,但又不想把这种无奈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尽量摆出笑脸:“老板娘开餐馆肯定要买食材吧,有句话叫日久生情,老板娘天天从阿杨这里进购猪肉,一来二去芳心暗许,俩人自然就走到了一起。” 末了还要加一句:“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猪肉呢?” 任千霖觉得心很累,带不动,实在是带不动。 池寅看了任千霖一眼,眼神毫无波动,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肉摊中那一排排利刃上。 但这毫无情绪的眼神在任千霖看来,对方是在表达对自己的同情。 “你在点餐机旁想点一份猪肉包子和京酱肉丝,那你为什么不点羊肉或牛肉包子呢。”任千霖的语速明显提高几倍。 “因为没有羊肉和牛肉包子啊,别说包子,炒菜里面都没……有。”傻大个忽然顿住,“哦——我明白了,那间餐馆里没有牛羊肉,只有猪肉,所以老板娘只可能和卖猪肉的阿杨打过交道。” 任千霖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拍拍姜琦的肩膀,绕过他开始检查所有的猪肉摊。 所有的肉摊后面都是由浅蓝色烂木板搭成的隔板,十分简陋。 而每个摊位前都挂着一本油腻腻的小本子,里面是每日的售卖记录。 任千霖强忍恶心翻了几页,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 但是,“令仪”二字却毫无征兆出现在了记录本中。 【三月十二日,给令仪刘十斤上成的猪五花。】 “留”和“乘”还写错了,看来这人文化程度也不高。 “这就是阿杨的摊子了,不过他住哪。” 任千霖话音刚落—— “嘭”的一声巨响! 摊子后面的木板轰然倒塌,旁边站着一脸尬笑的姜琦。 “抱歉,我没想到这木板这么不结实……” 看着木板里面的场景,任千霖无意识睁大了眼睛,欣喜之情跃然涌上心间。 “不用道歉,反而该谢谢你帮了大忙。” 任千霖委身进了木板里面,在这不足四平米的蜗舍荆扉里转了一圈。 一张烂木头桌子,一张九十公分不到的小木床,上世纪风格的大衣柜,一只牡丹花搪瓷铁盆,这就是房间里的全部摆设。 “好家伙,你快来看!这啥玩意儿!”一声惊叫,和破锣没啥区别,不用看也知道是哪位。 哀嚎城寨(7) 循声看过去,姜琦手里拿了本黄皮小本本,手抖得筛糠一样。 任千霖总觉得他是故意作秀。 他随手接过本子,但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占满整页纸的“杀”字,笔画凌厉,红色的水笔浓的仿佛快要滴出血来。 “大字不识几个,‘杀’倒是写得怪熟练。”姜琦摸着下巴上的小胡茬,给予了阿杨非常中肯的评价。 任千霖往前翻了翻,每一页,都写满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杀”字。 一张老旧照片从笔记本里飘了出来。 任千霖捡起一看: 照片中有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穿着极为普通的麻布衣裳,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而女的则恰恰相反,修身高开叉旗袍,一看就是纯手工刺绣,脚蹬一双白色系带高跟,整个人亭亭玉立,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女人的脸被划得稀巴烂。 任千霖凝视着这张照片,视线落在了男人的左手上。 他的大拇指处只剩一块萎缩的肉皮,手指不翼而飞。 恍然间,任千霖想到了戏院门口那张告示上的油污指印——四根,少了大拇指。 任千霖整理好思路,随手拉开了抽屉。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边角泛黄的白纸,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 【男性.功能二次发育药单、每日服用。】 任千霖想笑,但碍于面子也只是轻咳了两声。 姜琦还在那翻拉笔记本,眼珠子都快弹出来: “你快看看,这阿杨整个一变态啊。”姜琦把笔记本塞进任千霖手中,“我现在贼他妈想吐。” 【白花花的猪肉,但是没有令仪的大腿白。】 【宣令仪这个荡.妇,跟军鬼子水觉,婊.子一个,还不让我看,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看到她那张脸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丑八怪,去死!】 除了错字连篇,还有极其低下的素质,字里行间对老板娘的嫌弃与咒骂。 姜琦又把笔记本扯回来,塞到池寅手中:“你也看看,我们一起骂这个死渣男。” 池寅将笔记本放在桌上,随意瞥了几眼,合上了本子。 但现在阿杨不在这里,兴许也早就变成了鬼魂,那么该去哪里找他。 任千霖思忖着,眼神慢慢飘向桌上那张中药单。 “每日服用”四个字再次映入眼帘。 这个阿杨之所以看起来不正常是因为自身男性.功能障碍,所以自己女朋友被人强要后第一反应不是安慰竟然还骂她荡.妇,再纵观他整个房间,就只有这药单被宝贝一样藏在抽屉里。 “不好意思,我去趟卫生间,麻烦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任千霖将药单放下,随便扯了个借口。 “厕所?”姜琦不解,“我跟你一起吧,你自己一人不安全。” “没事,你守在这里,如果阿杨回来了手机通知我。” 说完,任千霖疾步踏出了这间小破屋。 身后是姜琦凄惨惨的叫声:“你说手机联系,你号码多少啊?!” 任千霖隐约记得,刚从五楼上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家药铺,凭着印象一路找去,还真就被他找到了。 每日服用的中药,那么阿杨一定会回来喝药。 药铺里还采用传统中药贮存方式,全部藏在一个个小格子里。回忆着药单上的剂量,任千霖抓好了药,将中药一股脑倒进一旁的药盅里,又翻箱倒柜找到了火柴。 “嚓——” 火柴的光照亮了昏暗的药铺,视线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任千霖将火柴丢进炉灶内,擦了擦手,指尖猛然怔住。 等等,旁边站着的……是什么…… “噗通——”心脏猛烈一跳,强烈的压抑感瞬间袭来。 余光瞄见的那个东西像是有着致命吸引一般,令任千霖疯狂想转过头一探究竟,但脖子却仿佛生了锈,一动都不得动弹。 “嘶——”阒寂中,忽然多了一道钝重的呼吸声,接着,一股热气直直喷洒在任千霖的耳边。 他不敢动,也不敢转头看,因为有些时候,装作无事发生反而能活命。 心脏跳得厉害,任千霖甚至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柴火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 余光瞄到,那个东西刚刚还紧贴在药铺的墙上,现在却一点点逼近,一直到,紧紧贴在了自己的侧脸上,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自己。 任千霖内心震颤得厉害,呼吸也因过度紧张变得迟滞起来。 他下意识吞咽了下,从脚底蹿出一股刺骨寒意,直冲脑门。 原来从进门起,这个东西就一直站在角落里,看着自己抓药生火…… 现在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跑。 任千霖一个猛子站起身,抓过柜台上的东西看也不看全部朝后扔了去,接着拔腿就往外跑。 一声诡异的嘶吼,那个东西也紧跟着冲了出来。 不能回头,千万不能回头!内心不停叫嚣着。 任千霖疾速穿过长廊,向着前面那扇灰蓝色的大门狂奔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恐怕大学体测一千米他都没有这么拼过命。 任千霖猛地拉开灰蓝色大门,没有闲暇考虑里面是否安全,硬着头皮就钻了进去,反手关上大门,脱下外衣拧成一股穿过大门把手紧紧打了个死结。 “嘭嘭嘭!”外面是剧烈的砸门声,砸的大门都在跟着发颤。 任千霖努力平稳了呼吸,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倚着大门无力地滑了下去。 那个东西没什么耐心,砸了几次门发现砸不开,拖着他那残破的躯体缓缓离开了这里。 任千霖最后做了个深呼吸,揉了揉酸痛的双腿。 “咔哒、咔哒。”皮鞋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有人! 是人,是个穿着皮鞋的人。 任千霖猛地直起身子,将耳朵紧贴在大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门外传来一声“咔哒”,紧接着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响彻房间,原本漆黑的房间瞬时亮起几盏蓝色照明灯,继而一股寒气从头顶直冲而下。 这个时候任千霖终于看清,这个房间其实是个冷冻库,各种生鲜肉食码得齐齐整整。 一般冷冻库的温度在零下二十度左右,且是急冻设置,冷气聚集很快,这种温度下一个没有防护措施的人绝对待不了半小时。 他马上站起身,解下门把手上的衣服,想要离开这里。 但是拉了下门把,大门纹丝不动;从里往外撞,结局依然没差。 这样看来,如果没猜错,那声“咔哒”绝对是有人从外面锁住了大门。 寒气疯狂入侵,短几分钟的时间,任千霖露在外面的皮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手指也变得僵硬难以屈伸,他深知再这么待下去绝对会冻死在这里。 任千霖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冰碴,打开手机照明。 一般像这种冷冻库为防这种被关情况的发生,都会在里面设计一个操控锁,只要找到这个操控锁就可以打开门逃出去。 任千霖举着手机,紧贴墙角一寸一寸仔细检查。 冷气铺天盖地而来,原本房间内食物腐烂的臭气也在一点一点消散。 任千霖的上下牙齿都在打颤,毕竟零下□□度对于一个只穿单衣的正常人来说是灾难性的考验。 但是转过一圈,连屋顶都检查过了,却并没有发现这个操控锁的存在。 难道因为年岁较早,所以当时的人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也就没有设计什么内置操控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任千霖还在抱着手机思考如逃出,而他旁边墙上的温度计也在一点点下降,红线停在了-16c旁。 寒气开始侵入大脑,任千霖只觉得呼吸道都被冰碴堵住了一样,胸腔一阵发闷,露在外面的皮肤冻得生疼,已经呈现红紫色。 脑袋快要转不过弯了。 任千霖攥着手机,浑身抖得如同过了电,再这么下去,不出五分钟,绝对会死。 温度计还在下降。 -18c—— -21c—— 任千霖感觉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但又喘不过气,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按在了北极熊的洗浴池里。 但是…… 他可太喜欢这种极极具挑战性的赌局了,毕竟自己天生就是个嗜赌之徒。 冷库大门外,站了许久的身影慢慢挪动了步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小千仔被关进冷冻库了! 小千仔:“其实,我也不是很冷(打哆嗦)但是如果有宝宝们的安慰就好了,如果……有暖融融的营养液就更好啦~” 本章评论依然掉落红包~ 哀嚎城寨(8) 姜琦再次烦躁地看了眼手机:“这都四十分钟了,千仔这厕所上的也太久了吧。” 池寅静坐在椅子上,手中摊着阿杨的笔记本,细白的指尖轻轻捻过一页,修长的双腿优雅交叠在一起,浅色瞳孔中映照出那一个个满含恨意的“杀”字。 薄薄十几页的笔记本,他就这样看了许久。 “你刚才出去找线索,就没碰到他?”姜琦继续喋喋不休。 池寅看着笔记本,翻页的手指微微顿了下,接着嘴里发出毫无感情的一声:“没。” “算了我出去找找他,看他也不太聪明的样子,说不定搁哪迷了路。” 姜琦揣好手机,委身钻出小破屋。 “诶?好巧啊,你们也在这。”熟悉的嗓音传来。 姜琦抬头一看,冷杰就站在猪肉摊前,后面还跟着瑟瑟发抖的唐果。 “嗯?你们怎么上来的?没碰到大头娃娃?” 冷杰笑笑,竖起中指推了下镜框:“看到了,但是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找到这儿真不容易,我们在水费名单那里找了好久呢,还好运气好,中间位置找到了。” 姜琦“哦”了声,突然也对着冷杰竖起了中指,继而发挥无实物表演,推了下鼻梁上的云镜框。 “找到阿杨了么?”冷杰面对对方的挑衅依然不为所动,也可能是并没有理解中指的含义。 “阿杨不重要,千仔闹失踪了,我先出去找找,你们自便。”姜琦说完,拔腿就走。 “等一下。”却被冷杰挡住了去路。 “干什么!”姜琦没好气,声音粗嘎地质问道。 “哦没什么,就是想从你们这分享一下线索,你们来得早,应该已经找到什么线索了吧。” 姜琦不耐烦地推开他:“里面还一个呢,问他去,别耽误我工夫。” 不想继续跟这个心机男浪费时间,姜琦一个猛子撞开他疾步向外跑去,健壮的身影愈来愈小,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冷杰笑了笑,摇摇头。 “他说小千失踪了。”突然的,旁边的唐果来了这么一句。 冷杰睥睨着她,嘴角是似有若无的笑:“所以呢。” 唐果定了定神,也跟着摆出笑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你刚才不是比我早上来半小时么,没有碰到他?” 冷杰深吸一口气,似是无奈道:“我担心你一女孩跑不动打不过,所以自行先上来探探情况,自己怕都不够怕的,哪有心思关心别人。” 唐果慢慢抬头,看着冷杰半截脸都隐匿于黑暗中,只有唇角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令她感觉汗毛倒竖—— **** 冷库内的温度还在持续下降,任千霖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 他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看了一圈。 他想起来物理课学过,指南针受磁场影响,而磁场中的波粒辐射会受电流强度影响。 他掏出手机,找出里面的指南针工具。 在进入大楼后,可以确定冷冻库位于正北方,大门朝南开,所以当指南针面向大门时应该指向南边才对。 他看了眼指南针,指针受到波动转了一圈后却回到了北面。 也就是说,冷库内有影响指南针的强电流,而开关极有可能就在那个地方。 任千霖勉强撑起几乎僵成冰块的身子,扶着一排排储存肉类的冰台,慢慢走向正对大门的墙壁。 当他靠近某个冰台时,指南针的指针忽然失控一般绕着表盘疯狂旋转。 没错,开关就在这。 任千霖扶着几乎冻僵的小腰慢慢俯下身子,冰台下方,一个灰色小铁盒闪着希望的红光。 他马上屏住呼吸,僵硬的手指摸索过去,但却发现,是密码锁…… 但别说是密码锁,就是指纹锁自己也一定要从这里逃出去,这个赌局,自己非赢不可。 环顾一圈,发现角落东倒西歪堆了一堆面粉,任千霖一瘸一拐疾速走过去,扯开面粉袋子,抓了一把面粉。 这面粉在手里跟冰碴一样。 他使劲搓着面粉想把冰碴搓开。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然后找出是谁把自己关在这里面。 毕竟就那些鬼怪的智商来讲,任千霖觉得他们干不出这事。 面粉搓细之后,往密码锁上一吹,很快锁键上显现出四个凹陷点,分别是数字1234。 如果是四位数密码,那么密码有256种可能,挨个试的话怕是试不了几个就得翘辫子,但一般情况下,人们为了防止被误关在里面又忘记密码,一定会设置一个最简单好记的。 任千霖的呼吸越来越缓慢,脑袋也越来越沉。 他哆哆嗦嗦伸出手,依次按下“1234”四个数字。 “咣当——”冰蓝色的大门颤了颤,接着缓缓向两边打开。 任千霖深吸一口气,唇间勾起一抹冷笑,随即扶着冰台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想让我死是不是,那你就要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付出代价—— 明明是夜晚,但外面温暖的却如同艳阳天,任千霖甚至产生了错觉,自己躺在柔软的草坪上,头顶是温暖明亮的大太阳。 活着真好啊。 身上的冰碴一点点化掉,浸湿了他的衣服。 但他顾不得这些,而是绕着本层楼凭着记忆找到一间杂货铺,从里面拿了卷手指粗细的透明胶带,然后粘在冰库大门的拉闸上。 “嚓!”胶带被狠狠撕下来,反光映照出任千霖冷似寒冰的眼神。 走廊尽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凄惨惨的“千仔!我可算找到你了!” 任千霖抬起头,眼中的寒意迅速退了去,取而代之的是友善的笑意。 “你怎么跟落汤鸡似的?”姜琦上下打量着任千霖,突然捂住嘴巴倒退两步,瞳孔疯狂震颤,“你该不会是……尿……” “刚洗手时水龙头坏了,修了半天。”任千霖赶紧出声打断他的离谱想法。 但这时他心里已经惦记起还在炉子上煎的药,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等药一好,阿杨有可能就会出现。 虽然已经离开了冷库,但身上的冰水在蒸发过程中会大量吸收热量。还没暖和过来的任千霖仿佛再一次跌入南极,只觉浑身每一处毛孔都沁着寒意,浑身止不住地打寒战。 回到猪肉摊的时候,就看到冷杰在门口四处张望。 任千霖狠狠咬了下后槽牙,接着换上一脸灿烂,哆嗦着走过去:“你们也找过来了啊。” 听到声音,某人微怔了下,回过头,看着落汤鸡般的任千霖,释然地笑笑:“你去哪了,怎么浑身都湿了。” 任千霖挠挠鼻子:“说来话长。” 冷杰从口袋里摸索两下,掏出一只打火机,指指房间内的火盆:“现在天儿可不暖和,别冻坏了,生个火把衣服烤干一下。” 在听到这句话,不光任千霖,就连一直低头看笔记本的池寅也默默抬起了头。 他的瞳孔中映照出冷杰过于友好的笑容。 任千霖抱着姜琦暖融融的胳膊,笑着摇摇头:“多谢你的关心,但是这里通风不太好,别一会儿我暖和了你们再呛死。” 人从极寒的环境下出来,如果贸然高温取暖会导致四肢回血过快,这样会给心脏造成超负荷压力,甚至极有可能因心脏骤停而亡。 看来除了那个已经惨死的蠢货暴戾男,还有一位也将自己列入暗杀名单首位了。 “当——” 就在几人说说笑笑气氛极度轻松之际,奇怪的钟声不知从何处响起。 一声——两声——三声—— 钟声响了九下才终于停止。 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众人一下子刹了车,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阴气森森的风从地面卷起,吹动一些轻薄的小物件四处乱飞。 “卧槽……这大楼里哪来的风……”姜琦觉得瘆人,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该、该不会是那个阿杨要回来了。”唐果嘴唇苍白,每个字都透着颤音。 她下意识靠向池寅,但池寅恐怕是最不知怜香惜玉的一个,站起身子走到一边,似乎非常抵触唐果的触碰。 “嚓啦嚓啦”像是铁物与水泥地摩擦的声音随着阴风席卷而来。 “躲、躲起来吧!”姜琦用气音提醒道。 任千霖不知道他这次是不是还是装的,但像他说的,不知来者到底什么情况的话还是先躲起来为妙。 巴掌大小的蜗舍荆扉,五个人站这儿就给挤得满满当当,再想找个躲藏的地方简直是难上加难。 等一下,男上加男? 任千霖看了姜琦一眼,就见他已经往床底钻进去了半截身子,剩半截还在拼命往里挤。 任千霖蹲下身,小声问道:“介意多个人么?” 姜琦:“……可以,但是不要对我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我不搞同……” 话没说完,任千霖已经自顾挤了进去。 他需要一个能看到外面场景的位置,不然没人愿意和一个大块头挤一起。 冷杰四处张望一番,拉着唐果躲进了柜子。 池寅默不作声藏到了桌底,一米九多的身高蜷缩成一团,明明该是极富喜感的一幕,但俗话说,帅哥就算玩屎都很帅,从他的身上,众人似乎只看到了“落魄贵公子”五个字。 “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粗重的喘.息声在门口响起,随即那道充当门的破木板被人猛地掀开,往后一扔,瞬间在猪肉摊上砸得稀巴烂。 一双青灰色的脚,定定站在门口。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任千霖只能看到那双脚连接着小腿布满烂疮,脚上的鞋子也不翼而飞,而脚的旁边,有一只锈迹斑斑的大斧头,随着青灰色烂脚的移动在地上划出“嚓啦”声。 青灰色的脚进了门,斧头被扔在角落。 任千霖嗅到了浓浓的中药味。 接着便是咕咚咕咚如牛饮水般的豪饮声。 任千霖轻轻动了下手指,向对面桌底的池寅看过去。 比起旁边那位抖似筛糠的大块头,池寅看起来异常的淡定,他抱着双膝,眼神停留在青灰色的脚上。 “啊!”一声惊呼从衣柜里传来。 听声音就知道是唐果,兴许是控制不住恐惧叫出了声。 而那双脚应该也听到了声音,顿了顿,接着直直朝着衣柜走去。 一瞬间,衣柜被人猛地撞开,任千霖从床底看过去,就看到一双男士皮鞋和一双女士平跟鞋从衣柜里冲了出来。 嘶哑的吼叫声霎时响起,伴随着唐果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两人拔腿就往外跑,但,刚跑到门口,唐果一只脚即将迈出门槛时,混乱之中,前面的男人猛地回头朝她伸出了手。 一道巨大的推力,唐果单薄的身体犹如一片枯叶,被人轻而易举推回了门内—— “救命!救命!”唐果的惨叫声瞬间回荡于这狭小的房间内。 “要不要出去帮忙。”姜琦使劲往外探头,想要看清外面的状况。 “当然要出去。”任千霖毫不犹豫,直接从床底钻了出去。 其实他人死活和自己无关,但,唐果身上藏着秘密碎片,那么自己就非出去不可。 当他从床底爬出去后,看着这青灰色的庞然大物头顶擦着房顶,浑身肌肉虬结,内心不禁感叹一句: 不愧是屠夫,这体格,实属恐怖。 至少顶两个姜琦块头的阿杨掐着唐果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唐果的双脚在半空中使劲扑腾着,小脸涨得通红,泪水疯狂而出。 “救我……”她从嗓子眼挤出两个变了调的字。 姜琦迅速扫视一圈,视线落到角落的斧头。他一把抄起斧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姜琦今天要砍人啦!” 他举着斧头,双腿急速滚向前去。 阿杨听到动静,猛地转过头—— 姜琦也随着猛地停住脚步——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这真的是人嘛!逗老子呢! 根本看不到他的长相,只有脸上拳头大的脓包横七竖八挤在一起,整个人都是难看的青灰色,烂疮一块块像狗皮膏药一样黏满全身。 “你倒是砍啊!”唐果尖叫一声。 姜琦晃晃脑袋,举着斧头再次冲了过去。 阿杨一下子将唐果扔出去,可怜的女孩背身砸在衣柜上,嘴角涌出一股鲜血。 但姜琦根本就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人还没冲到面前就被怪物轻易截住了手腕,斧头一夺。 “妈的!断了!” 明显的碎裂声响起,姜琦一声惨叫,痛的他蜷缩成一团。 阿杨水桶粗的手臂上暴起条条青筋,捏着斧头高高举起。 眼见着斧头就要劈到姜琦头上。 “阿杨。”千钧一发之际,任千霖轻轻叫了他一声。 怪物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马上停了手。 任千霖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情绪,从桌上拿起那张中药方,冲着阿杨扬了扬。 阿杨看到自己宝贝的中药方被人不知死活地揉在手中,肺气炸了半截,也无心顾及手中的姜琦,将他往旁边狠狠一甩。 他举着斧头,一步一步,带有强烈的压迫感慢慢向任千霖逼近。 “人活着的意义有很多种。”任千霖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盒,“但你的,我只能说,早死早超生。” 阿杨的眼中只有那张中药方,以及任千霖手中那极具威胁的火柴。 “嚓——” 火柴擦燃,跳动着炙热的火苗。 火苗一点点移动,触碰到了药单的一角,原本柔弱的火苗顺势而起,火舌怒舔,瞬间将药方吞噬干净。 阿杨青灰色的肉.体忽然冒出滚滚浓烟,裂痕一点点炸开,内脏像是岩浆一样争先恐后从裂缝中挤出来。 他惨叫着扑倒在地,伸手想要去抓任千霖的脚。就算死!也要带着这小子一起死! 但火焰很快吞噬了他的手。 几分钟后,那个青灰色的庞然大物化作一缕青烟,只留下地上一堆燃尽的灰…… 灰烬中间,一枚碎片闪着奇异的白光。 任千霖拿出碎片,吹了吹,随手收进口袋。 姜琦扶着自己面条一样的断手,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团灰:“这,这是真的死了吧……” 刚还一脸“你能奈我何”的任千霖马上软了三分,拍拍自己孱弱的小胸脯:“吓死我了,也不知道烧他药单有没有用,当时只能背水一战了。” 其实当他看到那张被阿杨宝贝藏起的药单时,忽然明白,从一开始自己的方向就错了。 当时以为是老板娘对阿杨心怀不舍,想要自己帮她找到阿杨再续前缘,但这个阿杨根本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伪君子,换句话说,是个变态,恐怕他对老板娘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送她发卡帮她留五花肉都是为了某些不能摆到明面上讲的事。 池寅从桌底站出来,看着地上的灰,又看看任千霖,如寒霜般的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神情。 像是在顾虑什么。 “哎对!把这小姐姐给忘了!”姜琦余光瞄到奄奄一息的唐果,立马冲到她身边,看她气若游丝的模样,“你还能站起来么。” 唐果还在大口吐血,上衣被血水泡涨,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 “你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包扎。”姜琦伸出另一只手,穿过唐果身后,想要扶她起来。 “没用的,她内脏都裂了。”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的池寅在一旁冷冷冒出这么一句,也不去看其他人的反应,抬脚离开了这肮脏的小屋。 唐果捂着肚子,血流如注,似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了摇头:“你们走吧……” 姜琦站起身,投去一个惋惜的目光,叹了口气也走出了小屋。 任千霖看着她,原本乖顺似小兔的表情骤然急冷。 对他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队友罢了,死不死的和他确实没什么关系。 “任……任千霖。”唐果皱着眉,轻轻唤了声。 任千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孩。 “你要,小心……他……”唐果说完这句话,捂在肚子上的手慢慢失了力,垂了下去。 “小心谁。”任千霖问道。 但回应他的只有无限阒寂。 任千霖看了眼门外,对着唐果的尸体低声道:“谢谢提醒。不过最后再争得一下你的同意,你的碎片我可以拿走么?” 但唐果已经咽了气,无法再给予任何回答。 任千霖微微弯腰对她鞠了一躬表示尊重,这时候,从唐果的口袋里滚落出一只麻辣鸭头。 任千霖看着那只鸭头,轻笑一声。 原来真的有人选择鸭头扛伤害这项技能,但怪物来临时,会有几个人想起这不知是否有用的可笑鸭头呢。 他踢开鸭头,转身走出了这间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房间。 【叮叮咚——系统提示:玩家唐果生命值0,逃生失败。】 姜琦和任千霖一起找到了先前煎药的药铺,打算找点绷带夹板先固定一下断手。 考虑到那个悄无声息的不可名状,任千霖有点不太想进,说让姜琦自己找了材料出来再帮他一起包扎。 但这种怪物npc似乎是有时效性的,出来一次后也就销声匿迹了。 任千霖帮姜琦包扎,疼的孩子嗷呜乱叫。 “你轻点!这是人手不是猪蹄!” 任千霖尴尬笑笑:“抱歉抱歉,第一次帮人包扎下手没个轻重。” 尽管心里已经极度的不耐烦。 “不过说起来,你咋会想到烧了中药方就能治了那死鬼。”姜琦咬着绷带,口齿含糊不清。 “就是稍微想了下,人活着图一希望,鬼游荡图的是生前未了心愿,看看阿杨的笔记本就知道他对于自己的生理功能一直很在意,怎么叫他都不来,偏偏按时回来喝药,就想着药方给他烧了,让他不再留恋人世。” “哦——很有道理。”姜琦擦了把脑门的虚汗,“不过,谁给他熬的药。” 任千霖心里咯噔了下,生怕姜琦怀疑到自己头上,话锋一转:“你这么一说,当时有谁不在场。” “那个嘴巴金子做的中途出去了一趟,没说干嘛,还有就是冷杰,听唐果说他们碰到了大头娃娃,冷杰不放心她就先自个儿上来打探情况了,说得跟真的一样。” 姜琦抬眼:“再就是你,不过看你落汤鸡一样,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你啦。” 任千霖点点头,转过身收拾绷带废料。 有两人,都不在场……? “咱们先去找其他两人汇合吧,死了一个又一个,再来个什么怪物的咱俩人招架不住。”姜琦忍着剧痛站起身,看着幽暗的长廊。 任千霖顺从地点点头,忽然又道:“系统有没有告诉你要找存档蜡烛。” “嗯,说了。”大块头没有丝毫犹豫。 “从哪找啊。” “香烛店吧。” 姜琦砸吧砸吧嘴,又添了句:“或者……祭品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7 03:50:05~2021-09-12 03:5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是一个昵称 10瓶;097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哀嚎城寨(9) 两人下了楼,在楼梯口东张西望一番,没有发现大头娃娃的踪影,一溜小跑逃离了恐怖大楼。 任千霖借故要上厕所,甩开姜琦又回了大楼,随便找个角落掏出所有碎片。 一共四枚。 他举起碎片,蓝光亮起,对面墙上形成一道投屏。 【碎片一:小心穿皮鞋的男人。】 【碎片二:秘密碎片中有一枚内容是假的。】 【碎片三:红三黄一蓝五。】 【碎片四:你可以绝对相信你的队友。】 任千霖看着这几句话,眼中毫无情绪波动,好似这些事都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但内心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分析起来。 如果说碎片当中有一枚内容是假的,那必然是那句“你可以绝对相信你的队友”,毕竟从暴戾男开始自己就处处遭遇算计。 先不说碎片三里的颜色对应数字是什么意思,那句小心穿皮鞋的男人…… 穿皮鞋的男人? 任千霖慢慢陷入沉思,脑海中是两双穿着皮鞋的脚。 **** 当任千霖从大楼中走出来的时候,傻大个正靠在墙上吞云吐雾,一脸惬意。 “千仔,我刚发挥我的超常记忆力仔细回想了下,你在做单线任务时去的那个地方,旁边好像就是祭品店。” 是么?任千霖当时没太在意,注意力都被那栋三层楼的戏院给吸引了去。 身后黑漆漆的小路中,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刚还在肆意畅谈的二人马上住了嘴,下意识向声音来源地看去。 头顶的月色被薄雾遮住,因此只能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的黑影慢慢向这边走来,走两步,还要停下思忖一番。 “什……什么东西。”姜琦紧张起来,双脚不受控制地向后移动两步。 一看那身形那走姿,任千霖心里暗笑。 原来是苍蝇循着味儿找过来了。 直到那身影走近,朦胧中渐渐浮现出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害我找了半天。”冷杰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向两人空荡荡的身后看去,“其余二位呢。” 任千霖心道你不是最清楚的么,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一脸惋惜:“唐果不幸遇害,至于池寅,我们也不知道,走散了。” “原来他叫池寅啊。”大块头的关注点很奇怪,“你咋知道的。” “不小心看到的,对了,你不是说要去找祭品店?”任千霖岔开话题,不希望焦点聚集在自己这里。 “对对对,赶紧找到存档蜡烛兴许还能死而后生。”姜琦拉着任千霖,像老妈拽着儿子一样拖着往前走。 任千霖也不挣扎,任由他拖拽,只是余光时不时悄悄观察下跟在身后的冷杰。 这人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 穿过幽寂狭长的小巷,几人凭着印象来到了先前做单线任务的地方。 但是…… 在令仪消失之后戏院不是也随着消失了么?为何现在又诡异地出现在这里? “卧槽!这里什么时候有个戏院了!”姜琦牛眼一瞪,“我找错地方了?!” “没找错。”冷杰上前一步,指了指戏院门口贴的告示。 一张边角泛黄的牛皮纸,上面用正体小楷写了一张字: 【公示:三月十二日,因城寨电路检修,上午九时至夜里九时暂停供电,当夜的戏场不停,请顾客进入场前来柜台处领取蜡烛一根,因考虑到顾客较多,戏院特为各位在等候时间准备了游戏,望大家仔细阅读游戏规则。谢谢。】 “啥玩意儿,就是说这蜡烛不是白给的,得拿命去换?”姜琦哀嚎一声,“狗日的资本主义做派。” 冷杰推了推眼镜,率先推开了红木雕花大门。 “吱呀——”年久失修的大门发出了难听的声音。 任千霖紧随其后,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看过去。 戏院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几朵微弱的烛火吊在墙上随风摇曳。 和先前过来时看到的场景完全不同,那些什么戏子军阀统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结满蛛网的破烂木板,横七竖八堆在一起。 一阵风吹来,大门猛然关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任千霖还是不免被吓了一跳。 稳定了情绪,任千霖透过浓墨般的黑仔细观察周遭的环境,看着看着—— “嚓嚓。” 角落里忽然传来鞋底与木地板摩擦的声音。 “嚓嚓。” 那步子走得极慢,像是腿脚不利索的老人。 “嚓嚓——” “哗嚓!”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彻戏院,角落里忽然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火光。 “啥……啥玩意儿啊。”姜琦这会儿也没心情演了,整个人缩成一团,眼睛使劲往那处火光瞟去。 火光微弱,周遭依然是一片昏暗。 但在这昏暗中,一双手缓缓伸了出来,如同枯枝一般布满皱纹的手,指甲乌青发黑。 那双手护着微弱的火光,慢慢举了上去。 任千霖默默盯着那双手,身子轻轻贴在大门上,手指在门缝处摸索着。 但那双手只是平静的将火光送进上方的红灯笼里。 一瞬间,墙头挂的那一排红灯笼仿佛装了开关一样一只一只亮起,整座戏院顿时陷入一片朦胧的昏红色中。 任千霖立马看向那双手,却赫然发现—— 那里根本没有人,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这时候,身后的大门突兀响了两声,任千霖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巨大的推力。论脑子他当然不输任何人,只是论力气…… 他一个猛子撞到了姜琦身上。 大门打开,高大且极具压迫感的身形逆着月光站在门口,昏暗的脸上是一双犹如妖怪般看不到瞳色的双眸。 任千霖暗暗松了口气。 “我敲,帅哥,咱能别装神弄鬼不。”姜琦赶紧抬手把自己吓得几乎要逃离身体的魂儿给抓了回来。 看着门外的人,任千霖心中敲起了小鼓。 这个池寅绝非善类,他能轻易找到这个地方,起码说明他还是有点东西的。 冷杰急得很,撒丫子就走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小打小闹,转眼工夫他已经到了柜台那边东翻西找。 按照系统的尿性,定然不会直接将游戏规则贴大门上,而是隐藏在某些散碎线索中。 冷杰拿过柜台上的烫金账簿,翻了翻,然后随手往柜台上一放。 任千霖环顾一圈,视线却落在刚被冷杰当成无用之物扔回来的账簿上。 他悄悄背对着冷杰,拿起账簿翻了翻里面内容。 奇怪,明明是账簿,怎么一个字也没有。 鼻腔里忽然冒出一股浓浓的生姜味。 任千霖循着这股生姜味看过去,就见账簿旁边放了只青花瓷小瓷杯,里面的淡黄色液体反射着灯笼的红光。 仔细闻闻,应该是姜黄水。 等等,没有一个字的账簿,和,姜黄水? 任千霖沉默半晌,忽然身子一欠,背对着几人拿过姜黄水,喝了一口含在嘴中,然后对准空白账簿。 “噗——”虽然他极力克制,但声音还是不免露了出来。 听到声音,冷杰疾速抬头。 余光看过去,就见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这边,薄薄的镜片被红光覆盖,看不清镜片后面的表情。 哀嚎城寨(10) 任千霖笑得苦哈哈:“对不起丢人了,我还以为这水能喝来着。” 姜琦凑到茶杯前闻了闻,脸上的表情由疑惑转为震惊:“你咋什么都敢喝,这味儿,跟我养父的脚巴丫似的。” 任千霖内心:你养父的脚巴丫是在生姜水里泡大的? 任千霖刚想回头看看账簿,账簿上忽然落了一道阴影。 钝重的呼吸声从头顶传来。 任千霖握着账簿的手顿了下,心里隐约升起一股异样。 他慢慢抬起头,漆黑的瞳眸中映照出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冷杰抬手,手指轻轻推了下金边镜框,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找到什么,让我也看看?” 任千霖合上账簿,冲冷杰扬了扬:“这个你刚翻过了,什么也没有,全是空白。” 冷杰咧开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是么。” 这人就跟有疑心病一样,好像全世界都在卯着劲骗他。 任千霖大方将账簿递过去:“可能还有什么遗漏线索,你再检查看看。” 一声嗤笑,冷杰的表情怪异的扭曲起来,他看了眼账簿,慢慢伸出了手。 故意隐藏在白纸里的线索,绝对是游戏的关键线索,甚至有可能关乎游戏输赢。系统并没直接告知游戏规则,恐怕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队友间互相残杀的这一幕。 毕竟只有一人能通关,谁得到了关键线索谁就能赢得游戏的最终胜利。 往账簿上吐姜黄水是因为任千霖知道,有帮打着道家名义的假道士专门靠些小把戏迷惑人心骗取钱财,而一招“剑斩妖魔”则是他们的看家本领。 他们疯疯癫癫做戏一般跳个大神后,告诉别人鬼已经被他镇压在纸中,只要朝纸面喷一口水,纸面上便会显现出七窍流血的恶鬼形象,最后一剑将鬼劈成两半,完成整个骗术。 但其实这是一种常见的化学反应,他们会事先在纸上用碱水画出恶鬼的形象,然后喷一口姜黄水,碱水遇到姜黄水便会变成红色,妖魔的形象也就出现在纸上。 如果没猜错,账簿上这会儿一定出现了隐藏线索。 那森白的指尖一点一点靠过来,最终触及到了账簿的封面—— 任千霖死死盯着那只手,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半空。 “啪!”突兀的,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紧紧按住了冷杰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看得出来是下了狠劲,不然怎么会连指节都变得苍白。 任千霖愕然抬头,一张极寒的脸,犹如南极冰川,光是看着都觉得身体里往外蹿冷汗。 池寅?他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冷杰被抓的生疼,眉头紧皱,赶紧抽回手,但表面上还要维持他“上等人”的良好教养:“怎么了,突然抓我的手。” 池寅看着他,淡色的眸子中毫无情绪:“我找到了线索。”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语气依然淡漠。 冷杰似笑非笑勾起唇角:“找到好,还省了我们麻烦。” 池寅将一张纸放在柜台上,点点纸面:“自己看。” 纸上有很长几段小字: 【三月八日:虽然我对那些咿咿呀呀唱大戏的着实没什么兴趣,不过京城来的名角儿,我也倒想听他唱两嗓子。他来这边数日,我也寥寥只见了一面,咱见识不多,不知道唱旦角儿的男子是否都同他这般,生得明艳动人,乍一瞧,我还以为是个姑娘。】 【三月九日:唉,赵家的二姨太太又来找茬了,非说京城来的狐狸精把他老公魂儿都勾了去,在下面吵着要见这狐狸精,小伙计不依,她就跟那扯着嗓子骂我们都是花痴、全都被这狐狸精迷了心窍,迷个屁!我再花痴也不可能喜欢个男的。】 【三月十日:我跟老姜他们仨正玩搓麻呢,这把手气极好,差个幺鸡就是天胡开局,但楼上那惨叫声吵得大家都玩不下去,你说说,这小戏子招谁惹谁了,这年头这些人是有病还是咋的。】 【三月十一日:不是他们有病,是我有眼无珠,嘿嘿。】 【三月十二日:城寨停电检修,戏场不停,但是戏子不见了,咋办?】 【三月十三日:他质问我,不是喜欢搓麻么,让我搓个够,赢了我就可以离开,输了,就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三月十四日:死了,全都死了,鲜血淋漓,头分尸残,下一个,就到我了……】 尽管只是毫无温度的普通繁体字,但包括冷杰,在看完后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游戏规则到底是啥,没看懂。”姜琦抱着纸张,眼珠子都快黏到字里,即便这样,他也没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一点有用信息。 趁三人讨论规则的空当儿,任千霖赶紧拿起账簿看了眼。 喷过姜黄水的白色纸面上浮现出三行红色小字: 【他看起来不是那么灵活,走得也不快,但有时候一回头,他就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 【他可以变成任何人,这样我就感觉不到他的痕迹。】 【实在跑不过,翻翻书本,知识就是力量。】 而账簿上的字迹,和池寅找到那张纸上的字迹完全不同,应该不是一个人写的。 但是这些语焉不详的句段就是游戏规则么?这么多字,如何确定真正有用的信息。 “当——”沉闷古老的钟声,突兀的从某个角落响起。 任千霖收好账簿,慢慢闭上眼睛,努力将这扰人的钟声隔绝在大脑之外。 钟声可能意味着游戏即将开始,可是四人根本没弄清楚游戏规则,就这样贸然参与进去结局无疑是死路一条! “什、什么情况!”姜琦惊恐地瞪大双眼,脑袋四处乱转,试图寻找钟声的来源地。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池寅忽然从柜台捏起一支毛笔,沾了点墨汁,细腻的指尖捏着笔杆在那张写满句段的纸上灵活划过。 他低垂着眉眼,表情冷峻:“想活命,我说的,全部记住。” 很快,纸张中的一些词语被单独圈了出来。 【戏子、搓麻、天胡、和老姜他们仨、赢了就可以离开、全都死了。】 “简单来说,是场常见的鬼捉人游戏,戏子为鬼,老姜三人和‘我’为人。”池寅轻轻点过这几个词。 任千霖静静望着这个男人,看着一路走来大家都被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唯独池寅,和在茶馆第一次见到他时无异,干净精致,纯白的衬衫上连个污点都没有。 同时,这好像也是自己第一听到池寅一下子说这么多字。 “赢得游戏的条件是麻将,具体玩法我们需要进入游戏后自行寻找,但绝不会是我们四人坐一起搓麻。”池寅继续道,“不能被鬼抓到,这是另一条件。” 姜琦似懂非懂点点头:“可是我没玩过麻将。” 池寅猛地住了声,捏住笔杆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收紧半分,脸上的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任千霖看着他的手指,在心里暗笑:任是高冷如池寅,也终于受不了姜琦那堪比鹌鹑大小的脑仁了。 池寅将纸张翻过来,在背面写下了几个字母: 【m*aaa+n*abc+dd,m+n=4】 接着,大手一推,这行明显在挑战姜琦智商的公式被推到了他的眼前。 池寅:“这是麻将基本胡牌公式。” “我……”姜琦嘿嘿一笑,“我还是不……” “不明白自己想办法。”池寅打断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当——”又是一声钝重缓慢的钟声,把几人心中的焦虑感全部敲了出来。 任千霖回想着账簿上那几段话——没时间了,现在必须超常发挥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 首先,池寅找到的纸中描述了鬼的背景遭遇,以及游戏的基本模式,就是用麻将的胡牌开启某种物体,但在此过程中要小心鬼的追击和伤害。 其次,如果没猜错,自己找到的账簿中写的应该是鬼的特点技能,以及人的自保方式。 姜琦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绕着柜台来回乱走,嘴里还不停嘟哝着“狗日的蜡烛不要了还不行,这破系统,把人绑来游戏你好歹告诉我们游戏规则吧!” 或许这才是普通人该有的正常反应。 而始终在一边默不作声淡定沉思的任千霖,在冷杰眼中就显得不那么正常了……一个看起来柔弱似娇花的,怎么做到如此云淡风轻。 “当——” 终于,第三声钟声在一个不经意间,响彻戏院。 原本灯火明亮的戏台,突兀的晦暗下去。 啪嚓、啪嚓…… 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沉闷钝重,老旧的木地板因为承受不住某种重力,嘎吱——嘎吱—— 一声吹气声,透着些许苍老的意味,在这阒寂的黑夜中嘶嘶作响。继而,原本烛火摇曳的红灯笼全部被吹灭了般,整座戏院霎时陷入一片漆黑。 任千霖眯起眼睛,但所有的景物都被吸入这股浓烈的黑色中,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咕咚”一声,不知道是哪位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四个人就这样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戏院中,不知道旁边那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 原本还能微微探听到其他人的呼吸声,在环境黑了下来之后,也一点点,一点点…… 消失。 哀嚎城寨(11) 微凉的风夹杂着湿漉漉的夜气,扰的发丝拂在唇边。 滴答、滴答—— 任千霖的睫毛颤了颤,随即猛地睁开眼。 身下是梆硬潮湿的地板,脸边一抹热乎乎。 他转过头去,就看到旁边一盏煤油灯,油光滑亮的棉线在灯座里蜿蜒成一条大白虫。 任千霖赶紧坐起身,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刚刚在第三声钟声敲响后,周围环境顿时黑了下去,而大脑也忽然失去了意识般,等再次醒来—— 任千霖环顾一圈周围,随手从一旁捞起煤油灯。 煤油灯形成一团圆形的光晕,也只是聊胜于无地照亮了任千霖周围一米不到的圆形范围。 仔细看看,这好像是戏院的后台化妆间,除了纵横交错的破木板外,房间的最北面放置了一面一两米长的大镜子,镜子下方是化妆台,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化妆品以及戏剧油彩。 余光瞄见角落好像有微弱的光在一闪一闪。 任千霖顺着微光看过去,昏暗的视线中,一尊猴面人身的石像抱着双臂蜷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而光线就是从石像的腹部发出来的。 石像腹部的发光点一共是十四个小方块缺口,其中有五个缺口中放置了不同的麻将,而看数量和大小,应该就是游戏规则中的“胡牌”模式,也就是池寅写的那个基本公式。 任千霖没玩过麻将,主要是对这种棋牌类游戏没什么兴趣,但现在,既然非玩不可,那也非赢不行。 现在能看到的五张麻将为“二筒、八筒、六条、三万、红中”,而根据池寅给出的公式,只要找到一三筒、六七或九筒,四五或七条、一二或四万以及一个红中,就能组合成完整的胡牌公式。 麻将考验的是逻辑灵敏度,这个不足为虑,但值得注意的是,自己先前从账簿中发现的三行字,应该是告知了屠夫的技能。 任千霖静静凝望着放置麻将的石座,开始仔细回忆从账簿上看到的那三句话。 嘶—— 任千霖猛然抬头。 什么声音? 哈—— 像是有人在耳边深吸一口气后,又长长吐出。 霎时间,任千霖浑身寒毛一根根竖起。 他慢慢移动眼球,向一旁的大镜子上瞄去。 镜子上方的排灯一闪一闪,虚晃地照亮了任千霖身后的角落。 好像……有一团黑色的、圆咕隆咚的东西静静伫立在那里。 任千霖猛地回头看过去—— 一只大水缸。 任千霖释然地松了口气,随即转过头打算继续研究那只猴面石座。 可是,刚刚那边有水缸么? 寒意一点一点上涌,直冲头顶。刚才醒来后绕着房间看了一遍,如果真的有水缸自己又岂会注意不到。 而且,空气中这股浓烈的腥味又是什么时候散发出来的。 任千霖死死盯着那只水缸,藏在身后的手暗暗攥紧。 他一步一步向那只水缸走去,现在,强烈的求知欲已然战胜了恐惧感,他想知道,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多了只水缸,而这股浓烈的腥臭味又是否从水缸里传出来的,水缸里又存在什么。 滴答、滴答 走近后才发现,那不是什么黑色的水缸,而是只大红色的、表面刻满浮雕的圆形石鼎,而且越靠近,那股腥臭味就愈发浓烈。 滴答、滴答 红色的液体从水缸满溢出来,顺着浮雕花纹缓缓流下,在地板上形成薄薄一滩。 倏然间,任千霖猛然睁大眼睛,瞳孔一瞬间扩张。 那顺着浮雕流下的红色液体如爬虫般蜿蜒,最后形成了一个鲜红的字: “恨” 任千霖定了定神,慢慢走到石鼎旁边,悄悄探出脑袋俯视下去。 殷红的液体映照出自己扭曲变形的面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血红的圆点忽然间疾速聚集在脚边,就像是在头顶吊了头刚抹了脖子的牲畜,一刀割喉,血水滴滴答答密集落下。 等等,头顶……? 头顶上有东西。 能感觉到,耳边擦过的微弱气流,来来回回。 任千霖深吸一口气,却并没有要跑的意思。 他慢慢移动视线,悄悄向上转动眼珠。 “别让……令仪来这里。”一声气音从上方落下,夹杂着些许嘶哑,像是在喉咙里放了片刀片。 “别让……”一块边缘破碎凌厉的玻璃碎片,尖刃极长,表面沾着凝固的血迹,缓缓从头顶落下,“令仪,来这里!” 利刃对准肩膀狠狠扎了下去! 剧痛瞬间袭来,任千霖脸上的血色几乎退了一半,这个时候他才捂着肩膀扶着墙壁疾速冲出门外,顺手关紧大门。 是剪刀,鬼的凶器是玻璃碎片;而鬼来时的提示,是快速聚集的血迹。 任千霖捂着肩膀,脸似白纸,鲜血顺着指缝大量涌出,将衣袖浸湿一片。 出了门,他回头看了眼,没有看到任何鬼影,周围还是熟悉的戏院,不过应该不是一楼大堂,看着断裂的楼梯,任千霖猜测自己应该是在上面楼层。 鲜血汩汩流出,顺着他走过的痕迹擦出道道血痕。 没时间了,赶紧止个血去把石座上的麻将安排好。 任千霖找了个墙角蹲进去,用没受伤的手扯住衣摆一角,微微发力,想扯块布条下来做个简单包扎。 “吧嗒。”黑暗中,一双黑色的皮鞋忽然出现在视线中。 任千霖愣了下,循着那双皮鞋慢慢向上看去。 擦得如同镜面般的皮鞋上面,是收脚服帖的西装裤脚,没有一点褶子,硬挺的像纸板,这样包裹着两条修长的腿。 他微微松了口气,继续抬手扯着衣摆。 那两条长腿依然站的笔直,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就是你的目的。” 任千霖抬眼,眉眼弯成月牙一般,眼角却因为剧烈的痛感而微微发红:“是啊,不及时止血会失血过多休克,还可能感染,对了你有打火机么。” 对面的男人沉默许久,从裤兜里摸出一卷纱布一瓶碘伏扔在任千霖脚边,身体转过去背对着他,看样子也不想继续和这个采用极端方式搞清游戏规则的小子浪费时间。。 任千霖看看他的背影,嘴角意味深长地勾了下。 他咬住衣领,一只手拉下拉链,露出里面纯白的t恤衫。 t恤衫半边已经被血水染红,紧贴在肩膀上勾勒出伤口的形状。 任千霖咬着牙,感受着剧痛一波波冲击着大脑,但也靠着这股剧痛勉强保持清醒,他拉下t恤,扯开了黏连着衣服的血肉。 这种痛感,常人很难忍受,即便是任千霖也差点痛昏过去。 伤口在肩膀后面靠近后背的位置,任千霖捡起碘伏往伤口处使劲凑了凑。 啊……够不着。 半晌,他抬起头,对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露出真诚稚气的笑:“可以请你帮个忙么?” “自己解决。”对方仿佛吃了绝情丹,任凭一个受了伤的小可怜对他发动猛烈星星眼攻击,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任千霖悄悄看了眼,这人嘴上说着“自己想办法”,却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 他拿起纱布碘伏,强撑着伤臂从地上站起来,慢慢走到池寅身后,用纱布卷轻轻蹭了蹭池寅的细腰:“拜托~我肩膀好痛。” 刚说完,任千霖忽然感到一阵不中不轻的推力袭来,步子随即踉跄两下,肩膀处的伤口猛地撞在了墙上。 他疼地皱了下眉,又马上摆出笑脸:“轻点好不好。” 池寅抬手抓过任千霖的衣领,稍微一使劲,衣领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 “不装了?”池寅头也不抬。 任千霖眨眨眼:“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池寅一手拉着任千霖的衣领,单手打开碘伏盖子,倒了点在任千霖的伤口处,随即拿过纱布,牙齿咬住一端,一个发力扯下一截,剩下的纱布卷落在地上。 痛,犹如在伤口上撒了把盐,每一颗细胞都在凄惨叫嚣着,任千霖的额角瞬间沁出细密冷汗。 池寅将纱布贴在伤口处,忽然觉得任千霖这大领子实在碍事,随手一撕—— 撕成两半的t恤顺着身体滑落。 “你……”任千霖下意识抬手想要拉住自己可怜兮兮的t恤。 “别动。”冷冷一声,冰凉的指尖不留情面地按住了任千霖的肩膀,带有强制的意味。 在这场无论心里想什么都被系统探得一清二楚的游戏中,或许衣服已经成为个人最后的遮羞布,但任千霖最后的遮羞布也被某位仁兄毫不犹豫地扯掉了,他就这么袒胸露腹大喇喇直面着这位永远看不透情绪的南极冰川人。 任千霖心头在发颤,比起疼痛,这种屈辱更让他想死。 哀嚎城寨(12) 而池寅却没事人一样,眼里只有层层裹起的纱布。 恨!是他妈的恨! 强烈的怒意席卷全身,任千霖努力克制住颤抖的身体,从扭曲的面孔中强硬地挤出一抹诡笑。 他不着痕迹轻轻靠近一点池寅,纤细的身子一点点,一点点全部伏了过去,袒露的胸怀慢慢擦蹭着池寅的胸膛,摩擦的有些痒: “轻点好么?” 池寅的指尖明显微怔了下,继而鼻腔里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笑。 他闪开半截身为,掏出纸巾擦擦手:“衣服穿上。” 任千霖慢条斯理将破烂t恤拉上,外衣穿好,嘴角是天真无邪宛若幼儿园小朋友般的笑容:“谢谢。” 池寅收回视线,转过身,脚尖踢开地上半卷纱布,长腿一迈,阔步消失在半遮半掩的昏红烛光中。 任千霖就这样看着那双皮鞋,反射着烛光的红,一点一点消失。 “卧槽!!!卧槽——!他姥姥的大台灯!”一声变了调的哀嚎由远至近,瞬间打乱了任千霖的思绪。 放眼望去,一个形似类人猿的大块头嗷呜乱叫着,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狂奔而来。 类人猿疾速从任千霖面前飞过,没飞出去多远,又跌跌撞撞退回来。 “千仔!你在这儿啊!我可想死你了!” 得,听这声儿,用裤腰带想也知道是谁。 “千仔我跟你说,我刚才碰到鬼了,好家伙竟然还使用物理攻击,上来就给我一刀。”大块头将他鲜血淋漓的胳膊举到任千霖面前,“我他妈手还打着夹板呢,他可真会挑地方扎,我这是造的……欸?你也受伤了?” 任千霖看着姜琦那打了木板固定骨折、又挨了一刀的胳膊,从地上捡起纱布:“这里有碘伏和纱布,你包扎一下,别失血过多。” 姜琦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把气儿喘匀了,拿起纱布龇牙咧嘴往伤口上缠: “你看到那个放麻将的石座了吧,我他妈就放错了一个,差点给我电成电烤牛肉,还没看清呢,一把刀就捅过来了,幸好小爷我躲闪快,不然现在咱俩已经阴阳两相隔了。” 任千霖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所以如果放错麻将的位置会被电击么?” 姜琦点头似捣蒜,一脸委屈:“刚被电,就从头顶冲下来个什么玩意儿,我没看清,就一团红,他妈的幸好我跑得快,不然真就成了刀下鬼。” 任千霖看了眼房顶,只有一排排血红色的灯笼,像一只只诡异的眼睛凝视着自己。 自己刚才在二楼,姜琦是从三楼跑下来的,鬼的速度不如人这是个已知条件,那他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姜琦身边给了这傻大个一刀,还确保中间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忽然想起账簿中那句“有时一回头,他就在身后看着我”。 如果没猜错,鬼的固定技能是传送,可以任意传送到想去的地方,且没有技能cd,而传送到达前的提示,是疾速凝聚的血迹。 除此之外,如果在石座中放错位置,还会遭到电击,给鬼一个提示。 “你的麻将是从哪里找的。”任千霖问道。 姜琦扶着自己伤残破败的手臂,从地上勉强爬起来:“跟我来。” 任千霖跟在身后,看着姜琦佝偻着腰,走两步还要停下来做贼一样东张西望。 来到一处拐角,这里被红色的烂木板给堵了起来,堆成将近一个成年人那么高。断裂的木板伸出参差不齐的木刺。 任千霖愕然:“你刚就是从这过去的?” 姜琦点点头,吊着只伤臂,扶着木板小心翼翼跨了上去。他站在顶端,冲着任千霖摆手:“快!快上来!别一会儿让人发现了。” 任千霖:我们这是在做贼么? 但是这木刺横生和荆棘堆没区别的破木板,第一次让任千霖感到了惆怅。 毕竟读书那会儿各项成绩均衡又稳居第一的自己,唯独被体育拖垮了排名,大学后更是成为了男子一千米的补考常驻。 任千霖望着木板堆,没动。 姜琦见势,三下五除二跳下来,看着任千霖灰扑扑的小脸:“你不会上不来吧。” 任千霖尴尬笑笑,目光在木板堆里游移半晌,最后却诡异地落到了姜琦的肩头。 姜琦:“啊……” **** 姜琦憋着劲儿,脑门青筋暴起,小碎步从木板堆上跑下来,然后将任千霖轻轻放在地上。 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扶着地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背男的,太重了……” 任千霖耸耸肩:“对不起,上学那会儿体育就不太好。” 姜琦摆摆手,没等把气儿喘匀,伸手一指前方:“麻将就是在这屋里找的。” 任千霖抬头看过去,老旧的门框上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红绫,因为年岁太久已经呈现难看的红灰色,末端耷拉下来,半遮半掩露出底下一块烫金大牌子,写着什么什么房。 但金漆已经脱落,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名。 任千霖拂开红绫,慢慢走进去。屋内一片漆黑,只有角落处散发着绿色的小光点。 他回头看了眼姜琦,见这大块头还跪在门口喘着粗气。 “你不进来么。”他轻轻问了句。 姜琦摆摆手:“让我歇会儿。” 任千霖转过头,漆黑的眸子映照出那奇异的小绿点。 他轻轻迈动步子,走得极慢。 脚底好像踩了什么液体,在阒寂的黑暗中黏答答作响。 任千霖后退一步,心头忽然扎了些许毛刺,寒意上涌。 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中忽然猛地蹦出一个奇怪的场景: 姜琦站在那堆木板上面,冲自己挥着手,一脸焦灼:“快,快上来,一会儿让人发现了!” 让“人”发现了? 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脚底疾速窜过,黏答答的声响越来越清晰。 不对!必须得走了! 脑海中疯狂冒出逃跑的念头。 只是刚迈动一只脚,“啪”的一声,脚踝上好像猛然冒出了什么东西,牢牢抓住自己的脚踝。 任千霖马上低下头查看。 两只脚踝上,多了两只惨白的手,像白纸一样,涂着鲜红的指甲油,那两只手的手腕一直延伸出去,融入地上那摊黏白的液体中。 身后传来清脆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任千霖感觉后背全湿了,脖颈处生出密密麻麻的毛意。 门口虚弱的灯光照亮了小块范围,一道漆黑健壮的影子被斜斜拉长,一点点随着脚步声,慢慢扩大。 一块锋利的长碎片,尖刃极长足有三十公分,滴答着浓稠的鲜血,随着黑影的动作高高悬起—— “别让……令仪来这里……”姜琦粗嘎的声线在漆黑的小屋内一遍遍回响。 任千霖浑身动弹不得,只有眼珠还能堪堪转动。 “别让令仪来这里!” 刺耳尖锐的声音直穿耳膜,一阵剧痛猛烈袭来,任千霖看见自己的右胸口处,扎出来一截漫着鲜血的尖锋。 “嚓!”碎片被抽了出去,身后一团红色伸出惨白的手,轻轻擦拭着利刃上的鲜血。 这时候,任千霖才感觉自己动弹不得的身体得到了解放,他抬手捂住胸口,身体如落叶般跌到在地。 鲜血肆意流窜,将掉了漆的红木地板重新涂上鲜艳的色彩。 痛感怒舔,任千霖吐出一口血。 账簿第二条:【他可以变成任意一个人,这样我就找寻不到他的痕迹。】 妈的……中计了…… 银铃般的笑声从背后响起,难辨雌雄,夹杂着些许欢愉,地板上黏答答的液体仿佛长了脚,疾速向阴暗的角落里退去。 一瞬间,声音全部消失,只有任千霖剧烈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他趴在地上,极不甘心,又恨自己蠢,从姜琦爬上木板的那一刻就该想明白的,以那傻大个那种贪生怕死的性格,怎么可能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到处游窜,还找到了补齐石座的麻将,他哪有那个脑子。 要死了么?明明自己还剩一口气,那个鬼怎么还不来补上这一刀。不过也正常,剪刀都刺穿了胸口,一般人哪有那个能耐活下去。 好不甘心啊,明明,明明自己才是唯一能通关的人,明明…… 任千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仅剩的一点意识也才不断提醒自己,血还在流,争先恐后从身体中跑出。 眼皮睁不开了,好困,也好痛…… 任千霖眨巴眨巴眼,上下眼皮最终缓缓合上。 【叮——小秘书八字胡先生友情提示:玩家任千霖,当前生命值百分之三十,当生命值低于百分之十将直接被npc处决,退出游戏。】 系统稚嫩却又毫无感情的声音,一遍遍在屋内回响。 哀嚎城寨(13) “千仔……?千仔?是你么?我好像听你动静了,千仔?” 微弱的呼喊声循序渐进。 任千霖慢慢睁开眼睛,强烈的痛感再次侵袭了大脑。 门口,一个壮硕的身影探头探脑,宛若做贼。 “千仔?”那声音孜孜不倦,“怪了蛋,明明听见千仔的声音,嗯?这啥味?这么腥。” 那个身影在门口犹疑半晌,穿着帆布鞋的脚小心翼翼踏进了门框。 “诶呦我操!”一声堪比地震的动静响起,任千霖看到身边忽然扑过来一人。 “卧槽!这里还他妈有个门槛……这什么玩意儿湿漉漉的……呕!”旁边那身影火速从地上爬起来,接着扶墙狂呕。 吐完了,那人擦擦嘴,一转身—— “千仔!你怎么趴这儿睡啦!也不嫌磕碜!”姜琦熟悉又令人畏惧的声音在小屋内响起。 任千霖勉强睁着眼,看着这大块头像只□□一样撅个腚趴在自己身边,大眼珠子瞪得像牛眼。 “滚、滚开……”任千霖心里烦,这鬼还没完没了,又来一次,真当自己傻子? “不是千仔你怎么流这么多血。”姜琦忽略掉那句“滚开”,毛手毛脚将任千霖扶起来搂在怀里,“千仔!你不能死!我给你做个人工呼吸先。” 眼前,是一张慢慢逼近的大厚嘴唇。 任千霖只觉头皮发麻,使出吃奶的劲儿抬手捂住那张大嘴。 “呜呜千仔,你还无死。”含糊不清的声音里漫上一丝喜悦。 任千霖看着眼前这个激动的热泪盈眶的傻大个,心里冒出无数问号。 这个姜琦,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但是那鬼太会装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强忍疼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你女朋友怎么样了……” 姜琦愣了下,随即热泪喷涌而出:“呜呜呜千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哥们儿的终身大事,虽然我没女友,但是你对我的这份心意,我心领了!要是咱们能活着走出去,我就娶你!男的我也不介意。” 任千霖这才释然地松了口气,支棱起一抹苦笑:“我介意。” “不过你怎么叫人捅成这样了。”姜琦从任千霖后背缩回手,看了眼,全是血。 “还不都是因为你……” 姜琦:? “不说这么多了,我刚翻箱倒柜,找到个这玩意儿。”姜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雕小盒。 打开,里面躺了一枚金色的小珠子。 “这什……” 话没说完,那枚金色的小珠子就被某人塞进了任千霖嘴巴里,并且因为没反应过来,任千霖还直接给吞下去了…… “叫什么还魂丹,说明上说可以回满血,除非被处决,其他情况都可以使用,啥是处决?” 任千霖忽然感觉身体里涌上一股劲儿,这劲儿还暖融融的,身体内每一颗细胞仿佛都经历了新生一样,而胸口处那道刺穿身体的伤口,也肉眼可见的在一点一点愈合。 痛感渐渐褪去,浑身舒服的像是刚从足疗店做了个全身spa。 任千霖站起身,看看,不光胸口那道刺穿,就连先前胳膊上的刀伤也奇迹般的消失了。 姜琦瞪大眼睛,眨巴眨巴,又拿起装金丹的小盒看了眼:“卧槽,世上竟有如此神药!不过说明上讲游戏内只有一颗,吃了就没了。” 任千霖揉揉肩膀,看着姜琦那惋惜的小模样,第一次,诚恳又真心地说道: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听到道谢,姜琦也不管了,盒子一丢,大喇喇道:“不就是金丹,不受伤不就行了,谁让哥们儿跑得快呢。” 任千霖拍拍傻大个的肩膀,眼底含笑:“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行动。” 现在基本清楚了鬼的技能以及他自身特质,现在要做的就是知晓赢得游戏胜利的规则。 如果说要往石座里摆放麻将的基本胡牌模式,那么要放几个,石座的分布位置以及麻将又要从哪里获得,这些还都没有搞清楚。 仔细回想池寅找到的那张字条,其中有一条是说,戏院的老板和老姜三人在一起搓麻,听到楼上传来戏子的惨叫,以及楼下传来某个土豪太太找茬的声音,也就是说,老板搓麻的地点是在二楼。 任千霖顺着长廊望过去,就见走廊尽头是很大一块空地,周围还半死不活耷拉着红色绒布窗帘,看起来像是戏台。 俩人穿过长廊,一路疾走,走到戏台处,看到墙角正正当当摆着一尊成年人大小的石像。 石像的脑袋是个面目狰狞的人,身体却是大展翅膀的鸟类,而鸟的身体中间排列着密密麻麻几行小按钮,上面写着不同的字。 “白板、红中、东风……”任千霖点点头,“这里应该就是补牌的地方。” 他仔细回想开始那个房间里石座上缺少的牌章,依次按下按钮。 石像脑袋缓缓张开大嘴,一条长长的舌头吐出来,上面整齐码放着五章麻将。 “这里一次只能补五章牌,而且我们拿走相应牌章后,它们对应的按钮就会灰掉,也就是说,牌并不是无限供应,如果这样,那么所有石座应该用一整副麻将就能开启。” 姜琦睁着俩大牛眼,脑袋一歪:“啥意思?” 任千霖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他是个好人,就是脑袋不太聪明,我要有耐心才行。 生生把火气咽下去后,任千霖笑眯眯道:“意思就是说,麻将,四人成组,只要我们开启四台石座就行。” “那赶紧,走着!”姜琦从石像舌头上扒拉下五章牌,揣怀里就跑。 “不行。”任千霖喊住他,“我取的牌章是我遇到的那台石座胡牌模式,其他的石座应该不行。” 姜琦一个急刹车,赶紧抱着麻将跑回来。 不知道为啥,总觉千仔死里逃生一次,智商怎么还变高了呢?是错觉么? 凭着记忆,任千霖找到自己醒来后身处的那间小屋,他在门口看了两眼,确定没有异样后才带着姜琦进了门。 他将二条放在幺鸡后面,道:“如果放错位置,会被电击,这样会给鬼提示,他就直接传送过来了。” 姜琦眨眨眼:“你咋知道的。” 任千霖笑笑:“用命换来的。” 放好五章牌,再去石像那里取一次就能开启这台石座。 两人又急匆匆往二楼戏台那里赶。 只是刚走到拐角处,一抹血红从眼前掠过。 两人止住脚步,欠身躲到墙后,稍稍探出半边脑袋看过去。 “啊——!” 只是目光还没送过去,一声男性的惨叫赫然响起。 接着就看见冷杰捂着胳膊跌跌撞撞狂奔而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穿红色戏服的虚影,在半空中晃悠晃悠地飘过来。 那个红色身影的手中攥着一块玻璃碎片,尖刃长达三四十公分。 任千霖往后躲了躲身子,眯起眼睛打量起那个红色的身影。 乌黑油亮的长发,应该是戏曲中穿戴的假发,艳粉色的腮红上方拖着两枚空洞的眼眶。 想起来了,这是当时自己做单线任务时,在戏院里见到的那个唱《秦雪梅》的戏子。 而这一切似乎都有关联,无论是戏院外告示上的油污手印,还是他嘴里凄凄惨惨叫的那句“别让令仪来这里”,不着痕迹地串成了一条线。 所以,真正赢得游戏的规则,绝对不止开启四台石座这么简单。 任千霖沉思片刻,一抬头,就看见眼前的戏子身体一点点裂开,最后形成密密麻麻的血滴,阴风四起,血滴凝聚成一团,眨眼间消失不见。 他没有耽搁,拽着姜琦直奔石像,从里面取出了剩下的麻将。 顺着原路返回,现在没有时间管别的,必须先把四台石座开了才能进行下一步打算。 任千霖推开房间的门,却并没有看到石座上本该亮着的小红点。 石座前,一道瘦高的身影缓缓转过了身。 “什么东西!”姜琦惊叫一声,刚迈进屋内的脚又缩了回来。 任千霖死死盯着那道身影,心中并无太多惊讶,因为他已经循着带有潮意的空气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滴答、滴答 鲜血缓缓落在地上,那道身影开始控制不住的打起寒颤。 “帮、帮帮我……”带有哭腔的声音从黑暗中发散出来。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姜琦愣了下,小心翼翼地踏进屋内,凑过去。 “卧槽,真是你!你咋伤成这逼样了!”姜琦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 黑暗中的人,佝偻着身子捂着胳膊,但是脸上那道伤口,从嘴巴一直划到耳朵根,皮肉外翻,依稀能看到牙龈被割碎后跳动的神经。 “被,被鬼追了,求你们了,帮,帮帮我……”冷杰一下子跪倒在地,抱着姜琦的大腿,泪水与血肉糊作一团。 “卧槽你先别说话,别把伤口扯更大。”姜琦不忍再看,抬手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任千霖看了会儿,伸手拉了下姜琦的衣角。 毕竟这傻大个还不知道鬼可以任意化成人形,当其不备就是一剪刀。 “我记得我在二楼哪个房间外面丢了一卷纱布和碘伏,你先去找找,我在这里守着。”任千霖道。 “为啥我去啊……”姜琦胆战心惊看了眼门外,“算了还是我去吧,你去的话估计又得增加一名伤员。” 姜琦在门口探头探脑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发现鬼影后,抬脚逃命般狂奔出去。 冷杰捂着伤口,缩在窗边疼的一个劲儿倒吸凉气。 任千霖在他身边蹲下,拍拍他的手:“没事的,等咱们出去了找个医院缝合还来得及。” 冷杰颤巍巍点点头。 “对了你有手机么。”任千霖忽然问道。 冷杰点点头:“应该还有一点电。” “我手机没电了,我帮你从网上搜搜有什么防感染的方法。” 冷杰紧咬牙关,勉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在……在我右边裤兜里,我右手受了伤,按不了指纹锁,你来吧,密码是1101。” 任千霖的手在冷杰裤兜里摸索一番,摸出一只水果牌手机,不过还是五六年前的老款式,带一个home键的那种。 他没有按home键,而是按了手机右边的开机键,看了眼:“信号不好,我去外面找找信号。” 冷杰突兀地直起身子,眼眶里泪水不住打转:“别,别走……” “我不走,我就在门口。”任千霖笑笑,不着痕迹地从化妆台上顺走一瓶黑色油彩。 他拿着手机走出小屋后,欠身躲在门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透明胶带,贴在手机home键上,撕下后,将之前从冷库大门上提取了指纹的胶带也拿出来,沾了点黑色油彩,然后将两条胶带按在白墙上。 黑色的油彩中间出现了条条细密的指纹线。 一般情况下,指纹鉴定需要专业机构专业仪器,但墙上的这两个指纹,实在太特殊了。 正常人的指纹走向是:右手指纹向右旋转,左手指纹向左旋转。但这两个右手的指纹,却都是向左旋转,而且一些指纹线的细节也一模一样。 任千霖冷笑一声,随即打开冷杰的手机,翻出他的最近搜索记录。 第一条:脸部神经分布图。 第二条:割哪里不会伤到脸部神经。 他嘴角的弧度愈发加大,看着这条十几分钟前的搜索记录,任千霖现在只他妈想仰天大笑。 任千霖退掉app,关上手机,走进屋里。 “查,查到了没……”冷杰气若游丝的声音慢慢从窗口处飘来。 “查到了,不过有点危险,碘伏可能没用,还是要及时就医。”任千霖将手机还给冷杰,走到石座前。 “姜琦还没回来,我们不能浪费时间,我先把这个石座开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章牌,是个六万,随手塞进正确的小方格里。 “对了,进入游戏前,我选择的技能是用鸭头扛一次伤害,我这受伤了还有用么……”冷杰在后面有气无力地问道。 任千霖头也没抬:“应该没有用了吧,你也选了鸭头啊,我在想,这东西必要时能不能吃了垫垫肚子。” 后面没有任何声音。 “你是不是很疼,那就别说话了,一会儿姜琦回来给你包扎一下。”任千霖随手将一枚麻将拿出来。 只是他刚凑到方格前面,手却顿住了,明明放进去就能成功开启石座,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后脖颈处忽然传来一阵热风。 粗重的呼吸声也悄然出现在耳边。 任千霖勾了勾唇角,回过头。 血肉模糊的一张脸,露出森白的牙齿,牙齿周围的牙龈神经一下、一下,慢慢跳动。 哀嚎城寨(14) “吓我一跳,你怎么站起来了,小心扯动伤口。”任千霖绕开他。 “鬼的技能是什么。”身后传来冷冷一声。 任千霖回头,笑得稚气未脱:“鬼的技能?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冷杰诡森森地裂开嘴巴,“你不知道,你的伤口怎么不见的,你趴在这里奄奄一息的时候,又是怎么站起来的。” “吃了姜琦给的药。”任千霖实话实说。 到了这一步,恐怕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你在空白账簿里看到了什么,碎片的秘密又是什么。”冷杰在背后摸索着,一步一步,慢慢逼近任千霖。 任千霖也随着他往后退了几步,身体抵在窗口。 突兀的,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地扼住任千霖的脖子,以全身力量将他压在窗口处。 任千霖挣扎了下,发现完全动不了,这人看着瘦,劲儿还真不小。 “说啊!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冷杰双手紧紧掐住任千霖的脖子,疯了一样大力摇晃着他的身体。 任千霖浑身都快被他摇散架,嘴边的空气也在一点一点被抽走。 快要窒息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装的一副柔弱模样,最他妈狠毒的就是你!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瞒着我们!你根本就没想过大家一起通关成功!” 冷杰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在眼前疯狂叫嚣着,裂开的脸颊不停颤抖。 “一个选了鸭头的傻逼还妄想逃脱成功!你给我死!给老子死!这游戏只有我一个人能逃出去!你他妈就给我死在这里!” 任千霖的身体被猛地推了出去,半截身子已经探出窗口,在十几米半空上摇摇欲坠。 眼前这张近乎癫狂的脸咆哮着渐渐变得模糊,嘴边最后一丝空气也被全数抽离。 “给我死!” 血肉喷涌而出,有几滴落到了任千霖脸上。 任千霖望着他的脸,突兀的,唇角微微扬起异样的弧度。 【叮——特殊技能正在生成。】 系统宛如孩童般天真的嗓音响起。 听到这声音,冷杰愣了下,接着,他的双手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拉力,迫使他从任千霖的脖子上移开了手。 他面目狰狞,双手在半空中扭曲起来,像是冬天枯叶掉光的树枝,突然间!那双手不受控制的伸到自己的脖子前,条条青筋暴起。 “咔咔。”任千霖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冷杰的指尖狠狠掐入自己的脖子里,看起来就像紧紧扼住了自己咽喉。 任千霖直起身子,揉着生疼的脖子,眼底一片冷漠。 “啊,妈的,这、这是!”冷杰浑身肌肉都在抽搐,像极了癫痫患者。 那双扭曲的手不断加大力道,指尖嵌进肉里,硬生生给抠出了一个大洞。而冷杰的身体看起来也仿佛失去了控制,双脚疾速后退,狠狠撞到了窗口。 “你!任千霖你!”冷杰挣扎着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你选的不是鸭头” 他双眼大睁,眼球一度快要脱离眼眶,那道从嘴角到耳边的划痕也在一点点扩大,一直延伸至下颌骨,血肉瞬时爆开! 任千霖从地上捡起冷杰的手机,看了眼,嘴角是似有若无嘲弄的笑: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就选了个鸭头吧。” 他抬眼,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兴奋:“你貌似打错主意了呢。” 冷杰被巨大的推力推搡着向外,就像刚才被逼到窗口的任千霖,半截身子绝望的探出了窗外。 头顶,是一块薄如纸张、摇摇欲坠的铁板,在阴翳的夜色下闪着锐利的寒光。 “任!任千霖!救救我!对不起我错了!求你救救我!”冷杰扯着嗓子,眼中全是那块锋利的铁板。 任千霖淡定自若地走到他身边,探出头向上看了眼。 哦豁,事情变得好玩了~ 他慢慢向前倾过身子,一只手托着腮搭在窗台上,眼中是温柔的笑意:“那你的碎片给我呗。” 冷杰的呼吸愈发急促,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他挣扎着挤出几个字: “给……我给,你要什么……都给你。” 任千霖笑得眉眼完成月牙一般,薄薄的嘴唇柔美又亲和:“谢谢你。” 他伸出一只手,伸进冷杰的西装内摸索一番,掏出一枚白色碎片,抛向半空。 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接着稳稳落入任千霖手心。 冷杰死死盯着他,眼珠马上就要蹦出眼眶。 “那为了表示谢意——”任千霖将冷杰从窗口处拉了进来,“就让你免遭砍头酷刑。” 但冷杰的手还是死死扼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翻着白眼,仿佛全身的青筋都在急促跳动。 任千霖拿在口袋里摸了摸,从剩下的两枚麻将中找出了一枚八条,又看了眼本该放进红中的小格子,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将八条塞了进去。 电流瞬时袭来,电的他缩了缩手指。 脚边忽然集聚了无数血滴,阴风四起,吹动房间里的小物件到处乱飞。 任千霖冲那个紧紧扼住自己脖子的男人挥挥手,走出了房间,还随手带上了房门。 “别让令仪……来这里!” 熟悉的叫声透过房门传了出来。 【叮——系统提示:玩家冷杰因生命值过低,将被npc直接处决。】 房间里传来利刃扎入肉里的声音,“噗嗤、噗嗤”,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声,一声钝响之后,世界再次归于一片平静。 【叮叮咚——系统提示:玩家冷杰生命值0,逃生失败。】 任千霖的肩膀在轻微抖动着,笑声断断续续传来。 “哈哈哈哈哈!”细小的笑声瞬间变成带有嘲意的大笑,一声一声,痛击着房间里那具四分五裂的躯体。 笑够了,任千霖摸出从冷杰那里得到的碎片,举起来—— 【碎片五:需要得到完整故事线。】 任千霖收起碎片,笑容慢慢褪去。 “千仔!千仔!我找到纱布和碘伏了!”老远就看到一大块头举着纱布兴高采烈的往这儿跑。 姜琦看着紧闭的大门,又看看站在门口表情肃穆的任千霖,挠挠头:“这是咋了。” 任千霖回过头看了眼房门,眼神平静似水:“用不到了,我让他等着,他不听,非要开那台石座,结果鬼传送来,再加上他本就身负重伤生命值过低,被直接处决了。” “嘶——”姜琦倒吸一口凉气,“处决到底啥意思。” “我没敢看,跑出来了,大概就是直接退出游戏吧。”任千霖沉思片刻,“算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先去开石座。” 姜琦跟在后面,脑袋几乎转成涡轮机:“说起来,怎么没看到强子,哦不,池寅。” “见过一次,不知道去哪了。” 两人穿过长廊上了楼,看着遍地都是断裂的木板以及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红布头,而三楼的走廊尽头,一只獠牙冲天的石猴抱臂蹲在那里。 任千霖走过去看着石猴腹部的小方格: “这台应该是某位队友没开完的,就缺章九筒。” 滴答滴答滴答! 话音刚落,两人脚边疾速凝聚起点点血迹。 “哪来的血……”姜琦扭着身子,不明所以。 任千霖皱了皱眉,拉住姜琦低声道:“走,鬼来了。” 两人一路狂奔下到二楼,回头看看,也没看到鬼的踪影。 “你怎么知道鬼来了,鬼呢?”姜琦扒着楼梯往上探头探脑。 “鬼是靠传送砍人,他来之前会有个提示,就是地上的血迹,你看到的那滩。” 这时候,姜琦想起刚才在脚边忽然出现的血迹,后背濡湿一片,不安的小手狂怕胸脯:“那你说鬼怎么知道我们位置的,这要是有透视,去哪都逃不过他的魔爪。” 任千霖抬眼,视线落在漆红色的楼梯上。 刚才和冷杰纠缠的时候,鬼并没有来,而是当自己故意炸点后才传送过来,那就不存在他有透视一说,。最大概率,人类这边有回血的道具,它那里可能也有具有时效性的透视道具; 再者,鬼只能在石座和补牌的石像间来回传送,因为没有看到他传送至其他位置。 如果他传送没有cd,想怎么传就怎么传,只要自己一碰到石座,它就可以利用透视道具传过来抬手一剪刀,那整整四台石座,以及场上只剩下三人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全部开掉。 所以现在,必须想办法找人拖住它,让队友去开启石座。 但是这鬼还有个特点,它知道自己跑不过人类,所以不会生追,全靠出其不意来捅人拿刀。 任千霖回过头,拍拍姜琦的肩膀:“这台石座再加一章牌就能开,你跑得快,你去石像那里补牌。” 姜琦耸起肩膀,大眼睛来回咕噜转:“我,我不敢……” 任千霖叹了口气:“我去的话,场上可能又要少一人了,拜托,为了人类的胜利。” 姜琦向来是个经不起夸夸的,一听说自己都肩负起全人类的荣耀了,什么害怕恐慌,那都不重要! 他一拍胸膛:“千仔你找地方躲着,哥们儿今天肯定给你把这事办妥了。” 说完,这傻大个又是做贼一样东张西望一番,踮着脚尖一路小跑去了二楼。 任千霖在原地看了会儿,确定姜琦真的离开了后,他握紧口袋里仅剩的麻将,下了楼。 来到开始出生的房间,任千霖直直站在门口,嗅着空气中还未散去的血腥味,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门。 清冷的月光透进来,隐隐约约照出地上那摊四分五裂的躯体。 任千霖慢慢走进去,鞋底踏过沾满血迹的眼镜,“咔嚓”,眼镜和尸体一样瞬间裂开来。 他从地上那滩血中捡起因为放错掉落出来的麻将八条,甩了甩上面的血,再次塞了进去。 细微的电流透过麻将传到指尖。 任千霖收回手,随手将正确的红中放进去。 滴答滴答滴答! 疾速凝聚的血迹预示着噩梦再次来袭。 但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哀嚎城寨(15) 任千霖静静站在原地,看着石座开启后一点一点陷入地底。 一缕长发缓缓从上方垂下,搔在任千霖的唇边,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把闪着寒光的大剪刀就停在距离自己头顶只有一公分的位置处。 “别让令仪……来这里。”嘶哑的声音预料之中地响起。 任千霖勾起唇角:“为什么不让令仪过来呢,你喜欢她?担心她?” “嚓”的一声,长碎片刺穿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 任千霖欠身一躲,缓缓走到门口,一只手摸上了门把手。 一抹鲜红从房顶飘下,黑长的头发半遮住面孔,只能看到一张红肿的嘴唇。 戏子高高举起玻璃碎片,冲着任千霖疾速扎过来:“别让令仪来这里!” 任千霖打开房门钻了出去,随手关上门。 他还是不急着走,反而默默站在门外,嘴角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哐!” 一声巨响,那块三四十公分长的碎片刺穿房门,抽回去,再刺! 房门瞬间哗啦啦变成一堆破木板,戏子从门内走出来,身体随着走路的姿势一晃一晃。 任千霖低下头,目光落在戏子的脚上,就看到他的右脚脚踝呈青紫色,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向后边。 难怪走不快,原来脚被人弄断了。 他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举着剪刀再次冲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任千霖往前快速走几步躲开他的刺杀,却又停下脚,回过头凝望着他。 戏子看到任千霖走远,刚要传送,却意外发现,这人又停下了,这个距离不过两三米,肯定能扎到。 戏子举起剪刀,朝着一动不动的任千霖再次扑了过来。 任千霖在心里暗笑,一边躲一边勾引这个戏子鬼,只要鬼不传走,自己就能给队友留下充足的开启石座的时间。 “嘭!嘭!”两声连着响起,任千霖知道,加上自己的那台,已经有三台石座成功开启,开了最后一台,或许就能离开这里。 戏子追了半天,每次眼见着马上到手了,结果任千霖却又和他保持了安全距离,越是追不到反而越想追,甚至一度上头。只是他听到那令自己胆战心惊的“嘭嘭”两声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没有继续和任千霖纠缠,火速传走。 接着任千霖就听到楼上传来姜琦鬼哭狼嚎的声音。 没时间感慨,他也马上挨着房间一间一间检查,试图找出最后一台石座。 石座倒是好找,但是似乎…… 任千霖委身看着石座上的牌章:“幺鸡、二条、四万……” 不对,如果按照这七章牌来计算,补牌的石像里有没有三五六万都不一定,毕竟牌只有一副,每个花色只有四章,自己不懂麻将,难道是其他的胡牌模式? 任千霖再次凑过去。 麻将是隔一个放一个,一共七章,不像传统的三组带一对。 七小对! 虽然之前没玩过麻将,但是经常从影视剧中听到这个词,如果从字面意思理解,就是七对相同的牌章凑成十四章的胡牌模式。 任千霖的目光在七章牌上一一划过,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七章牌,疾速赶往二楼补牌的石像。 只是脚刚停下,周围便迅速凝聚成密密麻麻的血点。 不能继续待下去,必须要走。 任千霖欠身躲到楼梯后面,看着石像前凝聚成的那一滩血红。 戏子化身后,转了一圈,没看到人,抬手扶额,身体再次裂开幻化成无数血点,传送到了别的地方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后,楼上再次传来姜琦的嚎叫声…… 趁着这段时间,任千霖赶紧去石像里把牌章拿出来,但是一次只能拿五章,一会儿还得再来。 场上的石座只剩一台,鬼只要死守这一台,并且利用无限传送来回在石座和石像间漂移,大家根本没办法开掉剩下的这台石座。 也就是说,必须要和鬼正面硬碰了。 任千霖摩挲着手中的麻将,眼底是捉摸不透的深意。他慢慢抬眼,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线索。 对了,账簿中不是还有一条有用信息么。 戏子生前住过的房间在哪?根据老板留下的字条,可以知道是在三楼,他能清楚听到楼上的惨叫声,说明戏子房间正对二楼戏台。 任千霖抬脚跨过楼梯,看了眼,发现姜琦正倚在角落里大喘气儿,一副命不久矣的架势。 他悄悄避开姜琦,来到走廊尽头最南边的房间—— 刚要推门进去,却意外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虽然声音很小,但通过音色判断,是两个男人。 恍惚间,面前窳败腐旧的雕花木门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就像打了层柔光滤镜,一下子将那股陈腐味儿给抹了去,门柱仿佛是刚刷了层红漆,新的泛着油光。 屋内透出昏黄的烛光,映照着墙边影影绰绰。 “赵老板,我没想到您今天特意来看我。”一道纤细的黑影举着酒杯,腰板笔直,声音也不卑不亢,“那我先敬您一杯,聊表谢意。” “寻棋说这话就见外了,我跟你什么关系,来来来,喝酒!”粗嘎的声线就像是在嗓子眼堵了口浓痰,听这语气,也不是什么文化人。 “不过赵老板,您今日过来,应该不单单就是找我吃饭喝酒吧。”这个男人的声音很纤很柔,应该是个脾气不错的。 “哈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痛快!我就喜欢你这脾气,我实话说了吧,知道你是京城来的,又是名角儿,但等你老了呢?你还能去唱?到时候一个人老珠黄的,谁愿去捧你的场!” 纤细的手指暗暗攥紧,但男人的脸上还是极有素质的微笑:“年轻有年轻的唱法,老有老的唱法,都是唱,都能活。” “切。”一声不屑的嘲笑,“天真,要我说,趁着年轻赶紧找个稀罕你的、愿意养你的比什么不强,说起来……我家现在就四口人,倒是十分愿意再添你一双筷子。” 男人脸上的表情冷了几分,别过头:“如果您今天来是和我说这个的,对不起我疲乏了,您先请回吧。” “哐”的一声巨响,酒杯在桌子上颤了颤。 “你别他娘的不识抬举!爷喜欢你是看得起你,你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随即,屋里传来肢体相碰的声音,凳子跌倒在地,酒杯从桌上滚落砸个稀巴烂。 “请你自重!”带着怒意的一声传来,顺带一个大耳刮子。 “你他娘的还反了你了!爷今天要定你了!” 一脚踹过去,男人一个踉跄摔进墙角,脑袋重重磕在墙上。 “不要!不要!求求你放过我,我错了!我道歉!”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间屋子,紧接而来的是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你还敢反抗?反抗是吧!爷今天就弄你了,找个十七八个你喜欢的,弄死你!” “嘎吱——”突兀的,视线中猛然多了一只手。 一只奇怪的、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手。 任千霖猛地抬头看去。 刚才的景象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后还是这个破败老旧的房间,以及—— 身形高大、体态优雅的男人。 池寅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任千霖,大手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任千霖迟滞了几秒,鼻腔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也紧跟着进了屋。 池寅进门后二话不说就开始翻动书桌上的书,一本一本,一页一页仔细查看。 本来还想在心里夸一句看来这人除了耍帅扮酷也不是一无是处,但念头一转—— 他为什么过来翻书,【如果逃不掉,翻翻书,知识就是力量】这个线索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在找什么。”任千霖凑过去,好奇问道。 池寅头也不抬:“找该找的。” 任千霖扬起嘴角,眉眼弯弯似月牙:“我真是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池寅没说话,翻过一本本书后,将书放回原位。 任千霖环顾一圈,目光最终落到角落那张蒙了层厚厚灰尘的床上。虽然线索说“翻翻书”,但他并不觉得以系统的尿性会直接将线索夹在傻子都会去翻的书本中。 而且,鬼的特点,只有鬼自己清楚。 任千霖慢慢走到床边,佯装翻着书架上的书,翻了一本随手往床上一扔,接着再翻,直到床上的书堆成小山一样,他才又把视线重新移到那堆书里。 但是,真正的目标不是书,而是—— 他将手悄悄伸进枕头下,摸索一番,指尖忽然触碰到什么绵软的东西。 掏出一看,是一本用宣纸钉成的笔记本。 果然,鬼自己才知道的特质,一定也会被宝贝地藏匿于某处。 任千霖用余光悄悄看了眼池寅,见他还在专心致志地翻书,于是用身体挡住手中的笔记本,翻开。 扉页夹了张黑白照片,照片中,两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男孩笑容羞赧地站在湖边,他们穿着破旧的麻布衣服,两个孩子的手紧张地握在一起。 任千霖看着,思绪忽然飘忽,飘回了自己十六岁那年——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他把照片放回扉页夹好,刚打算继续往后翻翻……目光却忽然在那两只紧握的手上凝住。 其中一个看起来高一点的男孩,左手本该长着大拇指的地方,却诡异的只剩肉皮黏连。 脑海中忽然浮现戏院门口告示上的四根指印,以及猪肉摊里发现的男女合照。 身体里的一根弦忽然断开。 任千霖马上将照片放好,往后翻了翻。 一整张空白的纸上,只有一行隽秀的小字: 【输就意味着死亡,我会用我全身的力量,一次解决。】 落款是:陈寻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次解决。 任千霖继续往后翻,却发现整本笔记本除了这两样东西外全是空白。 “你看到了什么。” 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声,任千霖的思绪被打断,捏着笔记本的手微颤了下。 他合上笔记本,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看起来天然无害,但总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什么我看到了什么。” 池寅微微扬起头,只有视线被迫垂下,凝视着矮了他半头的任千霖。 任千霖也在回望着他,看着这男人清冷稍稍上扬的眼尾,淡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一点情绪,就好像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 “关于鬼的秘密,你,知道什么。”池寅的声音很冷,和他的表情一样。 任千霖失笑,将笔记本随手扔在床上,纤细的手凑到池寅身边,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衣领处,眼底是不怀好意的笑意。 他轻轻摩挲着池寅的手背,笑容一圈圈扩大—— 作者有话要说:  池寅192cm 任千霖178cm 哀嚎城寨(完结) “那我可知道太多了。”他抓着池寅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比如……那个赵老板,是怎么用他的手抚摸着陈寻棋的脸蛋。”他抓着池寅的手慢慢下滑,一直滑到肩头处,攥着他的手扯下自己的衣领,“再比如,又是怎么撕了他那身好看的戏服。” 池寅看着他,没有抽回手,也没动。 视线中,那红润的嘴唇微微张着,隐隐露出几颗贝齿,眼睛静静凝望,像是一泓秋水,落了片树叶就激起层层涟漪。 任千霖忽然伸出双手,揪住池寅的衣领,一个使劲,自己倒在床上,扯的池寅也跟着俯下了身子,下意识伸出双手将他圈在了臂弯中。 “还想听么?我还知道很多哦。”任千霖轻笑道。 当着池寅的面,任千霖不想再装什么好人,和他装没用。这个人从开始就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角色,但却巧妙地避开了所有要害,说他运气好,在系统死死盯着众人一言一行的情况下,就不能再用运气做借口。 池寅盯着他,脸上依然没有表情:“继续说。” 任千霖却抬手将池寅推到一边,整理下凌乱的衣襟,嘴边扯出一丝冷笑:成年人了,该学着自己长大了吧。” 扔下这么一句话,他火速离开了现场。 “浪费时间。”任千霖自顾嘟哝句,转身下去到了二楼。 他将最后两章麻将取出,找到石座的位置,却发现戏子鬼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就守在最后一台石座旁边哪也不去。 这个时候,就算是故意勾引他他也不会蠢到追出来让其他人开启石座。 除非…… 任千霖忽然想起什么,抬脚跑回到自己的出生点小屋。 他打开手机照明,用仅剩的百分之五的电量在满屋血肉碎尸中一点一点找过去。 唐果死时她选择的技能鸭头并没有被系统回收,那么冷杰的也一定不会,而且以他对自己的迷之自信来讲,他多半不会选择小狐狸的技能,也不会选最鸡肋的鸭头,一定是中间选项没跑了。 任千霖蹲下身子,强忍恶心,将一截穿着西装裤的下半身从角落拖出来,手在裤兜里摸索着。 他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一个胡萝卜造型的小闹钟。 任千霖将闹钟揣进口袋,再次赶往仅剩的那台石座。 果不其然,戏子还在那死守,除此之外,姜琦也正在门口探头探脑。 “你跑哪去了,我找你半天。”姜琦佝偻着腰,形神猥琐,冲着任千霖用气音问道。 任千霖没时间和他解释,指指里面的石座,又指指楼下大门,示意他等石座开了就往大门冲。 这一次,姜琦终于懂了。 思忖半晌,任千霖站直身子,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告诉姜琦:“最后一台石座开启后,绝对,不能被抓到。” 他加重了“绝对”二字。 姜琦又他娘的不懂了。 任千霖留下一个悲壮的眼神,从口袋里掏出胡萝卜闹钟后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戏子听到声音,瞬间高举起长碎片。 任千霖猛将闹钟送到戏子面前,按下按钮—— 空气好像停止了。 房顶落下的灰尘也在半空中悬浮静止。 眼前,是一动不动的戏子,以及他那张此刻看起来无比悲催的脸。 任千霖将最后两章牌一一放进石座,随着一声巨响,石座慢慢下落,陷入地底。 “呜——”刺耳的警铃声乍响。 任千霖跑出房间,冲着还在门口看好戏的姜琦道:“赶紧走,这个技能只能维持半分钟。” 姜琦点点头,随手抓起地上一块破木板,抱在怀里跟着任千霖往楼下跑。 “这时候了你还捡这个做什么。”很多时候任千霖都参不透姜琦的脑回路。 姜琦搂紧怀中的破木板,跟抱儿子一样:“留着当个纪念,这还是古董呢!兴许能卖俩钱改善下伙食。” 任千霖:…… 两人冲到一楼大堂,正好看见池寅从对面楼梯不紧不慢地走下来,跟在自己家一样悠然自得。 “还有十五秒,出门。”任千霖大力推开大门。 …… 可是面前的,还是门? “我擦?这又是什么鬼打墙啊?”姜琦惊叫一声,抱紧了破木板。 任千霖停住脚步,望着前方那道一模一样的红木大门。 不是鬼打墙,而是最后的关卡。 他的视线快速从框上划过,就发现,这道门的内门框,散发着奇异的蓝色。 他回过头,看看身后那道门,内门框,是黄色。 “姜琦,红三黄一蓝五,记住!” “啥意思啊!”姜琦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什么红黄蓝,什么东西! “别让……令仪……来这里!” 倏然间,脚下多了大量血迹,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快速聚集! 任千霖冲着姜急促喊道:“红色敲三次,蓝色敲五次!” 说话间,池寅已经走出了大门。 “我不能输——”身后响起戏子凄惨的哭声,“绝不能输!” 一个穿着青蓝色戏服的男人定定站在两人面前,原本黑色的长发变成了白色,像无数条蛇一样在半空中炸开。 一张微笑的脸,嘴唇鲜红,脸上的油彩过于浓艳。 姜琦睁大眼睛,手中的木板应声落地。 “千……千仔。”姜琦的嘴唇都在颤抖,“哥、哥们儿不懂你说的红黄蓝……但是哥们儿,可以……” 他忽然张开双臂,死死挡在任千霖面前:“再保护你一次。” 任千霖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他是真的傻。 “你,你走吧……记,记得帮我编只小鸟,送给我喜欢的女孩。” 姜琦回头,嘴角是绝望的苦笑。 “噗嗤——”尖锐的利刃从姜琦的脖子中横穿出来,一旁的墙壁上瞬间喷满鲜血。 任千霖瞪大眼睛,瞳孔剧烈颤抖。 他咬咬牙,转过身。 “千万……别忘了。” 身后,是姜琦带着笑意的语调。轻飘飘的,像朵羽毛,忽然落到了任千霖的心头。 他使劲敲了蓝色内框大门五次后,像是泄愤一样用力砸开了大门。 【叮叮咚——系统提示:石座开启触发npc一刀处决功能,玩家姜琦生命值0,逃生失败。】 …… 眼前还是那座密集老旧的城寨,依然被黑暗笼罩着,就连唯一能发光的月亮也被乌云遮盖得严严实实。 戏院门口多了一张桌子,上面摆了根白色的蜡烛。 任千霖拿起蜡烛,擦亮火柴。 蜡烛温柔的摇曳,是这黑暗城寨中唯一一点光。 昏黄的烛光照亮了任千霖的半张脸,瘦削尖尖的下巴,沾了血迹和脏污,以及那张因为嘴角向上所以永远看起来像是在微笑的嘴唇,此时也没有一点笑意。 【叮——小秘书八字胡先生为您服务:请说出故事的主线,系统会为您打分计算积分。】 任千霖深吸一口气,漆黑的瞳孔中映照出跳跃的烛光。 “陈寻棋和何君杨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后来陈寻棋独自一人去了京城进了戏班,唱出了一番名堂,被家乡的戏院老板请回这里唱戏。他模样姣好,清正善良,但被城寨里一个姓赵的老板给看上了,这老板企图逼他跟了自己,但陈寻棋性子刚烈宁死不屈,就被这老板……并且还找了十几个男人污.辱他,陈寻棋含恨自杀,化作厉鬼回来复仇。” 任千霖顿了顿,继续道: “他经常说,‘别让令仪来这里’,开始我以为是他也对老板娘宣令仪心存爱慕,知道她因为来戏院送餐遭军阀强要,毁容、被爱人抛弃,所以这就成了陈寻棋的心头之痛,但根本不是这样。” 【哦?有意思,说来听听?】 “陈寻棋真正爱慕的人,是何君杨,我看到那张照片以及戏院门口告示上的四根油污指才明白。或许他认为,何君杨后来之所以变得精神不正常,是因为令仪被强要毁容的事使何君杨受到了打击,所以他也觉得,当初宣令仪根本不该来这里,不该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到刺激,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屠夫杀手。” 【哈哈哈哈,厉害,虽然有百分之二十的玩家能够逃生成功,但你是第一个将故事主线完整叙述出来的玩家。】 任千霖抬眼:“所以,又有什么用呢。” 【系统将会奖励你一百积分,积分达到一定值后可以兑换技能。】 【叮叮咚——恭喜玩家任千霖在副本《哀嚎城寨》中逃生成功,现在,系统将会为您开启现实世界的大门。】 “等一下。”任千霖忽然喊住八字胡。 【请说。】 “还记得在我进入闯关游戏前,你说会送我一个心愿的事么。” 【……】 任千霖笑笑:“我现在想到了,不管什么心愿都可以实现对吧?” 【……是】 “屠龙者终成龙的故事有没有听说过,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积点德,把那傻大个复活吧?” 【……】 【玩家任千霖,即将登上系统黑名单。】 “登呗,只要能复活他就行,毕竟,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 “呼噜——” 这什么动静,谁把拖拉机开进来了。 任千霖缓缓睁开眼睛,浓烈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 周围全是刺眼的白。 任千霖抬手遮了遮眼睛—— 咦?手上为什么扎着输液管。 “嘀、嘀、嘀——”节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任千霖转过头看了眼。 哦,原来在医院,并且旁边还躺着一位,同自己一样戴着氧气罩。 走廊上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病房大门被人猛地推开,穿着制服的小护士看了眼,在门口喊了声:“医生!伤者醒过来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白大褂几乎是夺门而入,不可置信地望着任千霖,眼珠子瞪老大:“醒了!真的醒了!简直是医学奇迹!” 任千霖迷茫地看着这一张张激动的脸,心里有点烦。 “你们……吵吵啥啊……”旁边忽然传来嘶哑一声,健硕的躯体慢慢从病床上坐起来。 医生惊得嘴巴都能吞进去西瓜:“这个……也醒了!” 一个月后—— 任千霖窝在沙发里,目光沉然,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视机发出的光亮一闪一闪。 “一个月前因连环车祸失去生命体征的伤者昨日顺利出院,伤者被送到医院时内脏全部破裂,心脏停跳半个小时,经过我院的不懈努力,最终使得伤者痊愈出院。” 电视里,医生的表情是难以言喻的骄傲。 确实是,内脏俱损、心脏停跳,按照常理来讲,生还几率渺茫,就算勉强救活一辈子也只能做个植物人,仅用一个月时间内脏全部复健,像个正常人一样出院可不就是医学奇迹。 医院恳求任千霖能够接受人体调研为我国的医疗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任千霖拒绝了。 任千霖关掉电视机,踩着柔软的拖鞋慢慢往楼上走。 家里很大,装修奢华,就连茶几上的小瓷杯都透着一股富逼气息。 这些都是父母临终前留下的财产,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生意人,生意做得还不小,起码在当地福布斯榜上都是有头有脸的。 任千霖从出生起就被父母赋予了另一种使命:有钱的怕有权的,做生意的怕当官的。 所以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将来的人生轨迹,或许是常人对某种职业的死板印象,任千霖从幼儿园起就和别人不太一样。 别的孩子还在上树下河粘着一身泥巴回家时,六岁的任千霖已经在准备最好的精英小学的入学考试;当别的孩子小学毕业跟着父母游山玩水时,任千霖在准备钢琴十级考试,他的前半生似乎都是由大大小小的考试比赛组成,奖杯证书一屋放不下。 他就读的崇文双语中学以培养全方位人才为宗旨,除了必要的文化课,精细到连用餐礼仪都要单独开设一门课程。 任千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从全国最好的大学毕业后,进了外交部,本以为人生大概就要按照这样的轨迹走下去,却遭遇了一场改变命运的车祸。 但就是这场车祸,将他心中那股恣意疯长的念头无限放大。 手机突兀地震动两声。 任千霖拿过手机看了眼: 【哥们儿,明天出来呗,请你吃饭。】 他本想忽略掉这条短信,但按在返回键上的手指却忽然顿住。 **** 任千霖下了车,锃亮的皮鞋踩在油腻的小路上。 一条长长的巷子被夕阳染上橘红色。 巷子两旁蹲了几个小混混,抽着烟说着笑,看到任千霖,打闹的手瞬间停下,目光呆滞地望着这个连走路都像经过专业训练的男人。 浓浓的汽油味弥漫在狭窄的巷子里,裁剪合身的西装包裹着劲瘦的腰身,涂上了薄薄一层橘色。 “哥们儿!这里!”老远就看到一大块头站在卷闸门门口冲自己疯狂招手。 任千霖走过去,抬头看了眼: 【奇雅修车行】 姜琦穿着天蓝色的连体服,身上油污一块一块,嘴里叼着半截烟,脸上是憨厚的笑:“刚来了个做汽车保养的客户,这家伙贼难伺候,你等急了吧。” 这是个光怪陆离的场景——穿着修车服脏兮兮的大块头和一身高定的男人。 任千霖笑笑:“我也刚来。” 姜琦换了身干净衣服,拉下卷闸门,将烟头随手一弹:“走吃饭去,地方不远,过条马路就到了。” 姜琦找的地方就是个苍蝇馆子,人不多,他往那一坐,轻车熟路点了几道菜,又要了一箱啤酒。 任千霖看着桌上沾着不明白色液体的餐具,没动。 姜琦大喇喇拿过他的餐具,倒上开水搅了搅:“不好意思,这个月生意不好,刚交了房租,你将就一下。” “没关系。” 姜琦挠挠脖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一直到老板娘上了啤酒,这家伙才打开了话匣子。 “别看我朋友多,但像你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任千霖夹起一块西蓝花,看了看,默默送进嘴里。 “我还以为我在那个鬼游戏里肯定死定了,没想到活了,看来他们也算有点良心,说起来,除了你,那个池寅逃出去了么。” 任千霖摇摇头:“不知道,他早我一步出去,之后没见过了。” “我还寻思都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叫上他一起吃顿饭聊聊人生理想啥的,结果回来后我托道上的兄弟打听了很久也没找到这么个人。” 任千霖放下筷子,目光淡然:“他不会来的。” “也是,看起来就跟咱……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任千霖抬眼,嘴角是意味深长的笑:“这点你说对了,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姜琦根本不明白任千霖的话中之意,举起酒杯:“来来来,不说那么多了,为我们死里逃生,干杯!”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一声响。 酒足饭饱,姜琦喝得酩酊大醉,任千霖也有点意识不清,他勉强站起身,拍了拍姜琦的肩膀:“你住哪,我给你叫车。” 姜琦趴在桌上,勉强伸出手摆了摆:“不、不用管我,我和这边老板熟着呢,你,你先回去吧。” “好,有空再见面。” 走出餐馆,夜风袭来,吹散了一半迷醉。 任千霖叫了车,上车后,收到了姜琦的短信: 【哥们儿!爱你!mua! (*╯3╰)】 任千霖笑了笑,收起手机。 他忽然觉得右手好像摸到了什么,有点湿漉漉的。 红灯亮起,车子停在白线后面,戴着蓝色鸭舌帽的司机拉下转向灯,随手打开广播。 “今夜十一点左右,我市将会迎来强降雨,降水量最高值达到一百五十毫升,并伴随六级大风,请各位市民做好防护措施,尽量不要出门。” “哒哒、哒哒” 转向灯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内稍聒噪。 “客人。”前座的司机忽然出了声。 任千霖抬头,透过后视镜只能看到司机半截下巴。 “要下雨了,您收衣服了么。”司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毫无感情,就像手机里的阅读软件。 任千霖看着后视镜,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凉意。 “您怎么不说话。”司机继续喋喋不休问道。 “咔咔” 好像生了锈的机器勉强运作的声音。 咔咔、咔咔 “客人……”司机慢慢转过头,但是身子却并没有因为转头的动作而有一丝的移动。 他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任千霖慢慢睁大眼睛,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客人……怎么,不说话呢……” 车载广播忽然停住,一阵杂音后,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 “各位司机请注意,公安局刑事侦查科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前不久落网的连环杀手刚被发现从唐江看守所逃离!我们分析他的逃跑路线,预测他现在应该在华城路一带!华城路一带!逃犯特征,男性,三十岁,逃离时身穿黑色上衣,牛仔裤,头戴蓝色鸭舌帽,请各位司机乘客小心注意。再说一遍,前不久落网的连环杀手……” 任千霖缓缓抬手,湿漉漉的指尖上是鲜红的液体。 …… 绿灯亮起,黑色的车子慢慢启动,路过蓝色的路标指示牌。 路牌上用白漆写着三个大字: 【华城路】 鬼蜮沉棺(1) 任千霖看着地面暴雨肆虐,自己的尸体被人从车里拖了出来,往深山野林那么一扔—— 尸体顺着斜坡骨碌碌滚进了下面的树林中,瞬间被大雨淹没。 【任千霖,又见面了,你还是一样光彩照人。】稚嫩的声音笑嘻嘻道。 任千霖看了眼从泥潭中露出半截脑袋的尸体,大睁的双眼透着一丝绝望,他冷笑一声:“谢谢夸奖。” 【人生就是在不断做出选择,那么——】 【a:代表幸运的四叶草】 【b:老旧楼墙上爬满的爬山虎】 【c:给啥吃啥的猪笼草】 任千霖:“你能换点新鲜的么。” 【……】 任千霖随手点了个:“就这个。” 【您的选择是:c,给啥吃啥的猪笼草。】 【a:幸不幸运你说了算,必要时可把队友卖,自身受到的伤害可转移到任意一名队友身上。】 【b:爬山虎也是虎,咬住npc不松口,是唯一能对npc造成物理伤害的植物。】 【c:猪笼草胃口好,给块铁板也敢咬,你需要的东西可以和猪笼草说,它一定会吐给你。】 “这次不给个心愿了?”对于任千霖来说,选哪个都一样,重要的不是技能本身,而是用到合适的地方。 【因为你之前保留心愿强行复活玩家,我被扣了半个月的工资,你也上了黑名单,所以这次心愿没有,这是和我们玩心眼的代价。】 任千霖耸耸肩:“没有就算了。” 【那么,副本开启前,小秘书八字胡先生为您计算积分。】 【玩家任千霖在上个副本任务中,共解决npc四位,获得200积分;逃生成功获得100积分;叙述出完整故事线获得100积分,总计500积分,可用于兑换上个副本中的技能。】 “说吧,最低积分的技能要几千分才能兑换。” 【麻辣鸭头:1500积分】 【萝卜时钟:1900积分】 【小狐狸叹息:2300积分】 任千霖别过头:“知道了,下一步。” 【副本加载70%——八字胡先生友情提示:警察正在搜寻您的尸体,但因本体失去生命迹象,找到后会直接送往殡仪馆,如果不能完成通关,您将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副本二:《鬼蜮沉棺》】 【副本难度:★★★☆☆】 【通关率:15%】 【恐怖程度:中】 【副本任务:请在游戏内自行寻找】 【您当前生命值:98%,当生命值低于10%,将会强制退出游戏。】 任千霖看着面前的投屏,目光落在《鬼蜮沉棺》四个字上。 倏然间,他的嘴角扯起一抹轻笑。 有意思,看来是自己从未涉过的认知区域呢。 【副本加载99%——请带好小秘书为您准备的秘密碎片,尽量收集更多碎片以便开启新的通关内容。】 任千霖接过碎片,举起。 【碎片一:亲眼所见,亦非真相。】 **** 任千霖好像觉得右边脸颊有些发烫,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堆。 是个壁炉。 他缓缓坐起身,目光在一片昏暗中流转。 自己正身处一间风格简约的屋子里,墙壁桌椅采用的还是原木设计,茶几旁有张白色布艺沙发,沙发上坐着个中年男人,正抱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急速划过。 “三千块!三千块啊!”中年男人大呼一声,双手抱头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任千霖站起身,踱步到窗口,入眼便是无边无际刺眼的白,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而下,放眼望去,除了不知多厚的积雪外,再也看不到任何景物。 “这是……哪里。”他迷茫地问了句,余光却有意无意落到了身后的中年男人身上。 “一天是三千,十天就是三万,一年就是……”男人并没理他,嘴里嘟囔着,手指又在手机上飞速划过。 任千霖离开窗边,绕着这间屋子走了一边,发现东北角还有一道黄木楼梯。 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发现这一层有许多房间,他刚往前走了一步—— “嘭”其中一扇房门忽然打开,一个个子高挑、身材纤细的女人抱着笔记本电脑从屋里走出来。 她长得很漂亮,脸蛋小小的,皮肤吹弹可破,浑身散发着一股清冷劲儿,反而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女人一抬头,看到任千霖,愣了下。 但她未发一言,绕过任千霖往楼下走。 但是当她经过任千霖身边的时候,任千霖看到了她胸口处别的工牌: 【美术协会秘书长:湛辰瑜】 只是这个叫湛辰瑜的女人刚走到楼梯一半,忽然又回过头:“下来。” 任千霖不明所以,跟着湛辰瑜下了楼。 沙发上的中年男人这会儿正躺在那里,手里抱着一沓现金,手指捻一点唾沫一张一张地数,数完了一遍再数一遍。 湛辰瑜将电脑放在茶几上,打开:“我查过了,纸条上写的岐阳国是个位于西北部地区的小国,大概成立于商朝时期,仅存在了一百年。” 电脑旁压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请来的道士告诉我,我的病只有岐阳国的宝藏才能治好,我打算动身前往岐阳国,只是不知道这一去,我是否还有机会活着回来,但不去是必死无疑,去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据说,那里有很多重要的物质文化遗产待发掘。”说到这个时,湛辰瑜的眸子意外的亮晶晶的,和先前那种宛若死灰的状态截然不同。 “你说啥?!遗产!”一直在旁边抱着手机碎碎念的男人忽然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和湛辰瑜一样,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湛辰瑜微微皱了下眉。 “欸!”中年男人忽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不然就我们三个去吧,多一个人就得少拿一份钱,商朝遗留下来的宝贝,随便往哪个懂行的那里送都能捞不少一笔。” 湛辰瑜似乎并不想理他,关掉电脑:“我去叫楼上三人,你们准备一下吧。” 她刚要走,任千霖却站起身,冲着她笑得温柔和煦:“我去吧,我刚来,也顺便和大家认识一下。” 湛辰瑜点点头,继续坐在电脑前搜索有关岐阳国的信息。 任千霖上了楼,放眼望去,一条原木走廊将二层楼一分为二,一边三个房间,正好六个,和上个副本人数一样。 他敲了敲第一个门:“您好,湛小姐通知我们可以准备出发了。” 无人回应。 任千霖抬手想再敲敲—— 旁边房间的门倒是猛然打开。 “听声音果然是你!哥们儿!巧了嘿!你也又双叒死啦!”一个大块头从屋里钻出来,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兴奋光芒。 任千霖:…… 他有点怀疑,自己绑定的到底是那个邪神还是眼前这个傻大个。 姜琦兴奋的方脸红扑扑,大力拍打着任千霖孱弱的肩膀:“缘分啊!等咱们回去了找个关二爷拜个把子呗!” 任千霖刚要张嘴,面前的大门开了。 “吵死了,要说滚下去说。”门里面,站着个身穿卡其色毛呢大衣的男人。 他皱着眉,满脸不悦。这男人眼睛很大很圆,长在他那张刚毅的脸上倒有些格格不入。 “嘿——公共场合怎么就不让人说话了!”姜琦不服,要跟人理论。 男人不理他,手插口袋如风般刮下了楼。 还剩最后一个房间。任千霖对于队友没什么太大要求,只要别坏、别蠢,其他的一切ok。 他刚抬手要敲门,姜琦的禄山之爪就伸了过来,跟做贼一样拉着任千霖的手,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这个就甭敲了。” “为什么。”任千霖好奇问道。 “因为……据我观察,你可能不太想见到他。” “嘭咚。”姜琦话音刚落,走廊最尽头的房间门也慢慢打开了…… 腿,很长的腿,腿型笔直优雅的腿。 任千霖嗤笑一声,感情除了这个姜琦,系统还非得给自己组一个铁三角阵营呗。 男人经过二人身边的时候,目光直直望向前方,视他们如空气,清冷的脸上依然是探不出半分情绪。 望着他下楼的背影,姜琦一度看呆:“你说咱这种天天在大街上游蹿的被连环杀手宰了还可以理解,这种……看起来只要坐在家里就有一堆人跪舔的,到底是怎么死的?” 末了还要加一句:“靠,他腿怎么那么长。” 姜琦还在对照自己的腿比划着,任千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仿佛知晓一切,还故意接近自己主动告知姓名的男人——池寅。 楼下几人收拾好行李,将最厚的衣服都套在身上。 任千霖穿外套的时候,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呢喃,回头一看,湛辰瑜正坐在沙发上,握着脖子上的项链,眼睛紧闭,双手虔诚合十,像是在祷告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湛辰瑜放下手,一枚小吊坠从她手中落下,在项链上转了几圈。 是枚绿色的水晶四叶草吊坠。 不仅如此,湛辰瑜的耳钉也是四叶草造型的钻石。 她好像特别喜欢代表幸运的四叶草。 任千霖也从一堆衣服中找了件短款白色羽绒服穿好,换上加棉短靴,围上厚厚的棕色羊毛围巾。 他一转头—— ? 哪来的熊? “哎呦我去,穿这玩意儿感觉都走不动道了。”姜琦抱怨着,把最外层那件像熊皮一样的毛绒大衣脱下来往旁边一扔,拍拍胸脯,“呼——现在终于能喘气儿了。” 几人背好背包,打开原木小屋的大门。 嘎吱—— “嚯!太冷了!”姜琦蹦跶两下,又躲回了屋里。 门外,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所有人都被这耀眼的白刺的瞳孔骤缩,寒风吹起鹅毛般的大雪,从每人脸上无情刮过。 任千霖觉得冷,但没有当初被关在冷库里那么冷。 门口停了辆白色的suv,车牌号很奇怪,只有七个零。 “你们谁会开车。”湛辰瑜冷声问道。 “反正我不会,我这活了快三十年,还没混上辆车呢。”那个开始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男人声音略有些尖锐,还有些稚嫩,不光没混上车,恐怕连变声期都没过。 “我有司机,很少开车。”穿着风衣的男人冷傲地瞥了那辆suv一眼,“而且就这种档次的车,别说开,我都没坐过。” 任千霖:“我倒是有驾照,但上路没半年,如果你们放心的话。” 池寅没说话,黑色高领毛衣更衬托的他皮肤和后面的积雪没差,白的近乎透明。 “如果都不会,那我们只能徒步过去。”湛辰瑜冷冷道。 “会啥?”这个时候,姜琦端着杯热可可从屋里探出半个脑袋,“你们在说啥。” 任千霖忽然想起,这傻大个是开汽车维修店的。 **** 姜琦坐在驾驶室里,娴熟地启动车子测试性能,虽然是老式的手动挡,但用他的话说:“手动档有那气势!自动档就缺点意思。” 但即便是外形庞大的suv里面也只限坐五人,但是后座挤挤也能勉强坐下四个。 湛辰瑜当然不想和四个男人挤一起,更何况她还是路程向导,理所当然坐在了副驾驶上。 后座中,任千霖和另一个比较瘦的中年男人挤在中间,他的左手边坐着全程不发一言、只知装逼的池寅。 任千霖放松下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左边移动两下,膝盖直直顶在了池寅的大腿上。 池寅没吱声,只是单手托腮望着窗外发呆。 任千霖好像故意的一样,继续拿膝盖顶着池寅的大腿,嘴角隐隐含笑。 池寅依然没动,只有指尖,微微颤了下。 姜琦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扯开大嘴嘿嘿笑了声:“这也就是我没和你们一起挤,不然我都怕车子不平衡半路出啥故障。” 后座几人除了池寅,纷纷抬头: “闭上你的乌鸦嘴。” 呼啸的寒风吹过挡风玻璃,车子内外温差过大,玻璃上一片薄霜。 湛辰瑜望着将雪花吹成小龙卷风的冰雪世界,沉默半晌,轻轻道: “风大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祝宝宝们中秋节快乐~老规矩,今天所有评论依然都发红包! 然后是排雷: 这个副本是个考古题材,说白了就是墓穴探险文(伪),资料均来源于《风水术》、《地理五诀》,《周易》其实我对这块了解的不是很深,只有个皮毛,但是比较感兴趣吧,就想写一写,系统参与较少,大多是主角团升级打怪,如果其中对怪物的描写有让大家不适的地方我先道个歉,然后奉劝接受不了的同学赶紧跑路! 非常感且宝宝们看完第一个副本《哀嚎城寨》,这是我第一次写无限流,稍有点生疏,但确实用了心,谢谢大家的肯定,送上姜琦的香味一枚~mua! 最后!!【高亮!】求个营养液(弱弱)感谢在2021-09-07 04:27:58~2021-09-19 01:2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是一个昵称 20瓶;0979 5瓶;靡靡之音 4瓶;34088328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鬼蜮沉棺(2) 根据地图导航显示,他们距离岐阳国遗址有一百五十多公里,大概就是从一个大城市的一端到另一端那么远的距离。 姜琦并不敢开太快,维持在时速40,毕竟这大雪天,车胎上也没有防滑链,车里又超载,很容易发生侧滑。 任千霖旁边的男人还在拿着手机刷个没完,嘴里还嚷嚷不停:“嘿,瞧瞧!这可都是宝贝啊,随便哪件往潘家园一放,保准道都给堵喽~我余臻活了二十八年,可算是要出人头地啦!” 这个叫余臻的把手机戳到风衣男眼前,风衣男烦躁地推开他,余臻不死心,又往任千霖跟前凑:“您瞧瞧这青铜礼器,这纹路,这造型……” 任千霖算看出来了,这就一财迷,估计现在心里已经盘算起了什么小九九。 “这是牛形铜觥,四十四年前出土的。”任千霖笑笑。 余臻一愣,滑到另一张图片,是张电脑绘制的线稿图,上面是个圆形方孔的铜币。 “这是半两钱,秦朝文物,你去博物馆看看,应该很多。” 余臻把手机揣起来,忿忿往后一躺:“感情都叫人挖出来了,罢了,睡觉!” 没了余臻那张嘴,车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也被车窗玻璃截去了半茬音量。 任千霖也觉得困意慢慢上涌,他眨巴两下眼睛,看了看右手边呼呼大睡的余臻,涎水从嘴巴里哗啦啦流得跟瀑布一样。于是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左边,脑袋一歪,靠在某人坚实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车子在雪地里行驶得极慢,正常跑三四小时的路程,在这暴风雪之下恐怕要走上六七小时。 湛辰瑜膝间摊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右上角的书名号里是“雄奇宝器”四个字。 她看得有些发昏,抬起头揉了揉脖子。 “呼噜——”身边好像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 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安,她慢慢转过头—— 姜琦脑袋倚在座位上微微仰起,两眼紧闭,一脸安详,呼噜声从他嘴里阵阵传出…… “你睡着了!”湛辰瑜一声惊呼,笔记本从膝盖上滑落。 姜琦一个激灵醒过来,迷茫地看了眼四周,赶紧擦擦嘴角的口水坐直身子:“没睡,就是闭目养神了一下下。” “你还说你没睡,你都流口水了!”湛辰瑜不可思议地望着姜琦,“能这么开车么。” 姜琦大梦初醒,脑袋有点懵,打了个哈欠,不想和她继续争论,索性没理会。 吵嚷声惊醒了后车座几位同样在补觉的队友,任千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从池寅的肩上睡进了他的怀里,但是……他并没有推开自己。 湛辰瑜皱着眉头看了眼姜琦,委身捡起自己的笔记本,刚一抬头—— “小心!!!”一声尖叫划破车内安静的氛围。 “我操!”姜琦猛然睁大眼睛,顿时睡意全无。 他调动浑身的肌肉卯足了劲将方向盘向右打死,手背上的青筋条条暴起。 “吱——”轮胎在雪地里打着滑,转了一圈后向后方猛地侧滑过去。 车里的人由于惯性全部向左压过了身子,就跟叠积木一样,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池寅身上。 池寅平静地推开他们,稍稍整理下衣领。 一阵惊慌失措过后,雪地上留下几条长长的轮胎痕迹。 “哐当”一声,车子熄了火。 一帮人瞪大眼睛,心脏差一点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吓、吓死我了。”余臻拍着胸脯,脸色青的像铁灰。 距离车子不过两三米远的前方,一条巨大的河,河面结了厚厚一层冰,因为覆盖着薄薄的积雪,所以乍一看根本看不出那里是条冰河。 风雪肆虐,寒风四起,吹动着气流疯狂嚎叫。 姜琦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差、差一点就进去了……” “你他妈怎么开车的!不会开你揽你妈.逼的瓷器活!”风衣男忍不住破口大骂,脸涨得通红。 “你他妈吵吵啥!你会开你怎么不开,除了顶张嘴叭叭叭还做了什么聪明事!”姜琦本来就被吓得不轻,听到这句话更是火冒三丈,一拍车座,怒指后面的风衣男。 俩人的声音在耳边震得鼓膜生疼,任千霖不想再听,抬手捂住耳朵。 他的脑海中一直是刚才车子发出的奇怪“咣当”声。 “姜琦,检查下车子。” 姜琦瞪了风衣男一眼,转过身尝试着发动车子。 但是车子只是响了两声,再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因为刚才强力侧滑,制动盘抱死没法启动了。”姜琦拉着手刹,轰迅一脚空油。 但车子依然只是响了两声便不动了。 “妈的……好像真出问题了。”姜琦怒拍档位杆。 “不是吧,距离那个岐阳国遗址还有多远,咱们走过去成么?”余臻扒着车座椅,一张脸都快贴到姜琦脸上。 湛辰瑜看了眼地图导航:“还有一百二十公里。” 余臻绝望地倒回车座上。 此时,因为车子突然出现故障,车内的暖气瞬间停止,热乎气儿渐渐散去,窗外的寒意顺着车身的缝隙钻了进来,一点一点,散开在车内。 任千霖能感觉到温度一点点降低,那种在冰库里体会到的刺骨寒意,再一次侵袭而来—— 姜琦还在尝试发动车子,但每次都是响两声,就好像马上要点着火,但又后劲不足,车子依然发动不起来。 “你到底行不行啊,你不是号称十年老司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风衣男没了耐心,凌厉的眉毛一挑,语气极冲。 “你他妈少逼逼两句行不行,车子本来就超载,气候又这么差,你不得给我点时间?”姜琦回怼道。 车内的气温越来越低,即便大家都包得粽子一样,但那种寒冷是穿透衣物骨皮、直透灵魂的冷。 任千霖抱紧身子,余光打量了眼身旁的池寅。 这家伙真的是人么?其他人都冻得开始打哆嗦,唯独他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托腮欣赏起外面的雪景。 外面的气温还在降,大雪中迎面扑来薄薄的雪粒,啪啦啪啦打在车窗上。 “我感觉我快失去意识了……”余臻缩着身子,眼神开始一点一点涣散。 风衣男忽然砸吧下嘴,沉吟片刻:“是不是因为超载,所以不好制动。” 姜琦忙着发动车子,无心考究他到底说了什么,随口答应着:“有这部分原因,但主要还是制动盘出了问题。” 听到这句话,任千霖忽然抬起头,缓缓看向了风衣男。 “那既然这样……咱们几位里,有没有哪位愿意主动下车的啊。”风衣男笑笑,“下去试试,万一车子就动了呢。” 零下四十度的暴风雪,谁都知道出去待上一会儿意味着什么,这人说得好听,等车子发动再上来也不迟,但车子到底多久能发动、下车的人要在暴雪中待多久,这都是个未知数。 “那劳您挪动下您那娇臀,正好你在门边下去也方便。”姜琦头也不抬讽刺道。 “呵呵。”风衣男冷笑一声,“你不会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 姜琦好奇:“我认识你谁啊,国家总理?” “实话说了吧,你们现在住的房子,基本都是由我公司出资建造,可以说,全国百分之四十的房产都由我一手掌握,我下去?万一我出点事,只怕房产行业会发生大地震。” “哎呦!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房产巨鳄秦先生吧!久仰久仰!”余臻这人就跟不会看眼色一样,拉着风衣男的手晃来晃去,“没成想能在这儿见到您!真是我三生有幸!” 风衣男嘴角划过一道得意的笑。 他整理下衣袖,无意间露出自己那只售价百万的名表:“依我说,谁最没用谁下去呗。” 余臻生怕自己被撵下去,赶紧接了话茬:“我同意秦老板的看法!” 风衣男的眼神在几人身上划过一圈,最终落在湛辰瑜身上。 他抬手一指,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你,下去。” 湛辰瑜身子抖了下,回过头,眼神冰冷。 “要我说还是你下去,你一大老爷们还扛冻。”姜琦发动着车子,漫不经心道。 “你!要不是看你能开车,就你这脑子你应该先滚下去!”风衣男一声怒喝,额角暴起青筋。 骂完了姜琦,他又把视线转向不为所动的湛辰瑜:“我让你下去你没听见?” 湛辰瑜也不甘示弱:“抱歉,我没这个义务。” “说句难听的,你一娘们,跑不动打不过的,留着你别人还得照顾你,你就一累赘,趁早发挥下你的唯一价值,为团队做出点贡献!” 听到这话,湛辰瑜暗暗攥紧了手。 “好。”风衣男气笑,“不下是吧。” 他一把拉开车门,抬脚下了车。 寒风霎时袭来,冻的所有人都哆嗦了下。 风衣男踉跄两下后勉强稳住脚跟,他顶着风雪走到前车头,一把拉开副驾驶的门,抓住湛辰瑜的衣领就往下拽。 “你做什么!”湛辰瑜惊呼一声,手指紧紧扒住车门框。 “滚下来!别耽误工夫!”风衣男干脆上了脚,一只脚顶在车身,手上扯着湛辰瑜的衣领,用劲之大以至于指节都透着一抹苍白。 “卧槽你还不讲理了?!”姜琦赶紧伸手拉住湛辰瑜的手把她往回扯。 二人就像抢玩具的小朋友,你拉过来我扯过去。 湛辰瑜吓得嘴唇白似纸,喉头发紧,感觉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扒着门框的手指慢慢泄了力。 “下来!”风衣男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趁湛辰瑜失了力的时候一下子将她从车上拖了下来。 姜琦也被扯得一愣怔,厉声骂了句“艹”。 风衣男自己钻进副驾驶,关上车门后,还探过身子到姜琦那边按下了车门锁。 湛辰瑜只穿一件长款羽绒服,根本抵挡不住一点风雪,大雪夹杂着冰雹直往她衣领里钻。 “拜托!开开门!”她跪在雪地里,大力拍打着车门。 她的脸瞬间冻成青紫色,睫毛上落了一层薄薄的冰碴,视线也被风雪吹得渐渐模糊。 任千霖看着外面那个可怜的女人,表情没有丝毫的异动。 倒是余臻有些看不下去,悄悄叹了口气。 “求求你,我真的会死的……”湛辰瑜拍打车门的声音一点点变小,心脏也慢慢的,跳得钝重。 流下的眼泪,瞬间化成了冰。 “求求你们……”湛辰瑜很快没了力气,身子一点点倾塌,最终绝望地倒在雪地里。 寒风呼啸,大雪暴戾急落,在她的肩头堆积成厚厚一堆。 湛辰瑜卧在雪堆里,寒风撕扯着她的长发,呼啸着贯穿过全身。 她堪堪睁着眼,眯成一道缝,热泪从眼眶溢出顺着眼角划落,在几乎冻僵的脸上晕出一道痕迹。 湛辰瑜慢慢闭上眼睛,指尖最后动了下,心脏跳得越来越慢—— 任千霖的手指轻轻点着膝盖,一下、两下…… 时间差不多了。 他忽然起身,从余臻身上爬过去,一只手握着车门把手:“我去吧,她快要冻死了。” 姜琦急着发动车子,嘴巴微微颤抖:“哥们儿你疯了?!你以为你是男的就行了?谁下去不是一死!” 任千霖没搭理他,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鬼蜮沉棺(3) 任千霖个子不矮,但却属于偏瘦的那一种,所以一下车就被这寒风吹得一个趔趄,身体狠狠撞在车门上。 他抬手挡住风雪,踏过没过脚踝的积雪,身子微微前倾来减小阻力。 等他走到湛辰瑜身边的时候,睫毛上也结了薄薄一层冰,被狂风吹散后,又迅速凝结。 湛辰瑜窝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任凭寒风疯狂侵入她的衣领。 任千霖慢慢跪倒在湛辰瑜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回车上去。” 湛辰瑜缓缓睁开眼睛,呼吸微弱的甚至都感受不到。 模糊的视线中,是一张雪白的脸,迎着寒风,脸颊漫上一抹冻红。 他是天使么?是来拯救自己的么? 任千霖紧咬牙关,将湛辰瑜从雪地里扶起来,手指探进她的棉服里面摸索一番,拿出来后,手指尖多了一枚四叶草吊坠。 湛辰瑜晃了晃神,原本微弱的呼吸忽然开始趋于平缓。 “记住,四叶草代表幸运。”任千霖说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他使出浑身力气将湛辰瑜的扶起来,一步一步,走得极慢,然后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将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塞进了车里。 接着用力关上门。 看着俨然一具尸体的湛辰瑜,姜琦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把手刹一拉:“不行,我得下去看看我哥们儿。” “别……别去……”后车座传来湛辰瑜微弱的声音。 她半翕着眼,乌青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四叶草吊坠。 风衣男冷笑一声,心道这女的开始装的一副清高样子,内心还不是个垃圾,别人救了她,扭头就恩将仇报。 但是,等等,怎么回事…… 风衣男忽然感觉一股刺骨寒意从脚底升起,接着迅速蹿到头顶,瞬间侵袭了每一颗细胞。不知是冷的还是什么原因,竟然全身动弹不了! 他一低头—— 为什么!怎么回事! 双脚忽然漫上厚厚的冰层,接着肉眼可见的向上蔓延。 “我操!”姜琦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叫一声。 因为这个穿风衣的,忽然浑身结了冰,速度非常快,甚至不容他喊出“救我”二字,便成了一座大冰雕。 冰层里,是风衣男惊恐的脸。 “卧槽!现世报啊!”姜琦瞪着大眼惊叹道。 他赶紧探过身子打开车门把这个大冰雕推下去,然后冲着车外混白一片的大雪大声道:“哥们儿!快上来!有人现世报啦!” “啪”的一声,一只手落在了副驾驶车座上。 浑身被白雪包裹的任千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笑容冰凉:“姜琦,你扔垃圾前,能不能看看下面……” 姜琦赶紧伸出手,紧紧拉住任千霖的手腕,一个使劲,将他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车门关上,只剩那座满脸惊恐的冰雕孤零零躺在雪地里,瞬间被风雪埋没—— 姜琦再试着发动一下车子。 “哗——” “点着了!车点着火了!”他激动的像个人猿一样乱嚎乱叫。 任千霖穿着姜琦的大厚外套,吸了吸鼻子,那股寒意还没缓过来,脑袋还是有点懵。 但是这一次,依然被他赌赢了。 他勾起唇角,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池寅。 池寅还是保持开始那个动作一动不动。 “湛小姐,你还好吧。”任千霖轻声问道。 后面并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只缓缓举起的手,比出了大拇指。 暴风雪渐渐停了下来,太阳从东边缓缓探出他羞涩的圆脸,整个大地瞬间被附上一层耀眼的金黄。 白色的suv平稳地行驶于闪耀着金光的雪地中—— **** 姜琦将车子熄了火,拉上手刹,拔下车钥匙。 “这里就是导航导的岐阳国遗址。” 一行人打开车门,一双双加棉靴子落在雪地中。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 “逗我呢?岐阳国啥国,雪之国啊?这里除了雪还有其他东西么?”余臻从地上挖起一把雪,看了眼后忿忿扔进雪地里。 湛辰瑜一瘸一拐回到车上,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没错,地图显示的确在这个位置,但是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正常,毕竟岐阳国还未被考古工作发掘,只能根据野史记载判断就在这附近。” 姜琦一屁股坐在雪地里,脸上的疲惫难以掩饰:“今儿我们先在这附近休息吧,我开了七个小时的车,老腰实在受不了。” 几人从车后备箱里拉出三只帐篷,照着说明书研究怎么搭,毕竟也都是第一次接手这玩意儿,光是骨架就折腾他们半天。 等搭好帐篷后,太阳从西方缓缓落下,黑夜像是一块黑色的幕布,遮住了宽阔的天际。 几人围坐在火堆前,火堆里架着一只铁锅,里面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姜琦拿汤勺搅拌着锅里的热汤,抬眼看着对面的湛辰瑜。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膝间摊着本笔记本,冻得乌青发紫的手捏着支圆珠笔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你们这种文化人,啥时候也不忘学习哈。”姜琦凑近一点,想看看湛辰瑜到底在写什么。 湛辰瑜睫毛颤了颤,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合上笔记本。 姜琦眼看这女人有意堤防自己,也就不再上赶着贴人家冷屁股,起身:“我去方便一下,汤一会儿就熟了,你们先吃。” 他随手将汤勺递给任千霖:“你先搅着,别让它结块。” 任千霖冷不丁手里被塞了把勺子,愣了下,摩挲着勺子柄,往锅里放一下,又拿出来,再放一下——他搅了搅汤,发现汤真的如同姜琦所说开始结块。 他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但总有些……不拿手的。 “汤好了,可以灭火了。”湛辰瑜头也不抬道。 任千霖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堆,没动。 湛辰瑜微微叹了口气,自然而然从任千霖手中接过勺子,搅了两下,抓了一把雪塞进柴火堆里。 几人喝过暖融融的热汤,身上那股寒意才稍稍缓解了下。 姜琦往帐篷门口一靠,看着满天繁星,叹了口气:“你说明天咱们该怎么办,找?找都无从下手。” 湛辰瑜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们现在对于岐阳国的了解少之又少,网络上的文献几乎没有,只知道在这附近,但为什么一直没被考古研究所发掘,大概他们也像我们一样,无从下手。” 任千霖却觉得并非如此,他们现在身处逃生游戏中,并不是真实世界,而逃生游戏是需要手动触发剧情,所以硬找是肯定找不到。 “先睡觉吧,大家也折腾一天了。”湛辰瑜听着帐篷中传来余臻的呼噜声,收起笔记本,“大家不需要照顾我,我和别人挤一个帐篷也没关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衣男在车上那句“你只会拖大家后腿”让她感到不舒服,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这有啥!毕竟男女有别,你自己睡一个,我和哥们儿挤一个。”姜琦大喇喇拍了拍任千霖的肩膀。 一旁的帐篷忽然动了动,紧接着,高大的身形委身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从搭好帐篷后就没再现身的池寅。 他表情冷漠,目光从身后那只响着剧烈呼噜声的帐篷上划过,即使不说,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这余臻也是会挑,那么多空帐篷他不去,偏要挤进池寅的帐篷里。 任千霖看着湛辰瑜,轻轻拍了她一下,低声道:“你单独睡一个帐篷吧。” 湛辰瑜稍有犹疑,看了看任千霖,接着点点头,收拾好背包慢慢钻进了帐篷中。 姜琦听着余臻的呼噜声,贼笑两声,一把揽住池寅的肩膀:“靓仔,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和千仔睡,要么……嘿嘿。” 说着,他还舔了舔嘴唇。 池寅没说话,打开姜琦的手,径自进了一只空帐篷里。 任千霖笑着拍拍姜琦的肩膀:“那今晚就委屈你一下了。” 说完,他几乎是毫不犹豫钻进了池寅的帐篷里。 外面传来姜琦的惨叫声:“不是吧!我今晚真要和拖拉机一起睡?!” 池寅半倚在帐篷上,手里拿着手机,听到任千霖进来,头也不抬,好像根本没他这个人。 任千霖脱下外套挂在一边,往池寅身旁一躺:“早点睡。” 嘴上这么说着,但见池寅依然不为所动,坏心思瞬间涌上心头。 他故意往池寅身边靠了靠,膝盖有意无意地顶了顶池寅的大腿:“你有没有觉得冷。” 池寅关掉手机放在枕头旁,往地上一躺,直挺挺的像具尸体,并不理会他。 任千霖暗笑,身体又往前凑了凑,慢慢挤进他的被窝,一只手轻轻搭在池寅的腹部,声音像是撒娇:“现在暖和多了。” 池寅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前是十分精致的小脸,睫毛浓密像是画了眼线,而那双眼睛暗含秋波,仿佛能说话,就这样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 “任千霖。”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这块千年大寒冰终于开口说话了,“你有没有考虑过,盲目做一件事的后果你可能无法承担。” 这句话有双重含义,任千霖不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在城寨中以身试险,还是现在这样,手已经不安分地抚上了池寅的小腹。 任千霖笑笑:“对我来说,不论结果是好是坏,都要把它当成不可多得的经验来看。” 话音刚落,池寅一个翻身猛地压在任千霖身上,淡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凝视着他。 然而任千霖并没因为这样就惊慌失措,反而抬手揽住了池寅的脖子,膝盖顶在他的腹部来回游走,眉眼完成月牙:“而且有时候,未必就是最差的结果。” 池寅嘴唇紧抿,将被子扯过去盖住任千霖的满脸无辜:“睡觉,别找事。” 说完这句话,他翻身回了自己的位置,背对着任千霖。 任千霖裹紧了带有池寅体温的小被子。 黑暗中,是他意味深长的笑。 【叮——任千霖获得取暖工具x1】 **** 帐篷前燃着火堆,姜琦说这样可以吓退野外的野兽。火堆发出噼里啪啦声音,火势也在渐渐变小。 任千霖正睡着,忽然缓缓睁开了眼。 他一直浅眠,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嚓嚓、嚓嚓” 什么声音在帐篷外响动,有点像小动物的脚步声。 任千霖一下子屏住呼吸,目光悄悄移动过去。 帐篷外面,一道奇怪的黑影正在那来回踱步,黑影好似佝偻着腰,从身体下方伸出了一根四五十公分长的东西。 黑影在帐篷外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住了步子,直直地站在那里。 而他站的的那个位置,如果撤掉帐篷,大概就能和任千霖四目相对。 任千霖看了眼身旁的池寅,他还在睡,呼吸平稳。 这时候,那道黑影忽然又动了起来,慢慢移动到帐篷门口,用那根长长的东西戳了戳帐篷门。 任千霖忽然起身,拉开帐篷大门钻来了出去。 “是谁!”外面的黑影惊呼一声,随即倒退两步。 任千霖半跪在门口,眼前是一个黑漆漆的小洞。 是杆枪。 一个穿着厚厚大棉服的男人就站在帐篷外,手里端着枪,警惕地看着任千霖。 看到是个人后,任千霖才释然地松了口气。 他爬出帐篷,对着眼前这个男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路过这边,无意冒犯。” 男人犹疑半晌,接着缓缓放下枪。 这时候,其他人也听到了声音,纷纷从帐篷里走出来,看到眼前这一步,姜琦抬腿就冲了过来:“哪来的小贼!还偷到爷爷头上了!” 任千霖赶紧挡在男人身前,双手截住姜琦的脚:“误会了,是个友善的路人。” 男人抱紧猎.枪,眼珠子犹如比目鱼般骨碌碌转了一圈:“昂,俺晓得了,你们是迷了路。” 这男人还算聪明,给根杆就顺着爬了。 姜琦狐疑地打量着他:“这附近还有人住呢?” 男人点点头,操着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俺就住在离这不远的旺门村,下大雪了过来捡兔子,兔子没碰着,碰着你们了。” 湛辰瑜捂紧身上的衣服,忽然走到众人前面:“不瞒您说,我们是考古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听说这里有岐阳国的遗址,所以想过来看看,为祖国的考古事业贡献一份力量。” 男人挠挠头:“考古的啊,为啥都来考古,你说的那个什么国,俺们都没有听说过。” 湛辰瑜笑笑:“对,因为没有对外公开,你们没听过也正常。” 男人收起□□:“这冰天雪地的,你们肯定待不了三天,不然来俺们村暖和暖和。” 听到男人这么说,几人互相对视一眼。 一般情况下,碰到这种陌生人肯定是不会跟着他走的,但这是在游戏里,所以这里面的也只可能是npc,这样就非跟着走不可了。 几人收好了帐篷,灭了火堆上了车。 男人说自己叫栓子,骑着牛车过来的,要任千霖他们开车跟好自己,还说这大雪皑皑的很容易迷路。 姜琦开着车,慢慢跟在栓子后面,一直开了十几公里后,远远看到山坡下面出现了一处小村庄,房子像豆腐块一样整齐排在一起。 等到了村口,天亮了。 “村长——村长——来客人咧!”栓子将牛车拴好,冲着村子里大叫道。 村子看起来有些年岁了,似乎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房屋构造还是几十年前的风格,用土砖破茅草搭建而成,处处透着股拙朴老旧。 听到声音,道路两旁的屋子门纷纷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走出一群人,好奇地望着站在村口这些奇装异服的外来者。 一个胖乎乎的老头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几人,朝天椒一样的红鼻头动了动,眼神中是强烈的堤防。 他抬一个巴掌扇向栓子的脑袋,低声呵斥道:“你咋啥人都往这里领!” 栓子委屈巴巴:“他们是城里来的,搞那个考古的,不是啥坏人。” 村长老头瞪了他一眼,转身看着这行外来人,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身上打量过。 他转过身,语气恶劣:“想来歇脚行,不过俺丑话说在前头,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矩,恁要是坏了俺们村的规矩,俺可绝对不跟你们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0 01:26:36~2021-09-23 01:2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橘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寻找凹凸曼的小怪兽 33瓶;这是一个昵称 20瓶;25883580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鬼蜮沉棺(4) 任千霖笑笑,语气真诚:“村长您放心,我们歇息好立刻就走。” 村长冷哼一声,背着手慢悠悠往里走,看到那群村民还一个个扒着门框在外面探头探脑,怒骂了声:“看啥看!一帮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那群人立马钻做鸟兽四散钻回了屋里。 栓子倒是挺热情,给几人找了间祠堂,笑呵呵道:“你们别介意,村长不是啥坏人,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吓唬你们而已。” 任千霖将东西收拾好,抬起头:“对了,这村子建了有多久。” 一听这话,栓子顿时骄傲抬头:“别看俺们村子小,年龄比新中国都大!” “那你们村有什么规矩,说说我们也好注意一下。” 栓子挠挠腮帮子:“也没啥规矩,不过算是个提醒,村长不喜欢吃白饭的,你们来了,也得跟俺们一起干活,还有就是……晚上别出门,这里野兽多,咬着了俺可不负责。” 栓子说着,忽然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小眼神四处转了一圈,声音压得极低:“至于是啥野兽,俺们也没见过,只见过那些不听劝告被它们咬了的外来人,啧啧,那叫一个惨,血都被吸干了。” “你们这儿,还有其他外来人。”湛辰瑜眯起眼睛。 栓子点点头:“好多呢,都是为了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国而来,俺就奇了怪,明明就没有这个地方来着。” 一听这话,几人明白了,那些“外来人”应该是其他玩家。 栓子笑笑:“那行,俺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先歇歇,个把时辰后跟俺们一块出来干活,干活才有饭吃。” 待栓子一走,姜琦直接“大”字型瘫倒在破床上:“好家伙,这还得干活挣工分呢?这破村子到底多少年没进化了。” 任千霖拿纸巾擦了擦靴子上的污泥,头也不抬:“入乡随俗,别抱怨了。” 擦完鞋子,他忽然抬起头:“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余臻一听,胆小如鹌鹑的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可别吓唬俺,呸,叫这小子带跑偏了,你可别吓唬我。” 任千霖的目光从湛辰瑜身上飘过:“这一路走来,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全是男的。” “嗐,我当啥事,不就是男的,有啥大惊小怪。” “但全是男的,村子又存在这么久,他们是怎么繁衍后代。” 此话一出,顿时全场沉默,诡异的气氛笼罩着这间小小祠堂。 **** 几人在房间里休息,任千霖借故出来找卫生间,实际是绕着祠堂转了一圈。 祠堂俯瞰图是呈正方形,由四条走廊围成“回”字形,中间是处宽阔的大空地,没有房顶,抬头就能看到天空,而空地中央则摆了只黑铜金色的大水缸,上面盖着大铁盖。 据说祠堂这样设计是为了能够直面天地汲取灵气、吸收日月精华。 但那只大水缸,却总让人有点在意。 因为祠堂中央的水缸是为了承接雨水,雨水沾了天上灵气,能够褔泽后代,但这水缸却盖得严严实实。 他抬手推了下水缸盖子,盖子纹丝不动。 除此之外,整间祠堂空荡荡的,既没有先人石像,也没有族谱贡放,一切都显得极其不合常理。 任千霖站在祠堂中,目光沉然。 忽然,一旁的木头柱子上几道奇怪的痕迹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二三四五……五道,像是,什么东西留下的抓痕。 他缓缓抬头,一个奇怪的念头在脑海中蓦然升起—— 几人出了门,正碰到赶来的栓子,栓子说村里要去打猎准备过冬的食物。 于是—— “卧槽!哥们儿帮帮我!我快不行了!” 姜琦的惨叫声从树林里传来。 他躺在地上,怀里死死抱着一头黑色的大野猪,野猪受了惊吓嗷呜乱叫,大猪蹄在姜琦身上乱踩不停。 倏然间,“嗖”的一声响起,什么东西从耳畔一闪划过。 野猪惨叫几声,慢慢不动了。 定睛看去,就见野猪背上插着一把土箭。 一帮村民一拥而上,将野猪捆成团,抬着它兴高采烈往村子里走。 姜琦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你说咱们中午能享受一顿炭烤猪排不。” 任千霖笑笑:“不然你去求求村长,看他能不能施舍你一块。” “我能不能吃上我不知道,但那位——”姜琦用眼神示意一番,“肯定要饿肚子了。” 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高大的身影默默站在雪地里,他静静凝望着眼前的大树。 大树后面,一只小小的梅花鹿正探头探脑,看起来有些胆怯。 池寅伸出手,白皙的手指轻轻勾了下。 梅花鹿试探两下,忽然低下头,毛茸茸的脑袋在池寅手心蹭了蹭。 这可能是任千霖第一次看到池寅露出这种表情,以至于,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赶紧掏出手机拍照。 这个人,原来笑起来是这样的,好像,有点特别好看—— 几人回了村子,刚到村口,就看见空地上架着那只刚捕获的野猪,野猪的麻醉劲儿过去,这会儿醒了过来,四肢被绑着倒吊在架子上,随着声嘶力竭的尖叫,野猪痛苦地扭动着身子。 “几位。”村长站在野猪旁,表情冷漠,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你们……捕猎有功,俺就破例允许你们留下一起享用美食。” 姜琦听完,赶紧一溜烟儿抱着碗筷跑到野猪旁蹲好。 池寅没说话,头也不回离开了这里。 他好像非常喜欢动物,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捕获了点什么,就连湛辰瑜手里都提着只野鸡,唯独他,两手空空。 任千霖看着池寅的背影,低头沉思着。 一旁的村长默默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尖刀,寒光一闪。 “噗嗤——”刀刃狠狠扎进了野猪的脖子。 “嗷呜——!”野猪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奋力扭动着,甚至还能看到绝望的泪水从它眼角划过。 村长表情越发冷漠,他用力握着刀柄,手腕发力,野猪脖子上瞬间划开一道血口,鲜血霎时喷涌而出,落在村长皱纹纵横的老脸上。 湛辰瑜别过头不忍再看。 村长放下刀,看着野猪抽搐两下后渐渐失去了生命迹象。 几人本以为,下一步应该就是开水烫掉猪毛,然后切块下锅—— 但是…… 村长忽然弯下腰,狠狠咬在野猪的伤口处,大口大口啜饮着动脉中流出的鲜血。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在地上形成小小一滩。 “啪!”姜琦张大了嘴巴,手中的碗筷应声落地。 而周围的村民,一个个眼中也露出了嗜血的寒光,他们咧着嘴巴,露出一嘴有点尖尖的牙齿,笑得诡谲。 “旺门村万岁!旺门村万岁!”所有人高举双手,兴奋大喊着。 任千霖看了眼手中还在瑟瑟发抖的小白兔,默默藏到身后,转过身向着祠堂走去。 村民振臂欢呼的声音在身后愈来愈小,直至消失。 任千霖推开祠堂房间的门,就见池寅正坐在窗前发呆,一只手托着腮,眼神漠然。 他将小白兔随手扔进池寅怀中,拍拍手,往床上一坐。 池寅愣了下,看到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兔兔后,慢慢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像是在安慰这小可怜。 “不喜欢兔子肉,太柴了,送你。”任千霖翘起腿,嘴角是似有似无的笑。 池寅抬眼,目光落在任千霖的脸上:“你想要什么。” 任千霖一歪头,笑容可爱:“你说呢。” 池寅别过头,半晌,嘴里冒出俩字: “无聊。” 任千霖并不生气,反而三步两并做走到池寅身后,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看起来很是亲昵。 “人家都说,好奇是爱情的开始,我想知道你的秘密呢。” 他凑到池寅的耳边,嘴唇轻轻擦蹭着他的耳廓:“能不能告诉我,在城寨的时候,你是怎么逃脱的呢。” 池寅冷笑一声,并不急着推开这个疯子:“有没有人教过你,知道越多活得越痛苦。” “比起知道太多,什么都不知道才更让人痛苦。”任千霖笑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池寅的肩膀。 “哎呦卧槽!太血腥了!受不了了!” 房间大门忽的被人猛地推开。 任千霖直起身子,抬头看向大门。 姜琦摘下手套狠狠往地上一摔:“什么玩意儿!吐了!这村长还是个正常人嘛!” “怎么了。”任千霖问道。 “卧槽,我本以为他们喝点猪血美美容就算了,好家伙,一帮人直接围着死猪开啃了!一嘴猪毛,恶心死我了。” 话音刚落,余臻也从外面进来了,一进屋就扶着墙开始干呕。 任千霖看了看他们身后,只有这大老爷们一进门就抱怨没完,却完全没看到湛辰瑜的身影。 “湛小姐呢。” 余臻擦擦嘴,气若游丝道:“她去找厕所了。” 任千霖忽然直起身子:“去了多久。” “不知道,她走得比我们早,是吧姜琦。” 姜琦点头:“你前脚刚走她后脚也跟着走了。” 任千霖忽然抓起外套,急匆匆往身上套:“出去找找她。” “不是吧,人家去趟厕所而已,而且女生本来就比男的麻烦,你去干嘛,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余臻不想去。 任千霖在门口停住,慢慢回过头,眼神冰冷:“出、去、找、她。” 姜琦赶紧站起来:“我和你一起。”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行走于泥泞的村庄小路,隐约还能听到村头村民的欢呼声。 “厕所在哪你知道么。” “在村东头,我去过一次,还不分男女那种。”姜琦挠挠头。 俩人赶紧赶往村东头的厕所,刚走近,一股恶臭传来。 任千霖忍不住捂住鼻子,轻轻喊了声:“湛小姐,你在里面么?” 姜琦“噗嗤”一声笑:“哥们儿,恕我直言,你这样真像变态。” 任千霖没搭理他,继续喊。 但喊了半天,并没有人回应他。 “不在这儿。”任千霖蹙起眉头,心里烦躁得慌。 “说不定回去了,不然我们先回去看……”话说一半,姜琦忽然止住声。 他慢慢翘起兰花指,侧过脑袋朝着某个方向仔细听着:“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任千霖屏住呼吸,跟着他一起朝那个方向听,但却什么也没听到。 “卧槽,是女人的声音,肯定是湛小姐,这边这边!”姜琦马上拽着任千霖往前走。 可是,任千霖还是什么也没听到。 两人迈着猫步来到一处小屋前,小屋大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里面影影绰绰。 姜琦悄悄趴在门上,将耳朵紧贴在上面,黑粗的眉毛紧紧拧作一团。 听着听着,他忽然瞪大了眼睛,随即一脚踹在门上! “不许动!”姜琦大喝一声猛冲进门。 眼前的一幕,瞬间让人如鲠在喉。 屋里七八个村民团团围在一起正脱着外套,而他们中间,一个女人窝在墙角,四肢被麻绳绑住,眼里噙满泪水。 “唔唔!”看到来人,女人奋力挣扎起来,但因为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模糊两声呜咽。 “湛小姐!”真的是湛辰瑜。 任千霖上前一步想把她从这群村民手里解救出来。 只是他刚走到湛辰瑜身边,脑袋上便忽然落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在太阳穴上。 是一把自制双管猎.枪。 鬼蜮沉棺(5) “别动。”举着枪的男人恶声道,“少管闲事,不然俺可开枪了!” 湛辰瑜躺在地上,大眼睛里噙满泪水,她绝望地看着任千霖,目光中透露出无限的期盼。 “有话好好说嘛。”姜琦在一旁笑得像朵太阳花,搓着手小心翼翼往前走,“不就是个女人,没必要因为这个坏了弟兄们的感情。” “你也别动!”身后忽然扑上来一个村民,手里拿着把明晃晃的小刀,架在姜琦的脖子上。 姜琦嘿嘿一笑,冷汗瞬间下来了:“别别别,我没有恶意,说实话我早就嫌这女的啥也不会只会拖累别人,你们能把她留下我直接给大家送面锦旗!” 这村民握着刀子的手犹豫两下,刚慢慢缩回去,又猛地架回来。 姜琦一咬牙,忽然委身从刀子底逃脱,直直扑向任千霖他们那边。 很快,那把猎.枪顶在了姜琦脑门上。 姜琦看着任千霖,抿了抿嘴唇,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他忽然抬脚踹在任千霖背上,一脚将他踩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就你!他妈的多管闲事!装你妈好人呢,害得老子也被弟兄们怀疑!” 任千霖皱了皱眉,脸蛋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看到姜琦此种举动,那个端着猎.枪的男人才松懈了警惕,缓缓放下手。 就是现在! 姜琦忽然转过身,弯下腰一个头锤飞了过去,用自己的脑门子狠狠磕在猎·枪男的额头,接着双臂紧锁他的腰,回头冲着身后的任千霖吆喝道:“快带着湛小姐走!” 任千霖愣了下,赶紧伸手去解湛辰瑜手上的麻绳。 “松开!给俺松开!”顿时,村民犹如一窝蜂般涌到姜琦身边,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腿脚乱飞中,是姜琦凄惨的叫声,不由得让人想起村头那只被五花大绑一刀致命的野猪…… 解开绳子,湛辰瑜随手拉紧衣襟,跟着任千霖疾速冲向门口。 “快走!我支撑不住了!”姜琦死死抱着猎.枪男的腰,那一双双大脚在他头顶狠踹,鲜血顺着额角缓缓流下—— 任千霖拽着湛辰瑜,猛地拉开木门—— 他们两人均是一愣,接着慢慢往后退去。 门口站着的,是满脸戾气的村长,以及他身后,层层叠叠围起的村民…… **** 晚霞布满天际,整个天空都被染成刺眼的血红色。 三个人被五花大绑扔在茅草屋里,浑身动弹不得。 姜琦最惨,脑门的血还在汩汩往下淌。 “这帮屁民下手真狠,哥们儿,快看看,我是不是毁容了。”姜琦疼得龇牙咧嘴。 任千霖看了他一眼:“是毁容了。” 姜琦叹了口气。 “不过别担心,和原先没太大区别。”他又这样补了一句。 任千霖转过头看着身旁的湛辰瑜,见她不发一言,低着头,肩膀还在微微发颤。 “你还好吧。”任千霖轻声问道。 湛辰瑜抬了抬眼,点点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可别这么说,那是你的问题嘛?还不是那帮跟牲口没差的屁民害的。”姜琦探出脑袋露出一个惨兮兮地笑。 湛辰瑜摇摇头:“或许和那个姓秦的男人说得一样,我在,只会成为团队的累赘。” 可以看出,湛辰瑜真的产生了这种想法,并且现在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中。 任千霖笑笑:“听过螺丝钉的故事么。” 湛辰瑜愣了下,随即轻轻勾起嘴角:“谢谢,我知道,你一直在帮我,从我们在风雪中遇险的时候,也是你提醒了我使用技能,不然可能我现在已经被大雪埋没了。” 任千霖没说话。 突然间,草屋的小破门嘎吱响了声。 三人顿时坐直身子。 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在门口张望一番,然后猫着腰悄悄钻了进来。 “栓子!”姜琦惊叫一声,扯动了伤口疼得他龇起大牙。 栓子小跑过来,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嘘”。 “你们胆儿可真肥。”栓子帮姜琦解着绳子,嘴里嘟嘟哝哝。 “赶紧走吧,一会儿村长肯定要过来找你们麻烦了,他们把你们的车都给砸了,你们就从村尾走,出了村子一直跑,天黑再跑,记住!” 任千霖双手被解放出来,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不是说夜晚不能出门?” 栓子愣了下,随即激动起来:“你们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他天黑天明的!!晚上跑不容易被发现。” 任千霖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轻声道了句“谢谢”。 栓子在门口做贼一样探头探脑一番,接着将背后的猎.枪摘下来递给任千霖:“拿着这个,出了事也能保命。” 任千霖接过猎·枪,沉甸甸的,这种光滑的质感,很多年没有摸过了。 他抬眼,看着栓子:“为什么要帮我们。” 栓子急了:“我说哥哥您倒是走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管这些。” 咦,奇怪,栓子以前是这种口音么?怎么有点接近……首都内旮瘩的口音。 任千霖抱紧猎·枪,冲栓子笑了笑:“知道了,谢谢。” 三人跟着栓子小心翼翼离开茅草屋,冲着祠堂狂奔而去。 天,毫无预兆地黑了下来。 大门被人踹开,吓得余臻一个哆嗦。 “您们跑哪去了!可给我好找!”余臻看着姜琦一脸血,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您这是从哪块山旮旯滚下去了。” 姜琦把东西往背包里一塞:“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得罪了这里村民,恐怕留在这活不过今晚,收拾东西赶紧走!” 余臻缩了缩脑袋,看着窗外大黑的天空:“不是说天黑最好别出门,容易让野兽咬了。” “我他妈真是,野兽可怕还是这些村民可怕!”姜琦一摔背包,“得,你不走你住这儿,池寅你赶紧收拾东西。” “走……走……”余臻跳起来,手脚麻利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几人收拾好行李,姜琦打头,从房间里蹿出去,剩下的人自觉站成一排,一个个紧挨着悄悄往外走。 姜琦来到祠堂大门口,慢慢蹲下身子,用气音对身后的人道:“我先出去探探风声,看到我这个手势,就一块往外冲。” 说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一行人跟着蹲下,眼睛死死盯着姜琦的手。 姜琦做了个深呼吸,手指慢慢探向门把手。 他咽了口唾沫,心头跳得厉害。 “吱呀——”祠堂大门被他轻轻拉开一道缝隙,即使万分小心,但还是发出了难听的一声。 姜琦在心中暗暗骂了句卧槽,努力平稳着急促的呼吸。 他一点一点,缓缓探出了头。 …… 他又一点一点,慢慢缩回了脑袋。 “怎么了。”任千霖问道。 “门外……有人。”姜琦咽了口唾沫,心脏马上要从嗓子眼蹦出去。 “那人注意到我们这边了没有。”任千霖压低声问道。 姜琦捂着心口,脑袋像生了锈一样机械地摇了摇:“我觉得……也可能……不是人。” 任千霖望着空荡荡的祠堂。 果然,猜中了呢。 姜琦使劲咽着唾沫,喉咙一阵发紧:“而且……不止一个……一大群,那些玩意儿,就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看着我们。” 鬼蜮沉棺(6) 寒毛一根根竖起,所有人头皮都是麻的。 “嘭!”一声巨响! 一只青灰色的手穿过祠堂大门,在半空中肆意扭曲着。 “跑——啊!”余臻绝望的一声哭喊,随即起身向屋里狂奔而去。 其他人也赶紧跟着往里跑。 “嘭!”又是一声,大门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一只慕白的眼睛慢慢出现在大洞里,没有黑眼球,只有一个绿色的小点嵌在大白眼珠子里。 任千霖托着枪,跑到一半忽然停下脚步。 他抬头看着房顶,忽然道:“姜琦,你过来一下。” 姜琦人前脚刚迈进屋子里,后脚又踏出来:“哥们儿,我发现你在这种运动有关的事上特别不擅长!” “弯腰。”任千霖低声道。 “啥?” “弯腰!” “噼里啪啦”大门忽然如同拼图般碎成一块一块。 姜琦一拍墙壁,牙一咬,弯下腰。 任千霖往后倒退几步,一个发力助跑,接着踩着姜琦的后背往上一跳,双手紧紧抓住了房檐。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可算是爬上了房顶。 这时候,大门已经四分五裂,那些“村民”如一窝蜂般涌进了祠堂。 姜琦一个激灵,拔腿也往房顶上跳,还不忘回头查看情况。 不看还好,一看,他差点一脑袋从房顶栽下去。 这是村民??这是人?! 这么打量过去,虽然这些村民看起来和人没差别,但仔细看看,他们浑身都是难看的青灰色,被鳞片包裹,嘴巴大张,下巴断了一样长长垂下,宛若蛇一般的舌头在空中耀武扬威,舌尖上是个圆形吸盘,吸盘里长满了细密的小獠牙。 很像传说中的“蒙古蠕虫”。 “我擦,感情栓子说的野兽就是这玩意儿!”姜琦皱着脸叫道。 任千霖从身后拿下猎.枪,仔细回忆着教练教过他的步骤。 拉下保险栓、上膛,然后对准目标,扣下扳机—— 一声刺破耳膜的爆裂声,子弹从青色的脑袋中猛烈穿击,一个怪物瞬间倒地,肉块在空中肆意乱飞。 “可以啊哥们儿,这命中率!以前练过?” 任千霖表情漠然,握着枪柄的手微微颤了下。 虽然是猎.枪,但这后坐力实在不容小觑,他现在整只手都是麻的。 他做了个深呼吸握紧枪柄,再次上膛换子弹:“以前学过射击。” “嘭”的一声,怪物再次尸块乱飞。 “你们学校真好,下至编小鸟,上至射击,以后我有钱了也把我儿子往那里送。” 任千霖笑了笑:“别,光鲜都是表面,内里全是乌黑。” 说话间,手起扳机落。 几十只怪物全部摊在地上,到处都是乌黑的浓血和碎肉,肉块落在角落里不停抽搐着。 “没、没了吧。”姜琦往前探了探身子,见下面半天没动静,撅着个腚一条腿缓缓踩在了房檐上。 任千霖抬手拉住他:“等下,还不能确定。” 姜琦马上撅个腚又爬回去:“哥们儿,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 “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成为你的腿部挂件么?” 任千霖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有怪物补兵后才慢慢站起身:“你这是在为难我的腿。” 只是他刚起身,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刚要回头,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抵在了自己腰部。 任千霖呼吸一滞。 “可以,我果然没看错人。”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两人转过身,对上一张看起来憨厚的脸。 “栓子?!”姜琦惊喜叫了声。 但当他看到栓子手里的东西时,笑容瞬间消失。 一把m416连击步.枪正用力顶在任千霖腰间。 “栓、栓子,这么开玩笑就没意思了。”姜琦勉强扯起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栓子叼着烟,嘴角是意味不明的冷笑:“什么栓子,真他妈土掉大牙,记住,我叫齐楠。” 任千霖笑笑:“您有话不妨直说。” 栓子,哦不,现在应该叫齐楠,他收起枪,猛啜一口芙蓉王:“实话说了吧,我也是被系统强制传送进游戏里的,但因为特殊原因一直滞留在村子里,而我其他的队友,全部逃生失败。” 任千霖“哦”了声:“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跟着我们的队伍一起寻找岐阳国遗址。” 齐楠深吸一口气: “挑明说,就是这样,你们不是第一批玩家,但大部分连这个村子都过不去,我花了几年的时间才摸清这个村子的秘密,一个现代城市人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苟活几年是什么感受你们根本不理解。所以,你们必须跟我一起,不然——。” 齐楠将抢再次顶在任千霖腰间。 任千霖想笑,他刚来那会儿就大概明了了:没有族谱,代表一直没死过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村里的根本不是人类,这货竟然花了几年的时间才摸清。 “先说好,死了不管埋,我们也不一定就能活着走出去。”姜琦道。 齐楠笑笑:“无所谓,你们对我来说不过是肉盾,我唯一的目的,就是逃出这个副本。” 任千霖看着齐楠手中的步.枪:“这枪还有么,自制猎.枪太钝。” 齐楠将烟头扔在房顶,脚尖踩了踩:“有,可以给你,但是子弹归我保管,在我确认你们的忠诚之前——” 姜琦和齐楠跳下房顶,任千霖也想下去,但在房檐试了几次也没能下去。 姜琦伸出双手:“来,哥们儿放心跳,琦琦勇敢接。” 纵身一跃,任千霖稳稳落入姜琦怀里。 回到屋里时,余臻还躲在桌底瑟瑟发抖,嘴里一个劲儿嚷嚷着“活不成了要死了”。 姜琦走过去踹了他一脚,大声道:“老几位,今天开始,咱们要和这位栓……齐楠先生同生共死了,大家热烈欢迎!” 几人冷冷看着他,没动。 齐楠看着几人:“跟我来。” 他带着众人来到祠堂中央,敲了敲那只大铜缸:“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把盖子推开。” 打开盖子后,几人望进去。 果然是好东西—— 各式各样的步.枪、冲锋.枪以及狙击.枪应有尽有。 “挑把趁手的吧,需要子弹跟我说,不过,到了岐阳国遗址才能给你们。” 姜琦费了牛鼻子劲儿才从里面捞出一把狙击.枪:“我的乖乖!psg1,这可是好货,德国佬的东西值得信赖。” 齐楠一挑眉:“不好意思,这都是我做的。” 几人齐刷刷看过去。 “我死之前一直住在国外,专门做这个的,枪的门道我可门儿清。不过这边条件有限,不能和真正枪械公司生产的比,但打个小怪也绰绰有余。” 任千霖从姜琦手里拿过狙击.枪,将一把乌兹冲锋.枪递到他手里:“你拿这个比较合适。” “小美人,你还挺懂行。”齐楠看着任千霖,手指在下巴上摩挲过。 任千霖叹了口气,拿起一把aug:“别这么叫我。” 齐楠看了眼身后默不作声也不来选枪的湛辰瑜,从腰间取下一把左轮递过去: “小姐姐,我先声明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但从身体构造来讲,你的确拿不动那些□□,有些枪的后坐力能把你崩飞,所以这个给你拿着保命。” 湛辰瑜点点头,默默接过手.枪。 “以及——”齐楠俯身在缸里扒拉两下,从里面扯出几个袋子,“这些是防毒面具,不多不少,正好六个。” 余臻:“所以我到底是闯关来的还是打真人cs?” 齐楠用枪筒挠挠头:“你们先研究着,我去换身衣服,穿着这破棉袄我真的快以为我就是个栓子了。” 众人低头研究枪械时,齐楠在屋里折腾了一会儿。 一缕浓烟飘过,姜琦抬头看过去。 看着站在门口焕然一新的栓·齐楠·子,他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我现在终于相信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了……” 任千霖默默看了眼池寅,见他正抱着一杆狙击.枪上下打量着。 那眼神那动作,好像他根本没见过这种东西。 不是没见过这个型号这种类型的枪,而是……没见过“枪”这种东西。 任千霖悄悄挪动到池寅旁边,看了看周围还在自顾研究枪的其他人,确定没人关注这边后。 “会用么。”他悄声问道池寅。 池寅眼也不抬:“学学就会。” “这种自信,在人类中实属少见。”任千霖加重了“人类”二字。 脑海不由得回荡起那句“小心穿皮鞋的男人”。 **** 大家选好枪,齐楠掏出一张图纸,展开: “这是我多年观察的结果,岐阳国的遗址应该就位于后面山中,但具体在哪,我没有一点头绪。” 任千霖隔着窗子看了眼后面那座山,山势庞大、连绵不绝,比旅游景点那些山足足大出十几倍,在这样的山里找宝藏,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如果山的表面找不到,只可能……” 他看向众人:“在地底,换句话说岐阳国的宝藏,或许是埋在皇陵里的。” 鬼蜮沉棺(7) 湛辰瑜跟着点点头:“我查过有关岐阳国的资料,一个只存在上百年的小国,毫无征兆地消失,纸条里却还说遗址里有宝藏,那么就只可能是随着皇陵一起被埋进了常人找不到的地方。” “先过去看看,我们在这里研究也研究不出东西。”齐楠背上包,“装备带好,丢了不管造。” 岐阳国位于最北部地区,这里常年被积雪覆盖,最低温度能达到零下二十多度,兴许早早灭国也和气候有关。 厚厚的积雪中落下一长串清晰的脚印,磅礴大山中,六人徐徐前进的身影小的几乎看不清。 任千霖缓缓呼出一口热气,白气瞬间在冷空气中散开。 心脏有点难受,估计和气温太低以及高原反应有关。 【叮——系统提示:玩家任千霖,你现在的生命值已经降到百分之五十,请注意。】 乱哄哄一团的脑袋里,一个稚嫩的声音不停提醒道。 任千霖眨了眨眼,抬手拂去睫毛上的冰碴,看着走在他前面这个高大且步伐稳健的男人。 他勉强支撑着近乎残废的双腿往前追了追。 接着,他慢慢伸出手。 纤细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那只同样寒似冰块的大手。 池寅怔了下,回头看了眼身后。 一张脸颊微红的小脸,苍白的嘴唇却像白纸一样毫无血色,他就这样凝视着自己,唇角是温柔又带着那么点期盼的笑。 不自觉的,池寅稍稍放慢了脚步。 任千霖踏过积雪,脸蛋紧贴在池寅的后背。 “我走不动了。”他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池寅望着前方看不到头的雪山,低声道:“你可以选择在这里歇息。” 任千霖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 池寅感觉手被人拽了下,一回头,就见任千霖跪倒在雪地里,胸膛剧烈起伏,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想甩开手,但任千霖那长得仿佛不是人手是蟹钳,就这样牢牢钳住自己的手。 任千霖缓缓抬起脸,呼吸急促,但嘴角依然是浅浅笑意:“可以背我么。” 池寅微微皱了下眉头,看起来一点也不想。 但他还是伸手拉过任千霖将人从雪地里拉起来,接着微微俯身:“上来。” 任千霖爬上他的后背,将脸埋在他的颈间。 大部队还在前行,明明雪山就在眼前,可走了一个多钟头,一抬头,仿佛他们根本没往前移动一米,雪山还在那个位置。 姜琦一屁股坐在雪堆里,狠狠擦了把脑门的细汗:“歇会儿,我都走出汗了。” 湛辰瑜也喘着粗气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笔记本,刷刷在上面写着什么,接着,她又拿起地图对照着周围的景物看了眼。 “我们现在位于山脚了,再往前走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她又低头看了眼地图:“但是,这上面有个奇怪的标记不知道是什么。” 众人一听,纷纷凑上前去。 就在他们休息的小山坡后面,画了个“k”型标记。 “是不是不小心画上的?”姜琦摸着小胡子,忽然抬头,“你这地图哪来的。” “从我们诞生的房子里拿的。” 姜琦哏了哏脖子:“那、那就不是不小心……画上的。” “狗日的!”倏然间,旁边余臻一声怒喝。 他抓过自己的帽子狠狠摔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研究那狗屁标记!照咱们这速度,本体烂成肉泥了也走不到雪山!” 姜琦白了他一眼:“你小点声,吵吵啥。” “不是嘛?!你看咱这里边,哪有个有用的,都是一帮门外汉,就算到了雪山找到了墓穴,怎么进去!进去了也铁定活不成!”余臻越说越激动,好像在尽情宣泄着多日来心头的积郁。 姜琦被他吵得脑瓜子嗡嗡响,张嘴冷喝一声:“不帮忙就闭嘴!在这里卖你大爷的焦虑。” 余臻声儿大,姜琦比他还大,俩人就跟响鼓破锣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开启了嘴炮大战。 任千霖倚在池寅肩头,摸了摸心口,好像心跳渐渐恢复正常了。 他一挺胸膛,冲着池寅道:“你摸摸试试,看我心跳是不是正常了。” 池寅别过头,不想看他。 任千霖暗笑,小表情得意的很,他又使劲往池寅身上靠了靠,脑袋一歪倚在池寅肩头欣赏起了雪景。 但是,嘴角那抹笑意,忽然一点点消散…… 他直起身子,目光骤然落在前方的积雪堆中。 雪堆表面,无数白色的小颗粒就像下了油锅一样蹦得极欢快。 “雪地在动。”任千霖瞪大眼睛,望着跳动频率越来越快的雪堆。 姜琦还在和余臻吵个不停,根本没注意这边。 齐楠将嘴巴里的烟头随手一扔,眼睛死死盯着那团跳动的雪堆,手指警惕地抚上步.枪。 倏然间,那原本细微的异动忽然变得剧烈,就像大地震一样,身后的雪坡滚下大块大块残石,向着几人猛冲而来—— “卧槽!跑!”姜琦吓得拔腿就跑,背包还在那放着也不管了。 只是没跑几步,脚底的积雪也开始剧烈震颤,雪堆像是久旱皲皱的荒原,一点点裂开。 在这些裂缝下面,隐约能看到恶心的肉红色正拼了命的往外挤。 这时候,一条红色的东西猛地从裂缝中窜出来,柔软无骨的质感用力一卷,绕着姜琦的脚踝盘成一圈。 “我靠!!!”在姜琦一声惨叫后,他被那条红色的东西提着一只脚甩到了半空。 “妈的这啥玩意儿啊!”姜琦被脑浆都快被甩出来,在半空中狂吐不止,呕吐物如大雨倾盆下。 动荡愈发剧烈,威力堪比十级大地震,雪地瞬间裂成几大块,那坨肉红色的东西也卯足了劲儿往外挤。 “这就是……k么?”湛辰瑜瞪大双眼,瞳孔震颤。 随着山崩地裂,仿佛后面的山脉也在跟着颤抖,那团红色的东西终于从地下钻了出来。 所有人面前的阴影在不断扩大,天,仿佛一下子被遮住了。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余臻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腿瞬间软了三分,几乎是跪着在往前跑。 红色的,一节一节的躯干组成了这东西的真貌,血红的鳞片布满全身。它没有四肢,只有身体下方肆意张扬的无数根触手,疯狂的甩向四周。它也没有脑袋和眼睛,卷曲的额头下是大张的嘴巴,层层叠叠围了一圈细密獠牙。 “闪开!”齐楠大喊一声,抬手冲着不明生物的触手就是一枪。 顿时间,触手断成两截,血肉横飞,姜琦也直直从半空中落下,砸出了两米雪花。 “我去幸好是雪地,不然非给我摔出脑震荡不行。” 姜琦屁滚尿流跑过去捡起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扯出乌兹冲锋.枪,对着怪物就是一通乱扫。 怪物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像是一万只女鬼在耳边疯了一样惨叫,紧接着它被打碎的半截触手疾速缩了回去。 但是那些触手仿佛蚯蚓一般,肉眼可见的从血肉模糊的断口处钻了出来。 “我操!这玩意儿打不死的!”姜琦换着弹匣,一路小跑后退。 任千霖背着书包一路跑,一直跑到一块巨石后面,喘着粗气,眼睛紧紧盯着那只和三四辆重型卡车差不多大的东西。 “八字胡。”他忽然轻声喊道。 【小秘书八字胡先生为您服务,请说。】 “这东西的缺点是什么。” 【你在问我?抱歉,系统没有义务告知,请玩家自行探索。】 任千霖冷笑一声,从背包里掏出枪支,枪筒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对准了池寅的小腿。 “那我只能献祭队友了,毕竟,鲜血才是通关的钥匙,对不对。” 【任千霖,你想做什么。】系统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你紧张了?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队友,牺牲他一个成全大家,我觉得不亏。” 【……】 【它的缺点是体内的心脏,但它有坚硬鳞片构成的外壳,刀枪不入,且所有的触手都可瞬间再生,我话就说到这儿了,剩下的只能你们自己探索。】 任千霖点点头,躲在大石头后面,从背包里找出齐楠自制的扩容弹匣,装进枪里。 一梭子大概有三十发子弹,是继续往前走还是丧命于此,全看这三十发子弹。 他将枪背在身后,穿过其他人逆行而上,直直站在不明生物身边。 “千仔!回来!”姜琦大喊一声,脚尖一个侧滑,转动了三百六十度,向着任千霖疾速奔去。 那只不明生物慢慢低下“头”,额顶如同蜗牛壳一样的脑门落在了任千霖面前。 它体型巨大,光是那张大嘴都能吞进去三四个成年人。 任千霖没动,目光直勾勾盯着它蠕动的额头。 “妈的!离我哥们儿远一点!”姜琦举起枪,一路闪电带火花,微微俯身以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动作单脚滑向任千霖。 但因为雪地太滑,他就像个过客一样从任千霖身边滋溜而过…… 任千霖转过头,眼神漠然地看着姜琦,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姜琦躺在雪地上,不知道任千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明生物就这么凝视着任千霖,大张的嘴巴里肉眼可见的喷出墨绿色的气体。 倏然间,一条肉红色的触手从半空中落下,灵活地绕着任千霖的脚踝卷成一圈,一下子将他从地面上拽起来,在半空中甩来甩去。 任千霖勉强稳住身形,抬手扒住大触手以防被甩飞。 不明生物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接着触手慢慢靠近嘴边。 任千霖看着它大张的嘴巴,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红色,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儿。 不明生物松开触手,任千霖便疾速坠入这无尽的深渊中—— “千仔!”姜琦大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怪物就是一通扫射,但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他直接被怪物一条触手直接打飞几米远。 “诶呦喂!出人命啦!”余臻抱着自己的小包包,双腿不听使唤地抖个没完。 齐楠忽然从石头后面钻出来,随手拉过湛辰瑜:“我们先走!这玩意儿打不过!” 湛辰瑜挣扎两下,回头看着那只庞然大物,摇摇头:“不行,任千霖还在它肚子里。” “他自不量力进都进去了,你以为还能活?赶紧撤退!不然我们一个都别想走!” 鬼蜮沉棺(8) 黑暗、潮湿、黏腻且散发着腐臭。 任千霖就是从这样的环境中勉强支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他打开照明,借着微弱的亮光看过去。 脚底堆满了人骨架子,还有未被完全消化的衣物装备。看来这里的确来过不少人,但能活着从这不明生物手下逃脱的恐怕寥寥无几,枪都打不透它坚硬的鳞片外壳,更何况是这些手无寸铁的可怜娃。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任千霖这不就进来了。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密密麻麻的肠子器官,目光最终落在那颗巨大的、被肠子包围的紫色肉团上。 没有丝毫犹豫,他拉下步.枪,眼睛透过倍镜清晰地看到紫色肉团上的网状筋膜—— 高一那年,学校开设了射击课程,任千霖发育较晚,在同龄男生中实在不算高,再加上他体型瘦弱,因此被学校盖章定论为: 不适合参与此项课程。 射击课教练看到他那纤瘦不盈一握的手腕,生怕他被后坐力给崩碎了桡骨。 学校那意思:“你给点钱,这门课程一样给你算及格。” 他很听话,射击课一节都没去过,只有结课考试时才见到了他人。 然后拿下了最高分。 他还算满意,觉得至少没有对不起家中大庭院里那密密麻麻的弹孔。 任千霖的指尖落在扳机上,就像当时射击考试时一样,心中毫无波动。 弹壳划过枪筒,强大的后坐力震得他手指发麻,但枪筒始终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每一颗子弹都打在上一颗子弹留下的小孔中。 女鬼哀嚎般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任千霖周围的肉团全部都在剧烈收缩,脚底的骨架子在空中乱飞,伴随着如同大地震一般的猛烈动荡。 任千霖的身体一个倾斜,他赶紧抬手扶住肉壁。 姜琦还在试图和不明生物作斗争,子弹打完几梭子,这玩意儿却毫发无损!正当他胡思乱想着要不在猪肉里下毒把这生物给毒死的时候,它却忽然发出了惨叫,庞大的身躯随即向一旁倒下去,然后没了动静—— 不明生物那仿佛集装箱一样的大嘴里,缓缓出现了一道身影。 沾着斑驳血迹、稍显狼狈的身影。 “千仔!”姜琦一声哭嚎,打着滑疾步冲向那道身影。 他抬起粗壮的手臂,一把把任千霖抱在怀里,大手重击其后背:“千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这次真的嗝屁了。” 任千霖推开姜琦,擦了把脸上的血:“走吧。” 听到动静,原本打算逃回旺门村的队友这才小心翼翼上了前。 湛辰瑜默默从背包里掏出湿巾递过去。 余臻这会儿倒是来了本事,一脚踹在不明生物的嘴吧上:“让你欺负我们!动不了了吧!嘿解气!” “吧嗒”一声,一根肉色触手忽然从余臻身后探出来,猛地勒住他的脖子。 “啊!没死!它还没死!”余臻一个屁股墩跌坐在地,四肢像抽风一样扑腾不停。 任千霖看了一眼:“死了,神经抽动而已。” 余臻释然地松了口气,抬手拨开触手:“去!死了还来劲,信不信给你煮成鳗鱼汤。” 任千霖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靠着石头缓缓坐了下去。 他余光落在一旁的池寅身上,似是有意,也似是喃喃自语:“累,走不动了。” 池寅没接他话茬。 倒是姜琦凑上来:“池寅,目前为止咱这里边就你和那姓余的屁用没有,看我兄弟累的,你这个傻大个——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了?” 池寅瞥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你这人说话怎么带刺呢。”余臻道。 “咋的,我这话是鱼啊还长刺。”姜琦反驳道。 两人仿佛天生不对付,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吵吵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扭头就忘了刚才到底怎么把那庞然大物给招出来的。 任千霖看着池寅,悄悄伸出手,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两下:“我走不动了。” 池寅别过头,看也不看他,伸出一只手: “上来。” 任千霖摇头:“背着不舒服,硌的我肋骨疼。” 池寅回过头,冷冷望着他:“你想怎样。” **** 任千霖乖巧地窝在池寅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细长的双腿随着池寅走路的节奏一晃一晃。 “哥们儿我真羡慕你,池葛格~我也累,顺便连我一块收了呗。”姜琦在旁边喋喋不休。 走在最前头的湛辰瑜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望着不远处巍峨连绵的山脉,对着图纸看了眼:“我们马上就到目的地了。” “不过就算到了地方,咱从哪里进去啊,总不能绕着这大山走一遍找入口。”齐楠猛嘬一口烟,“咱又不是倒斗的,下铲都没地方下。” 湛辰瑜沉默半晌,回过了头:“或许,我知道。” “以前我在书中看过,皇陵多建于龙脉,所谓龙脉,是指依山傍水而生的山脉,外观看起来像龙一样,矫健翱翔,山脉走势飘忽不绝、层叠起伏,这种也是生龙脉,下葬则为大吉之势。” 她抬手指着眼前的雪山:“而陵墓的入口,大多隐藏在祖宗山之中,所谓祖宗山,就是群山的发源处,这样的山脉往往起伏有致,山的合脊分脊处应当有轮晕,才为吉势,否则为凶。” 任千霖望着这连绵不绝的大山,根据湛辰瑜所说仔细对比了一下: “你说的祖宗山应该是中间偏右一点的合脊处,那里也有轮晕。” 姜琦已经听懵了,用枪筒挠挠后脑勺:“不懂。” “你没学过地理么。”余臻刺挠道。 “没学过,学那玩意儿干啥,现在科学技术那么发达,导航在手天下我有。” 任千霖觉得自己歇息够了,扒着池寅的肩膀跳下来,还作势道了句:“谢谢你。” 池寅抬手轻轻揉了下肩膀,抬眼看着任千霖。 “怎么了这么看我。”任千霖笑笑。 池寅没作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山脉。 “总之按照小千的说法,我们从东北侧上山应该没错,既然这里有龙脉,那么岐阳国的遗址多半也在这里。”湛辰瑜掏出笔记本,指如疾风在上面写了什么。 “但是有一点,咱们必须立下规矩。”湛辰瑜停笔,看向身后一众人,“不管在那里看到什么,都决不可私拿悄带。” 余臻站出来:“为什么,反正这是系统现实又不一定真的存在,咱总不能白来一趟吧,还搭着半条小命。” 湛辰瑜别过视线,声音冰凉:“这些属于文物,更何况我们又不是盗墓贼。” 任千霖点点头:“以前我家来过一个风水先生替我们观山造高尔夫球场,听他提过那么一嘴,墓里的东西不要轻易动,八字不硬的容易着了道。” 姜琦哈欠打一半,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他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任千霖:“造高尔夫球场……好家伙,您家福布斯榜排第几。” 任千霖笑笑没答话。 姜琦拿手肘捅捅池寅的腰,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听见没,人家可是趁个十几亿的,我瞧着他对你也有那么点意思,赶紧追到手,下半辈子吃香喝辣。” 池寅视他如空气,仿佛就没这么个人,径直向前走去。 一行人踏过厚厚的积雪,来到了雪山脚下。 远看的时候没觉得多特别,走近了才发现,这家伙不是一般的高更不是一般的大,抬头看过去,山头直顶云霄,于浓雾中若隐若现。 而这时,远处的日光也在一点一点下沉,扯掉了红霞之后只剩下密密麻麻开了无数小洞的黑色幕布,将山中的一切遮掩住。 循着山脉走,前方是一处密林,耐寒的松树遮天蔽地,将唯一的星光也给掩盖得不留痕迹。 “我们今晚就先在这里休息吧,天太黑了,不好赶路,也顺便吃点东西恢复□□力。”湛辰瑜将书包放下,掏出酒精块,点了把篝火。 余臻倚在小斜坡上,感叹着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任千霖起身,打算找个角落看看刚从不明生物肚子里获得的秘密碎片。 只是刚绕到小土坡背面,却意外的感受到一丝丝暖意。 一汪池水,表面浮动着白色的热气。 想不到山里竟然还有天然温泉,看来这山的确有龙脉之气。 他擦了把衣服上的血,随即脱下鞋子,细白莹润的脚趾在温泉里拨动两下,确认没有危害后——他慢条斯理地脱下衣服,浑身散着雪一样的白光,轻轻将身体搁在这来之不易的温暖中。 任千霖屏住呼吸,身体放松一点点下沉,最后整个人泡在了温泉中,他打算从头到脚都洗干净了,毕竟下次洗澡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细微的声音忽然从某处传来,任千霖瞬间惊觉。 “啦啦啦——啦啦啦——” 他释然地松了口气,原来是不知道队里哪位闲人这会儿开心地唱起了歌。 忽然想到秘密碎片,他又马上从水中浮上来,走到池边在口袋里摸索着,掏出碎片后举起来。 面前很快出现了一道蓝色的投屏: 【碎片二:宝藏向来不以物品定论,但凡事皆有可能。】 什么意思,宝藏有可能不是物品,但后面又否定了这个说法,系统这语焉不详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吧嗒。” 正在任千霖沉思的当儿,水池里忽然落了什么东西,溅起薄薄的水花。 他马上警觉起来,下意识缩起了身子。 一道黑色的身影静静伫立于水池边,似乎还在一动不动地望着池里。 任千霖一抬眼,正对上一双极浅的瞳眸,嵌在隐匿于黑暗中的脸上,像极了书中杜撰的妖怪。 但他也瞬间放松了下来。 寒玉似的手指细腻光洁,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池水,冒着热气的水流从他指缝中划过:“没想到你还有这癖好,偷窥?” 池寅凝望着水面,看着那半截若隐若现的雪白肩头,连接着分明的锁骨。 按照剧本,池寅在听到这句话后肯定是“视他如空气转身离开”,但这一次他没走,反而还慢慢蹲下了身子,手指一点一点伸向任千霖的肩头。 任千霖忽然从水下伸出手,微笑着一把握住池寅的手指:“干嘛,这么猴急?” 池寅缩回手指,然后……直直指向温泉对面的树林。 阒寂的黑色中,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慢慢摆动。 任千霖猛地起身,也不管池寅还在一旁欣赏他的胴.体,忙从池边捞过衣服急匆匆套好,光着脚上了岸。 “什么东西在动。”他稍稍眯起眼,试图看清。 但也只看到一个极其模糊的黑影,像钟摆一样,非常节奏…… 一下、一下…… 不停摆动着。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沉浸式尖叫体验馆》、《殿下用智商换来顶级美貌》求收藏~ 《沉浸式尖叫体验馆》文案: 江慈天生不善与人交流,一直遭到孤立。 当他意外被卷入一桩凶杀案后,无处伸冤,没人信他。 为找寻线索,他来到了一家名为“沉浸式尖叫”的体验馆。 在这里,他看到了那个使自己背负上不实罪名的死者。 被迫进入游戏后,江慈发现,凶手竟然真是我自己……? 而每次醒后来,身边都会出现死状千奇百怪的尸体。 当江慈再次进入游戏—— 怪物a:“他来了!这次还是你们去吧!” 怪物b:“凭什么!要死你自己死别拉着我!” 江慈很费解:“为什么连鬼都孤立我?” 《殿下用智商换来了顶级美貌》文案: 殿下诞生之日,便成了主神的心头宠。 带着他蹒跚学步,教予他世间最美的文字,为他打造极乐花殿,希望他尽承一切美好永远生活在自己的羽翼庇护下。 殿下在很小的时候就常听主神说: “不可踏离花殿半步,外面很危险。” 殿下歪着头,大大眼睛里写满睿智:不可踏离半步,那百步应该没问题。 偷溜出花殿的某人一不小心,闯入了一处浑戾之地。 同充满鲜花与柔软云朵的花殿不同,这里只有无尽的浓雾与灰蓝色的天空,以及…… 浑身散发着黑气被铁链磨肿了皮肤的怪物。 怪物为什么和主神长得一模一样呢? 殿下:这一定是主神的cosplay兴趣爱好,他看起来好可怜,可以摸摸他的伤口为他疗伤吗? 怪物被关在这个地方上百余年,本以为这里就是自己最终归宿,但却看到了那只伸向自己的小手: 纤白、细嫩。 然后殿下失踪了。 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牢里的“怪物”。 * 殿下生了个肉球,吓的他坐在床上嚎啕大哭: “怎么办,宝宝身体没出来,只生了个头。” 怪物“噗嗤”笑出声,抱着傻孩子安慰了一晚上。 后来,肉球晃晃悠悠长出小手小脚,抓着殿下的手指就不松开。 殿下瑟瑟发抖: “怎么办,我生的球变成异形了!qaq” 基友预收文《假冒伪劣白月光》——by以玉 文案: 点家文里最佳人气男主突然不正常了。 为了拯救他,系统千挑万选,去寻找男主的白月光。 想象中的白月光,温柔美丽大方善良。 然而,目标却锁定到了手机维修店里。 此时,邵景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嘴里咬了一大口泡面,正优哉游哉的盘腿给人贴手机膜。 - 费尽心思把人拐到任务里后,系统苦口佛心教导:“这是我替你安排的剧本。集合了当下流行元素,一夜情后,假mb真霸总,深情虐恋。” “一个月之后,引起邵景的注意力,一年后能让邵景产生好感,五年之内或许可以谈个恋爱。” 纪尧:ok! 一个小时后…… 纪尧占领了邵景的床,享受着他做的美食。此刻,长相俊美的点家最佳人气男主,一边优雅的拉开领带,一边压在他耳边问:“宝贝,我们什么时候领证?” 系统一脸呆滞:发生了什么?谁改我剧本! 吃饱喝足后懒散躺在床上的纪尧:哦,忘了告诉你,刚才他非说我是他带球跑了三年的娇妻 注: “以前我在书中看过,皇陵多建于龙脉,所谓龙脉,是指依山傍水而生的山脉,外观看起来像龙一样,矫健翱翔,山脉走势飘忽不绝、层叠起伏,这种也是生龙脉,下葬则为大吉之势。” 她抬手指着眼前的雪山:“而陵墓的入口,大多隐藏在祖宗山之中,所谓祖宗山,就是群山的发源处,这样的山脉往往起伏有致,山的合脊分脊处应当有轮晕,才为吉势,否则为凶。”——此段话资料来源于《地理五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