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捏反派小肉垫》 1、“穿书预警?” 天有不测风云。 当真是无妄之灾。 言音仰着小脑袋,透着树影去看太阳。 觉得这树长得好真实,这花,这草,这阳光,都好真实。 可这偏偏是在一本书里。 还是她昨个刚看完的书里。 这本书叫《求仙录》,本来只她闲来无事在网上搜来打发时间的女强文。 讲述了一个落入魔窟的小姑娘,凭借自己的力量,历经艰难险阻,逃出魔窟,投身道门。与天资卓绝的爱人相遇,一同经历风雨,克服心魔,最终诛绝魔道,匡扶正义,为自己报仇雪恨的故事。 这里头反杀、升级、打脸、虐渣等各种套路,看得人是无比舒爽,唯一让言音感觉不太爽的,是里头的恶毒女配。 和“言音”有着一样的名字。 所以言音一时没忍住,在评论区里吐了个槽。 ——书里的女配和我名字一模一样呢。 一模一样呢…… 一样呢…… 呢…… 现在想想,她觉得写下这句话的自己当时一定是脑子哪里出了问题。 果然,第二天,这条评论下边收获了来自其他读者们的亲切问候,大致内容如下: 【穿书预警!!!!】 【姐妹一路走好!!】 【即将见证一位主角的的诞生。】 【姑娘,在?穿嘛?】 言音:“……” 谢邀,不穿。 要是有个问卷调查,说起这本书中什么角色最讨人厌,这个叫言音的恶毒女配绝对能拔得头筹。 她行为下作,心思歹毒,器量狭小且忘恩负义,是女主升级打脸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她的前半生一直受女主所庇护,后半生却因为妒恨女主,和女主反目,毅然决然踏上了给主角团找不痛快的道路。 原本她也只是个和女主一起落入魔窟的可怜人,性格胆小懦弱,在魔窟之中颇受女主照顾。女主甚至在计划逃跑时都不忘把她带上。 但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紧要关头导致了女主暴露,使得女主逃跑失败。 而她却托女主的福,幸运的从魔窟脱逃,并被灵岛弟子所救。 此后她不但不感激女主,反而因为这件事生了心魔,开始对女 主产生怨恨,之后便作下了一系列令人发指的蠢事。 包括但不限于——给女主的入门试炼下绊子,导致她险些丧命;勾起女主的心魔,导致她走火入魔;偷走女主母亲的遗物,导致她和门人结仇等。 因为她之前一直跟在女主身边,知道了女主的太多秘密,所以在投靠本作最大的反派后,拼命输出情报,几度成功让女主深陷险境,命悬一线。 就像是鱼粥里挑不出来的鱼刺,卡在读者喉咙里,生生憋出了一口气来。 好在根据爽文定理,再恶毒的配角最终都是干不过主角的。 就在女配以为自己快要成功反杀女主的时候,莫得感情的反派boss榨干了她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随后毫不留情的一剑剖开女配心脏,并将她扔在冰冷彻骨的山洞中。 恶毒女配就此退场。 读者撒花。 言音跟着撒花。 可谁曾想,一觉醒来,她真成了下场凄凉的恶毒女配。 言音仰天长叹。 这是什么神秘的东方玄学? 这“穿书预警”四个字突然准得像街头神棍给她算的命。 想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读者,生活在法治社会的大好青年,欣欣向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要怎么在一本弱肉强食的爽文书里生存下去? 作者太太救我! 彷徨中再叹口气,这时旁边有人推了推她:“你不干活在干嘛呢?头顶开花了?” 言音仿佛一具空壳:“我在思考人生的真谛。” 那人把竹扫帚塞她手里:“那我劝你脚踏实地。” 言音低下头,抓住竹竹扫帚,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开局新手村,就在魔窟里。 她和女主都还没逃出去。 按照现在的进展,她还是个弱小可怜无助且没饭吃的小可怜,正处于和女主一起被炮灰头子欺凌的剧情点中,甚至没来得及结识女主。 可怜,简直一无所有。 身旁塞给她竹扫帚的姑娘神色倨傲,眉眼上飞,不笑便有股子凶气,头上簪着一朵大红花发饰。 见言音还在发呆,又推了她一把,皱眉问道:“你愣着干什么?” 语气冲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 这就是炮灰头子,叫李雅雅,也是个反派,只是和言音不是一 头的。 在原文开篇,这位小姐姐是食物链顶端。 专门迫害恶毒女配和女主。 迫使她们两人建立了初步的友情的罪魁祸首。 想到自己之后可能要在这位炮灰手下吃不少苦头,言音老老实实地拿起扫帚。 “你们刚刚说什么来着?” 李雅雅弹了弹指甲,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嗤笑一声道:“在聊咱们庄子里的那位小天才呀。昨个因为顶撞导师,被关禁闭了。” 边上的姑娘走过来附和道:“那个安澜雨不服管教,连导师都敢顶撞,就算她天资卓绝,将来也不好差遣,当然要关上一关,磨一磨她的傲气。” “听说已经在柴房里不吃不喝关了两天了。” “那也是她罪有应得。” 安澜雨是原书女主的名字。 因为在魔窟里天赋顶好,炮灰头子看她不顺眼,所以总爱找她茬,也喜欢看她笑话。 这下如她所愿,听见了安澜雨的笑话,李雅雅非常满意,赏赐了说话的姑娘一个赞许的目光,表示她非常上道。 “活该,让她平时见了人都爱答不理,鼻孔朝天,最好让她多关几天。” 说着,李雅雅心血来潮,拍手道,“走,咱们去柴房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正好替导师教训教训她。” 几个姑娘在欺负女主的主意上一拍即合,当下便连叶子也不扫了,齐齐整整地要走。 经过言音身边时,李雅雅又推了她一把:“喂,你去不去?” 这已经第三次了。 言音把她手推开,摇头道:“我不去。” 配角求生的自我修养—— 有事没事绕道走,别往主角身边凑。 李雅雅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 这言音平日里畏畏缩缩,任人捏扁搓圆,今日怎感觉她有些不太一样了。 便上前勾住言音肩膀,问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只要你今天敢上去抽她一巴掌,以后这庄子里我罩着你。” 李雅雅作为魔窟里的小辣妹,上霸凌女主,下折腾女配,还真没几个人胆敢和她对着干。她放出话来要罩一个人,不用想还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不过言音对校园霸凌持反对态度。 原著中,炮灰头子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恶毒女配先是答应了,却在女 主即将被欺辱的时候突然反水,挺身而出,帮助了女主,从此和女主建立了友谊的桥梁,为之后逃脱和背叛奠定了基础。 也是恶毒女配加入主线的转折点。 思至此,言音微笑:“好啊。” 李雅雅满意的放开言音,高昂着头颅要往前走。 此时言音拍拍身边半人高的装满枯叶的箩筐,比划了下高度,觉得可行。 于是猛地蹲下身子。 一记秋风扫落叶。 “咣——!!” 李雅雅倒头栽进箩筐里,发出一声惊叫。 其他姑娘愣在原地。 言音起身看了看箩筐,感觉还有点位置,便抱住李雅雅的腿,往里塞了塞。 把你丢掉.gif 周围的炮灰跟班们惊了半饷,这才反应了过来,上前推开言音,七手八脚的将李雅雅捞了出来。 枯叶散了一地,枫树下鸡飞狗跳。 李雅雅头上的发饰都歪了,刚刚站直,连身上的叶子都顾不上拍开,扑上去一把直接揪住言音领子。 “你吃错药了?发什么疯?!” 言音歉然道:“抱歉,手滑了。” 就离谱。 李雅雅气到破音:“你放什么屁!” 她看言音那满脸“你了不起打我啊”的无赖样子,心中怒火更甚,破口大骂道:“你惹毛我了,言音!我要宰了你!我今天就要宰了你!!” 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不行。 这大千书界,也不是没有被打回原世界的案例。 言音觉得这霸凌头子提供了极好的思路,便把竹扫帚塞她手里。 “嗯,可以,动手。” 搞快点。 李雅雅愣住,简直不可思议:“你真疯了?”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分了,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都不考虑你的感受,简直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苟活在这世上。” “所以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来,动手!” 言音说得认真,众人听得惊悚,就连李雅雅这种人都开始反省自己,心道是不是最近压榨得太过火把人逼疯了。 她难得退缩道: “倒、倒也不必如此……” 可言音步步紧逼:“要的要的,不要客气。朝这打,走得快。” 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平日里软 和懦弱得像个小白兔似的家伙,突然间变了个人,要挨揍了也不知道哭不知道怕,还非闹着要人把她打死。 怎么看都像是中邪了。 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被吓得不轻,丢下扫帚就落荒而逃。 炮灰头子跑在前头。 只留下言音一个人在秋风里分外萧索。 很好。 开局第一把,恶毒女配达成成就 ——人物OOC。 言音四下看看,确定周遭都没了人影,只能认命拿起扫帚,自己扫这片大院子。 只是那细竹条还未落地,就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哀嗷: “喵……”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猫爪挠人,可疼 箩筐翻到在地,枯叶漫天飞舞,扫帚横七竖八,园子里看起来一片狼藉。 言音拿着竹扫帚,还是下不了手敲死自己,只能认命把倒出来的枯叶扫进簸箕里。 秋风拂过,她冷了个哆嗦。 这下想起原书女主可能还关在那四面八方都漏风的柴房里,便考虑要不要过去提前把女主放出来。 天凉了,也怪冷的。 可转念一想,这早期的女主心思单纯又一根筋,对旁人的看法不是黑就是白,好骗得要命,稍微对她好一点就能让她掏心掏肺。 自己这个恶毒女配和女主八字不合,每次碰上都能让女主倒点血霉,不是断手断脚就是心神受损,自己凑到她身边,搞不好帮不了她,还会让她吃上更多苦头。 还是算了。 剧情buff惹不起。 为了女主的身心健康,最好离她远点。 本恶毒女配要行善积德。 善哉善哉。 “……喵……嗷” 竹扫帚刚要落地,耳边骤然飘过一声微弱的猫叫。 扫帚顿在空中。 屏住呼吸,凝神细听片刻,花园却是一片寂静,只有风偶尔吹动枝叶带来的微小动静。 难不成是幻听? 她轻轻放下手上的扫帚,顺着刚才听到的声音,轻手轻脚摸到一片灌木丛边,蹲下身子歪着头,努力的往灌木丛里看,只是里头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言音下意识的想摸手机,结果摸了个空。 “……” 呵,这落后的修仙世界。 一边怀念现代生活的便利,一边无可奈何的把手探了进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不觉得刚才那个声音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只感到那声猫叫实在太过虚弱,像是绝望中不甘心的哀鸣。 此时若无人伸出援手,生命就会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逝去。 手伸进灌木,还未来得及摸索,指尖就碰到了一个滑腻的东西,这东西与枝叶的触感大不相同。 言音吓得一抖,急急把手抽回,一看,自己指尖已经染上了一抹血色,还散发着腥气。 血,还是新鲜的。 言音懵了,赶紧把手再伸进去,等再次碰到了那滑腻的异常触感,手还是不受 控制地一缩。 她稳住心神,凭着感觉将它捧在手上,小心的拨开灌木的枝叶将它带了出来。 了不得。 一只血淋淋的病猫。 猫咪小小一团,不过两只手掌的大小,身上被血染得暗红,有些长的毛发粘结在了一起,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毛色。 一双猫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言音将它抱进怀里,转头朝自己屋子里跑。 微微的颠簸之间,白阙在昏沉着睁开双眼。 感觉自己陷入了温暖之中,似乎有一双手温柔而坚定的怀抱着他,带他逃离了冰冷无望的深渊。 念头刚起,就被他暗自否定。 呵,怎么可能…… 谁会拥抱这样腐臭畸形的怪物…… 他合上沉重的眼皮,任由神识下坠。 …… 言音跑回房间,抓出一条布巾,小心翼翼地把猫放在上头。 吸了口气,将手轻轻搭在小猫的腹部,当即感觉到轻微的起伏,心口屏着的气才终于呼了出去。 活的。 可这之后,言音又麻了爪子,小猫咪一身是血,身上的毛都粘在了一起,根本看不清伤在哪里。 非兽医专业的言音急得跳脚,最终还是掏出了一把剪子。 “咔嚓、咔嚓。” 把猫身上的毛剪了个干净。 所幸,小猫看起来惨烈,实际身上的伤并不严重,除了左背上有一个比较大的裂伤之外,其余都是一些细小的伤口,大多已经结痂,没有出血。 言音安下心,转而疑惑的看了一眼桌上那些血淋淋的猫毛。 这点的伤口居然会流那么多血? 横竖言音也没见过猫受伤的样子,只当这是正常现象。 小猫头上和身上残留的毛还能看出这是一只白橘相间的猫,结合刚才剪下的猫毛长度,言音推测它应该是一只长毛狮子猫。 原本应当有极高的颜值。 只是现在那一身毛被某个手残剪得长短不一特别磕碜。 言音双手一摊,宽慰自己:我这也是为它好。 这里是原文中女配的房间,是言音一觉醒来,意识到自己穿书的地方。 按照原文的介绍,似乎狱门里的所有姑娘都有自己的一间屋子,并不大,一眼就能看尽,里头的东西也很少,只有一张小床和一些生活用品。 言音找出一个木盆和几个小瓷瓶,打量一下,这个木盆应该就是洗脸用的脸盆子,而小瓷瓶却有几个颜色,青绿黑红,里头装着白色的粉末,能闻到淡淡的药味。 药……不能乱吃。 言音放下小瓷瓶,拿着木盆跑到外头接了点水,再跑回房间,拿出一张干净布巾。这才轻轻翻起小猫的身子,查看小猫的伤势。 四个爪爪上的血被湿布擦干净,露出粉嫩嫩的肉垫,言音捏了一下,感觉手感极好,换只爪爪再捏一下。 毫无知觉的小猫被非礼了一顿。 看着小猫背上的伤口,言音觉得头疼。其余的伤口都不要紧,就这个伤口是非处理不可的。 她拿起放在一边的小药瓶,闻闻里面的粉末,还是不敢直接倒在小猫身上。 万一是什么不三不四的药怎么办? 正当言音犹豫不决,躺在桌上的小猫突然动了动,蹬蹬后腿,慢慢睁开眼睛。 “咪……” 听到动静的言音赶紧放下药瓶,喜道:“醒了?” 小猫咪刚刚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就看见身旁怼过来一张大脸,吓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弹起身子就给了言音一爪。 “呀!” 言音毫无防备,手臂上直接挂了彩。 一招得手,小猫也不恋战,跳下小桌,想要夺门而逃。 可惜先前言音怕别人过来看到小猫,就把门窗都关上了,人进不来,小猫自然也冲不出去,它左右看看,见不到别的出路,只能气急败坏地扒在门边挠门。 回过神来的言音看看手臂上的伤口,无奈的叹一口气,拿起布巾捂住手臂上的伤口,就地坐下,托着下巴看猫挠门。 这只猫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 不如我们帮它剪个指甲。 猫的爪子虽说尖锐,能轻易挠破人类的皮肤,抓捕猎物,却难以挠破那坚硬的木门。 可小猫身残志坚,用尽全身气力去刨,也只能刨下了几片木花。 是个好木匠。 那小样子真是萌又可怜,言音看过了瘾,见它左背的伤口并没有出血,这才拿起桌子上的小药瓶,倒出一点在手臂的伤口上。 黑色的,敷着火辣辣,擦掉。 绿色的,敷着刺刺的,擦掉。 红色的,颜色就 很不吉祥,丢掉。 青色的,敷上去没什么感觉,过了一会感觉凉丝丝。 试到这,言音握住青色小瓶子。 嗯。 无害即有益。 “小喵。”言音出声喊道。 小猫听到这声呼唤,停下动作,转过身来,一双猫眼防备地盯着言音。 它张开爪子,压低身子,双瞳缩成一条竖线,口中发出威胁的低鸣。 标准的攻击姿态。 言音坐在地上,乖乖举手投降,用动作表示自己不会轻举妄动。 “我没有把你关起来的意思,这是在救你。” 小猫不应,仍是毛发直竖,一身防备。 言音也不敢轻易靠近。 一人一猫,各占阵地,敌不动我不动,僵持许久…… 小猫尾巴一晃,见她确实没有攻击过来的意思,这才慢慢收起口中的低鸣,砸几下喊酸了的猫嘴。 只是身子仍然谨慎的缩在角落,爪尖尖锐。 见猫咪的态度终于有所缓和,言音拿起桌子上的小青瓶子:“你背上有伤,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此时猫咪的精神松懈下来,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不适。 它澄金色的双瞳看了言音手上的瓶子,神情中带着一丝不屑,扭过头,打算自己舔舔伤口。 可这一扭头,猫咪僵在原地。 猫咪:“……” ——我的毛呢? ——我那么长的毛呢?! 猫咪看着自己光秃秃的身子,震惊得失去颜色。 罪魁祸首把桌上的血毛毛用布包好,塞进柜子底。 毁尸灭迹。 随即扑上前去,趁机抓住了失神的猫咪。 这动作那手速,简直突破了她前世今生的巅峰。 “喵嗷!!!”正在抗拒自己被剃毛这一事实的猫咪,也没想到愚蠢的人类会突然发难,一时疏忽,落入敌手,吓得拼命挣扎,爪牙齐上。 莫挨老子! “喵!喵、喵、喵嗷!!” “别闹啦!等一下伤口崩开了怎么办!哎呀我给你凃个药而已,马上就好了,你安分一点!嗷!不要挠我!” “……求你了,不要咬我!” “喵喵喵!” “疼!疼疼!疼!!!” 惨叫声此起彼伏,战况可谓惨烈。 最终,猫咪收获一身药粉,躲在床底不肯见人。 言音收获一身猫 爪,趴在床边给自己上药。 她往床底一瞅,躲在旮旯角的猫咪一动不动,屁股冲她,小脸埋在小爪子里,两只小耳朵耸拉下来,就连尾巴都奄奄嗒嗒。 简直是肉眼可见的自闭。 言音:“……” 我还惯着你? “这位猫同志,你还委屈上了?我救了你,给你上药,还被你挠,我还没委屈呢!你简直是个坏猫咪!” 外头天色渐暗,秋风在门缝划拉出声,言音想起外头还有一院子的枯叶没扫。无奈只能又跑出去,一边仰天哀嚎一边收拾残局,待得全部折腾完后已是深夜。 回房后言音趴床边一看,那小猫崽子还是蹲在墙角自闭。 正想上床睡觉,却见那木板床一动,小猫崽子就吓得一抖。 她想了想,没有爬到床上,慢慢把被子拽了下来,裹在身上。 黑暗中,猫悄悄看她。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姑娘吃了吗? 比起和咸鱼一样不知道干活的恶毒女配,炮灰头子显然更有职业素养。 ——每天都在不知疲倦的找人麻烦。 第二天早上,在石头地板上睡得瑟瑟发抖的言音,是被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叫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迟钝地把房门打开,先是被凛冽的秋风糊了一脸,然后就看见了门外耀武扬威的李雅雅。 李雅雅在门口拍了许久,见言音这一脸的睡意未消,笑得特别得意,扭头道:“师导您看,我就说她是睡过了头。” 言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小院子外的拱门处,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眉头紧锁,面色不虞。 萧至。 言音心一突突。 在原书中,这魔窟里大多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女,为数不多的男性角色,不是厨师就是守卫。除此之外就剩下这魔窟里的最大反派,负责管教和指导姑娘们修炼,也是女主和女配逃离魔窟的最大阻碍—— 金丹期的“师导” 见言音出了房门,萧至这才跨过拱门,走到她们身前,对李雅雅道:“行了,回武堂去,好好修炼。” 李雅雅本来是想留下来看言音笑话的,可导师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有胆量继续待着,只能有些意犹未尽的离开小院子,走之前还不忘冲言音挑衅的勾起唇角。 破案了,这熊孩子告我黑状。 言音眯眼瞪她,萧至见了,拿出教戒敲她。 “今日武堂独你一人缺席,你倒还敢怪你同窗告发?” 武堂? 言音回想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想起武堂这个设定。 “武堂”,就是魔窟里的修炼学堂。将庄子里的姑娘们聚到一起,修炼狱门的法诀,进行普遍培养,重点提拔,以期将来能挑选出一个优秀的死士。 在言音看来这山庄就是一养猪厂,里头的猪不管是肥是柴,到最后都免不了被宰掉。 萧至在她头顶絮絮叨叨,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言音,你也非全无天资之人,为何要如此懒散?这不是白白被人抛到身后吗?试炼大会在即,这一时之差便在千里之外,你的同窗们都在努力修炼,只为到时能胜之毫 厘,你若是奋起直追,也不是全无希望,可却在这里偷懒贪眠。可知这山庄外的世界有多辽阔?你难道想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去看看外面看看吗?” 言音今早起得猛了,脑子还不太清醒,闻言便只是点了点头。 这说的都是鬼话。 这魔窟既不是慈善机构也不是养老协会,怎么可能耗费成本将里头的姑娘养大,辛辛苦苦教导修炼,然后不图回报的将她们放出庄子呢。 这的姑娘们大多都是小小年纪就被带到了这里,个个都有修炼的天资,打小就学习这里的法诀和规矩,衣食住行皆在其中,从来不被允许离开庄子半步,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剧情发展到现在,也差不多到了萧至等人收获果实的时候,于是这个萧至便利用了她们对庄子外的好奇心,诱导让她们好好修炼,并许下试炼大会成绩优异者,可以自由离开庄子的约定。 可事实是,进了魔窟里的姑娘,是不可能有自由的。 也不可能一辈子关在这里。 不过老师训话的时候,点头就对了。 萧至看她头一点一点,迷瞪瞪的,也不像是在反省,倒像是要原地补个觉。 态度很不端正。 萧至很火大地喝了她一声:“站好了!” 言音被喝的一个哆嗦,仰头看他,双眼写满疑惑。 大清早吼啥呢? 萧至盯她片刻,心道这孩子今日怎的有些失智,却也没了再训的兴致,索性丢下一句“午后去把药田的杂草拔干净!” 随即甩袖离去。 言音意识到自己可能又崩了人设,不过问题不大。 先去吃个饭。 等她慢悠悠的关好房门,慢悠悠的走到武堂,正好到了武堂发午饭的时间。 李雅雅等人抱臂站在柱子下面,冲着她挤眉弄眼。 就是看她笑话。 言音朝她走过去。 呦,这位姑娘,吃了吗? 还没吃的话吃我一拳啊。 虽然拳头硬了,可对面人多势众,动手实在是自讨苦吃,言音很是冷静的绕了过去。 见她没上当,李雅雅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暗道某人的脸皮真是厚如城墙,也不再注意于她,而是跟着队伍前进领饭了。 魔窟里分饭是有讲究的,修炼进展快的,天 赋高的姑娘吃得就比较丰盛,而修炼进展慢,天赋比较低的姑娘就吃得比较寡淡。 言音领到手的,就是一盒饭上面放着两个青菜,还有几个肉末,和前面李雅雅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雅雅指着言音的饭盒,轻蔑道:“看见没,旷课的就只能吃肉沫子。” 言音:“……” 言音幽幽看向她的手指。 考虑从哪一根开始剁。 李雅雅吓地把手缩了回去,只懵了一秒,又瞪了回来。 小屁孩。 言音转身出武堂。 早上师导盯完,下午就全靠自觉,领了盒饭的姑娘们三三两两的往自己房间走去。 因为昨天那出,所有人都觉得言音中了邪,没人敢跟她走在一块。 言音乐得自在,走在后头,盘算自己饭盆里为数不多的菜色,心想着该给自己房间的猫吃些什么。 前头李雅雅等人说起欺负女主的事,声音大得刺耳。 “昨个你们都看见没有,那个安澜雨缩在角落的样子?真滑稽。” “可不是,她平日里那么傲气,被关上几天也老实了不少嘛。” 李雅雅有些得意地扶着自己发间的红花:“看她那样子,跟条狗似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天才,不过就是运气好一点罢了。师导那么辛苦的教导我们,对我们有大恩,她还敢顶撞,真是不识好歹。” 欺负了庄子里排第一的安澜雨,在她们看来是值得炫耀的事,恨不得所有人听见。 说话间,她突然想起什么,对她周围的狗腿子道:“诶,对了,你们还记得吗,安澜雨手上那珠串子?” “记得记得。”狗腿子赶紧附和。 “那东西看起来土里土气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让安澜雨护得那么严实。”李雅雅疑惑道。 “我本想给她借来看看,可那安澜雨居然瞪我。” 她脑洞大开:“难不成那破烂玩意是什么灵器?” 言音闻言,拧眉看了李雅雅一眼。 那毛珠链子并不是什么灵器,却是女主的宝贝。 在原文里提到过,当年女主的家乡闹了饥荒,她母亲为了让她活下去,这才把她卖给了途径村子的萧至。那时候女主年纪尚小,如今早已记不得母亲的模样,却牢牢记得 母亲那双温暖的手,还有自己在柳树湾下的家。 而那一条毛珠链子,就是她母亲分别时为她亲手带上的。 在女主之后那波澜壮阔又坎坷的人生中,那条链子便是她的精神支柱,陪伴在她的身边,一起走过千山万水,支撑着她度过所有心魔。 是她身边唯一属于她家人的东西。 可李雅雅哪里知道其中故事,知道了怕也不会收敛,于是越想越是好奇,脑洞越开越大。 “你们说那安澜雨修炼那么快,不会就是因为那条链子。因为那条链子是可以助人修炼的灵器,所以安澜雨才稳坐第一。” 你想多了,她修炼快只是因为她天资高,是女主,有光环。 可李雅雅这个配角天生自尊心强,一直坚信自己的魔窟里最有天资的人,从来不肯承认女主比自己天赋高,只觉得女主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这才一直稳压自己一头。 现下突然注意到了女主那一直不离手的链子,就立马想到了助人修炼的灵器。念头一升,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索性提议道:“不如我们待会去抢来瞅瞅。” 狗腿子们当然附和。 言音在她身后嗤笑:“你明知道不是。” 李雅雅听见言音突然搭话,语气里明摆着轻蔑,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换做原来性情懦弱的女配,现在只怕已经低头道歉保平安了。 可言音也停下脚步,反问她:“你希望我是什么意思?” 李雅雅气笑了,没想到一向寡言少语唯唯诺诺的兔子说话都会打机锋了。 她走到言音面前,非常顺手地揪住她的领子,勾起唇角:“瓜皮玩意,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呛我?我就是看那安澜雨不顺眼,我找她麻烦怎么了?难不成这庄子里我想教训个人还得还得问过你?怎么?你居然会替她说话,你知道那破链子是什么玩意?” 对这种没有共情能力的熊孩子是不能讲实话的,讲了只会变本加厉。 言音被揪了领子也不生气,淡眉杏眼看起来温良无害,嘲讽道:“那东西若可助人修炼,师导又岂会不知?这道理想必你心里也非常清楚,你横竖不过是想找她麻烦罢了。” “你与她同修十年,处处差 她一步,很明显你天资并不如她;她未曾为难于你,你却时时捉弄于她,更说明你心性亦不如她;她受你刁难也未曾报复,你却得寸进尺想夺人所好,可见你德行也不如她。” “这就是为什么安澜雨从不曾搭理过你,你却非要找她麻烦的原因?因为你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可你却十分的嫉妒于她。” 这话语气平和却字字扎心,李雅雅眼眶都气红了,边上的姑娘们都不敢说话。 想她这么多年来,在这庄子里一直是名列前茅,唯独被这安澜雨压了一头,不论是修习的进度还是菜的分量都是不如安澜雨。 就连导师都对那家伙多有偏袒。 小姑娘家家,嫉性最强,像李雅雅终这样高傲的姑娘,眼里哪里容得下这样一个处处比自己好的人,当然找到机会就要打压。 她举起拳头就想给言音一拳,不经意对上言音双眼,心头一悸,动作不自觉一顿。 过去这个言音给她的印象都是低着头走路,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人,资质一般胆子又小,在姑娘里并不显眼。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非常好使唤,让她干活就干活,从来不敢有一丝怨言。 李雅雅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如今乍然一看,那瞳色深得有些骇人。 果真是中邪了。 李雅雅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冷笑,手上用力一推,将言音推到在地。 “哼,伶牙俐齿,说的跟真的似的。我看你是不想我去找那东西的麻烦,倒是难为你编排了这长一段,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关心那东西了。” “可我今儿就是就要去找她麻烦,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要是担心,就来帮她啊。” 说罢,她大手一挥,对着她那群狗腿子道:“咱们走!” 几个姑娘大摇大摆的离去,言音坐在地上,揉了揉自己摔疼了的尾巴骨,慢悠悠的爬起来。 担心?有什么可担心的。 炮灰,你对女主光环一无所知。 …… 回到房间,言音趴在床边,看见奄在床底的毛团子,轻轻敲了一下床板。 那毛团子立马睁开一双澄金的眼睛,十分显眼明亮,其中带着股嫌弃的意味。 言音打开饭盒,询问道:“嗯……猫能吃什么?这里 有青菜,米饭,玉米,还有小肉条。” 猫咪当然不会回答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窝在床底下看着言音,感觉内向又警惕。 想起昨天猫咪的一身惨状,言音叹了口气,也不知它是如何受的伤,身上的血从何而来,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魔窟的花园里。 她不敢惊吓它,只是拿出一张纸,把所有菜都放到纸上,推进床底。 过了一会,听见床底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言音低头一看,发现只有肉不见了。 言音:“……” 边上那小猫崽子舔舔爪子,砸砸嘴,对上言音的眼睛,那澄金色的竖瞳里除了嫌弃,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言音:“……” 确认过眼神,是养不起的猫。 以女配现在的修为和等级,在武堂只能领到最低限度的餐食,里面的肉只有小气啦的几小条,显然是不够猫塞牙缝的。 于是言音建议:“爷,您尝尝菜叶子?” 猫主子目露鄙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4、揪住命运的后颈皮 扒拉完手上只剩菜汁的米饭,言音便打算去药田拔杂草。 走之前还不忘把猫崽子扫地出门。 “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猫猫了,伤口给你处理好了,自己抓老鼠吃罢,保重。” 言音将它丢到院子的草丛里,挥挥手,扭头就走。 ??? 四只爪爪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小猫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不长眼的奴仆丢了。 小猫不可置信。 小猫出离愤怒。 “喵——” 回应它的是言音绝情的背影。 虽然小猫现在觉得自己的记忆并不完整,可它以前绝对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待遇,从来没有人胆敢轻慢自己,像这样不知好歹的它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灰飞烟灭。 况且!作为一个愚蠢的人类,她居然能拒绝一只毛茸茸软绵绵的萌物,还将它狠心丢在了路边?! 女人,你不对劲! 没有人能拒绝本座的可爱,没有人! 一定是哪里不对,这个女人怎么能拒绝一只可爱的猫咪? 它低下头,看见自己被剪得坑坑洼洼的爪爪,还有光秃秃的尾巴尖。 停顿三秒。 它骂骂咧咧的走了。 * 为了找到药田,言音在庄子里到处找路,走到昨天扫地的院子,见扫落叶的姑娘们换了一批,正三三两两聚在道上说话,言音刚想绕开,就听她们说道: “昨个捉的兔肉可真好吃啊。” “是啊,红烧做的真香。可你们也太快把它交出去了,我还没摸够呢,那兔毛真软。” “你看你,还没摸够呢?再让你抱会儿,你都要抱出感情了,到时候你还舍得吃?” “那有什么办法呀,导师不许庄子里有活宠,瞧见了只能宰了加餐,我长这么大才摸过几回兽毛呀。要不是那兔子太小了,我就求师导给我做只兔毛手套了。” “你还说什么加餐,一只兔子就那么大,分一分就没了。明明是我抓着的,我才吃了一口。” “别气别气,今天厨房的大哥不是带了条蛇回来吗,说是要和山鸡一起炖龙凤汤,这回可以多吃几口了。不过可惜,最近厨房大哥没抓到山猫,不然就可以做龙虎凤了。”少女们惋惜 叹气。 言音:“……” 言音回头,冲回小院,一把捞起还在草地晃悠上的小猫,将其团团塞回了房间。 被揪住后颈皮的小猫缩手缩脚,一脸懵逼地滚进了柔软的被褥里,呆呆地仰起头。 看见了言音那张蠢脸。 小猫:喂。 人类,我觉得你有点病病。 言音双手合十,仓促留下一句:“抱歉,外面的世界比我想象中险恶得多了。” 随即转身关门,撒腿就溜。 小猫盯着门板,只差没盯出个洞。 实在是没想到,这魔窟里的姑娘们一个个眉清目秀,实际上是如此重口,厨房里鸡蛇具备,就差一只无知的猫崽了。 这下看来放生是不行了,放养也不行,她可不想某天在饭盒里看见猫肉。 只能家养了。 言音唉声叹气。 可这只家养猫只肯吃肉啊,她上哪找那么多肉啊。 去厨房抓老鼠? 言音摇摇头否决,她觉得这凶残的厨房可能连老鼠的活口都不会留下,想到这里,她突然怀疑了一番午餐肉条的构成。 暂时找不到法子,却找到了药园,言音看着广阔的园子,认命的蹲下身子拔草,刚拔起手边的杂草想要丢到一边,却感觉自己摸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东西。 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麻绳编就的小环,残旧粗糙,已经掀起了一圈茅屑,拿起来和那些枯草一样刺手,细得好像随时都会断开。 环上坠着一个小木珠子,隐隐约约刻了什么字在上头。 还没来得及等言音细看,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暴喝:“还给我!!”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扑到言音背上,将言音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 言音感觉到自己像小猫一样被掐住了命运的后颈皮,这报应来得太快我猝不及防。勉强扭头看看,感觉身后的人有点陌生。 一时没想起来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姑娘。 天可怜见,她只是一个安分守己兢兢业业的除草工,再不济也只是一个还没来得及黑化,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恶毒女配而已。 敢问身后是何方神圣,可否高抬贵手? 言音在脑子里疯狂回想书中和女配掐架的角色,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头绪,于是试探着开口:“ 那个……” 身后那人率先说话了:“把我的东西还我!!” 那姑娘喊出这句话时非常激动,好像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激动到有些破了音,就连摁住言音脖子的手都微微发抖。 我什么时候拿你东西了? 言音有些艰难的吸了口气,想起自己刚才捡到的茅草环子,突然福至心灵:“安澜雨?” “当然是我!”身后那人回道。 靠。 言音也不高兴了。她觉得自己平平无奇透明得有如路人甲的人生里,不需要闪闪发光还有暴力倾向的主角参与。 给我滚。 言音反手去推她:“你先起开……” “先把东西还我!”安澜雨不肯松手。 你这么凶我可就不乐意了。 言音要挟她:“你再掐我就把草链子吞了!” 反正有机物,能消化。 安澜雨咬牙恨恨地盯着她,片刻后还是松开了手,等言音从地上爬起来,立马冷声道:“还给我。” 言音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回头看她。这一看,就知道李雅雅为何处处看女主不顺眼了。 此时的虽然女主年纪尚轻,五官还未完全长开,却已初具美人雏形。唇红齿白,面颊粉嫩,一双杏眼仍含稚气,眼中的神色却十分坚定,眼角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色,更为她添了几分娇艳。 的确是“大女主”该有的长相。 言音手上抓着链子,解释道:“这链子是我捡的。” 安澜雨神色冷然,不置一词。 言音道:“我今早睡过头了,被萧师导罚到这除草,碰巧捡到的。” 安澜雨神色有些松动,目光审视地看言音一眼:“……你和李雅雅不是一伙的?” 果然是那个熊孩子,言音心中暗唾,谁要和她一伙。 言音也不回话,就这样静静的盯着安澜雨。 秋风一吹,安澜雨热血上头的脑子也冷静下来,变得有些难为情,她讪讪低下头,道:“抱歉,我以为……” 似乎不知该如何辩解,她沉默一会儿,又开口道:“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方才李雅雅那群人又过来找她麻烦,原本她也习惯了,可没想到李雅雅这次居然是冲着她手链来的,非说那茅草编的链子是个灵器,要借去看看。 虽 然她拼了命的反抗,可最后还是两拳难敌四手,被那群混蛋抢到手了。 那些人得手以后,当着她的面将手链带走,待她挣脱钳制追上去,李雅雅居然说自己不记得丢在什么地方了。 她满心怒火焦灼,顾不上反击,一路摸索过来,好不容易才在药园里看见了拿着草链的言音。 一时热血上头,冲动行事,如今冷静下来,便明白自己做了错事。 她抬起头,瞧见言音脸上头上都沾了几片草屑,心头有愧,便伸出手想帮言音拿下来,还未碰到,言音便往后一缩,躲开了她的手。 伟大光明又正义的女主走开。 请离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恶毒女配远一点。 安澜雨的动作一僵,有些尴尬的把手缩了回来。 这场女主与恶毒女配的正式会晤,两方都很尴尬。 原文里,女主和原女配的相识,应该是在上次李雅雅霸凌女主的时候。 也就是在那时候,女主注意到了那个胆小懦弱,却敢为她伸出援手的女配,并在之后的相处中,发现了女配软和粘人的性子像极了自己记忆里的妹妹,于是爱屋及乌,对女配照顾有加。 因此在之后的逃跑计划中,女主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将女配送出魔窟。 正是因为此事,让恶毒女配陷入了三年的内疚与心魔之中,直接导致了她之后的黑化与自我堕落。 所谓的寸善寸魔,真是不假。 安澜雨仍旧心系自己的茅草链子,她看着言音的手,请求道:“可不可以把链子还我。” 言音道:“不可以。” “你!”安澜雨一急,眼睛又红了起来,“这,这草链子不是什么灵器,那都是李雅雅胡诌的!这只是,只是我母亲……” 言音继续道:“拿你的肉来换。” “什么?”安澜雨愣住。 言音重复一遍:“拿你晚饭的肉来换。” 听说庄子里就你的肉最多。 言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小人跳舞。 猫崽子的晚饭有着落了啊啊啊啊啊嗷嗷嗷! “……”安澜雨倒不介意,只是看她两眼发光的样子,心道这妹子是没肉吃吗。 爽快点头答应了:“那你能先把链子还我吗?” 言音速答:“我不。” 安澜雨:“……我 不会赖账的。” 言音:“你把我按地上锤了,我不高兴。” 安澜雨张张嘴,奈何自己理亏在先,无可辩驳,只好待领到晚食在来找她。 可还没走出一步,又被言音拉住了衣袖。 她回头:“还有事?” 言音看着广阔的药田,想着自己屋里还有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猫咪,估摸着自己一个人把草拔完可能就得三更半夜了。 于是把头转向了如今尚且年轻单纯不知人间险恶的女主角。 诚恳询问:“可以帮忙拔个草吗?” 安澜雨:“……你不是说只拿肉换吗?” 言音脆弱的扭过头,露出脖子上的青痕,幽幽一叹:“脖子疼。” “唔……”安澜雨被哽了一下,面上的神色一言难尽,静止片刻,默默蹲下身子挽起了袖子。 两个人干活总是比一个人要轻松一点,就算互不搭话也不那么无聊,言音蹲着除完了一片杂草后,螃蟹走路似的往旁边挪动。 安澜雨看见她毫无防备地将手伸向一片药草,连忙将她拉住。 言音回头看她,她解释道:“那片种的是复灵叶,叶子对内伤很有效,可是那花粉闻了会让人昏睡,不要离那些开花的太近,那姓萧的之前说过,你忘了吗?” 说完她将言音拉起来,和自己换了位置,“还是我来,你拔这边的。” 她一只手用袖子捂住自己的鼻子,一只手小心翼翼地避过开了花的复灵草,把杂草挑出来拔掉。 言音在另外一边看着她,眨眨眼,还是没有说话。 之前特意避开剧情,就是为了不和女主有所交集,却没想到,她这个恶毒女配不主动去招惹女主,女主还会自己送货上门。 缘分(主线),真是妙不可言。 言音低下头清理自己跟前的杂草,挪一个坑就问一句。 “这个是什么?” “仙鹤草。可以治外伤的。” “这个是什么?” “鸡血藤。可以治内虚的。” “那这个呢?” “番泻叶。吃了会拉肚子。” “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是地瓜。” 安澜雨脾气好得不行,几乎有问必答,一点不嫌烦。 言音偷偷拔了几株药草收在袖子里,又挖着了几个地瓜和芋头,当着 安澜雨面,光明正大地埋在了药田旁边的树底下。 像只屯粮的仓鼠。 等两人把药园的杂草除干净,已经是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了。 安澜雨领到自己的饭盒,来到药园里,眼睁睁看着言音把她盘子里的肉全部夹走,连一块肉沫也没留下。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肉肉之后,言音取出自己怀里的茅草链子,豪气干云的拍到安澜雨手里,痛快道:“谢谢合作!” 说完一溜烟的跑出药园子,哒哒哒地回房间去了。 发梢都透着股高兴劲儿。 后头的安澜雨一手拿着茅草链子,一手拿着变成全素斋的饭盒,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这姑娘平时都没肉吃的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5、猫粮建交 虽说挟物骗肉这一行径并不值得提倡。 但那小猫崽显然是有情绪了。 就算言音把辛辛苦苦哄来的肉片放在床边它也不肯出来,只盯着床底的青石墙,拿毛茸茸的脑袋和屁股冲着她。 言音没法子,只好拿肉哄它:“哎呀,好小喵不要生气了,中午那是事出有因,不是我故意欺负你的,你快出来看看,这里好多好多肉哦,吃了伤口好得快。” 可小猫依旧高冷。 言音只好把肉碟子往里推了推,等猫崽子饿了自己过来吃。面壁自闭的小猫听见她起身的动静,这才屈尊降贵地转头,看见了不远处堆成了小山的肉片,那数量和中午那些肉沫子简直没法比,也不知这短短一个下午她是从哪弄到的。 小猫从墙角走到床边,躲在床脚后边探出小脸,望向正在桌子边上洗脸的言音。 她一个下午都在药园子里拔草,衣摆有些狼狈,打了一盆水,正试图将自己手上的泥清理干净。 看见她脏兮兮的样子,小猫的尾巴轻轻一晃,当它的目光落到言音的脖子上,看见那道隐隐约约的掐痕时,身上的毛突然微微一炸。 小猫发出质问:“喵嗷-” ——你下午去哪了? 言音听到猫叫,回过头,看见瞪着圆眼睛仰望自己的小猫。 只一眼,就忍俊不禁地挪开了视线。 噗嗤! 只一笑,小猫就品出了她的意思:“……” ——你给老子剪的!你丫居然嫌丑?! ——你还好意思笑话我?! 小猫破口喵喵大骂,不再搭理她,转头叼着肉碟子往角落里拖,一边啃肉还一边哔哔赖赖。 言音洗完手趴在床边听了听,感觉不对,低头问它:“小喵,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小猫朝她哈气。 * 日落西海,夜色渐来。 洗完澡的言音趴在被褥里打了几个滚,突然看见头顶那陌生的房梁,想了想自己的处境。 魔窟毕竟不是什么养老圣地。 原文中,女主在魔窟里度过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光,可以说从小就在魔窟长大,所以对魔窟是描写还算详尽。虽然这个庄子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岁月静好, 每天除了修炼就是吃吃喝喝,可背后却隐藏着一个毫无人性的计划: 三十年前,一个叫做“狱门”的门派在古墓中找到了一个邪方,可以将人的怨气与灵力凝聚成一颗增长修为的灵丹。他们笃信纯净无知的少女可以增强灵丹的效用,并且为了防止修真界起疑和阻挠,他们开始在人间搜罗具有修炼天赋的少女,将其关在这座山庄内独自培养。这些姑娘们大多是孤儿或者被父母抛弃,就算失踪也无人得知。 萧至奉命在此看管她们,并指导她们修炼,还有几位“管教妈妈”负责照顾她们的起居和教导她们生活的常识。她们在这吃好喝好,以为自己被寄予厚望,没有见过世间险恶,没有多余的烦恼,对未来充满希望。 直到十年一度的试炼大会来临。 在萧至口中,试炼大会轻松得像是一场毕业考试,成绩优异的姑娘会被他欢欢喜喜的送下山庄历练,没有通过的姑娘也不过是留下来继续修炼,没有一点生命危险。但事实上,所谓是试炼大会,就是一次残酷的无人生还的选拔。 试炼来临的那天,他将所有的姑娘们都关在一个试炼场里,不给她们食物和水,只向她们传达命令和恐惧,逼迫她们自相残杀,互相吞噬,直到剩下最后一个姑娘。死去的姑娘们的血液和怨气,会顺着试炼场的引流渠流入地下的阵法之中,炼成毒丹,上交给狱门上级。 而这个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姑娘,将会被他抹去神志,变成一个没有思想,只知道服从命令的死士。 就像养蛊一样。这里的姑娘被榨干了所有的价值,然后被残忍的抛弃。 想到这,言音睡中惊坐起,在房间里找出一只毛笔,想了想,沾了些水在地上书写,以免留下证据,凭借自己的记忆,写下关于魔窟的剧情和设定,并在一边画下了自己目前看见的山庄布局。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死在试炼场里。 言音觉得自己该想办法逃出去了。 在原文里,出于对和谐的考虑,作者对试炼大会的描写并不详细,却引发了读者们的激烈讨论,在那炼狱一样的地方,姑娘们在人性与求生欲中相互挣扎,在绝望和痛苦中发出人生的最后一声哀鸣 。有人忍受不了痛苦选择自绝,有人为求一线生机谋杀同类,小小的试炼场里横尸遍地,有如地狱。 而那个看着姑娘们长大的导师萧至,却和狱门的长老一同坐在试炼场外的竹林之中,对月饮酒,怡然自得。 一方世界,两方天地。 言音的笔尖点点地上的时间线,根据当前剧情的进展,试炼大会大约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狱门的长老将会来到这座山庄回收死士和毒丹,若是无法在这三个月内逃离此地,就要直面那血腥残酷的试炼场。 但要是想要逃出庄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座山庄建在荒郊野岭,百里之内荒无人烟,连活物都少见,庄中更有一个金丹期修士萧至严防死守,她一个菜鸡筑基,想要悄无声息的逃出庄子…… 其困难程度,无异于被拐妇女逃出深山。 言音颓然的丢下笔,撑着下巴放空一会儿,乍然想起什么,突然从地上蹦起来,扑到杂物箱边,翻出一个老旧的锁。 这把锁已经锈迹斑斑,就连锁眼都被铁锈封住,却还是紧紧扣在一起,想必就是有钥匙也难以打开。而言音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划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锁眼上。 “哒!” 锁应声而开。 果然,设定诚不欺我。 这就是恶毒女配的金手指,也是导致她最终死亡的直接原因。 ——她的血,可以打开这个世界的所有锁和封印。 这个设定,本该在剧情后期,女配黑化后无意中发现。只是现在言音作为穿书人士,提前知道了这个设定。 如果加以利用,说不定有机会逃出山庄。 只是在那以后,要怎么跨越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才是最大的问题。 难不成,还是得找女主合作? 言音把锁丢回杂物箱,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原文里,女主在试炼大会前知道了魔窟里的秘密,于是开始策划逃跑路线。而她的计划,就是引起山庄混乱,趁机通过一处隐蔽的密道逃出山庄。可惜原女配太过胆小,在密道中不小心暴露了她们的位置,导致女主被过来参加试炼大会的狱门长老捉回,留在魔窟中受了三年惨无人道的折磨。 想到之前自己避开 女主后,女主又找上门来的情况,言音觉得现在和女主合作,导致剧情走回原来路线的可能性非常大。回想安澜雨被狱门长老捉回魔窟后受到的非人待遇,言音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明知剧情还将女主推进火坑。 “哎……”言音又叹了口气。 她这一晚上又是翻箱倒柜又是唉声叹气,闹出了些动静,小猫不放心地冒出头来看看,可等言音转过头的时候,却又只看见一条充满嫌弃的尾巴尖尖。 行,算了。 言音钻回软绵绵的被褥里,伸手揪揪小猫尾巴,被挠了一爪还哈了口气。 烦人的事改明儿再想,现在先想办法哄哄小猫和搞肉肉吃。 * 第二天的武堂里,言音决定好好学习,提升自己的饭盒等级,至少让猫崽子有肉肉可吃。 李雅雅见她来得早,习惯性调笑一句:“哎呦,今天起得来了?” 言音还是不理她。 觉得自己被漠视的李雅雅收敛笑意,有些阴沉的瞪了言音一眼。 晨起的武堂给每个姑娘发了灵石,这灵石很是珍贵,其中灵气充裕,可以供姑娘们调息吸收,每人只得一颗。言音学着其他姑娘盘腿而坐,端出架势。等到萧至站上讲台,对姑娘们传授修炼要诀,言音便打起精神,洗耳恭听。 待到众姑娘们准备就绪,就听上头萧至念道:“接炼神之法,四门紧闭,万源不动,一意守中,久之万念归一念,一念归无念。” 言音:“???” 萧至:“持此无念,静待,忽觉万花放,周身快,万源净尽,心地空明,此时有一虚灵不昧之念乃真念,不须引动,自然下潜北方极幽之地……” 言音:“……” 萧至:“此地在阴脐一脉,穴上二指,乃一虚无也……” 言音:“z…zZ…ZZ…” 随着萧至讲解结束,姑娘们睁开眼睛,手上的灵石皆被吸收殆尽,化为飞烟。言音也睁开惺忪的睡眼,恍恍惚惚,还记得把完好无损的灵石藏进袖子里。 这段掐掉,别写。 求求了。 上头的萧至道:“姑娘们修炼都辛苦了。领饭去,午时好生休息,午后莫要懈怠。” 姑娘们纷纷应是。 早会散场,言音拿着那份只有肉沫的饭盒,回房 间的路上浑身散发着一股低气压,恰好碰见安澜雨,便忍不住拿余光去瞟那份都是肉的饭盒。 真的都是肉。 嘤。 那忽有忽无的眼神实在太过热烈,安澜雨想忽视都困难,觉着非常的不自在。等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时,终是忍不住,默默地把手里的饭盒递了过去:“想要就拿去,我一个人也吃完……” 话音刚落,就见言音势如疾风,夹走了她饭盒里一半的肉片,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往她怀里一拍,拍完便一个转身旋风似地跑了。 谢谢好人! 好人一生平安! 安澜雨被这顿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在了原地,半饷没反应过来,低下头一看,一颗灵石静静躺在她的怀里,灵气充裕,完好无损。 安澜雨:“……” 此后,言音和安澜雨就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每天领完饭之后就在药园子边上碰面,一个交肉一个交灵石,合作得非常愉快。 直到某天,安澜雨站在言音面前,一脸的欲言又止:“言音,那个……我有事要和你说。” 言音打算开饭盒的手一顿,遗憾道:“你的肉不够吃了?” 安澜雨一头冷汗:“不是,不关肉的事,你尽管夹,是别的事……” “哦。”言音安心低下头继续开饭盒。 安澜雨脸色看着有些纠结,沉默一会儿,刚要开口说话,一个张扬的声音先穿进了两人的耳朵:“哎呦?两个人在这聊些什么呢?” 药园边二人闻声回头,安澜雨见到来人,脸色瞬间发黑,言音一看,是李雅雅带着她的狗腿子们走了过来。 李雅雅看着她们,冷笑道:“不错嘛,关系可真好啊。” 这炮灰头子找女主麻烦从小找到大,就连安澜雨自己都觉得习以为常,就算安澜雨平日里安分守己没做什么错事,不去招惹李雅雅,李雅雅都会创造借口来找她的麻烦。 小孩子家家,霸凌需要理由吗? 自以为是自己把言音牵扯进来的安澜雨往前一步,挡住了言音,对李雅雅道:“你有什么事吗?” 看了安澜雨的动作,李雅雅哼笑了一声,直接绕过她走到言音面前:“我道你怎么突然硬气了不少,原来是找了靠山啊。”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 指推搡,力道之大,让言音一步一个趔趄,“真是了不得啊。” 言音还没反应,安澜雨便过来拉开了李雅雅的手,将言音拉到身后,皱眉喝道:“不关她的事!” “呵,不关她的事?”李雅雅歪头,阴阳怪气的询问道,“不关你事是吗,言音?” “要是不关你事,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哦言音。是想留下来陪这贱人挨打,还是夹着尾巴灰溜溜的滚回你屋里去。”李雅雅道,“快点选哦,我可没什么耐心。” 言音想了想,低头转身就走。 看着言音忙不迭逃命似的的背影,李雅雅噗的一下笑出了声,前几天还以为这丫头变硬气了,这不还是那副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嘛。 她心情好了许多,转头笑话安澜雨:“你看看,刚说完就跑了。亏你还拦在她前面,她好像根本就不把你当回事儿。” 安澜雨站在原地,好似不为所动,只是握着饭盒的手微微用力。 原来她不可同进退…… 这念头刚起,便被安澜雨自己压了下去。当下情况,言音离开才是对的,留下只能两个人一起挨打,对方人多势众,就算自己天资较高,也是两拳难敌四手,况且李雅雅是冲着她来的,何必连累言音。 只是想起方才自己想要告诉言音的事,安澜雨眼中瞳色微暗。 李雅雅看着仍旧孤零零一个人的安澜雨,心头无比畅快,头一扬,正要继续开嘲讽时,一瓢水突然出现在了李雅雅头顶上,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兜头盖脑倾倒而下。 顿时,奇怪的气味弥漫整个药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6、熊孩子教育法 兜头淋下的液体成分不明,只是那气味倒是明明白白的令人作呕。 安澜雨感觉有点窒息。 周围姑娘们本能捂住口鼻,连退三步。 李雅雅抬手抹开脸上的污水,这才睁得开眼睛,她呸了几声又呕了一会儿,怒不可遏尖声喝道: “什么东西?!谁?!” 她回过身,就见那人站在自己身后,淡定自若,手上拿着一个水瓢,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诡异气味,和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言音。 李雅雅怒喊:“言音!你干什么?!” 言音道:“浇花肥。” 李雅雅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东西是什么,差点厥过去,伸出巴掌就想扇到言音脸上。 言音从脚边的水桶里勺一瓢,问道:“还要吗?” 我给你加餐啊。 李雅雅的手僵在空中,脸上青白交加,到底是不敢扇下去。 言音见她停手,便把目光转向那几个狗腿子,真诚的询问:“你们要吗?” 管够。 姑娘们齐步后退。 此时的李雅雅没了方才的气势,咬牙瞪着言音,黏哒哒带着恶臭的水顺着她的发梢流下,淌进她的衣领之中。一股剧烈的恶心夹杂着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泪水夺眶而出。 她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你给我等着!”炮灰头子放下一句狠话,哭嗷着跑出了药园。其余的姑娘们见状,也跟着跑了出去,犹如躲避洪水猛兽。 言音放下手上的水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走到水边,可劲洗手。 赠人花肥,手有余香。 安澜雨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形容此番场景:“你可真是……”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等事。 言音洗了几遍手,甩了甩水,扯安澜雨的袖子擦擦手,道:“如果你是想赞美我的聪明才智,那你可以尽情发挥,只要一万字以内,我是不至于骄傲的。” 安澜雨任她弄湿自己衣袖:“……你现在看起来已经很膨胀了。” 言音问:“你以前都这样站着挨打吗?” 安澜雨挠挠头:“也,也不是,我之前也还手,只是李雅雅不肯吃亏,被打了就不甘心, 没多久就又来找我麻烦,她们人多势众,到最后还是得挨打,还不如就这样被她们打两下,之后还能多清净几天。” “那你就打回去,打到她们不敢再来找你麻烦为止。”言音道,“照着李雅雅鼻子打,打断那熊孩子鼻梁骨,见一次打断一次,让她不敢再来打你。” 很久以前言音就明白了,和熊孩子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能反抗暴力的只有更暴的暴力。 被言音凶残发言吓到的安澜雨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眼前的朋友,半饷,她道:“这不太好……” 冤冤相报何时了…… 言音道:“被打就要还手,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哪能让坏人觉得作坏事不需要付出代价呢?” 安澜雨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她回过神来,有些担心道:“可是这下你替我出了头,要是李雅雅去告黑状,导师会以为你聚众斗殴……” 过去李雅雅就常常把过错栽赃到她头上,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想辩解,反正顶多就是被关上几天,可这次若是连累到了言音,她便觉得非常罪过。 言音不以为然:“她告老师你也告老师啊,她这样三天两头的欺负你,你以为萧师导不知道?不过是因为你太过老实不哭不闹他才睁一只眼闭一眼。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老实孩子只有挨揍的份,看看你。” 傻孩子。 说完,言音一拍安澜雨脑门,施施然走出药园。 过了一会儿,又急匆匆倒退回来。 安澜雨懵懵的:“怎么了?” 言音垂着头道:“那个……肉。” 安澜雨连忙打开饭盒:“哦哦哦有有有。” * 不得不说,猫这种生物,真的非常记仇。 自从初次见面,言音惹毛了小猫两次之后,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小猫还是不肯搭理言音。 每次言音把肉菜放进碟子里,小猫都会趁她不注意把碟子拖进床底,等吃完了再一蹬后腿,把碟子蹬出来,让言音去洗。 长达一月有余,和小猫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的言音,只能看见小猫的尾巴尖,和床底下的背影。 好气哦。 可这是自己养的猫,忍忍。 言音叹口气把肉和一些菜装进碟子里,这次都不用小猫出来拖,她便赌气 地把碟子推进床底。 哼,不理就不理。 我堂堂食物链顶端怕你个喵星人? 言音拍拍手上的灰,坐到桌子边上吃饭,吃着吃着,她突然自言自语一样问道:“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啊?” 床底下背对着她的白色身影抬起了头,一双猫瞳在黑暗之中也格外明亮。 虽然言音并不介意一直这样养着小猫,但剧情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试炼大会近在眼前,若是她到时候没能逃过此劫,死在了魔窟里,那这只小猫要怎么办? 这里是狱门的山庄,是违背修真界规则,囚禁无辜少女,培养死士的地方。为了防止被外人发现,这里方圆十里不允许存在一只活物,一旦有活物被发现,唯一的下场就是变成正午的加餐。 监管此地的萧至绝不会允许出现不可控的风险。 是带着小猫一起离开,还是先想办法将它送走? 小猫和她,有办法在萧至眼皮子底下逃出十里之外吗? 言音压着声音,喃喃道:“办法总是得想才能有啊。” 小猫在阴影里注视着她,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尾巴轻甩,小小的耳朵微微垂下。 房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暴躁的怒骂声大得可以刺破人的耳膜,一人一猫吓得一跳。 “言音!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打烂你的门!” 听到李雅雅的声音,言音毫不意外,炮灰头子总是会来找场子的。言音先到柜子里找出几株药草,放进自己袖子里,这才走到门边。 刚把门打开,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一个巴掌就直直呼到了她的脸上,言音只觉得脑子一翁,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地上。 门外果然是李雅雅。 李雅雅从药园回来已经洗了三遍的澡,还是感觉一股恶臭残留在自己身上,她气得失去理智,上来就扑到言音身上揪住她的头发,表情扭曲丑恶如夜叉,厉声道:“该死的,老娘要撕了你!你居然敢往老娘身上泼粪!!” 守法公民果然预料不到恶霸的脑回路,言音也没想到她上来就是暴击,狼狈的蜷在地上,试图从这个近乎疯魔的人身下挣脱出来,可是刚想撑起身子就被拽着头发摁在地上,李雅雅经验丰富,扯头发的动作 非常熟练,另一只手压着言音就要去掐她的脖子。 在原来的世界,言音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孩子,身娇体弱的艺术工作者,并没有什么打架的经验,在挣扎几下之后还是被李雅雅得手了,李雅雅掐着她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吼着。 “不知死活的贱人,居然敢招惹我!老娘我今天就要弄死你!你敢惹我!你居然敢惹我!” 她手上的力道仿佛真的要把言音置于死地。言音从刚才就一直咬着牙关,没有出声,如今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随着这声呜咽,房内一道白影闪过,扑到李雅雅背上,狠狠咬上她的脖子。 一口见血,撕皮抽肌。 “啊!”李雅雅哀叫一声,顾不得再掐言音的脖子,反手捂住痛处,扭动身子试图甩下自己身上的东西。 白影也不想继续待在她身上,轻巧落地,爪牙皆开,发出愤怒的低吼。 言音得到空隙,一把推开李雅雅,撑在地上奋力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勉力抬起眼睛,一只泛着金光的小小身影拦在自己身前。 “小喵?!” 一直以来都躲在床底,连尾巴都不肯给人看的小猫崽子,突然出现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原本对着言音表现出的防御和低吼,现在都冲着李雅雅,新长出来的毛发金白相间,在残阳的余晖中透出一片柔光。 晃了言音的眼睛。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7、小猫护主 李雅雅跌坐在地,这一摔,倒让她找回了几分理智。 她看见了螳臂当车的小猫崽子,也看见了言音面上掩饰不住的紧张情绪,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勾起嘴角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像是阴冷的毒蛇一口咬住了猎物的命门,一种抓到了对方把柄的美妙快感让李雅雅眼前发亮。 她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笑道:“好哇,言音,你胆子真的大了。你居然偷偷养了只畜生。” “自打咱们进了庄子,导师便三申五令,不准庄子里有活物,不准私养灵宠,你居然阳奉阴违,在自己屋子里藏了这个玩意儿。”李雅雅咯咯笑着,“好极了好极了,明日又有得加餐了。” 言音脸色发白。 “你不高兴嘛?你看你平日里吃得都是肉沫子,不如求求师导,让他多分你几块肉吃啊,也不枉你辛辛苦苦养它一场。” 李雅雅说得畅快,低头见那畜生还呲牙对着自己,脸色狰狞了一瞬,想也不想抬脚就踹。 那一脚没能踹到小猫身上,坐在地上的言音暴起,一巴掌糊到了李雅雅脸上,按住了她的口鼻。李雅雅嘴里尝到了草木的苦涩,甜腻的气味直直冲进她的鼻息,不过一息,她便感到头晕目眩,世界颠倒。 待言音松开手,李雅雅倒退几步,勉强定睛一看,只见几片花瓣从言音手中落下。 李雅雅咬牙:“你干了什么?” ——复灵叶,花粉会致人昏睡。 没有听见言音的回答,只有强烈的睡意侵蚀神志,李雅雅扶着一旁的树干滑坐在地,硬撑着张开沉重的眼皮,看到言音慢悠悠的走到自己身边蹲下。 “按理来说,大人应当拥有原谅小孩无知与叛逆的气度。”穿书前已经是个成年人的言音道,“但说实在的我对熊孩子一贯没有什么耐心。” “比起温柔的包容,我觉得让熊孩子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是大人的责任。” 错误?李雅雅心想,我能有什么错误,明明是你来惹我的。把我扔进装烂叶子的箩筐里,不知死活的和我顶嘴,不过是抱上了安澜雨的大腿,你就敢给我摆脸色。 我也不过是想给你们两个一点教训,你居然敢把花肥泼到我身上。你做出这种事,凭什么来指责我。 你算什么东西。 “看你这个眼神就知道你自己是想不通的。”言音起身把小猫抱回房间,关上房门,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话。 “不过没关系,不学好的孩子也有成长的义务,是时候让你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了。”李雅雅早已在树下昏睡过去,言音从房间里拿出绳子,拍拍她的脸,直接将她五花大绑。 后头捧着饭盒找过来的安澜雨,看到这般场面,凝固片刻,吐出了一嘴的省略号。 这是什么情况?! 傍晚安澜雨在药园子里等着言音来换肉,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也没等到言音的影子,想到今天中午和安澜雨的冲突,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就找到言音的院子找她,可没想到看见的居然是李雅雅倒在一颗树下,而少言胆怯的言音正在把她五花大绑。 安澜雨一脚踏进门槛,一脚还在槛外,她细细思索,要不要把前边这脚收回来。 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言音扭头看见安澜雨:“呀,你怎么来了。” 短短一句话,安澜雨觉得自己悟到了两种意思: 其一,‘你来得正好,帮忙把这东西埋了。’ 其二,‘既然你看见了,那只好把你一起埋了。’ 不论是那种意思都不太妙,幸亏言音并没有这个打算,她看见安澜雨抱着的饭盒,恍然道:“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去领饭,我晚上是不是没得吃了?” 安澜雨走进言音院子,指着地上的李雅雅询问道:“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言音回答道:“我们进行了一场友好的学术交流。” 安澜雨:“……友好?学术交流?” 言音指指地上的花瓣:“关于复灵叶的花粉确实会导致人昏睡这一实验结果,我们达成了充分共识。” 安澜雨:“……这件事还需要你们两个达成共识?” 言音:“毕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安澜雨无话可说,这一看就知道是李雅雅来找麻烦,结果被言音放到了。她扶着额头想了想,指指李雅雅:“你打算怎么办?” “我本来想把她埋地里 去,但我担心明年会长出十个李雅雅。”言音真情实感的啧了一声,“那可就太烦人了。” 安澜雨:“……” 安澜雨:“不是往地里埋什么就会长什么的。” 言音:“是吗?我以为连太阳都可以种呢。” 最后她们把李雅雅丢进了上回安澜雨关禁闭的茅屋里,上了锁,拍拍手,回院子里分盒饭。 安澜雨欲言又止:“言音,我有事要告诉你。” “现在?今天?”言音看了看天色,“你不觉得今天运气有点背?” 而且房里有只猫崽子等她哄。 安澜雨回想了一下今天的遭遇,突然身心俱疲,她妥协道:“那还是明天。” 主线再次搁浅,二人各回各屋,言音走进房间,月色已经高高悬挂在枝头之上,院中明暗交错,仍是一片静谧。 小猫在被褥上等她回来。 和言音对上视线,那双澄金色的竖瞳猛然一缩,迅速跑进了黑暗之中。 言音一怔,疾步走到床边,蹲下身子:“小喵?” 小猫躲在角落里,尖尖的小耳朵微微一转,感觉没有聒噪的拍门声和骂声再响起,这才伸出前爪在青石地上蹭了蹭。 爪子上还残留着从那个人身上撕扯下来的皮肉,嘴里还能回味到新鲜血肉的腥气,它突然想起来,自己有着温驯灵宠所没有的嗜杀本能,和掩藏在无害皮毛下的残暴本性。 她会怎么想?会觉得自己是个野性难驯,不适合在身边娇养的畜生吗。 后头响起瓷碟子与地砖的摩擦声,小猫灵敏的耳朵抖了抖,转头去瞧,言音正埋在被褥里抱着半床被子,一只手慢慢地往床底推肉碟子。 “谢谢你救了我,小喵。”言音想了想,说。 “我们和好。” 小猫注视着她,没有动作。 良久。 “喵~”伴着一声软绵绵的猫叫,毛茸茸的猫扬着她蓬乎乎的尾巴从黑暗里走了出来,钻进言音怀里。 言音抱着它,给它顺毛。 ——那就和好。 月光温柔,穿过门栏边角缝隙。言音久违的睡在了床榻上,用被褥裹住了她和她的猫崽子。 被窝里,小猫睁着眼,分明没有睡着,只是盯着言音脖子上的青痕看。 之前言音后脖子上有青指痕, 是安澜雨按出来的,过了几天便消了,如今前脖子上也有了青指痕,是方才李雅雅掐出来的,且又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让它消失。 小猫张开爪子,有点后悔没有咬开那个人的脖子。 只可惜它现在还不够强大。 它还需要时间。 在小猫看来言音是出去捕猎了,因为她每次出门,都会带回来很多食物。捕猎是猫这种生物的生存之道,是它们骨子里的本能,对于人类出门这种行为,它们也只能如此理解。捕猎在它们眼中是危险的事,会受伤,会死亡,所以有的猫咪在主人回家之后会围着主人蹭蹭嗅嗅,用来确认自己的主人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危险。 对于猫来说,主人是父母是兄弟也可能是同伴,每天目送着主人出门也希望主人平安回家(当然也希望主人能干一点捕一些妙鲜包什么的)。 之前它对言音生气,有一部分是因为它觉得言音不应该关着自己。 小猫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所以它不需要言音独自面对。 小猫凑到言音边上,闻了闻她的脸颊,迟疑了一下,舔了舔她脖子上被掐出的青痕。 它只需要再一点时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8、女主邀请加入队伍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的言音觉得不对劲。 想洗脸,找不着面巾,就着水潦草地抹了把脸,一扭头,发现梳子不见了,拿手抓了两下头发,发带不知道要在哪个旮旯角找,低下头,连鞋子都不翼而飞了。 言音:“……” 嘿,服了。 言音心知肚明地看向那只还窝在被窝里的毛孩子,只见它若无其事打了个哈欠,抬起后爪挠挠小耳朵,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言音无奈,只能翻箱倒柜地找那双可怜的鞋子。 一只在柜子后头,一只在床脚缝里。 言音把鞋穿上,估摸着时间怕是要迟到了,赶紧往外走,还没走上几步,后头一拽,又走不动了。 言音回头,好声好气道:“小喵,你想干什么呀?” 小猫站在她脚边,歪着头,一脸无辜。 言音微笑:少来这套,这屋子里不是人就是猫,还能有鬼? 小猫见萌混不过,索性叼住她裙角,就是不让走。 言音走,小猫拽,没得法子,也猜不到猫在想什么,只好弯下身子劝道:“小喵,我现在再不走就迟到了,迟到以后就没有肉肉可吃了,你先放开,我晚点回来陪你玩好不好?” 小猫一听更不乐意了,拉着裙角往后拖,想把言音拽回屋子里。 ——不吃肉肉。 ——给老子回来。 言音揣测圣意,觉着可能是昨天那架势吓着这小宝贝了,怕她跑出去吃亏挨揍。便蹲下来商量道:“没事的,我出去很安全,今天不跟别人打架的,我早点回来,不在外面惹事,你松开,好不好?” ——不好。 小猫哪里信她鬼话,咬着裙子死不肯松。 僵持三息。 “那这样,你藏好了,乖乖的不出声,就带你一起去。”无计可施的言音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小猫叼着裙角琢磨一会,“喵”了一声表示准奏。 * 武堂的课程还是对学渣不太友好,言音听了一半就开始走神,所幸今日偷偷藏着一只毛茸茸,小肉垫捏着捏着时间还过得飞快。 课后,萧至没有拍手解散,而是谈起了试炼大会。 “今天拖这么一会堂,是要跟姑娘们说说一 月后庄子里的一件大事,也就是关于你们最重要的应试——试炼大会。” 听到这四个字,武堂里响起一片欢呼与掌声。 听到这片欢呼,萧至看起来颇为欣慰,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道:“知道你们等这一天很久了,为师也很期待,此番大会,门主也很看重此事,特意任命东风清长老来此督查。” “东风清长老乃是门主的得意门生,入了她的眼可谓是前途无量。姑娘们可要全力以赴,好好表现自己,莫要在长老面前失了气度,日后若是成了内门弟子,地位可是不输为师啊。” 堂中又是一片哗然,姑娘们脸上难掩雀跃之色。少女们无知且好骗,在萧至的长年灌输之下,狱门在她们眼中,已经是至高至上的象征,是修道之人毕生的追求,萧至口中编织的未来令她们心驰神往,光明的前程足以令她们奋不顾身。 御剑飞行,来去纵横;扬名立万,诸邪伏诛。 山庄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小心的维护这场幻梦,将这些孩子养得天真烂漫,直到她们走进试炼场的大门,阴狠残酷的现实让她们猝然清醒,巨大的落差得来无尽的憎恨,她们的怨气将成为狱门登天的基石。 杀人且诛心,剥骨又榨血。 上边萧至动情演讲,下边姑娘欢呼雀跃,角落里言音和小猫玩拍手游戏,最前方的安澜雨神色愈加阴沉。 待萧至终于结束了这场动员大会,众姑娘领饭时,言音被安澜雨一个回首掏捞走了。 言音懵:“那个……饭。” 安澜雨:“闭嘴給我过来。” 言音:“我还有点事……” 安澜雨:“不,你没事。” 在别人看来勾肩搭背关系甚好,实际上是被架着脖子走的言音一边藏好怀里的毛茸茸,一边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安澜雨一路拖到药园,确认四处无人,这才松开架在言音脖子上的手,低头看看她:“你藏了什么东西?” 言音左看右看,确定没人,这才松开手:“小喵,打个招呼。” 说时迟那时快,白色毛团迅速出爪,安澜雨惊觉一痛,手背上出现了一道血痕,正是方才架住言音的那只手。 得手的小猫晃着尾巴缩回言音怀里,抬起自己沾上些许血 气的前爪,瞅了半天还是下不了舌去舔,十分嫌弃,将就着蹭到了言音外袍上。 安澜雨呆愣,手上渗出血珠,言音赶紧给她压住:“对不住对不住,我家猫以为你欺负我。” 安澜雨回过神,无奈道:“你居然……在这养猫?!” 言音抬起小猫的爪子:“可爱吗?” 小猫歪头:“喵~” 安澜雨道:“……可爱,可爱到被发现了就会没有脑袋。” 这是个大问题,言音清清嗓子,问道:“你急着和我说什么?连饭都不让我吃?” 安澜雨又露出了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接下来我说的,你可能不太相信……” 言音道:“你是想说试炼大会的事吗?” 安澜雨惊异的抬起眼,直视着她,过了一会儿,又垂下头:“前几天,我偷偷进了试炼场。” 很久以前她便对这个庄子心存疑虑,但苦于萧至看守严密无处找寻真相,数日前,她在庄子里找到了一条地道,闯进了山庄地下,发现了地下的隐秘,这才得知试炼大会的真相。本以为此事只有她一人知道,却没想到言音似乎亦有所觉。 安澜雨问:“你是如何察觉的?” 言音含糊道:“隐隐约约猜到的。” 实际上这座山庄给姑娘们编织的幻梦有着诸多漏洞,若是不沉溺其中便可有所察觉。 比如,“试炼大会十年一场,而我们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言音道,“若只是一场普通的试炼,通过者离开,不合格者继续修炼,为什么我们没有见到其他在这里生活过的前辈。” 再比如,“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名门正派的山庄,那为什么禁止于外界接触?为什么方圆十里不允许有活物?为什么要隐藏这座山庄的存在,不允许我们向外传递消息?” 当然,最主要的是,言音看过书。 安澜雨点头:“确实如此。这一切分明漏洞百出,我们却毫无所觉。”她仰头叹了口气,“言音,你知道我在试炼场地下看见什么了吗?” 言音摇头。 安澜雨似乎回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沉重道:“我看见的,是层层叠叠铺满地下的尸骨残骸,无一处完整。而那些受过重创的骨相,分明与你我的岁数相去不远 ,有的甚至比你我更小。而尸骸底下,是一个大到装不满的血盆,里面都是腥臭难闻的鲜血,不见干涸。” “这场试炼大会实际是一场吃人的陷阱。那个地下的血盆里,想必就是过去前辈们的遗骸,虽不知其有何作用,却也能猜到,萧至是想用我们的命去集那血盆。” “若是真如萧至所愿参加试炼大会,只怕是难逃一死。” 说起来不过三言两语,可看到那副场景的冲击与恐惧怕是永生难忘,言音拍拍她的后背,还是佩服这位主角的胆量和智慧。试炼场地下的场景作者并没有详细描写,言音也没想到下面是这般可怖的画面,原来她们一直都居住在尸山血海之上。 这是现实,不是纸上的两三行字。 言音道:“你打算怎么办?” 安澜雨眉头紧蹙,攥住言音的手,凝声道:“我们从这逃出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9、犹豫就会败北 秋风清爽,偶尔也有些寒冷。 言音微垂下头。 许久,她道:“我考虑一下。” “考虑?”安澜雨急了,握住她的手用了力,“还要考虑什么?言音,没有别的办法了。萧至今天说了,狱门派了位长老过来,那个人的地位明显在他之上,只怕修为也在他之上,我们再拖下去,等他来了,就更没有机会跑了!” “留在这只有死路一条。” 言音仍旧盯着安澜雨左手手。小说里,女主被抓回魔窟,被狱门长老硬生生踩碎的,就是这只手。 现在那行字,成了薛定谔的预言书。 浮速的脉搏震动衣袖,言音抽出手,拍拍安澜雨的肩膀:“我再考虑一下,若是来不及了,你就自己先走。”说罢,绕过安澜雨朝外走。 “到底是为什么?”安澜雨追问,“你不相信我可以带你一起出去吗?还是……” “我没有不相信你。”言音回头,目光又落在了她的右手上,心中惶恐片刻,还是扭头离开了。 女主的话当然值得相信。 可她是个配角啊。 * 愚者千虑,方有一得。言音自认自己不是什么聪明人,就算看完了整本小说也没办法把握全局,愚蠢的孩子就应当学会谨慎行事,哪怕是火烧眉毛的迫切情势。 自己当下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开锁的外挂,还有对未来事件的先知,要靠自己逃出庄子根本是难如登天,和女主一起在原剧情基础上排除变数,共同逃脱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但回想起这段时间的大致剧情,却发现主线点已经全部发生。 没有任何改变。 她虽然避开了和女主的第一次接触,但之后还是和女主结识,和李雅雅结仇,和女主一起与李雅雅产生了正面冲突,到了今天,女主还是来劝她一起逃离庄子。虽说细节和发生的时间段和原文有所出入,但主线几乎没有受到影响,该发生的事几乎都发生了。 合乎逻辑,潜移默化。 若是继续发展下去,结果就是恶毒女配成功逃出,而女主被抓回。 在这一个月,言音在房里的青石地上演算了无数次,始终没办法确定,如果 自己拒绝和女主一起行动,安澜雨是会独自一个人顺利的逃出魔窟,还是出现别的差错,遵循主线,仍旧回到魔窟受那三年的非人折磨。 毕竟原著中,这三年占了不短的篇幅。 合未必生,分则必死。种种原因,都让言音始终无法做出决断。 小猫感觉到她的不安,从怀里钻出来,拍拍她的下巴,她便低下头,蹭了蹭那软乎乎的小肉垫。 午休时间非常安静,偌大的庄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小猫对外面的景色感到新奇,在言音怀里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言音正想将它藏起来,就听身后一声冷喝:“言音,站住。” 言音后背一寒,伸出去的脚僵在半空。 身后那人步伐稳健,腰间配有白玉,方正的面庞不怒自威。他看着言音僵硬的背影,再次出声:“转过身来。” 言音把小猫往怀里一塞,用袖子护住,侧身强作镇定:“导师……好?” 萧至就在数步之外,自然是看见了言音的小动作,他面沉如水,却未有动作,只道:“不想交出来是吗?” 此话一出,言音呼吸一窒。 言音按住自己袖子下瑟瑟发抖的手,装傻:“导师在说什么呢?” “不肯承认?好。”萧至向前一步,言音往后一退。 如此反应,可谓是不打自招。 萧至叹然道:“若非亲眼所见,也料不到你如此胆大包天。” “从你们入庄之日起,我便三申五令,不可私养灵宠,不可寻衅滋事,这些你都都当耳旁风了吗?如今试炼在即,你不将心思放在修炼,却想着瞒天过海饲养一只畜生,莫不是以为自己天赋异禀,不比努力便可以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你若真有这等本事,我便由着你养这畜生,想如何养就如何养。” 言音低下头,看起来有些沮丧。 萧至看她垂头丧气,到底不想对她说太重的话,缓和道:“好了,把那畜生交给我,回屋里修炼。” 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他从小看大的,儿时便是胆小懦弱,打个雷都能吓到床底,没少让他安抚,除此之外,倒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不起眼也没做过什么错事。不像李雅雅安澜雨那两个孩子,天资虽高个性却也张扬,一天到晚的招惹 是非。 大人对乖孩子总是多些宽容,况且小姑娘天性喜爱生灵,萧至也可以理解,但理解是一回事,正事又是另外一回事。山庄隐于这座深山已经三十多年,如今花了十年养的果实即将收成,他不可能冒着风险,放过一个会跑会叫的畜生在附近乱窜。 狱门的大计,由不得半点差错。 萧至正要伸手,岂料言音抬起头,泪流满面。 萧至顿住:“……我知道你很舍不得,可这是规矩。” 言音摇头否认,哭得抽抽搭搭:“师导,我,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可是我不是想养着它。” 萧至:“……那你想干什么?” 言音看起来伤心极了:“师导,我知道我天资不好,比不上安澜雨李雅雅,受这种待遇是应该的,可是我还在长身体呢,哪能天天这样啊,这会营养不良的!您明白吗?营养不良就没办法好好修炼了,没办法好好修炼就没得吃,没得吃就没办法好好修炼,没办法……” 萧至觉得头疼:“你到底想说什么?” 言音哭哭啼啼,语出惊人:“我好久吃到肉了,师导!” 萧至:“……” 言音觉得这可真不公平:“你看看那些有肉吃的,你看看安澜雨的个子,看看李雅雅的个子,再看看我的个子,差了多少呀?!厨房的哥哥姐姐都不给我肉吃,我还在长身体呢!!” 萧至心道这可能不全是没吃到肉的原因。 萧至:“……那你应该好好修炼,这样就有肉吃了。” 言音控诉:“可是没有肉吃就没有力气修炼了,没有力气修炼就没有肉吃……” 又要没完没了。 萧至赶紧给她打住:“所以……你是抓那畜生,是为了吃?” 言音红着眼睛点头。 萧至深吸口气,劝道:“那你应该交给厨房,让他们给你做,你自己留着做什么?” 言音赶紧把猫往身后藏,怕被抢似的,不满道:“交出去要和姐妹们分的……” 萧至:“和大家一起分享是应该的。” “可是它才这么小!”言音比划一下,扁扁嘴又要哭,“全身上下加起来还不如安澜雨一顿午餐吃的肉多呢!” 萧至:“……” 言音恳求道:“师导,我不敢让您知道就是怕 您为难,若是将这畜生交给您,您一视同仁,必定不能只偏心我一个,若是被其他姐妹知道了,必定要心生不满。可是我怎么多年也只碰见了这么一只,真的不想交出去……而且试炼大会要到了,以我的天资,怕是出不了庄子了,一想到还要吃上好几年的白菜配饭,我就……” 眼看着这熊孩子又要哭了,萧至没办法,只好摆摆手:“行了,为师知道了。” 言音仰头:“那……师导您就当没看见?” 萧至长叹口气,这些年都是他在照看着这些孩子,说没有感情也是假的。这孩子乖巧听话,平日里循规蹈矩,受人欺负也是忍气吞声,难得这般哭着求着要点什么。况且,以她的修为,在试炼场上怕是撑不了多久,这最后一段时间,让她太过难过也是于心不忍。 这心一软,也就强硬不得了,萧至舒展眉头,还是没法再逼迫她,只好无奈道:“你若真只是为了那点口腹之欲,我便不逼你交出那畜生,只是杀生之事,为师替你做了,免得你不忍下手。” 言音赶紧道:“已经死了。” 萧至挑眉:“是吗?” “是啊,安澜雨帮我弄的,我答应晚点帮她收拾屋子。”言音四下看看,害怕附近有人的样子,微微掀开衣袖。 萧至看见那东西背后干涸的贯长伤口,双目紧闭,没有呼吸,这才安下心来,见言音睁着泛红的圆眼睛看着他,忍不住拍拍她脑袋:“傻丫头,藏着掖着,还怕为师跟你抢?” 言音干笑两声。 说罢,萧至负手而去,走之前对言音道:“你也不要懈怠了试炼之事,自己好生想想,是否对得起这些年庄子对你的栽培。” 待他走出自己视线,言音才跑回自己房间,抱出怀里的小猫。 此时小猫才睁开眼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言音红着眼睛,还在小声打着哭嗝,她举起小猫碰头,哑着声音道:“做得好。” 小猫舔舔她脸上的泪痕。 * 安澜雨回自己屋子里,翻来覆去,还是放心不下,便来到言音屋子里找她。刚进门,就看见言音坐在床上,抱着她的猫,一大一小红着眼眶。 安澜雨惊:“这是怎么了?” 言音刚缓过来,声音 里还有点哭腔:“中午小喵被萧至看见了,演了一出。” 安澜雨在她边上坐下,沉默片刻,还是道:“若是不想它死,你就更应该离开这里了。” 言音瞟她一眼:“哦。” 又过了片刻,言音撑着手晃着脚,说:“我这人可瘟了,你跟我一起走可能跑一半就会被抓回来。这里的坏人们对想偷跑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可能会被打断手,摁在地上逼着认错,然后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受尽刑罚,从此留下心理阴影……之类的。” 安澜雨道:“你形容得可真详细,你是做什么噩梦了吗?” 言音道:“就当是,我总觉得你带着我跑不会太顺利。” 安澜雨道:“你是因为这个才让我自己走的吗?” 言音不说话。 安澜雨捏住她脸颊把她扯过来,皱眉道:“能不能找到机会还不一定呢,你倒是想的很远。” 她说:“你担心的那些都是没有定论的事,你现在操心那么多做什么?说到底,如果我们找到机会跑了,横竖也不过是两种结局,要么成功离开,要么被抓回来,还能有什么别的下场吗。” “言音,不要想得太奢侈了,难道我们还有很多条路可以选吗?” 安澜雨放开她的脸,语气是少有的无奈和无力:“我们没得选,不是逃就是留。若是你最后选择了留下,那我们的结局就只剩下一种定局——我是不可能抛下你,自己一个人离开的。试炼大会的地底就是我们最后的下场了。” “可要是选择逃,选择拼死一搏,那结局可能就还未得可知。” “在事情成为定数之前,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全力以赴。”安澜雨看着言音,突然笑了一下。 梦可不一定会变成现实,可眼下死亡是必然的结果。 言音对视着她,数息之后,她点了点头,回道:“我明白了。” 言音从床上爬下来,钻进床底拖出小猫昨晚没吃的肉碟子,看了看外面天色,仰头对安澜雨道:“去领你的饭,咱们去药园子再演一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纯洁的友情 萧至觉得最近庄子里幺蛾子实在有点多。 三更半夜,夜深人静,他被手下唤醒,顺着烧焦味一路找到药园子,看见的是两个小家伙头碰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关键是都非常眼熟。 尤其是其中一个午休才刚教训过。 萧至心累地抹了把脸,凑上去一看,两人是在搭土垒子。 “你这样搭对吗?感觉又要塌了。” “你这个废物闭嘴好吗,刚刚都是你搞塌的。” “是你非在旁边指手画脚!我就说应该底下搞厚一点!” 两个小东西嘀嘀咕咕,越聊越生气,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萧至赶紧在后头咳了一声。这一咳,吓得两人都是一抖,辛辛苦苦搭起来的土垒子又塌了。 露出了底下藏着的几个地瓜。 萧至简直没脾气了:“言音,安澜雨,你们俩又干什么。” 言音往后缩,安澜雨不然她缩,两人一起抬头,月光下露出两张沾了黑灰的脸。 言音硬着头皮道:“额……烤地瓜。” “……”萧至皱眉,“你中午不是吵着要吃肉,怎么又烤上地瓜了?” 言音没脸说,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安澜雨,安澜雨把头扭开,一脸“你干了什么蠢事还是自己说”的神情。 言音无奈,从身后掏出一盒乌漆嘛黑,散发着诡异气息的东西,低头呈给萧至。 就着月光,萧至辨认了一下这团和黑炭一样的东西,没看出是什么,只好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言音嘟囔一句。 萧至没听清,凑近又问了一句:“什么?” 安澜雨无奈道:“这是肉……中午抓的那畜生的肉。” “……?!” 萧至不可置信的捻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仔细看了一会,这才看出一点肉的形状,还糅杂着许多焦黑的软毛,他震惊道,“你们俩做的?!” 安澜雨快速否认道:“才不是,这家伙自己做的,就怕别人和她抢。早知道会做成这样,倒不如一早就交给厨房呢!” 萧至深表赞同。 言音反驳道:“我也是第一次做,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 安澜雨道:“那你就别哭啊, 哭了一下午,我还得拿自己晚餐的肉哄你!” 萧至这才看到地上放着的两份饭盒,其中肉片也被分成了两份。 言音道:“我这不是请你吃地瓜报答你吗……” 安澜雨道:“你这是报答吗?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地瓜还是生的,你这是在折磨我!” 萧至头好疼,伸手拍了一下俩孩子的脑门:“行了,大晚上的不睡在这吵架,你们倒是关系很好。” 言音甩头道:“马上就关系不好了!” 萧至:“这是为什么?” 说道这个,言音开始委屈:“这庄子里谁不知道她是最有天资的,我就是个垫底的,到时候试炼大会结束了,她甩甩手当那第一个离开庄子的,我就只能在庄子里看着她走,盼着她以后有良心能回来看看我。外头多好啊,有好多好多的朋友,她开开心心的和那些人玩,只怕没几天就把我忘了!” 她说得哽咽,安澜雨听得心里难受,顾不上继续生气,赶紧上去哄她:“原来你一直在担心这等事,不会的,就算我以后离开庄子,你也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言音是水做的:“胡说,从来都是只听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安澜雨抱住她,给她擦眼泪:“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别的人哪有你好,别的人连你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黏黏糊糊,腻腻歪歪,古代传统直男萧至感到生理上不适,却又搞不懂不对在哪里,就只摆摆手道:“别吵了别吵了,你们早些去歇息。地瓜也莫要烤了,免得引火。” 安澜雨应了声是,不再搭理他,又低下头去哄言音。 萧至实在听不下去了,走的时候,满脸写着槽多无口。 树影里,两个小姑娘偷偷击了个掌。 之后几天,师导大人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教育方式,还没能品出什么差错,就看见安澜雨忙前忙后的陪着言音,有时候课上了一半,安澜雨连手上的灵石都没能吸完,就直接往自己怀里一揣,屁颠屁颠的凑到言音身边同她说话。 就算言音爱答不理,她也还是把自己碗里的肉都给了言音。再过段时间,甚至把自己的被褥都搬到了言音屋子里。 萧至:“……” 简直无语。 他实在搞不懂 这种姑娘家的心思,索性放任,只是提点安澜雨莫要懈怠修炼,可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 * 夜里,两个小姑娘挤在一张床上,裹着被子,悄咪咪的数灵石。 “攒的这些应该是够了。”安澜雨小声道,“若是想要再稳妥些,最好还是能混进地下。” 言音抱着小猫,顺几下毛:“不行,太冒险了,你之前能混进去已经是走运,这次要是被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安澜雨伸手想摸摸小猫,小猫不肯,还嫌弃地甩甩手。 安澜雨笑:“它真的只跟你亲。” 小猫对言音翻开肚皮,言音笑着挠了挠。 安澜雨道:“那时不论我如何劝你,你都只回我一句‘考虑一下’,一点也不为自己考虑。结果到最后,居然是为了它下的决心。” 小猫得意地翘尾巴。 言音记得自己那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这个世界与过去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周围陌生又带有敌意的人际关系,和眼下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未来。 书里的结局給了她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危急感。她的呼吸、声音、举动、思考方式,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世界不接受她,她也排斥这个世界。那时的她像是在深海中缓缓沉没,心想着不如就这样退场。 直到听到那一声微弱的猫叫。 她从梦魇中惊醒。 从那之后,手忙脚乱的照顾,费尽心思的找食物,各种各样的麻烦都让她没有时间继续无措,慢慢的也就适应并接受了这个世界。 是小猫救了她呀。 言音笑道:“活物或死物,有了情感自然就有了不一样的价值。”她的视线落在安澜雨那破旧的手链上,似有所指,“你赋予它的意义决定了它的重量,不是吗?” 安澜雨沉默片刻,似有所悟,点点头:“你说得对。” 随即两人又开始说起正事,言音道:“那口枯井,就在武堂的正后方,我们可以潜进去,但决不能被人发现,尤其是萧至。” 原著中,女主逃出庄子的方法,就是发现了庄子里的密道。这座山庄是进行非法囚禁的魔窟,一旦被修真界发现就会遭到肃清,为了避免全军覆没,以及保全丹方,就在武堂后的枯井中修筑了一条 地道,若是有外敌来袭,萧至和狱门中人便可以通过这个地道离开庄子。 只是安排在怎么显眼的地方,只能说作者为了给女主女配制造逃跑机会可真是煞费苦心。 “不仅如此,”言音道,“我们还得想想如何逃出这座山。” 嗯? 安澜雨不解:“只要能顺利离开庄子,山林之中遮蔽众多,逃出山应当不难? 言音:“……” 女主前期的智力值还没有点满,思考问题比较单纯,言音表示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你知道吗,山地穿越封锁线应该是那些特种大佬们才能办得到的事。” 言音道:“那条暗道设在地下,这个庄子藏在深山,我们就算有足够的时间从暗道离开,顶多也就出了庄子,不可能逃出了深山。萧至一旦发觉不对,肯定会出手来抓我们,凭我们两个筑基,躲在山里恐怕也不能逃过一位金丹修士的魔爪。” 安澜雨懂了。 “但山庄里只有萧至一个金丹期,”安澜雨指指被窝里的灵石,“灵石引起的火焰,非金丹无法扑灭,若是能让他忙于救火,我们便有机会逃脱。” “就担心他救火救得太快,我们的时间不够。”言音叹道。 想来原著里作者就不打算在这个注定要失败的逃跑上费太多心思,没有设下足以逃脱的伏笔,按照原来的计划,能逃出去一个人已经是靠着剧情光环加持了。 “而且我们必须得在狱门长老到达之前离开,如果她到了,我们决无逃脱的可能。” 言音想,最好是能在灵昀仙岛弟子在山下休整的时候逃出去。 狱门是绝对不敢和灵岛正面刚的,也不敢在灵岛面前暴露自己。只要遇到了书中途径山外的灵岛弟子,哪怕是狱门长老也不敢轻易动手。 只是如此一来,时间便卡得很死。 言音反复回想剧情,实在想不起一个准确的时间,刚有些烦躁地咬住指甲,安澜雨突然一拍脑门,兴奋道:“我想起一件事!” 她凑近言音耳朵,道:“先前我在试炼场地下留了几个晶石。” 言音震惊:“你留晶石在里面做什么?若是萧至看见,不就知道有人进去过吗?” 安澜雨挠挠脸:“那时候哪有想那么多,我就是想着要是逃不出去,非得死在试炼大会上,我就用晶石把那试炼场烧了。不过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应该是没被发现。” 言音:“……” 不愧是你。 不愧是主角光环。 妙极。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散播真相,增加筹码 庄子里的姑娘不少,只是没有太多的描写,在原文里只充当了背景板的作用,存在感并不强,可到了现实里,一群人聚集在武堂里,还是感觉挺挤。 萧至刚到武堂,就觉得不对劲。 平日自己进武堂前,姑娘们大多已经坐在堂内摆好架势了,今日却有小半群人堵在门口,不停往里张望,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你们在做什么?该早课了。” 姑娘们一见到他,连忙行礼问好,让开了条路,有姑娘道:“导师,堂内似乎出了什么事。” 他脚步一顿:“出事?何事?” 一个姑娘小声道:“好像……挂了个什么东西……” 她们站在堂外,也看不清里头的情况。 萧至走进去,里头的姑娘见到他,纷纷让道问好,他行至堂中,这才见到高台前的房梁上垂下一条麻绳,麻绳上细细捆绑着一个……被子卷? 萧至问:“这是怎么回事?” 边上的姑娘正面面相觑,被子卷突然扭动起来,里头发出“呜呜”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堂内姑娘们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又挤了一些人到堂外。 有人被绑在被子里,萧至只当又是哪个姑娘争长斗短互相为难,皱着眉头划出一道灵气。 灵气锋锐,直接切断了绳索划开了被褥。 被子破开,棉絮飞出,一道人影从被子卷里滚落出来,随之落下的,还有洋洋洒洒的几张纸片。 众人定睛一看,落下来的人影赫然是李雅雅,她身上仅着一套里衣,披头散发,手被绑在身后,嘴里塞着布条,抬头一见到萧至,目露惊恐,蹬着脚往后退,着实有些狼狈。 萧至没有多想,转而询问其他姑娘:“这是谁吊上去的?” 几个来得早的姑娘摇了摇头,回答道:“今晨一来便是如此了。” 李雅雅仍在咋咋呜呜,边上的姑娘走上前为她松绑,有些姑娘则因好奇捡起地上的纸片看了看,只一眼,脸色便白了起来。 常和李雅雅走在一起的姑娘小声嘀咕道:“是不是安澜雨和言音干得?她们前几天不是和李姐吵架吗?”此言一出,便有姑娘应和,大都是在一起 欺负过安澜雨那波人。 萧至道:“事态不明,不要妄自揣测。”他环视堂内,询问道,“安澜雨和言音人呢?” 这两人近日孟不离焦,非常显眼,今日怎么不见人影。 萧至正想唤人去寻,就听身后姑娘道:“导师……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萧至回头,见她们手中拿着一张纸,正是方才随李雅雅落下的纸片,他随手拾起一片,当即变了脸色。 “这是真的吗?”看了纸片的姑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上面说试炼大会要让我们只活一个……还说您要拿我们的血炼毒丹……这是真的吗?” “……您要杀我们?” 还没等他否认,李雅雅便挣脱嘴里的布条,歇斯底里地哭喊:“当然是真的!试炼场下面都是血和骨头!安澜雨亲眼所见!她和言音已经跑了!” 闻言,萧至脸色大变,武堂哗然。 人群之中不乏有聪明的姑娘,先前亦有疑虑,如今听完,又观萧至神色,当即明白了□□分,便冲武堂外冲。 其他没主见的姑娘见她们跑了,也吓得往外跑去,萧至当机立断,手掌一握,武堂大门立刻关上,任凭门内的姑娘们如何拍打拉拽都无法打开。 门外的姑娘们不明所以,只听里面哭喊,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只能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一幕,仿佛试炼大会提前来临。 这头聚集的姑娘们可以控制,算不上大乱子,那两个不知所踪的孩子才是麻烦,萧至懊悔自己疏忽,才导致如今局面。 他走到李雅雅面前,将她拉起:“是安澜雨二人将你捆住的?她们现在在哪?” 李雅雅不停挣扎,满心恐惧,哭喊道:“是又什么样!现在我们都知道你的真面目了!你根本不是收养我们让我们以后过好日子的,你是把我们当肉鸡养的!你不想我们活!你想让我们死!” 如今关头,萧至没耐心去哄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举至半空:“你不说,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这下萧至直接承认了她说的话,证明纸上说的都是事实,姑娘们更加绝望,开始向外面的姑娘哭喊,求她们帮忙把门打开。外头的姑娘终于断断续续听明白了,慌忙开始四 散奔逃。 事情越闹越大,萧至不得不传令庄子里其他人抓捕那些逃窜的人。武堂内的哭喊吵得他头痛欲裂,一甩手将李雅雅丢在地上,金丹修士气势大开。 姑娘们都是筑基,根本无法招架,直接跪到了地上。 萧至冷声道:“不过是一纸胡言乱语,就让你们乱成这样,我已是金丹修为,狱门长老于我只强不弱,你们区区筑基,我要你们血肉何用!” 这解释似乎颇有道理,可惜他这番说辞,早在昨夜便被言音二人说破,李雅雅根本不信,反问道:“那你逼问那两人去向做什么?难道不是怕山庄之事暴露,让你这恶行无法继续吗?!” 见安抚不得,萧至也不多费口舌。 在这山庄里,她们就算不肯配合也无法逃脱,如今不过只差二十余天,只要将她们关进试炼场,目的也就达到,不管她们是否知道真相。 当务之急,应是那两个不知所踪的罪魁祸首。 这里的人可以知道真相,却绝不能将真相带出山庄。 萧至目光冰冷,看向李雅雅:“她们二人在哪?” 李雅雅身上的威压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看着萧至冰冷的神情,多年的服从还是让她服了软,抖着身子回话:“跑了……昨晚就跑了……” 收回威压,萧至冷冷的扫视关在堂内的姑娘们,看着她们写满无措与恐慌的脸庞,冷声道:“尔等本都是困苦之家的孩子,或那水沟渠上的弃儿,若不是门主心善,将尔等从小收养,只怕尔等早已饿死家中,或曝尸荒野,哪里来的这十年的安生日子。门主命我教导尔等,我亦关心备至,未敢一日懈怠,这十年的温食暖居,功法灵石,悉心教导,连你们一份报答之心都换不来吗?” 换句话说,就是供她们好吃好喝,过了十年的好日子,拿命报答也是应该的。 养个牲畜也不过如此。 姑娘们无处可逃,只能像受惊的仓鼠一般缩在一起,畏畏缩缩抹着眼泪。 明事理的姑娘自知已经难逃一死,索性抹了一把眼泪,哑声道:“若是这困在山间一隅,不得自由的十年,需得互相残杀,死无全尸来换的话,倒不如当初曝尸荒野。” 我们命由天赋。 没 有人有权力决定我们的生死。 萧至深深的看了一眼那说话的姑娘,不再多说,纵身而去。 武堂里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只剩下姑娘们细细碎碎的抽泣声,对她们来说,真相来得太过突然也难以接受。 听到萧至离去的破风之声,武堂后头的院子里,两坨草垛动了动,各自长出两只脚,鬼鬼祟祟地往封了锁的枯井挪去。 “你别撞到我了,等一下散了!”一坨草垛小声道。 “拜托你走快一点,等下被发现了。”另一坨草垛也小声道,“你是觉得会走路的草堆不显眼吗。” 正是萧至打算亲自去捉拿的女主和恶毒女配。 两人透过草间的缝隙观察一下周围,确定周围没人,便笨拙地继续前进。 言音与安澜雨反复商讨之后,觉得趁夜逃跑并不可行。密道就在武堂后头,锁一打开就无法复原,白日萧至来到武堂,若是发现她们二人不在,很快就会发现她们从密道逃走,到时候直接堵在密道出口,逃跑即告失败。 所以言音打算制造混乱,增加筹码。 武堂并不大,平日里姑娘们都进来就塞满了,突然出现一包被子卷,占了位置,必定有一部分人被堵在堂外。之后就是被子卷里安澜雨写下的试炼场真相,还有李雅雅的佐证。看了纸上那些有凭有据的讯息,加上李雅雅喊的话,众人一定有所动摇,更有甚者会直接窜逃。 突然暴露的真相加上场面的混乱,萧至也会自乱阵脚,做出强硬的举动应对。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承认了事情的真相,到时就算萧至强硬的将所有人关在堂内,那时没能进入武堂的姑娘还是可以四散逃开,顺便引走萧至的其他手下。虽说她们实力低微,但毕竟是筑基,还是能拖延不少时间。 事已至此,多重矛盾爆发,萧至就没办法将目光完全聚集在她们二人身上,也没有办法立刻就想到密道。 接下来,她们只需要在萧至金丹威压大开时,躲在离姑娘们近一些的地方,将气息混在其中,便可以躲过萧至的神识追查。 萧至在武堂没看见她们,又没有在武堂周围发现单独的气息,自然就以为她们在别的地方,便会离开武堂去别处追捕。 她们也就有了逃跑的机会。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惊变 萧至立于屋檐上,望着下方四处逃窜的姑娘们,金丹期神识散开,在庄子里缓缓扫过。 那两人定还在山庄内。 若是那两人真如李雅雅所说,昨晚便逃出庄子,他不可能没有发现。 山庄的四周都是他设下的禁制,大大小小数百个,她们两人不过筑基修为,不可能躲过禁制悄无声息的走出山庄。 况且她们二人费尽心思,在今日闹出这等动静,一定有其目的。 只是不知道意欲何为。 萧至将外围禁制巡查一遍,确定完好之后,又用神念将山庄各处细细扫过,还是没有发现那二人所在。 此时他已感压力,想他兢兢业业数十年,在这庄子里养了那么多批少女血肉,从未出过这等事。那两个孩子平日里看着乖巧,没想到竟是这等祸害。区区一批少女,尚可以放弃,直接投入血池中提炼精血,但那两人若是真逃出去了,这庄子数十年的积累便是功亏一篑。 萧至深呼口气,便不死心的又搜寻一次,神念扫过之处还是一无所获。 此时武堂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萧至骤然回头,目光一凝。 * 武堂内,姑娘们惊慌地看着被封死的大门豁然炸开,灵石的碎片落地。 方才说话的姑娘见峰回路转,立马站起身子挥手道:“还愣着做什么!?跑啊!” 一声令下,姑娘们冲出武堂,含泪对视一眼,各自分散跑开。 如同被锁住的鸟飞出了笼儿。 后头,言音见安澜雨撬锁弄得格外费劲,不敢浪费时间,悄悄拿出铁片在草堆里划破手掌,沾了点血,夺过沉重的锁,将铁片放进去,只听“咔”的一声,锁应声而开。 在安澜雨看来,就是自己摆弄了半天的重锁,被言音一下子就打开了,惊喜又火大:“你那么会撬让我在这搞半天!” 言音无话可说,只能把她推下去:“小事一桩,不用谢了。” 要谢就谢作者的金手指。 言音跨过井沿,最后回望武堂一眼,祈祷般喃喃自语:“祝你们好运。” 井下铺满厚草,两人安然落下,牵着手摸索往前,密道之中一片漆黑,只有安澜雨手上 萤火发出的一点光亮。因身后尚有风险,两人也不敢谨慎磨蹭,急急在地道穿行,估摸越走出了数里,仍是不见尽头。 言音估摸了一下时间,忧心道:“外头居然没有动静,是这里隔音太好,还是灵石没炸?” 炸试炼场是拖住萧至的关键,只要试炼场一炸,他就无暇顾及她们二人和逃窜的姑娘们。 这是所有人唯一的机会。 安澜雨道:“没事,快了。” 一想到原著中那场注定的失败,言音仍有不安,剧情真的会允许女主逃脱那样的命运吗?念头在脑海一晃而过,便被抛在脑后,事已至此,未有定局,只能全力以赴。 奔跑间,言音怀里的小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浑身的软毛一炸,趴在言音肩头,向着后方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随着这声低吼,武堂外将神识探入密道的萧至忽感心神恍惚,胸中血气翻涌,一口血喷出,直直从屋檐上栽了下来。 “小喵你怎么了?”言音回头一看,没有发现异样,以为小猫被昏暗的地道吓到了,便伸出手来安抚,又将它塞回怀里,“先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出去了。” 小猫舔舔言音手指,乖乖缩了回去。 萧至神识受创,看向武堂,眼中惊疑不定。 发出这等灵识的人修为极高,不可能是那两个孩子。为何会在密道之中,难道那她们此番做乱是有高人相助,已有外人发现此地? 诸多念头在萧至脑中闪过,越想越是焦心,他闭目定神片刻,决意去密室一探究竟,正欲起身,山庄内又出现一声巨响,伴随而来的是地动山摇,萧至回头一看,当即双目赤红,口中发出一声恨极的咆哮。 “言音!!安澜雨!!我要你们死无全尸!!” 火光燃起,建筑崩塌。 试炼场炸了。 在山庄地下的密道,言音二人也感觉到了有些遥远的巨响,和这阵地动山摇,东倒西歪几步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笑声畅快。 “哈哈,可算炸了,这下他就没办法再搞什么试炼大会了。”安澜雨道。 “也没办法过来追我们了。”言音道,“若是不想几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还是趁现在能收多少是多少。” 两人又是欢笑。 言音 :“已经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希望其他人也能顺利逃跑。” 安澜雨:“能帮她们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就看她们自己了。” 时机就在眼前,能不能把握就是自己的事了。 总不能老是将命运交在别人手中。 虽说如今绊住了萧至手脚,身后无人追捕,二人还是不敢懈怠,在地道之中不知到底穿行了多久,终于见到些许明光。 地道尽头堵着一块石头,并不紧实,伸手合力便可推动,两人一起将手抵在石上,小猫也伸出小爪子去帮忙,被言音哭笑不得的塞回去:“小笨蛋,你有那劲吗?” 石头推开,明光射入洞中,刺得二人一时睁不开眼睛,缓过这阵之后,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陌生而富有生机的山林。 她们离开了那座山庄。 安澜雨拼命捶地,兴奋到无处发泄,言音却没那么好的精力,坐在地上直接大喘气,想她两辈子加起来的运动量怕是都没今天多,还在黑漆漆的洞穴里爬来爬去,现在见了阳光,只觉浑身发软。 可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还有不知道多远的山路要跑,安澜雨拉起言音,向着山下跑去。 “我们居然真的跑出来了,太神奇了太厉害了,言音你绝对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聪明的!”安澜雨兴奋道。 你现在才认识几个人。 言音心中暗道。 不过以后你会比我更聪明的。 言音体力不够,只能由着她拽,安澜雨沉浸在得到自由的兴奋之中,嘴上喋喋不休:“离开了这,我要回我家看看,我娘一定非常想我!你知道吗,我家在杨柳山,也在深山里,不过比这美多了,有山有水,我们就住在柳树湾边上,一到春末,漫天都是飞絮,像下雪一样好看。” “你跟我一起回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向我娘亲介绍你。你不用怕,她特别温柔,从来都没有凶过我,你这么乖,她一定会喜欢你,然后给你逢新衣服。” “我娘逢衣服手艺可好了,你一定要穿。” “不过我家没什么钱,可没办法给你招待大鱼大肉,不过我可以带你去采野菜,采松茸。” “对了,我还有一个妹妹,特别可爱,我之前乍一看觉得你和我妹妹很 像,可性子什么的都不一样,她胆子比你小多了,连晚上自己起夜都不敢,特别黏我,之前我被山庄带走的时候,她跟在车子后面跑,哭着喊我名字。” “那时候我就决定了,一定要回去!” 很少见安澜雨这样多话的时候,也不知是因为逃出生天的兴奋还是因为即将见到家人的喜悦,高兴之余也觉得有些烦人,言音笑着低头蹭蹭小猫的脑袋,小声嘀咕道:“她好吵哦。” 小猫扬起毛茸茸的脑袋:“喵呜~” ——就是啊。 “啊?你说什么?”安澜雨没听清。 言音:“没啊。” 小猫:“喵啊~” 一口气跑出山还是有点困难,安澜雨见言音实在是动不了了,便找了个背阴处休息。 言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小猫坐在一边看着,不一会也学着她张嘴呼哧呼哧。 言音:“……呼、呼哧。” 言音:“小喵,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小猫歪头:“喵啊~” ……没啊。 言音:“……” 抓起小猫埋到毛里狠狠吸了一口,感觉力气又恢复些许,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走罢。” 刀还在后头追着,现在还不安全。 安澜雨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刚要走,一道甜得可以腻出糖汁的声音从上方落下,钻进二人的耳朵,划出一身鸡皮疙瘩—— “两只小老鼠,跑不动了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腐生美人面 二人头皮发麻,本能的追随声音仰头。 高大茂盛的榕树枝节交错,在重重叠叠的枝叶之间,婀娜身姿半遮半掩,只有紫色的裙边长长的垂落下来,一条秀腿垂下,慵懒地勾住裙边。 魅惑非常。 见此艳色,言音瞳孔放大,如坠冰窟,脑中啊啊啊啊啊乱叫,原著中的几段话在脑海盘旋: 【那人银簪紫衣贵气非凡,柳腰窈窕多姿,柔夷婉转间勾心夺魄,莲步轻移似有暗香袭来,这般身形,可谓人间绝色。 只可惜那张天赐的好面相,早已尸毒入骨,血肉皆腐,无可见人之处。】 ——狱门长老,东风清。 安澜雨不知来者何人,也被那若有若无的威视压得不敢轻举妄动,身边的言音却不知何时来的力气,拉住安澜雨便是八百米冲刺。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现下言音脑子里已经没有了思考的余地,满满都是书中这个长老出现的剧情,无一不是血腥残暴。 她因着年轻时不满自己天生的样貌,便借着秘法修容改貌,却因不得其法,非但没能获得心目中的绝色,反而染上尸毒,整张脸腐败不堪。 此后她见到年轻貌美的女子便心生嫉恨,直接剥了她人面皮为自己制作假面。可惜她自己的脸上常有腐水,新制的面皮总是撑不了多久,每隔一月便要更换。 原文中女主被抓回山庄之后,东风清看上了女主的相貌,想养着女主长大做自己的面皮,又嫉妒女主年轻,便借惩罚之意踩断了女主一支手臂。 之后三年女主所受的一切苦难,大多是拜这位长老所赐。 变态到由内而外。 恶心到身心如一。 神志不清,放弃思考,言音只知道拉着安澜雨赶紧跑,就怕那个变态看到女主的脸。安澜雨虽说搞不清状况,却也隐隐知晓言音的焦急,拽住言音的手一路狂奔。 那棵树上,东风清也不追赶,如蛇一般慢慢悠悠地从树上滑下,赤足踩在有些湿润的泥土之中,只惦着脚尖向着二人逃跑的方向缓步行去。 闷头奔逃,两人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安澜雨回头,发现没有人追上来,还是忍不 住问道:“言,言音,那,那是谁啊?” 言音觉得自己快断气了,哪还有力气回答。 求求你不要问了!现在什么时候了还问!跑就对了!! 那是谁?! 那是个把你手踩烂了还拿你掌骨搭积木的变态!!! 都已经提前二十五天逃出来了还能遇上?! 讲不讲道理啊!!! 剧情也要讲基本法!!! 虽说靠意志力憋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可体力毕竟有限,她们跑下坡地,言音膝盖一软,直直跌下,磕在了石头上,磕除了血也磕出了泪。 感觉到言音的惨叫,小猫从言音怀里挣扎出来,急得喵喵嗷。 言音抬起手,勉强安抚一下,又垂下了手。 安澜雨扶住言音,也是大气直喘:“你,你还,还好吗?” 言音摇摇头,喘气都顾不上了,抖着手去推安澜雨:“你、你赶紧走,那,那就是,狱门长老,被她抓到你就完了,赶紧走!快!” 安澜雨反问:“那你呢?” 言音愣住。 原文里女配并没有被抓回山庄的经历,她也不知道自己落在东风清手里是何待遇。 只是对当初书中对女主遭受苦难的记忆太过深刻,便潜意识以为女主逃走便可万事大吉。 安澜雨见她如此,知她此时已经没了主意,一咬牙,将自己手上的茅草链子塞到言音手里:“我去拖住她,你自己下山。” “等你下山以后,一直往西走,去杨柳山帮我看看我娘,还有我妹妹。” “就说我过得很好。” “等我离开庄子,就回去陪她们。” “保重!” 说罢,安澜雨起身欲去,被言音一个反手拉住了,她回头,看到言音脸色苍白如纸。 言音手上紧紧拽着安澜雨的宝贝手链,也紧紧拽着安澜雨的手。 别去,别去。 如果现在放手,安澜雨就会和原著里一样被抓回山庄,自己也可能和原著里一样逃出升天。之后自己不在,魔窟的剧情不会有任何偏差,等安澜雨在狱门里经历过一切剧情之后逃出来,已经是三年之后,等到那时,她回到故乡,哪里还能见到自己的亲人。 在那受尽折磨的三年里,她心心念念的娘亲和妹妹,早已因为饥荒死去。 她 就再也无家可回了。 心念交错间,言音又看见了原著里的字—— 【座上之人不已为意,只悠然地把玩着那几块带血的骨头。安澜雨手骨尽失,已是痛极,又是心灰意冷,早已没了生欲。】 【不愿求饶,只求速死。】 言音抱起怀里的小猫埋在肚皮上狠狠吸上一口,捏住肉垫蹭蹭,便将小猫和茅草链子塞到安澜雨怀里。 她已有决断。 “你走,我留下。帮我照顾好小喵,让它顿顿有肉吃。” “它要是饿瘦了我就和你绝交。” 听到这话,本来安分的小猫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安澜雨险些抓不住,它看着言音呜呜直叫,焦急非常。 ——不可以丢下我! ——不要丢下我! “你……”安澜雨明白了她的意思,眉头刚一皱,言音便一拳锤她肩上,指指自己磕伤的膝盖:“清醒一点,现在是争的时候吗,看我脚伤成这样还能跑多远,我们费了那么大心力,冒了那么大风险,总得有一个跑出去。” “我比你会撬锁,比你会搞事,还比你聪明。总会有办法再跑出来的。” 安澜雨还在犹豫不决,言音急得要死,厉声道:“快走啊!你还等她过来一网打尽吗!” 她说的轻巧,其中危险安澜雨却是明白。 被抓回去,根本就是凶多吉少。 安澜雨抱着不停挣扎的小猫,深深看了言音一眼,终于往山下走去,走了几步咬着牙回头道:“言音,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求你一定要活着。” 看着安澜雨奔下山的背影,和逐渐远去的猫叫声,言音挥了挥手。 她道:“放心,这还不是我的死期。” …… 东风清知道那两只小老鼠已经分开,却还是半点不见着急,仍旧惦着脚尖轻轻缓缓的走过去,见到坐在地上的言音,温声笑道:“小老鼠,怎么不跑了呀。” 这声音娇媚入骨,似有万般柔情,听了便叫人骨头轻了三分。言音抬头看向来人,果真是天赐的身段,再往上看,是一张施了粉黛的娇俏脸庞。 只是这张脸虽说娇艳,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僵硬之感,不似活人,更像人偶,安在活人的身上格外违和。 东风清莲步轻移,款款走到 言音眼前,勾起她的下巴:“小老鼠,你看什么呀?” 人之将死,其言也诚。 言音诚实道:“看你身材好。” 东风清掩面一笑,好似有些羞涩:“小老鼠真会说话,听得奴家脸都红了。” 声线姿态皆是上品,举手投足都是风情,只可惜那张脸太过僵硬,笑不成笑,哭不似哭,没有一点美感,反而很是瘆人。 “小老鼠,你看着林子,风景好不好啊?” 言音抬眼看看她:“……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就在这赏了会儿风景,只是刚才啊,突然听到了一个大动静,将奴家吓得啊,心惊肉跳的。恰巧看见你们了,便想过来问问。”她眼波流转,看向言音,“小老鼠,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声音吗?” #正所谓爆炸就是艺术的声音# 东风清涂着豆蔻的纤长指甲划过言音的颈脖,惊动一层的寒毛,她柔声道:“小老鼠,告诉我嘛。” 言音被刺得哆嗦一下:“或许……是试炼场塌了的声音?” 落在她颈边的指甲停住,东风清眼中闪过厉色,指尖又用上了几分力,堪堪刺破言音的皮。 她恍若浑不在意的娇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先前收到萧至那小子的急讯,奴家还不太相信,居然有小老鼠能跑得出来。现在看看,可真是聪明的小老鼠啊。” “本想少点麻烦,直接将你们二人杀了,只是现在见了你,我便改主意了。” 她俯下身子,将言音从地上扶起来,像个温柔的大姐姐: “小老鼠,你说我美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言音回答:“美啊,美极了。” 如果有点文采,我还可以用八百字小作文赞美你。 “呵呵。”这个回答东风清似乎并不满意,她点点言音的唇,“小老鼠你不说实话。” “……”言音眉头一跳。 你还想听实话? 可惜眼前这张脸太过僵硬,实在品不出是什么意思,像祭祀的笑面纸人一般诡异。 言音心道可能是我彩虹屁不够专业。 “我觉得我不够美。”见言音沉默许久,非常不上道,东风清便自己说了起来,“你比较美。” 听到这句,言音终于反应过来,脸刷一下的白了。 是东风 清的剥脸宣言! 言音双腿发软,险些又要跪下。 东风清掐着她胳膊将她扶住,将脸凑到她面前,似要让她仔细端详:“你说是不是啊?” 我觉得不是。 我觉得没有。 你不要瞎说啊。 她一边凑过来,言音一边后仰,待到退无可退时,言音挣扎道:“我觉得你应该调整一下自己的错误认知,千人千面,各有各的美法,你难道还能找到最漂亮的吗?” 东风清的动作一顿,眼眸追着记忆落下,神情有一瞬恍惚:“美则美矣,泯于众矣。” 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声色失了几分甜腻,却落下些许真实,连那僵硬的假面都多了些许生气,更像活人的神色。 那不过是一瞬,她便又把手抚在了言音脸上,验货一样的细细摩挲,又问了一遍:“我美吗?” 美,您可太美了。 美得绝无仅有,美得独树一帜。 言音现在的想法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想自己以前阅遍万千小说,怎么就没能背下几句精彩绝伦的彩虹屁呢! 居然没本事用新时代语言艺术把这位姑奶奶哄得晕头转向!自己果然是义务教育捞上来的一条死鱼! 僵持间,东风清那苍白的面皮上突然被顶起一块,好似有什么活物在下方扭动,挣扎着想要破皮而出,看起来更加诡异恐怖。 言音吓得掉色。 言音:“你……好像,可能长了个……痘。” 东风清:“……” 她抬起手将那块浮起按回去:“这皮又不是活的,它不长痘。”过了会儿,她啧道,“这块也不能用了。” 纤长的指甲在自己耳后一抹,那层皮肤就像一张废纸一般,从脸上滑落下来,失去所有的作用和价值,露出被假面遮掩的真正面貌。 那是腐尸才该有的颜色。 “小老鼠,我在问你一遍,我美吗?” 失去面皮的阻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扑面而来,血肉无完好之处,目之所及皆是腐肉,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尸液缓缓渗出,白色的生蛆在肆意游走。 根本不似活人。 虽然书中已经提过,可真的亲眼所见,还是不一样的视觉冲击。东风清夺人面皮,制成假面,却因为她脸上的腐毒无法长期保持,只能月月 更换,遮掩自己早已溃烂的面庞。 她固执地询问言音的答案,非要听到言音承认,只要言音承认她已经不美了,她便会剥下眼前这张脸皮。 哪怕尚未成熟,也是一种风味。 眼看着自己的脸就要沦落成美瞳月抛,言音咬着牙不敢露出怯色,哪怕眼前的脸血腥可怖。 不行。 言音要忍住。 说她不美就会被撕脸了! 言音深吸口气,刚要开口夸奖她,两滴眼泪却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滑落,滴到了裙子上,啪嗒晕开一片水色。 不行。 言音忍不住。 东风清:“……” 小姑娘被自己的真面目吓哭了,东风清心情复杂,又仿佛习以为常,伸出手拍拍小姑娘的脸,感觉手感不错,又掐了掐:“看,这不就说实话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无食桑甚 东风清还记得那时的感受。 要离巢的雀儿,将出笼的野鸟,道不尽的欢喜。 她手微微发颤,打开自己的匣子,拿出了自己的卖身契。 这并没有得到自由,只是想从一个笼子,到另一个笼子里去。不过那笼子,是她想去的。 嬷嬷并不高兴,这是理所应当的,她是这园子花了好些心血才养出来的,最名贵的东西,最值钱的摇钱树,本应当为园子创造更多的价值。 但嬷嬷拦不住她,因为她有一个了不得的恩客。 她的恩客是个仙人。 钿头击节,罗裙翻酒,嬷嬷在楼台上拨了下直弦,呦呦唱和——‘于嗟鸠兮,无食桑葚’。所有人目送着她,以最好的风华,走出了园子的大门。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暮去朝来,春花秋月,她一直相信自己是被爱的。她的仙人带着她看尽了灯火阑珊,看遍了万里山河,哪怕他身边红颜来去,美女如云,他还是将她带在身边,只将她带在身边。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她总是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仙人挑起她的脸,细细端详,久久摩挲,他笑道。 ——“美虽美,泯然于众人矣。” * 言音能感觉到东风清的指尖在耳边漂浮,却始终没有落下,她心如死灰,闭上双眼,等待着脸被剥下那一瞬的剧烈痛苦,可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那修罗动手。 行刑前的沉默实在揪心,言音熬不住,索性开口:“求你了,给个痛快!” 没有回应。 又等了一会,言音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就见东风清涂着豆蔻的手僵在颈前一寸,眼中神色带着惊惧与戒备,像被什么人勒住了脖子。 言音往后一退,见她没有动静,睁眼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又往后一退,还是安然无恙,脸皮还在脸上。 再往后挪几步,东风清还是那般僵在原地。 担心对方又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把戏,言音不敢转身,就这样倒着往后退了近百米,试探道:“脸……你不要了?那我走了哦。”对方还是一动不动。 得了生机,言音转身就溜,像只逃出猫 爪的耗子,可惜这只耗子瘸了腿,跑不快。 就算如此,东风清也还是没有追上去,她背上轻薄的云杉被冷汗浸透,在言音无法察觉的地方,丝丝缕缕的灵力纠缠着神念,漂浮在她周身要害,密不透风,触之即死,令她不敢妄动。 灵力上头的威压毫不收敛,只临身一瞬,东风清便知自己敌不过暗处之人。她与那人的差距,就像方才小姑娘于她的差距一般。 天地之差,云泥之别。 束手就擒,才有机会保全性命。 僵持数息,而东风清已是手脚发软,只好先开口道:“不知奴家是如何得罪了高人,让高人如此折磨奴家呀?” 声音娇而媚惑,让人听之蚀骨。 四周无人回应,山林一阵静谧,灵力仍飘浮着,威胁着她的姓命。东风清想起刚才那个从自己手上跑走的小姑娘,咬咬牙试探道:“那位姑娘奴家已经放了,不会在追了,求高人放奴家一马,奴家再也不敢了~” 清风拂过,伴着枝叶的窸窣声,灵力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赌对了。 居然赌对了。 威压消失,东风清暗松了口气。猜测来人应当还在身后,她转过身,向山阴树暗之处行了个礼,娇笑道:“奴家不知那位姑娘身后有高人护持,冒犯了她,还请高人勿怪……” “你在看哪?”话未说完,忽闻身后人声传来,声音清朗不俗,入耳便有拨弦之绝,勾悸人心,又无东风清那般造作扭捏之感,似梅下陈酒开封,未饮先醉。 东风清惊觉回首,就见方才的反向,有一人轻袍云衫,立于草木之中,悄无声息,仿佛一直身在此处。 眉眼温润柔和,直直注视着她。 愧不能及。 东风清下意识的遮住了自己的脸面,恐自己这张脸污了来人的眼,突如其来的自卑让她无所适从,恨不得遁地而逃。 有人生在云顶,好似任何污秽之物都不应出现在这人的眼中。 这等风姿。 这等修为。 是谁? “奴家……在下不知有尊座到此,多有冒犯,万望包涵。”不知来者何人,东风清不敢轻浮,心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来人为何要救那出逃的姑娘,一个被关在山庄养了近十年的小孩,有何价值引得 这等人物出手相救。 难道萧至说的神秘高人就是此人? 他为何要助那两个丫头坏我狱门大计? 东风清心中惊疑不定,诸多猜测,皆是不敢表露,只能小心道:“尊座亲自现身此地,可是有何要事要办?若是尊座需要,大可向在下吩咐,我等狱门座下皆可效犬马之劳,以偿今日冒犯之罪。” 她停顿片刻,恭声道:“敢问尊座道名?” 你是谁?到底是谁? “不要吵。” 对面来人终于开口,话音落下,东风清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双眼,突然间视线扭转,她看见自己玲珑有致的身躯,飞起的紫纱蒙住了她的脸。 听说人死前走马观花,片刻便是一生。 她望见纸醉金迷的故园,嬷嬷还在拨弦——“啊呀~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窸窣间,一缕灵气消散。 山林终于安静下来,白阙摇了摇还不甚清醒的脑子,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也想不起自己这几日身在何处,只隐约记得日前渡劫之事。 彼时他正临分神,处于化劫的关键时期,无法隐藏兽形。也不知是何处走漏了风声,招来四方痴心妄想之辈,以为发现了不世出的灵兽,意图将他驯化。若不是他生性谨慎,只怕也差点栽了跟头。 他闭目内视,感受到丹田内浑厚汹涌的灵力,便知那场天劫已渡,境界有所突破。 只是不知为何,元神变得躁动不安,仿佛意欲前往何处。 白阙揉揉额角,自觉难以安抚,只好向着元神向往的反向一探究竟。 堪堪走上几步,竟感到元神气势更甚,连带丹田内的灵力都出现波澜,他竟没来得及挣扎,便跪倒在地,神识下沉。 随着一阵白光闪烁,黄白色的小毛团子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甩甩后爪子,抖了抖自己毛茸茸的小耳朵,一双眼睛迷迷瞪瞪,感觉还是不太清醒,突然哆嗦一下,又抬起后爪子挠开耳朵边的残草。 “喵?” ——我是谁?我在哪? 它坐在地上打量周围,猛地看到几米之外断气的东风清,浑身毛一炸,终于想起自己跑回来的目的,追着言音下山的反向蹿了出去。 一边,言 音拖着伤腿,虽然跑不快却也不敢停留,瘸瘸拐拐地往山下跑,还未跑出山林,远远又见有两道人影走来,以为又是追兵,吓得要哭,赶紧找地方想躲。 远处的人却先看见了她,欢喜非常,边呼喊边向她跑来:“言音,言音!” 声音很耳熟,言音停下了动作,眯眼瞧了一会儿,这才看清来的其中一人便是走散的安澜雨。 言音也惊,单脚蹦向她:“你怎么回来了……这位是?” 跟在安澜雨身边的是位白衫青纹的少年,周身朴净,未着余饰,背上负有一把长剑,乍然一看,便感仙气凛然。 少年行了道礼,松了口气道:“在下灵岛弟子宋方仪,与同门途径山下,惊闻山中巨响,便进山查看,遇见了安姑娘。方才,安姑娘已向我等说明其中缘由,听闻姑娘被东风清追杀,便返回搭救,得见姑娘平安无事,实乃万幸。” “万幸,万幸。”言音也是心有余悸,只是如今碰上了灵岛弟子,计划终于完整,处境勉强安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可这股劲还没抒出来,言音又感觉有些异样。 “东风清虽不过是金丹修士,但也成名多年,只凭在下一人,未必能在她手下保全二位,还请速速下山。”宋方仪劝道,“在下的同门也已向门中长辈寻求帮助,想必不久便可前往山庄救下其他姑娘,二位不必忧心。” 事态紧急,本不应多说,但言音在二人怀里扫视一圈,还是白着脸问道:“……小喵呢?” 安澜雨脸色有些难堪,低头道:“刚刚我抱着它下山,它可能担心你的安危,拼命挣扎,最后我……被它挣脱……” 言音恍惚间低头,看见安澜雨手臂上道道爪痕,突然间热血上头,眼前再次发黑,一滴泪落在了安澜雨扶着她的手臂上。 安澜雨知那小猫对她意义非凡,没能保住心中万般愧疚,刚要开口道歉,就听一声软糯但中气十足的猫叫。 “喵~” 三人扭头,就见一团毛茸茸的生物颠颠跑来,一跃扑进言音怀里。 有东西撞进怀里,言音下意识地收紧双手,将小猫抱在怀里,待得眼前黑影散去,她低下头,瞧见那张熟悉的毛脸,混沌的脑子霎时清明起来。 她抓住安澜雨的手,对宋方仪道:“道长,我们下山!” 迟恐生变。 离了这座山,她们才算安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与天命为敌 山外的村庄里,宋方仪将二位姑娘安置在了马车上,随后送来了一桶清水,嘱咐道:“车上备有灵药,二位先处理一下伤口。” 安澜雨接过水,道了声谢。 她回头看向言音,此时的言音仿佛才意识到恐惧,她怀里抱着小猫,目光落在虚处,没有在思考,却仍在警惕。 将干净帕子浸在水里,拧干,安澜雨拿起帕子擦了擦言音的脸。 这两个人从昨日便开始忙活,先是在草堆里等了一晚上,又在阴暗潮湿的地道里爬来爬去,方才还在山林里狂奔打滚,如今一身都是汗和泥,看起来很是狼狈。 就连小猫身上的毛都是灰扑扑的,四只爪子更是惨不忍睹。 只是它现在非常乖巧,不想洗脸也不想舔毛,只是静静盯着言音,长尾巴担心又不安地蜷住了言音的手。 言音还在等。 天边响起一声惊雷,宋方仪得到讯号,连忙敲了敲车壁,对里面的人道:“二位姑娘,在下的师长已经将山庄包围,里面的人想必已经无碍了。”他掀开车帘,看见了仍竖着寒毛的言音,他微微一怔,随即放低声音道:“姑娘,你们已经安全了。” 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像是等到了自己想要的,言音终于回过了神,眨眨眼,落下了一道泪痕。 宋方仪安心地放下车帘。 小猫撑起身子,舔舔言音的脸,安澜雨吸吸鼻子,松开了自己攥在手里的帕子。 劫后余生。 劫后重生。 言音紧紧抱住小猫,蹭蹭它的脸,红着眼睛看向安澜雨,哽咽道:“抱。” 安澜雨也落下泪来,直起身子扑上去将她和猫抱住,两个女孩无声痛哭,发泄着这场噩梦带来的恐惧,沉默的庆贺着她们成为了最终的赢家。 这一天她们经历了生死离别和重逢,受尽了恐惧绝望和希望,等待太阳落下又升起,此刻惊雷乍响,终于宣告了胜利。 她们甚至战胜了天命。 * 宋方仪在车外守着,遥遥见同伴回来,迎上前去,扬声问道:“自清,你怎独自回来了?明师叔呢?” 那声音由远及近,音量比宋方仪大上不少,轻快道 :“我把师叔带上山就被赶回来了,说是嫌我碍事,跟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是实话。 宋方仪笑道:“师叔修为高深,一人应付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山庄之中似乎困了上百位姑娘,师叔打算如何安置?” 宋自清行至跟前,挥手道:“我怎么知道,师叔应该会想办法。倒是你那边,可有将那位被东风清抓住的姑娘救出来?不会没赶上?” 宋方仪:“两位姑娘都平安无事,她们现在正在马车上休息。” 宋自清一听吓了一跳:“厉害了啊,方仪你居然从那疯婆子手里把人抢了?”说罢拉着宋方仪手臂转了几圈,前后打量,没有发现什么伤势,更是惊奇。 “牛批牛批,不愧我称你一声师兄!” 宋方仪无奈:“注意你的言辞。” 宋自清虽知宋方仪天资卓越已结金丹,与那东风清修为不相上下,但疯婆子毕竟是成名已久的老前辈,而且向来阴险毒辣不择手段,本还担心宋方仪在她手下会吃点暗亏,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毫发无损。 他怼怼宋方仪,嬉笑道:“你不会为了在姑娘面前出风头,偷偷嗑药了。” 宋方仪受不了他这不着调的样子,也知他本意是在关心自己,只能哭笑不得的将那搭在脖子上的手拂开,向他解释。 “我没有与那东风清前辈交手,你下山求助师叔后,我随安姑娘上山,那位姑娘已经自行脱困,独自走下了山间,腿上受了些伤。我没有遇上东风清,只是将她们二人带下山罢了。” 宋自清听完,瞠目结舌片刻,突然一拍大腿:“哇,那姑娘是什么人物?小小年纪,区区筑基,既能施计从那密不透风的山庄里逃脱,又能从那冷血无情的东风清手上全身而退,这样的奇女子,我一定要认识认识。” 说罢,伸手便要去马车里说你好。 宋方仪手差一步,没能拦住这泼皮猴子,被他一把掀开马车帘子:“嘿!二位姑娘,我是……” 车里的俩姑娘抱成一团,眼眶红红,不知所措的看他们,像两只受惊的兔子。 实在唐突。 宋方仪头疼扶额,拽住宋自清领子,一边说着对不住一边把他扯下来,照着脑门猛敲。 宋自清 抱住脑袋不敢反抗:“这是怎么了?逃出来了不高兴吗?怎么哭了?” 宋方仪小声怒道:“实行这等凶险的计划,本就要拿出莫大的勇气,她们压抑至今,又险些生离遭难,她们才多大年纪,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你还这般横冲直撞,徒添惊吓,有没有半点同理之心。” 能让宋方仪气成这样的人也是少见,宋自清自觉有愧,试图弥补,仰头朝马车里喊了一句:“二位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啊。” 宋方仪忍无可忍,拖着宋自清离开了马车。 这一闹,车里压抑的气氛被冲淡不少,安澜雨松开言音,破涕为笑:“也是,都逃出来了有什么好哭的。” 言音点头,又打了个哭嗝,忽然想起了什么,眯起眼睛,拎起小猫的两只前爪,逼它罚站。 “我都叫你和安姨一起走了,你跑回来干什么?还把你安姨的手挠成这样!” 突然间“喜当姨”的安澜雨:“……” 刚才言音哭得可怜,小猫不敢造次,现在她好了,小猫胆子就大了。 它也开始昂首挺胸,哔哔赖赖,咪咪喵喵。 ——凶什么凶!你有什么资格凶劳资! ——要不是劳资回去你头早就没了! ——怎么?怎么?不服气啊?! ——那太巧了,我也不服气!打一架!! 眼看着两个幼稚鬼吵得都要打起来了,安澜雨赶紧上前把小猫抱开,嘴里“好了好了”的按住言音受伤的膝盖给她上药。 只是很多年之后,终于知道真相的澜雨仙尊每每想起今日之事,总是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恨不得回到当下,煽风点火,落井下石,让言音在知道那只猫真面目之前,将那不怀好意人面兽心处心积虑假扮成一只猫来哄骗无知少女的小王八蛋丢下车去。 细细检查一番,确定言音的伤势没有伤及筋骨,安澜雨这才将车内的灵药敷了上去。 待她们休整完毕,从马车内探出头来,灵岛二人已备好热食,四人不慌不忙的填饱肚子,宋方仪问道:“二位姑娘可有去处?” 宋自清冒出来:“要是没地方去,不如去我们灵岛啊?” 宋方仪:“灵岛乃我等修行之处,也算清净,二位姑娘若是还没 有打算,不妨来灵岛好生修养。” 就如书中所写一般,灵岛弟子大多胸怀坦荡,上善若水。在师长的教导和保护之下,他们对世间万物抱有一片赤诚之心,而无半点防备之意。哪怕是萍水相逢之人,也会不分畛域,仗义相助,对世间的欺瞒与恶意全然不惧。 善不可失,恶不可长。 灵岛有着恪守道心的自信。 安澜雨万分感激,但毕竟思家心切,便婉拒道:“感谢二位道长好意,只是我家在杨柳山间,已十年未归,应当回去看看了。” 宋方仪听她已有去处,便不勉强,将目光转向言音。言音想了一想,道:“我想去青株镇。” 原著里,这个镇子被称为和泰安宁的福地,是个盛产各类灵药仙葩的地方,主要作用就是给各类角色提供治疗场所和炼药的原材料,相当于后方补给,一直到结局都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动乱。 虽说已脱离魔窟险境,但主角波澜壮阔的人生里可不止区区这点苦难,况且如今安澜雨和她关系匪浅,她实在没有之后还眼睁睁看着女主受罪却不插手的自信。光是改变女主被抓回魔窟的剧情就已经磨没了她半条命,接下去的剧情就算她想改也折腾不起。 索性在这个动乱的世界里找个偏僻角落,咸鱼般的度过余生才是最佳方案,青株镇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比起修仙,她宁可老老实实种田。 言音要去青株镇,出乎了安澜雨的预料,她神色空白一瞬:“你不去我家坐坐吗?” 言音迟疑片刻,摇摇头。 安澜雨又问:“你在青株镇有家人吗?” 言音又摇摇头。 安澜雨不放心了:“那你要自己一个人留在那吗?” 言音举起小猫:“我还有小喵。” “可是……”安澜雨想反对,可她又清楚言音的决定旁人难以左右,“你之前都没和我说过。” 言音摸摸她脑袋:“这是最好的决定了。” 看起来她意已决,旁人也不再多劝。灵岛二人驾起马车,将她们二人送往各自的目的地。 一路上,安澜雨有些沉默,倒是宋自清坐在车外说个不停,一会问山庄伙食如何,一会问狱门长老性格好不好,一会又问住在深山晚上怕不怕,其 思维之跳脱,让人跟不上节奏。宋方仪直接拿出一个果子堵住了他的嘴。 青株镇与杨柳山同路,走到夕阳西下时,便到了青株镇外,言音下了马车,宋方仪便拿出一个钱袋递给了她。 “言姑娘既已决意独自生活,我们便帮不上什么忙了,这点银两,算是聊表心意,望姑娘能忘却先前经历的苦难,在此地平安顺逐。” 言音抱着小猫,看看那鼓囊囊的钱袋,犹豫不收。 宋方仪又道:“言姑娘聪慧,想必很快能找到自己的生财之道,只是姑娘在山庄生活许久,对外界所知不详,初至新地,有诸多杂事需要烦恼,这不过是一些绵薄之力,帮不上什么大忙,姑娘收下便是,也好让我们心安。” 宋自清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就当和交个朋友,下次见面再还给我们就好。” 宋方仪忍不住给了宋自清一记肘击,让他安静。 宋自清“哎呦”一声,仍是不肯歇嘴:“日后若是遇见了什么困难,也可来灵梁港找我们。” 言音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郑重的道了谢。随后将目光转向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的安澜雨。 言音:“澜雨……” 安澜雨:“说好的去我家的……” 言音:“不是,我……” 安澜雨:“说好去做客的……” 言音:“……” 安澜雨越想越不过瘾,“我都想好回去怎么招待你了,你居然不跟我走了。”她伸手掐住言音的脸,“你好好的啊,我会来看你的。” 言音目光落在她左边的手臂上,又顺着手臂往下,看到她手腕上粗糙破旧的茅草链子。 完好的,活动自如的一只手。 没有像原著所写的那样,被抓回山庄,被碾碎皮肉,被取出掌骨,而是好好的,不带一点伤痕的安在她的身上。她们改变了剧情,女主不必再经历那些生不如死的痛苦把手接回,不必困在狱门受那三年非人折磨,也不必忍着悲痛将母亲和妹妹饿死的遗骸埋葬…… 言音反手去捏安澜雨的脸,见她抿着嘴,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喜怒都写在脸上,眼中没有一丝阴霾,一点也不像书里所写的那样冷静、沉默又决绝,完全是一副少年人应该有的神色。 没 有经历过苦痛的模样。 遗憾的是,这个人的人生注定波澜壮阔,未来还有数不尽的艰难和折磨在等着她——陌生人的恶意,身边人的背叛,世界给予的痛楚。天灾、人祸、命数,不断摧残她的肉身,撕扯她的灵魂,她将在剧情的安排下,经历常人所难以承受的痛苦与绝望,走向读者想要的远方。 而她一无所知。 仍对未来充满期望。 言音叹了口气,走上前抱住安澜雨。 安澜雨别扭:哼,有本事腻腻歪歪,有本事跟我走啊。 言音拍拍她的后背,沉默许久,缓缓道:“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我想,我只学会了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你对命运不满,哪怕是死路一条,也要咬着牙反抗。” ——不要被所谓的“天命”掌控。 “希望你相信我——你以后不管遇见什么样的绝境或痛苦,你最后都可以安然度过。”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所以不管在什么地方,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都不要放弃自己。”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希望你经脉身骨皆是热血,人间跋涉能敌寒沙。” 安澜雨咬紧嘴唇,到底止不住心中不舍,抬起手抱着言音,身上微微颤抖。 而言音垂下眼睛,默然祈祷。 ——最后希望苍天有眼,让你躲过一切苦难。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青株镇二三事 初到异地,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找个安身之所。 在镇子里胡乱绕了几圈,言音找准一个客栈,窜进去劈头就问:“请问……住一晚要多少银钱啊?” 柜里坐着个笑眯眯的中年人,见言音身上狼狈,怀里的宠物也灰头土脸,一看就是有些难处,便给了个折中价:“这位客官,一晚收您一两银子如何?” 言音不知道一两银子是什么概念,低头打开灵岛弟子给的钱袋,看见了金银参半的碎块。 她拿起一块碎银,问道:“请问这是几两?” 掌柜告诉她:“这就是一两。” 想来灵岛弟子不放心,特意为她多准备了些银两,应该足够维持一段时间舒适的生活,只是她今后要独自一人设法生存,并且对这个书中没有详写过的镇子所知不详,又没有赚钱的门路,不知道得靠这些钱撑上多久,到底还是不敢奢侈。 言音冲掌柜道了个歉,退了出去。 掌柜笑着点点头。 走走停停寻寻觅觅,待得夕阳彻底落下,言音这才在镇子后头的小山里找到了一间木屋。虽然那屋子看起来荒废已久,连屋顶都有些倾斜,但好在结构完好,应该还是能住人的。 只是…… 言音看着半边遮掩在树影中,显得莫名阴森诡异的小木屋,陷入沉思。 小猫抬头望她:“喵?” ——住这?你确定? 她深吸口气,大声壮胆:“哎呀,不要钱的屋子就不要挑剔了嘛,想想有些人还睡在桥边忍受风吹雨打,我们至少还有这么个小屋子,为我们遮风挡雨……” 伴随微风拂过,那扇小小的木门“咿呀”一声,倒在地上。 尘土飞扬。 言音:“……” 小猫:“喵?” ——遮风? “没事……久不住人的屋子总是需要通通风的。”言音面上故作镇定,实则两股战战的走进屋子。木屋里布满蛛网,弥漫着呛人的霉味,除了一张石头砌的床榻之外空无一物,根本不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可贫穷使人不得不乐观。 言音道:“嗯!至少可以挡雨嘛,哈哈。” 许是太久没听到人声,摇摇欲坠的屋顶有些激动 ,几块房梁“咯噔”一下,砸了下来。 言音挂了一身蛛丝,灰头土脸。 小猫:“喵?” ——挡雨? 仰望破了一个大洞的屋顶,言音试图开口挽回尊严,却被一只毛茸茸的猫爪子按住了嘴。 小猫——你还是少说两句。 言音:“……” 垂下头对望一眼,竟无语凝噎。 无论如何住进这种地方太不现实了,言音灰溜溜的回到山下,找到原来的客栈打算住上一晚。 那位掌柜见言音的模样比方才见到的更加凄惨,想不通这姑娘短短几个时辰里又经历了什么,笑着无语片刻,又给言音少收了半两银子。 来到这个世界后,言音的行动力变得贼强。 在客栈里头洗了澡,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后,烈日当头,言音重返木屋,撸起袖子把屋子清扫一遍,勉强将木门拍回原处,然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买来一床被褥铺进石榻上,这便算是正式入住了。 夜晚来临,深山的小木屋仍是有些诡异,几缕月光穿过塌陷的屋顶,木板的缝隙风声呜咽,言音裹着被褥抱住小猫,两个缺心眼的家伙睡得没心没肺。 适应一个新的居所总是需要一点时间,木屋里头空空荡荡,还随时有倒塌的风险,言音害怕半夜屋子塌了砸身上,费了大劲才将支撑房梁的四个柱子加固,然后看着上头那破了个大洞的屋顶,做了半天思想准备,终究没有胆量爬上去补好。 行,那就当开了个天窗。 顶级的豪宅待遇。 讲究。 总之住处搞定之后,就应该考虑下一个问题了—— 想活着,就得搞钱。 言音低头拨拉自己手头剩下的银两,感慨花钱如流水,为这小屋子添置生活用品倒是其次,自己和小喵的衣食才是大头,自己总不能只穿一件衣服不换洗,小喵又爱吃肉,肉价又贵的惊人,这样下去肯定得坐吃山空。 哎啊,穷逼不配养猫。 小猫在言音亲手做的猫窝里伸了个懒腰,瞅见言音愁眉苦脸,歪了一会脑袋,放弃软绵绵的小窝,颠颠地跳上床,走到言音脸边腻腻歪歪地蹭脑袋,蓬松的尾巴绕来绕去,无比治愈。 好的,有猫穷算什么。 被安慰又被俘获的铲屎官挣 扎着拖出一个竹筐,捞起猫下山去。 青株镇盛产各种灵草仙葩,四周不是深山就是密林,镇上的许多人以采药为业。 言音走下山,看见过道两旁晒着木块树皮,散发着不寻常的清冽香气,高壮的男人手拎一把奇特镰刀,扛着装满草木的担子。妇人们捧着簸箕坐在台阶上,手上择着灵药叶子,和邻居说些家长里短。老树下老人们晃着摇椅,手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浑浊的朽目微眯,看着孙儿骑竹马从阶下跳过。 聒噪而安宁。 而在些这淳朴淡雅且古致的景致中,混进了一座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充满了恶俗审美的富贵建筑,就连上头“妙世堂”的牌匾都是五颜六色,画风清奇,十分具有视觉冲击。 那是镇上最大的药堂。 走进药堂,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言音将背上的竹筐放下,唤了一声:“狄大夫。” 药柜后边坐着一位老人家,他端着茶盏,身子有些发福,穿的都是绫罗绸缎,看起来不像悬壶济世的的名医,倒像是做买卖的奸商。 他放下茶盏,笑呵呵道:“小丫头来了。” 言音向他行礼,取出了竹筐里的药草。 狄大夫是这间药堂的掌柜,是镇上唯一的大夫,待人和善,德行颇高……就是审美令人不敢恭维。 言音看着眼前这个镀了金镶了玉还雕了花的柜台,好半饷才把手上沾着土的药草放上去。 她刚到镇子那会儿,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就到这间药堂里买了些药。狄大夫是位健谈的人,据说年轻时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是镇上少数见过世面的人,他看言音是个新面孔,便顺口询问了几句,说着说着便谈起了他年轻时的辉煌历险,在他的滔滔不绝里,言音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比如蜂蜜不会放坏,猪其实是双眼皮,还有按住人中可以把喷嚏憋回去什么的……? 虽然不知道这些知识能派上什么用处,但在她听完之后,狄大夫用一种“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惊奇”的眼神,给了她一本书。 ——《灵药图解大全》 言音:“……” 于是,某恶毒女配进化成了采灵药的小姑娘。 后来热心的镇民告诉言音,狄大夫过去的经历 虽然有趣,但他已经将那些事儿翻来覆去讲了无数遍,镇上的人耳朵听出茧子,都到了能背出来的地步了。 许是太久没人乐意听他说话,那天逮住言音,着实是让狄大夫过了把瘾。 狄大夫看了看柜台上的灵药,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块银子,递给言音。 言音看着那块银子,结合自己最近了解的物价,感觉不太对,道:“狄大夫,您是不是给多了?” “不多,正好。”狄大夫老神在在,“这几株品相不错,值这个价。小丫头你很有天赋啊,这才短短一个月,你就能找出这般灵株,不错不错,想老夫当年啊……” 见狄大夫又开始回顾往昔,言音默默地把银子揣起来,想找时机溜走。 而乖乖趴在她肩头的小猫突然鼻尖一动,警惕的看向了药堂后院的方向。 果然,后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汪!”,一只黄毛生物甩着变成螺旋桨的尾巴飞扑上来,绕着言音又蹭又跳。 小喵金瞳一眯,竹筐上顿时多了三条爪痕。 啊,忘了说。 这位狄大夫。 是个养狗人士。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青株镇三四事 小黄高兴,言音也不急着走了,放下手头的竹筐摸了摸它的头:“小黄最近乖吗?” 小黄兴高采烈:“汪!” 尾巴甩成螺旋桨,眼睛如黑曜石一般明亮,全身包括毛发都在表示对人类的喜爱。言音面对这等撒娇攻势,哪里招架得住,当即捧住狗头一阵蹂搓。 狄大夫笑道:“小黄也认得你了。” 这小黄狗在镇子里远近闻名,被孙大夫从小养大,乃是看家护院一等好手,生人勿进,先前言音给小黄喂了块肉,摸了摸头,没想到小黄这便记得她了。 言音很高兴。 小猫看着这只见人就汪汪叫摇尾巴试图勾引人的蠢狗,尖尖的爪子一伸一缩。 不是太高兴。 不过小猫作为一只流弊的猫咪,是做不出吃醋撒泼这种低等事的。它只是伸出肉垫,在言音脸上戳出一个酒窝,甜甜地“喵~”了一声。 言音转头,不疑有他:“小喵是想和小黄一起玩吗?” 小猫:“喵~” 言音将小猫抱起,捧到小黄面前,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喵。” 小黄大声“汪汪”,以示问候。 小喵晃动尾巴,走到狗狗面前,眼中闪过寒芒,小黄背脊一凉,本能感觉不太妙,快乐的尾巴逐渐停止。 将两只毛孩子放在一起玩,言音起身向狄大夫打听可以修缮房屋的匠人。 天气越来越冷了,那天窗一直开着也是不行,又漏风又漏雨,既然自己现在稍微有些经济来源,便请人来修一下。 狄大夫摸着肚子想了想,挑出个人选:“你往大槐树下边走,有个叫阿材的小伙子,手艺不错,而且年轻收的价钱也公道。” 言音点点头,狄大夫还是想劝她,“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那破房子哪里是住人的……呦呵?!” 话未说完,狄大夫突然瞪大眼睛惊奇地看向后方,言音扭头,就见自家巴掌大小的猫咪,一爪子将狄大夫家的小黄狗摁在地上,使出了一套霹雳无敌势如闪电快出残影噼里啪啦的夺命连环拍! 啊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手起爪落,冷血无情。 而小黄狗天昏地暗地趴在地上,险些被 拍出脑汁。 呵。 傻了,蠢狗。 小猫嫌弃地甩了甩小爪子,将上面沾上的狗毛甩掉,气势汹汹地跳下狗背,仰头对上言音的视线,浑身的狠劲一收,毛都顺了下来,歪着头腻乎乎叫:“喵~” 言音:“……” 孙大夫:“……” 撤回也没用,已经看到了.jpg 言音上前将小猫举起来,压低声音教训道:“小喵!怎么可以欺负人家呢!”像是自家熊孩子犯了错的家长一样。 小黄狗嘤嘤嘤地匍匐前进,蹭到狄大夫脚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嘴里哼哼唧唧,一双黑眼睛悄悄往言音这瞟,见她在教训小猫,立马呜得更大声了。 麻蛋,这个心机狗! 居然敢当着老子面告家长! 小喵一面后悔自己刚才没下狠手把这个试图勾引自家主子的狗东西拍死,一面摆出很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无辜面孔哄骗自家主子。 言音:“……” 小东西你还有两幅面孔啊。 狄大夫拍着肚子哈哈大笑:“小东西吃你的醋了啊,哈哈哈哈,没事没事,小猫也没伸爪子挠它,也就拍了几下,小黄皮糙肉厚,打不疼的。” 闻言,小黄登时瞪大狗眼,抬头看他。 瞎说。 可特么疼了。 你居然偏袒外猫! 我不是你的小宝贝了吗?! 言音捂脸,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起身就要告辞。 狄大夫叫住她,又劝了一句:“那深山老林,你一个姑娘家自己住那到底是不安全,还是到镇上住。” 言音回头挥挥手:“狄大夫放心。” 狄大夫叹了口气。 * 言音刚来这个镇子的时候浑身狼狈,看起来像是遭了什么大罪。 好确实是遭了大罪。 但她身残志坚,独自一个人购置生活所需,在山间来往频繁,看起来像是要长住的样子,所以她成功引起了镇民们的注意。 而这个风调雨顺民风淳朴的镇子里,镇上的人都比较乐善好施,他们对言音这个外来人口并没有排挤的意思,反而道她一个小姑娘,伤痕累累的来,也不敢在镇里住下,只敢自己一个人躲在荒郊野岭,又不和人来往,身边就一只猫陪着她。 看起来孤苦伶仃。 善良的镇民们觉得 她有点惨。 他们想啊,那后山啥都没有,不是草就是树,老鼠都不往那山疙瘩蹦,再想那破木屋子年久失修,是风是雨都挡不得,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连鬼都不肯住那里头,这要不是过往遭了啥大罪,好好的一个姑娘,青春年华的,哪能有胆量选在那种地方安身? 好惨,真的好惨。 好心的镇民们有些心疼。 于是某天言音下山购置东西的时候,以一众大妈为首,对言音表示了亲切的问候。 她们手上要不就端着一箩鸡蛋,要不就拎着一袋子米,还有提着一整块肉的,上来便将言音团团围住,说是自己家里吃不完、多得是、还有剩,非要往言音手里塞,架势好比市集年底促销冲业绩,笑得格外殷勤。 还有嫌自家米多肉多的? 什么家庭啊? 言音顿生警觉。 这怕不是什么旧社会的骗局?! 深受现代社会防骗教育的小姑娘瑟瑟发抖,压根没能领会镇民的好意,连想要的东西都没买成,趁乱便溜回了后山。 热心大姐们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样子,嘤嘤落泪,转头对镇上的人说,你看这孩子,白给的东西都不要,看那小脸慌的,一定是被恶人欺负多了,碰见好人也不敢信了。 啊,好可怜。 好心的镇民们更心疼了。 于是全镇重点开展了可怜孩子关怀政策,重点表现在——镇上只要碰见言音就堵她,手边有什么东西就塞她手里,有米有肉是最好,实在不行给点布料柴火也行,如果她执意不收,那就追到小木屋里嘘寒问暖,争取把小姑娘劝到镇上住……等一系列关爱行动。 简直是社恐地狱。 经过好心的镇民们不懈努力,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成功……把言音逼哭了。 言音感觉自己最近心力交瘁,实在没力气再跑了,索性打开钱袋,恳求道:“对、对不起,我真的没什么钱,这些是我全部的身家了……都给你们,别追我了……” 好心的镇民们:“……” 这是把他们当推销了啊。 一番七嘴八舌、手忙脚乱的解释之后,小姑娘这才明白镇民们的一腔好意,感动得不行,差点又落下泪来,随即在镇民们欣慰的目光中收下了她们的 礼物。 然后做了荷包送给她们。 不过之后不论镇民们如何劝说,言音都不肯再白拿,怎么说都要拿钱买,弄得镇民又是笑她实诚又是叹气。 离开了药堂之后,言音走到屠户的摊子上,指着里脊肉道:“赵叔,请帮我切一斤肉。” 屠夫干脆利落的一刀,递到她面前:“给。” 言音僵住:“嗯……我只买一斤,这是不是大了?” 赵叔道:“正好一斤。” 言音道:“……您都还没称。” 赵叔道:“不用称,正好一斤。” 言音道:“赵叔,恕我直言……刚刚那位婆婆买了两斤,都没这块大。” 赵叔:“……” 老实巴交的赵屠夫非常倔强:“……正好一斤。” 这时赵夫人从屋子里出来,就着围裙擦手,见到言音,欢喜道:“小音音来啦。” 这位夫人乃是之前热心大妈中的主力君,身形丰韵,面容和善,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发现自己吓着言音之后,态度就变得矜持许多,只是说话的口气都像哄小孩儿玩。 她一看案板,便知是为何事:“小言音你看天都要晚了,咱家肉都没卖完,放到明天多不新鲜呀,就当帮帮赵姨,买去。” 赵叔点头:“拿去。” 求你了。 言音试图劝劝这位一家之主:“赵叔,这样你真的很亏……”而且我家猫吃不下的。 赵叔没能开口就被赵姨暗掐了一把,沉默着看向别处。 姑娘有所不知。 洒家的刀虽然可以剁开猪蹄,可你赵姨的刀可以把洒家剁开。 言音:“……”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赵夫人的意思,可赵夫人简直是言音克星,一般她说的话言音都无法拒绝,最后只好红着脸,拿一斤的价买下了好几斤的肉。 如果赵夫人有了孩子,想必会成为那种溺爱孩子的母亲。 言音想。 目送小姑娘往荒无人烟的后山走,赵夫人伸出小肉手,掐住自家夫君软腰,得意道:“你看看,还是我有法子,你还是愣点儿。” 赵叔笑得无奈又包容。 赵夫人又叹道:“天都要黑了,那小孩还要爬山路,多危险。要不是她太怕生,我就领她回咱家住,院子虽说不大,可也比山屋子强啊。” 赵叔点头:“嗯。” “人家小孩挣点钱也不容易,揣在怀里还没捂热乎呢就得买肉喂那猫崽,后山里又没长几株好药,下次要再想挣这么些钱,不知得在山里找上多久……你下次再给她多切点!” 赵叔点头:“好。” “昨儿让你找人帮她修修屋子,你找着了没有?” 赵叔点头:“找了。” 赵夫人小肉手一拍她家夫君,嗔道:“不和你说了,真没劲。”转身回屋里去了。 赵叔收起摊子,跟在她后头蹭进屋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这边的事和那边的事 言音回到木屋,抬头发现天窗不知被谁给补好了,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被猫叼去洗手了。 快洗洗! 都是狗味! 小猫仰着脑袋骂骂咧咧。 让言音以为自己是个带着别的女人香水味回家的臭渣男。 规规矩矩的洗了几遍手,在衣服上把手擦干,言音伸出手。小猫湿润的鼻头微微耸动,确定言音手上没有别的味道了,这才允许她把手放在自己身上。 等言音沾了自己的味道之后,小猫又把头扭开,尾巴很不乐意地把她甩开。 ——别碰我,摸那只臭狗去。 养一只傲娇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它炸毛,言音凑上前道:“小喵别生气啊,这都是误会,我跟那些外面的狗都是逢场作戏,心里最爱的只有你一个。”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犯了人类都会犯的错误而已啊。” “我只是摸了摸它的头,又没有怎么样,你做什么生气呢?” 渣男语录,信手拈来。 小猫不可置信,小猫伤心欲绝,转身躲开言音的手,哒哒哒跑回小木屋,后脚一蹬直接把门踹上了。 呜呜呜,老子终是错付了。 * 晚上言音抱着好不容易哄好的猫老婆,一起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软乎乎的小猫咪窝在言音怀里,蓬蓬长长的尾巴像小被子一样,盖在言音露出来的手上。 月光透过屋顶,屋内微微亮堂起来,小猫不安地蹬蹬后腿,嘴里不自主的发出呜咽声,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小木屋里的石榻不大,言音只能侧着身子才能和小猫一起睡,睡梦中的猫咪翻滚几下,一不小心便掉到了地上。 差点把小猫摔懵了。 它睁开眼睛,摇头晃脑地看着地上的月色,脑中隐隐作痛,眼前的一切明明熟悉却感到无比陌生,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神魂之中似有难以控制的力量试图脱笼而出,想要将它的意识驱逐。 不可以。 它不要。 来不及思考自己在抵触什么,小猫便翻身站起,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来回跑圈。 清醒一点,再清醒一点。 不要让给那个人。 只是大晚上锻炼着实有点缺心 眼。长毛猫灵活地在高高低低的粗糙家具中窜动,跳上木桌时,尾巴碰上了杯子,发出了响声。 听到动静,言音艰难睁开一只眼睛,懵然一会,这才看清跳到桌子上的小猫。 “小喵?你在干嘛?” 竹杯在桌上打了一个旋,安稳的落回原位,小猫尖尖的耳朵一动,紊乱的神志猝然清明。 它回过头,看见言音对它招手,立马跳下桌子,蔫头蔫脑地钻进她怀里。 呜呜咽咽。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言音拍拍它背,像哄孩子一样说道。 “呜……” 小猫突然就明白自己刚才在惶恐什么了。 身体里另一个自己在逐渐苏醒,试图掌控意识的主导权,堂而皇之的占据它现在的一切,而它将陷入沉睡,像沉入深海一般失去掌控身体的权力,失去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到那时,那个苏醒过来的人,那个对它所经历的一切一无所知的人…… 会留在她身边吗? 小喵心慌至极,伸出小爪子抱住言音的手,伸出小脑袋在言音颈边轻蹭,希望能将味道留在她的身上,希望哪怕那个人醒来,也能够明白自己现在是多么喜欢她。 不要离开她。 不想离开她。 * 洛海之外,周山之中,一座黑色建筑如匍匐的猛虎,坐落于深谷之中,隐隐散发着血腥之气。 一人身着黑袍兜帽缓缓行于山道,走至殿门,被殿外护卫拦下。 护卫手持方天画戟,身着漆黑轻甲,面容掩藏在头盔之下,发出的声音暗哑粗糙,恍若鬼魅:“门主未曾召唤,萧左使前往正殿所为何事?” 来人拿下兜帽,露出一张方正的面貌,竟是将言音和安澜雨困在魔窟之中的“导师”——萧至。 他道:“为正事而来,望门守通传。” 护卫不为所动。 萧至从怀里拿出一把重锁,这把锁完好无损,扣芯分毫未动,却已被打开。中心锁眼上,沾着些许微不可见的干涸血迹。 他将这把锁交予守卫,嘱道:“将此物呈给门主,就说……”他微微一顿,沉默片刻,继续道,“就说他想找的人,我已经见到了。” * 月色也无法关照的深林里,安澜雨半身靠在树干上,手上攥着的灵石化作糜 粉,碎发贴在脸颊上,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 她深深地吸回一口气,牙关咬得很紧,硬撑着推开身子站起来。 不能停。 不能停下。 安澜雨依靠灵石带来的短暂恢复,红着眼睛往前走。她不敢流泪,怕消耗体力;她不敢闭眼,怕一睡不醒。 她思绪混沌,只能靠着信念继续行动。 ——【如果你对命运不满,哪怕是死路一条,也要咬着牙反抗。】 不能停下,不能松懈。 松懈就再也不可能爬起来了。 ——【所以不管在什么地方,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都不要放弃自己。】 她不放弃。 她还有希望。 深林望不到尽处,灵石带着温度,在指尖弥散荧光,安澜雨低着头,发出压抑的咽泣。 “言音……” * 第二天,屋外日头高照,言音伸了个懒腰,看见一旁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猫,笑着捏捏它的小爪子。 “晚上不睡白天不起。” 见外边天光不错,言音便蹬开被子,哒哒哒跑到外头,兴致勃勃地拖出自己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晾衣杆,打算晒晒被子。 好,她就是想试试晾衣架。 脚下的茂密的青草带着舒适的温暖,柔软也有些刺人,言音扶着竹竿,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洗脸,又哒哒哒跑去水池边洗漱去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眼中睡得很舒服的小猫,梦中紊乱诡异。那些它所记不清的前尘往事,怒号嘶吼,像海啸一样试图将它吞没,画面扭曲,声音混乱,似梦非梦,海藻般纠缠着它。 那人试图攻破思想,而它全力制造囚笼。 这是两个灵魂的斗争,一具身体只能由一个意识掌控,一步踏错便是满盘皆输。 小猫难受地蹬了蹬爪子,挣扎着从睡梦中苏醒,终于得以呼吸。它喘息着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自己非常生气,四处看看,不见言音身影,更生气了。 小猫狠狠跺爪。 等言音洗完脸,回到屋子里拿被子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座椅被掀翻,杯子在地上,布帘撕成破布,墙壁上深深浅浅的爪痕,一团白色毛茸茸在破烂的家具中上蹿下跳…… 言音:“……” 她养的的猫还是二哈来着? 言 音气沉丹田:“小喵!” 疾奔中的猫咪捕捉到了这声怒喝,拆家的爪子僵在空中,猝然清醒,它呆立片刻,畏颤颤地回头,嘴里还叼着一块破布。 言音双目喷火。 这些!都是!钱啊啊啊啊! 小猫从三米高的柜子上跳下来,扑进言音的怀里。 呜,不是你看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小猫缩在言音怀里抖了一会,突然抬起头,嘴里喵喵叫着,声音带着颤抖,念念不休,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告诉她,包括自己梦中凄惨的过去,和不知何去何从的痛苦。 莫名而来,毫无根据,它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个人都会救它。 就像她和它第一次遇见那样。 言音听不懂喵语,但她感觉这猫崽子不□□宁,没再管屋子里翻天覆地的家具,将小猫抱到院子里晒太阳,给它顺顺毛。 “又做噩梦了?” 小猫不在再叫了,只是毛茸茸的尾巴缠着她的手腕。 言音哄哄它,道:“你最近好容易做噩梦哦,是这里住得不舒服吗?” 小猫低下头蹭她。 言音又想想:“是不是屋子里味道不好闻啊?” 毕竟这屋子是木质结构,没经过什么特殊处理,又久无人居住,难免生些霉菌,虽说她已经将小木屋打扫干净,还经常开门窗通风,但里头的霉味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散的。 人都闻得到了,何况猫鼻子呢。 是不是去山下住比较好呢? 可小猫并不在意这个,长毛毛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翻开肚皮给言音揉。 言音看小猫精神好了许多,捏捏它爪子,提议道:“我给你画张画好不好呀?”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言音从事的是自由插画职业,如今许久不画有些技养。她拿出木板和纸张,用自己之前烧出来的炭笔作画。 虽然小猫昨天睡得不安稳,但现在言音陪在身边,闻着青草泥土和阳光的味道,还是犯起了困。 等言音画完一张抬起头,就只看见了睡得打鼾的小猫。 她转转笔,又画了一张小猫睡瘫图。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青株镇四五事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美好的上午。 可言音没想到,后山还是个约会圣地。 传说中手艺很好的阿材,牵着他家姑娘的手,腻腻歪歪地从她眼皮子底下经过。 还跟她打了个招呼。 “言音姑娘早啊。” 阿材性子单纯实诚,长得也有些憨,身边的姑娘却很有书卷气,小脸红扑扑的,怯生生地问候,说不出的温柔甜美。 是个好白菜啊。 倒是便宜了这头猪。 还辣到了她的(单身)狗眼睛。 言音朝他们挥挥手:“早,这是去哪啊?” 阿材道:“今天天气好,我就带玲玲出来走走,她老在家里坐着读书,我怕她闷坏了。” 姑娘笑得羞涩,轻轻把头靠在了阿材肩膀,说不尽的喜欢和依赖。 言音手上突然出现了火把:“……” 小姑娘和小伙子心意相通,牵着手在广阔的草地上散步,彼此倾诉对未来的畅想,此时阳光明媚,生机盎然。 青春无限美好。 于是言音提起炭笔,在纸上画了下来。 姑娘家是镇上的教坊,她父亲是闻名的夫子,传统且保守,对他家姑娘简直是眼珠子一样疼爱,对周遭试图拱白菜的猪严防死守。这两个年轻人还没有定亲,想这样偷偷瞒着姑娘父亲出来约会其实并不容易。 言音将二人甜蜜依偎的模样记录下来,给小伙子看。 “好看嘛?”言音翻开画。 阿材脸变得通红,憨笑道:“真好看。” “是嘛,那太好了。”言音也很欣慰,她伸出手。 “不想她爹给你好看的话,就拿一两银子来换。” 阿材:“……” #是不会让你白秀的# ………… 正午,言音捏着一两银子,用晒得香香的被子把小猫包住,摇头摆尾地跑到山下药堂去了。 镇子里还是那般热闹的样子,大家都在忙着自己手头的活儿,充实且自在。金光璀璨的药堂里头,狄大夫捧着刚沏好的热茶,悠哉游哉的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的街道,趴在他脚边的小黄狗突然鼻头微微一动,两只耳朵豁然竖起。 言音刚到药堂门口,便见一团黄色毛茸茸甩着变成螺旋桨的尾巴, 扑到了她的身上,她哎呀呀:“小黄你别激动。” 小黄两只爪子搭在言音腿上,身子站立起来,尾巴欢快的甩动,汪汪两声。 言音刚想伸手揉揉小黄脑袋,可一想到自家老醋成精的猫咪,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小黄疑惑地歪头。 狄大夫笑呵呵的看着她:“小丫头啊,今儿怎么来了?” 言音绕开小黄,向狄大夫问了声好,询问道:“狄大夫,您这有没有猫薄荷啊?” 纯天然的猫薄荷是猫咪的万能药,嗅到它的味道就会像醉酒一样,咪咪喵喵满地打滚,忘却喵生一切烦恼。 想到自己或许可以收获一只醉生梦死的小猫咪,言音内心激动地搓手手。 “猫薄荷?”狄大夫摇头,“没听说过啊。” 嗷,一位猫奴失去了梦想。 “不过……”狄大夫给她指了条路,“你可以去驼子那瞧瞧。” 言音听过这个名字,她不敢:“之前赵姨让我离那个园子远一点,说那位叔叔脾气不好。” 青株镇的驼子是个奇人,性情古怪,脑洞也大。他不相信世间灵药需要天生地养,也不相信灵药的药性不可更改,而是坚信自己可以让灵药按照某种方式生长,从而培养出新的灵药,出现新的药效。 他在边郊开辟了一块自己的药田,收集了世间各种灵药,在里面鼓捣了数十年,倒真是让他倒腾出了些闻所未闻的草木。 如果想找什么罕见的灵药,镇上可能只有这个人的药田值得一寻。 只是他性子孤僻,脾气也不好,除了偶尔跟狄大夫买药株之外,几乎不和镇上的人交流。想从这样嗜药如命的人手里拿草木,言音怕自己命还不够硬。 “不怕,我告诉你一个秘诀。”狄大夫老神在在,把手头的茶放下道,“你夸夸他就好了,你别看他那样,他最喜欢人夸他了。” 言音疑道:“真的吗?” 这样特立独行的人还在乎别人的夸奖吗? “当然是真的。你去他园子里找找,要是找着了,多夸他几句,夸得他高兴了,那药就给你了。”狄大夫信誓旦旦。 单纯无知的恶毒女配信了。 她跑到在驼子的药园子外探出头,鬼鬼祟祟的看了几圈,还真在园 子里瞧见了猫薄荷。 真他娘是个人才啊! 没想到这人真的搞出了这种除了让猫吸之外没卵用的奇葩,言音一边惊叹一边靠近猫薄荷田,还没来得及伸手,就冷不丁对上一双阴桀的眼睛。 言音吓成线稿。 ——传说中的人工培育研究人员。 那人背弯得很深,手上拄着拐子,身上的麻衣打着补丁,脸色看起来就很不欢迎外来人。 言音想到狄大夫给的攻略,鼓起勇气问候他:“你好啊,这位丰神俊朗的叔叔!” 驼子道:“滚出去。” 言音:“……” 嘤,不管用。 言音抹了把脸,想想自家毛孩子,还是鼓起勇气继续道:“是这样的叔叔,我在狄大夫那听闻了您的光辉事迹,对您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对您这样有创造性的人,我一直深感敬佩,所以特来观瞻。” 驼子不吃这套,伸手去拿镰刀,声音像磨墙的砂纸:“不滚就宰了你。” 言音:“……” 狄大夫你诳我? 被友好的镇民们溺爱至今的言音,今儿终于碰上了硬茬。 言音开始发抖了:“其实……主要是对您人工培育的植物产生了兴趣。” 驼子停下了拿镰刀的动作。 嗯?有戏? “人工培育?”他突然开口,“这个词不错,是我的了。” 言音:“???” 您高兴就好。 言音赶紧打蛇随棍上,激情朗诵:“我本以为世间万药乃是天赐,没想到今日得见这片奇园,犹如醍醐灌顶,自觉七经八脉为之一畅,方自自己太过年轻,见识太过浅薄!叔叔年纪轻轻,竟能想到这般方法,以一己之力培育出世间罕见的灵药,真可谓造福万世!” 驼子抬头看她。 很好,眼神示意她继续。 言音慷慨陈词:“之前镇上的前辈都说,灵药乃是天生地养,可遇而不可求,晚辈也以为药性不可人为干涉,而叔叔真乃天纵之才,能人之所不能,竟不惧他人种种目光,做出了这般颠覆世人固有印象的奇事!” 驼子背挺直了些:“那些凡夫俗子哪里能理解我的理想。” 所以言音拔下了一株猫薄荷:“那是当然,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驼子迅速抄起镰刀:“你给我放下。” 喂,夸了你那么久连个猫薄荷都不给我?! 言音气得又拔了一株。 * 狄大夫壶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响,外头言音滋哇滋哇地叫,转眼窜进来钻进柜台下边抱着猫薄荷瑟瑟发抖。 小黄过来瞅她,狄大夫也瞅她:“小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呢?” 言音道:“狄大夫您诳我!” 狄大夫正色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诳你了?” “驼子根本不喜欢人夸他!”言音拍得柜台板咣咣响,“他拿镰刀砍我!” 狄大夫哈哈大笑,蹲下去把吓坏的小姑娘扶出来:“这不是没砍着吗?” 可言音扒着柜子不肯出去:“别别别,要是驼子在外头呢?您先让我躲躲。” 狄大夫安慰她:“不在外头,他才不会离开他那药园子呢,药苗都是我给他送过去的,哪里会追到这来。” 言音谨慎地冒出头,往外瞧了瞧。 狄大夫淡定地倒了杯茶给她。 小丫头胆儿是真的很小,这才哆哆嗦嗦地从柜子底钻出来。 言音接过茶一口饮尽,还急着在小喵醒来之前回到小木屋,确定驼子没在外头,这便准备告辞,刚走出几步,就被小黄咬住裙子拽了回来。 言音回头。 狄大夫解释道:“你今天都不陪它玩会儿,它委屈着呢。” 言音低头。 果真见小黄叼着裙角,哼哼唧唧的凑上来,微微向上的视线,狗狗眼泫然欲泣。 言音:“……” 啊,这该死的小妖精。 毛孩子卖萌果然是人间杀器。 等言音清醒过来的时候,罪恶之手已经rua到了小黄头上。 …… 小猫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言音正在水池边洗手。 洗了手心洗手背,洗完指尖洗手腕。 #内外夹弓大立腕# 很认真的在掩埋证据。 小猫啥都不知道,一咕噜从窝里爬起来,哒哒哒的要跑去蹭她。 刚才它睡得很好,心情也很好,现在有一肚子话想告诉言音。它想说自己打败了身体里那个讨厌的家伙,没有让他苏醒过来。想说它绝对不会让那个人伤害到她,也绝对不会忘记她,会跟她永远在一起…… 可猫的鼻子多灵啊,等它走到言音裙边,难以忽视的味道直直冲进鼻息。 小猫瞳孔地震,千言万语汇成一声高调的怒骂。 “喵!!!” ——你是不是背着我去找狗了! 小猫原地升天。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0、靠,吐了 白阙自混沌醒来,第一感觉是有人将自己抱起,随即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大得有点过分的脑袋。 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 “小喵你听我狡辩!” 白阙:“……” ——我是不是该喊非礼? 言音抱住小猫猛吸一口,絮絮叨叨地坦白自己下午被勾引的全过程。 自己原本坐怀不乱,满心想的都是自家猫咪,一点也没有在外边拈花惹草的意思,奈何狗狗看起来伤心欲绝,苦情相逼,自己着实不忍辜负。 便随手摸了两把。 真就只是摸了两把。 其他的啥也没干…… 你信我! 白阙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老人家几百年了也没碰上过这种卧槽的事。 挣扎几下伸出手去推她,入眼竟是一双白色的肥爪子,翻过来一看,是粉色的肉垫垫。 ——这什么玩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被言音摁住吸了一口,他猫眼翻白。 想喊救命。 #如果这是什么梦魇拜托快让我清醒过来!# 言音感觉小猫还是不搭理自己,道它气得不轻,心中惭愧。 想之前小猫是多么的守身如玉忠贞不屈,坚决不肯让自己之外的人亲亲抱抱举高高,可谓是猫中三从四德的典范,贞洁得可以出一本烈猫传了。 可自己呢? 居然被狗狗明送秋波的大眼勾引,啊不,迷惑……明目张胆的出了轨,带着一身香水味回了家。 还被猫老婆抓个正着…… 嗷嗷嗷嗷嗷! 这已经不是跪搓衣板可以解决的事了! 言音赶紧讨好地捏住猫咪小爪子,诚心诚意滑跪:“不要生气嘛……我不是下山找狗狗玩的,我是去给你准备礼物的哦,这件事是个意外,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可手上捏着捏着,感觉不太对劲。 低下头嗅嗅,言音窒息道:“小喵……你jio臭臭的耶……” 白阙这才正眼看她。 ——你刚刚好像还在忏悔? 被猫瞪了一眼,言音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戴罪之身,哪有资格嫌弃人家jio臭。 她赔笑道:“那我帮你洗澡澡。” 白阙如遭雷击。 ………… …… 小猫 窜出木屋,有点像落荒而逃,言音在后头深情呼唤—— 喵紫薇,别走!! 可小猫的身影像一道金色的闪电,闪出了言音的视线。 她哭笑不得的收回手,挠挠脑袋。 猫都不爱洗澡。 它们一般都怕水,小喵之前也表示自己不太喜欢洗澡,言音也不经常给它洗,也就刚到这个镇子的时候洗过一次。 那时候小喵虽然表现得不太情愿,可也是乖乖的任搓任揉,顶多也就委屈巴巴的喵喵两声。 今天却格外激动。 果然还是因为她搞外遇了? 言音悔不当初。 * 白阙端坐在一枝树杈上,耳边隐隐听见方才那个姑娘的呼喊,四爪一动,险些控制不住飞奔过去的本能。 他引动灵力,这才将这具身体克制住。 这的确是自己的本体,而非自己遭受了什么邪门异术。 那日渡劫之时,落下的天雷将体内精血淬炼,不仅助他度过了天劫,还唤醒了体内的灵兽血脉。 世人只道白尊白阙天资卓绝,不足百年便成为修真界中难以跨越的高峰,却不知他身世本就世间罕见,乃是修炼成人的灵兽与凡间女修之子,生来便占尽了天时地利。他既有人类天赐的灵智悟性,又有灵兽与生俱来的传源灵力,直接省去了灵兽修炼成人的艰难一步,出生便以人的姿态拥有了金丹修为,令一众修士望尘莫及。 他的起点,便是许多人的毕生所求。 只是凡事都没有尽善尽美,他是灵兽之子,体内流有灵兽血脉的事实终究不可辩驳,他的外表虽说与人相近,却难以避免的留有些许灵兽的特征,只能如寻常灵兽一般依靠修炼修成人形,摆脱兽态。 白阙恨极那般半人半兽的模样,在幼时曾因此经历了不少苦难,只是以他如今的修为,早已炼出人形近百年,应是彻底脱离兽态,却没曾想,那日渡劫之时天雷临身,竟是阴差阳错将血脉引动让他完全变回了兽形。 百年努力,付之一炬,岂能甘心。 再次运起灵力内视一周,白阙终于发现自己体内玄机。这具化形身躯虽说亦是自己本体,却非原身所化,乃是渡劫之后,元神化形,幻化出来的第二种形态。 他看了看自己可可爱 爱的样子,感觉不太满意。 虽说这具身体还算是反应灵敏,爪牙锋利,但这巴掌大小的东西,和记忆中的兽态相差甚远,修为都十不存一。 元神化形,本应更上一层楼,怎会如此虚弱? 白阙抬爪摸摸猫脸。 #本座除了萌一无是处# 整理一番思绪,白阙决定返回自己的地界从长计议,刚跃下树杈,便感到四肢像陷入沼泽一般,难以前行。 他听着林中忽远忽近的呼唤声,心绪愈加焦躁纷乱。 凝神内视,果真是元神做乱。 白阙忽视了体内动荡不安试图苏醒的元神,便要离去。 突然,林中传来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带着无措和惊慌,惊飞了山林中的栖鸟——正是那姑娘的声音。 白色的猫耳微微一动,周身泛起白光,四爪不受控制地向声源跑去。 * 山林里,还在找小猫的言音眼前一黑,身子整个悬空,她挣扎几下,立马意识到自己被人套了麻袋。 外边那人将布袋扎紧,还把她提起来,颠了一下:“呦,还挺沉。” 言音:“……” 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那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股轻浮,像是常年沉迷酒色,他嘿嘿笑道:“小姑娘啊,你不用怕。爷是来带你去好地方享福的。” 话里透着一股令人发毛的暗示。 言音被倒挂得反酸,勉强道:“我现下的生活已经足够有福了,用不着去别的地方享受,还是请您放我下来。” “这福你不想也得享。”那人隔着布袋拍了言音一记,本想上手再摸两把,可又怕自己控制不住,还是吞了口口水,不再多说,在山林间抄了个小道打算乘着夜深人静出镇子。 言音感觉到他在移动,心底越发着急恐慌,这个人怕是想将她带出镇子。 她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慌,慌没有用的。 连魔窟都逃出来了还怕一个普通人吗。 外头那人还沉浸在抓到好货的喜悦中,对言音的挣扎也不生气,只是甩了一下袋子,嘿嘿笑道:“小丫头最好是别动了,好不容易搞到个好货色,老子可是要卖个好价钱的,你这动来动去,等下老子一个没忍住,你可就不值钱了。” 看来这人是 想把自己卖进烟花场所。 言音深吸口气。 #冷你马的静啊!# #被拐进魔窟不够还要被卖进花楼!# #你知道逃跑有多难吗?!# #本堂堂恶毒女配就是被你这种路人甲拐卖的嘛!# 布袋里的言音对准那人后背的位置,缩脚狠狠一踹。 秘技——兔子蹬鹰!! 那人心里正在高兴,突然就被猛踹一脚,连带脑子被震得嗡嗡直响。 他常年纵情声色,压根没有什么体力,布袋一下子脱了手。 言音狠狠顿在地上。 那人捂住脑袋,气急败坏地要回头教训她,还未转身,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耀眼白光,随即浑身一凉,仿佛整个人悬浮在空中,猝不及防地坠落下去。 鲜血飞溅,蒙住了他的眼睛。 言音一样脑子嗡嗡响,完全听不见外边动静,只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没有时间让她缓冲,便滚动身子向一边逃去,边滚脑子里边天旋地转。 淦。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干完这票还是下山住。 昏天黑地滚出不到百米,一个啥东西突然挡在了布袋前,随即,一只脚按在了布袋上,不轻不重地踩在言音腰侧。 凉了。 言音的心凉了。 这种人居然还有同伙。 被困在布袋里,不知外面的情况,言音一动不敢动,屏息等待片刻,外头并没有动静。 她试探着蹬蹬腿,压在腰侧的脚便收了回去。 没踹她,也没动手打她。 以为要挨一顿胖揍的言音松口气,从麻袋里钻出个头。 空气中有浓烈的血腥味,她扭头一看,是打上十层马赛克都不可以播出去的横尸现场。 言音:“……” 刚得手就把同伙干掉了?! 挖槽,是个狠人! 言音心道自己没命再见到小猫了,早知道是和它的最后一面,就不要惹它生气了。 希望以后它可以学会捉老鼠什么的,或者去山下找个新的饲主。 比如她觉得赵姨就不错。 只是要是能记得她是第一任主人就好了。 言音内心千回百转,战战兢兢去看那位狠人。 他负手立于布袋前,隐有凛冽之气,白衣素袍,如顶上寒松,面容皎洁若月光所凝。虽处浊世更似谪仙。 夜风拂过,吹散遮掩月色的浮云,露出那双金箔点成的眼睛,天生神色温柔,眉目含情,唇角微勾,周身便凛然一股邪气。 若女娲得见,必然会对她的造物爱不释手。 枝叶飒飒之声中,言音仰头凝望,眼中神色莫测,片刻后。 她低头:“……呕!” 白阙:“……”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1、救命之恩 气氛……有些尴尬。 言音捂住嘴巴,觉得自己今儿真凉了。 #看见人家的脸就吐了你是几个意思?# #命都拿捏在人家手里你倒是忍耐一下啊!# 可真不是故意的,方才被倒挂着走了那么久,还在地上滚了那么远,对延髓刺激实在太大了。 忍到现在已经是靠求生欲帮忙了。 偷偷瞄见那狠人已经黑了一半的脸,言音心中扁鹊三联: #放弃,没救了,等死# 事到如今,不如放弃抢救,成全最后的体面。 言音沉思片刻,默默钻回了麻袋里。 在地上摊了一会…… 悄咪咪地蠕动起来,慢吞吞地试图挪走。 雇佣~雇佣~~ 像条不长脑子的毛毛虫。 白阙看着有意思,伸出脚踩在布袋一角,里头的人挣扎两下发现动不了,索性倒地装死。 在丛林里被大型动物盯上以后立刻原地装死,是小动物的智慧。 可这货明显是个人。 白阙觉得这可真有意思。 他此时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体内元神却在翻江倒海。 在听到这个姑娘呼救的瞬间,原本处于弱势地位的元神惊醒,短暂的夺回了对身体的掌控。 待得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便已出现在此地,褪去兽态化作人身,修为尽数恢复。 应是元神恐兽态力有不逮,这才现出人形,让他救这人脱困。 想到自己之前莫名出现在深林之中,与东风清交手,应当也是元神为救此人,无意为之。 若非它救人心切,自己怕是离清醒还有段时日。 让自己的元神拼死相护,这姑娘是何方神圣? 白阙承认对这个小姑娘产生了好奇,况且方才那呆傻的反应也取悦了他,于是他很有闲心地蹲下身子,将小姑娘从布袋里剥了出来。 “姑娘,你没事?” 姑娘看起来非常有事,满脸写着生死看淡,被拎住后颈也不反抗。 只恹恹道:“托福,死者目前情绪稳定。” ——已经是不把自己当活人了。 白阙微微侧身,温声道:“姑娘就算是为了逃脱歹人,也不必如此慌不择路,若是落下悬崖,不也是生死难料。” 言音微 微偏头,目光越过身旁白色衣袍,看见他身后数米外的断崖。 突然就很清醒。 之前被塞在布袋里一心只想逃走,慌不择路,叽里咕噜就滚到了山崖这边,要不是被这人拦住,自己现在怕是已经在悬崖下边了。 原来这两人不是一伙的啊。 言音松口气,反应过来是眼前这人救了自己,这才抬头:“那……谢谢您?” 白阙点头,眼神示意:然后呢? 毕竟是救命之恩,确实不应该一句谢谢就打发人家,可她家徒四壁,好像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所以言音歪头想了想,询问道:“请您……喝杯茶?” 白阙觉得可以。 * 于是这位莫名而来的救命恩人,登堂入室,坐在了言音家的小木凳子上。 等着她上茶。 白阙偏头打量这间破木屋,狭□□仄,粗制滥造,各类家具上总能看见猫的爪痕,摆在窗边的软垫做工非常糟糕,上头的凹陷里有不少的猫毛。 屋子里弥漫着呛鼻的霉味,让他感觉并不舒适。 但他一走进这道门,体内闹腾的元神便安静下来,不再试图攻击识海,规矩得令他意外。 似乎只要他乖乖呆在这里,它就不会有所反抗。 言音把茶水摆到他面前,道:“公子请用。” 这就是个往杯子里头放了勺茶叶,加满了热水就端上来的东西,处处都很随便,压根算不上是杯茶,白阙只礼貌地抿了一口便放下了,他询问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言音。” 白阙又问:“姑娘独居于此吗?” 言音回答:“还有一只猫。” 其实言音还急着要去找小喵,可把救命恩人丢在这里又不好意思,人情世故令人头秃,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在这里陪他干坐着。 原来自己的元神是找了个饲主啊。 白阙指尖轻轻摩着粗糙的杯口,温声道:“姑娘的家人呢?” 言音老实,问什么答什么:“只有我和小猫。” 白阙指尖一顿。 还是个无亲无故,身无长物,独自居住在这荒郊野岭,还把一只猫当家人的姑娘啊。 白阙觉得她可怜,分明一无是处却又似乎对自己的元神影响甚大,他敲敲杯壁。 心道不如就此除掉她 。 念头刚起,元神便暴起,一点也不复方才安分的样子,它在自己的识海里横冲直撞,莽得像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一时间,白阙头疼欲裂,脸色大变。 言音见他突然按住头,好像非常痛苦,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这茶不对吗?不好意思我不太会这个,我给你换杯白水?” 白阙少有这般狼狈的时候,冷汗落下来,滴在木桌上,才堪堪安抚住那畜生。 想来若是他一意孤行,将这姑娘毙在掌下,恐怕元神真会拼死反扑,更甚是自毁神识,与他两败俱伤。 不过灵智初开,倒是执念颇深。 白阙眼中阴晴不定。 所谓的元神化形只不过是修炼的一个阶段,是修者借天地灵气分神而出,让元神拟态离体的法门。 拥有实体的元神与本体神魂同源,所思所想皆是一致,原本只会完成本体所下达的命令,并没有多余的神志。 如今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自己的元神非但没有离体而出,反倒是将原身逆转成了兽态,甚至出现了独立意识,会因为凡尘俗物,不惜自损一万来与本体对抗。 这等异事,实在是前所未闻。 况且…… 本体神魂会受到元神压制。 简直胡闹。 白阙接过言音递到眼前的白水,笑着说不必担忧。 眼前这位姑娘脆弱得不堪一击,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抹浮尘,心性软弱,命格轻薄,怕是连俗世的劫难都难以承受,不过是遇上了个蟊贼,便能令她深陷险境,若非自己现身,她早已落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这样一个人,你到底在执着什么呢? 元神无法给他回应,白阙垂下眼,刚要开口说话,木屋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木门倒下来,砸起一地尘埃。 ………… …… 言音看见山下的镇民们挤进门来,手上拿着铁揪子茅刀子,气势汹汹且凶神恶煞。 感觉自己还没从上一个惊吓里走出来,又遭受到了新的惊吓。 言音结巴道:“这、这是,怎、怎么了?” 赵夫人冲过来抱住她,急声问道:“丫头啊!丫头啊,你可没事?有没有碰见什么坏人啊?有没有受伤啊?有没有 吓着了?……啊?说话啊!” 言音感觉赵姨比自己吓得还厉害,赶紧拍拍她:“我没事,你们这是做什么?” 镇民们松了口气。 赵叔走过来,手上还拎着斩骨刀,道:“镇里来了个生面孔,听狄大夫说那人是个作奸犯科的恶混,以前还干过把清白人家的姑娘绑去青楼换钱的事。” “我们正想把他找出来,就听阿材说见到那恶混朝这屋子来了,我们怕你出事,就过来看看。” 言音:“哦哦,这样啊……” 赵夫人刚才差点急出泪来,拉着赵叔就冲上了山,现下掐着言音的脸骂道:“就说让你下山住,你瞧瞧,这多吓人啊,要是被那龟孙子碰上了……” 她眼角瞄见对面的白阙,突然脸色一变,小肉手立马抢过赵叔的斩骨刀。 “你谁啊?!你就是那个王八羔子龟孙子?长得人模狗样儿居然是人面兽心,简直是衣冠禽兽!我告诉你,休想打我家姑娘的主意,老娘头都给你劈下来!” 大刀稳准狠地比划到白阙身前,赵叔连忙伸手拦她。 言音头回见赵夫人这般凶残的样子,赶紧解释:“不是不是,这个人是……” 她的救命恩人。 话未出口,就听白阙款款道:“在下乃是言音姑娘的未婚夫婿。” …… 空气突然安静。 镇民们群脸震惊。 言音一脸懵逼。 就听白阙缓缓道来:“在下的父族与言音姑娘的父族是为世交,百年来交往甚密,在下也与言音姑娘自小相识,父辈见我们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好,便自作主张为我们定下姻亲。” 言音:“啥?!” 胡说八道! 这位公子你怎么能平白污人清白? 我一个追过整本书的人,恶毒女配有没有未婚夫我会不知道吗? 你上哪碰瓷呢? 没等她开口否认,赵夫人就已经瞪过来了,满脸写着“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没有让我知道,我差点就砍着了你未婚夫婿知道嘛,人要是没了以后就得守寡了啊知道嘛,崽崽你真的太不懂事了”之类的指责。 言音连连摇头:“不是,我没有……” 白阙继续道:“但言音姑娘对这桩亲事并不满意,许是对在下心生厌恶,连一面也不肯 再见,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家出走。在下心怀愧疚,实在是放心不下,便四处寻找,这才终于在贵镇见到姑娘。” 他对言音道,“在下自知配不上姑娘,定亲一事也不过是长辈戏谈,若是姑娘不愿,在下必不会逼迫于你……还请姑娘莫要在外漂泊了。” 说罢他黯然一叹,绝艳的凤眸看似用情极深。 好一朵矫柔的白莲花。 您真他娘是个演技派! 言音傻眼了,一扭头,就见镇民们用不理解不赞同的目光注视她: ——为什么不呢,怎么看都是他吃亏啊? 言音瞪大眼睛,险些掀了桌子。 你们居然就这么信了?! 这货胡说八道啊! 难道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这厢白阙还在补刀,他斟酌道:“只是……今夜在下与姑娘发生了那样的事,姑娘真的不打算对在下负责吗?” 嗯?嗯嗯?——咦? 呦呦呦呦呦呦呦~~~ ‘今夜?’‘那样的事?’‘负责?’ 懂了。 镇民们心领神会,默默从破木门里退出去。 赵夫人欣慰地拍拍言音的手,顺便呼噜两下脑瓜,没想到自家的白菜居然砸晕了别家的猪,郑重嘱咐她不可以作始乱终弃的负心女,随后挽着赵叔的手下山了。 言音百口莫辩:“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听我解释!” 她急得想追上去,可袖子被人拽住,白阙唤她:“言音姑娘……” 言音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叫错人了……” 从今往后,改名言立白。 事况急转直下,自己名声眼看要没了,言立白痛心道:“这位公子,你自重一点,何必这样糟蹋自己清白!” “晚上我们没干什么怪事!” 这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白阙恍若不解,他道:“今夜在下救了姑娘的姓命,一般世俗人不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托着下巴,点点杯子“都会做猪做狗报答吗?” 您说的是这事儿啊。 言音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脏话咽回去:“公子,俗话说的是做牛做马,而且只是打个比方,请不要这么随便就给人变一个物种。” 白阙又被逗笑了,连着杯子里的水一振一振。 言 音越来越觉得这人不太对劲。 大晚上的,一个人无缘无故出现在荒郊野岭,或许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救完人后说要喝茶,实际也没喝上一口,干坐了半天又突然捂着脑袋发笑,笑完了居然和人说恶毒女配和他有婚约,顶着这张脸还说自己是被甩的那个,现在说没两句又突然间笑起来…… 怕不是得了病。 言音得出结论。 白阙对自己被下诊断的事一无所知,他感觉到了元神躁动,心知再也压制不下,便放下手上的杯子:“既然早已收到了姑娘的照顾,那在下便告辞了。” 他缓行至门外,意有所指道:“毕竟来日方长。” 言音:“?” 这人来得离奇走得也随意,等言音跟出木屋,早已不见了那人身影,只有树影如藻荇交横。 言音还惦念着失踪的小猫,想去山下再仔细找找,还没走几步,听到一连声腻乎乎的“喵~”。 黄白色的长毛猫蹲坐在屋顶,一声接一声的叫她,等言音抬头,便迫不及待一跃而下,把自己腾进她怀里。 言音张开手,感觉毛绒绒的触感落了满怀,这才感觉自己活了。 她猛吸小猫一口,差点嗷出声来—— “小喵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到底去哪了你个坏猫咪!” 区区一晚,言音就已满目疮痍,“你知道嘛,我碰上了一个疯子啊,他差点把我卖了!” 小猫:“喵嗷!!” ——我也碰上了一个变态啊! ——他差点就不让我出来见你了啊!! 人和猫抱在一起互相诉苦,讲的话互相都听不懂,但讲得非常来劲,像是各自有了依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2、秋后算账 微弱鼻息间隐有白雾升腾,眼前冰层澄澈透明,通向下方如深渊一样的无尽黑暗。 寂静无声的深窟里回响着渐近的步伐声,悠远、空荡而沉重。 ——谁呢? 胸前血液流不尽般缓缓涌出,她的身体变得像四周的冰层一样冰冷,眼前浮现黑朦,困倦得想要永远成眠。 ——是谁呢? 昏暗的冰面上出现白色的倒影,面容和身姿在此刻熟悉得呼之欲出,却又差之一线。 她艰难的抬起眼帘,长睫落下细碎的冰霜。 ——你是来杀我的吗? 血液蜿蜒成诡秘图文,奥古晦涩的字符交错,被封锁的力量蠢蠢欲动,似乎即将挣脱枷锁。 寒潭冰冷得可以冻结魂魄,而来人一无所觉,目光专注而炙热,在划破水声中向她走来,绝望得像是即将失去神明的信者。 那是对待绝无仅有的珍宝的小心触碰,恨不得融入骨血的深沉保护。 就算是在梦中也能感受到这个人天崩地裂般的痛苦,和自己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 忽然,她恍然一笑。 ——对啊。 ——这才是她的死期。 …… ……………… 阳光透过有些坍塌的屋顶,空气中飘散着薄尘。 言音坐在木凳子上,满面威严:“带犯猫上来!” 升堂——— 威武——— 惊堂筷一拍,小猫虎躯一震,言青天问它:“台下小喵,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小猫抬起小肉爪子,大声凄呼:“喵~呜~~” ——大人明鉴,草民有冤啊! ——失踪一事绝非本喵所愿,都是那无能卑劣之徒,强用本喵身体,意图侵占本喵神智,这才作下这等无法无天彻夜不归的蠢事,害得大人受劫持之苦。 ——这一切都是那竖子宵小所为,实与本喵无关啊,求大人明察! 言青天听不懂,言青天不想听。 她以权谋私,她草菅人命。 “今天你只有菜叶子可以吃了!” 一盆猫草狠狠顿到小猫眼前,小猫晴天霹雳,啪叽翻到在地,久久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它蜷成毛团,在地上到处翻滚,心里对本体爆了一系列非常长非常粗的粗口。 都怪你!都怪你! 那只猪蹄这辈子别再想出来了! 言音还是气鼓鼓的,对翻肚皮出卖色相卖弄风情的小猫视若无睹,一脚迈过去就出去晒被子了。 呵,经昨夜一事,差不多让她五蕴皆空了。 后山山崖上那具尸体已经被途径的镇民们发现,这事在这个平静已久的镇子上引起了些骚动,赵夫人也放弃了温水煮青蛙的打算,开始上山对言音直言相劝。 “原来昨儿是那位小哥救了你啊,我还当他真是你未婚夫婿。我听他说‘今夜发生了那样的事’,还以为你们……”赵夫人老脸一红,止住话头,摆摆手道,“哎呀哎呀,这些现在不重要,我是上来问问你,要不要下山和赵姨住啊?” “这后山你自己一个人真呆不得了,荒山野岭的,你一个姑娘家要再碰上个心狠手辣的可怎么办?喊救命都没人听得见,也不是每次都有好心人碰巧救你的。” 言音给她泡了杯茶,表示会考虑。 赵夫人拉住她的手道:“你看看你这瘦胳膊细腿的,胆子就这么大呢。乖孩子,听话,下山来住!就算不乐意住赵姨家,住别家也成,镇上都欢迎你。” 言音喝了口茶,表示会再考虑考虑。 赵夫人铩羽而归。 可是这么一个小姑娘,独自住在刚死过人的山上实在太令善良的镇民们担心了,所以在赵夫人下山后的第二天,又一个镇民承载着全镇的希望来到小木屋里。 这次来的是狄大夫。 老人家爬个山不容易,上来气没喘平就问:“丫头,下山呗?” 正在做饭的言音给他添双筷子,道:“我会考虑的。” 老人家看她的粗茶淡饭,劝诱道:“下了山有红糖丸子,酥皮煎饺,胡椒馄饨可以吃哦。” 言音动作一顿,语气迟疑:“……或许,考虑一下?” “那酒酿桃泥,梨肉糖冰,龙井虾仁呢?” 言音垂涎三尺,意志动摇:“……我觉得,可以考虑。” “还有我家小黄可以陪你玩哦。” 言音捧着碗的手僵在空中,余光瞥见猫崽危险起来的竖瞳,飘忽的声音顿时坚定:“我再考虑考虑!” 发现杀手锏都不管用,狄大夫头疼得不行,他捋了把胡子:“你 这孩子……” 他上山的时候,实在是被这风一吹就能倒的小木屋吓了一跳,虽然之前已经听镇上的人提起过,但他真没想到这丫头住的屋子破成这样。 门要倒不倒,柱子要歪不歪,几个木板粗糙加固,一看就是她自己瞎搞上的,得亏最近没怎么下雨,不然这破屋子早淹了。 真不是个住人的地方。 想到山下翘首以盼(或许拿着斩骨刀等着?)的乡亲父老,狄大夫痛饮一杯苦茶:“丫头啊,我老了,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不肯下山住?好歹给个过得去的借口。” 为什么呢? 言音陷入沉思,半饷:“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狄大夫茶杯往桌上一扣:“那就下山去!” 言音低头:“我……考虑考虑?” 就是考虑,又是考虑,说来说去还是一句考虑。 狄大夫虽然老骥伏枥左牵黄右擎苍,可碰上缩头乌龟有力也没处使,只能端起茶杯。 吨吨吨吨吨。 父老乡亲啊,不是老夫不努力。 实在是这孩子油盐不进啊。 言音却是想过下山的,尤其是被人套麻袋那天,她心里在想,如果侥幸逃脱就搬下山住。但也是那天之后,她有些频繁的做起了噩梦。 关于原剧情,关于女配遇见的人,关于女配作下的恶。她梦见安澜雨被踩断手掌,梦见灵岛弟子被迫害死去,梦见恶毒女配接受反派的蛊惑,最终死于寒潭之底。 像是直觉给出的预警。 让她再次开始怀疑命运中可能会出现的不可抗力。 就像在魔窟里,不管她会不会出现在女主面前,女主都会和她结识一样,就像她们两人提前逃跑,最后还是会碰上东风清一样,剧情主线或许会因为她的主观能动性发生改变,但该遇见的人终究会遇见,不管她逃得多远。 在原著里,女配的命运基本被反派掌控,所以她在回忆时经常会想起对反派的描写。 那个反派,邪得很。 作者对他用尽溢美之词,却极少让他正面出现,运用了大量的侧面描写,将他塑造成了一个极具魅力的角色,一笑可令天地山河失色,反手便可搅弄风云,心思如绝渊般深不可测,轻易玩弄 人心于鼓掌之中。甚至到最后,作者都没有写出他的真名。 他一身是谜,随心所欲,所思所想令人难以捉摸,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似乎在他眼中,世间不过是欢乐场,世人不过是盘中沙。 没有丝毫值得侧目与留恋的地方。 神秘的角色引发好奇,好奇诱发争议。在追文期间,读者对他有着诸多猜想,对于他成为反派的原因也有各种分析。一直到剧情的后期,作者才对他的身世一笔带过——原来他是修炼成人的灵兽与仙修的后人。 在这篇小说的设定中,修真界对灵兽的态度并不友好,基本就当畜生使唤,在很长的篇幅里,灵兽都只是充当背景板。 灵兽与仙修结合,在世人看来就是违背天理伦常,有了后代便更是天理难容,反派虽然天生就是人形,但幼时还是保留有些许灵兽特征,这让他无处隐藏,生来便受尽了人间疾苦,常年在生死边缘游走,父母更是在修真界卫道夫穷追不舍的讨伐下,历经折辱绝望死去。 按照小说套路,像这么惨的遭遇,一定要黑化以表敬意。 于是在某次濒死之际,反派觉醒了体内灵兽的血脉灵力,这才知晓他父亲身为拥有神兽白虎血脉的灵兽狮虎,体内究竟有何等神通。若非修真界用妻儿胁迫,父亲又岂会陨落。于是他反手屠杀了追杀过他父母的修真者们,救下了被困的灵兽与混血,隐入尘世,开始了颠覆修真界的计划。 至于为什么颠覆修真界这个计划会上升到毁灭世界的高度,原因也很纯粹: “反正看着不顺眼,不如一并毁了。” 反派说这话的时候,笑容温柔得像是在搞慈善事业,纵然耳边哀鸿遍野。 #毁灭世界的果然都有中二病# 天赐的绝色与神通广大的修为,再加上地狱中挣扎而生出的智慧,让他从容游走于世间,他隐藏身世,修成人形,脱离兽态,在异己间步步为营,深埋祸根,一直到最后,利用女配的血液打开兽神设下的远古大阵,释放了灵兽身上的封印,并让修真者死伤过半。 此后,灵兽与修真者的天平出现平衡。 啊,多么悲伤的暗黑成长故事,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尤其是自己还 可能参与其中的时候。 言音回想在反派波澜壮阔的人生中,女配也起到了不大不小的衬托作用。女配靠着那个能打开所有锁的金手指,在反派身边混得风生水起,被极尽所能的利用。 尤其是在找到远古大阵后,莫得感情的反派直接把她当做钥匙,一剑放干鲜血丢在地底,彻底榨干了女配所有价值。 真废物利用 一点也没有浪费,非常环保。 而且女配也是个反人类,产生心魔以后,对整个修真界产生了怨恨,在反派的洗脑下,毫无负担的做下了各种天怒人怨的蠢事,被她害死的无辜人士成千上万。 言音一想到将来可能会遇上反派,心里就充满恐惧。以她脆弱的意志力,在反派那传销头子的手段下,怕是连一回合都挺不过去,轻易就被洗脑了。 她恐惧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宁愿那天就滚到山崖底下。 小姑娘身上的气场越来越压抑,眼睛黑沉沉的,神色越看越不对劲,小猫跳上桌子,按着她的肩膀拿毛脑袋蹭她。 狄大夫拍桌子:“丫头,饭好了没啊?老人家不抗饿啊。” 言音跳起来掀开锅盖,清冽的米香扑面而来:“好了好了。” 刚想开饭,就听门外传来一声高昂的呼唤—— “狄大夫!!” 犹如雷霆贯耳,吼得人心神俱震。 身形福态的妇人冲到门外,可她偏偏忘了前头的教训,看见木门上手就拍。 掌风一扫,那破木门便直直朝地上倒了下去,拍起一室尘埃。 孙大夫被呛得翻白眼。 赵夫人的手也僵在空中。 言音惭愧道:“不好意思,这门……没修好。” 两位客人同时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狄大夫咳得难受,起身想要走到窗边缓缓。 赵夫人拉住他急道:“快,快下山去,又出事了!” 狄大夫唉道:“咳,咳又出了什么事了?” 赵夫人手指向山下,语无伦次道:“外头、镇子外头一个姑娘倒在那,和音音一般大,手要断了,浑身都是血,现在送到药堂了,你、你赶紧……” 她说得七零八落,狄大夫却听清楚了,拿起手边拐子就要下山,赵夫人一手扶着他,一手直接把言 音拎起来。 言音懵:“赵姨?做什么?” “走!你也、也下山去!” “下次,听起来好吓人的样子。” 赵夫人一怒,盯着她,讲话都流利了起来:“你还知道这吓人啊!知道吓人还敢一个人呆在这!你命多硬啊,真以为刀砍不到你头上吗?一个没点力气的姑娘,腿还没我胳膊粗,在这档口还敢呆在这荒郊野岭,要是真碰上了你拿什么自保?!揪人头发吗?还是放你家猫挠他?!” 突然被点名的小猫抬起前爪子,挺起胸膛表示自己可以。 但言音还是被拽下去了,赵夫人说的没错,她大腿真拧不过赵姨胳膊肘。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3、重逢意外 言音想过,有时间可以去见见安澜雨。 在她波澜壮阔的人生启程之前。 去山下找赵姨学做一点腊肉,或者包几个包子,先带过去给她当伴手礼。 可能从狄大夫那买点灵药比较实用,毕竟女主角要吃的苦头可太多了。 再想想,其实什么都不带也可以,毕竟某个憨女主可是说过要好好招待恶毒女配,去家乡的杨柳湾折柳枝,给她编个新箩筐什么的。 或者在她出发之前,安澜雨已经来青株镇一次了。小木屋实在住不下,就跑去赵姨家借住——也好,不然看见她破破烂烂的小木屋,爱操心的女主又要叽叽歪歪的说她。 还可能和赵姨一起说她。 两个老妈子凑一起简直死宅噩梦。 到时在赵姨出类拔萃的养猪技术下,不出三天,两个姑娘就会被养得白白胖胖。 和小喵凑一起,像两只小猪带着一只猪崽走在街上。这大概率会被狄大夫狠狠调侃一番。 也不知道安澜雨脸皮那么薄,会不会捂脸羞奔,然后赌咒立誓要减肥。 总之她想过很多可能,唯一没有设想过的,就是现在的场景。 赵夫人紧紧搂住言音,帮她顺了顺气,连连劝她:“不要哭,不要哭,别怕,让狄大夫先看看。” 言音悄无声息的掉着眼泪,空洞且涣散的视线落在床榻上,上面躺着与她分别不久的故友。 左肩被鲜血浸润的衣袍残破不堪,血肉像是被利刃斩开,直直望进皮肉下的森森白骨。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狄大夫一看床榻上那姑娘的惨状便皱了眉头,急急从堂中取出灵针先封住穴道,又取灵水清理伤口,待伤口周围腐肉清干净后,他才看见其下断裂过半的肩骨,还有血肉中细碎的骨屑,手头的动作不觉顿住。 这臂,怕是保不住了。 老先生回头,刚想说话,就见言音那丫头面上血色全无,一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连呼吸都变得沉静,像是深陷在梦魇之中。 狄大夫心下一酸,示意赵夫人将她带出去,不让她再看。 赵夫人会意,将言音扶到廊下坐着,将一坐下,镇民们就围上来: “怎么样了?那小姑娘怎么样了?能不能治啊?” “狄大夫怎么说?” “那小姑娘是不是和言丫头认识啊?她身上的衣服和言丫头来的时候一样……” 赵夫人握着言音的手,横了没眼色的镇民一眼,嘴巴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镇民也安静下来,有些担忧的看着言音。 言音的眼睛此时空无一物,虚虚的看着地上的砖石。 小猫从地面跃上来,舔舔她的脸,焦急的低喵了一声,小黄也在脚边急得转圈。 这不应该。 这没道理。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测,言音茫然的去看身边人,唇微微发颤,还未出声便又落下泪来。 为什么会这样? 她们冒了那么大风险,付出了难免多努力,好不容易才改变了剧情,从东风清手下逃出来,那在魔窟里所遭遇的一切就不应该再发生。 安澜雨应该回到故乡见到她的亲人,与她们泪眼婆娑的团聚,然后去找寻她的修仙之路,躲过那三年的苦难,从此踏上漫漫征途。 这才是言音的设想,这才符合常理。 可如今,为什么手还是折了? 就算是在魔窟那三年,女主也只折了一只手掌,为什么如今离开了魔窟,反而要失去整个手臂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带女主角离开魔窟的决定根本就是错的吗? 言音崩溃般的捂住自己的脸:“都怪我,都怪我……” 看她那样,赵夫人眼也红了,拉住言音的手不住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孩子别哭啊,有什么事儿你说出来,我们帮你,我们都帮你!” 镇民们连连点头,有人道:“不要怕,就算有人要害你,咱们全镇子的人拼了命都给他拦住!” 可现在的言音最听不得“拼了命”几个字,心底更加恐惧惭愧,捂着脸不肯抬起来:“别管我了,我就是瘟神,是个祸害,求求你们别管我了,我会……”我会害死你们的…… 她总是这样,害人而不自知。 虽然声音从指缝透出来有些含糊,可她边上的赵夫人听得清清楚楚,眉头一竖,顿时恼了,捏着她下巴抬起来,凶道:“什么瘟神?什么祸害?简直是小孩子家口无遮拦,真不像话,你怎 么知道你是瘟神,哪个江湖骗子给你算的命?让他来跟我说道说道!” “别管你了?啊?你是断奶了吗,有本事说这种话?你才多大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老娘这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轮得到你在过来人面前指手画脚,你几斤几两啊小丫头?” “要不要管你是大人的事,小兔崽子受了欺负就该老老实实的,装什么年少老陈,没点长进的丫头。” 言音头一次看见赵夫人显出原形,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打了个哭嗝。 赵叔在边上心有戚戚焉。 等狄大夫从药堂里出来的时候,言音已经断断续续的把魔窟的事交代完了,赵夫人哭得像两百斤的崽,赵叔忙着安抚她。 整个镇子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狄大夫一看言音还在迎风流泪,赶紧挺着肥肚子过去,看看言音,再看看赵夫人:“你们这是做什么?吵架了?” 他自认对赵夫人的性子十分了解,知她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脾气好,所以道,“这种时候,你还凶她做什么。” 赵夫人瞪他:“谁凶了?!”转头泪眼婆娑的去搂言音,“苦孩子,真是苦孩子,姨抱抱你,不要怕,谁来我都给他赶走,我不怕他。修仙的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得来咱们镇上求药!我认识的仙人可多了,敢伤你们一根头发,我就雇人剁了他!” 言音在她怀里抬起头:“澜雨……那个姑娘她怎么样了?” 狄大夫叹了口气道:“你进来。” 言音跟进堂里,看见安澜雨躺在榻上,肩头的伤口已被孙大夫包扎起来,层层叠叠的白布将破裂的骨血遮住,只有她身上那染血的布衣昭示着伤口的惨烈。 狄大夫告诉她:“这孩子是修行之人,体内尚有灵气残存,这才能撑到现在。只是这臂膀……损伤太重,怕不是凡间所能医治的。” 也就是说,他也无能为力。 言音道:“那我带她去找仙人可以吗?”她急得在堂内转圈,“我带她去灵岛,去仙山,总有人能救她的。” 狄大夫道:“只是她如今意识不清,无法再吸收灵气,不知还能撑上多久。青株镇地处偏僻,灵岛仙山又路途遥远,她牙关咬得太死,灵药也喂不进 去,我担心……她等不到转机。” 言音颓然地坐下,脸色苍白如纸。 狄大夫迟疑片刻,还是道:“如果实在没法子,只能把牙打碎,先把药喂进去。” 听了这话,言音的脸又苍白了几分,一偏头,看见安澜雨瘦得脱了相的脸,两腮咬肌微微鼓起,牙根紧紧合在一起,不把下巴卸掉便别想把她的嘴打开。 就算是昏迷中也透着股拼尽全力。 言音目光顺着白色的布条缓缓往下,落在她沾满尘土与血迹的左手上。这只手的肌肉和它主人的咬肌一样紧紧绷着,就连指节都绞得发白,死死握住了手心里的东西,只能从虎口隐约看到有如麻绳的毛边。 是安澜雨的茅草链子。 “……” 我的天啊。 言音突然苦笑一声,像是放弃也像是无可奈何,捂住脸道:“真是服了你了。” 她深吸口气抬起头,这下便定了决心,扯出一抹笑道:“狄大夫,可以借我一辆马车吗?” …… 很快,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言音要离开了,见实在挽留不下,便东奔西走,帮她准备了在路上的行囊。 赵夫人甚至热血上头,想跟在言音身边照顾俩孩子。 却被言音一票否决了。 言音道:“赵姨,我在这个世界无处可去,我希望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这样我将来不管遇见什么,都有可回的地方。” 闻言,赵夫人只能抹抹泪,去帮言音和另外一位姑娘准备些衣物,一直缝制到深夜。 夜里赵夫人点着灯,对陪着她裁衣的赵叔道:“这两个姑娘,打小被关山庄里,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就又遭了好几劫。” 现在赵夫人才想明白,言丫头为什么好说歹说都不肯离开后山。 她一个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又怎么会执意要住在那残破不堪一吹就倒的木屋里头?她害怕连累别人,什么都不敢说出口,就自己一个人心惊胆战的躲在后山,每日每夜担惊受怕,像刀悬在头上。 赵夫人想得心疼,手上不住的缝缝补补,幽幽叹道:“那追杀他们的修仙人实在残酷,不过是两个孩子,如此赶尽杀绝。看狄大夫的脸色,那手臂,可能是不能好了。” 赵叔作为屠夫,对这种伤口不可谓不熟悉,他沉默着犹豫了好一会,还是道:“我看那不像是修为高深的人砍的,像是斧头砍出来的伤。” 还更像是已经钝了的斧头。 赵夫人闻言一惊,险些刺破手指:“那你该跟音音说啊。” 赵叔摇摇头:“我没见过多少修仙人,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或许是有意折磨也未得可知。 赵夫人更加忧心忡忡,吸了吸鼻子,手上缝衣的动作更快了几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4、这座山不是山 崎岖盘绕的山路上,一辆马车艰难的行进着,前头的赤色大马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歪歪斜斜,几脚险些摔进山沟里。 可以看出驾车人的技术实在不是很好。 连赤马的长脸上都能看出点不乐意的意味。 可驾车人丝毫没点自觉,还道:“小喵,你有没有发现我越来越熟练了?” 小猫:“喵。” ——是吗?我没发现耶。 “别的不说,至少没有再翻车了。” 小猫想起前几次惨不忍睹的车仰马翻,竟觉得有几分道理:“喵。” ——有进步,继续努力。 可倒霉孩子就是不禁夸,才平稳不到百米,眼睁睁又要掉进沟里,得亏这次长了记性,紧紧拉住缰绳,这才避免了第不知道多少次车仰马翻的局面。 已经被摔怕了的赤马清驱和小猫同时松了口气。 有进步。 真的有进步。 言音下车拿出一些草料喂给清驱,又到山泉边取了一些水,这才回到车上掀开布帘,走进车厢。 车上躺着的人穿着清素干净的布衣,露出的左肩被布条细致的包起,双目紧闭,面色非常苍白,若非胸口仍有微微起伏,只怕是会错认成一具尸身。 言音将手边的帕子沾湿,擦擦她的脸,随后取出怀中的灵药,再次尝试塞进她的嘴里。 这药是狄大夫花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才炼出来这几颗,出发前全给了她们俩,只希望能让安澜雨一路撑到目的地。 可到如今言音想尽办法,用了浑身的力气,安澜雨仍是牙关紧闭,纹丝不动。 无可奈何,只能把药再收回怀里。 从离开青株镇到现在,整整两天时间,她什么都没能喂进安澜雨嘴里,哪怕是把水透过牙缝倒进去,咽喉也不肯吞咽,只是含着,直到水全部流出来。 继续这样下去,还能撑多久呢? 言音心情沉重,但仰起头想了想青株镇的人,心情便好转了些。 那时自己提出要带安澜雨离开的时候,赵夫人只当她是害怕连累镇子,感动得声泪俱下,一边伸手把她架住,一边召唤镇民赶紧把她和安澜雨保护起来。 善良的镇民们惊慌失措,真以 为言音真是要带里头的姑娘慷慨赴死,赶紧找个干净的地窖就要把两个姑娘装进去藏起来。 弄得言音哭笑不得。 真傻。 不管将安澜雨伤成这样的人是谁,能和女主作对的都绝对不是一般人。 不论魔窟前来追捕她们的人也好,还是新出场的人也罢,只要是和女主对上的,都是可以轻易将这个镇子夷为平地的角色,镇上的人绝不是那些人的一合之将。 尽管如此,镇上的人依旧想要保护她们。 最后言音好说歹说,他们才相信言音只是想在里头的姑娘“临死”前带她回去看看她的家人,不是什么害怕连累镇上所以才急着走。 “她手上拽着的是她母亲给她的手链,她之前与我分开,就是为了去寻找家人的,我也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事才伤成这样。只是如今她伤的这么重,连药也喂不进去,我别的帮不了她,至少得带她完成自己的执念。” 理是这么个理。 见阻抗不下,众人便聚在一起置办了出行的物资,如今车厢里塞满了他们给的钱粮用品,还有赵夫人亲手缝的衣物。 走之前赵夫人似有所觉,摸着言音的脸道:“你还年轻,不要觉得死这事无所谓,也别觉得怕死很丢脸,给自己一点时间,再长大一点,等你该会的都会了,好的坏的都明白了,就知道有时候敢活着比不怕死厉害多了。” 言音心口一软,点头应了。 恶意让人痛苦,可有时善意也让人沉重。 阿财给她找了匹好马,用马具绑好马车,详细地教她如何驾车。 可遗憾的是言音似乎没有什么天赋,刚甩一次缰绳,清驱撒蹄子跑出去还不到十米,便被她拙劣的驾车技术搞了个车仰马翻。 在马儿撕心裂肺的惊叫中,言音和重伤昏迷的安澜雨直接从车里滚了出来。 善良的镇民们陷入沉默。 这要不……还是别走了…… 某个丫头笨手笨脚实在让人担忧,所幸马儿清驱很有灵性,几次梗着脖子把马车拉回了正途,这才避免了她们在半路上车毁人亡的局面。 只是几番下来,清驱那张正直忠耿的马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了些许类似“我敲你嘛啊”的崩溃神色。 ——我累了,真 的累了。 ——等拉完这趟就回老家开后宫。 一路上跌跌撞撞,原本不过一天的路程被蹒跚学步似的搞成了两天,好不容易才走进了传说中的杨柳山。 这是一片绵延的山脉,山间草木茂盛,看起来荒无人烟,连自然形成的山道都被青草覆盖,似乎已经很久没人经过了。 山道旁泉水潺潺向下流动,柳树的细叶随着清风飘动,言音随手扯下一根柳条,编成一圈发冠,待到清驱头上。 清驱昂起头,蹄子哒哒哒,宽容的谅解了她。 小猫厚爪子按按言音,表示自己也要。 虽然已经到了杨柳山,可言音也不知道安澜雨的故乡到底在哪里,只能凭借原文的描述,一边前进一边摸索。 ——【我们就住在柳树湾边上,一到春末,漫天都是飞絮,像下雪一样好看。】 安澜雨说起家人时的神色像是找到宝藏一样的明亮,语气中毫不掩饰着怀念,似乎想到家乡眼前便会飘起如雪一般的飞絮。 在与家人分别的岁月里,回家成为了她的执念,是最求而不得的愿望,像她残破不堪,摇摇欲坠的左手上紧紧攥住的茅草链子,不把手指掰断便无法将它夺走。 可笑的是,那时她们逃出庄子,便以为自己逃出了魔窟,逃出了被书写注定的结局,可如今看来,她们也并非命数的漏网之鱼。 命运要你失去的东西,不远万里追杀而来也要让你失去。 既然如此。 那就跑。 言音抬起手,拍拍赤马脖子,笑道:“清驱,咱们跑快一些。” 再快一些。 比命运更快一些。 清驱打了个响鼻,心情又不好了。 ——就你这技术还想快到哪去? ——拜托你清醒一点。 小猫感同身受,在马背上给清驱顺了把毛。 言音拉住缰绳轻甩,“驾!”的一声,清驱应声而动,嗒嗒的马蹄回响在崎岖的山道,乘着某个归人与过客。 …… ………… 马蹄下草木逐渐旺盛,越往上走越没有人迹,言音环视周围,入目皆是茂盛青植,随处可见苍天巨树,显然是肆意生长过百年之久,看不出半点开发过的痕迹,只有荒凉,没有人烟。 山路走到了头,前方被丛生 的林木阻拦,马车再也无法前进半步,言音皱着眉头拿出地图,仔细研究了一番,应该没有走错。 只是这山上,不像是有村子的样子。 小猫像是发现了什么,鼻子微微一动,灵巧地跃下马车,窜进草丛里嗅了几下,回头冲言音叫道:“喵~” “怎么了?”言音翻下马车,走到小猫身边,见它身前的一片青草颜色大不相同,是浓重的黑褐色,像是有什么东西覆盖在上头。 她伸手一摸,竟发现这片草叶有些坚脆,指尖微微一碾,那黑褐色便龟裂开来。 ……血迹? 言音隐隐升起了些许不安。 安澜雨臂上的伤如此之重,失血甚多,一路跑到青株镇口,不可能没有留下痕迹,若是这血迹真是她的,就说明她在受伤之后曾经过此地。 若真是如此,那她在这座山里遇袭的可能性就极大。 既然那人是在这座深山里抓到的安澜雨,又岂会将她放走,任由她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徒步走到青株镇口?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言音现在看着这片深山也感到无端畏缩起来. 她发觉自己心中的退缩之意,立马深吸口气,将清驱的缰绳系到一旁树干,再爬到车内,将安澜雨扶到背上,走下马车。 不管眼前是不是刀山火海,先闯了再说。 小猫的身影在草木中穿梭,顺着安澜雨留下的血迹,顺着安澜雨逃过的路,不断靠近山林的深处。 坎坷的山地里,言音吃力的迈开脚步,身后安澜雨的头软绵绵的搭在她的肩上,双眼紧闭,手臂被言音小心的固定在腰间,手上还攥着茅草链子,气息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 继续往前走去,林中的空气逐渐变得有些潮湿,四周不知何时竟起了一阵雾气,景色变得模糊,居然只能勉强看看自己周围一米内的事物。 言音突然有些心慌,四下张望也没看见小猫的身影。 “小喵?” 一团毛茸茸从雾中窜出,扑到言音脚边,安抚一般的蹭了几下。 “喵~” 言音看着林中浓重的白雾,心中升起一股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出不去的诡异感,手不由得紧了紧。 背后背着人不方便蹲下,便低头对小猫道:“小喵啊,你爬上来,我抱 你走,雾这么大等一下走散了。” 小猫不肯上去,反而绕着言音走了一圈,扯着她衣角往前拖了拖。 言音问道:“是要我跟着你走吗?” “喵。”小猫表示肯定,慢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害怕言音没有跟上,便一步一回头,确定言音跟上了才继续走。 前进了约莫几十步,小猫突然发现了什么,加快脚步往前跑去,言音没能跟上,眼睁睁看着小猫跑进白雾里,又过了一会,小猫跑了回来,嘴上还叼着一个东西。 言音勉强凑近一看,发现是一块破布。 这块布料是她们之前在魔窟里穿的校服,是她们分别时各自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是安澜雨倒在青株镇时,身上那件染血的衣袍。 就为这个,言音甚至不敢直接去找灵岛弟子求助。 因为从她们分别到重逢,那么长的时间,若不是安澜雨还没到家就遇了难,她肯定会换下那件代表着魔窟的黑袍,以免引人视线,多生事端。 布料上面浸满了凝固的血迹,变得有些脆硬,边上参差不齐的毛边看起来倒不像是被刀剑划开,更像是被硬生撕扯开的。 言音回想见到安澜雨的情景,想不起当时她身上除了左肩还有哪里能流出这么多的血,能将这一整块布浸透。 想不明白的事实在太多,索性就不去多想。 小猫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又发现了几处干涸的血迹,只是比起之前那些大片的,醒目的黑褐色,这边却只有星星点点的几滴,若不是小猫提醒,言音甚至难以发现。 四周的雾气逐渐变得淡薄,脚下的路变得平坦,草木也变得稀疏。 出现在眼前的是与林中截然不同的景象—— 脚下的土地干涸龟裂,几株杂草干枯黄萎,根茎暴露在黄土之上,没有一点生机。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荒芜苍凉,满目皆是石块黄沙,枯树兽骨,风里也带着粗糙的土尘,呼吸都成了苦难。 这分明是一处死地。 言音和小猫都愣住了,瞪大眼睛的神情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整齐划一的抬脚后退,倒退回了雾气浓重之处。 一回到迷雾里,那沙粒感与荒芜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树林里特有的湿气,和就算在迷雾中也能窥见的绿色生机。 犹如天母一线,不过几步之差,山林与山间便如两个世界。 什么情况? 言音低头道:“小喵,我可能太累了,出现了一些幻觉……” 小猫抬起爪子,让她看看自己爪子上灰扑扑的黄土,然后便开始嫌弃地在草地上擦爪爪。 哦,这不是幻觉。 外头真的很荒。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5、迷途知返 言音摸索到一颗大树旁,扶着背上的人轻轻放下,试着掰了掰安澜雨攥着链子的手。 那手仍是握得极紧,指节发白,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 怎么都不肯放开这个与家人相认的唯一信物。 言音抬起手拍拍安澜雨冷冰冰的脸颊,嘟囔道:“你老家看起来和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啊,这真的是能招待客人的地方吗? ” 安澜雨当然不会回应,言音继续道:“想来就算是庄子里的人来追杀你,应该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待太久,等我找到你母亲和妹妹,就过来带你进去……你那么想念她们,她们应该也是很想念你的。” 话音落下,也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言澜雨,她完好的右手突然微微一动,似乎是想拉住什么。 可谁也没有察觉,就连小猫也跟在言音身后,走出了迷雾。 迷雾外的土地干涸,一踩下去鞋底便沾满了黄土,几乎没有生机。继续向前走去,可以看见几株枯死的杨柳树,没了树皮,只有干枯的柳条仍迎风飘荡。 往前走了几百米,言音好像听到了微微水声,急急向声源跑去,看到的是一条浅浅的小湾,并不清澈,肉眼可见的浑浊污秽,一掬便是满手泥沙。 可找到此地后,周围干枯的杨柳便多了起来。 言音想到安澜雨提起的杨柳湾,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找错地方,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处村落。 几排由木头茅草搭建的小屋房门紧闭,大白天也没看见人影,空寂得诡异。 真不愧是女主的老家,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镇得住的。 言音缩缩脖子,怂道:“你觉得……我把安澜雨背到这,等她家里人来认领,可不可行?” 小猫觉得言音以外的事都无所谓,所以:“喵。” ——随你高兴。 然而事实上并不可行,这个村子安静得荒芜,要是把虚弱的安澜雨丢在这里,唯一的下场就是—— 女主,卒。 全书,完。 言音认命的踏进村子,立刻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压抑的诡异氛围,好像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盯在她的身上,可周围的房屋明明门窗紧闭,村道上也空无一人,这奇 怪的压抑感也不知从何而来。 怀里的小猫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身上的毛炸了一下。 言音安抚地顺了顺毛,正想着要不要找一户人家问问路,便见前方一处院子,有个人影一晃而过。 她心头一喜,赶紧上前,便见一位老人家穿着一件破旧的麻袍子,拖着个像是柳树皮一样的东西,步态有些艰难的走进院子。 “老人家……”言音本想问问他是否知道安家在何处,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个,需要帮忙嘛?” 这位老人家这才发现有人靠近,眼中顿生警惕,枯细的手迅速将言音推开,柳树皮藏到身后:“走开!你打的什么主意!” 言音被推得踉跄两步,不明白自己是犯了什么禁忌。 对面的老人家动完手后眯了眯浑浊的眼睛,见是个陌生面孔,反而松了口气,变得有些疑惑:“你是怎么进来的?” 老人家枯瘦如柴,眼窝深陷,面色发黄下唇发青,声音中透着一股子虚弱,看起来比路边的流浪汉还憔悴几分,只是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锐利,视线毫不掩饰的将言音打量了一番,停在小猫身上片刻,又盯住了言音。 言音又感受到了那股莫名的诡异气氛。 “……你知道有家姓安的母女住在哪里吗?” 闻言,老人家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突然“嘿”的笑了一声:“你也是来找安家寡妇的?她今年可真撞了大运啊。” 随后他示意一个方向:“你往那去,最南边那屋就是她们的。” 言音道谢之后,顺着老人家指的方向往南边走,回头时,那老人家仍是目光幽幽的盯着她,她心头一怵,加快步伐往前跑去。 这时,老人家身后的木门动了一下,移开了一道门缝,里头一片黑暗,虚软无力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头子,你在和谁说话?” 老人家仍盯着言音离去的方向,幽幽道:“安家卖的孩子,好像又来一个。” “是嘛,”里头的人弱弱地笑了,声音里隐隐带着唏嘘与羡慕的意味,“可真是孝顺啊。” 老人家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想起刚才那个丫头的怀里的白毛东西,也笑了。 “是啊,这回还不是空手来的。” * 顺着老人家指示的 方向,一路走到村子最南边的一处小屋子。 这屋子看起来也相当破败,比起言音在后山的木屋也不遑多让,屋顶的茅草要掉不掉,屋前用篱笆粗糙的围成了一处小院子,没有种什么东西,只在边角摆放了几个老旧生锈的镰刀工具。 屋子的门板封得严严实实,也不知屋子里头还有没有人。 言音伸手想敲敲篱笆,又觉得这村子无处不充斥着一股诡异感,心底有些迟疑,可低头见那绑篱笆的绳结与安澜雨手上的麻绳的系法非常相近,犹豫一会还是敲了下去。 “有人吗?” 她喊了一声,见小屋子没什么动静,便稍微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在吗?” 四下安静无声,过了一会,屋子的门板微微动了一下,一块木板被里头的人掀开,探出了半张脸,盯着言音看了一会,问道:“谁啊?” 这声音死气沉沉,像是砂纸打磨木块一般的粗糙。 言音小心询问道:“请问,是安澜雨的家里人吗?” 里头的人听了后沉默了一会,门板发出了细微的“莎莎”声,像是什么东西划过,她幽暗的眼神将言音打量了一番,看到言音怀里抱着的小猫,眼睛突然微微一亮。 “你是……来找俺姐的?” 听到这句话,言音微哑,虽说好像是找对了地方,可这里的一切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处处都是谜题,反倒让她不敢说出实话。 她道:“是啊,请问你姐姐在吗?” “她出去了,不过你先进来坐坐。”里头的人将门板打开,露出身形,是一个矮小的姑娘。 身上穿着宽大得过分的麻布衣裳,脏到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过长的衣袖和裤腿将手脚盖住,脸颊有些不正常的浮肿,唇纹干裂,发丝枯黄。 那姑娘朝屋里道了一声:“娘,来客咯。” 屋子里一片昏暗,一进门便有股子恶臭扑面而来,只有角落里一只蜡烛散发着光亮,借着门口照进来的光线,言音这才看见屋子里的人。 一位面色发黄的妇人,坐在椅子上,穿着和那位姑娘一样的麻布衣服,身子浮肿得更加厉害,气息也有些粗重,听到呼唤,转过脸颊,双眼浑浊不清。 “这是,谁啊?”妇人 喘着气道。 “这是来找阿姐的。”姑娘道,“应该是阿姐说的那个朋友。” 言音从对话中捕捉到了某些信息,询问道:“安澜雨有回来过了?” 那姑娘的动作停了一下,不自然地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嗯,回来了一下,又走了。” 她搬来一把椅子,拍了拍灰,放到屋子里,对言音道:“这位阿姐,坐。” 言音刚想拒绝,那姑娘继续道:“俺们这肮脏地,也荒了好几年了,没什么可招待的。”她拉了拉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老妇人,“俺和娘去砍些松针来泡水喝,阿姐别嫌弃。” 看这行将就木的老妇人要往外走,言音赶紧扶住,阻止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就是来看看,马上就走了。” 那姑娘将言音的手推开,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口气却有些固执:“阿姐坐下就好,可别嫌弃俺们乡下人不懂礼数。” 言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相携走出屋子,心中不安越发明显,片刻后,她拍拍怀里的小猫,压低声音道:“小喵,这屋子里有没有安澜雨的血迹?” 小猫应声跃下。 这个屋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异味,木头潮湿腐坏的味道,布料发霉生菌的味道,还有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腐臭味道,像是生鲜的市场里无人管理,任其发酵发烂的厨余垃圾。 猫在原地渡步一会,便毫不犹豫的向角落的茅草堆走去。 门外,说是要去采松针的母女却没有走出院子,那姑娘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确定那个外来人没有看见,便推开母亲,在一边的农具里,轻手轻脚地拿出了一把老旧的斧头。 这斧头锈迹斑斑,整个铁块都已钝化,卡在上面的斧柄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散架。只是斧面上沾满了干涸的黑色血迹,刃上缺了一块,仿佛是曾用它劈过什么过于坚硬的东西。 老妇呼吸一怵,拉住她道:“妞啊,你,你还想……” 姑娘神色木然:“送上门来的,为什么不要?” 老妇人似乎想要劝阻,那姑娘便将她手挥开:“好了,晓得你什么都不敢,俺自己来。先前那块肉给跑了,你说俺作孽,这回来的非亲非故,还拦着我做什么。” 她拎着手里的 斧头,慢慢往屋子里走去,眼中尽是麻木:“还知道带那么大只畜生,可比俺姐有良心多了。” 小猫走到茅草堆边上,冲言音确定的喵喵叫了两声,言音便拿起屋子里唯一的蜡烛。 这堆茅草看起来与寻常草料没什么区别,枯黄柔软,放在角落便可充当床铺,言音抖着手将这堆茅草分层拨开,一眼便看见了其下掩盖的一地已经干涸的血迹。 安澜雨竟是在这受伤的?! 言音心神巨震,手上的蜡烛险些托不住。 身后安澜雨的妹妹走进门来,看见言音蹲在茅草堆旁,便知她已经发现了,脚下仍是毫不慌乱地向言音走来。 她的手浮肿虚弱,却任有握住斧柄的气力,她眼下一片黑影,瞳孔却瞪得发亮,对着言音的背影,将手上老朽生锈的斧头缓缓扬起,还未能举至高处,突然听到一声隐含威吓的嘶鸣。 她恍惚低头,猝然对上一双凶戾的赤金猫瞳,心拍一漏。 …… “啊!!!” 身后惊发一声惨叫,言音转身,就见她的猫凶性大发,将那姑娘扑倒在地,腰背弓起,爪牙毕现,不住地向那人要害处撕咬。 大有要将其毙于爪下的架势。 言音瞥见地上的斧头,将其夺过抄至身后,又担心小猫吃亏,赶紧喊道:“小喵回来!” 几乎打红眼的小猫听到号令,动作一顿,喉咙里发出几声不甘愿不解气的低鸣,澄金的竖瞳中凶性未散,可还是收了爪子回到言音脚边。 长期饥饿导致的低蛋白水肿,营养不良导致的骨质疏松,还有因为吃了稻杆而梗阻的肠胃,地上的姑娘早就奄奄一息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肯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外头的安母听见里头的动静,终于一瘸一拐地跑了进来,看见自己女儿的惨状,捂着脸发出了一声惊恐的惨叫。 言音防备的后退几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你们……对安澜雨做了什么?” 那姑娘脖子溢着血,怎么也没想到像玩物一样的畜生会有这等凶性,认命一样的笑了:“阿姐不都猜到了吗?” 她看向言音的眼神都是妒恨,言音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 姑娘冷笑一声,道:“因为没得吃 了啊。” 言音脑子一翁,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对啊。 饥荒,饥饿。 杀死归来的孩子还能为了什么? 言音感到一阵恍惚,握紧了手上的斧头:“你们不该这样的……你们本可以……” 你们知道安澜雨有多想念你们吗。 “本可以什么?本可以像她那样在外面过好日子吗?”那姑娘声音越来越哑,“这村子,荒了十几年了,俺那好命的阿姐,早早被高人看上,出去过了那么些年好日子,半点没想过俺们,也不知道俺们过得多苦。” “你看看,你看看,看看你们的样子,再看看俺们是什么鬼样子!”她不知疼痛地拍打自己浮肿发黄的脸,恨道,“她还有脸回来!还有脸说想俺!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演给谁看呢!” 言音告诉她:“她回来就是为了帮你们的?她可以带你们去正常的地方生活,你们本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骗谁啊!这个村子里的人根本就出不去!”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那姑娘突然歇斯底里起来。 “你以为她是凭自己本事出去的吗!还不是正好有个高人路过看上了她,她才走得出去的!外头的雾看见了吗!没人能出去,你以为你还出得去吗!你出不去了!你会跟外面一样,饿死在这个村子里!” “几百年了,没人能出去。你以为俺不想走嘛!你以为俺不想离开这鬼地方吗?!在这眼睁睁看着吃的东西越来越少,我们只能吃树皮,吃草根,吃死人!好不容易来了一群高人,说能带有天资的孩子离开,可他们走遍了全村,只看上了那好命的阿姐,只看上了她一个!只肯带走她一个!任凭俺在后头追,在怎么追都那车都不肯停下!” “你知道俺们饿了多久吗!你知道这里多久没东西可吃了吗!她也好意思就这样回来,回来多一张嘴讨饭!她不该死吗!” 言音深吸口气,想起原著中的内容:“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别人将她带走的时候,是拿了一车粮食给你们换的。是你们拿她卖了粮食,不是她自己愿意离开的。” 坐倒在门边的老妇人掩面哭泣,地上的姑娘嗤笑一声:“那点粮食够吃几月?你当村子里的人不眼红吗,我们孤儿寡母,哪里抢得过村里的男人。把她卖了怎么了,她已经过完好日子了!就应该报答我们了!” “为母埋儿,恣蚊饱血,她要是有良心,在俺们杀她的时候就不应该跑!” 她没有跑。 安澜雨没有反抗。 言音想起被安澜雨紧紧攥着的茅草链子,仿佛看见她睡在茅草堆里,静静闭着眼睛,等待着她的家人把斧子劈到她的身上。 多好笑啊,一位筑基期的修士,躲不开一把生了锈的钝斧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6、新的家人 天光乍破,吹散迷雾,露出下方血淋淋的真相。 言音跑出了安家,抱着小猫穿过寂静空旷的村道,急急想要离开此地。 村落中高高低低的茅屋里,几双眼睛从缝隙里注视着她,那感觉让她全身发毛。 一直跑到村外的荒原,言音回头,看见几个村民走出了自己的屋子,遥遥望着自己,枯瘦的手上拿着生锈腐朽的铁具。 难以言喻的可怖惊心。 一直到她冲进雾里,失去了身影,跟在身后的村民才像放弃了什么一般,不再继续跟随,像行尸走肉一般回到自己的院子。 在迷雾里的言音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将小猫放下,她问:“小喵,你还记得澜雨在哪里吗?” 小猫自信的喵了一声,迈开爪子开始带路。 从进了这个林子,小猫就像只导盲犬一样又嗅又闻,说出去怕是要败坏猫科动物的名声。 七拐八拐走到一颗大树边上,言音看见了靠躺在地上的安澜雨,依旧是她离开时摆的姿势,一动不动,手臂软趴趴的搭在自己腰间,只有胸口微微起伏。 浓重的雾气环绕着这片生机盎然的山林,枝叶间隐有虫鸣和雀啼,方才的那片荒原沙地突然遥远得像是一场梦境。 言音心底竟生出了她们未曾分别过,不过是刚刚逃出魔窟,迷失在了这片丛林的错觉。 安澜雨肩头上的白色纱布绑得结结实实,伤口已经充分止血。 言音想到在林子里发现的那块浸满了血的布条,突然意识到,那可能是安澜雨受伤之后,自己撕扯下来给伤口强迫止血的方式。 若非如此,她的家人或许会寻着血迹,将重伤的她拖回那个茅屋。 多可笑啊。 她朝思暮想的家人是真正的元凶,她心心念念的故乡才是真正夺走她性命的魔窟。 而自己还千辛万苦的将她带回这个噩梦。 言音蹲下身子,再次用力的想把安澜雨手里的链子掰出来,可她掰得眼睛都红了,那只手还是纹丝不动,哪怕是身受重伤,身为筑基的安澜雨身体素质也比言音强悍得多,就算是昏迷中也不会任人轻易摆弄。 可这样的筑基修士,居然被 两个苟延残喘的凡夫俗子,用那样的斧头,砍断了一条胳膊。 言音很想埋怨她。 既然选择放弃自己,那还来青株镇找她做什么? 出现在她面前做什么? 在安澜雨口中,她的家人总是无比的温柔,母亲慈爱妹妹乖巧,她们在家乡的漫天飞絮中无奈分别,每每回想起便是泪水与不舍,每一天都在期盼着一家人的重逢与相聚。 尽管原著里到最后安澜雨也没能再见到家人,可那些温柔的、带着飞絮的的记忆始终是她的精神支柱,支撑着她度过了之后的诸多苦难。 家人在她心中的地位如此神圣珍贵,以至于她在见到与记忆中的妹妹一样胆小懦弱的女配时,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保护女配,哪怕是留在魔窟受罪也要让女配逃出生天,哪怕被女配折磨妒恨也是百般容忍,就只是因为她想念自己的妹妹,就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妹妹至死都在思念着等待着她。 可现实是如此割裂。 她的家人甚至从未想念过这个被她们拿来换粮食的孩子,从不理解这个孩子是多么的想要回到她们身边,她们被饥饿折磨尽了为人的底线和良知,只剩下了扭曲的食欲和生欲,再大的亲情与善意,也抵不过眼前生骨红肉带来的几许生机。 这孩子,早就被她们抛弃了。 所以连你也放弃你自己了吗? 言音咬牙,拉住安澜雨尚且完好的手臂,翻身将她置于背上。 她说:“这不对,你找错地方了。” “我们都找错人了。” “那人才不是你娘,你娘哪里会干得出这种事,你娘亲是老实人,是个连蜡烛都不舍得点,只能腊月天窝在院子里,借着月光给你缝新衣服的人。那时候她手上都是冻疮,眼睛又看不清楚,还硬要给你做衣服,做出来的衣服紧巴巴的,可又非常暖和……” “再看看你妹妹,你妹妹哪里是拿得动斧头的人,她胆子那么小,被欺负了都不敢说,总是跟在你后头,小声小声的叫你阿姐,晚上总缠着你讲故事……分开那天,她追在萧至的马车后边,哭着喊你不要离开,追到跌倒了也不肯停下……” “你们夏天总是一起坐在院子里编草席,冬天就一起窝在被子里取 暖,你娘还总担心被子不够大,不肯跟你们两挤……” 言音一边回想着书里这个孩子提起自己故乡时的形容,一边驮着她往前走,努力的让自己的声线平稳没有波澜,像是陈述事实一样讲述安澜雨记忆里的往事,鼻腔里却酸涩难当。 小猫在前方引路,尾巴微微勾起。 女主角在书里自述的过往如此单纯美好,像是唱给孩子听的童谣,仿佛她们一家坐在茅草堆上,相互拥抱取暖,月光下白色的柳絮像雪一样落下。 如今看来,却说不清有几分真假。 言音吸了吸鼻子,她没有想为女主落泪,只是觉得自己背上这人有些单薄,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一点也不像书里坚忍不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大女主。 她是这个世界无可替代的主角,本应拥有无比坚毅的内心和面对一切苦难的勇气。 可在她成长到足够坚强清醒理智之前,就受到了堪称绝杀的致命一击。 若是早知如此,倒不如由着她在魔窟那受上几年皮肉苦痛…… 言音摇摇头,掐灭自己刚刚生出来的一点念头。世间之事根本由不得假设,哪怕安澜雨没能回到故乡,这里发生的一切终究无法磨灭,她们就是这样的人。 事实总是客观存在,不以人的意志转移。 “你家里人很好的,她们也很想念你,一直都等着你回家。你看你,还把人认错了。” “害,不就是找错人了嘛,至于难过成这样?” “不用难过,我们再去找就是了。”言音说得很容易。 她嘴上碎碎念念的,话前所未有的多,说的却都是子虚乌有的假话,不过是希望能稍稍挽回那颗支离破碎的心脏。 可说到后边,还是忍不住想说点真的。 “其实……找不到也没关系。” 那种垃圾有什么可找的。 就这样不要她们了。 “找不到也可以先来我家住,我有一个小房子……虽然破了个洞,不过通风很好,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坐在院子里缝衣服……如果是白天的话。” 晚上还是想睡觉。 “我家里有被子,倒是不用挤在一起……” 就是床小了点。 “你要是非得和家人一起住的话我也可以当你家里人, 反正我也没有家里人……我不介意你跟我姓,不过我得是你姐姐。” 别想占我便宜。 当然最重要的是…… “别想着死啊。” 你还有无限的未来呢。 言音一步步离开山林,没有注意到背上的安澜雨浑身的肌肉都在缓缓松弛。那是极其缓慢的进展,像是真空包装下的棉被缓缓膨胀,鼓起的咬肌落下,发白的指节平伏。 紧握的拳头在某个瞬间突然就松开了。 一个茅草编成的链子顺着衣摆落入了草地里,不见了踪影。 言音感觉自己脖子上落下了什么湿湿的东西,有些发痒,可出路近在眼前,便无暇顾及,只当是林中水汽。直到一脚踏出迷雾,看见安安静静等在路边的清驱,这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清驱在这山路等了许久,此时看起来颇不耐烦,见言音将绳结打开,直接打了一个响鼻。 ——你还知道回来。 言音被这闹脾气的赤马吓了一跳,拍了拍它的背,敷衍的安抚一番。 将安澜雨放到车厢里,忽然看见角落里,吸走了一半灵气,变得有些黯淡的灵石。 那是在发现安澜雨的时候,怀里掉出来的灵石。 或许那段时间,她就是这样,靠着灵石的灵力,咬着牙,苟延残喘地走到青株镇的。 她也许……并没有放弃希望。 言音吸吸鼻子,拍着她的脑袋:“你能过来找我,做得真棒。”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一病一残,一猫一马 繁城昌盛,城郊亦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小贩推着摊子在路边吆喝,提溜着篮子砍价的妇人,满载货物的马车边上跟着一排镖师,孩童们在溪边楼台上嬉笑玩闹。 一辆马车停在城楼下,十分的不起眼。 里头的言音愁眉苦脸。 数日前,在离开杨柳山后,言音发现安澜雨两腮的肌肉不知何时竟已松懈,不必硬掰便可将嘴打开,紧握的左手也已经松开,里头的链子不知所踪。 言音欣喜万分,连忙将狄大夫给的丹药塞进安澜雨嘴里。 那药一入口,便化作一股灵气,修补了体内损耗,维持住了生机。 只可惜之后不管言音如何呼唤,安澜雨还是没有要清醒的迹象,就连手臂上的伤也没有多少好转。 故某缺乏医疗常识的恶毒女配得出结论—— 这药不够劲。 抱着小猫迷茫好一会后,言音一拍清驱,决定踏上去往灵岛的路途。 断臂之伤,以凡间医术来说或许是无力回天的,但对于动辄血肉横飞的修真界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个事儿——原著中安澜雨的手臂被东风清取了骨头三年之久,灵岛都能将她的手臂完好无损的接回来,丝毫不影响之后修炼,所以言音对此充满信心。 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她又没钱了。 反反复复数完手里头为数不多的铜板,言音长叹口气,倒进衣服堆里陷入自闭。 正所谓穷家富路,便是因为路上花钱如流水,一旦缺了钱,便寸步难行。 言音看着地上摇曳的青草,悠悠道:“小喵,听说草根可以吃,你看我们要不……”尝一尝? 小猫这几日也有些奄嗒嗒的,趴在车座上不想动弹,可一听这话,立马弹起来,从车里叼出几块肉干,放到言音面前,焦急的喵了一声。 ——来,給你吃,别客气。 ——那草不能吃。 ——窜稀! 言音伸出手,小喵低下头蹭向手掌,无意识的举动中带着温顺,它凑上前,舔了舔言音的手腕,带着倒刺的舌头有些安抚的意味。 被治愈的铲屎官拖出一筐子草药,细细分类起来。 她在这个世界待的 时间还太短暂,没能掌握足够的生存技能,只在青株镇学会了辨认一些药草,便只能像青株镇一样,将这些药草拿去售卖。 所幸,这些药草虽不如青株镇那般好,却品相不错,卖得的散钱应该是能支持一段路程。 言音将分类好的草药盛在簸箕里,回头嘱咐道:“我去去就回,小喵看家,记得照顾好安姨哦。” 小猫“喵”了一声,抬起爪子洗洗脸,打起精神,目送言音离开。 言音顺着人流走进城镇,没多远就找到了一处药堂,门外便可闻见药草清香,里头的人穿着一致,手脚麻利的把药包起来,一派井然有序,与孙大夫的药堂大不相同。 言音向药堂掌柜说明来意,掌柜听后,敲打算盘的手停住:“卖药草?” 这但凡正经药坊,都有自己独立的药材来源,一来可以保证药材的产地和药效,避免鱼目混杂;二来可以防止奸人作祟,出了事可以好追根究底。像这种来历不明的药材,按理来说是万万不能收的。 可药房掌柜见这姑娘虽说狼狈,可眉目平和,气质修养颇佳,不像是投机取巧之辈,许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暗自犹豫片刻,细看药草一番,觉得品相内质都还尚可,最后还是一时心软,取出一两银子将药草收下了。 言音千恩万谢的出了药堂,抬头一看天色,立马加紧脚步离开城镇,可走到半道上还是下起了雨。 沿海多雨,作物良多。 小猫遥遥看见言音从雨里冲回来,赶紧从车厢叼出一条布巾候着。 言音钻进车里,先从怀里抖出几颗果子,这才接过小猫的布巾:“我刚刚瞧见这几个果子熟了,想着反正都淋上雨了,不如顺便摘几个回来。” 小猫不太高兴地把果子拍开。 ——为了这几个果子淋得湿漉漉的,生了病有你好受的。 果不其然,当晚便发了烧。 * 夜里,小喵被几声闷咳喘惊醒。 天边的月色清明,雨后皆是泥土与草木的气息味,它睁开眼睛,就见身边的人面色潮红,气息微弱,蜷缩在车厢一角。 沿海的城镇昼暖夜寒,虽说一回来便将湿衣换下了,可还是受了凉。 小猫边上还放着一盘肉干,显然是特意留 给它的猫粮。 它看也不看,蹭着她的脸想将她唤醒。 肉垫下的脸颊滚烫,嘴唇掀起了一层苍白死皮,小猫将水囊拖来,放到言音手边,用尽全身力气推搡,可言音已是烧得迷迷糊糊,它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有一点反应。 无奈之下,车厢中一阵白光晕散,片刻,白光褪去,一道颀长的人影出现。 狭小的车厢里,徒然邪气四溢。 “呵。” 那人低笑一声:“平日防我跟防贼一般,等到出事,便把我叫出来使唤?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说罢,他掀开车帘欲去,只是身子还未探出车门,胸口便感到一阵锐痛。 都不必想,便知是元神在闹。 白阙拿自己元神没办法,又教训不到它,只好放下帘子,看向车厢里的一病一残。 “我可不会照顾人。” [喵。]——那我自尽。 “……等下病更重了怎么办?” [喵!]——我就自尽! 白阙扶额。 你到底是谁的元神? 元神自损,其危害更甚心魔,轻则修为尽散,重则神志尽失。 白阙僵持片刻,终是对付不了识海那个在喵喵喵喵喵鬼叫的东西,只能认命的伸出手,将指腹搭在那姑娘的脉上。 只是风寒。 仅仅是个风寒。 就为了这么个微不足道、一觉睡醒就能恢复大半,就算放着不管两三天都能自己痊愈的病,自己的元神急到失智,冲进丹田和他打了一架,把他从识海里赶出来。 像是迟了一瞬这姑娘便一命呜呼似的。 白阙叹口气。 没用的东西。 修长的指节在空中微碾,化出丹药,白阙起了玩心,俯下身子道:“姑娘,起来服药。” 这时见到他,又是什么有意思的反应? 小猫方才很想将昏沉的言音唤醒,可这下白阙出场,看他这熟练的魅力输出的样子,吓得毛都炸开了,又气又嫌,在丹田里狠狠挠了一把。 #这位治病工具人请成熟一点# #喂完药就安静的退场好吗# #不要把人吓醒了!# 元神越急,白阙越来劲。 他揪揪言音头发:“言姑娘?”语气温柔得犹如情人间的低语。 只是这招对言音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只听见了“药”这个字,她就皱起眉头 ,凑到安澜雨边上抢被子去了。 白阙突然感觉不太高兴,没意思再折腾,直接将丹药塞言音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言音唧唧嘴,面上的潮红散了几分,只是还觉得冷,又往安澜雨那凑了凑。 识海里的小喵:“……” 数息后,一团黄白相间的毛绒绒挤到她们中间,钻进言音怀里。 一夜安然。 * 第二天,言音醒来自觉神清气爽,起来帮安澜雨掖了被子,四处看看却没见着小喵,只有盘子里肉干颗粒未动。 言音掀开车帘问道:“小喵,你昨天没吃饭吗?” 小猫今早依旧尽心看门,只是小爪并拢,尾巴绕在身前,端正又优雅,和平时瘫成一坨猫饼的样子很不一样。 听见言音说话也没回头要蹭蹭。 不对劲。 言音伸出自己的左手:“小喵,握手。” 一声令下,白阙立刻响应号召,抬起前爪拍到言音手上。 只是这一搭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邪术?! 这近乎本能的举动不可谓不刺激,向来英明神武的白尊立时心神俱震,识海松动,被小猫趁机夺回了控制权。 小猫意识回归,抬起爪子舔了舔,洗了把脸后,不但把爪子搭在言音手上,还得寸进尺的去亲她小脸。 ——来啾~ 好好好,啾啾啾。 言音被迷得七荤八素,方才的违和感一扫而空,幸福的抱住小猫腻腻歪歪、卿卿我我。 小猫得意地甩尾巴。 识海里被用完就丢的白阙:“……” 休整之后继续上路,赤马清驱颇有人性的自己哒嗒哒嗒哒嗒往前走。 毕竟有那么不靠谱的车夫,就算是马儿也得学会自力更生。 车里言音把剪好的肉干放进碟子里,转头就去给昏迷不醒的安澜雨喂米糊了。 虽然安澜雨已经不再咬紧牙关,但要让她吞下东西还是很费工夫,总要花上半个时辰才能让她吞下半碗米糊。 小猫碗里肉干满满,它不肯吃,心里忧心忡忡。 言音已经两天没吃多少东西了。 虽然昨夜白阙给的灵药有奇效,能让她多撑一段时间,可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去灵渠港路途遥远,花费甚多,也不是每家药堂都肯收草药的, 她总担心物资不足以支撑,毕竟安澜雨如今需要摄入能量以维持生机。 但继续挨饿下去,只怕还没能将安澜雨送到灵岛,她就先倒下了。 小猫在车厢里渡了几步,想出一个办法,傍晚便偷偷溜了出去。 因为吃得少体力不够,最近言音都睡得很早,只是今天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言音睁开眼睛,看见一只被咬断了脖子的死老鼠。 小猫挺起胸膛等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叫响彻城郊,甚至惊动了远处正在赶路的修仙人,言音掀开车帘一把将死老鼠丢出去,趴在车辕上平复惊吓。 小猫尾巴掉下来,失落地刨刨地板。 ——你怎么还挑食啊。 ——愁人。 言音头晕目眩地抬起头,忽然看见两道身影在夕阳中并肩而行,她惊喜地起身呼喊: “二位道长!二位道长!” 宋方仪宋自清二人听到呼喊,一齐朝这跑来。 还未近前,言音眼前一黑,便从车上栽了下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8、灵岛弟子 宋方仪二人大步上前,将倒地上的言音扶起来,连唤两声,不见言音清醒。 宋自清道:“别喊了,带她回岛。” 刚要背起言音,感觉身后有人拽他衣服,一回头,见那只长毛猫扯开帘子,朝他叫了几声。 便看见了里头的另一个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月余不见,怎就变成了这般惨状。 二人有些急了,宋方仪吹响哨子,唤来一只灵鹤。 宋自清将安澜雨扶下车,送到灵鹤背上,还未开口,宋方仪先拍拍他。 “自清,你带二位姑娘先回岛上,枯村之事,由我自行前去。” 宋自清不放心道:“可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万一出事了没人照应……” 宋方仪打断他:“安姑娘的伤势想必不宜拖延,我自有分寸,不会冒进,如有万一我就联系师叔,你且放心。” 宋自清迟疑片刻,还是点头,将言音姑娘带上仙鹤。 最后嘱咐了几句,便乘风而去。 * 灵岛全称——“灵昀仙岛”,原是坐落于南部的一处半岛,气候适宜,资源丰富。 七百年前,灵昀的祖师爷一剑将半岛与大陆的连接部分劈开,海水冲灌,这才使得灵岛成为了独立的岛屿。 灵岛易守难攻,地域广阔,灵昀弟子再此躲过七百年前的浩劫,并在此地休养生息,继续传道。 比起其他宗门,灵岛是最乐于与世俗来往,为世人解难的仙门。甚至特意开辟了一处连接大陆的长廊,供世俗人往来。 名曰“灵渠港”。 …… 言音醒来的时候,感觉一切都很陌生。 顶上的纱帘如烟似雾,隐隐散入天光,想喊一句喝水,嗓子却哑得发疼。 耳边有人喜道:“言姑娘醒了!” 听起来像是宋自清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也响起来,但感觉并不熟悉:“醒了就醒了,大呼小叫什么啊,再吼一句我就给你撵出去。” 随即有人喂她喝了杯水,言音脑子还有点迷糊,只沙哑道:“……澜雨?” 扶着言音的人沉痛道:“抱歉,我们尽力了。” 言音吓得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瞪大眼睛,扭头过去, 见一眉目秀丽的姑娘正挑着眉毛,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 “嗯,这下精神了。” 她把水杯塞言音手里,晃晃悠悠地坐到桌边,抓了把瓜子来吃。 宋自清道:“途师叔,言姑娘是真着急,你怎么还吓唬她。” 途明见耸肩,满脸都是“吓唬人真高兴”的感觉:“放心,你朋友已经被我救下了,等骨头长好就还给你。” 宋自清道:“言姑娘放心,途师叔虽然欠揍,但也是岛上的三代弟子,深得医修途长老真传,有她医治,一定能让安姑娘痊愈的。” 途明见拿瓜子壳丢他。 原来已经在灵岛上了。 言音长松口气,向途明见道:“多谢道长。” 途明见摆摆手,似乎没什么大不了。 言音换问宋自清:“请问道长……上岛的时候,有看见我的猫吗?” 说到这个,宋自清忍不住想笑:“当然有了。” 他掀开纱帘,就见小猫崽子团在床边,睡得很沉。 “它可宝贝你了,上岛的时候盯了我整整一路。等到了这,又瞪着眼睛守了你一天,这才睡下了——途师叔把安姑娘带走的时候,它可是看都没看一眼。” 言音把小猫抱过来,又问:“那……拉马车的马呢?” 那可是给阿材借的,是他心头肉啊。 途明见噗嗤一声,道:“你这拖家带口,可真不容易啊。” 言音赫然道:“是不太容易。” “马就交给宋方仪了,他没有回岛,等他回来再问问他。”宋自清想到什么,正色道,“言姑娘,这是发生了何事?” 言音挠挠脸,简单说明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屋子里徒然沉默下来。 途明见一把丢下手上的瓜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才知荣辱。都饿成那样了,这种事只怕也不是第一回了。” 此时外头有人敲门,几个少年把头探进来:“途师叔,您这找着了吗?” 途明见翻了个白眼,朗声答道:“我这要是有,早给他抓住了,还轮得到你们?” 少年们早知如此,互相打趣,闹哄哄的走了。 宋自清向言音解释道:“这几天是岛上的节日,每百年就有一回,祖师爷和小辈们捉迷藏,没什么意思,也 就热闹热闹。” 途明见晃着脚,悠悠道:“祖师爷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找着,这五百年就用不着这么鸡飞狗跳了。” 她过来摸摸言音脑袋,感觉手感很不错,又摸了一把,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人没什么事了,就去晒晒太阳,我要去看你那个朋友了。” “宋自清,牵她去溜溜。” 言音:“……” 医生说溜溜就溜溜,说晒太阳就晒太阳。 言音谨遵医嘱,在巨石上瘫成了一条咸鱼。小猫中途醒了一会,迷瞪瞪看言音一眼,又睡了过去。 这期间宋自清被同门拉走,加入了翻箱倒柜找祖师爷的行列。 岛上闹哄哄,灵剑和仙鹤在天上飞过来飞过去。 #都没有航空管制的# #真的不会撞一起吗?# 言音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咸鱼翻了个身。 现在安澜雨已经脱离了险境,在灵岛上也碰不到什么危险,自己也该离开了。 这的一花一草,都在提醒她恶毒女配将来可能犯下的错误。 青株镇的人们也还在等她消息。 言音瘫了一会,感觉事不宜迟,便起身爬下巨石,逮住灵岛弟子问道:“请问出岛怎么走?” 灵岛弟子当她是来参与盛典的世俗人,给她指了个方向。 言音就朝那走。 然而她太高看自己的找路水平,也太小看灵岛的复杂地形了。 等回过神来,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想找个人问问,都感觉不太合适。 因为周围都是坟。 言音赶紧双手合十拜了拜。 死者为大,打扰了已故之人的安息实在是大不敬,像坟墓这种承载了生者思念的地方,理应抱以敬意。 方正的墓碑被草木花海包围,并不森然,而是感觉静谧。碑上的字笔锋凌厉,都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写着“正则仙尊 方谨之墓”、“一代弟子阮文越之墓”“一代弟子宋灵慰之墓”等。 言音见一座墓碑旁栽种的花苗歪向一边,根都露了出来,便蹲下身子,将花苗扶正,用土把根埋上,拍了拍,又拜了一拜。 墓碑上写着——“爱妻 若寻花之墓”。 小猫睡醒了,打了个哈欠,从袖子里钻出来,左右看了看,突然动了下小粉鼻子,蹦下来朝山林里跑去。 “诶,小喵!” 言音低声唤它,怕它跑丢,赶紧跟了上去。 刚进树林不到百米,就见林子里坐着一位长须老者,正架火堆烤鸡,油水落进火里,发出滋滋的声音,香气四溢。 而小猫坐在边上,猫眼紧紧盯着架子上的烤鸡。 言音突然闯了进来,那长须老者也不见怪,只是抬了眼,打了个招呼:“小丫头,吃了吗?” 言音:“……还没。” “还没那坐下一起吃。” “……” 言音尴尬地坐到了他边上,感觉很微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这样了。 她不是在找离开灵岛的路吗? “那个……老人家,”言音刚想问问路,焦香肥嫩的鸡腿就递到了她面前,肚子适时的响起“咕噜~”的声音。 “饿了?吃。” 言音只好接过鸡腿,道了声谢,低下头一看,小猫也分到了个鸡腿。 老人家开了壶酒,啃鸡翅啃得起劲,问她:“小丫头,这小兽很有灵性啊,叫什么名字?” 言音回答:“……小喵。” “啧啧,你可真不会取名字。” 您可真不会聊天。 言音低下头默默啃鸡腿。 就听老人家道:“叫‘来福’多好啊。” 没品位。 小猫冲他哈气。 很显然,它也不中意这个名字。 言音不怎么同他搭话,老人家觉得没趣。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闷?有没有朋友啊?处对象没有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这岛上的小伙有瞧上的没有?” 我二次元朋友多到能组三宫六院,叫出来吓死你! 言音狠狠咬了口鸡腿,语气还是礼貌的:“我有朋友,就是送我朋友上岛治病的。” “哦,你朋友是要病死了?” 言音差点要瞪他了,可他说得也是事实,如果不是凡间束手无策的病,也用不着这么辛苦的上灵岛求救。 只是态度不由得冷硬了些:“请问,您知道怎么出岛吗?” “出岛做什么?岛上伙食不好?” 言音想随便扯个谎搪塞过去,但莫名感觉在这个人面前,撒谎就很怵,只能含糊道:“我留在这不太好……” 会害死人的。 老人家看她一眼,又往嘴里倒了口酒,把柴火丢进火堆里,手上捏决, 就地算了个命数。 这一算,他打了个酒嗝。 熏得言音捂住口鼻。 他偏头打量一下言音,清了清嗓子,又掐指算了一遍,神色更奇。 天命啊。 真是天命啊。 他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言音不答。 “不说我可就叫你旺财了。” 这个人真的好欠揍哦。 “……言音。” “这名字就取得不错。” 老人家气定神闲地甩出自己的长袖子,道“小丫头,来,擦擦手。”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奇怪,哪有拿袖子给人擦手的。 言音婉拒道:“这……不合适。” 老人家问她:“那你打算拿你的油蹄子去抱你的长毛猫?” 言音转头,小猫后退,优雅的表示拒绝。 “擦,擦完我就告诉你怎么出去。” 言音只好用手蹭蹭老者的麻布衣袖。 老人家道:“行,你抓到了。” 话音刚落,天边突然一声惊雷乍响,言音吓得一抖,随即又听见浑厚钟鸣。 - ‘古记新鸿历三千五百二十年,玄天见证,厚土为盟。’ - 神音传达,天地见证,持续了五百年的盛宴宣告结束。灵昀仙岛内的弟子,以及流连在灵梁港的世俗人们,统统停下手上的动作,敛神行礼,向着至高峰表示祝贺。 待钟鸣过后,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 这一刻,普天同庆。 只有言音感觉不太妙:“那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好事。”老人家不以为意,从怀里掏出玉珏,递到言音面前,“来,给你看个宝贝,喜欢不?” 那玉珏上都是古字,言音看不懂,虚心请教:“这是什么?” “诶,这有什么看不懂的。” 老人家耐心教她:“你看着啊,跟我念‘仙门首徒,灵昀传人’。” 言音傻傻地跟着念了一遍。 “意思是说啊,我洛曲生,是这岛的祖师爷,以后就是你师尊啦。” “乖徒,叫声师父来听听。” 言音只懵了一瞬,脸刷的就白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老人家,随即抄起小猫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艹大意了啊啊啊啊啊啊!! 洛曲生目送她落荒而逃,这才不紧不慢地从地上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朗声通传: ——“灵岛弟子注意了。灵岛弟子注意了。” ——“老子徒弟跑了。” ——“再重复一遍,老子徒弟跑了。” ——“给老子逮回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9、灵岛首徒 洛曲生何许人也? 灵昀弟子的祖师爷, 灵岛的开山鼻祖。 自千年以来,疫变仙陨之后,幸存仙尊之一。 道法?冠绝天下, 无人出其左右。 原著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人物。 一己之力移山填海,一剑劈开陆桥, 硬生生把半岛变成孤岛的狠人。 这?等角色,按理来说应该桃李满天下,可自创建灵岛以来, 他除了替已故师侄们照顾弟子之外, 别说亲传弟子,就连记名弟子都没有收过半个。 来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 恍若他从来没有创建过一个占了修真界半边天的道门。 岛上弟子亲传加记名,辈分最小也已三十多?代了,可一代弟子至今还?没个着落。 二代弟子们很愁。 却也不敢去触祖师爷眉头。 直到五百年前,这?位大佬突发奇想, 新?建一道长廊连接世俗界, 并放言道: ——【百年为期, 为时三天, 但凡能在灵岛内捉住本座者,即为本座亲传弟子。】 ——【天地为证。】 靠捉迷藏找徒弟。 要多?草率有多?草率。 二代弟子们欲言又止。 可灵昀仙尊一言九鼎, 且有天地为证, 话一落地便?无可转圜。 此后, 灵岛、灵梁港每百年就有三天人满为患,世人不问修为, 不论?出处,掘地三尺都想将洛仙尊从灵岛旮旯角里挖出来,场面非常有趣, 这?便?成为了灵岛百年的盛典。 可整整五百年,五届的盛典,没有一个人,能在三天时限内见到洛仙尊一根白发。 灵岛首徒之位因此空缺至今。 直到方才,惊雷乍响,一个人的手摸到了灵昀仙尊的衣袖。 玄天见证下,灵昀仙岛始有了第一位传人。 ………… …… “荒唐!!” 此时这?位传人发出一声来自心底的呐喊。 怎么能这?么草率! 堂堂灵岛祖师爷收徒弟怎么能这?么荒谬! 我可是恶毒女配!! 尊重一下我人设啊喂!!! 言音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头一回炸了毛,无助地扒拉在树上,像只愤怒的小鸟。 树下围着一大波人,目测灵岛上所有的弟子都来围观这?只珍稀动 物了。 言音手脚发软,感觉自己社?恐就要发作了。 她?控诉道:“你们这?是强买强卖!” 这?事儿?没得辩解,宋自清作为她?唯一认识的人,知?她?上岛并非为拜师而来,甚至对盛典一事一无所知?,所以可以理解她?的惊慌。 可他站在灵岛弟子的立场,还?是站在树下劝她?:“这?已经是天道见证下的事了,改不了的,言姑娘……啊不,小师祖你还?是接受现实。” 小师祖? 你改口?可真够快的啊?! 言音不可置信的看着树下,宋自清的意思是建议她?放弃抵抗束手就擒重新?做人,安心做这?岛上辈分最大的弟子。她?心道小兄弟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说这?话?到时候剧情作起妖来你还?能有命在? 总之,要她?做首徒,这?破岛吃枣药丸! 在场多?得是活神仙,想让言音从树上下来也不过一挥手的事,可到现在都没人胆敢对她?动粗。 树下的途明见甩开手里的瓜子,趴在宋自清肩头嘤嘤道:“这?就是咱小师祖了?我刚刚可还?吓唬过人家?,还?拿磕过瓜子的手去挼她?脑袋瓜。老子凉了,这?得磕几个头才能抵过?” 灵岛掌门看了许久,这?时叹了口?气?,回头去看自家?师祖,老人家?正啃鸡翅流得一手的油,根本不操心给小姑娘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或是机缘巧合,或是天定命数? 灵昀仙尊心渊难测,不敢妄议。不论?如何,首徒之位终于不再空缺。 掌门只好自己走上前,对言音道:“小师叔,先从树上下来,有事我们可以商量啊。” 你“小师叔”都叫上了,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言音紧紧抱树。 这?传说中的灵岛处处荒唐,只有不能说话不能动的树能给她?一点温暖。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我单知?道剧情厚颜无耻,却没想到它为了将恶毒女配留在岛上,居然能把祖师爷给请出来。 请出来也就算了,灵岛首徒是什么名头? 这?不是我该有的待遇! 你们知?道恶毒女配留在岛上会?发生什么事吗? 将来你们一半得死! 怕了? …… 我好怕! 言音有苦难言。 强扭的瓜实在不甜,也不知?小姑娘为何抗拒成这?样,掌门只能拿眼神询问自家?师祖。 怎么办? 见那老人家?啃完鸡翅,擦擦手,泰然道:“丫头不乐意,那也不能勉强,想来是有缘无分。” 掌门怔然,不解师祖意思。 天也证了,雷也闪了,钟都敲好几声了。 ……煮熟的首徒还?能放了? 随后就见洛曲生自虚空中掏出白绫,往言音那棵树上一挂,幽幽感慨:“想我一生纵横四?海,自持道法?高强,岂料遭逢疫变,同门尽陨,徒留我一人担当灵昀传道之大业。” “如今我年老无用,有负师门重托,好不容易讨到一个徒弟,还?这?般遭受徒儿?嫌弃……哎,这?样狗不理的人生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说罢,他脖子往前一伸,脚一蹬,身子直直在半空晃荡。 画面惊悚。 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言音吓出个魂,顾不上再抱树顽抗,忙伸手去抓那条白绫,语无伦次。 “不是,不是,等一下!” 什么情况啊啊啊啊!! “救救救救命啊!快来人啊,小猫来帮个忙啊!” “别想不开啊老人家?,不至于,这?真不至于啊嗷嗷!” 珍爱生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弟子们也是一惊,正想上前帮忙,却被祖师爷的灵气?堵在五步之外,当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能停下脚步,眼睁睁看他们热腾腾刚出锅的小师祖,一个人扯着白绫的结,急得上牙去咬。 “……” 简直一出好戏。 此时洛曲生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脸青得发紫,双眼翻白。 口?中还?喃喃道:“拜、拜师……” “拜拜拜!!” “拜啊拜啊,我拜!” 言音心急则乱,当然啥都答应。 话一出口?,洛曲生就把头从圈里收回来,虚立空中,神色如常,方才的一切仿佛一场错觉,脸不红气?不喘道:“诶,这?就对了嘛。” 他手拂言音狗头。 “这?老人家?年纪大了,有点事就容易想不开。” 随即伸手招来一只仙鹤,趁着言音还?在愣神,一把提溜上去, 顺便?把看戏的小猫塞进她?怀里。 祖师爷带着他刚哄来的小徒弟,在一众弟子的注目中扶摇而去。 众弟子叹为观止。 之后数百年来,每每听闻其他道门抱怨门丁凋零,弟子天资不高时,此时在场的灵岛弟子皆感惊异:什么道门还?要弟子自己来拜?不都得当师尊的自己去骗吗?啥?到现在还?没拐到几个趁心的徒弟?那是你这?当师父的不够努力啊。 可见灵岛之歪风邪气?。 掌门身心俱疲,冲弟子们挥手道:“散了都散了。” 堂堂仙尊哪里是上个吊就会?没的。 骗小孩,简直无耻。 * 言音瘫在仙鹤背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驴了。 就算洛曲生凑上来想和?她?说话,她?也扭头不想理他,只奄嗒嗒地蹭蹭仙鹤的毛。 这?一蹭,呦,挺滑。 被刚拐来的徒弟甩了脸色,老人家?不羞也不恼,转头围魏救赵,先和?她?养的猫聊聊。 “小喵,还?吃鸡腿嘛?” 小猫崽崽也不理他,甩头的神色和?言音如出一辙。 当真是物似主人形。 这?被拐的小孩看见人贩子就生气?,老人贩子却觉得小孩很和?眼缘,有了徒弟滤镜之后,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不愧是老夫选中的徒弟,和?外面那些崽子不一样# #真是清纯不做作# #成功引起了老夫的注意# 人活久了,可能脑回路就和?正常人不一样了。 等到了无上峰顶,言音慢吞吞的下了鹤,走之前还?不忘占便?宜撸撸鹤毛,那仙鹤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侧着脖子蹭过言音的脸。 小喵顿生警觉。 无上殿中简雅大方,黑色垂帘描满金色道纹,端的正气?凛然。 几个小童迎面上来,口?中欢喜道:“小仙尊来啦,小仙尊来啦。” 言音见他们表情灵动,眼中却无神光,不由得询问地看向洛曲生。 老师父告诉她?:“这?都是泥人做的。”他挑起泥土,随手一捏,又变出一个小童,眉清目秀,活灵活现。 那小童刚一落地,笑咪咪的行了个礼,就给言音收拾屋子去了。 “怎么样,想学嘛?” 言音看着这?小童娇俏可爱的样子,口?中啧啧称 奇:“您手艺真好。” ……想、报、警。 无上殿大得很,想住哪就住哪,坐北朝南坐西朝东都行,洛曲生觉得徒弟车马劳顿至今,应当好好休息,言音不挑,他便?做主给言音挑了个采光最好的偏殿。 那偏殿素雅尊贵,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住的地方,言音对洛曲生道:“我觉得不行。” 洛曲生便?一指正殿:“那就住那。” 宽敞。 那更不行了。言音拒绝道:“我意思是说当您徒弟这?事不行。” “为什么不行?”洛曲生好委屈,“你都答应了,好孩子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刚才那是您耍赖,大人怎么能骗小孩。” “我是老人家?,都一千多?岁了,脑子不清楚了,返璞归真怎么能叫耍赖?” 一老一少瞪了会?儿?眼。 老小孩道:“况且,你连你师娘都拜见过了。” 言音矢口?否认:“胡说,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还?给她?种了花。” “您胡扯,我根本没有……”言音还?想接着否认,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爱妻 若寻花之墓’ 她?想起后山连绵不尽的墓碑,想起碑文上凌厉的字体,想起自己合掌拜的三拜,想起自己扶起的一株花苗。 言音瞠目结舌:“……” 卧槽? 洛曲生观她?神色,便?知?她?想起这?回事了,埋怨道:“你看你,肯拜师娘,不肯拜师父,你偏心,你搞歧视!” 这?两能是一回事吗?! 言音无端受了职责,正想反驳:“不是,我那是因为……” 洛曲生又道:“你这?小孩可真是一点爱心也没有,你看看这?无上殿空荡荡的,你忍心看我一个岁数大的老人家?在这?一个人住?” 言音左右看看,确实除了泥人小童谁也没有:“可您之前不也是一个人住吗?应该习惯了啊。” 洛曲生愕然道:“我都自己一个人住了那么久,你还?打算让我自己住?死屋里头了怎么办?这?些泥人可不会?给我收尸,到时候烂了臭了都没人知?道……呜,想我一代宗师居然沦落到这?般……” 言音抬起手:“您打住。” “您可是灵昀仙岛的祖师爷,以您的修 为,到时候就算是我臭了您想必还?生龙活虎呢。说真的,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唬?” 这?小孩确实不好糊弄。 只是天色已晚,小孩精神已经非常疲倦,洛仙尊不想再接着掰扯,索性拎着小孩塞进童子们收拾好的偏殿里,安抚道:“今晚先好好休息休息,有啥事儿?等改天再说。” 随后一个瞬步,出现在了现任灵岛掌门殿中。 此时殿内正在激烈讨论?。 “我觉得这?不行,怎么能让小师叔就这?样住进无上峰呢?这?太糟糕了!我反对!” 说话的是个穿粉青色长袍的壮汉,手上拿着帕子正在抹泪。 这?便?是掌管医峰的长老——二代弟子途求索。 掌门安抚他:“师弟不必担心,师祖他好不容易才收到合心意的弟子,定会?好生照顾……” 途求索娇嗔着一跺脚,差点将殿上的玉石砖踩碎。 “呸,师祖哪里明白怎么养孩子。想当初,咱们刚来岛上,我被那雷声吓得直哭,那老东西是怎么做的?——直接将我扔进雷阵里,噼里啪啦的,说是脱敏疗法?,让我战胜恐惧。你看我战胜了吗?我现在这?岁数看见天雷还?打哆嗦!” “这?对吗?孩子是这?么养的吗?!那老东西就不知?道考虑孩子心情!” 掌门抬眼,还?想再劝,却见“老东西”本人就站在途求索身后,立时噤声。 端起茶杯故作镇定——师弟自求多?福。 途求索还?想慷慨陈词,让掌门师兄和?自己一个阵营,就见师祖从自己身后走出来,面上无喜无悲,只斜他一眼:“看见天雷打哆嗦?” 途长老喉头一梗:“……没。” 这?一眼,他回想起了被雷阵支配的恐惧。 不敢造次。 镇压不肖徒孙之后,洛曲生不再看他,朝掌门小子伸出手道:“取对灵根环来。” 闻言,途求索面容扭曲。 瞧瞧,现下才想起测徒儿?灵根。 这?师长不行啊。 掌门也早就想到了这?一出,灵根环一直收在袖里,这?时正好交给师祖。 洛曲生拿到东西,也懒得和?这?俩糟心小辈聊天,转身要走。 他这?就回去顾孩子。 见师祖要走,途求索还?是不死心,鼓起勇气?道:“师祖,其实我觉得,小师祖可以交给我来照顾……” 我乃岛上第一擅长养崽崽。 洛曲生眼都不抬,大袖一挥,柔情铁汉途长老登时闭眼倒地,下一秒鼾声震天。 呵。 做梦去臭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途求索:嘤,想rua崽崽。】 【洛曲生:不给rua。】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0、养崽是门学问 波折而来的漫漫长路, 言音没?有?一夜睡得好觉,时?常因为路上的风吹草动而惊醒,生?怕有?只?狼来把她们叼走。 如今窝在?灵岛最高?峰的殿内, 在?修真界老?祖宗眼皮子底下,豁然放松, 竟是睡得极沉。 一觉醒来,已是两天两夜。 感觉到额头?毛绒绒的触感,和刺目的天光, 言音勉强睁开眼睛, 小猫见她醒来,就拿自己脑袋去撞她额头?。 ——早啊。 猫有?巡视且熟悉新领地的习性,只?是这两天哪里也没?去,就守着言音身边。 言音在?被窝里雇佣几下,迷迷糊糊问它:“什么时?辰了呀?” 小猫扭头?看一眼时?漏,喵喵六声, 又咪了一声。 巳时?近午时?。 不早了。 言音从榻上下来, 走出?内室, 外头?有?小童等着伺候, 捧来湿巾子给她,言音接过?, 向他道了声谢。 小童没?有?反应, 只?拿起洗漱工具给她, 面上仍旧笑眯眯的。 像智能管家一样呢。言音心想。 她拿过?漱盐好好洗漱,待把自己打理清楚之后, 这才推开殿门走出?去。 殿外酒香浓烈,熏得醉人。 她抬头?,见洛曲生?斜躺在?一根竹子上, 长长的青竹被压过?半弯,堪堪垂在?空中,却没?折。 竹顶上挂着两三个酒瓶,不知?里头?有?酒没?酒。 画面倒是仙风道骨。 老?人家睁开醉眼,看见言音,迷瞪瞪打趣道:“小猪崽醒了。” 睡了老?久可不就是小猪崽吗。 言音哼哼,向他问好:“洛仙尊好。” “要叫师父啊。” 洛曲生?一边叹息着纠正她,一边从袖子里拿出?灵根环来,垂下手:“来,乖徒戴上。” 言音双手接过?双环,不知?其中门道,又怕是和那玉珏一样不得了的宝贝,迟疑不敢戴上。抬头?去看洛曲生?,却见他已经醉倒,整个人跟着竹子一上一下。 也不知?是真醉假醉。 言音挠挠脸颊,在?衣服上摸摸,没?找到能收东西的口袋,又怕把玉环弄丢,只?好将两个环戴在?手腕上。 这刚一戴上,其中一个玉环即刻变了颜色 ,由盈白?转变成赤红,看起来暗沉如血。 另一个却依旧盈白?,没?有?丝毫变化。 言音吓了一跳,赶紧拿下来,两个玉环又变回了原样。 这是做什么的? 确认这两个环可以轻易取下,言音便安心戴上了,转了下手腕,玉环发出?玎珰声响,小猫觉得好听,伸爪爪去拨它。 绕着殿里殿外晃荡了一圈,找不着事做,又没?饭可吃,言音心想倒不如下山去看看她家安澜雨恢复得如何。 言音抱起小猫,给醉梦中的洛曲生?行了个礼,迈着两条腿就往下山了。 后头?小童挥帕子:“小仙尊慢走。” * 无上峰高?两千五,飞上来容易,走下去就很辛苦。言音顺着小道往下走,空着肚子跑不动,走没?多久就靠着树喘口气?,休息够了再接着走。 一路下来没?看见什么人影。 这也不说洛仙尊了,要是她自己死在?山里,怕是都回归大?自然了也没?人发现。 等完全下了山,迎面望见一宽大?石壁,这才看见身着灵岛道袍的弟子,聚在?石壁下熙熙攘攘,交流道法,或执剑互相比试。 言音哒哒哒跑过?去。 禁壁下的弟子本也不识得言音,可见她下来的方向,便想起前日祖师爷新收的弟子,甫一反应过?来,皆是收剑向她弯腰。 “弟子见过?小师祖。” 洛曲生?乃灵岛之主,是灵岛所有?弟子的祖师爷,而言音是他的亲传弟子,也是如今岛上唯一的一代弟子,灵昀门下除掌门及长老?之外,都应当叫她一声“小师祖”。 言音脚生?生?顿住,没?有?受这一礼,也朝他们鞠躬:“抱歉多有?打扰,我是想来问个路。” 弟子们惶恐,跟着又还?一礼:“小师祖言重了。” 这灵岛真是讲究辈分,拜得言音分外心塞,这一来二去,全落进?了天上经过?禁壁的掌门眼里。 掌门忍俊不禁,瞬身下去,扶住要再还?礼的言音。 他道:“小师叔这是要去何处?” 身旁突然出?现乌发黑须的老?人家,言音吓了一跳,扭过?头?一看,也向他问好:“掌门好……” 新来的灵岛首徒真是太懂礼貌。 掌门也慈和地向 她问好:“灵昀二代弟子,冷遥见过?小师叔。” 言音觉得这一拜,起码拜走了她二十年寿命。 冷掌门又问她:“小师叔是急着去哪?” 言音道:“不急,我只?是想去途道……途明见那看看我朋友。” 冷掌门了然,便道要送言音过?去。 在?路上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言音手腕。 此时?他们御剑飞在?空中,言音在?风里抬起手给他看:“方才洛仙尊将这两个镯子給我了,这是做什么的?” 如果很贵重就给你们还?回去。 洛仙尊。 这是还?不打算认师尊啊。 冷掌门见她手上两镯子一红一白?,心道怪哉,让言音把白?色那只?摘下再戴上。 言音照做,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倒是稀奇。 冷掌门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少见多怪,便收了那盈白?灵根环,把言音送到医峰门口,打算去器峰再找一只?来。 言音挥手同他作别,转身抱着小猫进?了途明见殿内。 整座医峰内尽是灵药香气?,殿内金针丹炉之类摆得到处都是。 一进?门便有?位素袍弟子迎上来:“是小师祖。” 言音生?怕他也要行礼,抢先道:“请问途明见道长在?吗?” “小师祖来得不巧,途师叔今早刚走。不过?她留了一封书信在?弟子这,要弟子转交给您。” 素袍弟子回答她,转身在?杂乱的书案上翻翻找找,好容易挖出?一封信,交到言音手上。 言音将信展开。 信上写着——[我新鲜出?炉的亲亲小师祖,啾啾咪咪酱酱酿酿且么么哒!] [澜雨姑娘的治疗非常顺利,损伤的筋骨已初步对合,若是好生?休养,想必数月之内便可恢复。但是!在?本医中圣手的精细治疗过?程中,发现澜雨姑娘根骨惊绝,或是不世之才。若是如此草草地将手臂接合,恐会影响她日后的修道前程。所以经本医中圣手郑重考虑之后,决定带她前往忘虚剑海疗伤。] [绝对不是因为拿脏手摸了您脑袋就想跑去躲起来哦。] [总之,因疗伤之地环境特殊,且剑峰之主——攸苍长老?看中澜雨姑娘资质,故特意屈尊护法,伴随左右,所以此行必定万无 一失,也请您不必过?于忧心。] [下次见面,一定还?您一位脱胎换骨的小姐妹。] [到时?您记得扑上来亲我一口哦,我一定会故作推拒然后任您轻薄——三代弟子途明见留。] 言音:“……” 妈呀。 言音把信纸和上了。 这巨大?的信息量,这轻浮造作且油腻的口气?。 差点没?读下来。 总之就是,澜雨的伤需要特殊治疗,途明见就带着她去了别的地方,不过?有?位大?佬随行护法,所以让她不必太过?担心。 言音把信折好,收进?怀里,望着天长出?口气?。 小猫在?怀里看着她,见她眉间神色郁郁,伸出?前爪子,给她脸颊压出?一个窝。 ——来,给你捏。 低头?在?小猫粉肉垫上啾了一口,言音四下望望,又找不着事做了,索性爬爬山,走回无上峰。 * 熊孩子午时?出?门去,子时?才知?道回家。 洛曲生?坐在?回廊阶下,对着月色饮酒,这才看见小孩气?喘吁吁的爬上来。 他笑道:“回来啦。” 言音拖着两根面条腿,坐到洛曲生?边上,抱着柱子喘了口气?:“回来了。” 爬山好累。 快从咸鱼变死鱼了。 洛曲生?笑眼看她,月光下慈眉善目。 言音道:“我下山去看我朋友了。” “哦,如何了?” “途明见道长说要带她去……别的地方接着治。”言音想了想,记不起具体是什么地方,便从怀里掏出?信。 瞅一眼,“说去忘虚剑海,有?攸苍长老?跟着。” 洛曲生?笑了一声:“这是攸苍那小子的主意,想必是看上你朋友的根骨了,是好事,不必心烦。” 言音靠在?柱子上,不说话,显然是忧心忡忡。 忘虚剑海是哪想不起来了,攸苍长老?这人倒是记得,是原书里出?名的剑痴,有?几分继承身边这位祖师爷劈山裂海之能的架势。 平生?除了练剑,对其他事物似乎都不太关注,也没?学过?医修,跟过?去想必也不是为了治澜雨的伤,而是想着让澜雨跟着她去当个剑修。 学就学嘛,早晚都得学,什么时?候不能学,非得人伤还?没?好就火急火燎的把人提 溜走。 骨头?都没?长好呢就要人吃苦。 安澜雨是言音好不容易才救下来的,如今并不希望她再找罪受。 不当大?女主也好。 跟着自己修咸鱼道。 生?鱼忧患,死鱼安乐。 洛曲生?拿出?个杯子,倒了小杯酒哄她:“乖徒不哭,来喝酒酒。” “我又没?哭。”言音嘟囔一句,道着谢接过?,肚子里空荡荡正饿得慌,也没?看清是什么,便闷闷地吸溜一口。 小猫一贯对她吃的东西很感兴趣,肉爪子压着她的手,凑上来闻闻,也舔了一口。 随即竖瞳一缩,感觉不妙。 灵岛祖师爷的酒能是什么简单货色,一口下去就十分上头?,言音砸砸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下一秒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地微微晃悠。 心想诶她家猫怎么还?多了几只?? “咚”就栽到了地上。 小猫吓得炸毛,绕着她脑袋转了几圈,喵喵喵地去顶她脑门,直接见她满面通红,面颊发烫,显然醉了。 气?得朝给小孩喂酒的老?不修喵口大?骂。 ——你有?没?有?分寸啊老?头?! ——居然给小孩吃这么烈的酒! 洛曲生?也没?想到小孩居然一杯就倒,拿着酒壶的手停在?空中。 小家伙这酒量,还?不如猫呢。 * 医峰长老?途求索大?半夜炼药炼一半,被捞出?来的时?候心里是有?火气?的。 出?来一眼看见意识不清还?带着酒气?的言音。 火就更旺了。 他怒喝:“师祖,我就说你不会养孩子!” 洛曲生?抬眼:“嗯?” 老?夫怎么不会养了? 你们几个兔崽子谁养大?的? 没?大?没?小。 途长老?被仙尊不经意间的威压吓得一哽,深吸口气?。 我忍。 脉枕放在?榻上,把言音手拉出?来,途求索挽起他嫩黄色的衣袖,指尖往脉上一搭。 片刻后,眯起眼睛,想忍一忍。 没?忍住。 “您给人吃了什么?” 途求索质问他师祖,理直气?壮且气?势汹汹。 洛曲生?回答他:“酒。” “我说之前,这孩子入岛以后您给她吃了什么?” 洛曲生?回想: “……烤鸡。” “还?有?呢?” “没?了。” 途求索捂住胸口,这举动他做起来宛若东施捧心,痛心疾首道:“您看看您,说您不会养您还?生?气?。这孩子是个凡人,食五谷为生?,您不给人吃东西,身子哪还?撑得住。” “她入岛之前,想必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好好进?食,对身子早有?损耗。入岛之后,您就给了油腻荤辛的肉食,荒废已久的胃体更是不堪重负。” “这初来乍到之地,小姑娘家心思敏感,饥肠辘辘也不敢出?声,做大?人的就应当考虑周全。可谁想您这心思比那盘龙柱子要粗,不仅任她素日未曾进?食,还?空腹饮下烈酒,这下当然是再也扛不住,腹胃彻彻底底地伤了。” 小猫护在?言音脑袋边,朝洛曲生?哈气?。 灵岛无上峰里藏的酒可不是凡品,洛仙尊这等修为喝多了都能醉,更遑论?言音这只?小虾米,没?把胃烧出?个洞来已是幸运。 途求索愤怒之下,咣咣咣如投石器,攻击性极强。 最后提出?治疗方案。 “接下来几日,小师叔必须好生?调养,腥荤之物不能再入口了。” 小猫心疼得舔舔言音红红的脸颊。 这一连串嘚嘚下来,洛仙尊终于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那就是自家徒弟需得轻拿轻放。 作者有话要说:【途求索:为母则刚.jpg】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1、顶配神魂 言音上辈子当了?二十年滴酒不沾的好孩子, 终于在这辈子尝到了宿醉的奇妙滋味。 那感觉就像是冯虚御风,呼啸的烈风盘旋在空旷的脑壳,蓬软的松棉填充了?肢体, 内脏向外敲打着鼓音,飘在天上又像是坐在床里?, 总之就是…… 淦,想吐。 小猫看她脸色发青,难受得尾巴都不转了, 把水杯推到她手边, 又拿肉垫给她拍了?拍脸。 “喵~” ——还好嘛? 言音委屈巴巴地蹭蹭小爪子。 我感觉不好。 身旁一只壮硕的手拿着碗白粥,稳稳递到了言音面前,那人放缓声量道:“还难受吗?喝点粥。” 言音抬起头,就见身穿嫩黄长袍的彪形大汉,宽袍大袖也遮掩不住的壮硕肌肉,正捧着碗白粥冲她笑得慈爱, 散发着一言难尽的母爱光辉。 嗷, 谁啊?! 言音受惊地抱住棉被, 白了脸。 小姑娘这时脸色又青又白, 着实不好看,途求索忍不住又跟洛仙尊抱怨:“师祖, 你看你干的这事儿, 小师祖都难受成这样了。” 洛曲生坐在一旁, 手上难得没见酒壶,闻言, 只悠悠道:“我看丫头是被你辣了眼睛。” 是、是也不是。 言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冒犯,赶紧伸出手接过白粥,小声道了?谢。 又问道:“……您是?” 洛曲生告诉她:“不必敬称, 这是你的小辈,应是他敬你。” 闻言,言音暗道不妙。 见途求索果真敛袖行?礼,拱手拜见:“灵昀二代弟子,医峰途求索见过小师叔。” 得,又拜走了十年寿命。 言音哭丧着脸挥手,示意他赶紧平身,随后哆哆嗦嗦的拿起碗,闷头喝起了粥。 这种尴尬时刻,社恐唯一的自我保护就是吃东西了。 小猫昨儿又守了?她一晚上,现下倒是犯了困,爬到她腿上,找了个位置趴着睡。 尾巴倒是不忘圈在言音腰上。 粥里放了些山药块,可以让伤着的肠胃舒服些,吃到像是中了?彩头,言音鼓着脸颊嚼了两下,慢慢弯了?眉眼。 途求索看得泪眼婆娑:“可爱。” 又看了?一会儿,扭头对洛曲生道:“真可爱。” 您明 白我意思不? 洛曲生不搭理他,瞧了眼言音手腕,问:“徒儿,灵根环剩一只了?” 言音答:“另一个好像坏了,被冷掌门收走了?。” 灵根环还有坏的? 途求索心想这器谷做的是什么假冒伪劣,又低头见那红得刺目的灵根环,心?一怵,正想开口问一句,就闻外头风声凌冽而来。 一人踏进内室,见室内三人便笑:“可算找着了?。” 途求索向那人颔首:“冷师兄啊。” 冷掌门走过来,见言音脸色不好,便问:“小师叔这是怎么了??昨日见还好好的啊。” 说起这个,途求索就有话说,大手一指洛仙尊,大胆道:“师祖给人饿坏了。” 洛曲生看他一眼,他就把手藏回去。 进可攻,退可怂。 言音捧着碗吸溜溜。 冷掌门找了把椅子坐下,从袖子里?拿出三个灵根环:“我去器谷找了新的,来找小师叔试试。” 灵根环到哪都是一对,一只测根骨,一只测神魂,天资越高,则色泽越艳。 赤色最是少见。 而今冷掌门找来的,都是测根骨的。 言音接过,先拿起一只套手腕上,途求索屏息看着,却什么也发生。 冷掌门道:“换一只试试。” 言音听话地换了一只,没啥用,还是白的。 途求索也道:“再换一只。” 言音照做,可这只依旧盈白如雪,和?腕上另一只猩红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只测不出来可能是环的问题,三只都测不出来就只能是人的问题了?。 冷掌门和途长老对视一眼,看了?言音,又看了?灵根环,最?后把目光落在祖师爷脸上。 求解。 洛曲生像是在打盹,顺便点了点头。 是的。 神魂可登天,根骨如草芥。 可谓离谱的体?质。 途求索这辈子活了几百年,从来没见过这般怪异的天资,身为医疗人员,当即双眼放光,焕发了?浓烈的求知热忱。 于是恶向胆边生。 “不如让小师叔在医峰小住几日,弟子医峰上下,定全力以赴,给小师叔塑一个配得上神魂的根骨。” 意思是想给她换骨头。 刚刚还夸小白兔可爱的人,现在就想把小白兔给剖了?。 洛曲 生黑了?脸,还没等他出声,冷掌门先把师弟教?训了一顿。 “胡闹。拿小师叔做实验,这念头你也敢有。” 途求索矢口否认:“师兄你休要含血喷人,医峰弟子向来准守以人为本的准则,打?从心底里?为患者着想,又怎么会有拿患者搞实验的念头。” “弟子是觉得小师叔这惊才绝艳的神魂,岂能受困于根骨之中,这是为小师叔的前途及灵岛的将来着想。” 他还问言音:“小师叔你怎么看?” 此时一器谷弟子从窗外嗖的窜过去,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另一医峰弟子紧随其后。 他们在滋哇儿乱叫。 “啊啊啊啊啊我不医了!我不医了!你特么都把我灵脉接错三次了!” “我是在找新的缝补手法,你能不能有点奉献精神,再来一次一定能成!研究你一个,造福千万人!你要为全岛的同门想想!” “你知道那有多疼嘛!我心?魔都要出来了!” “修仙路上没有心?魔你还修什么仙!” “你是不是人啊啊啊啊!!!” ………… 灵岛众高层人员目送二位弟子奔远,末了,言音回过头,对途求索道:“还是不了?。” 当个废物挺好的。 她知足。 * 在医峰喝完了?药,不敢继续在途求索身边待着,冷掌门建议言音出去透透气,顺便在岛上熟悉一下地图。 言音表示这地图太大了跑不动。 而洛曲生担心?她迷路,招来一只灵鹤,对言音说想去哪就跟它说。 好样的,给她配了?个能上天的司机。 言音伸手摸摸灵鹤,问它:“上次是你带我到无上峰的吗?” 灵鹤垂下头,蹭过她脸颊,表示默认。 小猫还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缝见言音还在,又埋进怀里?睡了过去。 灵鹤长狭的眼像仕女画一样温柔,它微微俯下身子,示意言音坐到背上。 “你想带我去哪里吗?” 言音随口问了一句,就笨手笨脚地爬到鹤背上,小心坐稳,灵鹤纤长的脖子一扬,振开双翅,带着她飞向长空。 灵岛峰峦错落,金黄色的稻谷随着风摇起波浪,书谷的弟子在石原上晒书。途径一处高峰,灵鹤绕开飘荡的白绫,上面刻满 了?阵图及咒术,万不可轻易触碰,峰石上“术峰”二字奇诡异常。 言音听见一声金鸣锵磋,偏头一看,远处有道银光划过,落在山壁上,切开了?半座山石。 轰隆隆。 言音心想,这是在搞开发? 还是在拆迁搞建设? 此时灵鹤突然向下俯冲,言音一时惊慌,连忙抱住灵鹤脖子,双目紧闭,待睁开时,已经身处一处谷地。 此处鸟语花香,有灵兽在谷中行走。 灵鹤抖了?几下身子,把言音从背后晃下来,垂下头把她往前推了几步。 你会喜欢这里?的。 像是还没学会跳舞的姑娘,突然就被母亲带到了社交场合,言音怀里?抱着小猫,局促地站在草坪上,看得见的灵兽都看着她,被注目的感觉并不好受。 言音想缩到灵鹤后头,又被灵鹤无情地顶了?出来。 最?后只好抬起手,弱弱来一句:“大家好。” …… 小猫睡饱了?觉,还没等睁开眼睛,鼻子就先闻到了乱七八糟的味道,这些味道混在言音身上,非常靠近,严重挑衅了?它的护食本能。 刚起床就很火大。 它眯着眼抬头,见陌生的灵兽围在周围,言音背靠着一头百枝鹿,树枝一样延展开的鹿角上挂着铃兰叮叮咚咚。 灵鹤叼来了一簇雏菊,言音就把它们编进花环里?,戴到把脑袋凑过来的石棕熊头上,石棕熊用前爪刨了刨地坪。 白羽雀蹲在言音头上叽叽喳喳,择露白貂抱着尾巴在晒太阳,不知哪来的金蟒盘着树,头还搭在言音肩上。 上下左右都是畜生。 而它小喵就窝在言音腿上,只占那么一小点位置。 岂可修。 小猫已经开始生气了?,可那铲屎官一点眼力见也没有,看见小猫醒了?,也就说了?一句“起床了?呀”,连毛都不给它顺,手上忙着编花环讨好那些灵兽。 显然是被毛茸茸包围,非常乐在其中。 小猫气得脑壳都发疼。 ——你看看我脸色行不。 ——不觉得很难看吗。 就连金蟒向它吐了?吐蛇信,小猫都觉得它在挑衅。 小狐狸从花田里窜出来,嘴里叼着一朵紫色的花,梗又长又软,它把花放言音面前,冲她嘤嘤嘤嘤叫。 言音会意:“你想要戴这个呀?” 她拿起那朵花就卷了个圈。 不愧是狐狸精。 小猫简直看不下去,索性把白阙顶出来换班。 白阙最?近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感觉待遇非常不好,刚掌控了兽身便不想待在言音怀里?,直接跃上一块山石,居高临下的看着它们。 言音也没管它。 白阙倒没什么,小猫却是委屈炸了,就算在识海里还上蹿下跳,不肯消停。 ——你看看她!眼里还有我吗?! 这要不是此时白阙掌控兽形,它怕是要仗着种族优势,用灵威把这群灵兽全给吓死。 嫉妒使猫面目全非。 白阙发现自己元神还挺小心?眼,于是他提议道:“不如你放弃抵抗,把身体还我,我就帮你把她抢来如何?” 小猫想都不想,一票否决。 ——休想!本宫一日尚在,尔等终究是妾! 白阙闷笑。 此间岁月静好,某小仙尊乐不思蜀,枕在鹿背上哼着小调,小脑袋一晃一晃的。 突然间谷里?响起一声惊叫,“呀!”的一声把言音吓得坐了?起来。 她扭头望去,就见数步之外,一位穿着兜帽的小女孩神色惊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她,手上的果子散落一地。 头顶的两只长耳朵一抖一抖,把兜帽都撑了?下去。 言音倒吸口气。 是兔耳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白阙:元神真的好小心眼。】 【将来,白阙:那只兔子离丫头远点。】 【小喵:本喵胡子一抖,就知道你要开始攻略新的毛茸茸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2、兔砸混血 那兔耳姑娘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身上还在发抖,见言音还盯着自己,赶紧拉起?兜帽, 想要将自己这?不人不兽的样子藏起?来。 可一双手抢先?一步,在她戴上兜帽之?前, 摸到了她的耳朵。 兔姑娘立时僵硬。 言音心潮澎湃,双眼放光。 是真的耳朵! 且手感极好,言音摸了又?摸, 等?反应过来, 手下那姑娘已经不止眼睛红,连眼眶都红了。 浑身打着哆嗦。 就这?样被她这?登徒子轻薄了。 言音羞耻之?心觉醒,咚咚跳着控制自己收回手,抱歉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草坪上散落了果?子, 都是这?姑娘掉的, 言音蹲下将果?子都捡起?来, 揪了片大叶子包住, 往她手边递了递。 还给你。 那姑娘低下头接过,白?色的卷毛贴在脸颊上, 弱弱说了句“没关?系的”, 声音太?小, 言音差点就没听见。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后头的灵鹤和百枝鹿对视一眼,各自上前将两位姑娘顶到阳光下, 示意二人坐下,灵鹤把言音编一半的花环衔给她。 崽崽们要学会?交朋友。 两人又?被灵兽们团团围住,兔萌萌无处可逃, 只能抱着果?子缩成一团,耳朵越压越低。 言音编好手上的花环,顶着灵鹤鼓励的眼神,跟兔姑娘说话:“你想不想……戴个花环?” 兔萌萌惊异的抬起?头,看了眼她手上的花环,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几番想看言音又?不敢看,手不自觉的想揪自己耳朵毛,忍了忍还是忍住了。 言音当她不要:“吓到你真的不好意思。” “不、不是,不是您的原因,”兔萌萌连连摇手,“是、是我胆子太?小了……这?里平时都没什么人……” 言音的手拿着花环还举在空中,兔萌萌迟疑片刻,还是低下脑袋,任花环落在了头上。 耳朵抖了抖,末端有点红。 这?一交流,气氛便自在了许多。 只是兔萌萌从来没和人凑这?么近过,还是放不太?开,抱着膝盖一动?不敢动?,言音问她什么就答什么。 “我叫言音,你叫什么名字啊?” “兔、萌萌……” “哪个字?朦胧的朦?” “萌芽的‘萌’……” 好可爱! 言音心里被萌的蹬腿腿。 这?才知道,这?座山谷是灵岛的兽谷。建岛初期原本是没有的,是途求索和种稻谷的温长老爱心泛滥,见到外?面落魄的灵兽便带回灵岛养,久而久之?,这?才形成兽谷。 在兽谷里的灵兽,有的修炼成人,过了天?劫便出去历练了,有的则和灵岛弟子熟识,便定了契约成为驭兽,有的则是一直生活在谷里。 言音问:“那你便是修炼成人的灵兽嘛?” 兔萌萌摇摇头,声音小了几分:“我是个……‘混血’。”最后两个字几不可闻。 言音恍然。 混血就是灵兽修炼成人后和人类一起?生下的孩子,在修真界并不受待见,原书?中反派就是一位混血。只是没想到的是,混血居然会?保留兽形的部分特征。 原书?也没说反派有长耳朵啊。 言音拿起?花枝,询问道:“要一起?编花环吗?它们好像都想要。” 还没拿到花环的灵兽们排排坐。 兔萌萌猛地抬起?头,怔怔看着言音,像是不敢置信,长耳朵支棱起?来,红红的圆眼睛看起?来非常可爱。 “要我、我和您一起?编吗?” 言音点头:“嗯。” “好,好的……” 兔萌萌也拿起?花枝,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手上的动?作很灵巧,不一会?就编出了一个。 她递给言音看:“这?样可以吗?” “真棒,比我编的好多了。” 兔萌萌把花环挂灵鹤脖子上,腼腆的笑了笑。 “您就是那位……灵昀首徒吗?” 这?事灵岛基本人尽皆知,言音尴尬的笑笑:“据说是的,不过应该不会?当太?久。” 兔萌萌奇怪:“为什么呢?” “掌门测了我的灵根,神魂好像过得去,根骨好像很差劲,灵岛应该不需要不能修炼的首徒。” 神魂好根骨差的灵根实在少见,兔萌萌没法?想象,思索片刻,安慰道:“洛仙尊收您为徒是天?道见证的,只要天?不塌下来,您永远是灵岛首徒,不会?不需要您。” 嗯? 言音失手揪下一朵花。 首徒之?位不 止强买强卖,还绑定了身份证? 兔萌萌真心实意的给建议:“大道千万,也不是只有一条路,您神魂尚可,试试驭兽,咒术之?类的?” “可我已经养猫了呀,”言音指着小猫给她介绍,“这?是我家小喵。” 兔萌萌怯生生看了一眼:“真漂亮,那就是您的灵兽吗?” “小喵……应该不是灵兽,是普通的猫咪。”言音把编好的花环绑在小狐狸脖子上,挠挠它下巴,小狐狸凑过来咪咪咪。 “是这?样啊。”兔萌萌又?看了小猫一眼,确实没看出什么灵性,“不过您对灵兽有亲和力,可以考虑养一只真正的灵兽啊。” 言音怔住,这?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小猫今天?都没缠着自己,想必是醋都要喝撑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差点冷落了自家猫咪。 她连忙抬起?头表忠心:“小喵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对别的毛茸茸移情别恋的!” 白?阙冷眼看她。 那就把你伸出去的爪子收回来啊。 * 黄昏将至。 言音和兔萌萌挥手,乘着灵鹤飞回无上峰。 兔萌萌仰着头,直到灵鹤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抱着包好的果?子往林子里走。 无上殿里,被师侄吐槽了一晚上“不会?养孩子”的洛曲生,终于意识到得按时按点投喂自家徒弟。 等?言音回了殿里,见饭菜已经摆了满桌,洛曲生撑着酒壶等?她。 白?阙从言音肩上跳下来,自顾自往偏殿走。 洛曲生见状,挑眉:“吵架了?” 言音道:“今天?,去了趟兽谷。” 洛曲生就很了然的一声“哦”。 谁都知道这?猫小心眼了。 饭虽摆了一桌,可需要吃饭的其实也就言音一个,洛曲生拍开酒盖只管喝酒,顶多吃点炒花生换换口。 吃着吃着,洛曲生提起?话头:“丫头有想修什么道没有啊?” 言音问他:“洛仙尊,我今天?听说,天?道见证下的师徒关?系无法?转圜,当真如此?吗?” 洛曲生点头。 言音便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正色道:“那还请洛仙尊,放弃我。” 闻言,洛曲生抬眼看她,默不作声,老人家带着千年?阅历的目光和言音对 视,言音心如鼓擂,还是勉力撑着,没有挪开视线。 她心有顾虑,所以不能妥协。 片刻后,老人家仰头喝了口酒,问:“为何?” 言音这?才吸了口气,再呼出去,反问:“若是我说,您就会?相信吗?” “当然。” “就算毫无根据?” 洛曲生手里的酒壶顿在桌上,呛到似地笑了几声:“咳,我乃你的授道之?师,你是继我衣钵之?徒,你我受天?命所托,其亲更甚父子,我若不信你,还能信谁?” 这?话倒把言音说得懵了,她没想到师徒之?间还有这?般讲究,没有喜悦,心底反而又?生了些沉重。 师尊如此?,怎能有一个可能会?出卖他的徒弟。 言音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可能,会?让您失去岛上的弟子。” 很多。言音默默补充。 “你干得?”洛曲生打量言音,目光定在她眉心,“你这?不堪一击的根骨,姑且不太?行。” “准确的说,可能不是我干的,是我害的。” “哦。”洛曲生又?闷了口酒。 心魔。 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魔。 老人家想到昨夜小孩醉酒,迷糊中半梦半醒,好似在市集里迷了路,起?初也不出声,抱着柱子隐忍的哭,叫大人揪心的哭,后来抱住了那只长毛猫,这?才含含糊糊的说话,声声都说她是坏人,离她远点,她不想害人。 等?天?一亮,小孩倒是忘得干净。 于是他提议道:“那你去救不就好了。” 言音一愣:“什么?” “你既然担心他们会?死,那就去把他们救下来嘛。” 洛曲生悠悠道:“不死不就没事了。” 言音之?前从没想到过这?茬,因为她觉得自己这?菜鸡也救不了什么人,如今突然一听倒有点醍醐灌顶的意思。 理是有这?个理,可也不是那么轻巧。 毕竟她连安澜雨的手都差点没能保住。 所以言音又?问:“若是事与愿违呢?” “杯水车薪。”洛曲生回答她,“也好过隔岸观火。” 言音又?默了。 外?头黄昏都到了头,殿里越来越暗。 洛曲生广袖一挥,殿内明珠敞亮,又?过了一会?儿,言音站起?身子, 头一次向洛曲生行了弟子礼。 “谢师尊指点。” 愚钝的徒弟终于开了窍。 洛曲生老怀甚慰:“好好,吃饭徒儿。” * 晚上言音趴在软绵绵的被子里,指尖在床面上划拉——她老喜欢在这?种留不下痕迹的地方写字。 总之?,和恶毒女配关?系最大的就是反派,而自己最大的敌人就是剧情。 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 其一,避免和反派的所有接触,最好都不要认识,他要是敢凑上来就给他一拳。 其二,阻止反派可能引发的所有剧情,避免灵岛弟子的伤亡,如果?他敢搞事就给他一拳。 其三,如果?自己武力值不够,犟不过反派,那就叫师父来给他一拳。 一拳解决不了就连着一套拳。 完美。 言音脑子里想到反派被揍得噼里啪啦,画面非常喜感,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里笑。 笑着笑着就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这?厢小猫的气到晚上都没消,白?阙也只能被迫的当了整整一天?的猫。 此?时猫的困劲还上来了。 他跳上床正准备休息,也不知道现在和他同床共枕的某人已经制定了打他三拳计划,见言音被子都没盖就呼呼大睡,想也没想就去叼被角。 扯上,扯上。 等?千辛万苦把被子盖到言音身上,白?阙掖了下被角,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无奈叹了口气,自行寻了处边角个睡下了。 真是麻烦的元神。 作者有话要说:【白阙:都是元神逼我的。】 【言音:我先给你来一拳。】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3、这是一张简笔画 对于灵岛首徒根骨烂的一塌糊涂这件事, 说?实在?的大家并不操心。 毕竟她师尊是何许人也??道上最莽的仙祖。别说?根骨不佳,就算是个?废人,用灵丹砸, 用灵气灌,用灵泉洗, 起码都能造出?一个?极品仙根来。 所以这问题不大。 不用慌。 就连洛曲生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 “没感觉?” 言音老?实地摇摇头。 “真的没感觉?” 言音认真地点点头。 洛曲生拿起酒,疑惑地吨吨吨。 小孩的灵河简直就是一潭死水,再?怎么搅和都是佁然不动, 周身的脉络一有灵气通过, 就像筛子?装水稀里?哗啦,外头灌多少漏多少,飞流直下好比庐山瀑布。 磕仙丹还不如吃糖豆,嚼灵药像是啃胡萝卜,灵石在?她手里?除了照明真的也?啥用没有。 邪门了这是? 千多来岁的洛仙尊顺顺胡子?,按理说?这修真界没人比他更有见识, 可也?没见过如此不堪造就的体质。 只是这神魂的确是坚不可摧, 识海辽阔无际如浩瀚星河。 于是掌门提议道:“或许试试只用脑子?的?” 修啥道只需要脑子?? 大佬们一合计——医道。 行, 那就试试。 小孩被带到医峰的藏书殿里?, 里?头的书层层叠叠多得可怖,她仰头一看, 觉得堆一起大概率足以把她活埋。 顶着大佬们的殷切注目, 小孩硬着头皮打开解剖图看了一会, 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了地上化成?了一坨。 此道不通。 神魂好也?不等于脑子?好,折腾半天, 还是啥办法?都没用,洛曲生手边的酒壶都见了底,索性挥挥手。 “徒儿, 去玩会。” 按照现代社会的话?来形容,洛仙尊现在?的心态就俩字。 ——佛了。 然而不成?器的言音一点心理负担也?莫得,一听下课了,就一把抱住小猫,坐上灵鹤去找兔萌萌玩去了,端得是没心没肺。 要是真的不能修炼,对她而言反而是好事一件——她可以利用对剧情的先知性,阻止可能发生的恶□□件,而她没有修为,很多事无法?参与,反派自然也? 就无法?借助她达到目的,必要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可以窝在?无上殿里?,当一团不给人添麻烦的空气。 嗯,只要她足够废物,就没人能利用自己! 握拳.jpg 白阙在?识海里?见她握住小手往下一顿,正?觉得傻气,接着就见自己元神学着她的动作,爪子?往里?一勾,长长的“喵——”了一声。 猫猫打气.jpg 白阙:……哎。 俩小傻子?。 言音今天也?被小喵萌的五迷三道,埋进肚皮猛吸一口?,垂头恰见熟人低空飞过。 便唤了一声:“宋自清?” 宋自清此间行色匆匆,听见有人叫他,猛地停住仙剑,险些在?空中一个?趔趄,待稳住身形,看见不远处坐着灵鹤的言音。 “小师祖!” 言音凑过去,看他面带急色,便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自清挠挠耳朵,犹豫了一下,不知这事该不该跟小师祖说?。 可他毕竟不是能藏事的人,抓耳挠腮一会,还是老?老?实实道:“其实……已经三天联络不上方?仪了。我打算跟师尊报备一下,带几位同门一起去看看。” 宋方?仪失联了? 言音心一跳,追问道:“他之前……你们遇上我和澜雨的时候,是打算去哪里?吗?” 宋自清道:“那时候我们收到了世俗人的求助,打算去枯村一趟。” 枯村? 言音对这个?地方?唯一的印象,就是原文里?提到过,反派前期曾在?枯村看见过什么,这才坚定了他颠覆修真界的决心。 至于在?是什么时候看到的,看见了什么东西,都是一无所知。 宋自清心怀担忧,拜别言音后?便匆匆离去,而言音低头思忖片刻,让灵鹤送自己回无上峰。 宋方?仪之所以会和宋自清分开行动,是因为碰见了她和重伤的澜雨,这在?原剧情中是没有的事,所以言音也?没办法?预测发生了什么。 不过枯村里?既然反派曾经出?现过,那就一定不是简单的地方?,他们此行只怕未必安全,言音思来想去,还是感觉不太放心。 她回到殿里?,洛曲生正?在?案前写字,手边放着他的酒壶。 待言音走到近前,洛曲生指了指案边 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怎么不去玩了?” 言音道:“师父,我想出?趟门。” 他就知道,小屁孩子?关不住。 洛曲生放下笔,把手往袖子?里?一揣:“想上哪去啊?” 言音嘚嘚:“是这样,几天前,宋方?仪和宋自清本?来接到世人求助要去枯村,在?路上正?好碰见了我和受伤的朋友,因为不想耽误我朋友的病情,宋自清就先行带我们回了灵岛,让宋方?仪独自一人去了枯村,之后?,宋方?仪就失去了联系。” “我虽与宋方?仪不过两面之缘,却也?看出?他是个?谨慎知礼的人,若不是碰上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他不会忘记和宋自清联系的。他们二人本?该结伴同行,却碰上了我们,这才导致宋方?仪独自行动。现在?他自己一个?人,指不定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师父,求求了,我也?想去找找他,他要是出?什么事,我和朋友心里?都过不去。” 洛曲生挑眉看她一眼,又拿起笔:“我又没说?不让你去,说?那么多干什么。” 言音一愣:“哦。” 原来您不反对啊。 过了一会儿,言音又问:“那师父,我可以走了吗?” 宋自清好像就要出?发了。 洛曲生埋着头,手下落笔不休:“再?等等。” 言音难得看他动笔,又写得如此认真,感觉好奇,凑过去一看。 嗯? 桌上压着一叠麻纸,颜色枯黄质地粗糙,被制成?了方?条,洛曲生在?纸上一笔一划,落笔非常慎重,只是写出?来的东西不像文字,像是小孩的简笔画。 言音忍不住指着其中一张,问道:“师父,您是在?画小火苗吗?” 都这时候了,您老?人家在?玩什么童趣。 闻言,洛曲生笔下一停,半饷没有动作,扒在?案边的小猫也?偏过头看着她。 两人眼中都有几分惊异。 洛曲生把笔放回笔架上,此时笑中带着了悟,转头问她:“你觉得像小火苗?” 不是吗? 言音低头看了看,还是觉得像,还是那种幼儿园才画得出?来的粗糙简笔小火苗。 这有什么好问的,言音撇撇嘴,不想作答:“师父,您到底肯不肯我去 ?” 再?拖下去,等宋自清走了她就找不到路了。 “让去,让去。”洛曲生无奈地把案上写好的麻纸收好,叠在?一处,“你看你身娇体弱,要出?门不得给你点东西防身啊。” 他拿出?之前那块代表灵昀传人的玉珏,推到言音面前,解释道:“这上边存有神识,能直接传音于我,若有性命之忧,也?能保你一息不陨,记得要收好。” 顺便调笑一句:“今个?总愿意收下了?” 这是在?说?她落荒而逃的那次。 言音赫着脸接过玉珏,仔细地收进怀里?。 接着洛曲生又把刚才写好的麻纸递给她,告诉她:“这些符纸皆作攻击之用,如若遇险,便取一张撕开,仙尊亦不可敌。” 言音被震撼到了:“用这些简笔画?!” “乖徒你羞辱人有一手。”洛曲生沧桑道,“此乃鸿蒙道纹,御之如神令,可化万物为己用,你师父我这辈子?也?就会这几个?。” 言音翻了翻麻纸,感觉更震撼了。 好家伙,一千多岁才学会画四?……哦,五个?简笔画。 简直是在?侮辱艺术。 洛曲生知她在?心想什么,闷了口?酒,甩了甩手道:“你赶紧走。” * 宋自清实在?没想到言音也?要跟去,心中暗骂自己多嘴,没事让小师祖知道宋方?仪失联的事做什么。 转头还宽慰道:“小师祖不必担心,方?仪那小子?已经是金丹修士了,比我都厉害,不会出?什么事的。” 明明他自己已经急得风驰电掣。 此时的言音和他已经坐在?了灵鹤背上,纵翅朝枯村行去,言音还在?研究那几个?简笔画,闻言抬头看他:“你就不要叫我小师祖了,若不是为了救我们,你和宋方?仪也?不必分开,现在?找不到他,我在?岛上也?坐不住啊。” 宋自清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垂眼看到她手上的麻纸,便问道:“这是祖师爷给您准备的吗?” 言音点头,迟疑道:“……这个?,真的有用吗?” 宋自清笑了:“当然,这可是道纹。小师祖快收好,别被风吹散了。” 言音将麻纸收进袖中。 小猫缩在?言音外袍下边,簌簌风中长毛被吹得凌乱,越发像只威风凛凛的小狮虎。 言音闲着无聊,便和宋自清聊天:“枯村是什么地方??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自清告诉她:“我们也?是道听途说?,枯村是在?秦河北部的一个?村落,据说?原本?不叫枯村,是因为发生了怪事,才被叫做枯村。” “什么怪事?是树都活不长吗?”言音见字取意。 “不,”宋自清肃然道,“是孩子?都活不长。” “嗯?” 作者有话要说:【咪咪咪喵喵喵~】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4、枯村的孩子迷了路 枯村位于秦河以北的深山, 是当地最大的村落,离最近的城镇有两座山一条河的距离,地处偏远, 地形复杂,里头的人素来不喜外出。 因那盛产产花油, 所以偶有商人往来,但凡是去过那里的商人,都对这个地方讳莫如深, 他们甚至称那村落叫败娃窝子。 意思是吃孩子的地方。 “据说枯村里的孩子一活到五岁, 就会被枯村后山的山神带走,带去做侍奉它的童子,整个村落无一例外,似乎已经持续很多年了。” 那个村落里的人极端信奉枯山神灵,一旦孩子无?故消失了,他们便认为是被山神带走当了座下的仙童, 也不敢对山神产生忤逆的心思, 就连从那里搬迁出去的念头都没有, 更没胆子跟外人提及此事, 所以哪怕是发生了这么邪门的事,也没能在世间引起半点波澜。 言音讽道:“五岁大, 盘子都端不稳, 山神多大年纪居然要稚童服侍。” 怕是没满月就出来做山神了。 宋自清摇摇头道:“说不准只是个故事。” 痛失幼子的父母无?法接受, 便编造了一个故事,说自己的孩子去了神灵座下?, 以期减轻痛楚。 古来神话?多有如此。 言音又问道:“那你们是从何?处知道此事的?” 宋自清道:“曾经去过那里交易花油的商人,都清楚不能带自己的孩子经过那里,但前段时间, 有个异国的游商,没听说过枯村的怪异,也不知道这隐秘的规矩,就直接带着自己孩子住进了枯村里,当晚,他的孩子就消失了。” “那个孩童正好五岁。” 言音低头思索,片刻后,还是打算确认一下?:“宋方仪……应该不止五岁?” 山神在年龄这块应该卡得挺死。 宋自清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宋自清继续道:“我与方仪都觉得,孩童不可能凭空消失,侍奉山神更是无稽之谈,这里面一定有邪祟做乱,便打算去一探究竟。” “可几天后,我们未到枯村,那游商便告诉我们,孩子回?来了。” 言音:“难道山神不要?外地孩?”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宋自清道,“ 他说枯村里有个好心人,告诉他要?供一尊枯山神像,每日三跪九叩,向山神倾诉自己对孩子的不舍,这样三天后,山神就会把他的孩子送回?去。” “他照做之后,孩子真?的就回来了,也就让我们不必再劳心追查。但我和方仪都觉得此事蹊跷,最后还是决定前往枯村。” 之后便在路上遇见了言音二人。 言音点头道:“原来如此。” 说话间,他们已经飞到了地头,入冬时分,秦河以北气候寒冷,不比南方四季如春,所幸出门的时记得带了件厚衣服。 言音套上暖和的毛绒外袍,拿出小斗篷给小喵系上,随后左右看看。 笑道:“首先,确定一下?,咱们这没有五岁的小朋友?” 她只想打趣一句,没想到宋自清真?的老实报了数:“我二十有四?。” 其余御剑的弟子也先后报了岁数,最后言音也捧起小猫问道:“小喵五岁没有呀?” 小猫抬起厚爪子,拍拍她脸蛋。 ——打你哦。 他们在枯村外的山道上落地,此时山道空无一人,言音拍拍灵鹤脖子,示意它在村外找地方休息待命。 宋自清道:“先找个客栈住下,若是方仪也到过这里,应该会住进村里,方便四?处寻查。” 众人并无?异议,一起在村里找了个供商人停靠的客栈,只是这一路走来,村子里炊烟袅袅,村民们你来我往欢声笑语,安居乐业,看起来与别的村庄并无不同。 也没有传闻中那般怪异。 宋自清在柜台定好房间,回?头一看言音还靠在客栈门口,眼睛望着外头。 他往回?走:“小师祖,怎么了?” 言音示意他看向热闹的街口,几个看起来年岁不轻的摊贩正在当街吆喝,有的卖菜有的卖果,豆丁似的几个孩子在大道上跑来跑去,跌了身子也不哭,拍拍衣服就自己站了起来。 宋自清没看明白:“小师祖是看见什?么了?” 言音道:“之前说这的孩童一到五岁就会失踪,可看那些孩子的个子……”她低头比划了一下?高度,“应该也有五岁了。” 目前看来都还生龙活虎。 宋自清想了想,道:“那我们听到的那些事,或许也只是谬误。” 言音倒觉得有些故事未必都是空穴来风,她又看了看外头,疑惑道:“我们一路过来,只看见了老人家和小孩,村子里的青壮年都去了哪?” 后头掌柜夫人推着食车过来,正要请客人去后堂用饭,闻言便叹道:“咱这地方又偏又穷,除了山山水水就剩几盆菜花油,没什么出路,有出息的小伙都去外地打拼了。” “剩下这些老的,没得去只能留下?帮忙看看孩子。” 言音回头,见掌柜夫人体态有些岣嵝,显然是年事已高,手上推着一车的家常菜肴,动作吃力,宋自清为人敬老,便要帮她推这辆食车,掌柜夫人推拒不过,最后只能让宋自清推着食车送去后堂。 客栈掌柜见了,虎着脸道:“怎么能让客人干活。” 掌柜夫妇看起来年纪都大,宋自清怎么好意思让老人服侍,赶紧摆摆手表示不必介怀。 去往后堂的途中经过一处院子,边上是给商人们准备的马厩,言音无意间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马脸。 是清驱。 此时的它被母马环绕,正是春风得意,看见言音也只是轻蔑一瞥,顺便打了一个不屑的响鼻。 言音惯来平和的脸差点裂开。 “你居然在这啊。”言音跑到马厩前,又惊又喜,“我还以为你和宋方仪在一起呢。” 清驱对她丢下?自己的事耿耿于怀,根本不想理她,还往马厩里头走了几步,旁边的母马也跟着凑了过去。 言音看它这左拥右抱的样子,嘴里啧啧道:“没想到你小子浓眉大眼的,居然背叛了组织。” 这还怎么把你还给阿材啊。 不过既然清驱在这里,那就说明宋方仪之前也是住进了这个客栈,只是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让他失去了联系,这或许能在掌柜夫妇那里问到些线索。 言音心下?正在思索,突然感觉腿被撞了一下?,她低下?头一看,发现一个白玉丸子似的孩童,正站在自己脚边,仰着头看自己,脸上沾了点灰,狼狈又可爱。 “对、对不起……”孩童意识到自己撞了人,还是个不认识的客人,便低下?头不安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道歉。 言音被萌到了,蹲下身子笑眯眯道:“没事呀小可爱,你 在做什?么呀?” 孩童见这位姐姐并没有生他的气,胆子也大了起来,小脸扬起笑意,欢快道:“我在捉迷藏!” “你在和谁捉迷藏呀?” “和朋友!” 这时掌柜夫人恰好从内堂出来,看见了院子里的孩童,唤道:“沫子,别出去玩了,先过来吃饭。” 孩童听话,立马迈着小短腿朝她跑过去,跑了一半突然停下?,回?头对言音挥手道:“姐姐我去吃饭了。” 真?乖。 等言音也朝他挥了手,孩童这才扑到掌柜夫人腿边,仰着小脸道:“娘亲我想吃炊饼。” 掌柜夫人佯怒道:“今早才吃的炊饼,再吃又要?闹肚子,不给吃。”说着将小孩提溜进了内堂。 真?可爱呀。 言音看得发笑,站起身子,也跟着去内堂吃饭。 这么可爱的小朋友,这么可以被山神拐走呢。 * 饭桌上,宋自清向掌柜夫妇打听宋方仪的去向。夫妇听他形容,立即想起了之前那位年轻人,说他在几天前在客栈定了个房,顺道把马寄在了厩里,只是还未入住,就在外头碰上了另一位年轻小伙,二人结伴出去,至今也没有回?来。 掌柜还留着他定下?的那间房,也不知该不该收拾。 宋自清问他,可知宋方仪二人去往何?处。 掌柜的回?想一下?,道他们似乎是往村后山的方向走的,之后去哪就不知道了。 桌上大人们都在说话?,小孩子便有些坐不住了,吃完饭后又跑去外边和小伙伴玩捉迷藏,几个孩童聚在一起,手拉着手唱歌谣。 言音侧耳听了一会,隔着门听不太清楚,只觉得小孩软软的声音非常有趣。 孩子们歌一唱完,立马撒开手一哄而散,各自找地方藏了起来。 黄昏渐暗。 宋自清这会儿也问不到什么了,和几位同门商量之后,便决定去后山找找线索。 他转头对言音道:“小师祖,夜晚邪祟出没,方仪现在下落不明,后山指不定会碰上什?么,您就先在客栈休息,若是有了方仪消息,我们再跟您说。” 言音点点头:“放心,我就待在屋里不乱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自清懊恼地挠挠头,他总 是不太会说话,这时候若是方仪在就好了。 “这是最好的安排了。”言音拿起桌上的炊饼,用油纸包好,扯过宋自清的袖子装进去,“带好储备粮,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她一个没有战力的人跟着做什?么,老实看家。 宋自清等人趁着月色去了后山,言音便跟着掌柜夫人回?自己房里休息。 经过楼梯拐角时,言音看见客栈房梁间架着一个神坛,烛火明明灭灭,神像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言音随口问:“为何要?将神坛摆在那里?祭拜不方便?” 掌柜夫人笑道:“那是我们村的枯山神。枯山神喜欢高处,便得往高处去供,这样才能保小孩平安。” 言音心头一凛,没有再问,回?了自己屋里将门锁上。 * 夜里,言音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就算拿小猫当枕头也不行?。 明明她也不是什么认床的人,之前睡过木板也睡过石床,带澜雨去灵岛的时候,她连荒野也睡过,只是现在总感觉不太得劲,好像有什?么压在心口。 索性不再挣扎,坐起来靠在墙边,就着月色研究自己仅剩的一张道纹。 小猫也爬起来窝她怀里。 这世上怕是没有比它更粘人的猫了。 言音看着这麻纸上的简笔画,越看越像个叶芒,平着看还像根短矛,看久了居然觉得还有点可爱。 作为画师有些手痒,便把麻纸收进怀里,拿着自制的炭笔画了一张,边画边和小猫说话?。 “小喵,你说他们几个现在……” 话?未说完,言音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霎时意识到了什?么。 炭笔在手中折成了两断。 不对。 傍晚撞见的小孩。 他管掌柜夫人叫什么? …… “娘亲”? 那对行?将就木的夫妇。 ……有一个五岁的孩子? “……” “啪嗒——”炭笔落到地上,言音冲到门边打开房门,此时掌柜正提着烛台上楼,听到动静,缓缓转头过来。 “客官有什?么吩咐吗?” 苍老如枯木的脸在烛火中半明半暗,诡异万分。 作者有话要说:【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要大晚上写!!!】 【嗷感觉只吓到了自己……我要奏唱国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5、枯村的雾里莫回顾 言音疾步后退, 关上房门,卡住栓子,尤觉不?够稳妥, 硬拉过桌椅把?门堵住。 小猫也察觉到了异样,跃上她的肩头, 做出了攻击的姿态,眼中金光隐现。 傍晚撞见?的五岁孩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指甲划拉着门板, 稚嫩的声音唱着捉迷藏的童歌。 这?回?言音听得清清楚楚。 “枯村枯, 枯村哭,枯村的孩子迷了路。” “枯村古,枯村孤,枯村的树下埋了骨。” 门外的孩童突然开始拍打门板,声音娇甜得诡异:“姐姐,姐姐, 出来玩捉迷藏呀。” 言音吓得头皮发麻, 眼睛盯着薄薄的木门, 生怕它被拍开, 脚步慢慢退到窗边,就听那小孩又唱了起来—— “枯村路, 枯村骨, 枯村的雾里别回顾。” 小孩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门板也一直在抖,偏远村落的小客栈显然没在装修上下什么功夫, 墙上的白灰簌簌下落,门栓被震得摇摇欲坠。 “姐姐,姐姐, 来捉迷藏呀。” 门格间贴的布帘被拍开了一角,小孩黑洞洞的眼睛透过缝隙注视着她:“姐姐,为什么不?开门呀?” 心跳如鼓擂,慌乱之下,言音不留神扯碎了方才握在手上的纸,岂料,那纸没有发?出刺啦的撕裂声,反而是发出了金戈锵错之音。 伴随而来的,是小孩凄厉的尖叫。 “啊!!!!!!” 和掌柜夫妇二人的惊呼:“我的孩啊!” 刺目的血液从地面的门缝渗进屋子,此时已没了那孩童诡异的声音,言音低头一看,自己撕开的竟是方才临摹出来的那张画纸。 这?……靠不?靠谱啊! 摹出来的都能用?! 外面又响起了拍门声,这?次力道比方才更大,像是要把?门给撞开。透过门格上隐约的人影,可以看出是那对掌柜夫妇。 又撞了一会,他们意识到自己年老体弱,直接用上了武器,一把?菜刀劈开了门格。 这?破木门眼看撑不?了多久,言音只能一脚跨出窗户,大致估量了一下和地面的距离,将小猫护在怀里,咬牙狠心一跃而下。 两层楼的高度,死不了。 顶多残。 小猫被言音结结实实 抱在怀里,感觉到言音危险的举动,拼命地蹬了几下,也没能挣开,只能任她朝地上坠落,发?出愤怒的咆哮,带着对自己无力的不?甘。 “吼——!!” 言音在风中急速下坠,害怕得不?敢睁开眼睛,此时突然听见一声高昂的兽吼,之后接住她的不?是坚硬冰冷的土地。 而结实而有温度的,长而柔软的皮毛。 * 这?厢宋自清几人,刚上了后山不?久就遭了罪。 一位弟子道:“自清你这?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另一位弟子搭腔:“可不是,上来就被‘山神’瞧上了。” 宋自清方才被黑影袭中了腰腹,握剑的手都在发抖,现下只能嘴上不?客气道:“若真是‘山神’凌驾,何妨出来让小辈们拜见?呢。” 虽然他们还有力气插科打诨,但此时的情形显然没法乐观,整片后山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黑暗里,就算借着月光,以他们的修为也只能看见?五六米内,连攻击他们的东西是何长相都无法看清。 敌在暗,我在明,反击基本靠运气。 林子里沉静无声,连生灵的动静都没有,除了身边几个人克制的呼吸之外,就只剩下暗处不?知何时会响起的袭击破风之音。山间越往里处越是漆黑,给他们的感觉极其压抑。 攻击他们的东西全无来由,一进山里就对他们动了手,下手狠辣无情,显然是想把他们的命都留在这。 宋自清捂着伤口,骂了一句:“方仪这?小子,该知道我们会来救他,连点提示也没留,这?得上哪去找他?” 无头苍蝇似的在山上转,只怕没找到宋方仪,他们得先栽在这里。 就听后头的弟子突然惊叫道:“这?……这是方仪的玉令!” 宋自清目光一凝,连忙凑过去看,其他几个弟子则背对着他们两个,向着四周防备,以防暗处的邪祟动手。当下宋自清的状态已经禁不?起那东西再伤一次了。 “确实是方仪的玉令。”他拿起枯叶间的碧青色玉牌看了一眼,上头刻着方仪的道号,还锢着方仪的一缕神念,既然这玉令完好无损,就说明宋方仪安然无恙。 宋自清松了口气,余光窥见枯叶间的石块上似乎雕着什么东西 ,拨开枯叶一看,竟是一圈灵阵。 “憔哲,你过来看看。” 宋自清看不?懂这?阵图,抬头叫了一名术峰弟子,这?学术型玩意他们比较在行。 林憔哲闻言回?头望一眼,确定道:“移位符。” 移位符主要作用是可以做到两位相通,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是比较复杂且方便的阵图,但只能做到单向移位,启动之后不可返回?。 宋自清握拳激动道:“那这一定是宋方仪留下的!我就知道他有后手!” 以他的聪慧,怎么可能被这?身份不?明的邪祟得手,想必早已借移位阵逃脱。 宋自清道:“我们也启动移位阵,应该就能找到方仪了。” 林憔哲提醒他:“这?指不?定是那位‘山神’留下的。” “要是它留下的方仪还能活命?”宋自清晃晃手上的玉令,宋方仪平安无事给了他莫大的信心,于是想都不想便注入灵气,启动了石头上的阵图。 林憔哲见阻拦不及,只能叹息一声,闭上眼睛。 待一阵强光闪过,众人消失在林中,待双脚扎扎实实的踩在地上,宋自清才睁开被晃得白茫茫的眼睛,凝神一看。 眼前正是他们心念已久的宋方仪,此时坐在山洞一样的石壁里,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 身旁还坐着一位穿着昭山道服的青年。 两人都是形容狼狈,灰头土脸。 一见?他们出现,那昭山弟子便猛拍大腿狂笑?起来,对宋方仪道:“我说什么来着?他们肯定也会上当。这?不??一箩筐都中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宋方仪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宋自清搞不?明白状况,先跑到宋方仪身旁打量他一下,见?他全须全尾看起来活蹦乱跳的样子,松了口气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昭山弟子道:“你们怎么回?事,我们就怎么回?事呗。” 此时众人都身处在山壁之中,这?便是那移位阵的另一头,长宽皆约百丈,上下左右都是崎岖的石壁,没有光亮也没有风声,只有几颗灵石散发出悠悠光亮。 林憔哲绕着这?片山壁打量了一圈,了然道:“你们找不到出路?” 宋方仪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道:“这?里应该是山体内部,四周都是封死的,只有里面这一个空腔,只能靠移位阵进来,却没有办法出去。” 昭山弟子上下指了指山壁,又指了指他们:“这?地方啊没水没粮没空气,前无门后无路,我们已经在这困了两三天了,要不?是我俩是修仙人,你们刚刚又顺遭传了点空气进来,只怕我俩也差不多憋死了。” 他又道:“不?过现在啊,也没差,这?么小个地方挤了堆人在这,这?回?应该不出半天就得憋死。” 宋自清终于意识到了当下事态的严重性,他不?可置信道:“所以你们不是找到了逃脱之法,而是进了圈套?!” “什么逃脱之法这?么寒碜?” 宋方仪扶额,显然是对宋自清不?谨慎的送人头行为非常难以接受,他道:“我们也是一时疏忽,本也留下些线索,想让你们多加小心,可没想到你们……哎。” 简直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 林憔哲想到了阵图旁那块玉令,一时无语,宋自清显然也想到了,随即炸毛道:“喂,你那线索谁看得懂啊?谁看了不?得急着来找你?” 昭山弟子拍拍宋方仪肩膀,安慰道:“可能……这也是一种默契。” 宋方仪道:“那时情况紧急,我也没办法留下别的提示……算了不?说这个,现在外头还有同门吗?” 林憔哲摇摇头。 昭山弟子立马嘿了一声:“好家伙,一网打尽啊。” 气氛霎时有些凝重。 宋自清突然站起来,猛地撞到了山壁,“哎呦”一声弹回?来,摸着脑袋道:“小师祖还在外边啊!” 宋方仪不?解道:“小师祖?” 林憔哲便将几天前盛典上祖师爷收徒一事告知于他。 昭山弟子听完拱手道:“恭喜恭喜,这?可真是大事一桩啊,只可惜没能亲耳听见天道钟声,真是憾事一件。” 宋方仪听完却急了:“那你们怎么能放小师祖独自一人在外头?她尚无修为,若是遇险该如何自保?” 宋自清揉着脑袋坐下道:“小师祖现在应该在客栈里待着,祖师爷还给她准备了道纹,不?会出事的,咱们这?反而比较危险。” “话说回来,咱们到底是碰上了 什么东西?” 宋方仪与昭山弟子对视一眼,昭山弟子幽幽道:“我想,我们可能是碰上邪山鬼了。” * 言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只记得自己刚才落在了一个巨大的身躯上,柔软而浓密的毛发?包裹住了自己,像被层层叠叠的云层拢住,下一秒就感觉到一阵刺目的强光,等她回过神来,脚已经踏在了山林的土地上。 小猫也不?在自己怀里了。 四周一片乌漆嘛黑,只能隐隐看见?树的黑影,头顶的月色正圆,幽亮的光照在林子里,也只剩下了斑驳的阴影。 黑暗走没有标志物,言音摸索着走了几步,就已经没办法分辨出方向了。 夜风刮过枝叶间的缝隙,发?出哭泣一样的呼呜声,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枯村枯,枯村哭’ ‘枯村的孩子迷了路’ 黑暗中恐惧感被寂静放大,言音想起那个孩童口中捉迷藏的歌谣,听见了自己逐渐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音。 这?里是哪里? 她突然感觉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那咯人的触感一下子就感觉不?太对劲,这?陌生的环境让她学会了谨慎,她后退几步靠到树上,小心翼翼的低下了头。 正巧这?时月光大盛,照进林里,像是昏暗的房间里冷不丁开了灯,照出了地里埋满了的森森白骨。 言音呼吸一窒。 ‘枯村古,枯村孤,枯村的树下埋了骨’ 怎么回?事? 这?个村子到底怎么回?事? 言音感觉胃液倒流,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恐惧让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不?敢再久待,择了个方向便走,在黑暗走小心摸索着树木。 走出去约莫两三百米,她看见?一片开阔的空地,中间没有植被覆盖,月光在这里不?被半点枝叶遮挡,盈白的光芒反射,朦在淡淡薄雾之中,像是一潭池水。 也像是一处祭台。 ‘枯村路,枯村骨’ ‘枯村的雾里别回顾’ 言音感觉到身后,响起了沉重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宋自清:小师祖在外头很安全的,我们这比较危险。】 【言音:我是谁?我在哪?嗷嗷嗷嗷嗷后头谁啊啊!】 【以为是组队,结果是单刷。】 【……我感觉自己像在空房间讲故事,只吓到了自己QAQ】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6、首先,打个招呼 傻缺才不回头! 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呼吸声, 脖子甚至能感觉到那?阵阴冷的吐息,言音一把抓出?怀里仅剩的道纹,在转身的同时狠狠撕开。 金戈锵错之声响起。 “傑————” 一道尖锐夹带着破风之声, 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穿透了身后的黑影,让它发出?了刺耳的尖鸣。 那?声音不像人声, 更像是猛禽濒死而发出?的哀嘶。 言音往后退了几步,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把身上的寒毛搓下去。 黑影被巨大的力?道贯穿, 狠狠栽到了那?片开阔地, 月光淋满周身,早已无处遁形。言音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形生物,身上绑满了奇怪的黑色链子,上头刻满了符号。那?人神情疯狂,双目赤红,似乎没有理智。 最奇特的是这个人的脚, 长的像是座山雕的爪子, 抓在地上的力?道大得让人头皮发麻。 刚才要是没有回头, 一爪子下来怕是早登极乐了。 言音努力?放缓自己的呼吸, 不敢移开视线也不敢轻举妄动。那?个长着座山雕爪子的人从地上爬起来,嘴里不断发出?非人的喘音, 动作上显然还带着攻击的意图。 可他心口已经被道纹捅出?了一个大洞, 血液滋滋地朝外走, 不一会就在地上汇成了一片血洼。 受了这样的伤,居然还能活动? 这不科学! 这念头刚起, 言音就“呸”了一声。 她?心想,在这玄幻的世界还谈什么?科学! * 被困在山体里的弟子们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空气?变得稀薄,心知在这样下去真的得在这破地方闷死。 宋自清叹息道:“早知有今日, 就去学学龟息术了。” 宋方仪道:“就算是用龟息术,这山壁里的空气?也撑不了多久。你们来这里之前,没有告知师长吗?” 宋自清挠挠头道:“我刚才被袭击的时候,是给?楼师叔发了求救讯息,可楼师叔一来也不知道我们被困在这啊,等他发现我们,我们也差不多可以就地埋了。” 他转头对昭山弟子道:“你呢?方守心。你都在这困这么?几天了,你师长应该来找你了?” 方守心语气?沉痛:“宋 自清你小子是在嘲讽我吗?非得在这种共患难的时候?我们道门什么?情况你没听说过?那?群搞放养主义的老头子等我凉透了都不一定会发现我失踪。” 言之有理。 昭山的老前辈养徒弟确实很虎。 灵岛弟子们对视一眼,觉得还是得靠自救。 宋方仪思忖片刻,问林憔哲:“这移位阵有办法逆转吗?” 林憔哲摇头,果断道:“不行。” 术峰的弟子是公认的学术型人才,对这种阵图最有研究,他说不行的事就是不行,其他人连尝试的必要也没有,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一位弟子提议道:“不如找个方向,将石壁打?通,一路劈出?去?” 闻言,方守心激动得一拍大腿道:“这位小兄弟,听你这口气?,一看就是剑峰的?” 那?弟子偏头看他道:“是又如何?” 早闻灵岛剑峰弟子走得是高?输出?路线,破坏力?惊人,日常劈峰砸殿,人挡杀人神挡杀神,遇见事情都是一剑解决,如今见来,真可谓是传闻不虚。 方守心佩服道:“道友好魄力?,只?是此?法风险太大,且不说我们现下对自己所处的位置一无所知,找不到合适的方向,就算是真的动手挖山,若是一不小心挖断了山梁,整座山体倾塌下来,我们怕是得受活埋之苦。” 所以这个法子也是行不通的。 众人又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安静的山壁内突然响起了“咕噜~”一声,显然是某个人肚子里发出?来的响声,灵岛弟子门循声望去。 见方守心赫着脸,拍拍肚子道:“那?啥,饿了,有吃的没有?” 那?张俊脸上毫不羞愧的摆出?了‘各位老爷行行好’的神色,手也熟练地伸了出?来,老练道:“特殊时期,救济一下?” 宋自清心想你们昭山的人就算不是特殊时期,不也需要人救济。面上抽了抽嘴角,想起进?山前小师祖给?包的炊饼,便伸手往袖子里摸了摸。 半饷,掏出?了一包炊饼和一叠麻纸。 方守心一看乐了:“宋自清你这是准备在如厕的时候吃的吗?那?我给?你抢了不合适啊。” 谁会在如厕的时候吃东西! 宋自清瞪了他一眼, 没好气?的将油纸包好的炊饼丢进?方守心怀里,随后打?开那?叠麻纸。 定睛一看,竟是鸿蒙道纹! 方守心拆开油纸咬了口炊饼,含糊道:“居然是道纹啊,开眼界了,不愧是灵岛,真是大手笔。”语气?中不无羡慕。 宋自清脸色霎白,起身惊道:“糟了!” 小师祖竟是将护身道纹都给?了他! * 言音现在倒是后悔没给?自己多留两张了。 那?座山雕虽然被捆住了半个身子,可那?两爪子可谓是强劲有力?,刚才只?是一个俯冲,就把她?撞出?去七八米有余,现在她?倒在地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了架。 这要是再来一下,自己八成就交代在这了。 言音小心地用鼻子吸了口气?,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那?半人半雕的生物就在几步之外,赤红的眼睛俯视着她?,像饿过头的鹰看将死的猎物,嘴里胡乱嘶吼着什么?,像是在酝酿下一次冲击。 又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这可真要命啊。 言音嘴里含了口血,要吐不敢吐,就怕再给?这半雕人一个刺激。 她?突然想这个世界的人可真不容易啊,动辄就是伤筋动骨,眼下这种伤在他们看来想必是家常便饭,可她?痛得都快出?心理阴影了,也不知道女主那?动不动就重伤的体质是怎么?调节心态的。 真特么?要疼死了。 这片黑暗的深林里只?有这里被月光照顾,如同剧院聚光灯打?亮的舞台,可没有观众也没有掌声,只?有一个失去了心脏还能攻击的怪人和垂死挣扎的猎物。 言音慢慢撑着上身从地上坐起来,此?时混沌的大脑里,竟然想到了之前在客栈里临摹出?来的那?个简笔画,这时候恍如灵光一现——想再画一张出?来。 既然刚才随手画出?来的有用,现在再画一遍不知道能不能行。 也是病急乱投医,言音低下头吐出?了嘴里的那?口血,抓起面前一片落叶,指尖沾血落了下去。 是一个……什么?样子来着? 言音努力?回想自己在麻纸上看到的细节,那?张纸上的墨迹单纯粗略,凝视后却仿佛带着沉重的古朴感,仿佛远古的先祖对世间?万物的描 述。 像是松树上的茅针,也像是矛头上的锋刃,一个非常简朴而潦草的…… “朿” 恰似银瓶乍破,金戈之声乍响! 无形的鸿蒙之气?自言音手上的碎叶破空而来。 锋芒毕露。 锐不可挡。 只?一瞬间?,那?怪物的头颅被无形的箭矢穿透,林中响起了凄烈的嘶吼声。 “傑————!!!” 言音闭上眼睛,不敢相?信这样的力?量是出?自自己之手。 与此?同时,深林的阴影中有人向言音逼近,步伐轻无声息,沐月拨叶如闲庭信步,和当下的情景格格不入,让言音毫无所觉。 最终他停在一步之外,俯身将言音抱了起来。 妈呀!!!又谁?!! 言音吓得头晕目眩,魂险些从嘴里吐了出?来,紧紧攥住手上的叶片,睁开眼睛,在月光下,她?又看见了那?张令造物主都赞叹的面容。 吓得打?了个哆嗦。 来人颔首道:“数日不见,言姑娘。” 突然出?现的这人说熟不熟,说陌生却也是印象深刻,只?是言音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见到他,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呆若木鸡。 见小姑娘仍旧瞪大眼睛,在怀里抓住叶片缩手缩脚,像只?受到了巨大惊吓的仓鼠,来人发出?一声轻笑,显然是被这模样给?取悦到了。 随后他挑起眉尾,澄金的瞳在夜色中何等绚亮。 意思是——不跟我问好吗? 好小孩要懂礼貌。 言音竟是悟到了他的意思,回过神来,也点?头示意。 “白、白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好吗?” 白阙回:“托福,还算安康。” “额,嗯,那?挺好的,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好……” 白阙道:“承蒙照顾。” 也确实是承蒙了照顾。 这两人看似寒暄,实则尬聊。 说话?间?,那?头长着座山雕爪子的人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瞪着红眼呼哧呼哧地看着他们,颅骨劈开了一个血淋淋的空洞,透过空洞甚至可以看见他身后的月色。 何等可怖。 言音吸了一口冷气?,手不自觉地抓住了白阙的领口。 被击碎了心脏还能动,被贯穿了脑子还能动,这是个什么?怪物?! 白 阙安抚般地拍拍她?的后背,解答了她?的疑惑:“这是头已经疫变的混血,不依靠心脏也用不上脑子,寻常人的要害并不足以让它死亡。” 他的目光落在那?怪物的身上,眉目间?不见和言音说话?时的平和,而是带着有如凶兽般的暴戾,还有一丝几不可见的悲悯。 此?时元神的情绪占了上风。 他感到了愤怒。 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后怕,如锁链一般锢住了他的心脏。 让他没办法对自己的同类产生多余的怜悯。 甚至需要反复提醒自己,这并不是属于他的情绪,而是来自元神的凶性,才能从这愤怒中挣扎出?几分理智。 而元神此?时只?想将这头对饲主造成了伤害的混血挫骨扬灰。 温热的呼吸喷上耳廓,言音一缩脖子,反应过来自己还被人抱在怀里,而且姿势怪怪的,并不是公主抱那?种浪漫的姿势。 而是啥来着? 言音想起来了。 这和她?抱自家猫一个架势。 言音:“……” 她?红着脸想要下来,却被白阙反手按住了腰,他哄小孩似的说道:“别闹。” 言音回头瞪眼。 谁闹了?这位兄弟你正?经点?。 这种时候谁想闹了? 放我下来赶紧跑啊! 不然要和这个打?不死的怪物打?架嘛! 白阙抬眼冲她?笑,语气?却不容置喙:“你伤得很重,不宜走动。” 不是他不肯放,是元神不肯放。 这回它受到了惊吓。 饲主当着它的面被抢走,等找到的时候吐了血躺在地上,元神意识到了自己或许险些失去了她?,暴发出?的恨意和杀心让白阙本身也受到了影响。 就算在识海里也不安得想拿尾巴缠住她?。 像是只?毁天灭地的凶兽,又像是差点?走丢的孩童。 也让白阙重新审视了她?的重量。 眼看那?怪物爪子后移,又摆出?了冲击的姿势,言音急得想推白阙走:“赶紧跑,这人又……”杀不死! 心绪激动下,胸腔翻涌,又咳出?一口血来。 赤红染上了她?和白阙的衣裳。 像是被她?嘴角的血色刺到,白阙眼中的澄金一暗,不多想便将她?按进?怀里。 语气?深沉:“明 火。” 话?音落下,灼热的火焰自地面冲天而起,将那?变异的混血包裹其中,它发出?了比刚才更加惨烈的哀嚎,这片昏暗的深林被明炙的火光点?燃,明如白昼。 就算是不死的怪物,也抵抗不了更加绝对的力?量。 那?混血在火焰中一点?一点?化作了灰烬,痛苦到没有力?气?挣扎,画面像是西方穹顶象征着炼狱的油画,而让它面临死亡的并非明火的高?温,而是火墙内碾断它寸寸筋骨血脉的高?压。 他正?在被白阙的灵压杀死。 言音怔然道:“天呐。” 她?感觉脑子一片空白。 白阙道:“想要杀死疫变的混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他们挫骨扬灰,让他们如尘土一样回归天地。” 这是唯一属于他们的归宿。 明明他说这话?的时候毫无波澜,可言音似乎从他的声音里,听见了仿佛兔死狐悲的苍凉。 那?头混血被灼尽了声带,此?时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可那?双赤红得看不见瞳仁的眼睛始终望着言音的方向,嘴巴开合着,像在嘶喊,像在哀嚎。 你想对我说什么?? 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这感觉无法形容,言音不由得倾向它,想去听清或看清它的话?,一只?干燥的手却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白阙道。 “夜里要来噩梦了。” 人被缓缓灼烧出?骸骨的样子确实十分可怖,可言音没能意识到,从那?个座山雕一样的人发出?的嘶吼里,她?没有感觉到恐惧,只?听到了莫大的悲伤……和解脱。 月光下,那?个怪物哀哭得那?么?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白阙:我一点也不心疼她,都是元神的情绪影响了我。】 【言音:座山雕到底说了啥?】 【来源不明的特殊情报】:言音的神魂确实强大,这导致她拥有很敏感的共情力,这也是她被混血偏爱且信任的原因之一(我是不是剧透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7、她和她的猫 天蒙蒙的亮。 面容绝艳的白?袍男子走在?林间小?道?上, 步伐平稳如闲庭信步,在?他怀里的姑娘甚至没感?觉到颠簸。 言音默了一会,争取道?:“白?公子, 我觉得?我能?自?己走了。” 白?阙低头看了眼她毫无血色的脸,都不必询问元神的意见, 便轻笑?道?:“我觉得?你?不能?。” 受了伤的饲主?没有自?主?权。 言音只好放弃挣扎,任他抱着自?己往山下走,像断了腿一样。 脑袋有时不自?主?地晃到了他肩上, 便想起了上回碰上的时候, 她还在?青株镇里咸鱼蹬腿,再此之前?他们俩素昧平生,之后不久,他就坐在?了她小?木屋里,还跟赵妈和镇民胡乱编排她。 有一说一,这人真的挺自?来熟的。 社恐和这种人最不对付, 言音转头看看四周, 询问道?:“这里是哪啊?” 之前?被一道?强光闪到这来, 睁开眼睛就在?这片乌漆嘛黑的林子里, 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 白?阙告诉她:“这是枯村的后山。” 言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宋自?清他们去查的后山。 那刚才那个怪物, 不就是这个村子家家户户供的……枯山鬼? 脑子里记起昨夜在?客栈发生的事, 言音心里突然焦急起来,挣扎着就要下地, 脚在?空中晃了几下,带着不小?的力道?:“白?、白?公子,你?放我下来, 我有点事……” 白?阙不让,手臂箍住了她:“什么事?” “我的猫,我的猫可能?还在?客栈里,你?手松开!我得?回去看看!” 言音是真的急。 白?阙脚步微不可察的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山下走,随口道?:“不用去,它不在?客栈里了。” 言音动作断电似的停住,愣愣抬头,面色苍白?起来:“啊?” “我上山前?碰见了灵岛的人,你?的猫被他们带走了。” 白?阙随口扯了个谎。 言音没信:“怎么可能?,宋自?清他们早就进山了啊?” “我是说那几个小?子的师长。”白?阙低下头看她,似乎觉得?有点 好笑?,“灵岛岂会放任小?辈独自?在?外受险,自?然有师长在?附近等侯接应。” 言音看他半饷,似乎在?判断这事的可信度。 “……真的吗?” “真的。” “那他们找到宋方仪了吗?他们也?没事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的元神只在?乎她的安危。 白?阙说的话里真假参半,他确实是在?寻找言音的途中遇上了灵岛门人,却也?没有兴致陪小?辈寒暄,那些人收到了宋自?清的求救赶来救援,显然也?不会分神去注意一只猫的去向。 会操心那只猫的也?只有这个人罢了。 言音将信将疑,却也?不再挣扎,乖乖窝回了白?阙怀里,随后感?觉到胸口一阵的闷痛。 便自?己给自?己顺了顺气。 刚才她一时心急,顾不上在?意自?己的身体,动作也?剧烈了些,现在?安静下来,才感?觉到周身不适,想必昨夜受到的撞击已?经让内脏受创。 白?阙看她,面上似笑?非笑?:“你?就那么担心它。” 言音想都不想:“那当然啦。” 那是她唯一的猫啊。 白?阙道?:“可你?对救命恩人就很不客气呢。” 急了还想吼我。 言音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救命恩人”是谁,后知后觉道?:“白?公子为什么会在?这啊?” 这深山老林也?不是什么旅游胜地。 你?在?这我不就得?在?这吗。 白?阙心里说着这话,面上驾轻就熟的哄骗她:“路过罢了。” 这话说得?就很不走心,上回他也?是这么搪塞言音的。 言音觉得?这人怎么闲着没事干就到处路过,路过的地方还很奇怪,上回是荒凉的青株镇后山,这回是黑得?闹鬼的枯村后山,实在?是不走寻常路。 不过言音自?认是个懂得?尊重隐私的社恐,并不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追根究底,说不定他只是个浪迹天涯的闲散修士,或许还是个见人落难就会顺手捞一把的老好人。 难怪那么自?来熟。 也?是侠义心肠。 就听白?阙低头道?:“算上上回,我已?经救了姑娘两次了呢。” 你?打?算怎么报答 ? 哦,忘了他还挟恩望报。 言音这回就很懂事:“请您喝茶。” 白?阙不知怎么的又被逗笑?了,胸膛轻颤几下,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可不是回回都能?用茶叶沫子打?发的。” 那要怎么办。 言音绞尽脑汁想了想,道?:“那请您喝酒?” 她家师父的酒可上头了。 包您一醉解千愁。 白?阙当然知道?她说的酒是从?何而来,也?不戳穿她借花献佛,只点头道?:“好啊。” 却是一壶酒就给打?发了。 枯村后山连着村口,下了山便见一位身穿灵岛道?袍的少年在?大道?上来回踱步,言音的灵鹤也?站在?路口,焦急的伸长脖子张望。 他们一出了林子,灵鹤便瞧见了言音,扑腾着翅膀就迎了上来,落到跟前?,前?喙轻碰言音脸颊,狭长的鹤目水盈盈的,里头毫不掩饰的担忧。 言音伸出手摸摸它:“我没事。” 那灵岛弟子也?跑了过来,神情喜出望外,言音不认得?这人,便问:“你?是?” 他躬身行礼道?:“灵昀二十五代弟子,楼云诗座下,见过小?师祖。” 啊这,这熟悉的配方,是灵岛弟子没错了。 言音看看周围,没见到其他人:“宋自?清他们呢?” “师兄他们被移位阵困在?了山体内,师尊已?去往山壁薄弱处营救,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便命我在?此接应小?师祖,若是见您有损,便先将您送回灵岛。”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白?阙,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此番大恩,灵岛感?激不尽!” 白?阙笑?了笑?,看起来很好说话:“小?友客气了。” 言音又问那弟子:“那你?们来的时候,有看见一只长毛猫吗?” 那弟子愣了一下,似乎没什么印象,略略回想了一下,道?:“我与师尊分开得?早,没看见什么猫,或许是被师尊带走了,等回岛您问问他。” 言音:“噢。” “那小?师祖,弟子先送您回去。” 那弟子便伸手想接过言音。 而白?阙突然侧身,避开了他的手。 那弟子没想到手会落空,当即愣了一下,就连言音也?扭头去看白?阙。 咋啦? 白?阙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面色微不可察的阴沉了些,随即扬眉笑?道?:“言姑娘不久前?刚受了冲撞,脏腑损害不轻,小?友应当小?心才是。” 把言音说得?像个玻璃娃娃。 那弟子不疑有他,受教般的点点头,感?叹前?辈真是细致入微,之后伸手要再接过。 言音道?:“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 白?阙便将她放下。 那弟子的手又落了个空。 “……” 言音扶住灵鹤站在?地上,朝枯村的方向望了一会,又转头看向白?阙,眼中带着不确定,显然还是想去找她的猫。 白?阙示意她坐上灵鹤:“放心,回去就能?见到它了。” 这也?是一句谎言。 从?他和言音相遇至今,他就未曾对她说过一句真话。 她不会再见到那只猫了。 元神的意念仍旧在?识海翻涌,但白?阙并不打?算继续纵容它,也?不打?算继续在?这个姑娘身边浪费时间。 待她乘着白?鹤离去,便是后会无期。 言音对此一无所觉,只是又看了眼枯村,问道?:“这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去后你?的同门会告诉你?的。” 言音点点头不再多说,身上的伤也?让她有点撑不住,打?算最后说几句当做告别:“谢谢你?救了我。”她伸出两个手指,“两次。下次见面请白?公子喝酒。” 白?阙笑?得?客套:“到时把酒言欢。” 言音答得?认真:“我可能?不行,酒量不好,小?喵不许我喝的。” 白?阙眼尾轻跳,担心再说下去便压制不住叛逆的元神,便抱起言音将她放到灵鹤背上:“言姑娘,回去养伤。” 他说:“来日?方长。” 即使他认为后会无期。 言音乖乖坐在?灵鹤背上,模样看起来无害又听话,规矩得?像是去上学的路上,灵岛弟子本想上去扶她,可灵鹤不让,只能?认命的拔出灵剑站上去。 灵鹤扇动羽翅,尘风掀动三人的长发,此时言音又俯身凑向白?阙。 “小?喵,真的平安无事吗?” 不求别的,只要这个就好。 因为是白?阙告诉她的小?猫的去向,所以也 ?只能?从?他这得?到保证。 这神情对白?阙而言并不陌生。 是唯恐失去的眼神。 他见过很多次,在?贪得?无厌的亡命之徒眼里,或者苟延残喘的世俗人脸上,只是让他们出现这种情绪的,是珍宝,是生命,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而让这个姑娘此时如此在?乎的,只是一只猫。 是识海里另一个他。 心间突然感?到刺痛,一时间竟不知是来自?谁的反应,识海里锁住元神镇压着它的锁链一瞬松动。 这是个触手可及却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牵绊,是他曾经昼夜奢望如今却无法窃取的真心。 在?旁人无法窥视的浩瀚思海里,一场你?死我活的残杀悄无声息的展开,下一秒又骤然回归平静,片刻后,白?阙垂下了眼。 他听见自?己回答了她的问题,语气比之前?更真挚些。 ——“当然。” 那被眼睫遮掩的金眸,此时变成了猫一样的竖瞳。 * 那边被困在?山体里的小?辈,现在?正商量着要不要用手头的道?纹开路出去。 宋自?清抓头道?:“我为什么那么蠢!塞了这一大叠纸进来我居然没察觉!现在?小?师祖一个人赤手空拳的,要是碰上那山鬼怎么办啊!” “林憔哲你?到底认出来了没有啊!” 他急得?快起燎泡了。 这独苗苗小?师祖要是出事了,自?己非被扒皮了不可! 全?队的希望林憔哲使劲盯着手上这一叠道?纹,实在?是看不懂,最后只能?摇摇头。 “真不行,我认不出来。” 宋自?清忍不住炸毛了:“你?们术峰的平时在?学什么!寒宫长老手头不是有□□纹谱吗?你?们平时都不看一下的?” 这人急上头了竟然地图炮了整个术峰,林憔哲皱眉道?:“就算有纹谱,这道?纹难道?是想学就能?学会的?迄今才破译出来几个?你?那么能?你?怎么不去学。” 他讲这么长的话也?是少见。 眼见两人都开始暴躁了,宋方仪赶紧他们推开。 安抚道?:“这毕竟是祖师爷给的道?纹,应该主?要是攻击或防御,怕也?不适用于当下。” 说罢,几个人都颓静下来。 宋自?清抓耳挠腮。 此时突然,整个山体一动,山壁内众人跟着摇晃几下。 方守心面容严峻:“地动?!” 随即,山壁轰隆轰隆地裂开一道?长长的裂缝,光亮照射进来。 外头有人敲敲山壁,悠悠道?:“都出来,不成器的小?兔崽子们。” 作者有话要说:【白阙打算离开言音,被元神一爪子扇了回来。】 【最后说话的其实是小喵哦~】 【目前可公开情报】术峰的弟子大多是学术型人才。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8、啊?梅开二度 山壁外等着的是楼云诗, 这几年常常在外接应出岛历练的弟子。 他身形清瘦,长相若是理干净胡子也算得上清俊,身上绫罗的衣服穿得松松垮垮, 嘴里叼个金色的烟杆,从鼻子里呼出白雾来, 整个人看起来颇感颓丧。 在山壁上敲敲烟杆,磕落了里头的烟灰,心道这几年出岛的弟子真是一个赛一个脑残。 楼云诗扬声道:“都出来啊, 忙着在里头下蛋呐?” 又过了会, 就见里头的小辈就从缝隙里冒出头来,个个都是灰头土脸,垂头丧气。 楼云诗就靠在缝隙旁边,懒洋洋的像没长骨头,每出来一个拿着烟杆敲一个脑袋,边敲边训。 “看你们一个个的, 光长个子不长脑, 眼眶里塞的是龙眼干?那么大个陷阱瞅不着?头个掉碗里也罢了, 后头几个跟着掉。干嘛呢?快年末了给邪祟冲业绩昂?” 小辈们静若鹌鹑, 排排站好,低眉顺眼。 最后一个钻出来的是昭山弟子方守心, 楼云诗烟杆一顿, 就没再敲下去。 毕竟别人家的孩子, 不好教训。 可方守心到底是个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竟然自己乐呵呵的凑过去, 表示他也要来一下:“楼前辈,您敲,您敲, 就剩我一个多不合群啊。” 楼云诗呵呵,拿烟杆在他头上虚晃一锤。 方守心心满意足地混进队伍里,一起排排站。 楼云诗直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他们面前,正眼也没看他们一下,显然对他们的表现非常失望。 下巴一抬:“走。还?这杵着?都回去疗伤去。” 手上召出灵剑要走。 宋自清急问:“楼师叔,那小师祖呢?她没事?” 楼云诗坐上灵剑,答非所?问:“今儿你们运气好,碰上个前辈心情?不错。” “回去的路上都好好想想,该怎么给祖师爷写检讨。” * 在回去的路上,言音感到胸口越来越闷,勉强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昏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感觉身上到处都疼,胸口疼得尤其厉害,喘气都难受。 真是个不堪一击的身子骨。 有个东西在她脸上扫过,毛茸茸的,痒痒的,言音偏过头,对上了 一双蕴含关切的澄金竖瞳,圆溜溜的,一眨不眨的。 “小喵……” 言音一看到它,鼻子里就忍不住有点酸涩,扁扁嘴,好像全身的委屈都冒出来了。 你去哪了? 我被人给打了…… 好疼好疼……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娇气得很,这一路过来的冷静都像是假的。 小猫见她要哭,慌乱地踩踩爪子下的被褥,张开嘴“嗷嗷”两声,声音哑得差点听不见。 言音吸吸鼻子,察觉不对,将小猫捧起来,上下仔细看看。 这……脸怎么肥了一圈? 言音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惊道:“小喵你……你是哭了吗?!” “喵——!!” 小猫嗓子早就哭哑了,此时又委屈得叫了起来,那声音沙哑又凄凉,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言音眼泪也跟着彪出来,连忙抱紧它,心肝儿宝贝儿的哄它。 不哭了,不哭了! 不要哭了,我没事了! 一大一小俩脑袋凑在一起哭天喊地,像极了孤儿寡母。 此时屋里另外一人狠狠咳了一声,幽幽道:“这猫崽子好不容易才嚎完,怎么你也开始了,有完没完,不都好好在这的吗。” 言音抬头,把泪水眨掉,哽咽道:“诶,师父,你怎么在这啊?” 闻言,洛曲生拿起袖口作抹泪状:“真好,真好。” “花了近三天的时间,乖徒终于想起她还有个师父了。” 说完,故作欣慰的一叹。 言音隐隐感觉不妙:“师父,那个……我……” 洛曲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有点暴跳如雷的意思,骂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遇到危险了不知道叫人啊?我给你的玉珏是挂着当香囊的?” 言音:“嘤。” 孩子第一次出门历练,洛仙尊自然是把的都给安排上了,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回来的时候别的弟子都安然无恙,最多受点皮外伤,自家弟子却身受重伤,洛仙尊很是疑惑。 待了解一下实?情?后,他肺差点炸了,又不好教训无辜的小辈,只能气势汹汹的跑到辈分大的弟子那去,摁住头一顿暴打。 徒弟怎么教的! 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最让人生气的是,傻徒弟根本没想到还有召唤他这个 师父去救命的这一茬。 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师父放眼里! 言音感觉到了快烧到自己身上的怒火,和小猫抱成一团,哭道:“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您别凶,我下次一定……哎呀胸口好疼呀……” 本想硬着心肠训斥徒弟两句的洛曲生:“……” 这心就硬不住了。 怎么能随便对徒弟说重话呢,徒弟讨厌我怎么办? 于是他捂住额头,一副不堪忍受,不忍卒见的样子,抬手把冷掌门拎过来:“来来来,你说说她。” 之前刚挨了一顿揍的冷掌门:“……” 说不得。 真对小师叔说教了等下挨打的还?是自己。 冷掌门道:“还?是先让途师弟过来看看。” 外边正好有人敲门,身影映在门上有些壮硕,也不等人回应,就推开门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个罐子。 途求索顶着一张粗狂凶悍的脸,见到醒来的言音,发出了无比慈爱而温柔的声音:“崽崽感觉怎么样啊?还?疼不疼啊?” 洛曲生糟心:“你叫谁崽呢。” 途求索就改口:“小师叔还?难受吗?” 只是语气还?是叫崽崽的语气,又软又腻的。 言音拍拍胸口,脸色很白:“闷闷的,有点疼。” 途求索就拍开罐子,拿出个丹药给她:“那咱们吃药药啊,吃了就不疼了。” 这么大个丹药显然是不能一口吞的,言音接过去后,嚼几下咽了进去。 甜的。 可能还是有点饿了,言音舔舔嘴角,询问道:“……还有吗?” “有,有的。”途求索把罐子整个递给她,里头丹药五颜六色,“小师祖想要什么口味的?” 冷掌门见言音吃了丹药后脸色只好了一些,还?是没有痊愈,疑惑道:“途师弟,你这药……怎不起效啊?” 途求索回头看他,面上的神情?一言难尽:“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想直接用一颗丹药让小师叔痊愈,可那么强效的灵药小师叔经脉受不住啊。” “你别看这些丸子,都是我好不容易才炼出来的,虽然里头的药力微弱,但起码在小师叔承受范围内,边吃边养过几天就能痊愈了。” 这还?是他这辈子炼过的药效最低的药。 至于口 味偏甜完全是因为他的对崽崽的溺爱之心。 冷掌门了然。 这脆弱的根骨实?在是让人没办法。 他们说话比较小声,言音没有听清,拿起丹药又啃了一颗,此时她耳朵里还?嗡嗡的响,不仔细分辨是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的。 怀里的小猫四爪并用的抓着她,尾巴卷着她的腰,像是要把自己固定在她身上,显得委屈巴巴。 * 楼云诗把弟子们丢进医峰疗伤,正好看见了聚在主殿的几位大佬,便从窗户翻进来汇报情况。 只是身上衣衫褴褛,面上胡子拉碴,甫一看还?以为是走错门的流浪汉。 殿内四人一猫都转头看他,楼云诗刚一站定,便举起手轮流问安。 有气无力道:“祖师爷好,掌门好,途长老好。” 最后把目光落到言音身上,点点头道:“小师祖好。” 途求索看起来很无奈:“你就不能走正门吗?” 楼云诗道:“正门还得多走几步。” 他懒得走。 转头见言音用还在看着自己,楼云诗这才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我叫楼云诗。” 自我介绍太长了,略。 言音头一次碰见如此简洁明了的灵岛弟子,简直惊喜:“我叫言音。” 楼云诗:“啊,好的。” 这是一场咸鱼与咸鱼的正式会晤。 冷掌门头疼的捏捏自己眉心,对楼云诗道:“你是来干嘛的?” 楼云诗懒洋洋道:“这次那几个小年轻出岛不太顺利,碰上了点事,我来和您汇报一下。” “嗯,那你讲。” “弟子前头收到了求援传讯,便前往枯村后山,在路上碰见了位前辈,他说咱们岛上的几个小年轻被困在了山体里头,估计快闷死了,让我赶紧去把他们捞出来,然后他要去捞小师祖。” 冷掌门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没了?” 楼云诗:“没了。” “那你这和没汇报有什么区别?”冷掌门气结,“小辈为何受困,你如何救出,你说的那前辈是谁?” 一连三个问题,楼云诗好像才听见了一个,回答道:“就是长得挺好看那个前辈。”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了,转头对言音道:“小师祖,听那位前辈说,您与他交情匪浅?” 嗯? 在场的大人们重心转移,向言音投来了八卦的目光。 在场景该死的似曾相识。 言音冷汗涟涟,否认道:“不是,没有……算上这次,也才见了两次,其实不熟。” 哦,才见了两次。 就交情?匪浅了。 具体是怎么见的,展开说说? 不差这点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是名声即将不保的预感!】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9、疫变、混血 言音本想问问白阙是何许人?也, 可眼前?的?画面仿佛青株镇惨剧重现。 对白阙的?好感度瞬间归零。 “在我?印象里,就是一个自来熟的?人?而已。”言音摆摆手道,“还是请你们继续说正事。” 大人?们见她不说, 便看向楼云诗。 楼云诗有点无辜:“可我?已经说完了啊。” “可感觉你还什么都没说啊。” 言音对枯村的?事还是一头?雾水。 “弟子只是上山救了几个小辈,其他啥正经事都没干, 那几个小辈说他们进山就被个黑影虐了一通,自己钻洞里头?就出不来了。”楼云诗幽幽道,“除了小师祖, 没人?和那枯山鬼正面刚过。” 言音:“……” 感情我?不止单刷, 还是首杀啊。 大人?们的?目光又集中在了言音身上。 “……看我?干嘛?我?啥也不知道啊。” 言音抱着?小猫,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我?只是发现那个村子的?老人?小孩都不太对劲,然后被逼得只能跳窗逃生,被一道光闪了一下,就出现在了林子里。” 楼云诗道:“那村子里到处都是移位阵,应该是被强行转移走了。” 小猫有些后怕, 抓住言音的?爪爪用力了些, 爪尖微微勾住衣裳。 “那林子里大晚上的?黑漆漆, 我?什么也看不见, 感觉到身后有东西靠近,就把师父给的?……道纹撕开, 我?就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的?心脏被贯穿了, 可他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 冲过来把我?撞飞了好几米远。” 现在想想还是胸口闷痛。 “那时候我?手上没有道纹了,为了自保, 就在叶子上照猫画虎,画了一张道纹出来。这次道纹穿透了那个人?的?脑袋,”想到之前?看见的?场景, 言音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他还是没有死。” 何等恐怖的?生命力。 不需要心脏供血,也不需要大脑思考,就算痛觉也不能减弱它的?攻击力。 像个非人?的?战斗机器。 洛曲生道:“……还是没死?” 冷掌门道:“您自己画了一张道纹?!” 两个人?关注的?重点都不一样。 他们同 时提问,言音不知道先回答哪个的?问题,歪了歪头?,索性一起回答。 “是的?。” 洛曲生指尖在扶手上轻敲几下,面容淡然看不出思绪,冷掌门深吸口气,面上泛起一层激动的?红光。 “之后那位前?辈就突然出现,把我?给救了。” 至于剩下的?偷师父酒做人?情之类的?事就不用说了。 言音却想到了别的?事,她一手握拳,往另一只手掌心一拍:“对了,那个人?长得很奇怪,脚生得和雕一样,身上绑满了链子,白阙……就是救我?的?那位修士,他说,那是头?疫变的?混血。” 言音歪头?:“什么是‘疫变的?混血’?” 原著没提过这个,她也没听说过这事。 “疫变”二字一出,室内的?空气突然凝固,在场所有人?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一股诡异的?气氛悬在空中,就连楼云台都睁开了眼睛。 从见面到现在,言音头?一次看见他如此有神。 怎么了? 好像因为她一句话,释放出了被封印千年?的?恶灵。 冷掌门面上红光不再?,神情变得相当沉重,蹙紧眉头?眉对洛曲生道:“师祖,这……” 洛曲生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从虚空抽出一张纸,递给言音。 “徒儿,你看到的?那人?长什么样,画给师父看看。” “啊?哦,好。” 言音拿着?纸,懵了一下,被这难得严肃的?氛围震到,在场的?人?都是道中巅峰,无意识散发出来的?一点气势足以令她窒息,但还是掏出炭笔在上边唰唰唰的?画,过了没一会,一张速写就出来了。 纸上的?画像虽然简洁,但很清楚的?体现出了那混血的?特点,身上紧紧捆绑着?黑色链条,两只手在背后动弹不得,双腿却活动自如,膝盖以下是像座山雕一样的?爪子,尖锐有力,轻易能把石块抓破。 赤红的?眼睛穿过画纸注视着?画外?的?人?,疯狂、凶残、且毫无理?智。 洛曲生坐在她床边,盯着?画上爪子看了一会,道:“蛊雕混血。” 言音:“?” 途求索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滂水有兽,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 之音,是食人?’,这是个以人?为食的?混血。” 室内凝结的?空气缓缓流动起来,他们像是有意避开了关于“疫变”的?话题,将?注意力扭曲的?放在了这个混血的?身上。 是什么东西能让这等人?物都感到恐惧。 言音也没有再?多问。 顺着?转移了话题,转头?问道枯村的?事:“那枯村的?小孩真的?被吃了吗?” “是啊,那的?小孩五岁会失踪,应该就是因为移位阵的?把戏。” “那小孩怎么又回去了?而且村子里的?老人?家年?纪都那么大了,孩子还那么小。” “蛊雕吃的?不是整个人?,是人?的?骨水。”洛曲生手上没有拿酒,每次言音不舒服的?时候他特意都不拿酒熏她,“那些小孩被送进了蛊雕的?地盘,骨水被吃了干净,再?吐出来,也长不大了。” 就算如此,那些老人?家们也愿意供着?那邪山鬼。 养着?自己永远五岁的?孩子。 言音唏嘘,又问:“那蛊雕……是个混血,不也一半是人?吗?他能接受自己以人?为食?还是吃小孩子。” 说着?,她想起安澜雨过去的?家人?。 啊淦!! 室内又默了一瞬,小猫仰头?注视着?她,洛曲生也转个头?看她,眼里有慈爱也有无奈。 他道:“混血会受自己灵兽血脉的?影响,蛊雕食人?是天?性,就看是服从兽性还是服从人?性了。” 言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途求索笑道:“既然你们此去除了那邪山鬼,那片山区此后也不会再?有孩童失踪了。” 洛曲生摸摸言音脑袋:“做得很好,此番受苦了。” 顺顺毛,吓不着?。 既然事情已经搞清楚了,途求索便甩甩手让这群大老爷们走人?,都挤在这小师叔还怎么休息。 “行了行了,你们走,让小师叔好好休息,这么重的?内伤还有得养呢。” 冷掌门便扯出个笑,行了礼往外?走,洛曲生也说自己酒瘾犯了,要回殿里喝酒,楼云诗跟在他后头?出去了。 途求索让言音药不能停:“记得多吃点啊,吃饱了好得快。” 枯村的?事就算结束了。 可是不对啊。 逻辑上说不通。那个混血是身上被绑满了链条,束缚住了他的?半个身子,让他的?行动力骤降过半,这显然不是他会对自己做的?事。 移位阵并不是简单的?阵法,却遍布了整个村落,枯村里孩子一到五岁就会被传送走,等混血吃完了再?被送回来,村民里甚至因为信仰和恐惧竭力隐瞒此事,这么多年?了都没走漏多少风声。简直是食物送到嘴边,吃完还顺便擦嘴。 那个已经没有理?智的?,跟怪物一样的?混血,能做到这些吗? 言音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画纸,想起那个怪物最后哀悸的?哭声。 “疫变的?混血”——难道不是被人?养在那的?吗? 这诸多疑点,言音不知道大人?们是否察觉。 * 医峰外?,冷掌门站在原地等着?,待洛曲生走出殿门,这才低声询问道:“师祖,这事,还是让云诗去查一查?” 洛曲生负手而立,麻衣的?长袖在风中飘逸,目光仿佛穿透云翳,周身凛冽的?气势让人?意识到这是位道门宗师,尽管他总在山谷里醉得不省人?事。 “想查就去查。”洛曲生淡淡道。 “如果?真的?到那一天?,我?希望孩子们都已作好准备。” 跟在后头?出来的?途求索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心狠狠往下一沉,眼前?仿佛望见当年?的?尸骸遍野。 天?边阴云不定,不知是风调雨顺,还是风雨欲来。 * “红色是西瓜味的?,白色是白糖味的?,青色……好像是猕猴桃味的?。”言音缩在床上,把自己裹成?蚕宝宝,抱着?罐子,吃着?这些和糖豆一样的?药丸,“这黄色是什么味,实在吃不出来啊。” 又酸又甜又臭。 小猫用舌尖尖舔了一口,也没尝出啥味道,就用鼻子嗅嗅,顿时臭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言音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一个颜色吃。 途求索说她内伤太重,那一摔,把五脏六腑都震到了,胸闷是因为肺部?积血,她的?经脉承受不了灵药的?药效,只能这样慢慢养着?,等淤血自己吸收了。 在此之前?,她除了这些糖豆啥都不能吃。 言音生无可恋的?叹口气:嘴巴好淡 ,想吃咸的?…… 心里这般想着?,鼻子竟真嗅到了喷香的?味道,是花椒与?老抽混合下海鲜的?味道,鲜得让人?想留哈喇子。 窗台外?头?,冒出两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见此,小猫草木皆兵的?警惕起来,言音却觉得这俩脑袋有点眼熟,出声道:“是……自清,方仪?” 那俩脑袋一顿,其中一个站了起来,正是宋方仪,端端正正问好道:“小师祖,许久不见。” 另一个却还在地上缩着?,不敢起来,宋方仪无奈地拉住他领子,直接拽了起来。 宋自清手上捧着?碗海蛤,起来一对上言音眼睛就躲开,赫然道:“小师祖……您伤没事?” 言音看见他领子边上露出的?绷带,也问道:“你的?伤没事?” 宋自清连连摇头?:“没事没事,都是皮外?伤。”他从窗户翻进来,手上的?海蛤端得很稳,走到言音床前?道,看看她脸色,“小师祖你是不是伤得很重啊?” 言音摆摆手道:“途长老说休息几天?就好啦。” 宋方仪也翻了进来:“自清听说您受了伤,便想过来看看。这回多亏了小师祖,不然我?们就只能困在山壁无计可施了。” “我?也没干什么啊,就被那移位阵丢来丢去。是那位前?辈功劳比较大。” 宋自清拿出那叠道纹,看起来还很自责:“我?太笨了,连您给了道纹都没有察觉,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发誓,以后一定保护好小师祖。 “啊不,我?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拿着?也是浪费,谁能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言音挠挠头?,“看你受的?伤,这道纹应该也没派上什么用场。” “不过也没关系,大家都回来了就好。” “嗯。”宋方仪笑着?点点头?。 都平安就好。 宋自清捧着?手上那晚海蛤询问道:“小师祖你饿不饿,要不要吃这个?我?刚炒出来的?。” 这是探病慰问品。 言音苦着?脸捧出自己的?药罐子:“途长老说我?只能吃这个……” 好特么惨,这么香的?东西送到嘴边不能吃。 宋自清“啊”了一声,慌慌忙忙要把这碗海蛤丢出去:“我?这就拿走!” “等等,别走啊!”言音眼巴巴望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你们就在这吃,好歹我?闻闻味。” 作者有话要说:【吃了甜的想吃咸~】 【总是因为崽崽们的陪伴而重新振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40、勾三股四弦五 冷掌门回到首峰, 推开殿门的时候,里头已经有人等着他了。 那人穿着一身素白云袍,是修真界戴孝的丧衣, 面庞埋在阴影里,双手搭在木扶手上, 待冷掌门进门,还?未开口,那人便道:“我都知道了。” 声音低哑虚沉, 像是个重病之人。 冷掌门暗叹口气。 楼云诗是这个人的亲传弟子, 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为他寻查旧事,如今发?生了这等令他在意的事,又如何能瞒得住他。 冷掌门走上前:“阿铭……” 那人缓缓从阴影里滑至亮处,此时才看清他身下坐着的是张做工精巧的轮椅,薄毯覆在双腿上,想必是不良于行。 掌门殿所在的首峰是灵岛的第二高峰, 山路崎岖, 靠一张轮椅想要登上山顶显然是不太容易, 当对这个人来说, 灵岛任何地方都近在咫尺,因?为岛上的每一寸土地下都刻画着阵图, 每一笔都出自他的手中。 他花了近千年的时间, 在灵岛布置了无懈可击的防御机制。 ——术峰长老, 寒宫铭。 此时他注视着冷掌门,温柔的眉目里藏着一把?锋刃:“她画出了师祖给的道纹。”停顿一瞬, 又补充道,“凭一己之力。” 冷掌门默然不语,却没有否认。 寒宫铭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似残酷,似欣喜,这模样冷遥已经近千年未曾得见了。 “你知道我要什么。” 寒宫铭轻声道:“让师祖送她来术峰。” 说完这句话,他纵着自己的轮椅往殿门行去,冷遥急忙伸手拉住扶手,被他看了一眼,又黯然收回手,背在身后。 冷遥道:“阿铭,她碰上了疫变的混血。” 疫变的混血。 修真界平静了一千余年,而今终于又听见这个名词了。 寒宫铭抬眼,无喜无悲:“又如何?” 冷遥道:“她还只是孩子……” “呵。”寒宫铭唇边溢出一声嗤笑,神色不为所动,“当天灾临头,又岂会因?年幼开恩?” 说来残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冷遥于心不忍还?想再劝,寒宫铭不愿再听,特制的木轮在玉石地上滚动,缓缓前行几步,某处阵图一闪,术峰 长老的身影消失在掌门殿中,只留下一句话。 “照我说的做。” 冷掌门幽幽叹息。 * 今天天气不错,言音抱着她家猫崽子在医峰屋顶晒太阳。 宋自清作为她的病友,跟着她一起晒太阳。 只是宋自清的体质是可以磕灵药的,啊呜一口就好了大半,非常高效,基本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到时就剩言音自己抱着药罐子和猫晒太阳了。 言音从药罐挑出一颗白色糖豆药丸,委屈的嘎嘣嘎嘣,道:“我感?觉自己现在打个嗝都七彩色的。” 舌头已经三天没有沾过咸味了。 她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啊,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宋自清大概能理解她的感?受,手上的烤鱿鱼向她扇了扇:“您闻闻味?” “啊?”言音猛地转头,眼中怒火喷涌。 有没有人告诉你,吃肉不唧嘴是多大的社交礼仪。 宋自清被这气势汹汹的眼神吓退了,怕怕的收回手。姑娘家的心思是真的善变啊,前几天还非要闻着香味配药丸,今个就连看都看不得了。 言音恹恹的又掏出一个药丸,这次拿出来的是黄色,一直没吃出是什么口味,就递给宋自清看看:“你闻闻看这是什么味的?” 宋自清嗅了嗅,了然道:“这不就是榴莲味吗。” 言音:“……哇。” 默默把?黄药丸丢回药罐子里,又拿一颗红色的出来:“居然还有榴莲味啊……真不知道途长老是怎么炼成的。” 一炉榴莲味,不冲嘛? 宋自清道:“因?为途长老喜欢吃榴莲啊,稻谷的果园子里好几颗榴莲树,都是为他种的。” 原来如此。那途求索为她炼榴莲味的时候,大概是那种长辈想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塞小辈嘴里的心情。 想到这,言音含泪磕了一颗榴莲味药丸。 “咱灵岛地盘选得可真妙啊。”言音道,“能栽花能种果能插秧,四面临海不缺海鲜,自给自足还?进可攻退可守,简直是完美版桃花源。” 这要是一本末世文,这妥妥是顶级的防守反攻基地啊。 宋自清嘴里嚼着鱿鱼须 ,含糊道:“原本也不是那么完美,据说咱灵昀仙门在内陆还?有个旧址,当初在那过的是苦行僧的日子,这里是后来搬过来的。” “哦,这样啊,那为什么突然搬家啊。” “我也不知道啊,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我才活了二十几年。” “你们当弟子的都不用学习‘灵昀仙岛发?展史’之类的东西吗?勿忘初心啊。” “嘿,您别说,这书还真有。”宋自清一拍大腿道,“就是忒长,巨沉,砖头似的,也不知道放哪去了。那么厚谁读得下去啊。” “毕竟记录了千年以上的历史嘛,当然厚了。” “反正我是一个字没看过?,您感兴趣不如去问问方仪。那小子教条得很,肯定读过。” 言音啧啧道:“你这么不爱读书,是怎么和宋方仪林憔哲这样的学霸混一起的啊。” 宋自清恼羞成怒,回呛道:“您说我呢?您昨儿不是要和憔哲学阵图嘛,学会了?” 这事提起来就戳伤疤了,言音垮起个小猫批脸。 * 昨天林憔哲听见她想爬屋顶晒晒太阳,担心她短手短腿又伤还?没好,等下爬高爬低摔出个好歹,就在殿内和屋顶各画了个易位阵给她用。 比移位阵高级点,能来能往,非常方便。 言音发觉了这不用自己动腿的舒适,登时懒癌发?作,觉得这阵图才几个形状,赌上自己画手的尊严应该可以学到一个,到时在无上峰和兽谷画上,一步千里简直快落。 她想得可美了,转头就去找林憔哲。 言音:“可以教教我这易位阵怎么画吗?” “当然可以。”林憔哲答应得很爽快,找了几张纸在上头唰唰唰的写给她看,“首先,您先计算出从出发到定位点的直线距离。” 言音点点头:“哦……” 言音:“……啊?” “如果两个地点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您就先将高点在地面的投射点找出来,然后计算高点到投射点,和投射点到低点的距离。” 言音表情空白:“……啥?” 林憔哲继续道:“这样您就可以得出阵图所需要的基本直径。之后就需要按照您所能承受的加速度带入计算,以得到易位需要的时间,您的体质一般是三倍左右, 像长老那样的修为可以加到七倍以上,主要是保证易位过?程不会让心脑过?度充血……” 言音放弃思考:“……告辞。” 这不是艺术生能染指的学科。 阵图居然是个理?科项目! 言音脚步虚浮的从殿里出来,一脚踏进易位阵出现在屋顶上,彼时宋自清宋方仪都在,还?各自扶了她一把?。 看她目露痴呆,皆是了然一叹。 术峰弟子,实在是——真硬核理论学术型人才。 * 言音摆摆手,表示息鼓偃旗不要在提各自黑历史了。 转了个话题道:“你们几个这几天有给我送慰问品吗?” 宋自清一愣,拿起手上吃一半的烤鱿鱼:“这个算吗?” “不是这个,是稍微细腻一点的,”言音道,“这几天每天早上我窗台那都会有一小束花,还?有几个小果子。” 花都被她找了个花瓶养起来了,果子她没办法吃,最后只能都便宜了小猫。 宋自清摇摇头道:“很显然,这种礼物不会出自像我这样的糙汉子之手,首先排除咱三个错误答案。您想想还有谁?” 言音也怎么觉得,却也想不明白有谁会这样放下东西就走,又不进来看她。 宋自清突然惊道:“该不会是方守心那小子!!” 那个昭山的大弟子平日里就油腔滑调没个正形,前几天跟着他们回来养伤,一直在这白吃白喝赖着不走。按照昭山那困窘的架势,他该不会是想用这种花招,把?小师祖拐走去昭山受苦,好让灵岛接济他们?! 好没脸皮! 小师祖年少无知单纯好骗,等下真被拐走可怎么办! 宋自清回身抓住言音肩头,急促道:“小师祖,方守心那家伙不行!没钱没势没才没德,一点也配不上你!你千万不要被他这无耻的手段骗走啊,他油嘴滑舌,说得都是假话,根本不会是良配啊!” 言音懵得很:“你说得是谁啊?” 她还没见过?方守心。 宋自清无心解释,豁然起身道:“我要去找他问清楚!”随即召来灵剑,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言音在屋顶上看他离去的背影,还?是没搞懂他在急什么。 至于等一下方守心捧着猪蹄啃一半,被宋自清揪住领子质 问得一头雾水的事,言音也是一无所知。 * 又过?了一天,那次出岛的弟子们都已经养好了伤,准备去禁壁进行康复训练了。 而言音还在医峰里头啃糖豆药丸。 今天太阳烈得很,再晒会被烤成咸鱼干,言音索性把自己埋进医峰最阴凉的书阁里,看书看得脑袋里头都是浆糊。 书阁里安安静静,只有偶尔响起的翻页声音,小猫叼着个灵石帮言音照明,两人一起看着医书里偶尔出现的志怪趣谈,这些在世人口中流传的玄异故事,底下的真相往往十分?有趣。 言音指着其中一张抽象的插画,对小猫道:“据传天地间原有四方圣兽,其中有位名唤咸池,是头大得可以踩平一座山的白虎,主司杀伐,坐镇西方,是攻击性最强的圣兽。” “后来天地崩塌,风云倾覆,四圣兽便履行职责回归造化,支撑四方天地。龙生九子,凤凰涅槃,而白虎咸池只留下了一个后代。”言音道,“叫监君。” ——后来呢? 小猫故事听得入迷,张嘴“喵——”的一声,嘴里的灵石掉在地上,书页变得昏暗,言音自然没法再读下去。 见小猫奄嗒嗒的垂下尾巴,言音噗嗤一笑?,俯身捡起地上的灵石要继续给它?读。 在灵石照亮的书柜最下方,杂乱的页卷压着一本足有一尺厚的书,言音无意瞟见,好奇的拖出来一看。 ——灵昀仙岛纪事。 哦豁? 真是想到什么就来了什么。言音拍开上头厚厚的灰尘,猛得呛咳几下,小猫甩甩尾巴,像个灵活的鸡毛掸子,帮忙挥散浮尘。 待灰尘散去,言音翻开第一页,见上头有她师父和几位长老的署名,再往后一翻就是正文。 开篇便是触目惊心—— 【古记新鸿历两千五百一十年,疫变始。】 【次年,疫变终。】 【灵昀门下弟子死伤过?半,一代弟子无人生还?。】 迄今正好,一千零一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放心,没啥是言音脑力和白阙武力不能解决的。】 【之前有小可爱建议言音学阵图……现在表示言音做不到啊QAQ】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41、萌萌、澜雨 手里?的书特别厚, 言音只粗略看了一下开头,便将书推了回去。 坐在地上缓了缓神。 一千多年前,一定发生了一件惨绝的大事, 让整个修真界损失惨重,导致了灵昀门下的弟子死伤过半, 原来的高?层及先辈全军覆没。 最终幸存的弟子们果断放弃了内陆的山门,找到了这座半岛。 洛曲生更是不计代价,用尽修为劈开了原本的陆桥, 将这里?彻底变成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孤岛。 也就是说, 如果不这么做,就算洛仙尊也未必能保全灵昀最后的火种。 * 后日清晨,言音抱着她家猫崽蹲在窗户底下,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发誓自己要抓出那个送花不留名?的小可爱! 前天她起了个大早,推开窗也只看见?新鲜带着露水的花束。 昨天她强忍着睡意,听到声响就冲过来开窗, 结果只看见?了一道快出残影的衣角。 这回她守株待兔, 就不信还抓不着! 此时小猫竖瞳瞪得像铜铃, 竖着耳朵注意外头的动静, 过了一会,突然用肉垫按了言音几下, 示意外边有人正在靠近。 言音便屏住呼吸, 在听到衣角摩挲声的那一刻猛然开窗。 呔, 何方妖孽! “哎呀!”外头的人被窗门咣当一下敲到脑门,捂住脑袋坐到了地上, 缓过神来抬起头,就见言音就站在窗口看她。 “萌萌?” 兔萌萌吓得转身就跑。 “等一下!”言音急忙翻窗要追,结果一用力牵动内伤, 直接跌坐在外头草地上。 “妈呀,疼!” 逃跑的兔萌萌听到这声“疼!”,立时刹住脚步,两条长耳朵竖起来,颠颠颠跑回来,扶住言音:“您、您没事?” 言音一边给自己顺顺气?,一边伸手拽住她袖子:“你、你、你跑什么呀?” 兔萌萌眼眶红红的,又想跑了,可袖子被言音拽手里?又跑不了,只能喏喏道:“我听说……您被混血打伤了……” “是有这事,可这事和你见?我就跑有关系吗?”言音指了下她手上的花,“你为什么天天来送花,都不进来看看我?” 我可找了你好几天了。 兔萌萌垂下头,避开言音的眼神 ,耳朵慢慢压下来贴在头发上,看起来窘迫得不行?。 言音见她这模样,脑子里?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是因为觉得自己是混血所以不敢来见我?” 兔萌萌头更低了,没有否认。 言音生气?了,掐住她的脸蛋把她头抬起来:“那和你有啥关系啊,又不是你打的我,你居然因为这种事躲着不见?我!” 兔萌萌脸蛋都被掐红了,眼泪哗哗往下掉,抱着花不敢反抗:“我错了,我错了,别掐了……” * 两人一起坐到屋顶晒太阳,言音依旧抱着她那糖豆啃,兔萌萌抽抽搭搭地用自己带的花给她编了个手环。 “事情就是这样了。”讲完枯村始末,言音总结道。 “真是凶险啊,”兔萌萌心有戚戚焉,小心翼翼地把花环绑她手上,长松口气道,“您能平安真是太好了。” “那混血把我撞飞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回忆生平憾事了,那攻击性可真的惊人。” “有些混血遵从兽性,有着异于常人的体魄。不过那只是那还只是遵循本能的动作。” 兔萌萌犹有后怕:“庆幸的是那混血似乎没有自己的天赋,只会单纯的攻击。” 天赋? 言音获取了新的知识点:“什么是天赋?” 兔萌萌一愣:“您不知道吗?” “啊?” “嗯……就是……”兔萌萌有些苦恼的落下耳朵,不知道怎么解释,“有些混血出生后不久,就会继承来自灵兽的一些能力,有人称这是四方兽神赋予的福泽。” “有的天赋是很厉害的……言音,姐姐以后要是碰上了,就不要向这次这样硬扛了。” 兔萌萌小心翼翼地劝:“能跑就要跑。” 言音恍然,还有这样的设定啊。 随即问道:“那你的天赋是什么啊?” 事实上,这样轻率的询问混血者的天赋是越了界的行?为,很容易引起混血的防备,因为很多混血依靠天赋自保,询问他们的天赋等于询问他们的弱点。 但?兔萌萌只是歪了下脑袋,不太确定道:“种果子?” 她觉得自己或许是没能拥有天赋的混血。 言音给她鼓鼓掌。 好天赋。 植树造林,人人有责。 言音又问道:“那你知道什么是‘疫 变’吗?” 兔萌萌疑惑的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言音道:“师父说枯村那是个疫变的混血,可我没搞懂什么是疫变。大家好像都不想说这个。” 兔萌萌抱住自己膝盖,犹豫了好一会,还是道:“这个……其实我也只知道个大概,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据说千年之前,混血在修真界的地位还没有那么边缘,那时候人类和化形灵兽,还有混血,是可以平等共处的。但?在某天,突然爆发了所谓的疫变,在那之后,混血和灵兽就受到了排挤,更甚是受到了修士的屠杀。” 听到“屠杀”二字,言音心头一跳:“为什么?” 小猫微微眯起竖瞳,眼中晦暗不清。 “因为那场疫变爆发的根本,是混血……”兔萌萌看着言音,“有混血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就像您遇见?的那位混血一样。” 没有痛觉,没有理智,充满攻击本能。 且无法杀死。 一边说着,兔萌萌的手便紧紧绞在一起,面上努力保持平静,红红的眼睛里?有忐忑有期盼有不安,一声不响的看着言音,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 很多人听完疫变原因,都会对混血心生恐惧,担心坐在自己面前的混血会在某天突然变成了那种可怕的怪物,不由分说的掐断自己的咽喉。 兔萌萌能理解他们的顾忌,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那样的怪物,也选择了远离人群的孤独生活,却也暗搓搓的抱有一丝期望。 期望言音不要对她露出那种厌恶防备眼神。 至少不要当着她的面露出来。 言音从她口中隐隐听到混血的艰难处境,又看见?她那小心带着点试探的眼神,心里?叹口气,抱住她揉揉长耳朵:“不难过,给你呼呼。” 不难过,我陪你玩。 兔萌萌温顺的任由她摆弄自己耳朵,红着脸庞,微不可察的在她怀里?轻轻蹭蹭。 除了她之外,不会有人喜欢这畸形的耳朵了。 言音揉着揉着,目光注意到她耳朵内侧,白色的绒毛稀疏,底下带着充血的赤红,不像换毛,像损伤。 她目光一暗,对兔萌萌道:“有时间我去你屋里?找你玩!” 兔萌萌眨眨眼,面上 溢出一些喜色,长耳朵抖几下:“好、好的。” 要、要拿什么招待呢。 小猫在边上忍了半天,最后实在受不了,尾巴啪的一甩,把言音手拍开。 ——你揉够了没! * 灵昀仙门旧址。 忘虚山火山口,地下百米深处,翻腾的岩浆带着热浪,生铁拿着便觉烫手,药材靠得太近就会融化。 所以途明见只能在山口外将药配好,待层层叠叠包上几层,这才?带进去给里?头的那位姑娘疗伤。 里?头岩浆正上方,突出了一块石台,有位年轻的姑娘盘腿坐着,竟是任沸腾的高?温中也佁然不动。 仔细一看,那姑娘在周身萦绕了一层薄薄的灵气,隔绝了灼热。 只是日夜如此,却也不比忍受岩浆轻松。 途明见走过去,拆下她肩头的辅料,劝道:“虽说攸苍长老严格,可你也不必如此操之?过急,稍微休息一下,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呢,等下伤口崩开了可怎么办。” 那姑娘只淡淡道:“多谢。” 态度并不热络。 途明见知道她在别扭什么,哎呀呀道:“你也别这样嘛,没等你和你小姐妹告个别就走是我不对,可攸苍长老急着过来我也没办法嘛,她对你可是有很大期待的哦。” “我可是头一次看她这么急里满慌,就怕你落下病根影响修炼,你现在可是剑峰的大弟子了,灵岛三代,和我同级,我还得叫你一声师姐呢。等你病好了,不就可以回去见亲亲小师祖了吗?哎呀,说起这个我也想她了。” 那姑娘还是不为所动,面色冷凝如霜,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途明见自说自话半天,帮她重新绑好肩头绷带,叹口气,觉得自己可真是命苦,放着冬暖夏凉的医峰不待,跑到这陪她们当蒸笼包子,周围一只活物都没有,这俩能喘气?的还都不是说话的主,都快把她这话痨给闷死了。 她从怀里?拿出封信。 “好好,我跟你说,我座下的弟子给我传了封信来,说咱们软糯可爱的亲亲小师祖外出诛邪,结果受了点伤,现在正在医峰里?养着。” 澜雨这时才有了动作,目光落在她手上的信纸上:“言音受伤?” 瞧瞧,这没良心丫头终 于理自己了,结果还是因为担心小师祖才?和自己说话。 途明见心酸地把纸给她:“你自己看。” 澜雨伸出手,小心地用灵气裹住信纸,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她对灵气的控制已经精准到头发丝的程度了。 她将纸上的墨迹细细看过,随后收进怀里?,起身走向石台的另一头。 那里站着一个高挑的人影,高?高?束起的发髻垂在鲜红的衣袍上,就算在岩浆的赤光中也难以忽视,身形挺拔而锋锐,带着凌厉的剑芒,像她怀里?抱着的那柄长剑,一出则伏尸千万。 剑峰长老,攸苍。 澜雨走到她的面前,请安道:“师尊指教?。” 攸苍眼中倒映着沸腾的岩浆,神色漠然,并不看她。 “底下有把剑,找到了就是你的。”语气是一贯的毫无波澜。 “找不到,可以放弃。” 澜雨目光坚毅。 作者有话要说:【萌萌:我有姐姐了耶QvQ。。】 【澜雨:师尊我跟你说,我有个妹妹特别可爱▼-▼。】 【言音:你们是不是对自己的年龄有什么误解?】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42、纹谱 夜晚的医峰殿内, 小猫闭着眼睡觉,尾巴搭在言音身上。 突然间,尾巴一空, 听见“咚”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地。 小猫急忙睁眼一看, 就见言音抱着被子,在地上蜷成一团,眉头紧锁, 额间都是冷汗, 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梦魇? 就听识海中白阙道:“她被蛊雕影响了。” 她的神?魂捕捉到了蛊雕的残识。 她被入梦了。 他透过小猫的目光看着言音,有些叹息道:“这是个敏感的孩子。可惜,敏感的孩子都活不长。” 小猫叫:“喵——” ——如果她活不长,那你也活不长了! 小猫听不得这话,熟练的威胁他。这几?天他们一天三顿,按时打架, 对彼此毫不留情, 凶得好像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似的。 白阙笑着摇了摇头, 又看向言音。 这是个能对他造成巨大影响却不能抹杀的存在。 所幸, 她对自己的价值并不清楚。 * 言音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种玄异的状态。 似有似无,黑白颠倒, 如周庄梦蝶。 自己像是被困在一张冰冷的铁制床上, 更加冰冷的刀刃划开了她膝盖上的皮肤。 耳边听见了哀戚的嘶鸣——像是被关在笼子里, 穷途末路的猛禽。 在做什么? 谁在对她做什么? 言音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受到的折磨,感觉到奇怪的药液被灌进自己的胃里, 感觉到理智在离自己而?去,剧烈的痛苦像溺水一样淹没她,这地方惨叫声此起彼伏, 其中也有她的哭号。 残酷,疯狂,且真实。 随后这些声音猝然停止,耳边陷入空寂。 可她还在哀嚎。 她意识到,不是周围安静了,是她听不见了。 她绝望地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竟是自己。 他看见在月光下的深林里,自己被白阙抱在怀里,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疑惑不解,似乎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在隔着火光与自己对视。 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 她痛苦的伸出了手,嘴里无声的哀嚎着。 ……救我。 救救我!! 最后一瞬,所有的意识被火光尽数吞没。 …… 言音猛地睁开眼睛,冰 冷的空气灌进肺里,让还未痊愈的伤痛加剧,也让混沌的大脑清醒过来。 她意识到了,这是那只蛊雕的记忆。 * 言音捂住嘴,咳嗽声在夜色中回荡。 身后柔软而顺滑的触感包裹住她,带着强大莫名、令人心安的力量,长如神?女系带般的尾巴轻飘飘甩在她身上,代替安抚噩梦的温床。 言音一愣,缓缓抬头,看见的是一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威严的巨兽,它骄傲、雄浑、至伟,昂首便可支撑倾覆的天地,气息孤奥得像是亘古的遗族。獠牙反射出金属的冷光,散发出令人生畏的凶戾。 世人如此形容它的先祖——西方七宿,其形象虎,位西方,属金,司战伐。 其先祖让子孙继承了其杀戮。 这只凶兽低下头俯视她,小心翼翼缩起了身躯,此时的它爪子一伸就能让这个人粉身碎骨,但它什么也没有做,澄金色的竖瞳里带着温顺的意味,用藏好尖爪的肉垫戳她一下,吼了一声。 声音很低。 像是一小声“喵”。 就这么一声,让言音从梦中的痛苦挣脱出来,喜不自禁地笑起来。 她伸出手想给这只大猫顺顺毛:“小喵,你怎么……” 手还未碰上,土地中阵图一闪,言音身影消失在原地。 小猫和白阙都是一愣。 * 言音耳边听见一瞬风声,眼前乱码似的闪烁了一下。 等到再次看清自己眼前的景色,就明白自己又被阵图给呼啦走了。 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这些搞学术的,把人薅走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她差点就撸到她家大猫了! 言音气急败坏地四处看看,就见几?步之外,一个人坐在木质轮椅上,手上翻阅一本古旧的书卷。 这间屋子很是昏暗,只有那个人周围环绕着光芒,却不知道光源在哪。 轮椅上的人抬起头,笑容里有着淡淡的慈爱,像是老人欣赏他出人头地的曾孙。 他掩口轻咳几声,向言音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言音见他面色苍白,感觉伤得比自己还重,像是病入膏肓,没有办法拒绝,便慢慢走到他身边。 “你是……?” 他微微笑着,声音低哑:“这里是术峰主殿,我是这的长老,叫寒宫铭。” 言音迟疑的点点头,语气还是不太高兴:“你好,请问你掳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寒宫铭垂下眼,一点也不在意她高不高兴,只缓缓道:“请小师叔过来,是有个不情之请,因你我如今都不便翻山越岭,便动用灵阵将您请来,还望小师叔包涵。” 言音:“……” 嘴上说着包涵。 这人一开始就没有尊重她意见的打算。 言音认命的叹口气,询问道:“有什么事就请直说。”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指了指身旁的书案,“坐。” 言音这才?看见他身侧摆着一处书案,像是学堂里学生读书的课桌,待言音拖出椅子坐下,他便将刚刚在看的书卷摆到案上。 他问言音:“你觉得这本书有趣吗?” 言音低下头轻轻把书翻开,正经认真的模样真像寒窗苦读的学生,乖巧又听话。 这的氛围让人不由得沉静下来。 这书卷非常古老,显然是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在数代人的手中传阅过,被精心保存,特意收藏,才?能以如今的姿态出现在后人手上,书页已经非常脆弱,连翻开都要万分小心。 那上边每一页都画满了道纹。 言音抬头看他:“为什么要我来看这个?”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堆简笔画。 寒宫铭脸上依旧带着笑,旁人很少能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他道:“小师叔对道纹了解多少?” 言音摇摇头,她基本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之前师父画了几?张给?我,说让我防身用。” 寒宫铭道:“不仅如此,你自己也画了一张出来,对吗?” “是。”言音愣了一下:“你是因为这事找我的吗?” “可以请小师叔将那道纹复原给?我看看吗?” “……嗯,好。”言音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抿了抿嘴,拿起案上的笔,凭着印象在白纸上画出来,递给?他。 还未离手,寒宫铭便毫不犹豫的一撕。 金戈声响。 “轰隆隆”,阴影处传出一阵墙被轰倒的声音。 言音瞠目:“额……” 这位长老拆自己家都不心疼的。 狠角色。 言音看向寒宫铭,发现此时他看着手上撕开的纹纸,似乎沉浸在方才的金戈 锵错中,双眼比之前更加明亮,像是有了生气,又像是含着泪光。 片刻后,他身躯微微振作,转头看向言音,神?色如常。 “小师叔,所谓道纹,源是先神?对世间万物的感悟,是天地造物意化后的本相,它生在浮世间,由先神?妙手偶得,每一笔都可引动造世的鸿蒙之气,其威不可测,有深有浅,皆乃万物相助所得。” 他语气轻缓,娓娓道来,真是讲课的派头。 言音有种坐在高考课堂里听讲的错觉。 脑仁疼。 “嗯?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言音问。 她来了之后一直在问问题,对当下的环境很是防备,但寒宫铭对她似乎很有耐心,只笑道:“您对这个不感兴趣吗?” “这个……不是画出来就可以了吗?” 寒宫铭示意那本古籍:“您可以试试。” 言音低下头,照着第一页上的图画了一个出来,一撕,毫无反应。 言音懵圈。 寒宫铭道:“道纹的修行,在意,不在形。是悟,是明,是所感。” “这是一个很玄妙的,近乎开蒙顿悟的理?解。您之前的道纹之所以能生效,是因为您已经在不经意间领悟了‘道纹-刺’的本相,所以万物便对您的命令予回应。” 也就是说,跨越上百万年的时光,她的思想在某一瞬,和遥远的先人达成了共鸣。 言音恍然:“原来是这样啊……那领悟之后,直接翻译过来,别人不就也能学会了吗?” 相当于甲骨文破译。 寒宫铭摇头:“并非如此。正如《道经》所说,能传达的道,都不是长久的道。所谓的修行,也不过是感悟天道的过程,道纹本浮世万物,谁都看得见,谁都可以得到,却也并非谁都能得到。” 言音正垂头看书卷,他看着言音发顶,叹然道:“你能看到的风景,别人却未必能看到。” 就像他守着这本纹谱千年之久,也未能重振当年灵昀道光。 原来道纹竟是这样的东西。 言音不明觉厉,却也对这古籍产生了些敬畏之心,双手规矩的摆在身前,但仍是不解:“那你到底叫我来做什么呢?” 古籍修复? 以言音自己的专业能力,只能想到这个了。 寒宫铭身子微 微前倾,手轻抚在古旧的书卷上:“这本纹谱,是过去很久很久之前,灵昀祖辈收录和悟到的所有道纹。” 老古董啊。 言音抱住手,不敢再碰,怯怯的抬头:“这……得有一千多?年历史了?” “远远不止。”寒宫铭笑着,眼中有如洪流般汹涌的追忆和悲伤,世人无法本?会的执念和职责压在他残破不堪的躯体上,让人不敢直视。 “远在灵岛未建,远在灵昀山门仍在之前,它便已经存在了。” 保守估计,三千年。 言音:“……” 您老干嘛? 那这么古老的东西麻烦保险箱里收好啊! 就这样随便拿出来给她炫耀?! 弄坏了这么办啊! 言音恨不得剁了自己刚才?翻书的手。 寒宫铭看她反应,混不在意的笑了笑,柔声道:“小师叔不必介怀,也不必紧张。因为这本纹谱从现在开始,是你的了。 “要如何处置,都随您高兴。” 什么? 为什么?! 言音震惊抬头,果断拒绝:“我不要。” 她要这个做什么? 寒宫铭并没有给?她拒绝的选项,从他看见她轻而?易举地画出道纹的那刻,他便清楚的意识到了。 这是个向死而生的灵魂。 他的身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透明,回荡在空中的声音还是那么和蔼可亲,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火冒三丈。 “小师叔,从现在开始,此处会被阵图封锁,术峰将成为禁制。您可以在这里潜心领悟道纹,不会被任何人打扰。包括我在内。” 言音慌忙起身,撞翻了身前的书案:“什么意思?” 寒宫铭的身影此时已然消失,作为术道的巅峰,世间少有人能锁定?他的行踪。 四周阴影处的黑暗越来越浓,逐渐向书案收拢,天地间仿佛仅剩下这一处光明,寂静得连心跳声都响如擂鼓。 最后只有一句话传进了言音耳中。 “望您早有所悟,登临道途。” 这太出乎意料了,言音感觉怕了,又急又慌,对着虚空呼喊:“怎么能这样!问过我意见没有!不要,我不要留在这!” 可已经没有人能回应她了。 言音想到刚才?被轰塌的那堵墙,觉得尚有出路,忙朝着那个方向 冲过去。结果猛地撞到了虚空中的一堵墙上,摔得头晕目眩,脑壳嗡嗡。 她不知道,此刻,整个灵岛的防御机制已全部瘫痪,遍布每一寸土地的阵图突然间停止运作,在咒术指引下挟带灵力倒灌回术峰,如飓风般狂啸的灵压席卷而来,将术峰,将这方寸之地层层加固,把这变成了仰头不见天,足下无实地的绝对领域。 那个术道的集大成者,用尽了他毕生所学。 只为将她困在其中。 言音坐在地上揉揉额头,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抬头却看见虚空那堵墙上出现了一行血淋淋的大字。 ——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言音:“……” 言音无能狂怒。 淦! 有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寒宫铭:学不出来就关小黑屋。】 【二云这才发现自己没点那个感谢营养液的方块块QAQ,感谢之前给二云浇水水的小可爱!我会坚持哒,爱你!笔芯!】感谢在2021-03-08 15:32:12~2021-03-09 15:5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仓鸭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43、天灾炸学堂 阵图灵力反涌的动静在术峰上?可谓是声势浩大, 但在其他地方却都感觉风平浪静。 充其量就像跳闸了一样。 其余三峰两谷的弟子只疑惑的看了眼术峰的方向,此时若是恰好有术峰弟子在身边,他们就会把疑惑的目光落在术峰弟子身上。 然后得到一个更加疑惑的目光。 但在灵岛上?, 术峰和器谷里头的人会搞出什么幺蛾子都不让人奇怪,这俩地方一高?一低, 山顶上?住的是热爱阴损邪术的科研分子,山谷里藏的是钟情暴力美学的发明狂徒,脑回路都异于常人, 三不?五时就得炸一次窝。所以大家伙都适应良好, 一眼过去该干啥就干啥。 毕竟就现在这点点动静,还没剑峰操练一次来得破坏力大。 淡定。 都淡定。 * 月光透过窗格,斜洒在玉石地上,沐浴着月色的老者喝了口酒,神色幽幽。 冷掌门坐在他的下首,拢着袖子垂着头。 “你说完了?”洛曲生问他。 “是。”冷掌门恭敬道。 他在半个时辰前来向师祖请教道法, 顺便提起了楼云诗在枯山调查得来的回信——枯山附近方圆千里, 没有再发现疫变的混血, 也没有寻查到受疫变混血影响的修士, 就连那座山的所有移位阵现也已全部清扫完毕。 他讲的细致,问得啰嗦, 一直到了现在。 如今看来, 这显然不是他的真实目的。 洛曲生掀了掀眼皮, 瞥了他一眼:“你太惯着他了。” 岛上?灵气的异常流动显然显然没有瞒过这位灵岛之主,无形而汹涌的灵潮在仙尊的神识下就像黑夜的星火般惹眼, 他在阵峰启动的那一刻便心知肚明。 冷遥在这磨蹭了半个时辰,没什么别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寒宫铭拖延时间。 若是如今有谁能阻止寒宫铭的决定, 就只剩眼前这位师祖了。 冷掌门问心有愧,头垂得更低了。 “这是阿铭的执念。” “那也只是他自己的执念。”洛曲生仰头饮尽壶中最后一口酒,将酒壶狠狠顿在桌上?,发出震人的声响。 他起身走出殿外,虚空中一柄长剑呼啸而来,落入手中,发出一声凌厉的铮鸣。 像 极了抽根棍子要去教训熊孩子的老父亲。 冷掌门眉头一跳,跟了上?去。 * 洛曲生两只脚在地上走着,一步一步晃晃悠悠走下了山,又?一步一步摇摇摆摆走到了术峰,没用御剑也没用道法,就这样凡人似的爬山走路。 等到了术峰,他便停下脚步,拔出了手中的剑。 月光冷冽,剑锋冷冽。 跟在身后的冷掌门变了脸色:“师祖……这不?可!” 忘虚剑法,一力破万,当?年劈开陆桥的惊世一剑。 专治各种花里胡哨。 洛曲生竟是想用忘虚剑法将这术峰上?的阵图一剑劈开。 “师祖,您三思,这……”冷掌门脑子里思绪急转,赶紧想着有什么法子能让师祖停手,灵岛上?事物建设不易,一砖一瓦都费劲心血,这一剑劈下去几百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造成的是巨大的财务损失。 只有当?过家的才知道心疼柴米。 现灵岛当?家额头冒汗。 身后不远处,有人突然开口:“师祖还是不要这么做为好。” 冷掌门欣慰的回头,就看见?纵着轮椅慢慢过来的寒宫铭——在除术峰外阵图尽数瘫痪的当?下,移动自己的位置对寒宫铭来说并不容易。 洛曲生没有回头,手里还抓着剑柄,淡淡道:“放丫头出来。” 意思是不放他就要动手了。 寒宫铭清浅一笑,面色苍白却淡定自若,自是有恃无恐:“师祖莫要冲动,现在顶峰已经叠加了八十一层阵图,波及了整座术峰,每层都在向内施予灵力加固封锁,如此大范围,小师叔只在其中的某一个缝隙,您贸然出手,对她有害无益。” “这是个在静止中的死循环,就算是我,也无法打?开。” 只为了一线希望,他断绝了所有后路。 洛曲生松开剑柄,手垂在身侧:“你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寒宫铭微垂下眼:“我明白。但这对小师叔也是个机遇……” “你不?明白。” 寒宫铭未说完的话被打断,他抬起头,对上洛曲生的眼睛,里头有着浅浅的失望,像是长辈看着自己娇惯长大却做了错事的孩子。 他心一沉。 “这是我洛曲生的徒弟,是我花了一千年才找到的亲传弟 子,该如何教导合该是我说了算,岂是你能自作主张的。不?要忘了,她还是你的长辈。” 洛曲生目光沉沉,字字戳心:“就算是你师父,也没资格教导她。” 寒宫铭怔怔的与他对视,嘴张了张,还未出声,突然低头捂住嘴猛咳起来,肺部发出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不?一会指缝便渗出血色。 冷遥赶紧上前扶住他,为他拍背,急道:“阿铭你别激动,慢慢说,顾着你身上的伤。”他抬头想劝洛曲生,“师祖,阿铭只是有点操之过急,还请您不要苛责于他……” 寒宫铭拉住他,哑声道:“……我没事。” 洛曲生摆手道:“去把求索那小子叫来。” 冷遥看了眼寒宫铭的样子,应了声是,便瞬身去往医峰。 术峰下只剩下了这两个人。 寒宫铭咳过了那阵,慢慢平静下来,身子微微撑在扶手上?,神情有些颓丧。 片刻后,他嘶哑着道:“还请师祖,给我一些时间。” “我已经给过你时间了。” 从术峰阵图启动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半时辰。 他徒弟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待了两个半时辰。 寒宫铭默了片刻,看着地上的土,虚弱一笑,眼中隐含追忆:“师祖,弟子十岁的时候,拜入灵昀山门,是师尊从泥巴里把我挖出来的。” “我因顽疾而被生母抛弃,那时的我一无所有,身上满是烂疮,是个到哪都会被厌恶的垂死弃儿。是师尊不?弃,还将我视如己出的悉心教养。如此大恩,如何报答都不为过。” “于是我潜心修炼,昼夜不?休,只求哪天能报答师尊哪怕一分的恩情。” “后来我十七岁,不?知不觉就成为了师尊最得意的弟子。能轻而易举的计算出阵图,也能信手拈来的操纵咒术,我很高?兴自己有着能回报师尊期待的天资……可我始终无法画出哪怕一个道纹。” 他抬起头,微微笑着,神情却像是要落下泪来:“师尊从未对我感到失望,他一直认为我是他的骄傲。哪怕道纹是灵昀创山之本,他也只对我说——大道千万,皆有造化。” “直到那年,我二十岁到了,疫变突生。我看着师尊满手的血,把纹谱塞到我怀 里的时候,我才意识到……” “师尊是希望道纹后继有人的。” 寒宫铭仰头,望着术峰中飞扬的白绫。 “我想要完成师尊的遗志——这是我从那之后,唯一能报答师尊的东西了。那年来到这座岛之后,我曾经昼夜不?分的盯着那本纹谱,反复临摹其中道纹,陷入了疯魔。” “可我到底是个无缘之人,哪怕是抄写了那么多遍,哪怕是如此烂熟于心,依旧是无法领悟其中玄妙。之后,我将那上边的每一个道纹都临摹在了白蟠上?,挂在术峰的每一处,可时至今日,依旧少有弟子得解。” 他自嘲一笑。 “道纹是明,是悟,是开蒙。” “是我随处可见却又不得眷顾的蜃景。” “师祖,如今我一千零三十岁了。您花一千年等一个徒弟,我花一千年等一个希望。”他直直对上?洛曲生的眼睛,“您觉得我能不执念吗。” * 今夜可能灵岛到处都在悄无声息的鸡飞狗跳。 途求索被冷掌门抓过来的时候都很烦躁,就连声音都没办法维持他喜欢的嗲里嗲气了。 他用粗狂的声音道。 “靠啊,寒宫你又?搞什么幺蛾子!我医峰都要被小师叔的那只猫给拆了!” 他过来一看寒宫铭的脸色,吓了一跳,嘴上哔哔:“虽然我平时也觉得你这脸就是个死人脸,可你现在这脸色也太真实了,和死人一点色差都没有。” “你是真要死了?要我帮你定棺材不??想要滑盖的还是翻盖的?” 冷掌门没好气的一拍他:“赶紧给看看。” 途求索便伸手去探寒宫铭的脉搏,还未碰到,寒宫铭便收回手,拒绝道:“不?必麻烦了,无碍。” 面上依旧目不转睛的和洛曲生对视。 途求索见两人像开打?前的斗鸡似的,这才感觉到气氛不?对,扯了下冷掌门袖子,用气声道:“这是怎么了?” 冷掌门无奈的摇摇头,不?明白这人干嘛不?用密音说话非要用嘴说。 这么明晃晃的问让他怎么回答。 * 就在此时,术峰顶峰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凝涸的气氛被打破,站在术峰下的四位灵岛高?层一齐看向术峰山顶。 这次的动静已经大到让全岛弟子都 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刺目的焰火一样的光芒,以山顶的某一点为中心,像焰火般朝四面八方爆裂,肉眼可见的气浪向着山下翻滚咆哮,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灼热,若是凡人身处此地只怕早已被点燃。整片夜色被赤红照亮,仿佛祝融在挥舞他的神蟠。 术峰顶峰上?,那被整座灵岛灵力支撑着的阵图如今土崩瓦解,这个算法精妙层层向内加固到可谓牢不可破的大锁,在一瞬间就被里头的力量拉朽摧枯般的摧毁。 变成了璀璨的光与热,成为了令人望而生畏的临终烟火。 这股力量反客为主,以不容违抗的威严获取了自由。 道纹——【燎】。 冷掌门眼睁睁看着他竭力想阻止的事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里翻腾这些灰烬,显然是他这些年来操心来的柱和瓦。 “天呐……”冷掌门眼角抽动。 可更让他窒息的还在后头。刚刚经历了一场爆破的山顶此时突然出现了一个风眼,席卷着周围尚未消散的焰流,像是一场热带风暴的先?兆。 呼吸变得有些困难,无尽的气流被中心的风眼吞噬,迅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它在空中旋转着,废墟、残渣、草木、焦土,随着风暴崇天扶摇而上?,奉身为这通天烈焰的燃料。 人在这自然的壮景中何等渺小。 简直就是个天灾。 道纹——【飓】 这场焚焰飓风也无法波及的中心点里,坐着这场天地质变的发起者。 是一个哭得巨惨的倒霉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QAQ特么老子好怕,我撕!我撕!我撕撕撕!】 【今天迟到啦,因为被带教老师拖走干活去啦,卡在最后时间补上!嗯,真棒!】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44、唯一 在天灾面前?, 人?总是损失惨重。 远至洪荒开天辟地,盘古身化万物?归混沌,面对即将?到来的天塌地陷, 哪怕是众生之神母女娲,也不得?不炼化自身以补天缝。 或许是这?沉重悲壮的神陨给?后人?造成了心理阴影, 渺小的人?们总是在寻找一线生机,所以显得?尤其擅长趋利避害——这?并不愚蠢,学会绞尽脑汁来治水搬山, 是东方灵长类们特有的智慧——在受到大自然挑衅的某些时?候, 彼时?的炎黄子孙总是不肯低头认输。 时?至今日,人?类也愿意承认,这?些随机发?生的自然现象带来的损失是灭顶的,是无法预料却又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们恐惧地动、恐惧山火、恐惧洪水、恐惧病痛……恐惧它?们的本?质是恐惧自己的末路——悲观主义的异域人?们甚至预言了五场灾害带来的末世。 只有真正面临天灾,才能明白?那一瞬生而为人?的无力与绝望。 但或许被人?祸所掌控的天灾,才是真正引发?末日的海啸。 “这?是……道纹?”途明见满头冷汗。 术峰山脚下的四个人?近距离欣赏了这?场天地质变, 虽然修道的人?嘴上天天喊着要逆天而行, 但在此时?大概都能明白?什么叫蝼蚁撼树。 天光渐亮, 那由地面卷向天际的焰流终于开始慢慢消散, 一点一点飘散成水汽和灰烟,整座术峰上的可燃物?都已经被焚烧殆尽, 山土被烧得?焦黑, 被其他山峰的繁茂的绿色衬托的突兀且苍凉。 就连罪魁祸首寒宫铭都怔然无语:“竟有如此……” 显然眼前?这?一切也出乎了他的预料。 道纹是对世间万物?的印象, 是与天地沟通的媒介,它?可以是一花一草, 也可以是一石一木,领悟了它?,便得?到了它?, 造化总会垂青于有缘者。 可谁能想到,先?神如此偏爱于她。 * 言音觉得?自己特么都想爆粗口了。 在这?个大概率未来几十年都长不出根草来的山里,唯一没有被波及的地方,就是她身下的这?片方寸之地。 四周一片焦黑,有些土地还升腾着缕缕黑烟,火星子不 时?还爆裂一下,有机物?焚烧后产生的味道并不好闻。 可言音沉浸在愤怒和委屈里,暂时?顾不上这?些。 身前?的书案散落了一大堆碎片,上头都沾染了墨迹,显然是写了又撕的废纸。 她这?一晚上抄遍了整本?道纹,结果到现在有反应的寥寥无几。 “太过分了,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言音一边抽抽搭搭,一边撕开自己手上的纸条,发?现没动静就去?撕开下一张。 到底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啊? 言音吸吸鼻子,抹了把泪。 关?了一晚上脑子昏昏沉沉,这?倒霉孩子还没有发?现小黑屋已经被自己给?炸没了。 “你们这?个世界简直有毛病……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外来人?!” 委屈上头了什么也不顾,言音边哭边碎碎念:“把我拐到这?个世界的是谁啊!谁?经过我同意没有!问过我意见没有?不就是名字一样吗!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叫我过来连个攻略也不给?我!” “霸王条款好歹还有个‘我已阅读并同意以上内容’呢!连个是和否的选项都不給我!” “莫名其妙就让我抓袖子,莫名其妙就被收徒!做决定的时?候问我没有,你们都不考虑我的感?受!我算个啥,我啥都不是!” “额错了,额真滴错了,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看那本?书,不看我就不会穿过来,不穿过来就不会来这?么个伤心地方,不来这?么个伤心地方就不会被关?在这?……呜呜呜” “我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一个遵纪守法还扶老奶奶不怕被讹的良民,你们凭什么关?我小黑屋!” 言音拍案,“我当年高考晚自习都没去?过,凭什么学个道纹就要关?我小黑屋!” 凭什么!? 你们! 都不! 问一下! 我意见! 言音委屈且愤怒地撕开自己手上的纸,刺啦一声,天光骤亮。 道纹——【明】 待那阵明光熄灭,她眨眨眼,突然感?觉眼前?东西看不太清,擦了擦自己被晃出来的眼泪,又揉揉眼睛,还是一片白?茫茫,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给?闪瞎了,顿时?悲从心起。 连个字儿你都欺负我! 言音一摔纸片,哇的一声趴在桌上就哭了。 洛曲生飞身上山,一眼就瞧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自家徒弟,赶紧哎呀哎呀的上去?哄她,一颗老父亲心疼得?要死。 “丫头丫头,哎呦不哭了不哭了,没事了啊,师父来了啊。” 言音闷了一晚上终于听见了人?声,微微抬起头睁眼,可还是看不清楚,只有隐隐约约的人?影在眼前?晃悠,不太确定的问:“师、呜、师父?” “哎哎。”洛曲生忙应道。 可算见着亲人?了。 言音扁扁嘴又要哭。 刚想给?师父诉个苦告个状,说你那混账徒孙把你乖徒关?在这?鬼地方一晚上了,又黑又冷又可怕。就听那印象深刻的声音由远及近,对她道:“恭喜小师叔顿悟。” 说的很真心实意。 可这?好像就是那混账徒孙的声音? 言音一愣,简直不敢置信。 ——那个把她关?进小黑屋的王八蛋! 你们居然是一伙的!? 言音心态崩了。 寒宫铭被冷掌门推上山顶,看见自己被炒熟的家一点表示也没有,满心欢喜的对小师叔报答了祝贺与感?激。 随即就见小师叔面露悲愤,啪的抓起身前?的所有纸片,一把撕开。 敲尼麻的世界毁灭!!! 九霄之上天雷涌动,这?些原本?只在修士渡劫时?出来找麻烦的雷霆,在这?一瞬间被急召而来,某个文字下达了亘古的命令,让世间万物?皆服从调派。 道纹——【雷】 轰然而下。 * 术峰弟子是真倒霉,才一晚上没回家,家就没了。 此时?术峰天上还在噼里啪啦。 宋自清拍拍林憔哲的肩,叹道:“从今往后,这?拆家小能手的称号,大概得?从全剑峰换到小师祖一个人?头上了。” 林憔哲不想理他。 轻灵的白?色身影从他们身侧掠过,奔着术峰的方向跃上高空。 落地的时?候,那庞大的身躯却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它?走到言音身边,探出自己硕大的脑袋,轻轻顶了顶她。 像每天早上叫她起床一样。 言音整个脑袋被毛茸茸埋没,熟悉的气息包裹了她,睁开眼睛却还是白?茫茫一片。 “小喵? ” 威猛的白?色狮虎绕着她走了几圈,最后团成一个圈趴下,尾巴轻轻搭着,将?她团团围住。 言音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里头的不安、委屈、恐惧和愤怒都缓缓消散,她松开手上的纸片,还沾着墨迹的手摸索着抱住这?只白?色巨兽的脑袋,埋着脸蹭蹭,一声一声的唤它?。 “小喵……小喵……” 那只有着锋锐爪牙和澎湃灵力的巨兽,低低的“嗷”了一声。 声音里难掩威严。 却又意外的如此温顺。 耳朵警惕的微微抖动,护在身侧的爪子锋芒毕露,长长的尾巴盖住她,将?她一点不落的藏在怀里。 之前?那黑与暗的方寸之地,没有人?能帮助她。 现在这?金与白?的方寸之地,没有人?能伤害她。 言音吸吸鼻子,安心地在它?怀里蹭蹭,片刻后,小声嘟囔道:“我想睡觉了……” 她一个晚上都怕的不敢睡。 巨兽便将?她团紧了些。 这?片天空终于彻底的平静了下来,在这?被天地质变摧残过的高山上,唯一没遭到破坏的只有这?一小块顶峰,引发?了天灾实际上却被吓坏了的小姑娘就睡在她家猫的怀里,紧紧抱住它?的尾巴。 被九天雷霆搞到灰头土脸的洛曲生叹口气,略略心安,随即沉沉地看寒宫铭一眼。 寒宫铭咳了几声,默默把头别开。 * 兽形的全态是元神与本?体意识同调的结果。 这?融合的滋味并不美妙。 对小猫来说,就是过往沉重而凄惨的记忆涌入脑海,世间的黑暗磨灭本?心,世人?的欲望模糊善恶,激起了它?暴戾的凶性,和想要吞噬一切的本?能。 那是来自过往的噩梦。 对白?阙来说,感?觉到的是垂死之时?被那人?拥入怀中的温暖,看到的是危难时?仍被坚定选择的眼神,在盘绕周身的荆棘缝隙里,那人?提灯而来,拔除尖刺,驱散黑暗,这?些记忆产生的是无论如何也想将?之据为己有的冲动。 那是不属于他的美梦。 记忆交错,情感?共鸣。 或是挣扎咆哮,或是沉溺其中。 此时?他们谁都分不清是处在谁的意识之中。 那个人?是他们唯一的梦锚。 白?色的巨兽垂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怀里,小姑娘抱着那长且毛绒绒的尾巴,胸口微微起伏,鼻息间的绒毛飘动。 上一秒还对周围的所有人?充满戒备和怀疑,下一秒就这?样安睡在他的怀中。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看似温暖博爱,实则小心谨慎。 一旦受到伤害,就会缩回自己的硬壳里。 她对世间任何人?都有潜意识的防备。 这?只猫是她唯一的例外。 唯一。 这?个词对他而言充满诱惑。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是虽迟但到的一天!】 【白崽崽终于开窍啦,为娘已经帮你把火葬场准备好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45、管教“小辈” 言音醒来的时候晕乎乎的, 感觉特别舒服,像是睡在云上。 她舒服地打了个滚,抱住毛绒绒的长条抱枕蹭了蹭。 再赖了会床, 这才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脑袋顶上翘出个小揪揪, 头发卷得乱七八糟。 “小喵……什么时辰了啊?” 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言音转头去看她家的猫, 对上一双黄铜灯那样大的竖瞳。 嗯? 她家猫原来是这么大的吗? 刚睡醒还反应不过来, 言音又揉揉眼睛,几下后突然顿住,脑子里浮现睡觉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噩梦。大喵? 道纹。小黑屋? 白色的巨兽凑过来,刚想“嗷”一声跟她碰碰头,就见她神色不太对劲。 像是有些后怕的抿住嘴,眼睛里慢慢氤氲出一层水光, 沾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看起来委屈的不得了。 它一哽, 感觉浑身上下都难受起来。 怎么了这是? 言音眼里含着包泪, 奄嗒嗒的凑过去要抱它,也不说话, 就是可怜的要?死, 一个劲往它怀里蹭。 给?吓坏了。 要?她的猫藏住她。 白阙僵了僵, 心底不由自主地想安慰她。 小猫更是要了命的心疼。 兽化之后就这点不好,什么难受都是双份的。 言音把自己躲到大喵长长的毛里头, 感觉外头没人能发现她了,这才解开了防线,小声地哭了出来。 那种被关在上下一片黑暗, 只有眼前一盏灯的感觉真的很难以形容,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象着自己身后会冒出鬼影,不敢回头看也不敢闭上眼睛,就怕眼前会突然间出现什么可怖的东西。 狭小的空间里只回荡她的声音,她连哽咽都不敢大声。 白色的巨兽微微抬起前爪爪,笨拙地要搭不搭,里头的白阙不知道该怎么哄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小猫嫌弃地把他一爪蹬开。 这都不会,放着我来。 巨兽将小姑娘从自己怀里刨出来,拨拉小姑娘在床上滚了一圈,盯着她流着泪的懵逼眼神,用肉爪子呼噜呼噜把她揉开,拿大脑袋在她怀里蹭蹭蹭。 呜噜噜呜噜噜。 不哭啦没事啦。 毛毛像丝绸一样,顺滑又柔软,大喵温顺的低 着头颅,朝这个只有它脑袋大的小姑娘卖萌装可爱。 完全态的它足有化神修为,灵岛上除了二?代弟子和仙尊,没人是它一合之将。可它还是更擅长的对怀里的人装乖,熟练地表示自己的撒娇和顺从。 言音被这粘人的大猫治愈了,躺在毛绒绒尾巴围成的圈里,那触感比任何材质都要舒服。 她小小打了个哭嗝,慢慢平静下来,摸摸大猫脑袋,声音有点沙哑:“我没事啦……” 白色巨兽慢慢抬起头颅,端坐挺胸,爪子并在身前,长且蓬松的尾巴将前爪盖住,澄金的大眼直直看着言音。 小喵摆出这个架势的时候,一般都是帮上忙了等着言音夸它。 大喵也是这个意思。 本来应该给它好好搓揉几下的,可现在体型太大了,言音搓不动它,只能坐起身子,张开手?臂抱住它一只前爪,蹭蹭。 “小喵最好了~” 大喵不好吗? 里头白阙腹诽。 言音靠着大猫爪爪,实在想不到之前窝在自己怀里的猫崽崽变成了这样的威武的大狮虎,脖子上那一圈淡金色的鬓毛真是威风凛凛,说是神兽的有理可依,只是歪头看她的神色却还是她的猫崽。 大喵耍魅,萌度翻倍。 言音把脸埋进去,猛吸一口:“喵~好想在你肚皮上睡觉啊。” 试问那位铲屎官没有梦想过自己在猫主子肚皮上睡觉呢。 白阙觉得不太合适,想拒绝。 可没出息的元神已经利落地翻开肚皮了。 白阙:“……” 言音开心地爬上去躺进毛毛里,被大猫四只爪爪抱住,幸福得头晕目眩。 洒家此生无憾了!! 白阙劝自己元神:矜持点。 牛逼的猫是不会这样讨好主人的。 小猫回:你,边去。 * 言音窝在大猫肚子上睡了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晃着还不太清醒的脑袋,推开身上当被子的长尾巴,扶着猫爪子滑到地上。 她眯着眼睛摸索到洗漱台,拿了条毛巾沾水擦擦脸,猛然惊觉。 自己什么时候回的无上峰偏殿啊? 大猫张着大嘴打哈欠,厚爪子优哉游哉走到言音身边,把大脑袋搭在言音头上。 言音头顶一沉,问它:“小喵把我搬回来的 吗?” 大猫懒洋洋的晃了下长尾巴:“嗷。” ——对啊。 言音举起手挠挠它下巴:“小喵真厉害~” “嗷~” ——当然。 言音洗漱完后,换了件衣服,拿出梳子打理头发。 在猫毛里摩擦了一晚上,头发静电得厉害,有的结打不开了,只能剪掉了。 待把头上睡出来的呆毛也压抚顺了,言音有了精神,转身揪住大猫的一缕长毛:“喵,我给?你梳毛毛。” 大猫欣然同意。 言音找了把大梳子,呼哧呼哧坐到大猫背上,骑着它去外头。 长毛猫掉毛太厉害了,没法在殿里梳。 刚踏出殿门,就看见了洛曲生。 手?上拿着他的酒壶,坐在台阶上,见言音出门就冲她招招手?:“徒儿,来。” 言音:“?” 大猫拿尾巴将她圈住,生怕她再被掳走,有些谨慎的走过檐下回廊。 这才看见正殿的外墙下,齐齐整整的站着一排人,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 言音傻眼:“那个……冷掌门,你在这做什么?” 冷掌门幽幽一叹。 洛曲生拔高了声:“徒儿啊——” 言音急忙低头:“诶、哎?” “你有如此天资,一晚上靠自己就顿悟了五张道纹,为师非常欣慰。”洛曲生慢慢喝了口酒,“可你这体质啊,为师也是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了,姑且将就着。” “可这当师父的,不交你点什么,又觉得未免太过失职了。” “所以,今天啊,为师就教教?你,怎么树立威严。” 他大袖一挥,指着外头排排站的人,有冷遥,有途求索,有寒宫铭,还有俩不认识的人。 朗声道:“看见没,乖徒。那些都是你的小辈,已经很多年不读书了,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尊师重道,怕也是记不清了。” “为师也没空管他们,就由你来教导一下。” 洛曲生示意她直接上去开大。 啊这………… 言音以手?掩口,凑近洛曲生,小声道:“师父……可以……但没必要?。” 洛曲生挑眉。 怎么没必要?了? 可太有必要?了。 他问:“你不生气了?” 言音从大猫背上滑下来,想了想,摇摇头:“不是很生气了。” “也不委屈了?” “就还有一点。” 倒是大度。 洛曲生指着坐在轮椅上的寒宫铭道:“就算他压根没打算放你出来,想把你在阵里头关上十天半个月,你也不生气了?” 又指着低头叹气悔不当初的冷遥道:“就算这小子为了给?他打掩护,把我拖在殿里半个时辰,你也不生气了?” 再指着仰头望天热泪盈眶的途求索:“就算那娘娘腔背着你和他打配合,把你灵兽留在原地没陪你移走,你也不委屈了?” 最后洛曲生转头,对言音道:“最后温馨提示,最边上那夫妻俩,是器谷的二?代,给?术峰的布置提供了帮助,刚刚还在辩解说非他们本意,可我觉得可行度存疑。” “怎么样,这些都不委屈了?” 好,上头了。 这些大佬居然组团刷她一个。 言音冲回殿里唰唰写出几张纸,折返回来,面无表情地要撕。 洛曲生拦住她:“别,这个用不得,对自己住的地方用不着下这么狠的手?。”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戒尺,上边刻着“上善若水,正则灵昀”八个字,是灵昀仙门的祖训,递到言音手里。 “去,尽情发挥。” 言音面无表情的接过。 * “太过分了!你们做这种事有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 言音搬了个凳子,气势汹汹站在上头,好让自己个头比这些人高。 小猫怕她摔着,护在一旁。 “我真的做梦都没想过,你们居然是一伙的!”言音瞪向冷遥和途求索,“亏我那么相信你们俩!亏我还当你们是可以信赖的长辈!” 我都不敢让你们行礼的! 冷遥确实有愧,老脸没处搁,神情恹恹的。 洛曲生远远插了句话:“本来你才是长辈。” 言音啧了一声,他就闭嘴喝酒。 途求索苦着脸,试图辩解:“崽崽,我……” 言音:“叫谁崽崽呢!” 谁是你崽! 你个共犯叫什么崽! 不要?男妈妈! 没崽崽了。途求索扁扁嘴,恭敬道:“小师叔……” 言音转头,手?上戒尺指向最边上穿着短打的一男一女,质问:“我与二位无冤无仇,连面都没见过,你俩为何帮他害我?” 那妇人内向 ,把头埋进了夫君怀里,器谷长老陶明拥着她,羞愤捂脸:“小师叔,我俩真不知道这事儿,他只说说想搞个实验,我们就给?了几个灵器。” 狗日的寒宫铭……居然拖他们夫妻下水。 言音没再追究他俩,将目光落在罪魁祸首寒宫铭身上。 这人坐在轮椅上,面色发白发虚,双眼落在虚空,仿佛是在走神,唇边还含着一抹笑。 言音道:“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寒宫铭把头抬起来,对上言音的眼睛,笑意真诚了些,摇头道:“但凭小师叔处置。” 似乎在亲眼见到道纹现世之后,他便了却一桩心事,言音想怎样都可以。 言音仰头长呼口气。 “让人最生气的,不是你把我关起来这件事。”言音低下头看他,缓缓道,“最让人生气的,是你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尊重我意见的打算。” “你不考虑我同不同意,也无所谓我同不同意,你只想达成你的目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让你有这样深的执念,可我也大概能猜到你这样做的原因——你无法领悟道纹,却发现我有领悟的可能,所以你希望我做到你做不到的事。” 寒宫铭慢慢笑不出来了。 “这可以,如果你好好跟我说,这些事都可以商量——可你没有。” “你觉得我没有修为,对于你的决定根本无法反抗,所以你只想到了阻止师父,没考虑其他,就觉得能用绝对的力量让我服从你的决定。” 强者当然不会考虑弱者的感受。 寒宫铭怔然:“弟子绝无此意……” “可你就是这么做了。论人论迹不论心,你现在怎么想的不重要?。” 言音继续道:“我曾经听过,世上有两种鸟。一种想飞,就自己拼命飞,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另一种则是自己飞不起来,就让生了个孩子,让孩子拼命飞。你就是后者。” “一千年的时间,你只长成了一个最糟糕的大人。” 寒宫铭垂下眼,怅然若失。 * 他奶奶的,言音觉得整个岛都背叛了她。 洛曲生大呼冤枉:“为师可没有。” “嗯嗯。”言音敷衍,“师父最好了。” 大猫看她。 ——你刚刚还说小喵最好了。 所以几天后,当她收到一张莫名其妙的请柬的时候。 言音毫不犹豫的就出了岛。 听了一场匪夷所思的戏文。 作者有话要说:【连续三天裸更,让我惨痛的明白——存稿真的好重要】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46、留下卖路钱 这日, 言音收到了一张请柬。 灵鹤从?灵梁港叼上来给她,上头装点精致,香粉扑鼻, 惹得灵鹤嗤嗤连打?两个喷嚏。 “这是?什么?”言音一手帮它拍背,一手翻开请柬。 里?头写?着她的大名, 内容是?邀她去福城看戏。 谁这么无聊? 前?翻后看,没有?落款。 言音自诩在哪个世界都是?个社交小废物,穿书后虽然地图跑得多, 可认识的人也横竖没几个, 和戏有?关的更是?一个也没有?,青株镇里?也没人喜欢听戏,这请柬的来历着实可疑。 换做平时,言音最?好是?能避则避,一心窝在岛里?当咸鱼。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吃饱了就撸毛茸茸, 简直是?梦寐以求的肥宅生活。 可最?近情况比较特殊, 看到边上那几座山峰就糟心。 索性跟师父说一声, 要去福城看看这请柬里?唱的是?出什么戏。 彼时她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能跑能跳能上树, 洛曲生便嘱咐道出门注意安全?有?事就远程召唤他去救援, 挥挥手, 放徒儿出岛散心。 随后对?身后途求索道:“你看你们,非要讨嫌, 崽崽离家出走了。” 途求索咬住手帕,嘤嘤落泪。 * 这次出行,用的是?马车, 拉车的马是?清驱。 自从?上次在枯村打?乱了它的后宫计划,它看见言音就厥蹄子?,要不是?这回宋方仪驾车,大概率得赌气把车甩沟里?。 灵鹤一看这配置,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委屈地垂下头,大白?翅搂住言音不让走。 宋自清道:“小师祖这几次出行都不轻松,估计都没怎么欣赏过地上的景色,福城不远,也就两三天的路程,要是?从?天上走,不到半天也就到了,这样太仓促了。现今春光大好,也让小师祖看看沿途的景致。” 灵鹤心不甘情不愿,长喙给宋自清一啄,把言音松开了。 言音摸摸鹤顶:“咱都放假,我去听戏,你去找萌萌种果果,要是?有?能吃的给我留一个。” 兔萌萌前?些日子?有?棵樱桃树结了果,粒大肉满汁又多。 灵鹤最?后蹭蹭言音,展翅飞去了兽谷。 哄好了灵鹤,言音便抱着猫崽子?形态的小喵钻进?车厢里?,宋方仪小鞭一扬,清驱晃晃悠悠的朝前?走。 车厢里?别?有?洞天,宽敞又明亮,中间摆着零食瓜果儿,里?头的人除了言音还有?三个,分别?是?宋自清、林憔哲和方守心。 宋自清是?因为昨个听说言音要出门,便叫道要跟在其后护卫安全?,以将功补过,宋方仪和林憔哲被他一道拉了过来。方守心则是?因为养好了伤闲的,一听有?事做了,就想一起去凑个热闹。 马车穿过灵梁港,挑了条近路朝福城走。 小猫在言音怀里?伸了个懒腰,换了姿势准备睡觉—— 昨夜为了变回这个猫崽崽的样子?,它费劲口舌又打?了一晚上的架,到天亮才和白?阙达成共识。现下就觉得犯困。 此时他们正?围着那张请柬研究。 那张粉色的香纸在宋自清方守心两人手下过了几个来回。 方守心笃定道:“这是?离园的花帖啊。” 离园? 宋自清对?那有?点印象,问?:“你怎么知道?” “这不有?个印儿嘛。” 方守心指着请柬上一角,众人凑近一看,确实有?个花型暗纹,隐于纸下,不易察觉。 是?个藤芍药的形状。 “离园名声大,规矩多,听个戏都有?讲究,那场子?一票难求,有?钱也得排上好几天。” “这种纸工艺特殊,离园拿它来防伪,上头印的是?她们的招牌,想听戏的,就得凭这张纸进?去。” 林憔哲抱臂闭眼坐着,闻言嗤了一声:“摆谱。” 可不就是?摆谱嘛。 烧钱事还多。 言音看着车顶想了想,记起原著有?个内容,突然双眼放空。 不确定道:“离园……那不是?个花楼吗?” 几个小伙儿默了半刻。 她没记错。 言音道:“我不想去了……” 方守心赶紧凑过来,殷勤地捏肩捶腿:“别?啊小仙尊,机会难得啊,送上来的门票不要白?不要,离园的戏可是?价值千金,多少人为了听一出戏挤破脑袋呀。” 言音打?量他:“……可你不像听戏的人啊。” “嗐,戏台后头是?花楼呀,没票进?不去。” “带着 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姑娘去花楼你觉得合适?” “不不不,主?要是?您听戏,咱们逛花楼。” 宋自清立马和他划清界限:“谁和你咱,我才不和你一伙。” “你确定?”方守心举起手硬邦邦的扭出一条曲线,“离园姑娘貌美如花,体态婀娜,蛇一样的小腰,拿着唱小曲儿的调调喊你‘宋公子?’~”他捏着嗓子?叫一声,“你能把持得住?” 宋自清恶寒。 ……简直是?个老色批。 言音看向林憔哲,林憔哲便掀开帘子?要叫宋方仪掉头,方守心哭丧着脸抱住他:“等会等会,兄弟先别?着急,咱再商量下,这是?小弟我打?小的梦想啊,为此昼夜辗转难眠,险些生出心魔,此番好不容易蹭上一回,要是?去不成,小弟我死不瞑目啊。” “放屁,你什么时候有?的梦想。” “刚刚。” 正?巧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内几人一愣,林憔哲掀开车帘,询问?道:“怎么了?” 宋方仪回头,神情复杂,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你看前?边。” 林憔哲随言看去,见一群中年人拦在前?方道上,为首那人五大三粗体型壮硕,肩上扛了把大刀,脸黑得能把小孩吓哭。 只听他气势汹汹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林憔哲挑眉。 哦。 草寇。 那人还道:“若无财来买,把命留下来!” 宋.灵昀首峰弟子?.金丹顶峰修士.方仪:“……” 林.灵昀术峰弟子?.金丹中期修士.憔哲:“……” 威胁我? 那草寇头子?见他们面不改色,以为他们没文化听不懂,改成白?话道:“老子?!是?这条路上的土皇帝!谁从?这过,都得听老子?的!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把钱都给老子?留下,别?逼老子?动粗!” “都识相点。让老子?不高兴了,你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我有?得是?招呼你们的路数!” 他一声大喝:“听明白?了吗!” 车里?另外两个小伙子?听到动静,也探出头来,询问?道:“怎么停下不走了?” 草寇头子?见肥羊越来越多,非常满意,大手一 挥,那几个手下熟练地将马车团团围住,举着刀锋指向马车。 “束手就擒,老子?饶你们不死!” 宋.灵昀首峰弟子?.金丹中期修士.自清:“……哈?” 方.昭山剑修弟子?.金丹顶峰修士.守心:“……呦。” 言音在车里?看他们一出头都僵在原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掀开窗帘看外头,差点被刀光晃了眼。 “……这是?怎么了?” 马车里?冒出个小姑娘。草寇头子?突然双眼发亮,指着言音道:“这小丫头片子?条板不错,没得钱不要紧,把娘们留下,胸看着是?还缺点料,寨子?里?再养几年,正?好给老子?当第十八房婆娘。” 言音:“……” 呵。 言音:“埋了。” * 数息之后,哀嚎遍地。 方守心拎着那草寇头子?的衣领,悬在山沟边上,下边乱石林立:“小仙尊,如何处置?” 言音:“丢了。” “啊啊啊啊啊别?别?别?!”那草寇头子?大声求饶,一眼认清那小姑娘是?个主?事的,忙道,“仙子?饶命!老子?,啊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仙威,求仙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小的当个屁蹦了!” 粗俗。 见言音眉头一皱,方守心作势要丢。 那人嚎道:“仙子?开恩啊!小的上有?老母半截入土,下有?稚儿嗷嗷待哺,院子?里?黄脸婆大着肚子?等着吃补!小的只是?想混口饭吃,那些话也只是?随便说说,啥坏事也没做过啊!” 言音便让方守心将人放下,走到他面前?,给小猫顺顺毛:“我怀里?这只灵兽,能阅心声,辨谎言……所以,上有?老母?” 见那猫目光炯炯,确是?有?灵性的样子?,草寇头子?瑟瑟发抖。 抹了把鼻涕道:“有?、有?几只老母鸡……” “……下有?稚儿?” “老母鸡刚下了一堆鸡崽儿……” “……大着肚子?等吃补?” “院子?里?养了只黄母狗,被隔壁黑背搞大了肚……” 言音深吸口气:“没杀人放火?” 草寇头子?要哭了:“这个真没有?……” “行。”修仙人对?付世俗人那是?降维打?击,可以但没必要, 所以言音想了想,指着地上这群人道,“送官府。” 要用凡人治理凡人。 宋方仪脚下踩着那些人的武器,翻翻地图道:“此地偏僻,不知是?属哪处府衙管辖,从?路途上看,最?近的怕就是?福城了。” 所以还是?得去福城。 方守心激动得跳起了秧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们~比心】感谢在2021-03-12 21:43:45~2021-03-13 23:1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久久、4706089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久久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47、离园戏 “福城的山呀福城的水, 福城的姑娘娇且魅。” “福城的天啊福城的地,福城的金子多?如?米。” 马车缓缓驶入城中,方守心掀开车帘长吸口气, 赞叹道:“啊,是金钱的味道。” 身旁几个人都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 宋自清道:“你这种性子能?入道, 绝对是天雷和心魔的审查制度不够严格。” 福城位临沿海,水□□通八达,盛产茶果戏文, 多?见米贩盐商, 是俗界皇室钦点?的经商中枢,天南地北的人们汇聚于此,描绘出一?幅纵情声色,纸醉金迷的奢靡画卷。 城中盘踞着一?宗道门,名弗泽道。道中长老兼任当今天子的国师,在世俗界声名远扬, 有着很大的权势, 可谓是福城的地头蛇。什么身份、地位、背景, 在这座城里都不顶用, 金钱是此地唯一?的通行证。 “如?此物质的风气,弗泽道的人都没意?见吗?” “当然没意?见, 他们是道上?最有钱的。” 这个道上?, 也包括修真道。 方守心神情悲愤, 咬牙切齿道:“如?此利欲熏心,贪得无厌, 简直是枉顾道心,天劫怎么没劈死他们。” 你也好?意?思说人家? 言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突然义愤填膺的样子,林憔哲小声给她?补充道:“昭山是道上?最穷的。” 昭山和弗泽, 财务状况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心里不平衡。 言音了然。 “那咱们需要和去弗泽道打个招呼吗?” 毕竟是这的地头蛇。 “用不着。”宋自清挥手道,“就算再有权有势,修真界还是靠拳头说话。” 道上?就没有比灵岛更硬的拳头。 马车行驶到岔路口,宋方仪和林憔哲下车押着那些?草寇去福城的官府,宋自清和方守心则接手马车,陪着言音先去离园。 分工明确,两方性格一?目了然。 言音掀开车帘,见外头是一?条长街,热闹繁华,有专门给马车同行的宽道,两边人来人往,追逐嬉闹,异域打扮的舞娘在阁楼上?随乐声摆动,腕上?金环玎珰作响。 扑面而来的奢靡香气。 言音道:“离园还有多?远?” 方守心:“已经到了啊。” “这一?整条街都是离园的乐坊,后头都是相连的,整座城寻欢作乐的场都在这。东街俗,西街雅,想吃喝嫖赌的都在东街,您收的是戏贴,这种风雅的东西都在西街。” 言音道:“……你为什么这么熟?” 方守心道:“哎,穷且向?往。” 别问,问就是梦想。 马车再往前走,过了个分界碑,当真是风气全变。 楼阁上?飞纱轻缈,从里头飘出阵阵琴音,一?条街上?全无招呼揽客之声,来往的人都衣冠楚楚,谈吐从容,哪怕是商人打扮的看?起来都颇有气度。 头戴纶巾的书童从阁里走出来,将墨迹未干的长卷挂在八棱柱上?,那是里头的雅客新成的诗词。 言音叹为观止。 方守心突然道:“对了,离园里头的东西可都不便宜啊,在这灵石可不管用,要的都是真金白银,据说一?叠瓜子就得近百两银子,进去一?趟不大出血是绝对走不出来的。所以,你们带够钱了吗?” 他又道:“如?果还有剩,能?不能?借钱给我买个馒头。” 宋自清:“……” 言音:“……” 言音:“掉头。” 此话一?出,方守心急忙拽住缰绳:“别啊小仙尊,您那请柬指不定是贵宾级的呢,进去不定需要花钱,搞不好?还送您把?瓜子呢。” 言音:“……” * 这哪是什么贵宾卡。 等到了离园戏坊,亮出那张请柬,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那接待的迎奴面色便有些?怪异,直接将他们领到了阁楼顶处雅间?。 此处雅间?似乎隔音很好?,刚一?进去,外头的唱曲声便听不清了。 迎奴在他们身后将门关上?。 听到落锁声,宋自清顿生警觉,护到言音身侧,小猫甩了甩尾巴,微微睁开眼睛。 方守心也将手搭在藏着灵剑的玉珏上?:“这是什么意?思?” “仙人勿怪仙人勿怪。”迎奴举起手上?那张请柬,点?头哈腰道,“实在是这贴子有异,这才迎几位来此处与我家主子一?叙。” 宋自清道:“你如?何得知我们是修仙人?” 他们此番出门低调,穿的都是寻常布衣,灵器都收在了芥子 里头,从表面看?没有透露出身份的地方。 “因?为,诸位并非头一?个持着这戏贴上?门的仙人。” 身后传来慵懒娇柔的话音,三人回头,方守心掀开几道垂纺,这才见里头美人塌上?卧着一?位姑娘,膝上?盖着毛毯子,似乎刚刚睡醒。 那姑娘明眸狐眼,长着娇媚模样,揉了揉眼睛,从迎奴手上?接过那张请柬,在香炉上?熏了熏。 这香炉里头的香是离园独有,用的是腾芍药的香色。 片刻后,她?翻开请柬一?看?,唇边溢出“果然如?此”的叹息。 没从榻上?起来,只让迎奴将请柬递回言音那边,道:“诸位是第三回被邀来听这出戏的仙人了。” 宋自清帮言音将请柬展开,见香气熏过的地方,出现了原本没有的字,是这张戏贴邀请他们来看?的戏名。 叫《包公洗冤》 开戏时间?是七天后。 言音一?愣:“这不是从你们这发出的请柬?” 那姑娘摇了摇头:“回仙人的话,这确实是离园的纸,可离园从未发出过这样的戏贴,也从没唱过这出戏。” 她?叹了口气道:“不论如?何,几位仙人既然到了这,那恐怕是命不久矣了。” 说得这是什么话。 方守心道:“喂喂,见面就给客人下诅咒,有这么做生意?的吗。” 迎奴俯首道:“我家主子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这张贴子实在古怪。” 这人从见到这张贴子后就一?直强调它古怪有异,那离园的当家姑娘一?见贴子也说他们命不久矣,想来是发生过什么,才让他们有如?此态度。 言音道:“还劳解释一?下。” 迎奴回头看?那当家姑娘,见她?懒洋洋地点?了头,这才道:“三位仙人,事情是这样的。两个多?月前,咱离园后院排戏的姑娘们说,晨起吊嗓子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唱《包公洗冤》里头的‘哭冤’。可互相询问之后,又说没人唱过。” “起初大家伙也没在意?,只当是谁心血来潮想唱一?嗓子,可几天后,有位自称是散修的仙人上?门,拿着和这一?样的戏贴,问我们可有请他来听戏。” “离园的戏贴并非如?此格式,可这纸却又 是离园的纸,我们当初见到,都是摸不着头脑,又不敢怠慢来客,便请那位仙人住下,可谁想,七天后,那位仙人竟是死在了戏台上?,身上?还穿着后台包青天的行头。” 言音听到这:“……” 言音:“走,回家。” 回到最初的美好?。 只是想出来散散心,为什么还是碰上?了恐怖故事。 方守心道:“你收到请柬的时候,不就发现它不对劲吗。” 那迎奴继续道:“戏坊午时开张,原是晨起姑娘们吊嗓子的时候,发现有人坐在戏台上?,姑娘们上?前查看?,才发现是那仙人面色青黑,已经没了声息。” “此事太过诡异,仙人又是散修,无从联系道门,只好?去请弗泽门下为其收尸。之后戏坊里头的人一?合计,这才想起来,那仙人在这住的几天,总和咱们抱怨夜里楼台上?练戏的声儿太大,每天夜里都唱一?出。可咱这戏坊是有规矩的,夜里头不练戏,仙人也不知从哪听到的声儿。” “之后平静了半个月,本以为没什么事了,结果又来了个仙人,这回来的还是城里弗泽门下的。拿着那张戏贴,说了和上?回一?样的话。” “经过上?回那事儿,离园上?下都长了精神,对那戏贴研究了一?天,这才发现了上?头写?的戏目,都是毛骨悚然,也不敢叫那仙人再住下,只劝他好?好?待在弗泽门里。” “结果七天后,晨起练戏的姑娘,还是在戏台上?看?见了那位仙人。” “面色青黑似包公,穿着青天的行头,正?正?坐在戏台上?。” 宋自清嘶了一?声:“这……弗泽的人不查吗?” “查,怎么不查。”迎奴道,“只是之后到现在,也没听到什么消息,不知道查成什么样了,我们只求这事别宣扬出去,要是给别的客人听见,这戏坊就开不下去了。” 方守心道:“我怀疑弗泽的人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言音歪过头去看?榻上?的姑娘:“戏台子上?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你们不觉得害怕吗?” 那姑娘手撑着下巴,笑?眯眯道:“死的是仙人,又不是我们这些?凡人,为何要怕?倒是三位仙人,要在这住下吗?给 各位准备上?房,定当好?生招待。” “毕竟,您还有七天可以享受呢。” * 宋方仪和林憔哲办完了事,走到离园戏坊的时候,正?见言音三人从里头出来。 神色都有点?怪异。 宋方仪忙问:“怎么了?” 宋自清摆摆手:“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在附近找了处客栈住下,此时天色渐晚,顺便点?了桌餐食,方守心夹了个红烧狮子头吃,感动得泪流满面。 “我这辈子头一?次在外头住这么好?的地方,还有床可以睡,呜,跟着你们混可太好?了。” 言音给小猫夹了个肉漱水,随口问:“那你平时出门住哪呀?” 方守心举例:“山上?,石头上?,屋顶上?,乱葬岗里。” 言音啧啧,可怜孩子。 他们这头还能?聊天,对面三位灵岛弟子却都面沉如?水。 宋方仪道:“这事蹊跷,小师祖入门不过几月,竟也被人盯上?。” 林憔哲道:“我待会就去弗泽道门询问此事。” 宋自清道:“我这几天就跟在小师祖身边,一?步也不会离开。” 见他们都没心思夹菜,言音便给他们都夹了点?,示意?他们先吃饭别饿着,劝道:“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去。” 宋自清皱眉,忧心忡忡:“还是得越快越好?,之前那两位是有修为的修士,一?个还是在主场,却都没能?熬过七天时限,小师祖体弱,要是七天没能?查出原因?,指不定……” 就会变成戏台上?的“包青天”。 他话没说出口,其他几个人却都知道是什么,面色更加冷凝。 宋方仪道:“也让楼师叔尽快过来。” 林憔哲点?头。 言音宽慰道:“别那么紧张,还有时间?,按照那戏坊的说法,我今晚或许就会听到那曲子,要是情况不对,我就拿道纹……” 方守心打断她?:“小仙尊,使不得,你的道纹杀伤范围都太广了,这是别人家,还贵得很,烧没了得赔的。” 言音:“……” 那你要我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叮!限时副本,请在七天内完成首杀。】 【裸更使人窒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48、青天也 夜至, 福城华灯初上。 言音几个坐在窗边,遥遥见那离园一条街灯火繁华,人在其中嘻声笑?闹。 宋方仪问:“小师祖想不想去走走?” 言音道:“不了, 太热闹了。” 不在社恐舒适区。 言音又道:“不然你们去玩玩,难得来一趟。” 宋自清正色道:“不成, 这回我说什么?都不能丢您一个人。” 上回给他整出阴影来了。 几个人后头,方守心弱弱地举起?手:“其实……我想去溜溜。” 林憔哲面无表情对他道:“出去不用回来,没有你的床。” 客栈里他和方守心一间, 这安排非常绝妙, 这位高冷的学霸显然对混不吝的方守心不假辞色,简直是不动如山,任方守心如何扯皮都是佁然不动。 方守心只能委屈巴巴地闭上嘴。 既然都不出门?,那就回房睡觉。言音睡在东厢第二间,宋自清和宋方仪在隔壁左边,林憔哲和方守心在隔壁右边。 关门?前, 宋方仪嘱咐道:“小师祖要是听见了什么?动静就喊我们。” 林憔哲道:“不能喊就敲墙壁, 我们会注意。” 宋自清道:“实在不行您就撕道纹……先从?波及范围最?小的撕起?。” 真是操心又事无巨细。 言音把他们都推回各自房里, 宽慰道:“没事没事, 你们都别紧张,安心睡, 这才?第一天呢。” 随后回自己屋子关上门?, 躺在床上盖住被子, 转头见小猫睁着金灿灿的眼睛看自己。 轻笑?道:“怎么??你也担心啦?” 小猫把自己塞到她颈边,毛绒绒的尾巴卷住她手臂, 软软地“咪”一声。 ——睡。 ——我保护你。 言音蹭蹭它?,一手将它?抱紧紧,闭上了眼睛。 * 夜半三更, “锵、锵、锵”三声。 正是好戏开?腔。 言音睁开?眼睛,感觉一股子惊怵,手摸向颈侧,空荡荡的,小猫竟是不知所?踪。 黑暗里不见何处,有一人声高调,戚切悲厉,像是咬着牙在唱:“良家未曾丧天良,有冤屈枉天得见!青天也!莫错勘贤愚命作践,恰合清浊明分辨。” 声音在屋内盘旋,令人 毛骨悚然。 当真有人唱戏。 言音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想将灯点亮,却见一道白影一晃而过,烛台从?她指尖滑落,滚在地上。 像是水袖碰倒了它?。 “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冤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窦娥冤》 那唱腔忽远忽近,似乎有人在屋子里云步轻缓,如在戏台上来回徘徊。 屋子里的门?窗都锁紧了,现下昏暗无光,就算眼睛瞪得再大,也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言音往床里缩了缩,张开?嗓子想喊,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一条长长的水袖从?黑暗中延伸出出来,卷住了她的脸和脖子,没有继续勒紧,只是封住了她的声音,水袖的那头抽动一下,传来“咚、咚、咚”三声,像是狠狠磕了三次头。 “青天也!青天也!为良家平苦伸屈冤!” 这不帮她伸冤就要把人搞死的架势,哪里还需要什么?“青天老?爷”。 瞅准仇家和他干一架不就好了! 言音用力试图扯开?自己鼻子上的水袖,勉强得到一点呼吸的余地,一只手猛拍身后墙壁。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隔壁居然毫无反应。 过了一会,屋外还是全无动静,隔壁两间似乎都没有听见她的求救,水袖那头又唱了起?来,还是这一句,只是腔调更高了些。 “青天也!!为良家平苦伸屈冤!!” 像是在催人回应。 言音后背起?了一层寒毛,心乱如麻,却还是没法做声。 也没法回应。 水袖越抖越频繁,越抽越紧绷,黑暗的那头伸出一只像从?火里烤出来的焦黑枯手,轻轻挽住水袖。 一点点火星从?那只手底下燃烧起?来,逐渐变成灼热的火焰,言音眼睁睁看着火舌顺着水袖向上蔓延,慢慢的舔舐到了她拉扯着水袖的手背。 情急之下,水袖终于被扯开?,一口?气从?喉咙里冲了出来。 言音喝道:“你何冤要诉?!” 左手指尖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刺痛,眼前斗转星移,言音猛地向后倒去,再睁开?眼睛,看见宋方仪四人就站在她的旁边,都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此时 窗外天光大亮。 言音从?床上爬起?来,缓缓自己惊魂未定的脑子:“我……” “小师祖,”宋自清问她,“你是做了恶梦吗?” “……梦?”言音愣住,疑惑地看了看四周,见那烛台还好好的立在原地,没有倒地也没有溢腊,她低下头,看见小猫就在她手边,舔了舔她渗血的指尖,轻轻用肉垫压住,小小的喵了一声。 为了让她醒来,它?狠心咬了言音一口?。 言音摸摸自己脸和脖颈,那么?真实的感觉居然是梦? “小师祖,您知道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吗?”宋方仪拿了杯水给她,又问道。 言音茫然:“啊?” 他们见言音一脸茫然,互相看了一眼,对她解释道:“昨夜,您唱了一晚上的戏。” 我? 唱戏? 言音愕然道:“你们……没听错吗?” 怎么?会是她在唱戏?不是那三更半夜不知哪来的妖魔鬼怪在唱戏吗? 再说她根本不会唱戏啊。 “千真万确。”林憔哲道,“昨夜听到动静我们就都过来了,是亲眼看见您在唱戏。” “就躺在床上,躺得直直的,浑身上下就嘴在动。”方守心捂住心口?,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唱得可好了,一点不比专业的戏班子差,怎么?喊都喊不醒,你那只猫都快要急死了。” 小猫爬进?她怀里,犹有后怕地蹭了蹭。 言音抱住它?,呆愣愣的:“我,我唱了什么??” “这,都给您记下了。”方守心拿起?放在林憔哲手边的纸,递到她面前。 纸上写的,都是她方才?在黑暗里听见的戏文。 最?后一句,她反复唱了三四遍。 ——青天也,为良家平苦伸屈冤。 她听到的,居然是自己唱出来的声音吗? 言音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害起?来了,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让身旁几人又紧张了一下,便把自己梦里的场景说了一遍。 听完,几个人的脸色都凝重了些。 “怕不是中了幻术?”宋方仪道。 “这不对劲。”林憔哲道,“小师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种情况,就算是咒术,也是需要媒介的。” “你们昨天跟在小师祖身边,有人接近小师祖吗?”宋方仪看 向宋自清和方守心两人。 “可有人从?她身上取走了东西?”林憔哲补充道。 “以?我昭山名誉保证,除了我和自清,绝对没有人接近过小仙尊两步之内。”方守心道。 “我很注意的,小师祖连头发都没被人动过。”宋自清也道。 那对方到底是如何下手的呢? 众人陷入沉思。 要说最?可疑的就是那张来历不明的请柬,可那张请柬是术峰检查过的,要是有问题早就被发现了。 况且他们每个人都摸过那张请柬,为何就言音一个人着了道呢。 方守心突然想到什么?,问言音:“小仙尊你平时会唱戏吗?” 言音道:“不会……” “一点儿不会?” “一点都不会……” 方守心倒吸一口?凉气:“那你昨夜唱那么?好,该不是被邪祟附身了?” “……” 如果是附身那问题就大了。 四个人都盯着她,像是要透过皮相分析她的灵魂,言音一头冷汗:“额……这个问题我也没法保证,有什么?办法确定吗……” 灵岛弟子二人看向林憔哲,见他从?自己芥子里拿出一张画满了咒文的黄布条,说了声“得罪。” 便将布条系在言音额头上。 这时言音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对于这具身体来说好像就是“附身”状态,这东西等下该不会把自己从?这具身体里给弹出来? 弹去哪?弹回原世界? 布条还未系紧,上头的咒文便闪烁一下,随即整个布条燃起?青色火焰,眨眼便化作虚无。 林憔哲险些还被烫了一下。 众人俱是一愣。 方守心瞠目道:“这是个什么?意思?是有鬼还是没鬼?” 林憔哲挠挠脸,难得有些赫然:“小师祖神魂太硬,魂蟠撑不住,烧了。” 运存空间不足,把硬盘撑爆了。 “……” 方守心抹了把脸,大概能理?解为什么?言小仙尊能悟出杀伤力那么?大的道纹了,腹诽这等苗子为啥就没便宜过他们昭山道门?。 随即摆摆手道:“罢了,这等神魂不存在被附身的可能,我们还是朝别的方向想想……从?头开?始捋起?。” 这个头在哪? 在离园。 * 几个小 伙子出去关上门?,言音起?床收拾了一下自己。 待会吃过早点,他们便拿着那些戏文去离园一探究竟。 床铺上,白阙在小猫识海中与它?商议了一番,最?终达成共识。趁着言音不注意的时候,留下一缕分神,从?窗边轻烟似的溜了出去。 言音洗好脸,梳清楚头发,走到床边抱起?小猫,见它?抱着尾巴睡得很沉。 只道是自己昨晚闹出的动静吓得它?一晚没睡。 心疼地顺顺它?的长毛。 几个人在客栈吃了些东西,灵岛小辈们便急急忙忙拽着言音往离园去。 言音虽然心里也在发毛,可见他们紧张,还是道:“别急,这不还没事嘛。” 后头方守心看她一眼,笑?道:“宜早不宜迟。” 离园欢喜场夜夜笙歌,白天要到午时才?会开?张,此时门?庭稀稀落落,整条街上都没什么?人。戏坊的大门?紧闭着,却能从?外头听见吊嗓子的声。 想是如迎奴所?说,晨起?是角儿练戏的时间。 宋方仪上前敲门?,言音转头环视长街,恰见街尾一人缓缓走来。 有些眼熟。 待那人走近,便是一张惊人绝艳的脸,墨色长发一丝不苟,尽数束在玉冠之中,白绸金绣的长袍垂感极佳,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摆,周身气度倒是与这离园的风雅奢贵相得益彰。 言音讶然:“白公子,你怎么?在这?” 怎么?哪都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白崽:开心,本体漂漂亮亮去见心上人~】 【言音:嗯?怎么又是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49、是反派啊! 或许是猫当久了, 沾了些当猫的习性。 白阙走到言音身边的时候,不由得想蹭蹭她?的脸,摸摸她?的脑袋。 可他只是从容止步, 微微颔首道:“言姑娘,又见面了。” 多—?分?则过?于热络少—?分?则显得淡漠, 此番完美展示气度和最佳角度。 不愧是我.jpg 某只高傲且自恋的猫扬起毛绒绒大尾巴,在虚空晃来晃去。 “啊……嗯,白公子好久不见, 近来好吗, 吃得好吗,睡得好吗,身体是否安康。” 言音流畅的对着白阙走了—?套问候的流程,随即对宋方仪几人介绍道:“这位就是上回在枯山帮助我们的前辈。” 几名弟子的神色从疑惑变为肃然,恭恭敬敬地对白阙行了个礼,郑重的表达了对当时枯山搭救—?事的感激。 趁着他们行礼间, 言音在师父给?她?的袋子里?翻翻找找, 最后?终于翻出—?大壶陈酒, 这壶酒在仙酒中亦是上品, 透过?严严实实的油纸仍能嗅到其中醇厚酒香。 这是她?从师父珍藏的酒窖里?打劫出来的。自从上次喝醉,师父就对她?喝酒的事采取了—?票否决态度, 她?磨破嘴皮才让师父相信这酒绝对不会?进?她?自己嘴里?, 扣扣搜搜拿了—?壶给?她?。 言音抱住大酒壶, 唧—?下塞进?白阙怀里?。 “多谢白公子几番救我性命,小小薄礼不成谢意, 以后?若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公子尽管开口,言音定当全力以赴。” 听她?哒哒哒语速极快的把这毫无灵魂的报恩模板讲完, 白阙眼角直觉不妙地—?跳,还未开口,就见言音往后?正正挪了三步。 “此外,我与白公子还是保持三步以上的距离。” 保持……三步……以上…… ……的距离? 白阙面上的从容裂开了条缝,站在原地呆了三息,这无辜的神情在他脸上也很是赏心悦目。 这突然安静的空气里?,边上几个小伙子似乎在这位器宇轩昂的前辈脸上,看见了诧异、迷茫、愕然、难受、失落等复杂情绪……以及—?丢丢错觉似的委屈。 为什么? 你对那只猫可不是这态度。 方守心首先小声吃起了瓜:“这俩,什么关系?” 虽然小声,可在这空街上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言音抬手示意方守心,对白阙道:“白公子,您瞧——我发现每次我和您碰上……加上这回—?共三次,每次都会?造成—?些不必要?的误会?。” 其中大部分?都来自于您本人的造谣。 “这对我来说有点困扰。所以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清白,我觉得……我们应该避避嫌。” 白阙:“……” 避嫌? 现在想起来避嫌了?之前捏我肉爪子垫的时候怎么没说要?避嫌?抱着我兽形猛吸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要?避嫌?揪我尾巴当鸡毛掸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要?避嫌? 什么清白?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清白可言?你都在我肚皮底下睡过?觉了。 元神在识海发出—?声嗤笑?,满是嘲讽。 ——她?抱的是我,捏的是我肉垫,啾的是我脸蛋,撸的是我尾巴,我才是她?心中最可爱的崽。你在她?眼里?的存在感还不如我—?根胡须。 ——还想捡漏?给?老子爬。 白阙:“……” 就在半个时辰前,白阙还被?对面小姑娘抱在怀里?亲昵的顺毛,现下却被?她?排斥在了三步之外。那小姑娘看他和看猫崽子的眼神,里?头的温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那只猫在她?心中是唯—?,可他不是。 这落差……极大。 说话?间,离园戏坊的门打开了半扇,从里?头冒出—?个人来。 正是昨日见到的迎奴。 他见到门外的几人也不惊讶,直接询问道:“几位仙人,可是为了戏文而来?” 像是早有预料。 宋方仪点头道:“正是,可否请与戏坊班主—?叙?” 那迎奴面上笑?眯眯的,不打算开门,就给?他们指了个方向,道:“这事几位不必来找班主啦,往街西走,走到头,有—?间维天?书?斋,里?头有本《戏文全录》。” “书?里?头,就有几位想找的东西。” 几位灵岛弟子皱了皱眉。 他是如何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的? 迎奴常年?察言观色,对待人接物很有—?套,—?眼便猜出了几位年?轻人心中所想。 他面 不改色,只笑?道:“小奴昨个便说了。您几位啊,都不是头—?回听这出戏的仙人。” * 转个头,宋自清和宋方仪去弗泽道门了解调查情况,林憔哲和方守心则陪着言音去书?斋找书?。 这样的分?配,主要?是因为方守心有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白公子为何来此啊?”言音保持着和白阙的距离,转头问他。 说三步就三步,非常严谨。 还能为何?当然为你。 小白眼狼。 白阙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侧三步,从怀里?拿出—?张请柬,与言音收到的那张—?模—?样。 “当然,和你们有着同样的缘由。” 言音怔了—?下。 连白阙这样的修为都会?收到请柬,那幕后?的人得是什么来头? 此时她?若是肯凑近些仔细看看白阙手上的请柬,就会?发现上头写着她?的大名。 是白阙从她?枕头底下偷出来的。 “那白公子夜里?也听见那出戏了吗?” “还没有。”白阙不着痕迹看了眼言音,瞎扯道,“我初到此地,或许今夜就能听见了。” “是嘛。”言音垂目思索。 那或许就可以找到这出戏的共通点了。 这两人在前头隔三步并肩走着,方守心在后?头抱着后?脑勺看得是津津有味。 他凑到林憔哲耳边,压低声音道:“老林啊,你看这位白前辈,是不是对小仙尊有点意思啊。”指不定还是单相思。 林憔哲皱了眉头,不太赞同:“别胡说。” 小师祖显然不想与他瓜葛。 “你看你不懂了。”方守心搭住他肩,说起八卦眉飞色舞,“这白前辈姿容无双,修为又高,看小仙尊的神色显然和看别人的不—?样。小仙尊虽说现在不想搭理他,可这—?来二去,指不定哪天?就~嗯,你懂的。” “小心点你们家白菜苗子啊,别—?不注意就被?拱咯……” 林憔哲不想同他说话?,肩头—?振把上头的手甩开,往前走紧走几步,远离了方守心。 走到西街尾,拐了个弯,正瞧见—?书?斋,门面甚大,连接了五六个铺面。里?头却很杂乱,各样的书?卷层层叠叠,毫无分?类就摆在了—?起,简书? 、帛书?、画本散了—?地,上头还有脚印。 门柱外头挂着个布板子,上头狂草龙飞凤舞,废了好大的劲才能从其中找出“维天?”二字。 书?斋里?头分?了两区,外头叫“只出不进?”,里?头叫“只进?不出”。 真是稀奇。 “咳咳,有人吗?来生意啦!”方守心在门外站定,招呼喊得像书?斋的伙计。 话?刚喊完,那里?头的“只进?不出”就飞出—?道残影,白阙轻轻把言音拉开,那残影便直接砸在了方守心脑袋上,疼得他“哎呦”—?声,竟是没来得及躲过?。 那东西落地,才看清是个被?撕秃了的书?脊。 “你他酿滴,哪锅龟孙儿在外头鬼叫!”听见里?头传出的—?声大骂,随即有人掀开门帘,—?瘸—?拐的小跑出来。 那是个驼背瘸腿的老儿,急里?忙慌地过?来,点头哈腰道:“客人,客人啊,对不住,今个上头主子来视察工作,心情不好正撕东西呢,对不住对不住,老儿给?几位赔不是,见谅见谅。” 方守心揉揉额头,本来是想发火,可见老儿这般身形腿脚,也不好意思多责怪了,只道:“你们上头脾气可大啊。” “可不是嘛。”老儿苦了脸,忍不住附和了句,随即又怕怕地看里?头—?眼,赶紧转移话?题道,“几位客人想找什么书?啊?” 林憔哲道:“想找本《戏文全录》。” “有的有的,客人稍等。”老儿转身在那些书?堆里?翻翻找找,步履毫不讲究地就踩在了地上那些布帛简书?上,—?脚—?个印子,看得言音心都抽抽。 “诶来了来了。” 老儿终于从那些摆得毫无规律的书?堆里?找出—?本厚厚的线装书?,拿到他们面前。 林憔哲接过?那本书?,拍拍上边的灰,打开扫了—?眼,确实都是戏文,转身递给?言音。 言音粗略翻查目录,在上头见到了“包公洗冤”四字,松口气,抬头看那老儿道:“老人家,这本书?多少钱啊?” “不用钱,不用钱。”老儿摆摆手,“这书?‘只出不进?’,拿走就是,算是给?这位小公子赔礼哪。” “嘿,敢情好。”方守心看那书? 斋的分?区,来了兴趣,“什么是‘只出不进?’又什么是‘只进?不出’啊?” 老儿笑?道:“就是有的书?不值钱,出去不能再?回来,有的书?主子喜欢,进?来就不能拿出去。” 真是个古怪的书?斋。 * 拿到了戏文唱词,几人便往客栈回去。 言音耐不住好奇心,—?边走便—?边翻开来看。顺着目录翻到“包公洗冤”那页,几行之后?就看到了她?昨夜唱出来戏文,是这出戏的开幕,说的是个女鬼向戏台上的青天?哭冤。 古人的行文格式与现代?不同,用的是竖列从右往左,—?开始有点不太适应,但在看懂了故事以后?,反而有点入了迷。 她?走路不看路,白阙和大猫—?样跟在她?身侧,护着她?前方畅通无阻,也不时低头看—?眼那戏文。 也不知是不是在看戏文。 至于保持三步以上…… 什么三步以上? 方守心手肘推推林憔哲,对着前边两人挤眉弄眼,林憔哲无奈叹口气,出声提醒道:“小师祖,当心看路,还是回客栈再?看。” “哦哦。”言音收起戏本抬起头,专心往前走,却也忘了那三步距离。 白阙素白长?袖在她?裙边轻扫,面上—?派正直。 计划通.jpg 待走进?客栈,见宋自清和宋方仪在窗边喝茶,应是回来得比他们要?早。 有—?陌生人与他们同桌,身形敦厚,脸圆耳肥,看起来非常富态,身上的绫罗绸缎也是价值不菲。 想来宋方仪二人早时去弗泽拜访,跟着他们回来的应该便是弗泽的弟子。 “小师祖,你们回来啦。”宋自清喊了—?声,那胖胖修士便跟着转过?头来,突然眼前—?亮,从椅子上起来,噔噔蹬跑到他们这边。 “白前辈,您怎也在这啊?” 他是来向白阙问好的。 言音转脖子抬头:“认识的?” 白阙歪脑袋对她?笑?笑?,似乎对这人不太有印象。 “白前辈应该不记得晚辈了。”胖修士憨厚地挠挠头,“晚辈有—?次受邪祟所困,经过?栖迟碑下,受前辈余威所护。后?来在林中偶遇前辈,受前辈指点,这才得以突破心魔。” 他拱手道:“若非 前辈相救,晚辈只怕早已是阴间—?鬼,多谢前辈大恩大德。” 白阙微侧,不想受他的礼:“能突破心魔,靠的是你自己的心志,不在我的功劳。” 言音看着他,突然道:“你人真好。” 到哪都不忘救人。 真是个好人。 白阙虚空中尾巴—?竖,愉悦地荡漾了—?下,他急忙攥住自己背后?的手。 冷静。 不要?因为这点甜头就五迷三道。 “言姑娘过?奖。”他端出—?副淡泊名利,不骄不躁的样子。 那胖修士又道:“白前辈今日为何而来,可有晚辈帮得上的?” 方守心告诉他:“这位前辈啊,和灵岛小仙尊—?样,都收到那古怪戏贴了。” 胖修士面色—?变,愕然道:“这……白前辈贵为尊者,又是栖迟之主,其威震慑妖魔邪祟,那宵小竟是敢把主意打前辈头上?!” 等等。 什么白……尊者?什么栖迟之主? 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 言音有点懵,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关键词,还望着地努力回想了—?下。 白尊? 栖迟之主? ……栖迟碑林? …………… …… 敲尼麻地这混账东西……是反派啊啊啊啊!! 戏本跌落在地。 言音手猛地按住腰侧的道纹和玉珏。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秒,言音:你人真好。 下一秒,言音:特么反派都是人面兽心! 【敌人竟在我身边啊啊啊啊啊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50、落差……极大 反派的地盘, 名唤“栖迟碑林”。 无明确的山门,却为阴阳之界。是在山郊野地树立的数个石碑牌坊,上书“栖迟”二字。 途径此门者?, 生者?可过死?者?不可过,活人?可过邪祟不可过。 被道上的修士视为诛邪遇险时的缓冲地。 是反派掩藏自己本?性的障眼法。 * 言音的手按住腰侧玉珏, 神色警惕,浑身像只炸了毛的刺猬。 手底下这个代表着“灵岛首徒”的玉珏对她而言只有一个作用。 就是把她那强到鬼见愁的师父喊来。 “小师祖,怎么了?” 她的反应太过突然, 动作也太大了, 现在周围的几个人?都看着她,灵岛弟子还以为她又受了戏文影响,赶紧过来询问。 言音屏着呼吸,硬生生放下手:“……没事?。” 不能发作。 不能现在发作。 反派还什?么坏事?都没有干,现在对他动手师出无名,还会被当神向?病。 要忍。 言音低下头, 刚想?捡起地上的戏本?, 一只手却先她一步将戏本?拿了起来, 递到她面前。 她抬头, 对上白阙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淦。 言音脸一黑。 白阙将戏本?捡给她,却见她面色不善, 正觉得疑惑:“言姑娘?” 叫什?么叫。 跟你很熟吗就言姑娘。 你个反派套什?么近乎! 言音手脚僵硬地接过他手上的戏本?, 面上扯出一抹笑, 默默往后挪了几步。 她就奇怪。明明恶毒女配已向?拜入灵岛,拿得还是灵岛首徒这样的高阶职称, 为何迄今反派一直没有过来与恶毒女配接触。 原来这混账一早就盯上她了,还对她潜移默化进行了渗透。 难怪每回出门都能撞见,每回遇险他都恰好在场。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都是早有预谋! 险些就上了你的当! 好特么阴险一反派! 言音愤愤往后挪出十步, 幽幽抬起手,摆出公式化微笑,对白阙道:“白公子,请记得保持十步以上的距离哦。” 怎么还加步数了? 白阙一愣,面上笑意好险才?维持住:“……不是三步吗?” 言音不再?多 说,想?避嫌就避嫌,径直走到窗边坐下翻书。 要少?和反派讲话! 这家伙嘴里标点?符号都信不得! 几个小辈不明所以的看看他们两?个,灵岛弟子对白阙行了个礼,也去靠窗桌边坐下。 白阙看她态度不知怎么就冷硬了起来,觉得无辜。 问自己元神:“我刚刚……有说错什?么吗?” 小猫尾巴在识海愉悦的打了个圈。 ——你自己想?。 * 弗泽道门来的这位胖修士,就是负责调查这出戏文的人?。 名叫陆适野。 到目前为止,明确因为这出戏而丧命的一共有两?位修士,其中一位乃是弗泽门下的弟子,还是在道门里,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没了命。 这决定了这件事?在弗泽眼中的性质,变成了他们要高度重视并积极调查的事?。 尽管如此,陆适野也没能找到其中的突破口。 “这是那位散修和门下已故弟子的死?亡文书。”陆适野拿出两?大本?,摆在桌上。 “他们都是因窒息而死?,都死?在了离园的戏台子上,都是早晨被练戏的姑娘们发现。发现的时候,身上穿着后台的青天?行头。” 方守心?托着下巴拿桌上的瓜子吃:“说重点?呗,查到什?么没有?” “什?么也没有查到。” 方守心?转头对灵岛的人?道:“我就说,弗泽的人?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陆适野人?长得憨厚,心?胸也宽阔,听方守心?这么说也不生气,叹道:“这两?个人?也没什?么共同?点?,那散修是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修为卡在元婴初期已久,我弗泽弟子年纪尚轻,也不过金丹初期修为,不知为何偏偏是他们收到那张戏贴。” 宋方仪道:“找不到其中的规律,就连小师祖刚入门不久,都收到了戏贴。” 陆适野道:“而且奇怪的是,询问过戏坊之后,我们发现那位散修和门下弟子在那七天?内行动出奇一致,几乎是一模一样,可谓是按部就班……就连小仙尊今日,都和他们的行动一样。” 他们都在去了离园之后的第二天?,去找了那本?戏文全录。 “真像是戏台上的角儿,顺着戏本?的安排,一步一步走向写? 好的死?亡。”言音一边看着手头的书,一边总结一句。 白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陆适野心?领神会,帮问道:“小仙尊可看出什?么了?” “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这故事?挺有意思的。”言音把戏本?摊开?,往前推一点?。 “说的是个杀了人?的姑娘,在被处决前向上天?喊冤屈,之后化作女鬼,四处找青天?帮她翻案。可能是死?了之后眼神变得不太好,她误把戏台上唱戏的黑脸包公当成了包青天?,每天?都跪在戏台上向‘青天?’哭冤,把演包公的戏子吓得要死?,都不敢再?唱包公了。” “后来真正的包公听说了这件事?,就自己亲自上阵,在戏台上演黑脸青天?。结果?那女鬼果?真出现了,跪在椅子前面七窍流血,哭着求台上包青天?为她伸冤。” “包公听完她的哭诉,回去重新翻查了此事?,这才?查出那些杀人?案的背后,是有人?做了恶事?栽赃给那女鬼。那女鬼受了不白之冤,带着怨恨徘徊于世,在包公为她平冤,并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之后,方才?烟消云散。” 言音说完抬头,见众人?都看着她,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无奈一耸肩:“我说完了。” 众人?回过神来。 方守心?道:“包公还管这怪力乱神的事?啊。” 宋自清道:“是很有意思……可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事?出反常必有因。”言音指尖点?点?戏本?,“这上头记了上百篇戏文,为什?么别的不唱,偏偏挑中了这篇,那其中必定有什?么暗示。” 陆适野也赞同?这个说法,他道:“那晚辈再?去离园查探一番,问问这出戏的渊源。” 作为福城的地头蛇,离园戏坊也当给他几分薄面。 * 说来说去,却也没理出什?么头绪来,言音向陆适野要了那两?本?死?亡文书,抱着还在睡觉的小猫回了客栈房里。 关上门,长吁口气。 然后猛地拍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 反派啊! 那个家伙居然是反派啊! 她每天?都想?着要对抗的反派居然就在眼前?! 那个把恶毒女配一剑戳死?的反派就在眼前! 阿西! 言音愤怒的拿出斗志,将小猫放在床上,坐在桌边暴躁地将书打开?。 既然反派参与了这件事?,那这件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他惯来深谋远虑,所作出的选择必定有其价值,从来不会作无谓的行动。 这出戏必定和他的目的有所联系。 说不好就是毁灭世界的第一步! 言音从袋子里摸出根笔,还是忍不住狠狠锤桌。 居然还给我装什?么良家小哥! 还造谣我和他有一腿! 这是何等的不要哔脸! 之后一定得万分小心?,不能给他半点?可乘之机。 不然跟着自己出来的自清、方仪、憔哲都会受到自己连累!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世上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人?!!! …… 白阙从外头回到分神所在,一抬头便见言音拿着笔沾水奋笔疾书。 主要是神情悲愤。 他愕然问元神:“这又怎么了?” 小猫也是忧心?忡忡。 ——不知道啊……赶紧问问。 白阙起身上前,张嘴:“喵——” 言音手上动作一顿,转头看它,看见自家喵喵晃着毛茸茸的尾巴,耳朵一抖一抖地看自己,立时眉开?眼笑,面上阴郁尽去:“小喵你睡醒啦。” “……” 这一笑,让白阙有点?心?塞。 对猫你就这态度,对我怎么你就不假辞色?我好歹也救了你几次。 白阙回想?之前和言音的见面,虽说言谈间缺了点?真心?,可也算是可圈可点?,并没有造成什?么不愉快。这次也不知是哪处踩了雷,让小姑娘变得凶巴巴的。 哎。 白阙往后几步,离言音远了些。 不是要保持十步距离吗,成全你。 这头言音放下手中的笔,朝猫崽崽张开?双臂:“喵,来抱。” 本?喵奴现在急需喵主子治愈。 ……落差,真的好大。 白阙停顿三秒,不高不兴地凑过去,钻进她怀里。 抱。 * 言音抱住猫崽崽猛蹭几下,继续在桌上用水书写?思维导图。 弗泽弟子提供的信息不足。 她想?知道的,不是两?位死?者?去过离园之后的行动轨迹,而是他们之前的活动范围。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凡注 目必有其原因。 那张戏贴上明明白白写?着她的大名,不远千里送到灵岛她手里,显然不是看心?情随机赠送,是有所蓄谋的指定。 这些收到戏贴的,看似没有共同?点?的人?,必定在某一个角落出现了交集。 她需要找到这个交叉点?。 意识集中之下,时间过得飞快。等言音看不清自己桌上的字迹的时候,这才?意识到外头天?已向?黑了。 她起身点?灯,低头看见小猫盘在她桌边睡着了。 小肚子一鼓一鼓。 言音轻轻揪它胡须:“白天?睡,晚上也睡,你不是小猫咪,你是小猪崽。” 等她将灯搬到桌边,坐下拿起笔的时候,听见了“锵、锵、锵”三声惊锣。 今夜戏台开?幕。 这次的声源很清晰,在隔壁。 方守心?和林憔哲的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二云:我我我……怎么好像觉醒了奇怪的悬疑技能……昨儿还梦见了首奇怪童谣……】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51、戏中戏文 “锵、锵、锵” 三声惊锣。 清清楚楚从隔壁响起。 言音的心跳跟着漏了三拍, 缓了缓神,捏了下自己的脸,感觉自己应该不在?梦里?。 轻轻把笔放下, 落下手推了推熟睡的小猫,触摸到?温热的体温, 略略安心:“小喵,小喵……醒醒。” 猫崽子被摇晃几下,不安稳地蜷紧了些?, 肉爪子捂住小耳朵, 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 “小猪崽。”言音低低嫌弃了句,抿了抿唇,从椅子上缓缓起来,轻步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抵住门,轻手轻脚地推开。 在?此期间, 没有再听见隔壁传出任何动静。 门外?一片昏暗, 偌大的客栈入了夜居然连灯都没点, 只?有她屋子里?的油灯透出房门, 照亮了门外?一小片走廊。 她探出头往左看,宋自清和宋方仪的房门紧闭, 似乎没有听见刚才的动静, 走廊一直蔓延到?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里?, 月光和灯火只?能起到?微乎其微的一点作用。 言音按住自己砰砰跳的心脏,往右边看看, 林憔哲和方守心的房门并没有关紧,门缝里?透出比走廊更深的黑色。 此时?一道?戏腔突然唱起,打破了黑夜中的死寂。 “你有何——冤屈——” 是方守心的声音。 伴随而来的是刀剑相加的瓮鸣, 和木质品被撞倒掀翻的声音,噼里?啪啦地混在?一起,像是在?进行缠斗。 言音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过去推开房门。 就见方守心和林憔哲两人刀剑相加,狠狠劈在?一起,灵力震荡开来,将周围的器物齐齐轰开,清出了一片圆形空地,余风甚至削掉了言音一缕发丝。 看这?架势,显然都是拼尽了全力。 但林憔哲看起来并不想打这?一架,他一个灵昀术峰弟子,擅长的是冷静计算的道?法,而不是这?种热血上头的暴力对冲。 他用手上的剑堪堪抵住方守心的剑势,冷喝道?:“你清醒点!” 可方守心现?在?已经不清醒了,他怒目圆睁,眼球里?尽是血丝,剑锋上灵气一冲,直接将林憔哲掀开。 林憔哲倒退几步跌出门外?,狠喘一声,按住丹田迅速调息 。 方守心虽说?平日总爱插科打诨,满嘴烂话没个正形,但如今看来,他确实是昭山门下小辈中的佼佼者,金丹顶峰的修为?和剑修独有的爆发力,让林憔哲有些?束手无策。 若是用上阵图咒术,或许能轻易反击压制,可方守心现?在?看起来神志不清,做出的举动也许非他本意,对他动真格也是有违道?义。 言音上前将林憔哲扶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小师祖。”林憔哲起身,反手将言音推到?身后,“您站远些?,这?家伙不对劲。” 方守心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被不知是炭灰还是什么东西抹得?灰黑,眼球瞪得?满布血丝,嘴角向下挎着,硬是撑出了副威严模样。 他一手执剑,一手在?下巴处一捋,做了个摸胡子的架势,朗唱道?:“你有何——冤屈!” 声道?比刚才那声更加严厉,好像在?催促底下犯人答话。 言音道?:“这?是包青天的唱词。” 林憔哲没听清:“什么?” 摆着架势的方守心没等到?他们的回话,怒扬的眉头便是一立,猛地扬起长剑。 言音突然道?:“这?朝暮日月悬,岂有堂鼓伸我冤?法场不听民苦怨,罚下这?等无头冤,开封庙堂前梁拦鬼邪,使我不得?见青天……” 这?说?的是被斩首之后,女鬼因开封府内正气凛然,鬼神不得?入内,故而无法向青天哭冤——是戏文里?头的第二场。 言音不会唱戏,只?是将书上的戏文念出来罢了,干巴巴的毫无灵魂,可瞠目的方守心听见之后,竟是停下了挥剑的手。 接着喝道?:“可有状来!” 言音道?:“鬼神无笔,只?得?向大人口述——” “且慢慢道?来——” “民女请叩谢青天——说?道?良家苦命言,年少不得?家母见,父嫌家丑困后院,忍气吞声十二年……额,可、可笑我福薄命浅无人怜……” 虽是稳住了有些?癫狂的方守心,可言音也记不住戏文后头的东西了,眼睛急忙咕溜左右乱转,看见地上半倒着一水壶,里?头的水洒出小半,立马蹲下身子抓起水壶,将剩下的水泼到?方守心脸上。 “醒醒!” 水冲到?方守心脸上,泼掉大半炭灰,他微微愣神,林憔哲一个箭步向前,夺下他手上的剑。 言音扑上去,狠狠拎住他腰间软肉——给我醒醒! “啊啊啊啊疼,”这?招果然管用,方守心一个激灵,眼神瞬间恢复清明,就是疼得?龇牙咧嘴,“小仙尊放手啊啊啊啊,我醒了醒了!” 就算是金丹修士,腹侧软肉也是痛点。 言音和林憔哲齐齐松了口气。 方守心揉揉自己侧腰,看看这?一片狼藉的屋子,茫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别看了,都是你干的。”言音道?。 “啊?” “你刚才发了魔怔,拿着剑追着憔哲砍。” 方守心赶紧去看林憔哲,见他惯来整洁的衣裳有些?凌乱的剑痕,自己身上却?毫发无损,显然他对自己手下留情了,嘶了口冷气道?:“对不住,真对不住兄弟,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憔哲看看地上的木头碎片:“没关系,这?些?你赔就行。” “……这?个我真做不到?。” 方守心挠挠头,对这?一屋子惨状无言以对:“怎么我这?就动静这?么大呢……昨个小仙尊不就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吗?” “可能是我没有这?么大破坏力。”言音拖了把尚且有四个腿的木椅子坐下喘口气,惊吓之后有些?筋疲力尽。 方守心从地上把自己的灵剑捡起来,插回剑鞘之中,晃晃脑袋刚想说?话,突然目光一凝,手上的剑直直破向言音身后。 言音还以为?他又入了魇,吓得?肝胆俱裂,身子僵在?原地,忽而听见身后一声锵鸣。 她回头一看,见林憔哲不知何时?竟戴上了赤红色的戏角脸谱,手上的剑锋离她堪堪一寸之距,被方守心的剑鞘抵住,那双黑沉的瞳孔透过脸谱直盯着她。 “憔哲?!” 方守心把她拉起来,手上的剑柄制住林憔哲:“怎么回事?还一个轮一个的?!” 难道?林憔哲也陷入了梦魇?! 言音惊觉不对——他们明明已经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整座客栈怎么都毫无反应。 耳边突然听见一声似有似无的猫叫。 她看向房门 外?,那里?空无一物。 方守心持剑道?:“这?可怎么办,我总不能和他再打一架?赔不起了都。” 言音回神,断然道?:“我们还在?梦里?!” 方守心一愣,看看她再看看戴着脸谱的林憔哲:“可我,可我觉得?我已经醒了啊?” 言音明白他此时?的感受,想到?昨天那个梦,她清醒之前也觉得?那就是现?实,可是…… “这?肯定是梦。”言音道?,“梦里?不知身是客,是因为?在?梦里?人脑的判断力会下降,所以就算漏洞百出我们也难以察觉。” “可这?不是我的梦镜,所以我能感觉到?不对。” 方守心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都是浆糊,啥也想不明白:“小仙尊,就算您这?么说?,我也悟不出这?是个梦啊。” 对面戴着赤红脸谱的林憔哲身上突然发出诡异地咔嚓声,像是把全身的骨头拆开重新组装一样,他脑袋扭出了诡异的角度,空气中回响起低沉的戏腔——“大、人、容、禀” “大、人、容、禀——” 声音上下飘忽,抓不到?实地,顶级的环绕式立体音。 “挖槽。”方守心打了个激灵,“我现?在?信这?是梦了!” 现?在?要怎么办? 言音想到?之前小猫为?了让自己醒过来,狠心咬了自己一口,那就说?明痛觉对这?场梦魇是有效的。 于是她拍拍方守心肩膀,歉疚道?:“得?罪了。” “啪、啪” 两巴掌。 * 椅子上两人猛的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惊魂未定。 围着他们俩的三位灵岛弟子也吓了一跳。 宋自清喜道?:“你们俩可算醒了!” 方守心不自主?的看了看这?间屋子,是他和林憔哲休息的那间,椅子没坏床没塌,烛台上的火烧得?很亮,茶壶也好好的摆在?桌上。 他瘫回身后椅背,长松口气:“不用赔了,真好。” 噩梦醒来的感觉真美妙。 言音心还砰砰直跳,肾上腺素还在?疯狂刺激她的大脑,此时?思绪清晰又仿佛浑浑噩噩,感觉到?毛绒绒的东西顶住她的额头。 她睁开眼睛,先听见了一声“喵!” ——起床了。 小小的猫崽精神 抖擞,根本没有抱着尾巴睡觉,身子不安的趴在?她腿上,眼睛里?比她还惊魂未定。 言音轻声问:“刚才是你叫我了吗?” 她指在?梦里?的那一声猫叫。 小猫低下头蹭蹭她。 “你们俩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就站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唱戏,小师祖还好点,像是在?念书,方守心你唱的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宋自清道?:“要不是憔哲布了阵图,没让声音给传出去,今晚怕是整个客栈的人都不敢睡了。” 宋方仪倒了杯水给言音。 “谢谢……”她拿过去吨吨喝完,心跳稍微平静了些?。 林憔哲看没人管方守心,便好心给他也倒了杯,却?没想到?方守心伸手推拒道?:“那个……兄弟,你先离我稍微远点儿,我现?在?看见你就有点后怕……” 林憔哲:“?” 你什么毛病。 言音却?知道?他在?说?什么,问道?:“你还记得?你做了什么梦吗?” 方守心默然片刻,委屈道?:“我梦见你泼了我一壶茶,还打了我两巴掌。” “……你就光记得?最?没用的东西了。” “我爹都没打过我……” “至少现?在?你娘打过你了。” 你还占我便宜? 方守心直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却?见言音神色冷冷,对他道?。 “方守心,我问你。” “你是不是也收到?了那张戏贴。” 作者有话要说:【里头的戏文都是胡诌的,现实里木有这出戏—v—】 【写到现在已经五十章啦,打滚卖萌求评呀~求·评·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52、谜面渐开 言音可能是有点起床气。 目光沉沉一言不?发?, 倒还真有点灵昀小仙尊的威势。 方守心抓抓头,一会?看天一会?看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习惯先打个浑打破这僵局:“哎呀,别这么严肃嘛, 吓着我了。” 估计是没在灵岛的人身上感受过这种疏离感,方守心有点无所?适从。那三个灵岛弟子加上那只灵兽,显然都是立场坚定站在言音那边, 一齐冷着脸拿着眼神瞅他, 什么话也?不?说,气氛凝滞得让人难受。 对面人多势众,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好特么吃亏。 “小、小仙尊?”方守心道,“别介,不?是我不?跟您说, 主要是我这也?都是谜面。” “那就说点你知道的。” 言音把眼神收回来, 垂下眼睛:“正经点。我刚做了两场噩梦, 现在惊魂未定脾气很暴躁。” 看得出来。 方守心觉得自己现在喘气都尴尬, 那几个站着的灵岛弟子板着脸就像王朝马汉,言小仙尊像高堂上坐着的青天老爷, 手?上的杯子是那惊堂木, 放在桌上哒一声就让他这嫌犯抖三抖。 惹不起, 真惹不起。 这事本也是他做得不?够厚道。 “好好,我跟您说实话, 我确实是收到了那东西,就在一个多月前。” 方守心头上的发?髻都快被他抓散:“之前我在外头游历,从北走到南, 从西走到东,踩着灵剑想到哪去就到哪去,连我师父都不一定能抓得到我行踪。可也没想到会碰上这么邪乎的请柬,居然能正正好的就送到了我这流浪汉手?里。” “那天我本来睡在一个野林子里头的树上,都还没睡醒,那请柬就天上掉下来,直接砸我脑袋了。我打开那贴子一看,福城这地方,我这穷逼来不起啊,简直是在羞辱我啊——然后我想着反正也没钱来,就没在意,索性……把那请柬给扔了。” 宋自清惊道:“你扔了?!” “昂。”方守心点点头,“我本来都快忘了这事儿了,该干嘛还干嘛,去完枯山就和你们去了灵岛。可没想到的是,小仙尊居然也收到了这请柬。” “我到那时候看见那一模一样的请柬,才觉得不 ?太对劲,没敢多说什么,就跟在你们来了这,之后你们就都看见了。” “我昨个没出什么事儿,只当是因为我扔了请柬,心想那请柬上怕是有什么难以察觉的邪术,造成小仙尊昨日的幻觉,今天刚想劝小仙尊把那请柬也撕了,结果?,今晚我也?唱起戏来了。” 这事也?出乎方守心的意料。 宋方仪沉吟片刻:“你已经收到戏贴一月有余,都没有发?生异样。这么说,如果?不?来福城,那这张戏贴或许就起不了作用。” 宋自清忍不?住锤了方守心肩头:“你这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要是早点说出口,我们也不?会?那么贸然就让小师祖踩进离园的门!你说现在可怎么办?” 第二夜已经过去了。 就只剩下五天。 方守心低下头:“抱歉,我也?没想到……” 林憔哲道:“既然毁掉戏贴也无济于事,那戏贴就不?是造成你们梦魇的主要媒介。” 如果?戏贴真的是邪术的附着点,那么在被毁掉之后,也?就无法对他们继续产生作用。 既然所有人都是去过戏坊的当晚出现异常,那问题的中心就还在那里。 ——离园。 里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言音突然道:“他没说实话。” 众人一愣,方守心看向她。 “小仙尊?” 言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手?上拿着那杯水:“你对福城的路非常熟悉。我们到这的第一天,你驾马穿过了三条街,多绕一步也没有。一路把我们带到了离园。” “你还清楚东街俗,西街雅的规矩,知道离园有可以过马的道,不?需要过问当地人,就直接把马车拉到了戏坊门口——这不?是第一次来这的人该有状态。这说明你之前就来过这里,了解过这里的情况。” “可你说你没钱这倒是个实话,昭山弟子确实没钱。那就更奇怪了,你一个在这什么都买不?起的人,为什么要来这?来看有钱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言音终于转了头,正视他,歪歪头笑道:“你对我们还有一句实话,就是你确实没进去过戏坊。因为在那迎奴迎我们进去的时候,你对那里的环境非常警惕,眼珠子在转,说明你在观察,显然 是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异状。” “为什么你会?知道呢?明明你没去过戏坊?” 言音没有等他回答,直接告诉他答案:“是因为这件事有先?例,让你对这里有了防备。也?就是说,之前因为这出戏死去的人里,其中有一个,把他经历的怪事都告诉了你。” “是不是?” 方守心没有说话,半饷,他扶住自己额头,笑了出来:“天呐……小仙尊,小仙尊。”他念了两声,问道,“从我们进了福城,您就发?觉了?” 言音没有回答他:“现在是我在提问。” 几个灵岛弟子看她脸色,便知道她此刻心情算不?上好,头一次在她面前有些瑟然,不?敢轻易插话。 方守心收了笑,点头郑重道:“是的,都如您所说。” “第一位丧命的散修,是我的熟人。两个月前,在收到戏贴之前,我先?收到了他的信,上头说了他在这遇上的怪事,让他无能为力。我本想过来替他看看,之后却也收到了那张戏贴。等我到这的时候,他已经丧生在了戏台上,尸身被弗泽收走,所?以我首先?去找了弗泽道门,正好碰上了收到戏贴的第二个人。” “他身上发?生的事,和?我朋友碰上的几乎一致,他找不到原因,连道门都不敢出。结果?,七天时间一到,还是死在了戏台上。” “我发?现自己虽然来了福城,却什么事都还没发生,而他们两个一个从外地来,一个是土生土长的福城人,进了离园就都出了事。我就觉得,进入离园戏坊,或许就是死亡的阈点,便暂时没敢进去。” 言音问:“既然你和?两个死者都见过面,那你找到收到戏贴的原因了吗?” 方守心沉默了一会?,叹口气道:“啊……这个,晚辈愚钝,还没想明白。” 听到他的回答,言音忽然笑了一下,又忽然收敛。 问话的声音比方才更冷些:“方守心,你为什么会?去枯山?”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跟当下的讨论好像全无关系,灵岛弟子都不太明白,方守心的脸色却有点变化。 “小仙尊……” 言音摆手?,示意他闭上嘴,“就目前看来,你并没有要害我们的意思,念在枯山的 交情,所?以我放过你。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你自己知道就好,你到现在都含糊其辞,想必是因为其中有什么,是你不?能说不?敢说的。” 言音抬起眼皮,悠悠道:“你试图隐瞒,可你的反应,却恰好证实了我的猜测。” 方守心突然冷汗涟涟,像是头一回见到她似的,平日里嘚嘚的嘴就这样哑了火,竟是有些心惊肉跳。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 她却一个人推算出了这些信息。 言音抱着小猫站起来:“我们和你一起行动,是出于对你的信任,将你划分到了我们的友方。这一路上,我们从未因为你是外人就对你有所?防备。” “可你知情不?报,任由我们一无所?知地陷入这种被动境地,根本上辜负了我们对你的信任。” “除此之外,你还是我们认识的唯一昭山弟子,也?就是说你个人代表了昭山。你的行为可能会决定我们灵岛对昭山的认知和看法。” “我想昭山应该不是这种知情不?报,拿别人来当探路石,以达成自己目的的道门。” 这话说得重了些,言音说完便抿了抿唇。 方守心眼中神色几经变换,最终起身抱手深俯。 “抱歉。” 言音已经抱着小猫朝门外走了,听到这声道歉,回过头:“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毕竟我对你是有疑心的,不?然我也?不?会?猜到你头上。” “你应该道歉的,是直到刚才都没有怀疑过你,还为你担心的他们几个。” 说完,她便跨出门槛,把门带上了。 里头剩下四个小伙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守心想了许久,终于决定还是对他们几个和盘托出。 他向这三人各行一礼道:“抱歉,自清,方仪,憔哲。”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缓缓道:“其实,那次去枯山,我并不是去查枯山鬼的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那座山上,可能藏着一头混血。” “我去,目的是为了将它诛杀。” * 言音回到自己房内,啪叽将门关上,转过身,脱力似的垮下了肩膀。 被真的骗了。 心情特别不好。 她幽幽叹了口气,双眼放空,神情略丧。 本来是希望自己猜错的。 小猫抬头看 她,耳朵微微一抖,从她怀里一跃而下,身形豁然变大,长而有力的尾巴直接将屋里所?有的木质品扫到角落。 巨兽的身形委实庞大,一出现就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它伸出大爪子一捞,把言音捧进了怀里,低低“嗷”的一声,尽量克制着难掩威严的兽吼,努力表达温顺和?安慰。 ——别难过。 ——给你抱。 言音感觉身子一轻,随即陷进了软绵绵的肚皮里。大猫的毛长且柔软,一压就把整个人都埋了进去,长毛尾巴比什么被子都要温暖舒松,她身子一翻,就被大大的肉垫给牢牢护住。 “……小喵是在安慰我吗?” 言音吸吸鼻子,恹恹抬起头,看见身侧放大版的粉色肉垫。 十倍大的!粉嫩嫩的!毛绒绒的!小肉垫!! 这还要什么自行车! 言音手掌对着肉垫压了压,被这十倍大的可爱击中心口,立马手脚并用,使劲抱住大猫爪爪,泪眼朦胧. 可爱! 真可爱! 方才的生气和?难受,一下子都顾不?上了。 总之先?撸它个够! 哪家铲屎官有这等殊荣,拿大喵肚皮当床,爪爪当枕头,尾巴当被子,外加喵喵叫催眠曲,踩奶式按摩服务,四爪并用无死角防跌落,还自带特殊保温功能! 言音幸福得滚来滚去:“小喵是世界上最好的崽。” 还是小喵最好了。 小喵永远不?会?骗她。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相信小喵都会坚定的陪在她身侧。 看她又开始没心没肺的傻乐,大猫澄金色的兽眼闪过一丝笑意,凑过去用微微湿润的鼻头轻轻蹭她脑袋。 这画面治愈得谁看了都会会?心一笑。 只有一个人越看越是难受。 白阙:“……” 哎。 快乐都是她俩的,本座什么也?没有。 不?想再看自己元神和?她腻腻歪歪,白阙神识如轻烟般从窗边离开了客栈。 大猫耳朵动了几下,惬意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咕噜咕噜咕噜。 言音往前滚几下,伸手挠挠它下巴:“喵呀,高兴什么呐?” 大猫爪爪抱住她,靠住墙闭上眼睛。 烦人的家伙走啦。 睡觉觉。 * 白阙负手?站立于福城外的哨站上, 姿容俊逸,如松如竹。 夜空中一只苍鹰俯冲而来,在离他三米之外忽而化作一黑袍男子,半膝跪下,恭声道:“主子。” 他有令必达,无一败绩,是榜上最明目张胆,剑走偏锋的刺客。 也?是白阙最得力的属下。 白阙低下头,道:“去查查,离园那条蛇在做什么妖。” “是。” 黑袍男子领命,无一句多言,起身化作苍鹰隐入黑夜。 特意离开本体,分神出来一趟,就只是为了交代这一件事情。 交代完却也不?着急回去,白阙就在这负手?看着天边弦月稀星。 一直看到星月隐去,天光渐来。 也?没能将心绪想明。 渡劫之后,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明悟——将来那某一个人,会?推翻他之前一直以来的谋策和?计划。 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可这确实不?是个好预感。 他不?知愉悦还是无奈的低头一笑,拔步走下哨楼,缓缓向客栈行去。 也?不?知那两个小家伙腻歪完了没有。 如果?没有我就去插上一脚。 * 言音搂着大猫爪子睡得正香,要是没有被敲窗的声音吵醒,大概率可以赖床到晚上直接进入第三场戏。 窗外叩叩叩的响。 她睁开眼睛揉几下,从猫肚皮上滑下来,走到窗边:“谁啊?” 干嘛不?走门。 脑子还不?太清醒,打开窗眨眨眼睛,看见白阙在窗台上:“言姑娘,早。” 言音点点头,好像还迷瞪瞪的:“白公子早……” 真是可爱。 白阙克制住自己捏她小脸的冲动,对她身后自己的元神挑眉:“昨夜睡得可好?” 也?不?知是在问谁。 大猫爪爪刨了下地板。 彼此都很想给对方致命一击。 岂料,这一挑眉把言音整个人给煞醒了,她面色一变,看着白阙的脸,往后退了几步,紧紧抱住大猫扶过来的尾巴,吓得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像只胆小的刺猬。 反派! 是反派! 他来干什么? 来勾引?来策反?来洗脑? 还以为他那卑鄙无耻龌龊凭借这点色相就想让恶毒女配为他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的计划会?晚一点实施。 结果?居然现在就要开始了吗 ?! 怎么办? 言音想到他刚才那一挑眉间流泻而出的绝艳风华,紧张得吃手?手?。 ……你,你装什么邪魅狷狂 。 你觉得我吃你这一套吗! 我只吃小猫这挂颜值! 你都没有小猫一半可爱! 我是不会?上当的! 白阙看着她突然抱着元神尾巴,警惕得瑟瑟发?抖,简直是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你到底是为什么嫌弃我? 白阙怎么觉得有点委屈: “言姑娘,我只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额,什么、什么事啊?” “关于离园。” “啊?哦,你说。” “……” 白阙看她一点不打算上前,甚至还有点往后退几步的意思,心塞塞,闭了闭眼,索性直接说重点:“那戏坊的班主,是个混血。” 这下言音倒是愣了:“混血?” “嗯。” “你怎么知道……”这话一出,言音就觉得没必要,反派是混血背后的大BOSS,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所?以她换个问题:“白公子……其实你没有收到过那个戏贴对不?对?” 白阙觉得以她的思维,能察觉这件事并不奇怪:“是。” “那你为什么要参与这件事呢?” 我就想听听你怎么编。 因为你啊。 白阙对她笑笑:“我确实有我想知道的事。” 言音再问:“哦,是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当然也不?是真的想帮你忙,要是能搞破坏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此时有一股子冲动涌上心头,让白阙有点想对她说句实话,他笑了一会?,回答她。 “我的敌人。” 随即一阵清风扬起,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帷之间。 言音怔在原地。 你的敌人? 你的敌人原女主不?还在忘虚剑海疗伤吗? 你上这找什么? …… 白阙分神回到本体的识海,看言音还抱着大猫尾巴望着窗边发呆,正觉得可爱,想过去借着元神的手?去揉揉她。 却见言音突然回神,眉头一立,从袖中乾坤袋里翻出一罐子盐巴,抓起一把撒向窗台。 特么的。 “恶灵散退!!” 白阙:“???” 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jio得白崽崽好惨哦,不得媳妇儿待见,不得自己元神待见,还不得小可爱们待见……噗嗤。】 【感谢小可爱们给二云浇水水!无以为报,只能多写几字儿。。TvT】感谢在2021-03-18 21:20:36~2021-03-19 22:3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叶知秋 25瓶;莫桑 10瓶;雾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53、谁不想赖床呢 敌人? 反派能有什么敌人? 这不全世界都是他敌人? 言音有些迷茫地放下自己手?上的盐罐子, 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走进?了什么误区。 或许在反派的眼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女主他们当做自己的敌人。在原著里, 澜雨只是他跟前的一个绊脚石,他费劲心机, 几经谋划的事情,并不是和女主作对那么简单,而且到最后, 女主一行也没能真正的阻止他。 他目光前方注视的或许是更加庞大的敌人, 是个哪怕让他磨灭良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都在所不辞,最后甚至甘愿放弃生命也要对抗的敌人。 可他是书里最大的反派啊,把他打倒这本书就大结局了啊。 如果他也有想要对抗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呢? …… “算了,不想了。”言音转身埋进?大猫肚皮和爪爪里,拉过大尾巴当被子, 蹭来蹭去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嘟囔道?, “喵, 我好困,咱再睡一会……” 再想头发要掉了。 睡睡睡, 你想怎么睡都行。 温香软玉塞满怀, 看看现在受到的待遇, 再想想自己刚才面临的态度,白阙简直悲从心头起, 心酸得叹了口气。 真是天差地别。 白色巨兽垂下?头,把大脑袋搁在自己前爪上,闭上眼睛, 严严实?实?把她裹住,尽忠职守地当起床铺。 言音在毛毛里雇佣几下?,没找着刚才的睡意,有点不太高兴,蹬了几下?腿:“讨厌……大清早的扰人清梦,还不走正门,跑来敲人窗户……每次看到他那脸我就……” 就,就怎样? 硕大的兽眼微微睁开条缝,澄金色的竖瞳瞟向?怀的小姑娘。 就见言音闭着眼皱了下?眉头,鼓起脸颊嘟囔道?:“哎,算了,看了就烦。” 白阙:“?” 看了就烦?! 小猫闻言:“哈。” 在识海里响的很是大声。 白阙:“……” 这元神是捡的,不是亲的。 白阙这辈子头一次在面相上遭人嫌弃,这感觉有点新奇,不明白自己长相到底是哪里让这小家伙不满意了。 我倒是觉得你挺可爱的。 白色巨兽歪了歪头,看了眼小家 伙,把她往怀里搂了搂,下?巴蹭蹭她头顶,把那头黑发搅和成鸡窝。 吃点本体吃不到的豆腐。 叫你嫌我。 * “小师祖,您醒了吗?” 外头过了巳时,接近午时,一直没见言音走出房门,宋自清便上来敲门,喊言音下去吃饭。 可敲了好几声,里头都没听见什么动静。 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宋自清有些着了急,用力再敲几下?门,喊了几声,还是没听见里头的回应,担心之下?一把将门打开,差点被突然弹出来的白毛给挤了出去。 他堪堪站在原地,眼前一片白漫漫,毛梢挠得他脸颊发痒,往后退上几步,这才见小师祖的屋子被一堆白色长毛挤得满满当当。 这堆白毛动了几下?,睁开一双澄金色的硕大竖瞳。 威严震慑扑面而来。 拒绝外人侵入属于它的领地。 宋自清知道这只是小师祖的宝贝灵兽,却不知怎么的惊起了一身冷汗。 过了一会儿,言音从白毛毛里冒出头来,像是从云层里“彭”一下?子出来,脸上睡意未消,还有点红色的睡痕,懵懵然问他:“怎么了呀?” 见那巨兽垂下?头颅,目光放在刚起床的小姑娘身上,尖锐的竖瞳慢慢放大,突然变得有些温顺无害,刚才那一阵子的杀气像错觉一样烟消云散。 宋自清舒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屏了息。 “小师祖,午时了,该吃饭了。” 言音揉揉眼睛,把下?巴搭猫背上:“……不太想吃。” “那这么行呢,这对您胃脏不好。”宋自清还记得涂长老嘱咐过,小师祖伤过胃,不能过食也不能饿着,“而且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得尽快将这戏文查清楚才是。” 睡越久人越不想起,躺越久人越是犯懒。 一想到等下?还要动脑子,言音弱弱地把头缩回去:“……不要,谁也别想让我从猫毛上起来。”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监。 宋自清道?:“小师祖,这事关乎您的安全啊,您重视一点,打起精神来,不要赖床了……那个,小喵……大人,劝劝小师祖。” 小师祖给她灵兽取的名字实?在草率,想说个敬称都难。 大猫看了言音一会,见她还是软 着骨头不想动,便伸出鼻子将她从自己身上拨拉下?来,打了几个滚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庞大的身躯缓缓缩小,等言音回过神的时候,大猫已经变成了狮子大小,尾巴在空中一甩一甩,过来推着她去洗漱。 言音回头看眼被推到旮旯角的客栈床铺,没地方可偷懒了,只能奄奄嗒嗒地在大猫监督下洗漱完毕,然后被推着下?楼吃饭。 客栈雅间里头,其余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甚至还多了一个弗泽的胖修士。 桌上摆好了菜肴,谁都还没动筷子,都拿着文书在翻。 见言音与宋自清过来,这才将手?上的东西放下。 “小师祖醒啦。” 洗完脸便有了精神,言音清醒之后感觉不太好意思,坐到桌边道:“抱歉,睡过头了……” 大猫蹲坐在她身边,将脑袋搭在她腿上,示意她顺顺自己被睡乱的鬓毛。 “哪里的话,昨夜那一场噩梦,能睡着是好事啊。”方守心放好手?上的文书,正了下?神色道,“抱歉,小仙尊,此前是我有违道?义,知情不报,意图观望,让您陷入这般被动境地。” “昨夜我已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这般行径日后定不再犯,望小仙尊海涵。” “嗯……别这么严肃呀,我昨天那是起床气。”言音摆摆手?道?,“先吃饭。” 其实在场除了她这弱鸡体质之外,都不是特别需要吃饭的人,但奈何每个人都愿意将就她,饭桌上谈事也不尴尬,就边吃边聊。 几人拿起筷子,方守心拿起文书:“咳。首先,经过昨天的讨论,发现几个收到戏贴的人确实?是有共同点的。” “啊?什么共同点?”昨夜弗泽的胖修士不在场,现在听了个结论,啥也没懂,嘴里的红糖麻糍还差点噎住。 方守心继续道?:“那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戏贴对他们造成的影响只在梦里,现实里除了唱戏之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两名修士接连死去? 林憔哲道:“我昨夜用玉珏请教了寒宫长老,没有有关梦境殒命的异术。”他转头对言音道,“寒宫长老不太放心,已经命楼师叔尽快过来了。” 言音喝 了口汤道?:“哦。” 弗泽胖憨憨一句也听不懂,感觉自己被孤立了,胖手?点点边上的文书:“什么怎么死的?这上边不都写着吗——窒息。” 方守心“哎”了一声,放下手?上的文书看他:“这位弗泽的有钱小哥儿,用你‘满腹经纶’的小肚子好好想想,我那散修朋友姑且不说,你们家那弟子可是怂到七天不敢出门——弗泽道门财大气粗,护院灵器可是一个叠一个,我就不信仙尊之下?有人进得去杀人。” “可他第七夜是自己跑去离园的啊。”胖修士昏沉的脑子一转,突然灵光一现,一拍大腿道,“哎呀,对啊!他要是那天不出去不就没事了吗?他为啥要出去?”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方守心一拊掌,“如果他像前几天一样,闷在家不出门,那可能躲过了一劫,可他最后一晚还是自己去了离园戏坊,简直是跑去送死,他胆子那么小,为什么怎么做?” 胖修士呆呆看他:“啊……为什么?” “既然他也收到了戏贴,那他七天里一定和我们陷入了一样的梦境。这个梦境很奇怪,在梦里翻来覆去,现实里就只是在张嘴唱戏,所以他要是做出了行动,那一定不在梦中,是在清醒状态下?。” “我想,最后一夜他可能梦见了什么,让他主动去了离园,然后死在了梦里。” 方守心说完,突然仰头望天花板,捂住自己心口,感叹道:“啊!这就是智商碾压的快感吗!” 他爽了。 没人想搭理这个不着调的家伙,都是各自夹菜吃饭,就连胖修士都翻了个白眼,拿了个炸鱼条吃。 宋自清抬手揽住胖修士肩膀,安慰道:“琢磨不明白就别琢磨了,跟着干就成,我从昨天听到现在,脑子里都是浆糊。” 胖修士看他一眼,眼泪汪汪,终于在这堆人里找着组织了。 两个智商重?灾区以茶代酒,碰了个杯。 宋方仪道?:“这件事怪在,两个人都是金丹修士,就算一段时间闭气也不至于丧命。可他们却因窒息而死,连一点反抗的痕迹也没有。” 林憔哲道:“实?在想不明白,幕后的人是如何做到的。” “梦境啊。” 言音突然开了口,几 个人都顿了筷子看向?她。 方守心回想自己昨天做梦的感觉,不可思议道:“那梦是诡异,可好像对现实?里的身体造不成什么伤害啊?” 就算是在梦中被破坏了识海,顶多也就变成一个痴傻的疯子,并不至于丧命啊。 “不要小看梦境哦。”言音手慢慢地给小猫顺毛,“你的大脑可以掌控你身体的一切,你所有感觉都来自于你大脑给你的反馈,若是大脑认定你死了,那你哪怕毫发无损也一样会死。” “而梦境的本质,是大脑神经元的过度活跃。” 方守心没懂:“……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如果有人可以控制你的梦境,那他同样可以控制你的大脑。” “控制了你的大脑,就可以控制你的生死。” 言音垂下?眼睛,笃定道?:“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可以操控我们梦境的人。” “?!” 这话说出来就觉得挺奇怪的,自己的梦怎么还能被别人所控制,就是自己的心魔都未必有这本事。 宋自清揉揉自己运行过度的脑子:“这……有这种诡异的术法吗?憔哲你怎么看?” 不懂就问学霸。 学霸也摇摇头:“闻所未闻。” 就算是幻术,也是要通过五感入侵,才能扰乱人对自己认知的判断,人的脑海有天然的屏障,是与生俱来的自我保护,若是有什么方法可以操纵别人是所思所想,那得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几个小伙子都在面面面面相觑,只有方守心面色凝重?的低头沉吟。 言音看着他,轻声道?:“排除掉所有可能性,最后那个,不就是真相了?” 方守心把头抬起来,看着她笑:“小仙尊也猜到了,这是……” 混血的——天赋! 雅间内突然陷入一股僵硬的沉默之中,这句话仿佛打开了地府的重?锁,让胆大妄为的窥视者?看见了里头的群魔乱舞。 弗泽的胖修士从椅子上跃了起来,震惊道?:“你,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混血作乱。 这在修真界是不能提起的禁忌。 言音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他:“你居然都没有心理?准备,你还不知道收到戏贴的人的共同点是什么吗?” 胖修士茫然:“啊 ?” 我怎么知道?没人跟我说啊? 方守心捏捏自己眉心,有些哭笑不得:“小仙尊啊,我可真希望你能意识到,你的逆推能力有多可怕。在场的人里,除了你之外,都是我昨天解释完了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方仪憔哲等人对上言音不可思议的目光,沉重?地点点头。 ……恕弟子无能。 方守心把那叠文书拿出来,随手翻了翻:“我今早把这些东西翻了一遍,里头除了两个死者的个人信息和死因调查之外,也没什么实?质的东西。您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啊?” 言音脸上表情一言难尽,总结一下?,大概意思就是—— 你们简直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的智力在她不知不觉间疯狂up!up!】 【啊……好想睡猫猫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54、好戏开锣 世间诸事无非三大要素: 起因——经过——结果?。 “一开?始,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事件的结果?——两个持有戏贴的修士,在离园戏台上离奇死亡, 身上穿着青天的打扮。” “这?些要素指向性都太强了,所?以你?们从一开?始, 就把目光都集中在了福城。而在研究他们的行动?轨迹之后,你?们就会发现?,他们的行为?出奇一致。” “那么, 在这?之前呢?” 言音问他们。 “之前?”几个人愣了一下, 纷纷翻开?自己手上的调查和死亡文?书,一时间雅间内书页哗哗作响。 两个死者之前的生平不?过是作为?事件的参考,大多是简略提点一下,在座几人都曾经粗略得看过一遍,在没找到什么共同点之后,就都没放在心上。 此时再翻, 仍是没发现?什么疑点。 弗泽的胖修士道:“言小仙尊, 我?之前调查的时候, 这?两个人的生平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一个是修行了数百年的无门?散修,一个是我?们弗泽才入门?十余年的年轻人, 他们之间也从未有过交集, 连一面也未曾见过, 实在是想不?到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言音脑子里回想之前写在桌上的思维导图,嘴上道:“这?不?怪你?, 虽然你?对福城最为?熟悉,也最早开?始调查,但实际上, 你?得到的情报是最少的。” 若非此前所?遇之事太过印象深刻,她也未必能想到这?层。 言音伸手拿起那名无门?散修的文?书,翻开?最前面的几页,指着他的生平。 “首先,看看这?个人过去?的行动?轨迹。他之前一直在北方生活,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是那片地域里颇具盛名的一位修士,可他最近突然一路南下,结合地图,可以看出他前进方向非常明确,若是继续往前走?,必定会经过枯山。” 方守心此时方才恍然,舔了下后牙笑道:“原来如此。” 按照散修原本前往枯山的时间预测,几乎就是他自己出现?枯村的时间,两个人像是约好了在那碰面一样,这?才让小仙尊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当真不?假。 “那么我?们再回头看看他此前的盛名——他一直以来作为?修士,平乱诛绝的却都不?是什么邪祟,而大多是灵兽和混血,甚至一听到有灵兽、混血做乱就会前往,手段几近狠厉,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由此可见,他必定是个激进的反灵兽、反混血修士。” 言音之前听兔萌萌说过,疫变之后,混血和灵兽在当世处境变得十分?艰难,甚至是受到了修士的屠杀,若不?是途求索为?人心软,将遇见的灵兽和混血捡回灵岛,只怕兽谷的灵兽早已死在屠刀之下。 她缓缓抬起眼皮,看着方守心道:“结合之前在枯山的遭遇,你?们的目的就不?难推断了。” 他们也是混血的屠杀者。 几个人惊疑不?定的看向方守心,见他起身抱手行了个礼,歉然道:“是,如小仙尊所?料。因为?某些原因,现?在我?还不?能将此事经过如实告诉诸位,但我?当初确实是和他有所?联系,并一同前往枯山诛杀混血。” 此时弗泽的胖修士脸色一变,有些敏锐地嗅到其中异常。 “你?们在暗中调查混血?为?什么?难不?成……” 方守心坐回椅子上,抬手止住他:“现?在先不?说这?个。小仙尊,您继续。” 言音合上那本文?书,放到一边,缓缓道:“所?以,现?在思路不?就有些明朗了吗……收到戏贴的人里,再加上我?,我?的生平和行动?轨迹更是有限,那共同点就更加狭小了,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甚至几乎可以确定,戏贴主要的杀人对象——是见过混血,或者屠杀混血的人。” 言音道:“这?说明,有人正在反杀混血的接触者。” 话说道这?已经让人感觉不?到惊讶了,这?世上有杀戮自然会有反击。因为?千年前疫变的缘故,残存下的幸存者及其后人们对灵兽和混血可谓深恶痛绝,每每遇见都是一场恶斗,这?导致如今灵兽存活数量锐减,也导致了驭兽之道的没落。 混血在当下环境中艰难求存,起了杀心并不?奇怪。 方守心翻开?另一本文?书:“那弗泽那位弟子呢?他知道这?事之后门? 都不?敢出,必然是个胆小的人,他敢和混血正面刚嘛?” 胖修士扬眉:“喂。” 怎么说?怎么弗泽弟子就不?敢了? 方守心拍拍他大肚,建议他大度:“就事论事,就事论事。” 言音道:“这?就是你?们忽略的另一个线索了——他桌上的书目。” 几个人又低头去?翻。 “你?们调查他屋里的所?有东西,应该是为?了查找上头有没有附带些什么咒术,结果?一无所?获。所?以你?们也自然而然的忽视了自己已经调查过的东西——也就是在他桌子上,那段时间被他翻找出来的古书。” “额……《四方兽纪》《山海经图全解》《古兽异闻》。”宋自清挠挠头,“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些书不?是哪个道门?都有嘛?连我?都在书阁里见过。” “怪就怪在,他是突然间才开?始大量查阅这?些书籍的。”言音示意他们往后翻几页,那上面有那位弗泽弟子此前在福城内的行动?轨迹,依旧是他们之前翻阅过却忽略的东西。 弗泽书阁内有专人管理,借阅出去?的书目都有记录,那个弟子在收到戏贴之前,在书阁借阅了大量书籍,其中八成以上都是与?灵兽图集及血统相关。 “他既不?是驭兽修士,又不?是个胆子大的人,灵兽和混血在修真界是个忌讳,他胆子那么小,为?什么突然要去?查这?些对修真界来说,有些危险和神秘的东西呢?” 胖修士一拍大腿:“对啊,为?什么啊?” 他一个天天在弗泽里头过日子,和这?位弟子同吸一个院子里空气的人,对弗泽的规矩了如指掌,怎么就没注意到这?点呢? 言音挑挑眉头,看着这?位在场唯一的弗泽修士:你?说呢? 胖修士感觉像是课上被老师点名了一般,身子僵直,勉强想了一会,还是摇头道:“弟子愚钝……” 哎。 跟不?上节奏。 “这?说明,他在那之前一定是在福城内遇见了什么,让他在意至此,却又不?敢肯定,所?以试图翻查资料,以确定自己的猜测。” “他宁可反反复复的在书籍里头埋头苦寻,却又不?敢向师长询问的东西,一定是非同小可… …至少对于?他来说非同小可,是不?查清楚都不?敢说的事。” “比如……混血!” 言音在想这?些的时候思维转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时候,现?在为?了引导他们的思路,只能一字一顿耐心说完。 经过这?些推测,事情的起因便已足够清晰了。 随即拿起筷子,埋下头道:“好了,接下来你?们自由讨论。” 我?吃个饭先。 大猫把脑袋沉沉搭在她的腿上,金灿灿眼瞳如阳光照耀下的琥珀,它注视着她,眼里头有着人性化的复杂神色,像是骄傲,有些自豪,几分?无奈,也有点悲伤。 只有看过的人才能明白,一双眼睛藏下的情绪能如此复杂。 在她干脆利落的总结之后,几个小辈开?始双眼放空,艰难消化这?些交错的推理逻辑。 实在是没想到,这?些线索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因为?看起来太过无关紧要,所?以被自己一次次看见,又一次次放过。 更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能凭借这?点线索,复盘出了这?些情报。 宋自清仰头茫然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啊?” 他脑子要转冒烟儿了。 方守心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当然是得去?阻止那个混血啊,不?然死之前还得再做四天噩梦。” 宋自清道:“你?的重点不?是要死了,而是不?想做噩梦?” “哎,你?是不?知道啊,那噩梦多吓人,你?们家那林哑巴带着个红脸谱,身上噼里啪啦响……” 林憔哲蹙眉:“你?叫谁哑巴?” “啊这?,我?是说你?们岛上那,那啥……有个食堂里扫地的姓林的哑巴,我?那几天和他聊得来,昨个正好梦见他了,嗯。” “……” 总之,当前可以做出的猜测是:福城里头躲着一只不?想让人发现?的混血,在用自己的天赋追杀调查混血的修士。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很明确了,得找出那名混血并阻止它。 问题是:上哪找? “那肯定是藏在离园里头啊!”胖修士拍案叫绝,觉得自己这?下可太聪明了,简直是人生的高光时刻。 他拍案的力气太大,桌上碗筷一跳, 吃饭的言音跟着一跳,汤汁险些溅到身上。灵岛弟子见状,都是微微蹙眉看向胖修士陆适野,林憔哲掏出帕子递给?言音。 “对不?住,有些激动?了。”胖修士讪讪一笑。 “没事没事。”言音擦擦嘴,摆了摆手。 “虽然这?件事必定和离园有很大关系,可就算是去?找也未必能找出什么。你?们查了那么久,也没有抓到离园的把柄。明明已经两个人死在离园戏台,他们也还是淡定自若,或许早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 胖修士道:“那怎么办?” 离那出戏唱到最后,只剩下四天时间了。 若是不?能揪出混血让它停手,言音和方守心便可能因此丧命。 不?过接下来的事,言音也还觉得一团迷雾。 事情可能并不?只是这?么简单。 她想到离园戏坊对这?件事的态度,想到头一回见到戏坊班主说的话,最后想到的,是戏本和戏贴上特定的那出戏文?。 ——《包公洗冤》 言音的手无意识的顺了顺大猫长长的鬓毛,目光落在那本戏文?上。 “可能……或许有一件事,其实是离园意料之外的……为?什么那个混血要选这?么一出戏?为?什么这?出戏的最后一场……非得到离园去?唱?” 若是想把这?件事从自己身上摘干净,又为?什么要让人死在自己地盘上呢。 让人死在自家戏台是什么行为?艺术? 为?什么呢? 几个小伙子面面相觑,最后齐声询问道:“为?什么啊?” 行,他们已经放弃了思考。 言音无奈地笑出了声:“我?也还不?知道啊。” “不?过,我?有一个猜测。我?想去?验证一下。” 宋方仪观她神色,觉得她或许已有打算,便问:“小师祖打算怎么做?” 言音突然笑眯眯的,小脸看起来人畜无害。 冲着方守心道:“今晚,咱们去?离园,唱完这?出戏。” * “其实……我?是想拒绝的。” 夜幕降临,远处离园灯火通明。 方守心跟着他们一起走?出客栈的门?,在刚才吃完了自己最后的晚餐,觉得自己像是奔赴屠宰场的肥猪。 “说实在的,昨天那场噩梦我 ?现?在还有点点后怕,我?都怀疑现?在还是个梦。” 听他这?么说,宋自清拍拍他肩头,对他道:“听小师祖说,痛觉可以破除梦境,如果?你?不?确定的话,要我?揍你?一拳吗?” 他想这?么干很久了。 “不?必了……”方守心垂头丧气地翻开?自己手上的戏本,“其实打上门?这?种事我?一贯都没什么意见,还可以在前头当开?道的那一个,可为?啥要去?唱戏?这?技术活我?不?会啊。” 言音道:“没事,我?也不?会,等下一起念出来就行。” “小仙尊,念几句也没事,我?不?羞耻……可为?啥非得把这?么一大段戏文?背下来不?可?”方守心试图雇佣挣扎几下,他实在不?想背书,“我?捧着书念可以吗?” “主要是怕你?陷入梦境没书可翻。” 方守心认命地捧起戏本背唱词,嘴里嘟囔道:“这?事还得是林书呆来比较合适……” 林憔哲背在身后的手捏了下决,方守心走?了三步突然摔了个大马趴,爬起来再走?三步,又是个大马趴。 这?才察觉不?对,爬起来认怂道:“我?错了。” 术修都惹不?起。 林憔哲收了手,低头对言音道:“小师祖,楼师叔已经进福城了,说等会在离园和我?们会和。” 缓缓走?进离园戏坊,言音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笑道:“来得正好。” 夜里是离园主要的营业时间,当他们几人提出要借戏台的时候,理所?应当的遭到了拒绝。 言音便将手上写好的纸递给?迎奴,让他拿上去?交给?那位戏坊班主。 没想到过了几刻,戏坊内的人竟真的开?始遣散里头的雅客。 看着数位迎奴唱角在向来客致歉,并将客人送出门?外,整个戏坊门?前都是或包容或不?满的声音。 那班主竟是不?惜得罪客人,也为?他们清出了场子。 方守心忍不?住低声问道:“小仙尊,您这?是写了什么呀?” “没啥呀,就说要是不?给?个方便,就用道纹把戏坊炸了。” “……” 够狠。 * 离园戏坊顶楼,水汽氤氲之中。 一只纤纤素手从水中抬起,展开?了 那张纸。 迎奴道:“娘娘,这?……” 纸上有着用炭笔写下的几个字,在微微晕湿的纸上依旧清晰可见: ——【向诸位混血问好,还望行个方便。】 真是个高明的威胁。 戏坊班主素手一动?,将那张纸撕得粉碎,落入浴池水中,随着波澜起伏。 她嘻笑一声:“黄口小儿,当真无知者无畏。” 迎奴俯下身子,恭敬道:“那奴才去?将她打发了?” “不?必。”她在水中轻轻转身,水中的巨大黑影随着她的动?作翻滚起水花,“让她来,只怕到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迎奴领命而下,戏坊开?始遣散来客。 戏坊班主伸出自己涂着鲜红豆蔻的指尖,在玉石板上轻滑,嘴里咯咯咯地笑着。 “小丫头片子呀,小丫头片子。” “这?世道,可比你?想得,要黑暗得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且看谁将好戏唱到最后。】 【就算是书没背完也阻止不了我写文的决心!!QAQ】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55、唱青天者 这戏坊的班主?很有意思。 说清场子?就清场子?, 连盏灯都不给留。 送走了里头的最后一位客人,原本灯火通明,恍若白昼的阁楼, 便从顶楼一层一层熄灭,繁华散去, 人去楼空,黑夜和寂静自上而下侵袭了这座戏楼。 迎奴缓缓从里头走来,将两侧大门敞开, 面上依旧是十分具有专业素质的笑容, 侧身行?礼,示意几人可以入内了:“诸位请便。” 随后转身淹没进这座阁楼内的无尽黑暗中?。 此时楼云诗姗姗来迟,从街头喧嚣处晃荡过来,身上衣袍还是穿得松松垮垮,面上胡子?拉茬,手拿着?他的金烟杆子?, 时不时还抽上一口。 吞云吐雾, 好?不颓丧。 “这是被谁逼着?来的嘛?”方守心低声吐槽, 倒也?不是想埋汰前辈, 主?要是楼云诗的气场太丧气了,看起来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 其实他这话是猜对了一小半, 楼云诗这回是被他师父——术峰长老寒宫铭给使?唤来的。 倒也?没啥不甘愿的, 这丧气不过是与生俱来。 待到跟前, 灵岛几位弟子?朝楼云诗行?礼,道:“问楼师叔安。” 楼云诗也?没看他们, 把那烟杆往腰带上一别,就给言音行?了个不太讲究的礼,有气无力道:“小师祖好?。” 这种礼数总让言音受不住, 赶紧让他起来:“你好?你好?,近来可好?。” 上次枯山回来的时候只打了个照面,之?后楼云诗就在外头东奔西?走,两人一直没再见?过。 言音扯了扯楼云诗衣袖,将他拉到一边,让他附耳过来,小声对他道:“来得正好?,等下里头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赶紧把他们带出来。” 楼云诗看看她说的那几个小辈,再看看这座阁楼,动?作温吞得像只树懒,悠悠道:“这是……要干嘛?” “说不好?,可能就是唱个戏。” “唱戏啊……唱什么?戏?为什么?要唱戏啊?” “这……说来话长。反正要是唱出了什么?问题,你就赶紧把他们带走。” “那你呢?” “我??我?开大。”言音拍拍自己身上的道纹。 这开得可不是一般 的大。 楼云诗有些诧异的挑起眉尾,语气还是温温吞吞的,不知道是在意还是不在意:“里头,可能还有一般人。” 用道纹可能会伤及无辜。 “放心……”言音看向那扇黑洞洞的大门,此时看起来像是凶兽的恶口,怒张等待着?无知者们自寻死路,“里头没有一般人了。” ……哦? 楼云诗难得抬起耸拉的眼皮,看她一会,点?头道:“好?,遵小师祖谕。” 妈呀。 “……”言音尴尬得捂脸,“别这样说话,我?是在拜托你,不是命令你。” 楼云诗无辜道:“主?要是我?怕您锤我?。” “……我?为什么?要锤你?” “听说你出门前,把我?师父给锤了。我?怕你。” “……” 方守心还站在戏坊外头,背书背得唉声叹气,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了,就把那本戏文一合。抬头见?言音还没过来,便喊道:“小仙尊,进去?” “好?的。”言音应了一声,没再多说,赶紧抱着?小猫哒哒哒小跑过去。 弗泽胖修士早已点?了个持烛候着?,见?他们打算进去了,便大大方方地往里头走,这地方对他而言轻车熟路,只当?享受这特殊的包场待遇。 此时戏坊当?真是空空荡荡,都听得见?他们脚步的回声。 楼云诗在后头往自己烟杆里头塞了些烟草,晃晃悠悠地跟着?过来,看着?虽然没精打采,奈何?身高腿长步子?大,一迈抵言音两跑,过来时也?没落下多少。 经过几个灵岛小辈身边的时候,他侧头定睛一看,呦道:“又是你们几个啊,这回长脑子?了没啊?” 这问题可就扎心了。 几个年轻人看天看地不敢看他,心道这脑子?长了又有何?用。 楼云诗点?燃烟草:“这回啊,可得把小师祖守好?了,要是再和上回一样,生气的就不只祖师爷了。” 【凡事尽力而为,不可莽撞行?事,遇凶须加谨慎,以免堕其术中?。——灵昀禁壁守则】 上回便是他们阅历不足,不够深思熟虑,行?事过于冲动?,方才被困于山体之?内进退不得。 吃一堑要长一智,小辈们低头应是。 楼云诗看着?言音走进 戏坊的身影,发带后的毛团子?随着?步伐晃来晃去,显得还是有些稚气。想起师父特意传讯嘱咐,要他凡事要以小师祖意愿为先,便拿起烟杆慢慢抽了口烟。 嗯,这才是亲徒弟该有的待遇。 他只是个跑腿的工具人而已。 * 戏台上四个角落都被他们点?了盏灯,戏台下雅座却还在昏暗之?中?。 方守心钻进后台摸了半天,找出传说中?的那件包公戏服,两下抖开穿上。 不太合适,像少年穿了老者衣服。 “其实我?建议你应该把胡子?挂上。”宋自清正色道,“这样我?看你的脸不容易出戏。” 那黑脸胡子?长落落一大把,戴上就挡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个眼睛,当?然不容易出戏。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方守心这人笑起来太不正经了,把嘴挡上或许还能严肃一点?。 宋方仪也?笑道:“此生头一回登台唱戏,可以考虑尽善尽美,把官帽也?戴上。” “兄弟,我?这就是意思意思,搞个排场。”方守心拿水袖甩得虎虎生风,直想抽他们几个,“真当?我?是个角啊?给钱了吗几位爷。” 岂料林憔哲真拿出个银锭摆戏桌上,言简意赅道:“给,唱。” 弗泽胖修士更是豪爽,拍下一张银票:“给爷唱一个,唱得好?,爷重重有赏!” 这不是把他当?戏角,这是拿他当?唱妓。 “你们摆明是羞辱我?!”方守心一边瞪眼,一边抓起银锭和银票,揣进里兜。 在桌边椅子?上坐得是四平八稳,摆得是光风霁月,说得是低声下气:“那啥,拜托赶紧拿钱来羞辱我?——二?位爷,你们今个想听哪出?” 还真是能屈能伸。 这几人到底有些年少心性?,此时清朗的笑声在戏园转悠,正想再打趣他两句,就见?言音也?从后台穿抓了件戏服套在身上。 方守心:笑容逐渐消失.jpg 灵岛弟子?:笑容突然消失.jpg “小仙尊,你……你也?要在上台?” “嗯?”言音给自己系上衣带,抬起头,“对啊,我?唱女鬼,你唱青天,不然让你自说自话吗?” 她身上穿着?的戏袍太长,都拖在了地上,得用手拎着?才不至于绊倒 ,小脸映在烛火暖黄光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幺妹偷穿了长姐衣裳。 宋自清跑过去:“小师祖,这不成,太危险了。” 这里谁都可以上台,唯独她是不可。 方守心也?拦着?:“小仙尊,您情况特殊,还是别这么?干比较好?。” 灵岛小仙尊的神魂和道纹修为确实非同一般,可同样非同一般的,还有她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根骨凡身。 方守心敢在这椅子?坐得四平八稳,是仗着?自己昭山的剑道和修为,虽然嘴上说着?不情愿,其实心底早想和那混血正面打上一架。 而言音虽然是这里最大范围输出,可攻击不分敌我?,且防御能力极弱,别人能挨三下的攻击,她蹭一下都得一命呜呼,更别和混血正面对掐了。 宋方仪回头道:“楼师叔,您快劝劝。” 楼云诗坐在台下雅座拿着?烟斗放空,闻言往台上看了一眼,见?言音和方守心披着?戏服,随口夸道:“你们穿的真好?看。” “……” 不行?了。 这大人靠不住。 灵岛几人自食其力接着?劝:“小师祖,您还是想想别的法子?。” 方守心也?道:“小仙尊,这用不着?您来唱,你把戏服给林哑巴,他跪在地下唱女鬼,我?能忍住不犯恶心。” 林憔哲黑着?脸看他一眼,却还是点?头道:“我?可以。” ……但没必要。 言音哭笑不得将他们止住,道:“放心,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真的只是唱个戏而已,或许就像前几天,闭着?眼睛唱几句就醒了,你们要是发现不对劲,也?可以直接把我?们掐醒。” “可是万一……” “我?有一个想要验证的猜测。”言音伸出一支手指,晃了几下,“想要得到答案,我?必须参与才可以,倘若真的如我?所料……” 那这就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了。 “再说了,这里只有我?和方守心有戏贴,其他人来唱也?没有用啊。” 言音伸出手,隔着?水袖拍拍林憔哲肩头,把他们几个往台下推,宽慰道:“放心放心。” 几个人互相看一眼,心知就算可以代替,言音也?不可能让他们冒这个风险,此时又不知她到 底做何?打算,只能妥协道:“那小师祖要小心,发现不对就停手。” “好?的好?的。” “感觉不对就喊我?们,就算是梦里也?可以喊,我?们发现不对就想办法叫醒您。” “好?的好?的。” “您要是太久不醒我?们也?会叫的哦。” “好?的好?的。” 将几个爱操心的小伙子?推下戏台,言音遥遥与楼云诗对视一眼,示意他要是有什么?不对就把小辈带走。 楼云诗笑着?抽了口烟,没点?头也?没摇头。 言音蹲下身子?,把怀里的小猫也?递到台下宋自清手上,轻快道:“那我?去唱戏了哦,帮我?照顾下小喵。” 小猫一愣。 言音不让自己陪她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出戏其实没有她嘴上说的那么?安全,危险系数甚至不在她的可控范围之?内。每到这时候,她就会尽可能的将能保全的人排除在危险之?外。 她总对自己可能造成的伤害充满恐惧。 一想到这,小猫便奋力地挣扎了起来,最后一爪爪蹬在宋自清脸上,蹦回了言音怀里。 豁出利爪勾在言音衣服上,扒都扒不下来。 “喵!!” ——不许丢我?! 言音被小猫突然间的怒喊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抱住它?:“小、小喵?” “喵!!!” ——不许丢我?!! 澄金的猫瞳当?下泫然欲泣,这只心机猫猫最擅长的就是对付言音,一扑进怀里立马软硬兼施,长毛尾巴紧紧蜷在手腕,脑袋软软蹭她几下,看起来不安又委屈。 咪。 别丢下我?。 言音心跟着?陷下去:“……妈呀。” 方守心看着?她那边,一堆人围在一起,说的都是担心和嘱咐,怀里还有只猫抱着?不肯撒手,场景看起来是如沐春风。 反观自己这边,凄凄惨惨戚戚,亲朋好?友莫得半个,就只有个肥头大耳圆肚皮的弗泽修士,抓了把雅客剩下的瓜子?,嗑得咯嘣嘎嘣,完全就是看戏的态度。 许是见?他太过凄凉,胖修士嚼嚼瓜子?,冲他挥了下手:“保重。” 你特么?一点?也?不走心。 嘤。 方守心心疼地抱住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方守心:我咩都无……】 【二云依旧虽迟但到—v—*嘻嘻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56、庄周梦蝶 幕布高?悬, 烛火摇曳。 “咳。”方守心清清嗓子,在上头正襟危坐,“那我念了啊。” “嗯嗯, 开始。” “我真念了啊。” “别废话。” 言音在他正前方盘腿坐着,怀里有?只不肯撒手的小猫崽子。 此幕要唱的, 是《包公洗冤》的最后一场——鬼上诉。 包公听闻戏园异事之后,特来园里扮做戏中青天,将这?惊尽悲欢的道情锣, 当做那女鬼上诉的鸣冤鼓, 也把这?唱遍离合的走戏台,征做他明察秋毫的开封府。 金锣没人敲,铜鼓不作响,没什么排场,也没半点讲究,台上两个人就草草披着两件戏服, 干巴巴地念起戏文。 这?气氛无比诡异且奇妙。 就听座上?方守心振袖道:“嗯……本相为你伸屈冤, 莫将吞声大胆言, 巴拉巴拉叽里呱啦这啥那啥……倘若良家实有?枉, 天公明辨消你冤,台上木惊拍, 取此地悲欢场做你孤魂野鬼这?陈情堂。” 言音:“???” 言音:“……巴拉巴拉叽里呱啦是什么鬼?” 方守心道:“太长了实在记不住啊。” “……” 嗨呀这?熊孩子。 “好。”言音叹口气, 接下去念道, “大人且听良民言,念我少来命苦失亲眷, 受这?糊涂刑宪断头面,叩首誓遍无人为我把状文明现……青天也,这?良家的苦穷命也断, 造恶的福贵寿又长……求青天为我伸屈冤。” 好,念完了,下一段。 “啊。”方守心扶着额头想了想,茫然道,“接下来啥来着?” 言音提醒他:“就是因为女鬼只有台上包公看得见,所以包公就亲自为她写了个状子,问她说,到底是谁陷害了你啊,什么要陷害你啊之类的这?样那样嗒嗒嘚嘚……” “……”见言音也跟着他说叽里呱啦,方守心哭笑不得,对她道,“小仙尊,您别学我不着调,我怕晚点洛仙尊会打死我。” “不会的,我师父宽宏大量。你赶紧往下念。” 那么长哪还念得出来啊。 方守心记得脑仁都疼,起身靠回椅背上?,最终放弃挣扎,对台下看着他们的几人伸出了咸鱼之手,道:“ 那戏文给我再看一眼呗……要不你们谁念一句我跟一句也成。” 这?谁见了不喊一声猪队友呢。 看了半天结果只记了半段。 林憔哲无奈地拿着戏本走上?戏台,递给他:“认真点。” 别掉链子。 这?事可关乎他们两个人的安危。 “我知道。”方守心愁眉苦脸地接过书开始翻,他也想努力啊,可他要是真能背下来当初还学什么剑修啊。 这?手头的戏文在他眼里和嘚嘚叽里呱啦也没什么区别啊。 你们这些?人都没体谅过学渣的痛苦。 他唉声叹气翻了两页,还没找到自己接下去要念的那段,嘴里忍不住嘟嘟囔囔的:“小仙尊,咱们这?样真的有?用吗,这?都半夜了也见有?啥动静啊。” 台下宋自清嫌弃道:“你这?样念一段出三个岔,就是有用也没用了。” 方守心很不耐烦的冲他呲牙。 言音对他笑笑:“你还没注意到?” “注意啥呀?”他现在脑子里都是浆糊。 “我们已经在梦里了。” 四个角落的烛火突然忽闪两下,戏台上的暖光黯淡了几分,明明那焰心没有一点变化,依旧在燃烧散发光亮,可感觉这?里就是变得昏沉了些?,像是在什么阴影的笼罩之下。 空气突然沉默下来。 方守心皱起眉头,下意识反手去掐自己胳膊,还是感觉疼,抬头去看边上的林憔哲,见他也是眉心微微蹙起,神情有?些?疑惑,并没出现什么异样。 感觉到方守心的视线,林憔哲低下头和他对视一眼,也摇了摇头,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戏台上的人都入了梦? 他们什么时候入了梦? 一阵穿堂风掠过,戏台上的温度有?点下降,缝隙里发出的呜呜声令人悚然,一时间,台上谁都没再出声。 方守心和林憔哲转头往台下看,这?下一齐打了个寒战,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那几张熟悉的脸站在台下望着他们,面露忧色眉心紧蹙,好像非常担心台上的几人,与平时一般无二,可每双眼睛都是一眨不眨,黑黝黝的瞳仁里没有反射出半点烛光。 就像一幅幕景挂画。 真是梦。 “我靠啊,这?过渡得也太自然了 。”方守心倒吸一口凉气,吞了口唾沫,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声音,“小仙尊,您是怎么发现的?” 言音把怀睡着的小猫轻轻挪到一旁。 林憔哲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脸色有些?发白,回过神呼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 言音便道:“你,下去。” 林憔哲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言音。 她道:“对待假货我可没有?对待自己人的耐心。” 片刻后,方守心眼睁睁看着林憔哲面上的表情发生变化,眼中的神光下沉,眉眼和唇线拉得极平,慢慢变成一张货真价实的死人脸,周身的生动感迅速消失,取而代之散发出来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 一眼便能明白此时站在这的不是个活人。 他在台上僵立几息,随后转身向台下走去,伴随着他的动作和步伐,身上响起像草纸翻折一样窸窣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殉葬的纸人在缓缓行走。 这?“林憔哲”走下台,站到了“宋自清”的身边,变成了台下幕布的一员。 是这出戏的背景与看客。 “挖槽!!这?都行?!”方守心惊叫一声,如梦方醒,手按在灵剑上?,赶紧低头打量言音一番,“小仙尊,那你是真是假啊?” 言音笑得无奈,耸了耸肩,看他好像在看地主家傻大儿。 “你想啊。只有我们俩有?这?出戏的邀请函,在场梦里被准许入内,其他人当然进不来啊。”言音道,“你之前经历过一次了,还这?么不淡定啊。” “这?也太特么惊悚了。” “别说粗话。把剑收起来,这?是梦,什么都刺不到,拿着剑像个傻叉。” “哦。”方守心挠挠头,也拎起衣袍坐在地上,问,“那现在怎么办?” 他们已经入了梦。 “不怎么办呀,这?是人家的主场,我们都是客人,主家不招待,我们能怎么办?” “那就这?样干等着?等着它?出手?” “对啊。” “那好。”方守心又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手肘撑在膝盖上?,手心托着下巴,恹恹道,“听您的。” 这?种只能被动挨打的感觉对他而言并不得劲。 言音道:“要是嫌闷,不如咱们聊聊天。” 方守心奄着眼 ,兴致不高?,瓮声瓮气道:“嗯……好,您想聊啥?” “那就聊聊……昭山为什么要查混血的事?” 闻言,方守心突然目光一凝,掀起眼皮看着她,半饷没有?说话。 言音道:“放心,这?是对话,不是戏文,外?头是听不见的。” 方守心便用食指轻轻碾过下巴,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那混血能通过我们说出来的,就只有戏文……那它为什么要选这?出戏?” 看来提到关于混血的事,马上顾左右而言他,是修真界的通病啊。 言音笑道:“你猜呀~” 见她并不想跟着自己转移话题,方守心面上故作的笑意缓缓消失,双眼有些?漠然的注视着言音,一言不发,试图用这紧迫的气息打消她的好奇心。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好问题。 对提问者和被提问者都不友善。 片刻后,他率先垮下肩膀,无奈道:“小仙尊,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就为了审问我,把我拐进这?场噩梦里。” “哎呀,说审问这么难听,这?充其量叫询问。” “如果是询问,那我可以拒绝回答咯?” “当然可以。” “那小仙尊凭什么认为我会回答这?个问题呢?” “因为你现在处于一望无际的沧海里,”言音歪头笑道,“而我持有?唯一的罗盘。” 方守心转头看向周围,此时除了身下这?片实景外,处处都充斥着剧烈的违和感,四方烛台堪堪照亮这?片高?台,恍若结界分割了虚实,每当有?一阵阴风拂来,戏台周围的景象便会出现如布帘一般的皱褶。 明明都是梦境,台下台上的质感确实天壤之别。 虚假的幕布包围了这?座戏台,天不真地也不真,可身下这?块地却还是毫无破绽,就连指尖划过都能感觉到那粗粝的触觉。这?一切太真实了,方才若不是小仙尊出言提醒,只怕他还是分辨不出其中虚幻。 当真像是汪洋里的一片孤帆。 方守心扶额叹息道:“小仙尊啊,你为何要对这件事感兴趣呢?” 在他看来,言音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该学会趋吉避凶。 可言音道:“我有?我的原因。” “什么原因啊?” “你都不告诉我,凭 什么告诉你?” “哎呀服了。”方守心唉了一声,一拍大腿妥协道,“行行,这?样,我可以回答你。不过得在这件事解决之后再告诉你。” 言音挑眉:“缓兵之计?空口无凭?战略性妥协?兵法性撤退?” “嘿你这?小姑娘家家怎么能这么不相信人呢?大哥哥我是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这?不得确认一下你的承受和应对能力?这?样才能确定你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真相呀。” “……” 强词夺理。 简直臭不要脸。 “哦,随你。”言音拿过那个戏本翻开,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驴我了。咱们回归当下——为什么选这?个戏文?” 这?反应让方守心一哽。 他想错了。 他把言音的态度想得太过强硬了。这?个问题的确就只是个询问,并不具备强迫回答的意思,他也确确实实拥有拒绝回答的权力,说或不说都看他自己决定。想必就算他刚才直接说不,言音一样会带他脱离这?个困境。 小仙尊有?着当下最大的砝码,但她并不打算真拿这个来要挟他。 “咳。”方守心轻咳一下,低声道,“我不会赖账的。” “哦。”言音漫不经心道:“那我也回答你,你的问题答案一直就在身后。向后——看!” 她突然一声喝令,方守心不由自主地遵命行事,头向身后扭转,只一眼,就发出了比刚才更加撕心裂肺的惊叫。 “卧槽!!!!” 这?是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巨大身影,九个头颅九条长颈,居然一直展开双翼笼罩在他身后的头顶之上?,每一层幕布都是它的羽翼,没一阵阴风都是它的呼吸。 那些猩红的眼睛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注视着他们。 是邪祟! 竟然是邪祟?! 那个将他们困在噩梦当中,所谓的“混血”。 居然是个早已身死道消,却还带着怨恨残存于世,凭着执念在此间徘徊的……一个冤魂! 就像戏文里的女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迟到的原因非常难过……因为电脑抽了,吞了我半篇稿子,只能吐血重写QAQ】 【幸亏前边瞎编的戏文没吞,不然还得胡诌一遍,嘤QAQ】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57、殊途同归 “卧槽!” “卧槽。” “卧……槽……” 方守心连骂三?声, 一声比一声小,最后低若蚊呐,生怕惊动了这怪异的巨禽。 要了命了, 那些《山海经注》《四方兽集》上头画的一点都不?写实,或者说先人对这种异兽的形容未免过于美化了。 这扇面般展开足以遮蔽一方的翼骨, 垂下的羽尾搂住这方戏台,阴冷如地狱浊烟一般的黑气?漂浮弥漫着?,托住了那九条长长的颈椎与头颅。九张鸟喙都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用九对猩红的细眼?俯视着?他们。 九条长颈在胸骨上聚拢, 扭动飘曲间,黑褐色的血液流淌而出。 言音问:“这应该是那位混血的兽形,能认出是什?么?吗?” 方守心没有回答,目光锐利盯向那只巨禽,反手想把言音拉到身后。冷静下来后的他变得神色谨肃,呼吸平缓而压抑, 意识到在梦境里没有拔出佩剑的必要, 但他自身已经如剑锋一般蓄势待发。 在逆境面前他就是一把灵剑。 言音拉住他戏服上松垮垮的腰带, 往后一扯, 他“哎呦”一屁股墩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周身气?势全无, 又变回了那个地主家傻大?儿。 “它都已经给你当那么?久背景板了, 又什?么?都没干,你紧张什?么?啊。” 方守心揉揉自己心口, 脸上还有点惊魂未定:“小仙尊,你刚刚……你刚刚居然对着?这东西坐了这么?久……你不?怕吗?” 他心脏差点就停跳了。 “怕啊,所以坐着?一动不?敢动啊, 我都麻了。”言音揉揉自己紧张过度生疼的额头,“刚才我要是站着?,就能给你表演一个当场吓跪。” “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知?道啊。” “不?知?道?!”方守心怪叫,“您不?一直正对着?吗?”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就一直在这里了。” 言音比划一下这处戏台,“不?知?道是在那个假人下去的时?候,还是在我们聊天的时?候,无缝衔接突然出现,我乍一看甚至没有感觉到异样。”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起了一身冷汗。 “它到底想干 什?么??”方守心抬头瞄一眼?,甚至不?太敢直视。 一想到自己背着?这只怪鸟坐在椅子上,叽里呱啦胡说八道了这么?久,就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应该是想唱这出戏。”言音拿起手上的戏本?,拍了几下,“你之前翻开的时?候没认真看一眼?吗——里头所有的戏文,都变成了《包公洗冤》。” 方守心赶紧夺过那本?戏文,略略翻了一遍,发现当真如此。 “这里的一切都来自于它的构建,甚至可以干扰我们的认知?。在我们确定虚实之后,它就缩减了场景,却保留了这处戏台。”言音迟疑片刻,道,“我想,它可能是希望我们继续唱下去。” “我靠啊。”方守心烦得抓头,“这东西干嘛非得执着?这出戏啊。”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逼人唱戏是什?么?新的酷刑手段吗? “对啊,为?什?么?呢?”言音抬起头,和黑雾中?漂浮的头颅对视,“我本?来是想问问的。” 可看这只巨禽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没办法?回答她了。 “什?……”方守心震惊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小仙尊,您原本?还打算和这东西聊天?!” “不?算聊天,按照你的说法?,叫审问。” 方守心感觉一口气?顶在了自己嗓子眼?,使劲喘几下才呼出去,拍拍言音肩膀,叹气?道:“小仙尊,您可能涉世?不?深,所以不?知?道遇见这种情?况的基本?守则是什?么?。小辈在这给您科普一下——” 他对言音伸出一根手指道:“首先,这是个作恶的混血,人人得而诛之,一刀宰了就算咱们仁慈。” 接着?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这还是个徘徊人间的邪祟,是早不?该存在于人世?的东西,就该二话不?说直接开撕。” 最后,他抓狂道:“没有人会?想在这种情?况下聊天的!小仙尊,您这么?能为?了这种事把自己置于这种危险的境地!!” 言音问:“那都没问过原因吗?” 方守心一愣:“什?么?原因?” “它做这种事的原因。”言音指着?戏文上一段,“它是一个凭着?执念徘徊的邪祟,而这出戏 讲的是个含冤而死的女鬼。执着?于这出戏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代入感。它可能把自己当成了戏文上的女鬼,一直在找人替它唱戏,最后那些人还都成了台上的‘青天’。” “站在它的角度想想,不?就是想说些什?么?吗。” 站在它的角度想想?! 方守心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居然特么?的有人告诉他要站在一个邪祟、还特么?是个混血的角度想! 他崩溃的抱住脑袋,不?知?道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还是小仙尊脑子出了问题。 “您这是在说什?么?……”方守心正想纠正一下她这可怕的脑洞,脑子突然里灵光一现,感觉抓住了什?么?,停顿片刻,正色道,“小仙尊,您该不?会?是因为?枯山那头混血,让您对混血的处境产生了同情??” 言音:“嗯?” “小仙尊,我建议你,不?管你当初看到了什?么?,遇上了什?么?,都不?要对那些混血产生什?么?所谓的恻隐之心。” “……怎么?说?” 方守心面色难得的严肃:“那些混血引发的灾难至今还是整个修真界的阴影,一千年前修真先辈们经历的痛苦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小仙尊,无论如何,混血如今的处境并不?值得同情?,它们是否应该继续存在才应该受到质疑。” 混血与修真界之间的矛盾根本?不?可调和。 言音感觉他情?绪不?对:“你和混血有仇吗?” 方守心:“小仙尊,全修真界都和混血有仇。” 言音想到在兽谷里种了棵樱桃树的兔萌萌,惴惴不?安地垂下她的长耳朵,小心翼翼地把最甜的樱桃放在自己的窗台,远远望见自己就会?高兴得兔子跳,连编个花环都那么?紧张。 又想到兽谷里环绕着?她的灵兽,那只喜欢把铃兰花像耳环一样戴得叮叮当当的百枝鹿,那只对鸢尾花情?有独钟的小狐狸,想到那只总对自己放心不?下,一路在马车上空盘旋,非要跟到福城门口才肯回家的灵鹤。 想到枯山上那只疫变混血的哀鸣,想到梦里那只疫变混血的记忆,还想到反派站在她客栈的窗台上,白?袍飞扬轻荡,俯下身告诉她。 ——他在寻 找他的敌人。 言音抬起眼?,淡然道:“我很?难不?对他们产生恻隐之心。” “哎呀小仙尊你……”方守心烦躁地挠挠头,“您不?懂。哎算了,不?说这个,既然已经把这邪祟引出来了,您要是有法?子那咱就出去。” 他不?想搁这破地方待着?了。 言音也觉得差不?多了,这里应该得不?到别的信息了,她点点头,从那戏本?上撕下一张白?的,用指甲在上边划拉。 方守心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了,迟疑道:“您想用道纹?这地方不?都是假的吗?道纹能管用?” “按照师父和术峰那位的说法?,道纹是一种意象,而非实质,只要存在便可具现,它来自鸿蒙,是万物,没有屏障可以阻挡。何况这区区一个梦境。” “书写它只是我召用的媒介。据说只要我神魂控制得足够精细,那意念也能做造化。”言音在纸上划拉好,作势要撕,“简单说,这是天地间优先级最高的指令。好,闭眼?。” 虽看不?懂这是什?么?道纹,但方守心还是急忙闭上了眼?,随即听见刺啦一声,他心拍跟着?一漏。 无中?生有的光芒从那张纸上放射,刺入四周漂浮的虚景,那些幕布般的羽翼消散纷飞如灰尘,无尽的黑暗毫无抵抗地被淹没侵逝。 没人能在这种亮度下保全视觉而不?被灼伤角膜,就算是头顶的巨禽九对猩红眼?睛也不?得不?服从本?能避其锋芒。 在这样的光亮下,离园什?么?灯火通明金光璀璨都弱爆了。 这才堪得上“明如白?昼”这四个字。 道纹——【明】 这可以说是言音手上最不?具破坏性的道纹,实在是友好、温和且实用,同时?还有一个绝妙的副作用: 明光之下,诸邪皆伏。 * 言音和方守心能明显感觉到空间和氛围的改变,像是醉酒中?的人突然清醒,飘飘然的脚踏在了实地上。 还未睁开眼?睛,耳边便听见了宋方仪一声清喝:“剑来!” 随即是刀刃劈在硬物上的声音。 言音先睁开一只眼?睛,看见的是宋方仪执剑极其凌厉地前刺,银光在他手上挽起绚丽的剑花,将他身前的黑影步步逼退。 那个黑影有着?尖锐如利刃的手爪,身后展开的是血肉模糊的骨翼,张大?了长满尖牙的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此可怖的模样,在宋方仪疾如风的衣袍翻飞下竟是无从招架。 剑修——不?愧是最帅的道法?。 言音眼?里流露出欣赏,还没来得及哇哦一声以表赞叹,眼?前便被一条白?色毛茸茸给挡得严严实实。 她睁开两只眼?睛,看见身旁变成了巨兽的小喵,两爪矜持地撑在身前,正低着?头打量她,尾巴在她身前晃来晃去。 见她精神很?好没哭没闹,大?猫好像舒了口气?,俯下身用鼻头蹭蹭她脸颊。 言音想问自己做梦期间你们几个都在外头干了啥,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听见耳边一声铮鸣。 赶紧一把抱住眼?前的大?白?尾巴。 你挡住我视线了! 她往台下一看,方守心竟也拎着?剑上去了,身法?没有宋方仪轻灵,力度却更加雄厚,一起打得那黑影稀里哗啦。 画面极具张力。 大?猫对这精彩的武打戏兴致缺缺,偏头打了小小哈欠,往言音那边挪了一步,把下巴搭在言音脑袋上,长长鬓毛垂下,险些埋了她。言音还得抬起一只手拨开才能看见外头战况。 只要那头鸟别不?长眼?来找言音麻烦,大?猫就懒得屈尊揍它。 楼云诗优哉游哉吸了口烟,懒洋洋走上戏台,在言音眼?前比划出几根手指,问:“这是几?” “?”言音不?解,照实回答,“二。” “那这是几?” “五?” “嗯,很?好。”楼云诗缓缓吐出了嘴里的烟,点头道,“人好好的,脑子也好好的,我可以活着?回去见祖师爷了。” 言音:“……” 言音道:“师父没有那么?凶。” “无知?是福,小师祖请务必保持。” “……” 这两人说话间,那两名剑修小辈已经将团黑影尽数打散,露出其下狰狞的邪祟本?相。 那是一张可怖至极的脸,面皮皱皴如老叟,干枯得像是坟墓里的朽尸,手臂自肘部以上粘结着?身后血肉模糊的鸟翼,脖颈上一道长长的裂口,腥血和黑雾汹涌而出。 它张开满是尖牙的嘴无声嘶吼,双目包括眼?白?都是赤红,像没有理?智的野兽。 看着?这个情?景,言音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枯山那只蛊雕混血临终前的哀鸣。 如此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没有迟到的二云!!!】 2.0——【今天是改了字又迟到的二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58、吭哧一下 看到那双赤目的瞬间, 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这只邪祟,生前的确是一只疫变的混血。 台下观戏的雅座被刚才的打斗扫翻一片,此时满地残渣尽显狼藉, 站在中间那只邪祟仰头嘶吼着,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像是一场默剧的高?潮, 让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宋方仪手上的剑刃下垂,身徐如林,看着那只邪祟, 眉心深缩, 似有不解。 “嘁!”方守心暗唾一声,神情冷如寒霜,声音低得像是自语,“可笑。连脑子都用?不上的东西,居然还?能有执念。” 眼前的真相太不可思议了。 让众人都产生了怀疑。 这怎么可能呢?人间阴阳有隔,早已身死的庸庸众生, 若是还?想在世间徘徊, 必定有着难以消解的执念或怨恨, 如同戏文中枉死的女鬼, 蒙受冤屈的苦难是纠缠着她,让她不甘往生的根本。 每个怨灵身上都涌动着如此深重的爱恨。 可眼前这是什么?是一个就算是被打穿颅骨, 击碎心脏, 流尽血液也依旧能冲上来杀人的怪物。是没有理?智, 没有情感,不需要思考, 只剩下攻击本能的野兽。 它?居然也会?有执念吗? 方守心目光森冷,再次御剑前冲,锋尖穿透寂静, 与邪祟锐利的手爪相触,爆发出一瞬电焊般的激射。 回过神的宋自清和宋方仪也援身而上,剑光如天边的陨星滑落。 “不错,算及格。”楼云诗站在戏台上袖手旁观,拿出个小本子,悠悠翻开一页,慢吞吞划了几笔。 言音怀里抱着大猫尾巴,惦着脚尖过去瞄,看见?标头上写的是——“灵岛出行历练评分表”。 言音:“……” 言音:“这种危险情况下,请优先顾虑考生的人身安全,何必如此严格?” 楼云诗气定神闲:“我是个老实人,向来实事求是,尽忠职守,按点给?分。所以不管危不危险……”他抽口?烟道,“我都不给?附加分。” 真是个卧槽无情的评分机器。 言音再往本子上看一眼。 宋方仪 -五分。 宋自清 -五分。 林憔哲 -六分。 没看到自己,言音好奇:“那我呢?我几分?” “哦,您辈分大,我不够格给?您评分。”他想了想,迟疑了好一会?儿,含糊道,“……如果您想,您可以给?我评分。” 言音:“???” 那感情好。 要我我就给?你个零蛋。 言音看向在台下全力输出的几人,问?:“那我也可以给?他们?评分咯?” 当然。 楼云诗耷拉着眼皮,知?道她想给?小屁孩们?作弊,默默拿起笔道:“您想评几分?” 此时戏坊内的穿堂风突然缓缓回旋起来,一个无法目睹却能清楚感觉到的领域在向内聚拢。那邪祟的前方、身后、左右,同时出现了一个可谓繁复的阵图,在这个埋伏已久的包围圈里,所有气的运转都变慢了,就连焦灼的气氛都仿佛一瞬凝滞。 诛邪阵启动! 这像是一首无声吟唱的圣歌,引渡亡魂走向最寂静的深谷。邪祟被这注入魂魄中的过量麻醉给?安抚住了,这对它?来说简直是致死量的镇静剂,哪怕无数刀剑临身也一动不动。她向着某个方向伸出手,姿态宛如一个绝望的殉道者。 不远处,林憔哲镇定从容地操纵着阵图,目光所到之处,自有千军奔赴。 搞学术的,真是最强辅助。 “哇哦。” 言音在大猫怀里双眼放光,恨不得啪啪啪海豹鼓掌:“一百昏!” 今晚她要当一条负责喊六六六的咸鱼。 楼云诗拿着本子停顿片刻,幽幽道:“小师祖,这个是十分制的。” 那只混血变成的邪祟显然要走向末路了。 那狰狞的可怖的面容仍在无声嘶吼。 它?不知?因何执念在这一隅徘徊,茫然找寻着为?它?诉冤的“青天”。可现在的它?执念再也不可能达成,它?就要在这些刀光剑影下,从人世间彻底消散了。 什么也无法留下,不管是它?徘徊此间原因,还?是它?成迷的往事。 言音目光突然一凝,有些不确定道:“……有方向?” 楼云诗敲掉烟灰,闻言低头:“您说什么?” “它?在喊……”言音顺着那只邪祟挣扎的方向看过去,“它?在朝着顶楼方向喊话。” 为?什么? 邪祟疲惫地展开身后的骨翼,跌跌撞撞地飞出了阵图的领域,却无法躲 开灵活而严密的剑流。 它?跌落在地上,下一秒就用?零落的骨翼僵硬地爬起,抬起头,对上了言音的眼睛。 神魂浩瀚。 那张尖利长满牙刺的口?向言音张开,双目赤红而癫狂,颈部鲜血滋滋而下,画面如此可怖,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 言音打了个哆嗦。 你也配来辣我家丫头眼睛。 大猫露出凶相,抬起肉爪子想拍飞它?,又担心在言音面前暴露自己过于凶残的一面,大大的猫眼眨巴几下,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随即一脸害怕地把?毛绒大脸怼到言音面前。 “嗷。” ——怕怕,要抱。 趁着言音视觉死角,大猫后爪爪猛地向后一蹬,只听见?“彭!”的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狰狞的邪祟腾空飞起,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从戏台下越过了整座戏堂。 方守心:“……” 宋自清:“……” 宋方仪:“……” 言音还?以为?小猫被吓到了,当下环境又没那个时间纵容它?,只能严厉地一拍它?脑瓜,将它?推到身后护住:“不要碍事。” 随即一看,没有邪祟,只有那几个小辈垂着剑停在原地,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怎么了? 言音再看,那邪祟瘫在戏堂最远处,骨翼微微颤抖,爬都爬不起来。 什么情况? 言音疑惑:“你们?干的?” 好厉害哦。 几个小辈:“……” 什么我们?干的。 小姑奶奶,您的猫一jio都快把?邪祟蹬墙里了。 几个小辈刚想说话,就见?言音身后的巨兽露出獠牙,身形微微俯低,凶势比那邪祟还?要狰狞几分,大概意思就是“敢说我就咬死你们?”。 他们?犹豫一下,最终啥也没说,背下这个黑锅,转身去给?邪祟最后一击。 言音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小猫就记得自己刚才挨了一拍,委屈得嗷嗷想哭,大爪子刨刨戏台,哭卿卿地垂下头。 边上楼云诗来了句:“小师祖这猫真有意思。” “啊?”言音不解,转头看他,身后大猫又开始冲他龇牙。 “没什么。”楼云诗泰然道,“就说它?个头这么大,胆子挺小啊。” 言音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嗯…… 感觉它?光长个子不长脑。” 那么大一只,怀里哪有位置给?它?躲啊,要躲也得躲身后啊,对自己的占地面积怎么一点数都没有。 小猫型好像倒还?聪明一点啊。 难不成身子变大脑子没跟着变大? 言音比划了一下核桃大小的脑子。 哎。 愁人。 大猫身后的尾巴“咚”的掉地上,整只猫变得灰心丧气。 艹。 失策了。 居然显得自己不够英明神武。 识海里出现了一声愉悦的“呵~”。 这回发笑的是白阙。 * 那只邪祟或许终于意识到这是绝路了。 疫变的混血或许曾经让它?拥有了不死之身,但?如今的它?说到底只是一个虚妄的邪祟,灵气对它?而言就是毒药,修士的剑本就是为?了诛绝它?这样的存在而铸造。 要来了。 那三道剑光就是罪人断头台上冷冽的铡刀。 而它?就是进不了开封府门的女鬼。 不甘心啊。 “靠!”宋自清惊骂,“这还?能起?!” 如同最后的回光返照,那只邪祟再一次从地上站了起来,悍不畏死地迎上剑光,没有防御,也没有抵抗,只有破碎的骨翼凶狠的振开。 颈间血液奔涌,铺天盖地的黑雾朝着一个方向呼啸而去。 这样的状态,它?居然还?能释放“天赋”。 楼云诗脸色一变,站到言音身前,手上烟杆轻敲,烟雾缭绕,轻薄却无懈可击地挡住了汹涌的黑雾。 可他能挡住这黑雾的侵袭,却没料到言音神魂敏锐的共情。 被她主动捕捉到了。 那冥冥之中尚存于人间的一股执念。 言音突然抬起头,用?力朝着戏坊的顶楼呐喊,声音悲呛:“娘娘!玫儿有冤!” 余音袅袅,在空荡的戏院里回荡。 邪祟狰狞的面容上出现了笑意,明明那满是皱皴的脸上,根本找不出能表达情绪的五官。可就让人觉得,她确实是笑了。 只有完成执念才能让邪祟解脱。她的“天赋”在这一下的笑意里凋零飘落,黑气消散在烛火融融暖光之中,就像昙花的一瞬开落。 她执念已消,重归天地。 楼云诗拽住言音胳膊,急问?道:“小师祖?” 黑雾消散间,言音怔怔 望着邪祟魂飞魄散的地方,呐呐道:“你看见?了吗?” 楼云诗皱起眉,以为?她看见?了梦魇:“看见?什么?” 言音道:“一个……姑娘?” 是一个背负双翼的娇俏少女,和她泪流满面的脸庞。 ………… …… 戏坊楼阶上,一人秉烛缓缓走下。 迎奴脚步轻慢,悄无声息地走到戏台下站定,手上的烛火就要燃到了底。 他对言音道:“言小仙尊,我家娘娘有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尝试了一下数位板,真的好好玩哦,在给自己搞封面的边缘大鹏展翅!!】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59、谁和你坦诚 言音在?恍惚间清醒了。 整个身子?软软地被大猫卷在?怀里, 戏堂的另一头?,几个小辈急急地奔了过来,经过台下迎奴的时候, 宋自清还凶巴巴回了句:“没空!” 楼云诗手背搭上她的印堂,沉吟片刻, 发现她识海一片干涸。 林憔哲蹲下,气没喘平就问:“楼师叔,小师祖怎么样?” 楼云诗收回手:“没什么事, 就是神?魂用过头?了。” 四方烛火盈盈, 暖光融融。 很?暖和。 和梦里不一样。 言音舒了口气,软骨头?似的被身后的毛茸茸包裹,面色苍白,像是惊魂未定,恹恹问:“……那是什么混血啊?” 以血为媒,织造梦境, 烁人魂气。 楼云诗拿着烟杆慢慢抽了一口, 有点压压惊的意思, 和烟一起?吐出两个字:“鬼车。” 【……或云九首, 曾为犬噬其一,常滴血, 血滴之家, 则有凶咎。】 是个喜欢跑到别人家吃小孩的异兽, 曾经被人放狗咬掉了一颗头?,之后脖子?上的伤口便不断滴血, 血就是寻人的标记,谁家孩子?倒霉沾上了,晚上就会?因噩梦丧命。 言音又缓了缓神?, 转头?看向台下,那迎奴手上的烛台就要燃尽了。 对上她的视线,迎奴俯下身子?,低眉顺眼道:“我家娘娘有请。” 几个小辈都蹙起?眉头?,方守心道:“没看人小仙尊正不舒服吗,有什么事让她自己下来说。正好,我们也?有事想问问她。” 他说的是邪祟最后借言音口喊出的那声——“娘娘,玫儿有冤!” 为何一只已死的疫变混血,要对一个戏坊班主喊冤。 迎奴没有答话,仍是俯着身子?做恭请状,显然是不请动言音不肯罢休。 台上几人眉头?锁得更深了。 言音也?没有搭理他,而是伸手扯扯楼云诗的袖子?,让他附耳过来。 对他小声道:“带他们出去?。” 她是指那几个小辈。 楼云诗想起?之前?她在?戏坊外?的嘱咐,意识到她接下来可?能想干些什么,感觉不太能理解的挑起?眉。 却没多说什么,只呼了口气,在?烟雾缭绕中低声问道:“小师 祖,这是命令我?” 如果还是请求,那他就要拒绝了。 毕竟保证离岛弟子?平安,才是他的优先?考虑。 可?言音仰起?头?向上看他,半饷,点点头?道:“嗯,命令你。” 那就没办法了。 小师祖的话语权仅次于?祖师爷。楼云诗只能领命行事,起?身对那几个小辈道:“走,傻小子?们,都去?外?头?等着。” 言音也?想跟着起?身,被大猫一爪子?按住了裙摆,她回头?,微微弯起?眉眼,笑道:“至于?小喵,当然是跟着我一起?去?啦。” 大猫满意地抬起?爪子?。 几个小辈哪里肯放心出去?,可?又实力悬殊,硬着脖子?也?梗不过楼云诗,只能一步三回头?心不情不愿地被一层白烟给抹了出去?。 言音站在?戏台上张开手,大猫身形缩小,在?地上扭了几下,跃进言音怀里。 * 戏坊顶楼内部的修饰远比戏坊外?来得奢华。里头?弥漫着一屋子?的水雾,炽白的灵石照亮下,石池里头?的水波荡着碧色的光。 那洁白如雪的玉臂舒展,捻起?池边一杯薄酒,送到樱瓣般的唇边,溢出酒泪顺着颈线下落。 哇,上火。 言音偷偷摸了下鼻子?。 那头?戏坊班主毫不见?外?地展示美色,这头?迎奴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地给言音搬了把椅子?,定力之强,令人肃然起?敬。 迎奴低头?道:“言小仙尊,请坐。” 言音磨蹭过去?坐下:“谢谢。” “小仙尊不必客气。”迎奴对她笑笑,嘴里吐出了一截蛇信。 言音身子?一僵,迎奴倒步退出浴台,关上了门。 果然。 这座戏坊,是混血的巢穴。 小猫在?怀里用爪子?拍拍她的手,毛绒绒且柔软,安抚住了突然砰砰作响的心脏。 言音顺顺小猫的长毛,刚想开口说话,戏坊班主娇柔魅人的声音便传来了,让这朦胧的水汽跟着荡漾起?来。 “一开始,是园子?里的灯奴突然学会?了唱戏。” “在?他当值熄灯的某天,忽然直挺挺的躺在?了戏台上,嘴里咿咿呀呀的唱着那出戏。园子?里的大家伙只当他犯了邪,在?他屋子?放了些辟邪 之物,便没在?留意他。谁知道他竟这样疯了似的唱了七天,最后死在?了戏台上。” 水泛起?波澜,那美人在?浴池中转身,面向言音,那张脸艳丽得完美无瑕,在?双眼目睹的那一刻,整个心都不由得悸动起?来。 美得能让人屈服。 她道:“大家伙都觉得害怕,却都不敢向弗泽求助……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原因,这是座特?殊的戏坊。” 特?殊到需要大隐于?世井。 她抬起?眼皮,见?言音双手撑在?膝盖上,眼睛睁得溜圆,看起?来很?拘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要紧张啊,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言音有些局促:“噢。” 也?还好。 就是可?爱在?性感面前?,总是缺了点点气场。 “之后发生的这些事,也?出乎了我的预料,我心里其实有所猜测,却始终找不到根据。所以也?……”她长睫微颤,眼中隐含泪光,在?水雾中看得不太真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是玫儿的余念在?戏坊徘徊,固执地想将这句话告诉她。 “唔。”言音见?状,斟酌道,“……请节哀。” 班主摇了摇头?,面上强颜欢笑:“是我太过迟钝,未能及时察觉,这才导致了那几位修士的悲剧,我很?抱歉……你是个温柔的孩子?,我很?感激你能将玫儿最后的执念传达于?我。” “不客气……”言音想了想,还是迟疑道,“那个……你听?明白了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吗?” 那只混血,到底有何冤屈? 班主对她笑笑,目光怜爱如温柔的长姐,让言音想起?了青株镇的赵夫人。 “孩子?,因为这份感激,我才愿意这般正面与你交谈,将你单独叫上来,并不是想告诉你背后的真相,而是想劝你——到此为止,不要追查下去?了。” 言音问:“为什么?因为你们的身份吗?” 这是由混血组成的戏坊,若是此事不能揭过,那之后就有暴露的危险。若是被激进的修士知晓,这里的混血就很?有可?能遭到屠杀。 这也?是言音愿意独自上楼的原因。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这件事的确关乎着混血的处境。”班主的身躯随 着水波浮沉,她扶着石壁靠在?池岸,“还但有一个原因,就是……真相下的黑暗深不见?底。” 她对言音道:“你这样干净的孩子?,不要轻易去?触碰它。” 啊这……不更让人好奇了吗。 言音干巴巴的一声:“哦。” 班主仿佛知道她的心声,唇角的笑意里多了些许无奈:“小孩子?总是这样,对世间的一切都过分好奇。” “那怕你告诉它,那道烛火会?将它灼伤,它也?不会?愿意相信,非要亲手去?尝试一下才肯罢休,才会?明白那看似温暖绚丽的东西是多么的危险——可?那又有什么用呢?那烛火早已在?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伤疤,或让小蛾子?都变成灰烬啦。” 她说得语重心长,言音便似懂非懂的点头?。 “就这样停下,可?爱的小家伙,听?过来人的劝导,我是为你着想。” 言音低下头?微微出神?,圆得有些稚气和乖巧的眼睛看着白雾,那些仍在?不断充盈这间浴池的蒸汽,模糊了班主曼妙的身影,也?模糊了言音的神?情。 小猫尾巴紧紧卷在?她手腕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谢谢你的好意,我明白了。”言音抬起?头?,仿佛接受了对方的建议,点头?道,“那我最后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班主慈笑着点头?:“你说。” “你人这么好,为什么会?想要杀我呢?” 那一池碧水似乎出现了一瞬凝滞。 班主眼尾的温柔闪过一抹不和谐的厉色。 言音若无所觉,恍是不解道:“那是一只邪祟啊,一只在?戏坊里徘徊了那么久,却连一句话都传达不了的冤魂,她要如何寄出这张戏贴?靠给人托梦?” “若是托梦倒还好说,可?这太巧了,戏贴都是寄到了和混血有过接触的修士手上,其中还包括了才去?过枯山的我。这连戏坊门都出不去?的邪祟消息可?真灵通。可?这和她的执念又有什么关系呢?” “别的不说,那个摆明了憎恨混血的修士,怎么可?能会?愿意当她的传声筒呢?搞不好还会?想诛绝她耶?邀请他来是为何?” “邪祟这存在?,说白了就是除了执念什么都不记得的孤魂,都 自顾不暇了,还花那么多力气搞这七天的戏来杀人,为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 “戏坊的那位迎奴一定很?清楚,收到戏贴的人来到戏坊,不出七天就会?死去?。你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还让他带着我们走进戏坊的大门,来到你的面前?呢?” 言音拘谨的身子?缓缓放松,向后靠到椅背上,轻轻抱起?小猫,姿态闲适,语气真诚地询问她。 “这就是我想问的,可?以回答我吗?” 小猫耳朵蹭蹭她的指尖。 水雾中,随着她的提问,戏坊班主眼色越来越冷。从言音进门开始,她便一直掌控着对话的主动权,那些不经意间的示弱,话语中的循循善诱,每一句都在?向言音表达自己的善意,每一个字的目的都是引诱,运用着可?谓狡猾的谈话技巧。 这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本身就处于?极低的弱势。 所以在?自己面前?几乎没有还口之力。 她本以为轻易就能将这小丫头?糊弄过去?。 可?没想到的是,这小丫头?从一开始就打好了算盘。 她们之间那隐隐的优势竟然偏转了,那些看似询问的表象下意味着什么,她们两个人彼此都很?清楚。 戏坊班主眯了眯眼。 意识到自己有些低估了她。 不。 或许是她长得太有迷惑性了,第一眼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警惕。 谁会?想小孩能有这样的坏心眼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言音和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言音:嗐,就聊聊嘛。】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60、蛇的吐息 怪只怪, 小丫头看起来太好骗了。 也只不过?是“看起来”。 碧水涌击石壁的声?音,比无?声?还要寂静。 浴池里那一点刻意的温情,被那些底下隐藏着推论的问?句切碎了, 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准确的说,是戏坊班主单方面的剑拔弩张。 言音只是靠坐在椅子上, 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怀里的小白猫顺毛,面上的神?情还是乖巧无?害,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单纯在放学路上跟老师问?了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 好像她还那么小, 不知道有些问?题是不应当问?出来的。 就如世间有些阴暗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戏坊班主唇角扯出了一抹笑,刚想?开口说话,言音便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 “还是先不要回答我好啦。”言音笑笑道,“你鬼话连篇,油滑得像是一条蛇。之前说话的样子虽然有趣, 可?看久了多少让人有点不适。” 哎, 谁知道她刚才忍得有多么辛苦。 “那句‘我是为你着想?啊’, 呵, 说得真好,还真像拉皮条的老鸨会说的话, 你说在她手底下长大的姑娘们听到这句话该多么高兴呀, 然后就会心甘情愿地奉献出自己, 去?做她的摇钱树,让她赚的盆满钵满。” “原来这就是语言艺术。”言音点头赞叹道, “厉害,受教了。” 戏坊班主微微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那张艳丽的脸此时并不好看。 对面的小丫头沉着气等待了那么久, 久到让人以为非要听到她的回答不可?。 可?实际上,这个小丫头根本就没有和?她对话的打算。 这只是一个心理博弈。 对话本来应该有来有往,是思想?的相互交流或侵蚀,把握节奏的一方才能拥有主动权,得到主动权的一方便能轻易的引导思路,将对手引入歧途。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个小丫头引入了歧途。 可?现?在却是自己被打乱了节奏。 言音抬起手“啪”的一合,声?波和?水一起震荡:“让我来猜猜?” “或许那位邪祟打从一开始就不想?杀人, 她一直以来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就是想?把自己的冤屈传达给你。” “可?她已经是一个邪祟了,一无?所有无?能为力,发不出声?音也拿不到东西,就连脑子都不够好使了。唯一拥有的,还只是个要坏不坏的‘天赋’。” “就当你刚刚说了句真话好了,一开始,死去?的是你们戏坊里头的人。这可?能是她的第一次尝试,她用?自己生前的‘天赋’,找了一个传声?筒,拼了命咕咕咕的叫了七天。” “可?能她已经死去?太久了,也忘记了,自己的天赋根本不仅是让人做噩梦那么简单。鬼车,最擅长的应该是——‘烁人魂气’。所以每一个人在唱到第七出最关?键的时候,就会因神?魂耗尽而死去?。” 言音揉揉自己额头,叹道:“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给你传一句话可?真不容易啊。” 现?在太阳穴还突突突的疼。 “不过?或许根本不需要我来传达啊,她已经在你们的戏台上唱了那么多遍。每一次你都在这池子里边泡澡澡边听,听得舒服了说不定?还会跟着咿呀几句。” “她那么努力想?要传达的东西,怎么会没让你听到呢?其实你早就听到啦。” 言音从怀里拿出那张戏贴,夹在指间,那上头的《包公洗冤》四个字黑的有些发红,透出血一样干涸的颜色。 “真是个绝妙的主意。有谁能想?到混血……一个疫变的混血,会成为凭着执念在一隅徘徊的邪祟呢?” 言音看了看那上头的字:“传说中,鬼车脖子上的血滴在谁身上,噩梦就会找到谁身上——我想?这你是再清楚不过?了。在戏坊的灯奴唱了七天去?世之后,你便想?到了这个法子:让那位邪祟继续徘徊在戏坊,而你寄出了这张带有鬼车血字的戏贴,引你想?杀的人来到戏坊。” “一切都如你所料,那些对疫变混血颇有研究,且有着极大偏见的修士们,完全没有办法想?到混血的天赋,也没办法想?象疫变混血居然能变成邪祟。在这一出戏里,这座戏坊表现?得全无?破绽,完全是一幅不想?闹大的生意人模样,谁能想?到,你才是戏文里头,操纵女鬼嫁祸于她的真 凶呢。” “此外?唯一无?法控制的,就是那位邪祟非要在戏坊里唱最后一出。她想?向你诉冤的执念太深了,深到连你也无?法想?象,甚至让你们无?法把这座戏坊给彻底撇清。” 言音伸手,丢下那张戏贴,淡粉色的纸被湿气浸润。 她淡淡道:“这点应该还是让你满苦恼的?她做了你的刀,却还这么吵闹。” 对面戏坊班主在水雾中的脸越来越不真切,默默听完了言音的所有推论,没什?么可?反驳的,她显然已经掌握了所有真相。 两?个风格与气场截然不同的人在水雾中对视,此时连言音面上都没了笑意。 有什?么可?笑的呢。 这就是一个悲剧的落幕。 两?个互相都看不顺眼的人何必维持虚伪的表象。 戏坊班主呼了口气,慢慢浮游到浴池后去?,她靠在石壁上,纤手托着下巴,柔声?道:“你真的比我想?象中有意思。我对你感兴趣了。” “被你这样的家伙感兴趣。”言音道,“我很不荣幸。” “为什?么呢?因为那只鬼车?”戏坊班主笑道,“明明你根本不认识她呀,怎么就对她产生了同情呢。” 言音没回答。 “所以我也没说错啊,你就是个孩子,不知人间险恶,太过?温柔的孩子。” 戏坊班主问?:“那么,小仙尊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呢?处置这戏坊数以百计的混血。” “不知道,或许问?问?我师父?我听从过?来人的经验。” “那我们这些混血可?能都会死哦。”戏坊班主手在水里划拉,漫不经心道,“小仙尊不考虑同情同情我们吗?” “你没什?么可?同情的呀,如果你是担心手下的话,我可?以劝师父从宽处理哦。” “从宽处理?”戏坊班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样,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 “小仙尊啊,你连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吗?灵昀仙尊洛曲生——他?可?是亲身经历过?疫变,在那场灾害中损失惨重的幸存者,他?会对混血从宽处理吗?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呢。” “落在他?手里,我们只会死得更加凄惨。” 言音道:“是吗,那你是希望我‘从宽处理 ’?” 戏坊班主抹了抹自己笑出来的泪花,闻言笑道:“这么说,小仙尊心里其实是有别的打算咯?”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给你一晚上苟延残喘的时间。如何?” “一晚上?苟延残喘的时间?” 言音环视这个浴池,道:“野兔都知道挖几个窝,你们敢在弗泽眼皮子底下,把日子过?得这么张扬,挖的洞只怕不止三个。一晚上,应该够你们撤退了。” “那我应该谢谢小仙尊开恩吗?” “不用?呀。把你尾巴收回去?就好呀。”言音低下头,看见椅子下的一截巨大的碧青色蛇尾。 尾巴尖还俏皮地冲她翘了翘。 没有毛,差评。 言音嫌弃的抬起来头,摸了摸怀里的猫猫求治愈。 浴池里的水慢慢失去?了温度,那些水汽也逐渐从阁窗消散出去?。 整个浴池壁上盘绕着一条巨大的蛇尾,碧青色从水底延展开来,没想?到那一池的水原来是那样清的眼神?,之前的碧色是因为底下藏着这条蛇的尾巴。 那纤细玲珑的上身,自腰腹以下都是蛇的模样,冰冷锋利的鳞片开合,在石壁上摩擦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空气里是冷血动物特有的嗜血吐息。 “小仙尊,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天真吗?”戏坊班主的尾巴围绕这片浴池,阻断了出路,“这样独闯敌营的孤勇,是你师父那样的修为才配有的哦。” “所以我也没说错。”言音回头看看,门?已经被蛇彻底堵死了,“你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 事?到如今,这蠢货还想?杀她。 戏坊班主:“呵。” “小仙尊放心,我念着您的恩,也顾忌着灵岛的威,是不会取您性命的。不过?,您也知道,混血总有些不太一样的天资。” 她纤手托住下巴,指尖轻敲几下,娇笑道:“只怕您以后,就没办法怎么聪明了。” 那一浴池的水突然翻涌起来,那双娇媚的眼睛刹时变得妖异且狰狞,巨大的蛇尾收紧,扭动间产生的力量感让人心惊。 她要绞缚住椅子上那个丫头。 在越来越近的森冷感里,言音拿出了道纹。 小猫睁开了澄金色的眼睛。 就在此时,身后的门?轰然洞 开,劲风突起,吹得言音长发乱舞,衣袖振凛,那条挡在门?前的巨大蛇尾,在娇媚却凄厉的痛喊中,被这道灵气毫无?抵抗之力的掀飞。 浴池弥漫起一室血雾。 “啊啊啊————” 在那条蛇的惨叫声?,几个碧青带血的鳞片纷纷洒洒,掉落在湿润的地上。 什?么情况? 言音回头,见那洞开的门?外?,一道白色身影无?声?无?息的走进来,他?闲庭信步举止悠然,带着令人信服的从容感。 他?低头对上言音的眼睛,唇边浮现?一抹笑意,看起来如此真心实意,令人惊艳的面容比那戏坊班主还要绝色。 言音心砰砰直跳,感觉郁闷得要死。 怀里的手从道纹【刺】摸到了道纹【燎】 哎。单体攻击不行,得开大。 特么的。 反派也来了。 一对二,她好亏。 言音低头和?怀里的猫猫对视一眼,小喵歪头一脸无?辜。 行。 一人一猫对两?只混血。 她真的好亏。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居然两个混血对付我一个,好不要脸。 白阙:? 白阙:我是站你这边的啊? 小猫: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一只喵喵。 【和编编商议之后,将在3月29日,周一倒V,到时三章奉上,请大家多多支持呀~】 【哒哒哒哒哒哒噼里啪啦打字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61、不许碰 言音回头, 看见白阙从门外?缓步走来?,背景是戏坊夜色下的深沉黑暗。 这种场合下突然有人把门打飞,简直是要上门寻仇才能干得出的事, 可他?的姿态太过闲适,气度过于?从容, 那唇边含笑的温柔,感觉就像是玉树临风的教书先生闲来?无事来?找学生家访。 只不?过见门没开就直接踹开了。 白阙方一进门,对里头的景象并无兴趣, 只低头对言音道:“言姑娘好?啊。” 每次见面都要记得打招呼刷好?感度。 可言音警惕地抱住小猫, 怀里按住道纹。 我不?好?。 你?想干嘛? 你?是不?是来?阻止你?同伙泄露情报的? 两个混血打我一个凡人,你?们不?讲武德。 白阙见她怀里紧紧抱着自己元神,却不?肯跟自己问好?,心塞塞的,面上随口道:“没事,你?们忙, 我路过。” 转头也给自己找了把椅子。 言音:“……” 路过? 我信你?个鬼啊。 你?走到哪都是路过。 能不?能找个走心的借口。 连人家浴室你?都路过。 你?特么是个什么品种的禽兽。 一对二, 要么开大要么开溜, 言音刚想起身, 就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是那条蛇尾拖动发出的动静。 戏坊班主从池底慢慢浮上来?, 湿透的墨色长发遮挡住了她的身躯, 玉润的朱唇变得惨白, 只剩下从喉咙里呕出的血还带着艳色。 那条碧色的蛇尾微微抽搐,其中?一截被那道风硬生生掀掉了一层鳞甲, 血肉模糊得可怖,在浴池水中?浸得生疼。 她看向言音的眼神透着阴冷和愤怒。 没人挨了打还能不?生气的。 言音觉得自己好?冤啊,这又不?是她干的为什么要瞪在她头上, 真是欺软怕硬,了不?起你?就应该瞪后头这只大反派啊。 欺负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恶毒女配算什么英雄。 言音偷偷往后瞄一眼,见白阙挥手移来?一把椅子,气定?神闲地坐在上头,衣袖一挥泰然自若,见言音看他?,挑眉笑道:“你?们聊,不?用管我。” 他?只是来?给小家伙撑腰的。 而言音听着总觉得这家伙根本就是在威胁她,让她不?该问的不?要乱问。 登时心力交瘁。 嘤,救命。 前头是一条和她刚吵完架现在恨不?得杀了她的混血大蛇,后头是一只本体不?明但总之就是很牛逼的混血反派,哪边都不?能放松警惕,一个问不?好?还会被这俩围殴。 好?惨,前有狼后有虎,中?间只有她这只瑟瑟发抖的小仓鼠。 ……还有一只小猫崽。 言音眼含水光,抿着嘴,抓着道纹【燎】又拿出了道纹【飓】 可怜无助但凶残。 都别过来?。 过来?我就把你?们都鲨了! 戏坊班主扶着石壁艰难起身,波荡的池水染上血色,深沉阴冷地看着二人,声音沙哑道:“没想到白尊座也会光临寒舍,实在是受宠若惊,蓬荜生辉。” 就是进门那一下,打得她心肺尽损,痛不?欲生。 白阙无意搭理于?她,手轻托颌下,唇边含笑,目光落在言音身后墨色的长发,在她头颈摆动间悠悠晃荡,末梢像是挠在他?的心上。 便想起小家伙平日里叠在大猫背上,总喜欢编得他?满头辫子,闹得嘻嘻哈哈,快乐非常,似乎非常有趣。 嗯。 手有点痒。 小猫与他?心意相?通,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感觉很不?乐意,扒拉着趴在言音肩头,偷偷对他?龇牙哈气。 ——不?许碰! 白阙对自己元神露出了挑衅的神色。 言音耳边隐约听见小猫哈气,扭头看它,只见小猫砸砸嘴,对她睁大眼睛,瞳孔放圆,状若无辜的一声:“咪。” 再看白阙,也是神情无辜,那俊秀面容上的茫然令人生怜。 干嘛呢。 言音年少?无知地收回视线。 戏坊班主看那两个人的注意力几乎没在自己身上,忙捂住自己心口调了会儿息,堪堪吞下涌上喉头的气血,脑子里惊疑不?定?。 刚才那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威势,仿佛一把利刃停在自己眼前一毫,杀戮的腥气侵袭周身,刹那间的惊恐让她甚至想臣服求饶。 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俯视。 是来?自四方圣兽血脉的碾压。 戏坊班主的视线从白阙挪到言音身 上,轻笑道:“原来?如此,这位是您的靠山吗?” 言音懵:“啊?” 什么靠山? 你?和反派不?是一边的吗? 戏坊班主蛇尾轻摆,后退在浴池里缓缓坐下,此时水池里都是血色,变得有些浑浊,她恍若不?觉,靠在石壁上,轻声道:“那我没办法啦,你?想问什么,说罢。” 言音想问的问题可多了,可现在原文里最大的幕后黑手就坐在自己后头,感觉像是盯着自己脖颈,她怕自己一个问不?好?就会被打掉头。 麻蛋,她好?难。 难得有个混血能审问出些情报,这下重?点又问不?成了。 言音心底叹口气,挑了个想知道又不?那么敏感的切入点:“那位混血……她为何喊冤。” 这是个理所应当却又暗藏玄机的问题。 戏坊班主知道她会想知道这个,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耸肩道:“你?真的想知道这个?” 言音:“嗯。” 这是她刚才亲身经历过的事,是与她自己相?关的问题,问出来?并不?奇怪,不?会让这两个混血生疑。不?管戏坊班主如何回答,哪怕是说谎搪塞,她也可以从他?们的态度和言语中?得到一些信息。 所谓谎言,本就真假参半。 “这是一个很不?详的故事哦。”戏坊班主道,“若是想要得知真相?,那必定?要在过程中?付出代价。你?觉得这值得吗?” 她直直看着言音的方向,却又不?像是在和言音对视,更像是在看言音的身后。 不?知是在询问,还是在获得许可。 神情又有点怪异。 言音感觉自己后脑勺的头皮被轻揪了一下,不?知咋了,回头一看。 白阙居然在拿她头发编小辫子。 言音:“……喂。” 白阙悠悠抬头,恍若不?解道:“怎么了?聊得不?顺畅?” 他?挑起眼尾,终于?肯把余光分给那条蛇一点了,也不?过一扫,便有些伤眼的收了回来?,笑着给言音辫子收了个尾:“要我帮你?给蛇尾巴打个结吗。” 语气轻描淡写?,却让那戏坊班主的脸又白了几分。 言音劈手夺回自己头发,提溜着椅子往边上磕哒磕哒挪远了些,默默把那丑辫子解开。 真无聊。 好?特么幼稚一反派。 小猫对自己本体投去了嫌弃的眼神,白阙愉悦的笑笑。 真的很有趣。 “好?,我明白了。”看着那头的俩人,戏坊班主放弃了挣扎,摊手表示自己肯老实了,“我回答您的问题,请允许我组织一下语言。” 水中?余温散尽,一池冰冷。 她沉默片刻,怅然道:“小仙尊,您可知道如今混血的处境?” “你?又要卖惨?”言音建议道,“换一招。” “不?,我在向您陈述事实。” 戏坊班主抬起手,将自己的发别在耳后,面色苍白但绝美:“这并不?需要夸大其词,因为事实便已足够凄凉。在疫变之后的这一千年里,我们东奔西跑,隐姓埋名,躲避着修士们的憎恨和屠杀,时至今日,同类已经所剩无几。” 听到这个,言音想去偷瞄一眼白阙,又怕暴露自己知道反派是混血的事实,只能梗着脖子控制住自己。 好?难受。 戏坊班主道:“我们是千年前那场灾难的弃族,连诞生都受到了质疑。哪怕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一件坏事也未曾干过,那些无意间出生的孩子,甚至连自己被憎恨的原因都还不?清楚,就遭到了无情的屠杀。” “哪怕不?是混血,仅仅是单纯的灵兽……也逃不?过那些对疫变心怀仇恨的修士。”她歪歪头,用尽量轻松的语气道,“我亲眼看见,一个在山里修炼成人的灵兽,是一只可爱的胐胐。他?对如今这世道一无所知,在修成人形之后很兴奋的下了山。” “然后就被夺去了生命,炼成了灵器。” “您知道吗,”戏坊班主捧起池中?的水,看着那血色从指缝流下,“哪怕世人们如此憎恨灵兽和混血,却对它们的价值趋之若鹜。想要灵兽成为他?们的武器,也想要混血的天?赋为他?们所用。” “灵兽和混血,就是如此被排斥,被憎恨,被残杀。整个修真界都希望我们死绝,希望我们消失。因为他?们畏惧着,恐惧着,害怕着一千年前的那场灾害再次降临,他?们认为混血就是那场灾难的源头。” “这一切的开始,都是源于?那场‘疫变’。” 她抬起头问言音: “那小仙尊,您可曾想过,‘疫变的混血’是从何而来??” 这是个重?点,言音张嘴想问,就感觉自己头发又被扯了一下,皱着眉回头。 看见自己发带落在白阙手里,上头她最最喜欢的毛球球勾在小猫爪子尖上,已经掉了。 你?们两个!! 言音生气道:“把发带赔我!” …… 刚酝酿好?情绪的戏坊班主:“……” 作者有话要说:戏坊班主:二位请回。 戏坊班主:你们根本不是在审我,你们是在秀我。 【本文明日倒V哦,到时万字更新,拜托大家多多支持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键盘敲出火花】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62、三章合一 大反派和?他的元神被恶毒女配给凶了。 呼吸动作同时一顿。 小猫弱弱地?咪了一声, 收回自己爪爪尖,把抢来的毛球球交给白阙。 白阙接过,轻声道?:“我给你别回去。” 毛孩子都老实了。 言音皱着眉看了他俩一会儿, 转头对戏坊班主道?:“你继续。” “……” 戏坊班主微微调整一下呼吸,乖乖点头:“哦。” 此时小姑娘气势逼人, 让人不敢不从。 戏坊班主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到了哪里,继续道?:“……不过我想,小仙尊对于混血的处境应当早有耳闻, 并且产生了些?恻隐之心, 对混血的态度可谓友好——不然您也不会对玫儿的结局产生同情。” “嗯。”言音没有否认,“不过我对你是不会产生什么同情的,尽管放心。” 戏坊班主抿了下唇角,斟酌片刻,接着道?:“在如今这般处境下,我们?总会做出一些?防御或反抗, 在此期间出现一些?牺牲是在所难免, 我相信这些?牺牲都是有价值的。至于那些?残杀混血的家伙, 本也应该做好在某一天被反杀的准备。” 言音撑着自己的下巴听她说话, 已经懒得和?这个家伙产生多余的争论了。 今夜她耗费了太多精力,连开嘲讽都嫌费劲。 那位叫玫儿的混血为了给这个人而?变成邪祟还挺不值得的。 在她看来竟不过是“有所牺牲”。 戏坊班主道?:“为了扭转混血的处境, 我们?都付出了努力, 我想, 其中必定不止我一个人做出这种选择。” 可不是嘛,后头的反派都在毁灭世界了。 言音转头, 看白阙已经将?那条发带修好了,小猫叼着过来给她,小心翼翼的“咪”了一声。 两个看起?来都很是温顺。 言音接过发带, 心中暗叹一声,心道?反派为了攻略恶毒女配可真是下了血本。 只可惜她是看过书的。 不上?这个当! 言音抓着头发,扎起?发带狠狠一束。 哼! 小猫和?白阙面?面?相觑,搞不懂言音为啥突然气势汹汹。 ——小家伙这是发什么狠? ——喵~可能是还在生气,都 怪你玩她发带。 ——也怪在你用了爪子,你算共犯。 ——嗷呜! 小猫冲白阙哈气。 那边戏坊班主的诉说还在继续。 她缓缓道?:“原本一千年前,混血和?灵兽的处境并非如此,我们?可以与修士,与世人和?平共处,混血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任何地?方,不被注目,不被歧视,不被伤害。” “那时的天地?包容性如此之强,允许混血运用自己的天赋驱邪除恶,帮助凡人,也允许灵兽修炼成人,登天问道?,我们?便如世间所有的修士一般无二。” “直到某一年,‘疫变’出现得毫无征兆。” 戏坊班主向言音问道?:“小仙尊,您可知何为‘疫变’?” “略知一二。”言音面?上?淡定自若,心里嗷嗷直叫。 就?是咩都不知所以才来套你话啊。 每个人都把这当忌讳啥都不肯说。 麻烦你知道?多少就?赶紧都吐出来啊。 我!需要!情报! 言音眼角余光偷偷瞄下反派。 白阙眼中无喜无悲,仿佛事不关己。 戏坊班主或许是被她之前那运筹帷幄的样子给唬住了,并没有发现她的故作深沉,只垂下眼幽幽道?:“那一年,突然有大量的混血出现异常的病变,变成了那种不知疼痛,不知生死,只会攻击的怪物?。没有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等意识到的时候,就?像潮水一样涌现在了大陆各处。” “其中不乏有着强大修为或天赋的混血,它们?悍不畏死,凭借不死之身以一敌百,让所有修士都猝不及防,传播的速度犹如一场毫无征兆的瘟疫。” “所以世人们?称这是一场‘疫变’的灾难。” “那可以说是昏暗得让人绝望的一年,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或是混血,或是修士。每时每刻都能听见耳边的哀嚎与嘶鸣。” “那些?‘疫变的混血’残暴莫名?,不知疲倦,无须休眠,不将?它们?挫骨扬灰便无法?阻止,修真界的修士们?为了保护世人不得不拼死迎战,之后便是损失惨重。” “有的人认为这是一场天罚,是上?天认为混血的出现违背天理伦常的证明。‘疫变’是惩罚的结果,是天要混血这 样的存在消失。” 戏坊班主道?:“这也是有些?修士要对混血赶尽杀绝的原因,他们?坚信混血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 言音想了想,问:“那场灾难最后是如何结束的?” “混乱与死亡持续了一年之久,最终在‘疫变’肆虐侵袭后的第二年,混血们?的天赋突然削弱半数有余,就?如体内血脉被天地?压制一般,攻击力大不如前……这种状态甚至持续至今。” “小仙尊,鬼车的‘天赋’威力可不仅如此,若是您遇见的是原本的鬼车,”戏坊班主勾起?薄唇,“您根本就?无法?分辨其中的梦境。” “混血的天资被削弱之后,修士们?只当疫变混血气数已尽,便将?它们?尽数屠杀,之后为绝后患,甚至升起?了屠尽所有混血的念头。” 戏坊班主的指尖在石壁上?轻划,双目空洞,轻缓道?:“但是他们?想的都太简单了。” 言音问:“怎么说?” “那场‘疫变’并非所有的混血都出现了变化?,其中亦有诸多混血保持着清醒的神志,甚至参与了与疫变混血的对抗,冲着昔日的同伴挥起?了屠刀。倘若真是什么天罚,又岂会放这些?混血苟存。” “您不是想知道?,玫儿身上?发生了什么吗?”戏坊班主抬起?眼,对上?言音,目光沉沉。 “现在我可以告诉您了——玫儿本是一个正?常的混血,是我门下的弟子,残留着背负双翼的灵兽特征。一年余前,她成功隐去兽态,外出历练,却突然传讯回来,说她找到了‘疫变’真相的线索。” 言音低声喃喃自语:“‘疫变’的……真相?” 听到这,小猫的眼睛看向白阙,有些?不安的甩了下尾巴,喉咙里悄悄的咕噜咕噜几声。 白阙低下头默然与自己的元神对视,那两双形态不同,色泽相近的眼眸中带着同样的迟疑和?犹豫。 阻止吗? 他们?都不期望言音再听下去。 那是他们?都害怕淋在她身上?的风雨。 这世上?总有那样一个人让你想要悉心保护。 那样心软,那样温柔,轻易勾起?你的独占之心却又不敢展露你的阴暗,只想将?她永远束在象牙塔顶 ,被柔软的皮毛包裹,在暖和?的阳光下歌唱,期望她幸运到相信世间的一切美好。 你是如此恐惧那笑?容里出现阴霾,如此不希望她窥见深渊的呼啸。 哪怕以她的敏感聪慧,终有一天会知晓屋外无尽的黑夜与风雨。 即使如此,你也会私心的祈求上?苍…… 祈求那一天晚点来到。 白阙修长的指节轻敲扶手?,在这一阵迟疑过后,还是没有出声阻止。 小猫恹恹地?埋进?言音怀里。 戏坊班主缓缓道?:“玫儿在那次传讯中表现得非常慌张,似乎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切断了传讯,之后再也没有回音。” “我们?与她久久联系不上?,便去她最后传讯的位置寻找,最终……我们?在弗泽千里之外的林间找到了她。那时她一声是血,早已奄奄一息,身上?失去了所有的灵兽的特征。” 言音一愣:“失去灵兽特征?” “是,您没有听错。”戏坊班主道?,“她背上?属于鬼车的双翼消失了,只剩下两个血洞,看起?来像是被人强行拔走,伤口没经过任何处理和?救治,流出的血液染红了大片林地?。” 言音暗暗吸了口凉气。 “等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那样的伤势谁也救不了她了。想必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见到我们?的时候,她没有向我们?发出任何求救,只拼着最后一口气,告诉了我们?两个字。” 戏坊班主一字一顿道?:“她说——‘天赋’。” “这就?是她弥留之际留给我们?的最后讯息。” ……天赋? 言音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后来仔细想来,她或许是想告诉我们?,她的‘天赋’和?双翼一起?被人夺走了。”戏坊班主摇摇头,“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现在也无从考证了。” 言音道?:“既然她那时便已经死了,为何后来又变成了‘疫变’混血了呢?” “这便是这件事中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了。” 戏坊班主摊手?道?:“未曾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那可怖的变化?。原本都已经埋进?土里的人第二天突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 你的面?前,双目赤红,不生不死,好似地?狱归来的修罗。” 言音:“……” 言音:“嗯,措辞用的不错。” “您听着或许会觉得我夸大其词,但事实就?是如此,玫儿被我们?埋进?土里的第二天,我们?便在大堂见到了她。一个完好无损,背负双翼的她,除了失去理智,变成了只知道?攻击的怪物?之外,与过去全无不同。” 言音蹙眉道?:“可你之前不是说,她的双翼被人夺走了?” “是的,可就?是如此离奇。” 这可真是太过诡异了,所发生的一切都颠覆了认知。 言音问:“之后你们?便杀了她?” “这是当然。那已经不是我们?的玫儿了,而?是一只可怖的怪物?。在我们?攻击它之前,它便已经让戏坊里的人遍体鳞伤,为了将?它诛绝,当时我们?也是损失惨重。” “在此之后发生的事,便都如您所料了。” 她利用了玫儿的孤魂,决定对修士进?行反杀。 戏坊班主纤手?一摊,表示自己所知道?的已经尽数交代完了。 “哦。” 言音手?托着自己脸颊,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什么也没说。 戏坊班主已经怕了她这一套,苦笑?着摇摇头道?:“小仙尊,您还想知道?什么,直说,我已经熬不住了。” “嗯。”言音便不客气地?问了,“你们?发现了‘疫变’的线索,看起?来却没有追查下去的打算呢?” 戏坊班主歪头笑?着,无可奈何道?:“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有心无力啊,说不准就?是一个偶然,哪里能查得下去啊。” “你看你,毛病又犯了。”言音托着脸对她笑?,“老老实实直接说实话该多好呢,非要人揭穿你。” 戏坊班主一怔:“我不明白……” “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可是只答应了一晚上?的时间。”言音扭头去看窗外的天色,提醒道?,“再含糊其辞,天可就?要亮了哦。” 戏坊班主面?上?神色几经变换,再次领教到了这个小姑娘的难缠。 她看向白阙,见他还是漫不经心无动于衷,显然是对这小姑娘的决定抱以放任态度。 半饷,只能垂首认命道?:“ 好,我承认,我确实是想隐瞒这个信息,此前之所以向弗泽的修士寄出戏贴,就?是因为他误打误撞看见了发生‘疫变’的玫儿。” 言音满意地?点点头:“嗯,继续。” “疫变的混血重新出现,这对修真界是一个巨大的冲击……不管事实到底如何,对混血来说都是巨大的不利。不难想象,那些?修士们?听到这个消息会做出什么决定。” 他们?会选择将?现存混血尽数诛绝。 “那场灾难的阴影太深了,所有人都在恐惧‘疫变’的卷土重来,我们?同样在这样的阴影下提心吊胆。明明已经过去一千年了,明明可以让时间把这一切抹去了,明明可以期待将?来出现像您一样,对这场灾害一无所知的孩子们?诞生,让混血们?回到当初的自由。” 戏坊班主咬着牙道?:“偏偏如今,‘疫变’又出现了。” “所以你想到了一个主意?”言音看着她突然发狠的脸庞,“这出戏就?是你的尝试?” “是。” 戏坊班主坦然承认,她抬起?头道?:“我想,若是当年知晓‘疫变’之事的修士不复存在,那这一切便可重新开始。” 言音道?:“知晓这些?事的人有那么多……” “那就?慢慢的,都杀掉。”戏坊班主断然道?。 “小仙尊,您不是想听实话吗,这就?是实话。”她对言音笑?笑?,美艳的眼眸深处终于出现了没有掩饰的癫狂,“我原本可以如你门下一般成为一个道?门宗师,如今却变成了一个风月之地?的戏院班主。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千年前那场灾害,可我们?在那场灾祸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为之处于如此绝望的处境。” “若是将?它从世人的记忆里抹去,那所有的痛苦就?都不存在了。” 所以她想对所有知情的修士进?行反向的屠杀。 言音嗤笑?:“真是个疯子。” 还傻。 在那一瞬疯狂之后,戏坊班主无力地?靠在石壁上?:“可我犯了一个巨大的失误。我小看了您,在这计划初期还未成型便拉将?您请入局中,结果就?这样被您轻易的破开了。” “我知道?您不会喜欢我,可我所作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您又何必始终将?目光放在已经死去的人身上?呢。” 言音呵呵道?:“那我应该把目光放在什么身上?呢?” “小仙尊,您听说过所谓的‘弃子’吗?这世间一切便如一场棋局,每一次胜利都需要‘弃子’,有舍才能有得,并非保全所有人才是获胜。” 她缓缓游到浴池前岸,仰头对言音道?:“小仙尊,混血与修士的仇恨再这般持续下去百害而?无一利,为了扭转这样的局势,有所牺牲在所难免,您为何要将?目光放在当下呢,您应该看看拥有着希望的将?来。” “牢记过去的阴影与仇恨本质上?毫无意义,再这样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又是何必呢,混血与修士本应和?睦相处,那些?惨痛的过往就?应该遗忘在时间的长河。” “以您的地?位和?天资,终有一天会成为修真界高高在上?的人物?,你的决定举足轻重,不应当只看到当下这些?微不足道?的悲伤,您应该朝前看,这样那些?牺牲才是有价值的。就?如同将?军在指挥一场战争,他挥剑之下千军万马奔赴,城下血流成河,而?他看见的是光辉璀璨的新山河。” “小仙尊,您的视野应当更加广阔。” 她像是在对言音说这一番话,却又不像是对言音说这一番话。 言音笑?笑?地?看向白阙,得到他温和?的回应。 可能戏坊班主刚才已经猜出了白阙的身份,此番话是在投诚,或说是表明立场,希望得到反派的支持。 她想说自己和?白阙是同路人。 真是一条油滑的蛇啊。 言音起?身整理下裙摆:“行,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我不想和?你再聊下去了。” 戏坊班主见白阙也跟着言音起?身,摆出了要走的架势,眼中出现一抹厉色。 “您就?如此肯定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吗?” 言音道?:“不啊,我又没说你的想法?是对是错。只是我的理念和?你相差太多了,没有达成共识的可能。” 戏坊班主忙道?:“如果是您站在我的立场,未必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哎,真是偏执。 言音叹口气走到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和?你真的聊不来的。 ” “你嘴里一直强调的是那设想中的光辉未来,是你想要光明正?大成为一宗之主,俯视众生的强烈欲望。可我从你描述中能看见的,还是只有血流成河的尸骸。” “那位叫玫儿的混血,你忽视了她用生命和?绝望的痛苦为你带回来的讯息,却只想到了她变成邪祟之后,还能为你所用的天赋……你知道?我现在脑海里记得的是什么吗?我只记得她最后了却执念,笑?得泪流满面?的那张脸。” 言音突然笑?起?来,有些?怅然:“长得很可爱,生前或许是个活泼的姑娘。” 戏坊班主目光沉沉,默不作声。 “你之前说有些?修士一边痛恨混血,一边又利用他们?的天赋,可这样的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口口声声赞颂的那些?伟大而?前仆后继的‘牺牲’里,完完全全都没有出现关于你自己的身影,哦不,或许有的,你是那在城楼上?漠然挥剑,指挥将?士们?冲锋陷阵的大人物?。在底下那些?人哀嚎遍野血流成河的时候,你望着无边天际构想着新的山河。” “你当然可以拥有如此广阔的视野,因为从来不是你在为谁牺牲,只有别人为你牺牲。你感觉不到那种疼痛,因为刀没有劈在你的身上?,你连她们?的哀嚎都觉得不够悦耳。” “你把自己放在太高的位置,根本没把自己和?混血们?放在同一个立场。” 言音缓缓蹲下身子,嗤笑?一声:“可我做不到。” “我能理解的只有那些?逝者的痛苦,就?算站在高楼,看见刀劈在血肉上?就?感觉头皮发麻。我的心懦弱而?胆怯,根本承受不了那样血腥的画面?。” 言音伸手?轻轻捏住那张美艳的脸,面?上?含笑?,眼中神色漠然:“你问我会做何选择?” “我的选择是查出‘疫变’背后的真相,而?不是浑浑噩噩,依靠所谓的‘牺牲’来粉饰太平。噩梦的源头未能解决,那和?睦相处的表象有何意义呢?” 戏坊班主愣愣地?被她捏着脸,眼中倒映她的神色。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混血产生恻隐之心吗?”言音歪头笑?道?,“是因为我在混血身上?感觉到 了善意和?温柔。人不都说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吗,我遇上?的混血和?灵兽,给我的第一印象都非常柔软。”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小孩,备受那些?混血和?灵兽,甚至是修士们?的宠爱——小孩子总是对疼爱自己的人有所偏袒不是吗?” “或许你觉得那些?都是必要的牺牲,为了你想要的将?来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可我不觉得呀。” “我唯一愿意为之努力的理由和?目标,就?是避免你口中赞颂的这些?‘牺牲’。” “我没办法?看着身边那些?善良而?美好的人变得血肉模糊,就?这样卷入时间的洪流。”言音凑近她的脸对她低声吐息,“为此,我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温热的吐息轻落在蛇的鼻尖,让她微微战栗。 看错了。 一早就?看错了。 这个小丫头根本就?没有她皮囊那样的稚嫩和?纯良,那双可怜无辜的圆眼睛底下是一把何等锋利的刀。 而?她自己居然撞在了刀刃上?。 言音松开了她脸上?的手?,双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像岸上?的猫在看池子里的一尾鱼。 “你是这座戏坊混血们?的‘娘娘’啊,怕不是把自己当成了赋予他们?生命的女娲。可你不是哦,你是只知道?拿他们?来获取自己利益的‘老鸨’,那些?混血在你眼里只是必要时待价而?沽的小小牺牲。” “亲爱的蛇呀,我告诉你哦,真正?伟大的将?领是明白什么叫身先士卒的。不是你这种只会空画大饼,把自己形容的好像是个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赵王呀。” 言音起?身,嫌弃的看了眼自己被沾湿的裙角,往后退了几步,抱起?椅子上?等着她的小猫。 “要做出‘小小的牺牲’麻烦你自己去牺牲好啦,像个真正?的‘女娲娘娘’那样,力挽狂澜,救天地?与将?倾。” 而?不是像塞壬一样用华美的歌声引诱人溺于深海。 言音抱着小猫转身朝门外走。 白阙负手?站在门边等待着她,从开始便一直静静听着,神情却温柔而?自若,好像正?在耐心等待着女友试衣的绅士。 见言音转身出来,便微笑?道 ?:“聊完了?” “唔,聊完了。” 言音仰起?头看他,心想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 白阙就?真只是来给小家伙撑场的,只是单纯的因为看见那条蛇对言音动手?,不由自主地?就?出来了。 能亲身听到这些?话,可谓是意外之喜。 他扶在言音身后将?她带出那间浴池:“那走,这腥气太重了。” 都是泥沼里腐蛇的腥臭。 戏坊班主怔怔坐在那血色的浴池里,望着他们?走出门去的身影,却还是不肯甘心。 她撑着石壁起?身,喊道?:“小仙尊!你会怎么想不过是把自己放在了弱者的立场上?,若是你也拥有主宰别人生命的权力,你也会和?我有着同样的思想!” 这蛇怎么这样啊。 言音好笑?的回头,小脸看起?来依旧人畜无害:“我当然有着弱者的思想。哪怕我现在一道?天雷落下,足以让你和?这座戏坊灰飞烟灭。” “我依旧记得自己作为弱者的模样,还有那时身边人给予的善意,所以当然愿意为保全弱者而?努力。” 戏坊班主白着脸,颓然坐回浴池之中。 “不过我想今天你也应该深切的体会了一回弱者的待遇。”言音扫一眼那血肉模糊的蛇尾,一语双关,“想必是痛入骨髓。” ………… ……… 戏坊里一片暗寂,只有他们?两人走动间衣袍摩挲的声音。 言音不安分地?在四周看来看去,却没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觉得奇怪。 “戏坊里其他混血呢?” “刚才都在暗处盯着你呢。”白阙道?,“不过现在,似乎是开始撤离出去了。” 他听见了暗处鼠辈流窜的窸窣声。 言音想象到黑暗里有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加紧脚步往楼下走,后脑勺发带上?的毛球跟着脚步一动一动。 白阙便伸出手?揪它一下。 可爱。 言音感觉到了,莫名?其妙地?回头:“干嘛呢。” 白阙道?:“天太黑,怕你走太快崴着。” 你觉得我读过书的人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言音把身后的头发和?发带一把抓到前边。 不给揪。 白阙笑?笑?,没多说,跟着她的步伐往 下走,等踩到楼梯转角的时候,言音果真脚下一空,而?他伸手?一抓。 “嗷!”惊叫在空阁回荡。 言音手?臂被白阙及时扶住,没有跌空,低下头一看,这才看见楼梯拐角处断了一块,像是特意做出的布置,空有设计感,不具备一点实用性。 恹恹收回前脚道?:“……谢谢白公子。” “不客气。” 之后言音再被揪毛球球都没敢有意见了。 只回头道?:“又干嘛?” 白阙道?:“言姑娘真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吗?” “嗯。今晚。” “那之后呢?” 言音继续往前走:“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呀。” 白阙笑?着扯了下她毛尾巴,拽得前头的她打了个转正?面?朝向他。 言音突然正?面?对着白阙,茫然地?眨眨眼:“怎么了嘛。” 白阙微微俯身看她,于她平视,说是询问,实则笃定道?:“之后,你想查疫变?” 嗐,这话说的。 言音歪歪头回答道?:“没啊。” 只是回答的声音太过含糊,听起?来像是一声“咩啊”。 这小家伙真是狡猾。 虽然这一声确实是可爱到了点上?,可白阙却没打算任她萌混过关,况且这招八成是平日里跟自己元神学来的。 拿元神的花招来对付本体,说实在的并不管用。 白阙便顺着她,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如果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件事,言音可以乖乖听话吗?” 呦。 稀罕了。 怎么回事啊? 大反派居然要恶毒女配置身事外不要入局? 言音不解道?:“为什么呀?” “那条蛇有一句话,并没有说错。”白阙对她道?,“这件事底下的黑暗深不见底。” 不是你这样的孩子可以去触碰的。 哦,这样啊。 言音假作沉吟片刻,乖巧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你觉得这样就?能打发我? 天真。 谁能拒绝“千万不要查”的诱惑呢。 可白阙当她怀里那只猫当了多久啊,对她这面?上?规矩守约实则打着别的坏主意的样子再清楚不过。 就?连小猫都无奈的舔了下湿润的鼻头。 低下头互相对视一眼,显然大猫小猫对对她都 没办法?。 能怎么办呢。 又不舍得凶她。 言音狐疑的看看他们?俩,觉得奇怪:“你们?干嘛突然眉来眼去的啊?” 抢个发带还抢出了深厚情谊吗? 大猫小猫同时嫌弃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谁要和?他眉来眼去! 白阙抬起?手?按住言音小脑袋,就?像她平时按住不乖想捣乱的小喵脑袋一样。 “不必阳奉阴违糊弄我哦,小家伙,我只是在劝你。” 他小声着无奈道?:“若是你执意如此,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 言音没听清:“嗯?什么?” “没什么。”白阙对她笑?笑?,温声道?,“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查吗?” 她如今在修真界已是辈分甚高,谁见到她都应当礼让三分。她的神魂浩瀚如渊海,手?上?握持着天底下最全的纹谱。可以说已经拥有世间的一切偏爱。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轻易伤害于她了,就?算是永远待在灵岛,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亦无不可。 是为了什么来淌这场浑水呢。 为了灵岛兽谷的那群灵兽,还是为的那只兔子,还是为了……怀里那只猫。 言音:“……” ……啊这。 ……不太想告诉你。 言音感觉到压在自己头顶上?的重量,担心自己要是不老实交代等下怕是要被这反派掀开头盖骨了。就?像那武侠小说里头写的那种,从百会穴一掌拍下去,嗷呜一命呜呼。 先按住要害再问话什么的…… 反派果真不讲武德…… 言音不动声色的在心里嗷嗷叫,面?上?顺从道?:“好,我跟你说。” 白阙没有收回手?,还是按在她头顶上?:“嗯,说罢。” 这绝对是在威胁她! 言音小心翼翼地?吸口气。 “因为我是如此备受宠爱。” 言音道?:“我来到书……我来到这个世间,收到了那么多的关心和?爱护。从我离开那座山庄,住到青山绿水的青株镇里,后来再来到灵岛,这里的人们?教会我,原来在异乡的相遇是可以如此友善而?温柔。” 温柔到不需要独善其身。 这曾是她所不敢想象的。 “这一切都太过美好了,幸福得让人无以为报。” 所 以在她明白这些?宠爱她的人们?,始终活在一场没有源头的阴影之下,她还能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赵夫人家的肉喂了小猫,狄大夫家的灵药给了澜雨,阿材家的清驱现在都还没还。 萌萌种的果子吃了又吃,师父藏着的酒被她捞走,她吃的药还得途求索特意新开一炉,就?连术峰的山……算了这是他活该。 总之就?是…… 言音道?:“我没办法?偿还,就?只能尽全力报答。” 白阙看着她夜光中盈盈发亮的眼眸,那一点星色注视着便能让人沉溺其中。 该如何是好呢。 该如何表达对她的偏爱呢。 他此时突然想起?这个孩子在青株镇的那段时间,在收到镇民们?赠送的好意之后,在小木屋里彻夜不眠的缝制荷包作为谢礼。 哪怕收到的不过是些?白菜和?小米,却也让她如此受宠若惊。 原来她得到别人的善意后,还在担心自己无以为报。 傻瓜。 傻得可爱。 白阙没忍住,低头闷笑?起?来。 他深知这个人的心软与弱小。 是需要小心翼翼保护,需要轻拿轻放才能安然无恙的存在。 对待她必须收好利爪,藏好獠牙,用最软和?的尾巴去将?她搂住,用湿润的鼻尖去蹭她的脸颊。 而?如此珍重的原因是没人比她更值得。 可她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言音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头顶的手?随着他的笑?一抖一抖的,皱起?眉头,不知道?这家伙干嘛突然笑?话她。 不是你先问的吗。 没礼貌。 小猫从怀里窜上?来抱住她的脖子:“喵~~” 言音茫然地?摸摸小猫,看着白阙,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想起?前几天白阙说他来到这的目的。 ——找他的敌人? 便询问道?:“哦对了,那白公子是来找你的……敌人吗?” 怎么感觉你是在唬我啊。 这哪有人是你对手?。 白阙缓了缓胸腔里的笑?意,也含糊道?:“嗯,是啊。” “那你找到了吗?” 白阙老神在在地?收回手?,直起?身子:“或许……已经找到了她的影子。” 影子? 言音不解。 白阙金如琥珀般的眼瞳,含笑?倒映着眼前这个小家伙的稚嫩面?容。 这是个不太妙的预感—— 有一位正?在缓缓苏醒的智者。 或许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扼住他的咽喉。 “真贪心。”他笑?着自语道?,“明明都已经扼住我的心脏了。” 作者有话要说:众人告诉言音:不要看了,那可是深渊啊…… 于是言音凝视深渊。 ——深渊老脸一红。 【键盘已经被二云敲碎了……QAQ】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63、好困、睡觉、勿扰 真是搞不?懂反派在想?什么。 言音摸摸自己头?顶, 迷瞪瞪地爬上?来接她回家的灵鹤背上?。 见不?远处那?群小辈里,方守心提着剑一溜烟哧溜进戏坊,过了没一会儿, 又?焉头?奄脑地走了出来。 想?必是发现里头?人去楼空了。 哎。 今晚得到?的信息又?杂又?乱,那?条蛇说的话还得仔细分辨其中真假, 言音想?得头?昏脑涨,刚拎起一件事想?捋一捋,另一件事就很没眼色地挤进脑海, 挥挥手说“看我呀~” 看你个头?! 烦死?了……放弃思考。 言音在灵鹤柔滑羽毛上?挪几下, 往鹤颈上?一靠,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只隐约听见有人跑过来和她说话。 叽里呱啦这啥那?啥,挺催眠的。 “小仙尊啊,你怎么能放戏坊里的人走啊!那?些家伙身份不?明,还在自己园子里养了个只混血邪祟, 搞不?好一屋子都是混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您是和那?班主聊了什么居然就这样放他?们走啦?您怕不?是被骗……小仙尊?小仙尊?” 方守心在言音面前挥挥手, 言音闭着眼没反应。 “怕不?是睡着了。”林憔哲也?走过来, 放轻了声音道,“小师祖体弱, 一夜劳神, 该困了。别闹她。” 方守心心里着急, 又?看了看言音,最?后只能挠挠头?, 无奈叹了口气:“哎呦这……” 这小姑娘到?底想?干什么啊? 宋自清哒哒哒跟着跑过来,见言音和她的猫都好好的,靠在灵鹤颈上?呼呼大睡, 长松口气。 随即转头?冲着方守心竖眉,压低声没好气道:“怎么?你还想?质问我家小师祖怎么着?放了就放了,小师祖自然有她的考量,凭你这脑子能想?得清楚?这回要不?是小师祖先一步察觉戏文玄机,你明儿还得在梦里叽里咕噜唱戏呢。” 方守心急忙辩解:“不?是,我没想?质问……我哪敢啊,这不?着急吗……而且你小子还说我呢,你上?回比我还离谱!不?也?是个躺赢被带飞的小废物!” 宋自清被戳中痛点:“你丫……” 两个小废物斗鸡瞪眼。 楼云诗抽 着他?的金烟斗,慢腾腾过来探了探言音灵台,张嘴吐出一口烟雾,悠悠道:“神魂耗过了,得养养。” 惨了。 这回又?不?知道怎么跟祖师爷求饶了。 几个人便挪远了一点,打算讨论一下这事儿如何收尾。 这里毕竟是弗泽的地头?,无论如何都得派个人过去通个气,至于这座戏坊,也?必须得收归门下看管,仔细查查里头?的隐秘。 正气氛严肃地说着,突然就听见身后灵鹤叽哇乱叫,声音听起来非常慌张。 几个人慌忙转身一看,皆是陷入沉默。 原来是言小仙尊睡昏了头?想?摸被子,一摸没摸着,翻了几个身。 掉地上?了。 灵岛几人:“……” 灵鹤泪汪汪地蹲下大长腿,长喙好心疼地碰下言音的脸颊。 刚才她隐隐感觉背后不?对,便转了长颈往后头?看,就见崽崽滋溜一下在往地上?滑,赶紧展开?双翅扑腾着想?拦住她。 没拦住。 崽崽掉了。 嘤。 小猫安慰地用肉垫拍拍她脖颈。 这一切发生得又?快又?突然,它也?没来得及把言音拉住。而且这样掉地上?也?没醒,真的是睡得死?沉。 不?过问题不?大,捡起来拍拍灰就成。 楼云诗望着天吸了口烟,幽幽道:“……还是坐马车回去。” 要是在天上?飞了半路掉下来,得上?哪捞去。 灵岛弟子们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 这话说的。 可扎到?灵鹤的心了。 想?想?来的路上?没乘着她来,就感觉委屈得要死?,这下乘着她回去的机会还被剥夺了,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这样的鹤生还有什么意义。 你们都不?考虑鹤的心情。 把头?搭在言音肩上?难受一会,再抬起头?就见宋方仪牵着那?头?讨厌的丑黑驴过来,灵鹤细颈一缩,当下灵机一动。 起身,往言音那?边挪一步。 蹲下,把言音藏进肚皮里。 哼,不?给。 楼云诗见状:“……” 楼云诗:“鹤,你孵蛋呢。” 清驱被牵过来的时候走一步踏三下,十?几步的路硬是走了五十?几步,耀武扬威地走到?灵鹤面前,却没有停下,只原地踏步马 蹄哒哒哒哒哒哒哒响,姿态相当嚣张。 这头?驴好特么讨厌啊! 灵鹤绷直长颈与它对视,空气里爆裂出一串火花,噼里啪啦。 小猫看在眼里:“……” ——今个宫里的老人儿们都不?安分了。 小猫尾巴一甩,身形豁然变大,刹那?间,气势古奥磅礴,令人望而生畏。 这是从未在言音面前暴露过的威压和凶戾,巨兽低下头?,遮蔽了初升的旭日光芒,在阴影中的气势能逼得人屏息屈膝。 兽也?一样。灵鹤瑟瑟发抖地从言音身上?挪开?,细长的鹤目哭成个蛋花眼,清驱低下头?一动不?敢动,连马尾巴都不?敢再甩一下。 见它们都知道老实了,巨兽便轻轻叼起言音,小心翼翼地放在马车上?,用鼻子往里推几下。 低低地吼了一声。 ——就这样,不?许争了。 灵鹤坐在地上?哭卿卿。 嘤! “……”宋自清看着这幕,“我好像在话本里头?看过这一出。” “……”林憔哲道,“你看的怕不?是写三宫六院的话本。” 方守心看得津津有味,摸着下巴啧啧道:“小仙尊啊,真是罪孽深重。” * 将?之后费力不?讨好的收尾工作丢给弗泽道门之后,灵岛几人驾着马车返回灵岛。 若是按原计划乘坐灵鹤回去,那?一早上?的时间就能到?老家了,可这下言音神魂损耗,在车厢里抱着小猫崽子裹着被子睡得死?沉,就只能像来时一样,驾着清驱走三天回去了。 楼云诗这习惯了一步千里的懒汉,受不?了这磨磨唧唧的跋山涉水,又?不?想?早一步回去挨祖师爷的揍,便打算在福城玩个三天再走。 宋自清道:“我敢说,楼师叔绝对是想?在离园醉生梦死?。” 老色批,我还不?知道你。 宋方仪板着脸教训道:“不?可妄议长辈。” 虽然他?也?怎么觉得。 而这有些漫长的路途,恰好给了灵鹤公报私仇的机会。 “啾!” “啾啾啾!” 清驱正停下休息吃草,头?顶就被鹤喙狠狠啄了一下,等它恼火地抬起头?,只能看见灵鹤振翅在空中盘旋落下的羽毛,抬蹄子都厥不?到?她。 气死?。 这头?杂毛鸟好特么幼稚! 地面系对付空中系实在是吃亏,等清驱一路靠着马蹄走过山路,绕进灵梁港,头?顶已经被灵鹤啄出了一头?的包,它一次也?没反击或防御成功。 清驱的马脸越拉越长。 特奶奶的想?爆粗。 而更卧槽的是打成这样那?杂毛鸟都没有气消。 眼看到?了山门,几个灵岛弟子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起来,感觉都安下心了。 林憔哲掀开?车帘,推了推还在睡梦中的言音,唤道:“小师祖,已经到?了,先醒一醒。” 不?忍心,可还是得叫。 要是叫不?醒小师祖,就得有人抱小师祖回无上?峰。不?说别的,这事小师祖怀里的猫八成不?太会点头?,无上?峰的祖师爷只怕也?会出现一点反应。 比如让他?领教一下忘虚剑法什么的…… 林憔哲脑子里想?到?那?惊世一剑,难得的畏缩了下,又?推了推言音,声音加大了些:“小师祖,醒醒,回去再睡。” “唔……”仿佛是体谅到?了他?的苦衷,言音睁开?了迷迷糊糊的眼睛,茫然道,“到?家啦?” 这感觉真像是叫醒了自家小妹,林憔哲心一软,又?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到?家了。” 早知道不?叫醒她了。 挨打就挨打。 言音爬起来揉揉眼睛,小猫过来蹭蹭她额头?,帮她驱散一些睡意。 大睡三天已经让她恢复了些精神,还勉强可以撑住,便慢慢挪出车厢,被外?边刺眼的阳光亮得眯起眼睛,懵道:“早啊……” 此时已经是午时了,哪里还早。 宋自清和宋方仪却轻笑道:“早啊,小师祖。” 眯着眼睛缓了一会,感觉慢慢能适应外?头?的光线了,言音扶着清驱后背下了车,看那?样子感觉还不?太清醒,只是左顾右盼地不?知在找什么。 宋方仪问她:“小师祖想?找什么?” “想?回无上?峰……”言音环顾了四周一下,突然眼里微微一亮,发现了自己想?要的目标,抱起小猫小跑过去,往灵鹤背后一扑,瘫成一条咸鱼。 走,回家。 本来还在赌气的灵鹤感觉背后一沉,突然意识到?这是熟悉的重量,扭 转长颈回头?一看。 嗷嗷嗷嗷嗷嗷嗷是崽崽啊!! 被治愈了。 受到?临幸的灵鹤扬眉吐气,昂首挺胸地振开?双翅,连那?匹翅下败马都懒得再看一眼,便飞上?云霄返回无上?峰。 后头?的宋自清冒出一头?冷汗,赶紧伸手给清驱顺了顺毛:“额,别气,别气,小师祖困了,得赶紧回去休息啊。” 清驱打了个不?屑的响鼻。 ………… …… 灵鹤飞过灵岛诸峰,轻灵地落在了无上?峰殿前,蹲下身子,长喙小心地碰了言音一下。 没碰醒。 小猫便一爪爪拍在言音额头?上?,使劲揉搓几下:“喵~~” ——卧室近在眼前了,坚持下! ——在外?头?睡会着凉! 言音伸出手抓住肉垫小捏捏,从灵鹤身上?滑下来,睁开?迷瞪瞪的眼睛,一眼看见了坐在殿前树下的洛曲生,手边东倒西歪地摆着几壶酒,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徒儿回来啦。” 言音热泪盈眶的扑过去:“师父父!” 可算回家啦!! “哎,徒儿乖。”洛曲生伸手接住她,刚想?拍拍她后背问她出去玩得开?不?开?心。 却见言音在他?怀里一沾即离,转身比兔子还快地窜回偏殿自己屋里,“彭”地一下关上?门。 还因为太用力弹开?了条门缝。 缝里见她那?白?猫崽走过来,后爪子一蹬,把门关严实了。 不?一会儿,里头?就传出她睡梦中沉沉的呼吸声。 洛曲生:“……” 咋回事? 徒儿好像只是很短暂地爱了为师一下。 * 经上?次让全岛的人见识到?道纹极致的天威之后,术峰至今没有修缮完毕。 不?过以那?地皮下铲开?三尺都被彻底烧焦的情况来看,等到?完全重建怕是还需要很长一段时日。 在此之前,术峰弟子尽数迁至首峰修行?。 而术峰长老则住在医峰顶峰治疗陈年旧疾。 楼云诗在离园里头?喝着小酒,估算了一下时间,感觉那?几个小子应该已经带着小师祖到?了灵岛。 便轻敲手上?的烟杆,隐于其中的阵图一闪,便将?他?直接送回了灵岛…… 那?变成废墟的术峰。 楼云诗:“… …” 哇哦。 他?环视一下这个被烧成了焦炭的自己老家,不?太在意地呼了口白?烟,脚下在某处一点,空间变换,立时出现在了自己恩师面前。 此时寒宫铭正在医峰殿内构算新的阵图,见自己亲传弟子出现,便将?笔放下,了然道:“小师叔回来了?” “是。”楼云诗对他?行?了个礼:“请师尊安。” 虽然这礼行?得也?是歪七八扭,却也?比平日里对别人行?得要端正些。 寒宫铭待他?如子,他?亦待寒宫铭如父。 所以这些年除了照看出岛弟子之外?,便是走南闯北为他?查探旧事。 就如寒宫铭在外?的双腿。 “嗯。”寒宫铭点了下头?,示意他?在偏座坐下,又?问道,“那?件事如何?” “如您所料。”楼云诗走到?书案边坐下,掐掉了烟斗中的余烟,回答道。 “那?‘昭山弟子’,确实不?是方守心。” 作者有话要说:寒宫铭:哦,那你提醒小师叔了吗? 楼云诗:这………… 言音:求求了,天大的事也得等老娘睡醒再说 【叮!低电量提醒!】 =============================== ·二云出品,必有伏笔~ ·脑洞大开,评论区请~ ·放弃思考,请点后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64、晒太阳呀 “看来那座戏坊, 确实是混血的巢穴。” 医峰殿外春光大好,阳光透过窗格落在玉石地,室内幽暗清凉。 寒宫铭静静听完楼云诗的讲述, 淡淡一笑。 楼云诗也是这么想的,他坐在偏座揣着手, 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点烟的瘾,悠悠点头。 “弟子也如此猜测,只可惜还是没能抓到那条蛇。在小师祖从离园出来以后, 里头已经人去楼空了。” 连蛇的尾巴都没瞧见。 “那条蛇本就油滑, 就算弃尾求生也不奇怪。”寒宫铭笑笑,拿起桌上的笔继续描算阵图,“不过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把那座戏坊撤空,这里头想必有小师叔的意思。” 楼云诗想到那位过于心软,看见邪祟哭她也跟着哭的小姑娘,觉得这种事她可能还真干得出来。 语气里有点遗憾:“可惜的是这就错过了一条线索。” 发现那条蛇的藏身之处是个意外之喜, 谁都没有想到她会甘愿躲在那种风月之地。这样的时机百年难遇, 本应当可以从她身上得到更多隐秘, 现在却这样被她在眼皮子下?滑溜走, 下?次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再逮住那条蛇尾的运气了。 寒宫铭笔下?极其流畅地一勾,不以为意道:“既然是小师叔决定这么做, 其中会有她的道理。” 楼云诗不太能理解得挑了挑眉, 心?道自己师尊对那位小师祖的评价是不是过于高估了些?。 恐怕她只是一时善心?大作, 单纯的被那条蛇装可怜的样子给哄骗过去罢了。 那蛇女难以形容的狡诈。 初出茅庐的小崽子,哪里是那老奸巨猾的对手。 楼云诗想了想, 还是斟酌道:“小师祖年岁尚小,对当年的事几乎一无所知,只怕未必能发觉那条蛇的用意。” “我倒觉得, 她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 寒宫铭注视着自己构思大半的阵图,勾唇一笑,似乎非常满意。 “早在她进去之前,就已经猜到那是座混血的巢穴了。” 所以才在门外提前嘱咐楼云诗,必要时将几位小辈带出戏坊。 是嘛? 楼云诗不太相信,又挑了次眉,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看起来还是没个正形。 觉得自己师尊 最近似乎心?态平和了不少,连和他聊天都变得有耐心?了,平日里都是说没两句就皱眉头,一副要他长话短说的样子,哪有现在的慈眉善目。 看来道纹确实是当初压在他心?间的一记重锤。 也让他给悟出道纹的小师祖添了不少滤镜。 寒宫铭知他想得简单,便道:“既然她能凭借那两本死亡文书,理清这出戏的源头,那在察觉一些?别的蛛丝马迹后,做出难以理解的决定也不奇怪。” 这场好戏里头可大有讲究。 寒宫铭想到这出戏,唇边溢出一声冷笑:“呵,疫变混血化为邪祟?不可思议。” 这在常理上来讲,可谓颠覆了认知。但凡世间见识过疫变混血本质的修士,都会明白这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悖论,简直就像在石雕像里发现活生生跳动的心?脏一样。 可事实就摆在他们眼前。 哪怕难以置信。 寒宫铭继续道:“你?们当中只有她经历过那头邪祟的梦境,也只有她正面接触过那条蛇。现在她手里的信息量已是不容小觑,你?或许该试着和她交流一下?。” 楼云诗漫不经心的应一声:“唔。” 心?知这话他未必有听进去,寒宫铭也没勉强,手下?做了个复杂的运算,低声笑道:“如果她想深挖下?去,也不必拦着她。必要时,就让书斋给她些帮助。” “但也别太折腾她,不然你们会吃到苦头的。” 寒宫铭劝道,堂而皇之向亲传弟子分享了自己作为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楼云诗闻言抱手,半是恭谨半是轻浮地领命,称:“是。” 显然还是没听进去。 寒宫铭垂眼,示意他可以走了。 楼云诗忍到现在,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想拿烟杆的手了,见状便起身行礼后退。 待靠近门槛,将手伸进自己放烟杆的袖子里,还未摸出烟草塞嘴里,便突然想起了什么。 回头道:“噢对了,师尊,有件不太好的事,要先跟您说一声来着。” 您最好做点心理准备。 寒宫铭手下?正持笔布阵,闻言头也不抬,只问道:“何事?” “小师祖这回被那鬼车给冲了,我在边上,可没拦住,神魂被耗得有些?厉害。现在应该已经在无上峰 睡死过去了。” 楼云诗挠挠头:“您说这算是弟子护卫不力吗?上回是伤了身,这回是伤了魂……” 这样想想小师祖还挺倒霉的。 “当初宋自清他们俩算首峰弟子,所以上回祖师爷把那事算在掌门头上,让掌门挨了顿打。可这回……” 楼云诗咂咂嘴,好像不太确定道:“……我好像是您弟子。” 寒宫铭:“……” 寒宫铭的笔顿在空中,滴落的墨迹在纸间晕开,彻底毁坏了这张精心演算许久的阵图。 半饷,他黑着脸吸口气,面上笑意不再,对自己的亲传弟子冷冷吐出个字—— “滚。” * 一觉睡了好几天,脑子表示还想睡,身子骨就有点抗议了。 言音脑袋往底下?软绵绵的东西里钻几下?,还不是很清醒,就想把自己塞被子里头去,想要再睡上一会,可这一身被压得酸疼的骨头和肌肉都不肯她再睡下去了。 都劝她赶紧起来活动活动。 没办法只能爬起来,睁开眼睛揉一揉,就感觉自己被一团毛绒绒包裹。 感觉非常舒服。 言音在毛绒绒里坐起身子,傻乎乎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才想起自己早就回到无上峰了。 再低头傻乎乎地看自己手边,懵懵地心想,自己睡觉前不是盖着被子吗?怎么变成盖大猫尾巴了? 被子呢? 奇怪我被子呢?! 言音慌张地左顾右盼,转眼目光一凝。 ……哦。 在地上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睡醒非要先找到被子不可,可就是觉得找着了就行,言音安心?地靠回大猫背上,又发了会儿呆,手下?意识捞过大猫尾巴抱着。 嗯…… 我起床是干嘛来着? 趴在床上的大猫睁开一只竖瞳,全程旁观了她傻了唧的模样,知她这是睡傻了,觉得有些?诙谐,长胡须忍不住抖了几下?,头顶的圆耳朵也跟着懒洋洋地动。 又偷偷看了一会,见她身子一软又要瘫下,大猫就不肯再纵着她了。 抬起搭在爪子上的毛脑袋,把言音整个人撑起来,低低嗷了一声。 得出去晒太阳。 小家伙身上都长蘑菇了。 可言音现在不想出去,言音现在只想和身上的菌类共存活。 将大猫 尾巴抱在怀里,委屈地哼唧几声,言音撒娇道:“喵……” 这小孩最近真是越来越知道怎么折腾人了。 大猫耳朵抖几下?,告诫自己不可以心?软。 就听言音道:“我不想起……” 没得商量。 大猫张开嘴把言音衣领叼起来,因为体型差太大,所以得小心翼翼地,像叼着小猫崽一样把她拎出殿门——这太不容易了,大猫一只爪子还不太得劲,走出去的时候只能晃晃悠悠的,因为被言音给睡麻了。 待走到殿外,放下,鼻尖拱出去。 大猫:“嗷。” ——晒太阳。 言音光着脚落在地上,被大猫推出去几步,回头难以置信地看它一眼,见那毛绒绒的大家伙把殿门堵得严严实实,显然是心意已决,这才意识到自己当下?情势的不利。 眼皮一垂,似乎有些?难过的扁扁嘴。 行,要来了。 大猫对她的套路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眼睛一眨巴就知道她想玩什么花样,直接气定神闲地盘起尾巴等着。 不出片刻。 果然—— “小喵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言音张开手想往它身上瘫:“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在别的地方看上新主人了,嘤,你?是不是嫌我给你?烤的小鱼干不够香。” 嘴上哭着惨,实际上就是想钻进怀里,找个地方接着睡。 大猫不吃她这套,爪爪一抬,把她怼起来:“嗷。” ——你?知道你?已经睡多久了吗。 ——不给睡。 见软的没用,言音就眉头一竖,握拳一锤粉色肉垫垫,来硬的。 “我要睡觉!” 不凶,像击了个掌。 大猫便趁机挼挼她,表示达成共识:“嗷嗷。” ——好的,散步加晒太阳。 可恶! 这不应当!言音生平头一回见自己的猫这么强势,软硬兼施居然都没有用,又是新奇又是郁闷,都没发觉自己的睡意已经消去了七八分,气呼呼地在大猫肉垫上又锤几下?。 臭猫猫! 跟大反派一样讨厌! 后头乘着灵鹤来看望言音的兔萌萌,一到无上峰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那两个关系最好的崽蹲在殿门口对峙。 气氛诡异的可爱。 本来 见言音终于醒了,心?里很是惊喜,这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跑过去问问。 这俩是怎么了? 而言音一见她来,鼓起的脸颊就消了下?去,像河豚放空了气。 随即娇弱无力地抱住了小猫抬起的爪爪,对她嘤嘤道:“萌萌啊,我跟你?说……” 兔萌萌还没见识过言音这般套路,单纯无知,还以为她是真在难过,急忙问道:“嗯嗯,怎么了?” 言音眼角含泪:“我这次出去一趟,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还碰见一条好可怕的蛇……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啊?!那这么办啊?” 听她这么说,兔萌萌还以为她要生心?魔了,急得原地转了几圈,都要蹦起来了:“那,那你快别睡了,我带你去给途长老看看?” 大猫金瞳中闪过一抹无奈。 之后言音果真臭不要脸道:“他说了,我要挼毛绒绒的兔兔耳朵才能好……” 兔萌萌整个人傻掉:“……” 又过了一会儿,红着小脸竖起长耳朵:“那您挼……” 作者有话要说:戏坊班主:我怎么觉得是我的心灵受到了巨大伤害啊? ………… 大猫:你自己仔细想想到底是谁在外面有别的毛绒绒了。 【嘤,苦逼医学生,课业较重,虽迟勿怪QAQ】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65、蟒蟒最可爱了 兔萌萌对言音这登徒子行径全无抵抗, 红着脸任她轻薄自己耳朵。 言音也是睡昏了头,平日倒也还记得掩饰一下?自己本性,如今一时萌欲熏心, 毫无顾忌,对眼前的无辜小白兔上下?其手, 内在的绒毛控属性尽数暴露,待到完全清醒过来之后…… 文明礼仪之花又在心头盛放了。 “我我嗷嗷嗷嗷!我干了什么?!”言音倒退几步,捂脸蹲地, 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只小变态居然是自己。 靠! 这太羞耻了!! 太羞耻了! 救命啊啊!谁来抢救我一下?! 时光机!时光机!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兔萌萌她反应吓得一蹦, 赶紧跟着蹲下,绞着手喏喏道:“没、没关系的……您不用在意的……” 您喜欢就好…… 大猫趁机对兔萌萌使了个眼色,看了看屋子里,又看了看殿外,最后低头看着言音,大长尾巴悠悠一甩, 示意道。 ——得拎她去晒太阳。 兔萌萌茫然地顺着大猫的指示到处乱看, 最后目光落在言音身上, 见她脑袋上呆毛乱翘, 一副快要长蘑菇的样子,顿时悟出了大猫的意思。 她斟酌一下?, 长耳朵抖了几抖, 小心翼翼道:“言、言音, 我、我不介意的……不过,你想不想, 去兽谷摘樱桃啊?” 活动一下?,晒晒太阳。 不然骨头要钝啦。 这下?言音就不好意思再耍赖了,从指缝间漏出一只眼睛, 瞅了下?兔萌萌,感觉还是有些丢脸,嘤咛一声点点头。 “……嗯。” 见她点了头,大猫便垂下?脑袋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晃悠到屋里坐下?,嗷呜一声让她穿上鞋。 言音坐在床上想了想,还是跳下?床跑去殿里头洗漱一下?,匆匆换了身衣服,这才出来穿好鞋子。 刚自己往殿外走几步,大猫又把她从地上叼了起来,走到殿外轻轻放在灵鹤背上。 言音偏头懵然看它?。 嘛意思? 不是要我活动嘛? 灵鹤仗着种族优势颈长骨软,扭头在言音脸颊贴了下?,感觉还是有些凉凉的,便用长喙给她理了理那一头乱翘的杂毛。 兔萌萌也跟着爬到灵鹤背上,见状从怀 里掏出小梳子,悄悄地给言音顺毛。 大猫坐在边上看了一会儿,澄金色的竖瞳一眨,转身闪电般窜回了殿内。 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小猫崽崽的模样,嘴里叼着猫猫梳,四只小爪子哒哒哒哒哒跑了过来。 待到灵鹤几步之外,小身躯灵活地一跃而上,轻巧地落在言音怀里,仰头:“喵嗷~~” ——我也要梳! * 萌萌哒的三位旅客都及时搭乘了灵鹤航空,没有延误且无需转机,本次航班顺利起飞,将以无上峰顶为出发点,途径各大高峰山谷,并在某处不知名马厩上空盘旋三周,最终在偏南区兽谷鸟坪停落。 人生路漫漫,灵鹤长相伴。 感谢选择灵鹤航空,祝您旅途愉快—— “噗叽!”一下?。 言音双脚落在兽谷茂盛柔软的草地上,仰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觉自己终于从那漫长的噩梦里缓过神来了。 看看这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大好时光。 老娘要造作?它?! 言音扭头开心道:“海绵宝宝,咱们去抓水母。” 兔萌萌正低着头在拿竹篮子,闻言动作一顿,怯生生抬起头确认道:“……现在吗?” 海边确实有水母可以抓。 不过手会麻。 啊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言音反应过来自己又嘴瓢了,敲敲自己睡得傻了唧的脑袋瓜,把里头的水晃荡出来,抱着小喵凑到萌萌身边,笑道:“咱们去摘樱桃。” 兔萌萌见她有些打起精神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抿着唇笑了笑,便带着她去了自己种下?的小果园。 灵岛上有着专门培育果植的林地,比兽谷这片小园子要大得多,品种也繁杂得多,里头还有特地为途求索开辟种植的一片榴莲林,言音甚至在药丸里尝过那种味道,真的是十分上头。 只是这兽谷里的果园虽小,可里头的每一棵果树,都是兔萌萌自己亲手栽培,并且精心照顾到结果的,比那些大批量种植实行统一管理的果子要来得清甜。 兔萌萌方才拿摘果子当借口把言音给哄出来,却也没打算真让她劳累。 自己惦着脚从树上摘了个樱桃下?来,用灵水洗洗,抖着耳朵塞给言音:“……吃。” 言音啊呜一口,嚼几下?,赞道:“甜。” 兔萌萌再摘一个,洗干净,塞给她:“……吃。” 再啊呜一口:“甜。” 塞一个:“……吃。” 啊呜:“甜。” ………… 估摸着言音那空荡荡的胃里有点东西了,兔萌萌这才把手上的篮子递给她。 “我们今天在树下?摘……好不好?树上的可能还没熟……” 她鬓边短短地卷毛翘在脸颊边,低声询问着,并撒了个谎——主要是怕言音爬树的时候脑子迷糊一下?,脚下?踩空从树上咕噜下?来。 这很像会发生在言音身上的事?。 让兔担心…… 所幸言音也不懂这些果子是上边熟得快还是下边熟得快,闻言挎住果篮,挽起袖子道:“好嘞。” 反正就是跟着果农兔搞就对啦。 林子外有几头灵兽嗅到了言音的味道,便都好奇凑过来瞅两眼,百枝鹿嫌林子里头的树枝硌角,不想进去,就坐在外头的草地上晒太阳。 石棕熊倒没这种烦恼,仗着自己爪子里也有厚肉垫,走路没点声音,悄悄凑到那俩崽崽边上,想偷吃筐里的果子。 却被小猫无情地一尾巴抽开:“喵!” ——想吃? ——自己摘。 石棕熊委屈地缩回自己被打的熊掌。 大熊落泪.jpg 言音跟着兔萌萌伸手摘樱桃,也认不出哪个能吃哪个还不能吃,只能兔萌萌指一串她摘一串,顺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谈到梦里那出戏文,兔萌萌心有戚戚道:“天呐,这梦好可怕。” 被构建得连五感都能欺骗的梦境,恰如周庄梦蝶,不知何为彼我,就算死于梦中都无法发觉,当真是世间最可怕的噩梦。 那长耳朵不安地垂下?,紧紧贴着她卷曲的头发,静静地听言音对此行大肆吐槽—— 出去散心快落吗? 不快落。 在家待着不好吗? 太好了。 言音是真觉得这趟出行给自己的幼小心灵造成了些阴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待听到那戏坊班主亮出蛇尾,想用混血天赋对付言音时,兔萌萌唇一动,葱白软糯的指尖捻断了一节青枝,瞳光难以捉摸地一暗。 林中清风徐过。 小猫趴在言音肩上看 过来,兔萌萌若无其事地丢了下?手头的青枝,恍然道:“原来那戏坊竟是混血的巢穴啊。” “对啊,还挺显眼的。” 言音扭头见石棕熊蹲在边上眼巴巴看着,像可怜兮兮的流浪汉,就抓了把自己篮子里的樱桃给它?。 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记得吐核。” 如果大熊会的话。 就见石棕熊欢欢喜喜地凑过来,黑乎乎的熊掌捧过那些樱桃,龙眼核一样的眼睛闪闪发亮,直接一把塞进嘴里,对着小猫凶狠地唧唧。 言音无奈:“……” 果然没吐核。 兔萌萌在她身后看着,眉眼微弯,面上有些幸福地笑着。 伸手摘了几个樱桃添进篮子,又随口问:“言音是进去之前?就知道了吗?那戏坊里都是混血的事??” “本来从一开始,那戏坊班主就没打算隐瞒啊,她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言音想到那戏坊的事?就闹心,凶凶地拍开石棕熊想再伸过来的前?爪,回过头见兔萌萌一脸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学着福尔摩斯摆了个拿烟斗的动作。 语气低沉道:“真相始终在你们眼下,你们却这般忽视了它?。” 学得像模像样。 可兔萌萌不解其意,还懵了一下?:“啊?” 好,没人听得懂的玩笑并不有趣。 言音耸肩道:“那位长着蛇尾巴的戏坊班主啊,她的话根本就听不得,只怕每说一句,底下?都别有目的暗藏玄机。” “那座戏院子,可能根本就不是为了隐藏混血行踪而设在离园那种地方的,什么大隐隐于世,什么忍辱于风月之地苟且求生,都是她为了迷惑人心瞎编的。” 面对兔萌萌,言音没有设防也没有隐瞒,还摇头晃脑道:“我看啊,她真实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请君入瓮。” “……请君入瓮?”兔萌萌歪头想了想,试着理解其中的意味,惊道,“难道她作为混血,希望修士去发现她?” “嗯哼。”言音点点头,在虚空中用指尖划了朵花的图案,“记得那座戏坊的标志吗——藤芍药。就是那张戏贴上的那个暗纹。” 兔萌萌没见过那张戏贴,也没什么印象,便摇了摇头,头顶的长耳朵跟着她动作一晃一晃。 言音便从怀里拿出随身的炭笔,在一片叶子上画了下?来。 托上辈子画手职业的福,她对这些花卉的形状及特点可谓烂熟于心。 “藤芍药,本来就是花中的混血。” 言音将那画亮给她看:“本名叫‘伊藤芍药’,是牡丹和芍药的杂交品种,很少见,很难得,却在那戏坊里处处出现,连香料用的都是这个味道。” “虽然这种花不一定人尽皆知,但也绝不是无人知晓的。假若真的如她口中所说,那么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行踪,他们又怎么可能大肆使用这种带有身份暗示意味的图腾呢?” 言音不屑地屈指弹开那片叶子,好笑道:“太高调了,一点都不像是夹紧尾巴过日子的人会干的事?。” 那条蛇处处表现得那么真情实感,却又处处那么破绽百出。 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在那碧叶飘落的短短时间里,兔萌萌目光怔怔地看着她。 或许言音自己尚且未曾发觉,但她方才那一刹那间挑眉的神色太过俯瞰众生,仿佛世?间万物尽数掌控在那幽幽弹指间,孤傲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也只在那一瞬间。 兔萌萌收回视线,感觉到身边的人还是那般平和且让人亲近的气息,微微笑着,询问道:“所以您特意放她走,是担心楼道长他们会上当吗?” “也不尽是啦。”言音抬起指尖挠挠额头,不知道该怎么讲。 有些尴尬道:“楼云诗应该也早就察觉了,毕竟这么明显的事?……我让他等在外边,说不准还打乱了他的计划。” “因?为那蛇班主太擅长摆鸿门宴了,我只是担心自清他们知道后会莽撞……而且方守心对混血的态度显然不太对劲,很容易上那家伙的当。” “那时不可控因?素太多了,我胆子又比较小,不敢放任他们冒这个险。” 言音仰起头望着枝叶间的阳光,不耐烦地啧一声:“反正我不太喜欢那条蛇,聊不来,虚伪的冷血动物。” 嗯? 本来乖乖盘在树干上想帮她们揪几株樱桃的金蟒,闻言狠狠一愣,茫然地眨巴了下?豆豆眼。 小猫一惊之下?,急忙用爪爪轻怼言音脸颊,示意她快往后看。 就闻枝叶窸窸窣窣间,那 条乌金大蟒头上顶着乌云,失落地往树林深处爬去,长长的身影凄凄惨惨戚戚。 蛇…… 虚伪的…… 冷血动物……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言音暗道不好,赶紧几步上前?扑过去抱住它?,只可惜滑溜溜的,一下?没能拽住,赶紧凑上去再盘它?一下?。 嘴上连连认错道:“别走别走!我错了!没说你,没说你!” “蟒蟒最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猫:你自己数数,这是第几个“最可爱了”? - 楼云诗:我竟然是请君入瓮那只鳖!!?? —— 言音:哎,我又不聪明,胆子又小……大家肯定早就知道了…… * 【大家都是小天使呀~被评论区鼓励到了~~~QAQ】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66、昭山六则 人只要活得?足够咸鱼, 日子就会?过得?飞快。 在灵岛的第一?个冬和?春,言音是在和?兽谷毛绒绒们的腻歪中度过的。 尤其是倒春寒那几天—— 她窝在大猫软绵绵的毛毛里,躲得?严严实实的, 整个人看不清楚身影,只露出了一?双小手, 捧着她的画册在给灵兽们画素描。 身边大大小小的灵兽们围着她和?兔萌萌,排排坐,吃果果, 取暖暖。 可爱到扎堆。 但这一?到了夏天, 毛绒绒们就集体失宠了。 …… “不要大喵……” 言音贪凉,没精打采地趴在了金蟒背上,光着脚丫把?凑过来?的大猫给怼开,嘴里喃喃说着,热得?一?动也?不想动。 这段时间也?不知咋回事,小喵总爱保持着巨兽状态, 每天晃着那条大尾巴把?她给叼来?叼去?, 一?刻不歇地用大爪爪把?她抱进怀里, 闲着没事干还拿脑袋又蹭又啾……这感觉就像铲屎官在照顾它家心爱的幼猫崽子。 可是喵啊, 麻烦定位准确一?点。 你才是猫诶。 不要抢我的活儿。 这事要是在冬春季节还好?说,收到这样的待遇言音一?点意见也?没有?。可以窝在大猫怀里睡觉觉, 可以坐在大猫爪爪上抱着它尾巴一?起看星星, 还可以趴在猫猫背上给它长毛扎小辫子。 这太?幸福了, 简直是猫奴至高的荣誉。 可问题是…… 现在是夏天啊! 大猫的长毛毛太?保暖了! 热死我啦!! 谁大夏天穿貂儿啊!! 快把?我那迷你型小猫崽崽变回来?啊啊啊啊啊啊! 言音脸颊贴在金蟒凉丝丝的鳞片上,热得?哼哼唧唧。 兔萌萌坐在她身边, 拿芭蕉叶使劲给她扇风,用力得?叶杆都扇坏了几个,自己身上却都没出什么汗, 连鬓角都清清爽爽。 这不公平。 言音委屈地心想,你们这些毛绒绒居然都不怕热吗。 大猫被言音嫌弃地怼远了,往后退了几步并爪蹲下,尾巴缠在身前?,耳朵耸落成飞机耳,就盯着言音不出声,澄金色的竖瞳里水光满溢,透着让人扛不住心软的委屈。 可它的铲屎官身经百战, 这点美色已经迷惑不到她了。 她冷漠道:“卖萌没用,我就要小的喵。” 大的不给抱。 大猫郁闷地别开了头?,姑息计划以失败告终,于此同?时识海里开始翻江倒海。 小喵在里头?嗷嗷叫。 ——听见没!她只要我!只要我! ——臭小子赶紧边儿去?! 可白阙表示不乐意。 巨兽之所?以会?出现,是他与元神相互妥协的结果,属于神识的共享而非侵占,他们若是一?起伸出手,便都能感觉到小家伙的拥抱和?亲近。 可小猫崽崽出现的时候,小家伙的回应是仅属于‘小喵’的,他就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那种退居幕后的感觉并不好?受,哪怕那也?是自己的身体。就像那只猫也?不喜欢本体出现一?样,不想透过眼睛看到的是属于别人的悲喜。 就像一?部精彩绝伦的电影放映,荧幕里头?的人欢笑、哭腔或离合,阴晴圆缺都令人动容,生动得?让你心生羡嫉,恨不得?参与其中——可你却只是昏暗剧场里的观众,所?处的地方灯光尽闭,除了幕布上的投影之外你一?无所?有?。 越是侥幸越是贪心。 在亲手触碰之后,哪里还愿意去?看那块幕布呢。 小猫:…… 小猫简直要气死。 说得?好?听啊! 到底还不是因?为每次你真身出现她都不理你! 还不是因?为那“十步距离”! 你根本就是想吃她豆腐! 这下好?了? 谁都没得?抱了!! 还特么便宜了那条傻蟒!!! 见小家伙态度坚决,大猫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幽怨,难过得?几乎化?作实质,像极了深宫里盼着陛下临幸的糟糠之妻。 可言音一?无所?觉,脸颊贴着金蟒凉丝丝的鳞片,整个人气若游丝。 “萌萌啊……” 兔萌萌手上不停,弱弱应道:“……在的。” “你说咱们岛上有?没有?那种极寒之地,就是终年冰雪的那种地方啊?” 她想避暑。 穿着猫猫貂儿去?避暑。 兔萌萌告诉她:“言音……这是南方。” 言音道:“可这也?是修真界呀,是仙岛呀。” 一?般这种世界不都有?违背常理 的,设定清奇的地方嘛? 比如什么万年寒泉,什么积雪不化?,什么九幽深谷。 求求了。 都给搞上。 她绝对可以忍住不吐槽。 啊这。 兔萌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保护她这美好?的妄想。 ……修真界也?得?遵守基本法?啊。 ……仙岛也?得?参考地理学啊。 见萌萌陷入沉默,言音意识到这事儿没戏。瘫着思考了一?会?儿,又换了个思路,从自己怀里拿出道纹谱,幽幽摊开。 “你说我能不能从里面悟出个‘冰’啊,‘雪’啊什么的?” 言音逐渐丧失理智道:“……悟出来?这夏天就能活了呢。” 兔萌萌觉得?,就算是里头?真有?这两个道纹,估摸着也?不会?是什么“鹅毛飘雪”,“六月飞霜”这种梦幻的景象。 大概至少得?是“冰封千里”或者“雪虐风饕”这种程度…… 不过至少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 读读书可能心就凉了啊。 于是兔萌萌鼓励道:“那就找找。” 言音便恹恹地低头?看。 兔萌萌接着给她扇风。 安静了还没一?会?,忽然感觉一?阵凛风刮来?,将书簌簌掀过几页,言音也?没伸手去?拦,就撑着头?奄哒哒地照着翻开的那页看。 显然压根就读不下去?。 灵鹤从兽谷空中屏翅落下,身上带着阳光烘出的热气,就连双翼刮来?的风都是热的,嘴里叼着一?张纸,低头?看了看言音现在的样子,很了然地把?纸转交给了兔萌萌。 ——还是你帮她看。 兔萌萌一?手继续扇风,一?手将那张纸接过,展开来?看一?眼,立时有?些怔愣。 想了想,觉得?用念的可能传达不出写信者的心情?,还是直接递到言音眼前?,不太?肯定道:“这好?像……是宋自清道长写来?的?” 宋自清还会?写信? 言音抬起眼皮一?看,见那纸上字迹不端,线条磕磕碰碰,好?像是匆忙间找了块石头?靠着写出来?的。 落款确实是宋自清,写的话语也?像他的口气。 见纸上书—— 【小师祖快到禁壁!!来?了个方守心啊!!!】 言音:“?” 这 小子说话怎么不清不楚的,什么叫来?了“个”方守心? 修真界里,叫方守心还有?好?几个吗? 葫芦兄弟? 像他那么沙雕的还有?七个? 言音头?顶正热得?冒烟,慢吞吞地眨了下眼,关注的重点也?不在这个问题上面。 只撑着头?幽幽问道:“这么热的天,为什么宋自清还这么有?精神啊?” 兔萌萌:“……” * 乘着灵鹤来?到禁壁,言音怀里抱着在她威逼利诱下被迫变回来?的小猫。 不知怎么的,变回小猫以后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小耳朵立得?直愣愣。 明明大猫的时候看起来?那么不情?愿。 从灵鹤背上俯视下去?,就见禁壁旁凑着十来?个人,其中大半都是陌生面孔,这些陌生人身上穿的居然都是昭山的道袍。 其中并没看到方守心的身影。 言音记得?当时在梦里的时候,方守心答应说等事情?解决完了,就把?昭山调查混血的原因?告诉她。最后却还是不了了之,显然是又想把?她给驴了。 这次言音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等逮住他就要把?他五花大绑,严刑逼供。 她可是连怎么套话都想好?了。 保准连那家伙私房钱藏哪都能给套出来?。 可等言音跃下灵鹤,还未站稳,宋方仪便迎了上来?,神色间有?些怪异,似乎是碰上了什么让他觉得?古怪的事。 他道:“小师祖,你可来?了。” 宋方仪这人性情?沉稳,向来?胆大心细,是同?辈弟子中最为稳重的人。继承了首峰掌门座下那种任劳任怨的善后能力,发生什么事面上看起来?都不动如山,极少能见他露出这般神情?。 言音有?些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宋方仪还未回答,身后那几位昭山弟子打扮的便看了过来?,为首的一?位姑娘笑道:“这位便是贵道新入门的小仙尊了?” 她一?身廖蓝色长袍,外覆一?层云纱,长剑不在身后,而是佩在腰侧,乌发被一?根银簪高高挽在头?顶,眉目温柔,周身气度当真如九天玄女?。 见她看着自己,言音便点头?回应道:“你好?,请问是?” 在禁壁下,身穿昭山道 袍的年轻人有?六位,三男三女?,皆是腰佩长剑,虽然姿态闲适随意,但不难看出,站位有?些特殊,像是有?某些固定的阵势。 言音脑子里隐隐闪过什么,可惜没能抓住。 为首的那位姑娘温笑道:“我等乃是昭山门下,当代亲传弟子,奉师命外出历练途中,闻灵昀仙尊得?徒盛事,故特地转途前?来?道贺。” 她敛袖俯首,自道:“小辈乃昭山门下,六则其一?。莫璇玑见过灵昀小仙尊,愿您道途长远。” 一?言一?行,可谓礼数周全。 其余几位昭山弟子也?跟着祝贺,轮流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言音也?没觉出其中有?什么不对,就顺着开口的次序一?一?向对方问好?。 还抽空疑惑的看了宋方仪一?眼——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宋方仪示意她往下听。 等报到昭山第五人的时候,就见他们当中那位年纪最小的少年,对言音敛袖抱拳,态度周正道:“昭山门下,六则其五,方守心见过灵昀小仙尊。” 透着股故作的少年老成。 言音闻言一?愣,登时没反应过来?,就连最后一?人的名号都没听清。 啥? 他说啥? 六则第五……方守心?! 言音终于意识到这里的问题了,转头?愣愣地看向宋方仪,得?到他肯定且沉重的点头?。 再看向禁壁边上的林憔哲和?宋自清,得?到了他们至今仍旧不可置信的摇头?。 最后低头?看小喵,见它也?瞪大眼睛,发出了一?声:“喵?” 言音:“……” 原来?如此。 ——那天枯山遇险,他说他是方守心,也?许从一?开始…… 就特么的被驴了!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淦!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点真心少点套路! - 宋自清/林憔哲/宋方仪等人赞了您的发言。 —— 【失策!删掉!】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67、坦白从宽! 言音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越听越是傻眼。 此刻终于明白了那张纸条上?, 来了“个”方守心是什么意思。 对面领头的是昭山当今末辈的大?师姐,据她所说,昭山不似灵岛这?般昌盛, 门?下人丁稀缺,收徒限制极多, 每一辈都只收六名弟子,故称作“昭山六则”。 而现在在场的,便是当代所有的昭山末辈。 他?们此前深居昭山, 修行道中?剑阵, 学成之后,便奉师命外出诛邪历练,途中?听闻灵昀天道钟鸣,便在诛邪之后前来问候。 莫璇玑道:“本在听闻盛事之后便应赶来,但来路受世俗人所托,耽搁了些时日, 如今姗姗来迟, 望小仙尊莫怪。” 瞧, 看这?守礼真诚的仙子模样, 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骗子啊。 那骗子就特么该是另外一个。 出于保险起见,言音故作镇定地凑到宋方仪耳边, 悄悄问:“确认过吗?” 这?几位是真的昭山弟子? 宋方仪嗡声回道:“确定身份了。昭山掌门?给冷掌门?传过信, 说门?下弟子不日前来拜访, 望予方便。他?们手上?也确实有昭山传人的玉令。” “……”言音闭了闭眼,又?问, “上?回怎么没确认过?” 还让那小子进了灵岛。 白吃了好?几天的食堂! 宋方仪低头惭愧道:“是弟子疏忽……在枯山间见他?示出玉令,之后便未曾疑心。” 玉令虽然形状材质各不相同,但上?面都有修士的一缕神念, 具有唯一特殊性,是各道门?弟子身份的证明,本质上?不可仿冒,若是宋方仪当时留心查看,一下便能发现其中?破绽,也不会着这?一骗。 只是没想到的是,那小子居然敢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入灵岛。 独闯这?个修真界最高?战力的聚集地。 言音拍拍宋方仪的肩膀安慰他?,也终于想起自己之前忘记的是什么了。 原著里的设定——昭山剑阵,六则同行。 昭山本身是修真界中?特殊的道门?,门?下弟子极其稀少,只有亲传,没有外门?,每一代弟子都只有六人,不肯再多哪怕一位。 虽然人少,但昭山在道上?仍 然威名远扬,是说话掷地有声的道门?。这?主要?是因为他?们手中?拥有着一记绝杀,名字就叫“昭山剑阵”。 地位差不多等同于灵昀仙尊的“忘虚一剑”。 有着劈山断海的威势。 但与灵昀忘虚剑法的一力破万不同,昭山剑阵是需要?六人合力才能启用的杀招,对默契和?共鸣程度要?求极高?,六则缺一不可,一旦剑阵展开,便是同生死共承伤,此间若有一方被敌攻破,那便是满盘皆输。 故遇昭山弟子,必定六人同行,绝无例外。 言音揉揉额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忘记怎么重要?的事。 ……都怪原著太长了。 言音和?宋方仪同时幽幽一叹,彼此都很懊恼。 那几位昭山弟子站在原地,就见灵昀小仙尊在听完他?们名号之后,转头和?宋方仪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而且说完之后就变得有些垂头丧气。 这?是怎么了? 他?们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昭山六则互相看几眼,皆是一脸迷茫。 莫璇玑贴心地询问道:“小仙尊可是有什么疑问?不妨说出来,看看我等能否为您解答?” 言音仔细看了看几位身上?的衣服,发现与那小子身上?穿的一模一样,连袖口的针脚都如此相近——她在鬼车的梦境中?见过这?样的打结法,都是一样细致,便于缝补。 便开口问道:“你们几位……有谁丢过衣服吗?” “??” 啊? 几位昭山弟子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闻言俱是一愣。 只有莫大?师姐则稳如泰山,微笑道:“未曾呢。” ……………… ……… 总之,就是被骗了。 “太淦了。”宋自清望着高?耸入云的禁壁,幽幽发出叹息,“人与人之间非要?有这?么多谎言吗?能不能多点?真诚?” 在问候过言音之后,六位昭山弟子便随着宋方仪离开禁壁,去往首峰掌门?殿中?。 虽然他?们此行是特地来贺灵昀洛仙尊喜得爱徒的,但以他?们初离山门?的小辈身份,显然是没办法那么轻易就拜会到洛仙尊本人。这?点?他?们几人也是心知肚明,毕竟仙中?之尊,岂是想见就能见的。 但既 然昭山的掌门?有特意知会过一声,那和?灵岛的掌门?见上?一面还是可以的。 待昭山六则随宋方仪离去,禁壁下就剩下言音、宋自清和?林憔哲三人了。 哦,还有一只小猫。 言音也靠在禁壁上?仰头望天,长长叹了口气。 好?,现在她一点?也不嫌热了。 心都凉了。 林憔哲在一旁抱臂而立,身段直挺,不似宋自清那般歪七八扭。 他?垂首思索片刻,不解道:“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段时间那小子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唯一几个古怪的地方,还都被小师祖给察觉了。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非得假借他?人姓名与我们接触?” 就算是为了从灵岛上?得到什么,面对一个外来道门?的弟子,他?们也不可能说出什么隐秘。 那小子怎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言音呵呵道:“他?八成是洋葱成的精,剥开一层里头还有七八层,最里头是一块腐烂的芯。” 宋自清哼哼道:“可能他?也没这?么复杂,就是纯粹有病。” 三人齐齐低头叹气。 这?太卧槽了。 别?的不说,他?们和?那小子好?歹也算一起出生入死过,当时被关在枯山里头差点?闭气,宋方仪算是他?的难兄难弟,之后还去离园里头唱了场恶戏,言音也算是救了他?的狗命。 本来以为那小子身上?有的不过是油嘴滑舌、油腔滑调、知情不报这?几个毛病,此外待人还算是真诚的,毕竟那次打架也算全力以赴,碰见危险的时候也还记得保护言音这?头菜鸡。 可现在回头一看。 好?家伙,名字都是假的。 宋自清一拍大?腿,愤怒道:“那小子根本就是满嘴谎言!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林憔哲道:“昭山六则。我们竟然都不知道这?件事。” 若是他?们当中?有人早些知晓此事,或许能反手抓住那小子的马脚了。 早就知道这?件事却?没能想起来的言音:“……” 捂脸羞愧.jpg 她把脸埋在手心里自责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把头抬起来,动作之大?,险些吓到了身旁二?人。 宋自清见她睁大?双眼目视前方,心一突,急忙问 道:“小师祖,怎么了?” 可别?是被气昏了头。 言音道:“不对,他?肯定一早就意识到了。” 宋自清不解:“啊?谁?” 林憔哲也疑惑的低头看她。 言音抱着小猫从地上?起来,对他?们二?人说:“我们可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但那人肯定清楚这?件事啊,为什么没提醒我们?” 宋自清和?林憔哲听得迷糊。 言音脚步烦乱地走了两圈,又?想了想,笃定点?头道:“我们去问问他?!” 林憔哲越听越迷,眼睛跟着她脚步转来转去:“问谁?” 言音没顾得上?回答他?,此时肾上?腺素激发下大?脑疯狂运转,她要?集中?注意力才能跟上?自己的思维。 她想到就算自己直接去问,那人也未必肯正面回答,他?只把自己和?自清他?们几个当小孩儿,大?人是不会把太重要?的事情告诉小孩的,搞不好?连出现在她面前都懒得。 不行。 得想一个强势的,让他?不能回避的手段。 言音转身往无上?峰跑了几步,想上?去找她家师父父帮忙,可转念一想,别?处不还有个更合适的人选嘛。 她一拍脑门?,双眼放光,似乎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 “鹤,带我去趟医峰。” 言音抱着小猫笨拙地爬到灵鹤背上?,转头对林憔哲二?人道:“走,咱们一起过去。” * 医峰,无恙殿内。 寒宫铭在医峰修养这?段时日,笔下仍旧不断开创他?的阵图。 尽管途求索总教训他?不可过于操劳,需要?静心修养,他?也从未放在心上?,把医修的话尽数当了耳旁风。 毕竟在他?眼中?,这?点?事也算不上?操劳,充其不过是打发时间。 所谓术道大?成者,这?庞大?的计算量也不过是信手拈来。 今天本也是闲得无趣的一天,他?随手挥开桌上?成型的阵图,端起边上?茶杯正要?呡上?一口,就听见殿门?外传来的叩叩叩敲门?声。 他?眉头一锁,只当那途求索又?来讨嫌,便冷声道:“进来。” 殿门?被轻轻推开,却?没听见有人走进的步伐声,寒宫铭放下手中?茶盏,蹙眉看向殿门?方 向,待看清来人面容,眉目便舒展开来。 显是心绪已晴。 言音在殿外悄悄把门?推开一半,冒出个头往里瞧,一眼便见到了坐在书?案边的寒宫铭。 有些尴尬地问好?道:“你好?啊。” 毕竟有事相求,有点?犯怂。 寒宫铭神态自若,一点?也不生分地笑道:“问小师叔安,是有什么吩咐吗?” 自从上?回他?关了言音小黑屋之后,言音就一直不太乐意和?他?单独接触,就怕他?哪天一时兴起,执念上?头要?她把阵图也给学了。 道纹还可以勉强一下,可阵图这?东西……就算把她关到死也学不成啊。 学渣很有学渣的自知之明。 所以学渣胆战心惊。 寒宫铭也很清楚这?一点?,知道自己当初的强硬恐怕真是吓坏了她,如今却?也是再不敢了。心知若非有事相求,她也不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便坐在书?案旁温笑看她,耐心等她开口。 言音踌躇一会儿,小心问道:“我可以问你借个人吗?” “当然。”寒宫铭答应得毫不迟疑,语气中?理所应当,“这?岛上?难道还有小师叔不能使唤的人吗?” 他?又?等了一会,没等到言音的下文?,便知她想借的人在他?这?应是有些特殊,立时心下便有了猜测。 笑问道:“小师叔想借的是何人啊?” “……你徒弟。”言音想了想,回答道,“楼云诗。” 这?下寒宫铭就更确定是怎么回事了,他?那总是带着墨迹的指尖一捻,手上?便出现几块雕好?了阵图的灵石。 他?将灵石正正摆在桌上?,对言音道:“交给您认识的术峰弟子,便明白如何使用了。” 言音从门?缝蹭进来,走到案边拿起那些灵石,还是不太明白如何和?这?位长老相处,只是见他?面上?温柔和?蔼的笑意,胆子便大?了一些,最后弱弱问了一句。 “我可以削他?一下吗?” 试图征求家长的意见。 寒宫铭闻言,便没忍住笑了一声,这?感觉就像是玄孙来找老爷爷告状,说被老爷爷的儿子欺负了一样。 便将方才画出的阵图拿起,一并交予她,点?头道:“那孩子肉糙,您尽 管放心。” 放心什么? ——放心打。 言音震惊:“……” 真是感天动地的师徒情。 …… 寒宫铭目送她抱着灵石和?图纸走出殿门?,低下头再度拿起笔,此时他?唇边含笑,显然心情很是愉悦。 低声自语道:“看,不听老人言。” * 楼云诗此时正在岛外望着无际海域吞云吐雾,忽见烟杆某处微光一闪,只当寒宫铭有事召见于他?,便想也没想,顺着灵力回到了灵岛。 阵图中?余光散去,他?两脚刚一落地,还未踩稳便被谁的手猛地向后一推,整个人重重坐到一把扶椅上?。 随即座下领域无声展开,是熟悉的,具有压覆性的阵图。 将他?紧紧按在了这?把椅子上?。 像绳子绑住了一只横行的螃蟹。 楼云诗诧异地抬起了头,见自家面上?仍有稚气的小师祖缓步走来,秀气的眉微微挑起,来到他?身前站定,随后抬起一只小脚,气势汹汹地跺在他?座下的椅子边上?。 神情狂妄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共犯一号宋自清:“……趁早伏法。” 共犯二?号林憔哲:“……重新?做人。” 楼云诗直愣愣看着他?们,头顶缓缓冒出一个:? 楼云诗:“你们这?是……中?邪了?” 作者有话要说:寒宫铭:我早就跟你说了,你会吃苦头的。 言音:这不就来了吗。 宋自清、林憔哲:……我们是被迫的。 【二云试图变得粗长些的第一天……】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68、如蝉蜕 楼云诗看看眼前这三个小屁孩子, 搞不懂这是个什?么操作。 感觉到自己身子是真动不了?,就低头看眼座下阵图,立时惊讶地“呦”了?一声。 这可不一般呐。 绝妙。 他抬起头去看林憔哲, 好奇道:“这是你画出来的?” 林憔哲控制着阵法,老实地摇头。 楼云诗又问:“那是谁画的?” 言音慢悠悠地回答他:“你师尊。” 此时她还一脚踏在椅子边上, 姿态看起来非常嚣张,但因为容貌和身高的限制,在旁人看来还是不够游刃有余, 就像是小孩站在高处叉着腰对大人说“我再也不理你了?哦!” 一点威慑力也无。 楼云诗茫然地对上她视线, 看她这仰着下巴嗷呜嗷呜装凶的样子,有些难以理解道:“师尊帮你们抓的我?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 言音俯视看他这束手就擒无力反抗的样子,终于领会到为啥术修都那么喜欢一声不吭就把人给提溜走了,这感觉真的十分酸爽。 小样儿,看你还装傻充愣。 言音道:“今天,有六位昭山弟子前来拜访。” 这句话乍一听似乎与他前头的问题毫无干系, 也构不成缉拿他的理由, 但里头的意思楼云诗肯定能听得懂。 他闻言顿了一下, 看了?一圈三个小屁孩脸上的表情, 突然嘿嘿笑起来,有种做了?恶作剧开心死了意思:“你们知道啦?诶嘿嘿嘿, 是不是都吓着了??” 有种熊大人就是这德行, 看见小孩儿衣服穿反了, 头发上沾口香糖了?,就硬是憋着不肯说, 非要等到小孩儿自己发现了以后,对着镜子红着脸要哭,熊大人才在一旁哈哈大笑。 欠不欠揍啊。 林憔哲和宋自清两人脸都黑了?。 言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问道:“所以呢,你一早知道为什么不说?” 就这样看着他们在戏坊里和那个假方守心一起上蹿下跳。 明白了自己被抓的原因,楼云诗整个人便放松下来,身上的骨头就又没了?,变回了?平日里懒洋洋的状态,连眼皮都跟着耸拉下来,像头吃饱喝足了无生趣的树懒。 无赖道:“哎呀呀,小师祖——我要 是有罪,道规会惩罚我的,怎么可以动私刑。” 呵呵。 言音就知道他会耍这种花样,能糊弄过?去的东西就懒得老老实实说出来。 便不再浪费口舌,伸手掀开他袖子往里摸。 楼云诗被阵图困住,不知她想干什?么,想阻止又阻止不了?,只能嘴上嗷嗷叫道:“诶诶诶,小师祖小师祖,使不得,不合适,弟子我还云英未嫁,是个黄花大闺男……” 要不是不能动,现在他八成要扭得像条蛆。 言音找出他的金烟杆子,在他眼前晃几下,悠悠道:“放心,我回头就跟寒宫长老说说,改明给咱云诗儿找个好人家嫁了?。” 小师祖要是真开这个口,按自家师尊如今对她的偏袒,未必不会答应,到时还真可能随便找个虎姑婆要他入赘。 楼云诗犯怂道:“不了?……弟子还想在家再多侍奉师长几年……” 拿烟杆在手心敲几了?下,言音道:“这事儿不急,你先?想想,是老实交代还是跟你的烟杆说再见。” 楼云诗观她神色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善意提醒道:“小师祖,您可能看不出来,这烟杆子上头可是刻了百八十个阵图和咒术,要是折了?,您搞不好会被炸飞或者?出现在哪个火山口上空,还望三思……” 呦嚯。 还威胁我? 言音微一挑眉,拿出写着道纹【明】的纸片,卷在了烟杆上。 “术峰长老的亲传弟子,灵昀三代传人,理论应该足够扎实。”言音点头慢悠悠道,“应该明白道纹出现对其他术法意味什么。” 楼云诗不动声色地舔下后牙。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术峰的基础课,就连刚入门的弟子都很清楚,打开课本第一行就是这么个公理——道纹在一切术法中拥有最高优先?权。 不论世间何等术法,阵图也好咒术也罢,一旦道纹在它们面前出现并启动,这些术法就将退居二线,息鼓偃旗,交出主场,不管它们身上的威力强大与否。就如同身怀绝技的将领碰上了?御驾亲征的君王。 楼云诗咂咂嘴,对这小姑娘彻底没了法子,只能放弃挣扎道:“行行行……弟子这就交代。”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他 道,“可说实在的没必要这么在意,他对你们应该也没什么恶意,你们只是刚好碰上,和他同行了?一段。” 是吗? 宋自清和林憔哲皱起眉头。 既然如此,他冒用别人身份的目的是什么? 言音指尖轻敲下巴思索,也觉得那小子应该没什?么恶意,不然楼云诗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放任他们几个灵岛弟子这般毫无防备的和他相处。 楼云诗讲话温吞吞的,总让急性子着急,他不慌不忙道:“那小子到底是谁,说实在的我也还不太清楚。之前一直没跟你们说,主要也是想观察观察他,看看他目的是什么。” 林憔哲恍然道:“所以那时候师叔您其实早就到福城了,只是一直藏在暗处没现身?” 楼云诗承认:“啊。” 说起这个,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掀起眼皮对言音道:“噢,对了,小师祖,我当时还看到那位前辈清早敲您窗户了,你们是在……” 私会吗? 楼云诗眼神表示不太赞同这种行为。 这不合适? 您之前不是说和那位前辈不熟? 这事祖师爷知道吗? 林憔哲和宋自清头一回听说这事儿,立马被移开了?关注点,当下吓得到吸口气看向言音。都没想到那时自己就在隔壁,居然还有猪敢来叩自家白菜苗苗的栅栏。 ……淦呀。 ……这该死的似曾相识。 言音感受到这仿佛前情?回顾的氛围,还有这些令人心力交瘁的注目,还真是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谁看了?不说一句梅开三度呢。 反派。 好特么阴魂不散哦。 言音心里对反派的好感度又下降了?百个点,面上神情?自若,只幽幽道:“这不重要,以后我会记得和他保持二十步以上距离的。” ?? 又加步数?! 翻一倍?! 小猫闻言,把脸埋进了?爪爪里,尾巴在空中虚晃了?一下,小身子微微抖动。 不知是在窃喜还是在郁闷。 在场三人闻言收回目光,继续讨论之前的话题。 林憔哲稍微松懈了?地上的阵图,楼云诗便感觉手能动了,下意识想去袖子里摸烟杆,摸了个空,这才想起烟杆被小师祖给扣押了。 抬起头,眼巴巴 瞅她:“能还我抽一口吗?” 馋了?。 言音不上他的当,转几下烟杆道:“讲完就还你。” 楼云诗无奈地瘫在椅背上,继续道:“我在枯村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昭山道门虽然声名远扬,但唯一能拿出手就只有剑阵,没什么出众的单体道法,门下是不可能有弟子独自行动的,况且那小子剑法堪称精妙,还鲁莽得很,哪里是那种会打配合的人。” 宋自清也点头,那时在戏坊他们算是并肩作战了?一回,对此颇有感触:“他的剑法很重,浑厚而雄劲,但不够灵活,是那种一往无前宁死不退的类型,很难融入进可攻退可守的剑阵里。” 所谓剑阵,正是因为攻守兼备,灵活机变,方能成阵不败。 关于剑道的事,就超出言音的知识范围了,她听得云里雾里,只能知晓其中的大致信息,无法理解他们眼中看到的感受。 想了想,问道:“所以你之后就调查了他?” 楼云诗点了下头道:“在从枯村回来的路上就查过了?,不然如何会准他入灵岛道门。” 和毛头小子们不一样,他事无巨细。 林憔哲和宋自清各自为自己的疏忽干咳了一声,把头扭开。 言音看了?看他们,低头对楼云诗道:“可是你们之前百年一次的收徒盛典,不是把随便人放起来犄角旮旯到处乱窜吗?” 所以她才能自己一个人跑进林子里,被师父给唬回山了呀。 “……”楼云诗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转眼懒洋洋道,“小师祖问题不要如此刁钻,祖师爷贵为仙中之尊,足以将神识满布灵岛,盛典间若是有人起了?贼心,岂能瞒过?祖师爷的耳目。” 言音恍然,不明觉厉道:“哦,原来如此。” 楼云诗低声不太确定道:“大概。” 言音:“嗯??” 大哥啊。 贵岛的安保措施真的没问题吗? 此时的言音尚且未能发觉到的是,脚下的土地纵横交错着何等数量众多的道法,他们眼前所能见到的每一处建筑和布置,本身的材质便如灵剑般暗藏玄机,在必要时刻可以轻易转化成困守地方的坚牢。 这座岛屿经过?了?这一千年的暗中建设与完善,耗 尽了数代门人的心血与智慧,已经拥有了?堪称无懈可击的防御机制,而这固若金汤,坚若磐石的道门所在,正是灵昀保全座下弟子、对外无所畏惧的底气。 灵昀仙岛绝无破绽,不论在内还是对外。 “总之,放那小子进来没出什么事就是了。”楼云诗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宝贝烟杆在言音手上打转,生怕卷在上边的道纹突然裂开。 那只要一下,就足以令他辛辛苦苦微雕出的阵图咒文尽数报废了?。 言音看他那汪汪盯骨头的眼神,叹口气,还是心软把烟杆还给他了?。 楼云诗摸到那幸福又熟悉的触感,吸吸鼻子,默默低头点上烟草,看到这烟雾缭绕,顿时感觉人生又有活头了?。 言音问:“你那时候查到了什?么?” 楼云诗熟练地吞云吐雾:“那小子可有意思了?,冒用的身份可不止就‘方守心’一个。” 宋自清一愣:“啥?” “他在此之前,已经冒用过很多人的身份了?,光是我这边查到的,大致就有五六个。”楼云诗道,“只不过?没做什?么恶事,也不是为了?让别人帮他顶罪,就是单纯的冒充别人的名号去诛邪历练,像是不想暴露自己真实身份。” 言音问:“那有查到他的真正的身份吗?” 楼云诗吸了口烟,回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认为他是无害的呢?” “我没有认为他是无害的,我只说他对你们没恶意。”楼云诗幽幽道,“他的重心一直都在别的事情?上。” 言音不假思索道:“混血吗?” 楼云诗那没精打采的眼睛微微睁开,看了?小姑娘一眼,有些讶异道:“小师祖如何发现的?” 在某些地方倒是意外敏锐。 “他好像也没掩饰。” 楼云诗慢慢吐出口烟道:“确实,虽然有些奇怪,但感觉可以聊聊。当初在戏坊,若不是小师祖命令我等在外等候,我本打算跟那小子进去会会那条蛇,顺带探探他的底。” 言音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头,迟疑道:“……原来你知道那座戏坊是个陷阱,早就作好准备要进去啊。” 自己还真把他计划给打乱了。 麻蛋,好自责。 岂料,楼云诗闻 言一愣,不解道:“什?么陷阱?” 言音把头扭回来,也是不解道:“就是那条蛇引修士过?去的陷阱啊,戏坊是个诱饵嘛。” 做什?么明知故问。 两个人一站一座,沉默对视片刻。 终于意识到思维可能不在一个频道上。 旁边的宋自清和林憔哲更是一句话也没能跟上,转头两相对视一眼,默契地松开阵图,沉默地走到窗边,一齐仰头望天。 放弃思考.jpg 天真蓝啊.jpg 楼云诗回过?神来,烟杆放在嘴边,却没吸上一口,迟疑道:“戏坊……不是那条蛇的藏身之地吗?” 言音愣愣地点下头:“嗯。” “那为什?么会是陷阱?” 言音把藤芍药的寓意和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有些不太确定道:“这……也不一定,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当时觉得,最好不要冒险……” 楼云诗吸了口烟,双眼注视着言音,沉默良久。 言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反应,有些无措道:“……怎么了??” 有什?么不对吗? 楼云诗长出口气,像是要把肺里的气一次性都排出去,语意不明道:“没什么,就是感觉……” 有些小瞧你了?。 言音看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感觉不太对劲,又想到他刚才提出的问题,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倒吸口气,愣道:“难不成……你没发觉?!” 楼云诗内心挣扎了一会,觉得有些丢面儿,半饷过去,还是没有回答。 默默吸了口烟。 可这反应回不回答又有什?么区别。 言音倒退几步,简直无言以对,不敢置信。 你居然…… 居然就这样上了?那条蛇的当?! 特么的高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楼云诗应该早就知道了。 楼云诗:小师祖年幼,可能是被骗了。 林憔哲/宋自清:……你们对自己的定位可能不太准确。 ================ 【被大家鼓励二云好幸福啊QAQ,这对一个作者来说是最开心的事啦】 【因为这是二云的第一本书,手速还跟不太上,日万二云真不行呀QAQ,只能努力粗长些啦】 抱住小天使们!抱紧紧.jpg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69、维天书卷 言音瞳孔地震。 楼云诗低下?头?沉默点烟。 而站在格窗边假装望着天的俩小子, 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最后?还是没屏住“噗嗤”一下?漏出了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亲眼见到楼师叔吃瘪的机会可太稀罕了, 林憔哲和宋自清两人平日里没少被?烟杆子敲过头?,如今余光瞥见他当下?的脸色, 心里乐得想放声大笑,面上俱是咬着下?唇不敢出声,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今个这出值。 能?一直笑到明年啊哈哈哈哈哈。 楼云诗在椅子上双眼放空, 仿佛整个人失去了灵魂, 托着烟杆的指尖一敲,灰白色的烟雾便迅速延展出去,萦绕在了那俩糟心小子的身上。 言音目光随着烟雾回头?,就见那烟雾如丝线般猝然紧缚,林憔哲和宋自清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身影消失在原地。 不知被?丢去了哪里。 她心一怵, 就闻身后?楼云诗幽幽道?:“小师祖, 您刚刚说……” 这是恼羞成怒要灭口?! 这个大人好小气! 言音赶紧回头?道?:“啊?没, 不是……我就随口一猜, 大概率是猜错了哈哈哈……” “……说要帮弟子找个好人家,还作数吗?” 言音傻住:“啊?” 见楼云诗抬起下?巴望着虚空, 眼中瞳色涣散, 周身气度如佛修般五蕴皆空, 在此刻看破了人间诸多执念。 他悠然道?:“可以为弟子找个有钱人家吗?会疼人的那种。”他手中拿起烟杆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了出去。 声音如烟缥缈道?:“弟子不想努力了。” 言音:“??!!” 这般模样言音可太熟悉了。 多么入味的一条咸鱼啊。 言音觉得有些不妙了, 赶紧上前安慰道?:“别?别?别?,不至于啊,这点事?……” 你别?因为这点打击就放飞自我啊! 她左右看了看, 见手边没有可用的东西,便从怀里拿出道?纹谱给?他扇扇风:“你……你看开?点,这又没什?么,搞不好是我猜错了啊。” 楼云诗却觉得小师祖没有猜错,那条蛇行迹向来如余光里瞥见的黑影,可以从诸多 诡事?中看出她的手笔,却无法在世间真?正捕捉到她的身影。 那是他这些年不断试图捉住的活线索,为此他曾经付出过许多心力,但最终都是不尽人意。像是丛林里精心策划的捕猎,追寻猎物已久的猎人,在看到那梦寐以求的鳞甲反光时,哪里能?意识到这是猎物设下?的陷阱呢。 那条蛇的出现太难得了,难得到让猎手心喜,误以为这是能?将钢叉狠狠扣在她七寸的大好时机。 却忘记了猎物有着何等狡诈的本性。 这是一场以身作饵,诱敌深入的诡计。 而他是被?猎物反盯上的猎手。 若非小师祖先一步觉察此中隐喻,在戏坊内当机立断放虎归山,只?怕以他当时见猎心喜的冲动,跟着几个小辈去会那条蛇,就会受到那戏坊里蓄谋已久的沉重一击,到时作何反应都难以全身而退。 太险了。 一步之差。 楼云诗垂头?丧气地拿着烟杆。 也不知小师祖在里头?是如何说服那条蛇,居然让她放弃了离园戏坊这座布置已久的陷阱,将所?有混血从里头?尽数撤离。 真?是足智多谋。 只?可惜她尚无觉悟。 楼云诗觉得自己这种脑子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可以滚去稻谷养鸡喂鸭了,垂首幽幽叹道?:“……也不知侍奉公婆难不难哪?” 已经进入角色,开?始担心婆媳关系了。 言音怎么也没想到,这点事?都能?打击到他,急得像幼儿园老师在安慰运动会跑最后?一名的小朋友,嘴上不住道?:“别?这样啊,别?这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的道?途……人生最主要是朝前看嘛……” 苍天。 师父救命。 这要是真?找个富婆入赘了,她上哪给?寒宫长老赔一个亲传弟子啊。 言音四处找着有什?么能?分?散下?他的注意力,突然眼前一亮,伸手把一旁打哈欠的小猫抱起来,对楼云诗道?:“要不给?你捏一下?小喵肉垫,可治愈了,捏一下?就能?打起精神了。” 小孩拿着自己最大的宝贝来关心难过的大人。 被?小孩治愈的楼云诗:“……” 无辜的小猫:“?!” 小猫一时怔愣之后?,在言音手上嗷嗷嗷嗷嗷嗷 挣扎起来,扭过身拼命往言音怀里钻,尾巴在空中胡乱地甩来甩去,显然特别?特别?不情愿,像是差点被?逼着挂牌的良家妇女。 “喵嗷!!!” ——太过分?了! ——我都已经忍着你去挼别?的毛绒绒了! ——你居然好意思把我让给?别?人挼! ——你心里到底有我没我!! 在这死守猫爪贞洁的过程中,识海里响起的是白阙愉悦的笑声。 谁让自己元神非要变小呢。 如今沦落到出卖色相?。 嘲笑它的窘况和他们本是一体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声笑倒是提醒了小猫,它尾巴一甩从言音怀里跃下?,那澄金色的虹膜如阳光般放射,庞大的身躯立时出现在了殿中。 言音仰头?望着大猫那双大了数倍的竖瞳,正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企图唤醒这小白眼狼的愧疚之心,喉咙里咕噜咕噜咕噜的响,就算是气得要冒烟了也没忍心表现出来,充其量就是周身透着一股子委屈。 大概就是嫁了个负心皇帝的正宫娘娘。 表示小家伙你赶紧好好反省一下?。 言音不解:“??” 小猫干嘛突然变大了? 言音看了大猫一会儿,再看一眼被?堆到墙边的楼云诗,恍然大悟道?:“啊不行,小猫不喜欢被?别?人碰。” 大猫赞同地抖抖胡须。 知道?就好。 只?准你碰。 言音拍拍大猫的脖颈,道?歉道?:“对不起哦,没问过你意见,那你在这等一下?,我过去安慰他一下?。” 言音还在担心那厮的心理?状况。 ?? 你还去?! 大猫简直不敢置信。 这小白眼狼根本就没意识到错误! 还想犯下?更大的错误! 那么聪明的脑袋瓜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就不灵了? 大猫失去耐心,垂首轻轻叼起言音脖领子,爪爪一抬就要把她给?提溜走。 小家伙,回家挨打。 言音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一脸懵逼地在空中晃荡,还是熟悉的幼猫崽崽待遇,哎呀妈呀叫了两声,急忙揪住大猫胡须,阻止道?:“等一下?,我还有事?没问呢!” 大猫闻言,前爪顿在空中,动作暂停了好一会儿。 心里约莫估量 一下?,要是现在霸气侧漏的把她给?带走,晚点她的怒火自己有没有胆量承受。 …… 答案是没有。 大猫一边生气一边把她轻轻放下?,庞大的身躯趴伏下?来,大爪一捞把她团进怀里,偷偷嗅一口她的味道?,这才感?觉气顺了些。 不许过去。 就在这问。 言音小心翼翼地看大猫气呼呼的样子,不明白为啥突然就生气了,只?能?伸手摸了摸它眼皮上薄薄的绒毛,金色的眼珠在手下?一动不动,全盘信任的模样,也就不好意思嫌这样抱着太热了。 转头?去看楼云诗,见他好像也正常了些。 虽然还是像条咸鱼。 楼云诗换了杆烟草,垂着眼道?:“小师祖想知道?什?么?” 言音问:“那个……假方守心,知道?他的来历吗?” 楼云诗停顿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他就像是一只?蝉,每隔一段时间蜕下?一层壳,频繁的借用别?人的身份隐藏自己,却不介意其中的漏洞,或许就是不希望被?人发现他的来历。” “从目前看来,他这个人对修真?界的规则十分?清楚,偶尔会和遇见你们的时候一样,和某些道?门的弟子同行一段时日,在此期间很少有人能?从他言行中发现破绽。而且从他的道?术和根基来看,十分?稳扎稳打,像是个有正统师承的道?门弟子,不像散修。” 正统道?门弟子,基础一般打得较为牢靠,因为关系到弟子的未来,师长必定极为重视,绝不允许弟子为了一时修为而走捷径。但散修苦无师承,修炼基本全凭自己摸索,过程中难免走些弯路。 二者此中差别?,修道?者一看便知。 这就奇怪了,言音问:“正统道?门出身,却不希望别?人发现他的来历?” 楼云诗点点头?:“而且他的行动十之八九与混血相?关,从每次诛邪除恶的结果来看,他把每一个做乱的混血都当做了‘疫变混血’来看待,几乎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也就是说,皆是挫骨扬灰。 “所?以我猜测,他或许对混血有着极大的恨意。而背后?的原因,可能?就有关于他的来历,关于……那场‘疫变’。 ”楼云诗吸了口烟,“可他又太过年轻,不像是那场灾难的过来人。” 却又对“疫变混血”有那么大的阴影,仿佛亲身经历的受害者。 楼云诗道?:“这就是我自己能?想出的东西了。” 言音闻言一愣。 什?么叫他自己能?想出的? 意思是里头?还有他想不出的? 言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啊?” 楼云诗从椅子上起来,指尖在烟杆某处一敲,其中微光闪过,一张长卷出现在他手里。 他慢悠悠走过来,顶着大猫不善的眼神,把长卷交给?言音:“您可以拿着这画集,去大陆各地的任何一家维天书斋,去里头?翻翻您想知道?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想出那些我想不出的。” 调查持续至今,也已逐渐到了瓶颈。 或许师尊说料不错,从这位小师祖的眼睛里,他们能?得到新的突破口。 ?? 言音看着手上这长卷,见到上面潦草的“维天”二字,这才想起在福城看见的那家写着“只?进不出”和“只?出不进”是古怪书斋。 惊道?:“那间书斋原来是你开?的啊?” 楼云诗点点头?:“术峰的产业,主要我师弟在管。” 术峰长老寒宫铭的二弟子。 言音对那书斋最大的印象,就是里头?的人对书籍的态度可谓粗鲁,不仅丢在地上随便人踩,还亲眼看见一本被?撕得只?剩下?书脊的书,飞出来砸在假方守心脸上。 这也配叫书斋?! 言音回想起楼云诗刚才的话——大陆上“任何一家”维天书斋? 言音不可置信:“那居然还是连锁店?!” 说道?这个,楼云诗有些惆怅:“就是最近生意不好做。” 你们是压根没打算好好做生意?! 言音仰头?看他,张张嘴,简直槽多无口,好不容易才问出口道?:“……所?以里头?,有啥啊?” 这不走寻常路的书斋里头?,藏着什?么? 楼云诗耸拉着眼皮,看着她沉默半饷,幽幽吐出两个字。 “情报。” 作者有话要说:小猫:言音——某种不解风情的木头,易爆炸、燃烧、并产生有毒气体。 白阙:还没追到手,就已经恐妻症晚期了。 —————— 【今天也要抱抱小可爱们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70、兔子的习性2.0 坐在兽谷的林子里, 靠在大猫软绵绵的背上?,言音打开?了那本长卷。 里头的内容,其实是一卷万兽图谱。 说是图谱, 画得却又非常抽象,墨迹浓重, 线条潦草,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浸晕的水色,显然是作?画的时候没有将墨研好, 沾了一下就草草落笔, 隐隐透着?股不?耐烦的随性。 所以这张画应不?是原版,而?是手抄出来的复刻版。 就凭画者对待这长卷的态度,那是相当的应付了事。 笔墨间有种小学生被?老师罚抄作?业,巴不?得拿出三根笔并排一起写?,只求提高?效率赶紧完事儿的感?觉。 一点耐心也没有,不?像是对待自己的作?品。 言音过?去作?了那么?多张画, 知道其中的差别, 况且在这些墨团一样的画作?面前, 当代所有灵魂画手都要自叹弗如?, 鸡爪子拿笔都能比这画得像样。 师父的简笔画不?侮辱艺术,这才叫侮辱艺术。 但抛开?那些画仔细一看, 又发现了边上?附带的文字, 虽然写?得小了些, 却又比那些画要端正?得多,行间露出的是难以掩饰的文人风骨。看那勾折点顿, 似乎和那些画还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为什么?同一人笔下,对待同一幅卷上?的字和画,态度会差这么?多? 言音不?解地挑挑眉, 将整张画卷粗略览过?一遍,没见到落款,便不?再多想,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字上?边。 至于兽图……太不?走心了,连兽头在哪都找不?着?。 不?看,伤眼。 出于画手的尊严,言音拒绝看这种连小孩简笔画都不?如?的鬼画符。 长卷徐徐展开?,文字里记录的是万兽的特征或者习性,其中不?止有着?上?古的异兽,连一些寻常可见的小动物都有记载。 言音从手边拿了颗樱桃来吃,看到其中一段,缓缓念道:“敖岸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 她双眼一亮,从大猫怀里冒出头来,对林子外的百枝鹿道:“那是你的祖先吗?” ——长着?四个角的白鹿,名字叫夫诸,见到它就会有洪水。 百枝鹿晃晃自己头顶的纷杂交错的长角,上?头铃兰挂得叮叮当当,睑上?白色长睫温柔,没有否认。 言音便托住脸,喜道:“那可以招点水来吗?” 求求了,孩子要热晕了。 百枝鹿闻言动作?一顿,遥遥望着?林子里的她,碧青色的鹿眼中有些无奈。 傻孩子。 想一出是一出。 这里可是谷地,是想把兽谷淹了好在里头游泳吗。 担心自己对上?这孩子的殷切目光,会忍不?住一时心软答应她的胡闹,百枝鹿赶紧从草坪上?起身,晃荡着?一头铃兰花哒哒哒哒跑走了。 啊这…… 言音看着?那忙不?迭溜走的白鹿背影,恹恹地把下巴搭在大猫背上?,嘟囔道:“不?行就不?行,跑什么?嘛……” 大猫好笑地回头看着?她。 言音重新滑回大猫背上?,没精打采地展开?画卷继续往下看,还瞅见了自己当初碰上?的蛊雕和鬼车,将边上?注释细看一遍,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遇见的是何等凶兽。 【是食人】【有凶咎】 感?慨自己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真是老天?保佑。 又回想起之前戏坊那条蛇说的那些话——她说如?今混血们的天?赋,早在一千年前就被?削弱了半数有余。也就是说,如?果混血们的天?赋没有受到压制,那它们的攻击性可能就远远不?止与此。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反派会想接近恶毒女配,为什么?最终会把她杀死在寒潭深处。 因为寒潭之底深埋着?兽神留下来的远古大阵,是束缚着?所有混血天?赋的根源。而?恶毒女配身上?的血液……就是能解开?混血身上?枷锁的“钥匙”。 言音忆起原著中的设定,手不?经意间按住了自己心口,神色突然有些恍惚—— 如?果说“钥匙”的本质上?是一个人的话。 那一千年前的“锁”…… 又会是谁呢? 大猫感?觉到她神色有些不?太对劲,便慢慢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撞了她一下。 这一下并没有让言音回过?神,她只是转身抱住小猫脖颈,把脸埋进毛毛里继续思索。 而?且说到底,为什么?大陆上?,会存 在着?这样的远古大阵呢? ……… 发了半天?的呆,抓不?到半点头绪。 手头零碎的线索越是繁多,眼前的雾气就越是浓重,这些问?题,这一千年来想必有诸多修士试图追寻其中的答案,而?自己目前所知道的,或许不?过?其中的冰山一角。 深感?自己如?今拥有的情报和讯息不?足,言音恹恹地从大猫毛毛上?抬起头,长叹口气,决定换换心情,在长卷上?找点自己想看的内容。 一直展展展看到末尾,才在角落里找到了猫和兔子的注解。她犹豫一下,先把关于猫的看了一遍…… 嗯。 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毫无干系。 言音头也不?抬地挥开?大猫试图卷她腰上?的尾巴,顺便在它脑袋上?拍了一记,心想这只猫和上?头写?的高?冷傲娇有什么?关系,差别之大就像是两个物种。 这画卷里的信息不?准啊。 她用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纠结了一会,觉得还是不?能就这样妄下定论,至少得再看看兔子的。 ——胆小敏感?,擅挖洞,温顺敏感?,爱干净,易受惊吓,喜独居…… 诶,这回又准了。 言音心情好了一点,伸手又抓了颗樱桃吃,目光顺着?字迹缓缓往下,突然在某个地方停住,那咬了一口的樱桃僵在嘴边,水红色的汁液在唇瓣残留,如?一抹艳色的胭脂。 大猫悠悠扬起尾巴,里头某人有些眼馋,刚想凑过?去帮她蹭掉,言音便直起身喊道:“萌萌呀~” 大猫垂下了大尾巴。 兔萌萌今天?正?举着?把大剪子,在她的小果园里咔嚓咔嚓修树枝,听到言音的呼唤,下意识先应了一声,随即急忙回过?头,大剪子还举在头顶,赤红眼睛愣呼呼的。 “……啊嗯?怎么?了?” 言音把手里的长卷收好,抱在怀里,从地上?爬起来,噔噔蹬跑到兔萌萌身边蹭:“萌萌呀,咱们今天?不?要在外边待了好不?好,外边好热。” 兔萌萌的长耳朵被?她挤到一边,白色的卷毛压在脸上?,衬得脸颊更红了些——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很习惯言音对自己的捏捏和蹭蹭了。 没有一点反抗,眼瞳中还是 有些羞涩和怯弱,轻轻道:“那要去哪啊?” 言音提议道:“去你家好不?好?” 想看兔子挖的小窝。 兔萌萌比百枝鹿更难拒绝言音的要求,也幸亏她无法招致水患,否则就凭方才那闪闪发亮的眼神,此时兽谷只怕早已洪水肆虐了。 她顺从地点头道:“好啊。” * 可惜兔子窝不?是挖出来的,是好好盖在地面上?,素净且精致的一座小屋。窗户被?竹帘遮挡着?,里头非常阴凉,飞檐上?挂着?一串风铃,在阳光里玎珰的响。 布置得温馨又舒适。 兔萌萌到家之后就四处找找,没找到什么?能招待言音的东西,因为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能在自己屋里招待客人。 是真哒。 家里来客人啦。 兔萌萌强忍着?兴奋,努力控制住自己膝盖,让自己不?要开?心到蹦跶起来。 言音坐在垫着?软垫的木凳子上?,手乖乖撑在膝盖,也稍微有些拘谨,可抬头见兔萌萌整个人僵得直直的,脸微微鼓着?要笑不?笑,耳朵都高?高?竖了起来。 都好紧张哦。 言音笑出声了,主?客间还不?太适应的气氛立时烟消云散,兔萌萌便惊觉自己掩饰得并不?好,整张脸噗一下就红了,连带耳朵尖尖都变成了粉色。 她抬起手按住自己长耳朵,害羞得实在受不?住了,便低下头慌慌张张跑了出去,只匆匆留下一句话。 “我我我,我去找果子泡茶……” 哎呀哎呀你看她。 言音看着?她捂住耳朵羞奔的背影,也捂住自己脸,对小猫说:“真可爱呀。” 小猫张嘴质问?:“喵!!” 言音从善如?流的回答:“那当然是小喵最最可爱呀。” 小猫满意了:“喵~~” 真是端得一碗好水。 待兔萌萌离开?这间小屋之后,言音便有些收敛了笑容,目光淡淡地在屋子里看了一圈,起身站立片刻,目标明确朝卧室走去。 小猫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歪了下毛脑袋,便从桌子上?跃下来,跟着?她走过?去。 却被?言音转身堵在了门外。 “流氓喵,不?许溜进女孩子闺房。”言音蹲下身子,轻点一下小猫鼻尖,冠冕堂皇的说出了这 句话,下一秒自己噌地进去进去,啪地把门给关上?了。 小猫呆滞:“……” …… 等兔萌萌抱着?一箩筐橙子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小猫满身幽怨地盯着?自己卧室的门,而?这间屋子里已经没有言音的身影了。 她心一跳,嘴唇有些不?安地颤抖一下,急急跑到卧室门边,一把将门推开?。 里头言音坐在床边脚凳上?,手上?拿着?一撮白毛毛,托着?脸幽幽叹了口气。 兔萌萌见到她手上?的白毛,红扑扑的脸蛋立时苍白下去,手上?的橙子没能抱住,滑了几颗下来,在地上?弹几下,缓缓滚到言音脚边。 言音抬起眼皮,双目无神,没有说话也没有质问?。 只是显得有些沮丧。 兔萌萌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也没能从她的落下的眉眼间察觉到这股情绪,只是身子微微颤抖着?,长耳朵也无力地耸拉下来。 艰难地猜测着?言音的反应。 心里既有些侥幸的期望她没有猜到原因,又绝望的认为她必定已经猜出了一切,因为她太敏锐了,敏锐到一察觉异常,就直接跑进自己屋里找出了那些碎毛。 不?算证据确凿,却也找不?到能掩盖过?去的理由。 言音开?口道:“萌萌,这……” 完了。 那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兔萌萌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上?的果篮,里头橘黄色的果子尽数跌落在了地上?,有的滚进床底,有的还在脚下。 她转身就跑。 言音急忙喊她:“萌萌,别跑!” 兔萌萌只跑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她面前拦着?一只伟岸的巨兽,在它面前根本无处可逃——就在言音喊她的时候,那只小猫崽便及时地呼应了指令。 避无可避。 感?觉身后那个姑娘的脚步越来越近,兔萌萌只能蹲下身子捂住自己长耳朵。 完蛋了。 言音发现她是一只病兔子了。 ……她要被?丢掉了。 言音手上?攥着?一把白绒绒的兔毛,走到兔萌萌身边陪她蹲下,轻声问?她:“萌萌,这是不?是……” 你自己拔的? 她话还未说完,兔萌萌便捂着?耳朵激动的否认起来:“没有!不?是!我只是…… 掉毛了……” 泪水落在地上?,晕开?一块圆圆的水渍。 言音被?她少有的大反应给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去抱住她,摸摸她脑袋,安抚道:“没事的,我就问?问?而?已。” 心底暗自懊恼,没有徐徐图之,还是惊吓到了她。 兔萌萌捂着?自己耳朵无声滴泪,心底一片荒漠般的绝望——她记得的,病了的小动物是没人会喜欢的。 病了的小动物是会被?丢掉的。 她想起小时候蹲在潮湿昏暗的地窖里,那唯一见到光的机会——她透过?地窖石板间的缝隙,如?窃贼般窥视外面的世?界。 在那狭小的一线天?里,能看见的只有一户人家精巧的屋檐,还有那上?面挂着?的金丝笼子,里头关住了一只小小的青雀儿。 小青雀啊,那漂亮的羽毛,悦耳动人的叫声,多么?讨人喜欢啊。 所以才能被?人光明正?大养在家门口。 兔萌萌羡慕那样受宠爱的生灵,所以她总是忍不?住在那一线缝隙里,窥探着?这个和自己不?一样的,生活在阳光下的小小生灵……可她却渐渐的又发现了,小青雀的过?得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好。 它的主?人总是忘记带小青雀去飞一会儿,总是忘记给小青雀碗里添一点水,总是忘记要来看小青雀一眼……小青雀儿独自在那金丝笼子里日复一日地等待着?,日复一日地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和硕鼠一样生活在地下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是太过?无聊了,也可能是太不?安了,它慢慢开?始用喙拔掉了自己身上?漂亮的羽毛,用喙在笼子上?叩叩叩的敲…… 要是自己能和它说说话就好了。 它可能就不?会这么?难熬了。 兔萌萌心里这样想着?,却只能躲在地窖里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它,看着?它一点一点失去身上?的漂亮羽毛,不?再用那样悦耳的声音歌唱……看着?它的主?人带着?一个奇怪的人来到金丝笼前,看了看变得丑巴巴的小青雀。 “病了啊,不?好养了,丢了换一只。”那个人轻描淡写?地安排了小青雀的余生。 病了? 原来是病了吗? 她从 地窖的缝隙看见,小青雀被?抛弃了……里头换了一只新的青雀……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明白了。 ——不?管多讨人喜欢的生灵,病了也只会被?丢掉啊。 …… 兔萌萌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难过?地哭出了声。 现在言音发现自己和小青雀一样在拔自己的毛了,她知道了自己是一只病兔子……她不?会再和自己玩儿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喜欢自己了……她一定很生气,气自己假装得像是个正?常人一样跟在她的身边。 怎么?办? 自己就要像小青雀一样被?丢掉了。 言音抱着?突然哭得湿哒哒的兔萌萌,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的,心里倒也没有生气,其实主?要是有点难过?。 她这辈子只去朋友家做过?两次客,上?一次去的还是安澜雨的故乡,那并不?是个美好的地方。倒不?是因为那的荒芜和苍凉,而?是因为她在朋友的家里找到了她最不?想找到的东西,还有底下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 而?这是她第二?次走进朋友的家门。 又找到了她最不?想找到的东西——兔萌萌拔毛自残的证据。 言音攥着?自己手上?搜罗出来的一大把毛,难受得叹口气。 之前她在兔萌萌耳朵上?发现过?受伤的痕迹,心里有所猜测,却一直没能想明白其中的原因,直到今天?她看到长卷上?记载的,关于兔子的习性: ——兔子,胆小敏感?,脆弱多疑,恐惧抑郁时,会通过?咬毛的行为来排解压抑的情绪。 言音这才意识到了。 原来在她们白天?凑在一起,给灵兽们编花环,在果园里采果子,笑着?闹来闹去之后……夜深人静的晚上?,兔萌萌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总是不?安得要揪自己耳朵上?的毛毛嘛? 看着?兔萌萌浑身发抖,捂着?耳朵尽全力抗拒的模样,言音不?敢再逼问?她了。 只能抱住她的肩膀,挼挼她,轻笑道:“萌萌呀,最近真的好热……” “咱们还是去青株镇避暑。” 说着?偷偷揪了揪兔耳朵上?的毛毛。 并没有那么?容易掉毛。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拔毛……应该挺疼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71、回老家避暑吧 夜里, 星河万里。 言音和她师父一起坐在无上?殿的屋顶。 洛曲生还是拿着他的宝贝酒壶,熏得到处都是清冽的酒香,他边喝边指着天空中的无尽星辰, 教导自己的徒儿如何用星轨辨别?方向,如何在一片黑夜中找到回家的道路。 他讲得很细致, 就是徒儿有?没有?听懂就不一定了。 言音怀里抱着半颗西瓜,嘴里叼着根勺子,顺着洛曲生指尖, 呆呆仰望着。 头顶星辰明亮。 这些光芒自无垠宇宙赶来, 从亘古的时期开始出发,历经数百万年?的长途跋涉,在无尽的黑暗中寂静穿行,忍受了那么漫长看不见尽头的寻找,才终于在这一刻倒映在她的眼中。 又或许应该在更早之前——早过上?百亿年?的时光。那时的天地宇宙是无限渺小的一点?,恐怕你我都在那片尘埃之间, 直至开天辟地让万物分?离, 我们与这片星辰的本质曾在那一瞬间紧紧依偎在一起。 这不是恰逢其?会?的相遇, 这是蓄谋已久的重逢, 它们为赴一面之约而赶来。 何其?荣幸。 大猫低头看着言音眼中的光芒,见她似有?所悟, 从怀里拿出道纹谱, 用炭笔在白纸上?摹出其?中一字, 写完想撕。 洛曲生提醒道:“这可是你屋哦。” 底下就是言音睡觉的屋子。 言音手一顿,歪头想了想, 把画出的道纹收回怀里:“我改天去术峰试试。” 洛曲生点?头表示准许。 灵岛术峰——在重修完毕之前彻底沦落为道纹实验基地。 由灵岛之主及灵岛首徒亲自指定。 好?惨一术峰。 之后,言音又向洛曲生说起青株镇的趣事,说起比途求索还喜欢照顾崽崽的赵夫人, 说起喜欢穿绫罗绸缎看起来就很不悬壶济世?的狄大夫,说起谈了女朋友没办法在镇上?秀恩爱就跑到后山秀给她看的阿材…… 她想到自己带着澜雨离开之后,一直没能回去报个平安;想到自己带走了镇上?最好?的马清驱,现在它还在想办法要和灵鹤打架;想到赵夫人说要给自己做新的衣裳…… “总之就是……”洛曲生喝了口酒,总结道,“你想回老家看 看?” 言音抱住西瓜,嘿嘿嘿点?头:“请师父准许。” “想回就回嘛,也该回去看看了。”洛曲生散出神?识,在藏物阁里扫了扫,看看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徒儿带回去的。 听起来,青株镇的镇民们对这孩子颇为照顾,当师父的要感?谢人家。 他便?找边道:“回去可以,你自己一个人不行,找几个小辈护送你。” 徒儿身娇体弱的,一个人上?路多危险。 况且运气又不算好?,每次出门都能整出点?儿事来。 真的很难放心。 言音边挖西瓜边道:“我不是自己回去啊,要带萌萌一起的。” 大猫尾巴甩了她脑袋一下,言音会?意地补充道:“还有?小喵。” “你是说兽谷那只混血,常来陪你玩儿那只?”洛曲生找完伴手礼,顺带通知了冷遥那小子一声,转头对言音表示忧心忡忡。 “你们两个草食动?物一起出门啊……被狼叼了这么办?” ? 什么叫草食动?物。 言音纠正?道:“师父,我是杂食的。” 食物链顶端,灵长目,人科。 洛曲生看着言音那张毫无攻击性的小脸,不太认同?的“嘶——”了一声。 言音觉得受到了轻视,语气不善:“……师父。” “师父觉得不行,师父觉得不可。”洛曲生摸摸她脑袋,说起话来比言音还要孩子气,“徒儿还小,外边坏人拿糖葫芦把你骗走了怎么办。” 你是老顽童。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言音黑着脸沉默一会?儿,从怀里拿出刚刚写的那张道纹,喃喃自语道:“还是在无上?峰试试好?了。” “诶诶诶。”洛曲生拦住她。 最后也不知言音到底是如何说服洛仙尊的,反正?还是让她自己带着兔萌萌出门了。 就是那块刻着“灵岛首徒”的玉珏,从言音腰侧换到了脖子上?,上?头加了五六层防护,一层比一层狠绝,只要她惊慌中嗷的一声,里头属于灵昀仙尊的浑厚灵力就会?倾泻而出,让攻击她的人回归尘土。 不过对于惊叫这样的触发条件,言音有?些疑虑。 “等下要是误伤了怎么办?” 洛曲生老神?在在道:“只要是把你吓得嗷 嗷叫的人,那都不叫误伤。” 言音:“……” 言音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 * 灵梁港口,一辆马车静静停在人来人往的大道边上?。 兔萌萌抱着自己的包袱,戴着兜帽遮住了耳朵,看着言音在马车边忙前忙后,几番欲言又止都没有?开口。 路上?要用的已经都收在乾坤袋里了,车里压根没啥好?忙活的,言音现在不过是想把里头的垫子们摆弄成懒人沙发。 毕竟路途遥远。 不能咸鱼瘫的马车不是一辆好?马车。 待她摆弄到满意,从车厢里退出来的时候,兔萌萌才鼓起勇气开口道:“言音……” 声音小如蚊呐。 言音却是听见了,回头问:“咋啦?” 兔萌萌小声道:“你真的……要带我去你的故乡吗?” 言音点?头:“对啊。” 兔萌萌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突然要带我去那呢? 在你发现我是病兔子之后。 言音开心地笑道:“因为天气很热啊。” 因为天气很热,所以理所应当要去避暑。 这很合理,可兔萌萌想知道的却不是这个,她嘴唇张合几下,踌躇片刻,终是垂下头,没有?再问。 里头整理好?之后便?把兔和猫一起给塞进去,言音也坐进马车里,刚想往自己舒适的劳动?成果?上?一瘫,享受这场没有?大人跟在身边的舒适旅程,脑子里突然惊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谁来驾马? 言音垂死咸鱼惊坐起,急忙转头:“萌萌,你会?驾马吗?!” 兔萌萌正?神?情放空,被她突然间的大动?作吓得一抖,闻言轻轻地摇摇头:“……不会?。” 她还没有?这样出过门。 要命! 万事俱备,没有?车夫! 言音掀开车帘,看一眼在太阳底下等得甩尾巴的清驱,想到自己那堪称垃圾的驾马技术,扶着额头陷入了沉思。半饷后,她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伸出手,把缰绳放在了清驱背上?,对它郑重道:“加油。” 意思是要清驱自己认路走。 毕竟……老马识途。 小喵:“……” 兔萌萌:“……” 清驱:“……” 加你嘛的油啊!! 你连“驾”都不 喊一声凭什么让马走! 清驱觉得自己作为马的尊严受到了挑衅,这感?觉真是又久违又欠揍,这臭丫头还是那么擅长整事儿……他奶奶的,马可杀不可辱。 于是马首一转,举身赴清池。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言音见它扭头要奔海里去,吓得赶紧一把抓住缰绳,边拉边拍马屁道,“别?冲动?,冲动?是魔鬼!有?事好?商量啊马爷!” 马爷? 这个舒坦。 清驱停下脚步,扭脖子垂眼瞥她,看她打算怎么办。 言音擦了下额间刚刚吓出的冷汗,又扶着额头思索一会?儿,转头对兔萌萌道:“这,都不会?驾马,路又那么长,要不还是乘灵鹤?” 此时灵鹤也在头顶跟着,等把清驱送回阿材手里,回程就得乘灵鹤了。 兔萌萌的脸色还有?些憔悴,眼眶还红红的,反应有?些慢半拍,闻言愣了一下,急忙点?头道:“嗯……好?的。” 她当然不会?反对言音的决定。 ……淦。 清驱闻言,立时拉长马脸,抬起马蹄,哒哒哒走回了大路上?。 他奶奶的。 老子又可以了。 车厢微微一晃,车里的人立马意识到马儿开始走了,言音双眼一亮,立马扯开车帘,对清驱表示了赞叹、感?激及莫大的感?动?。 名副其?实的拍马屁。 夸完之后整个人向后一瘫,倒在自己辛辛苦苦摆出来的软垫上?,软成一条长长地咸鱼,从怀里懒洋洋地拿出一本书来看。 车厢内一片沉默,小猫趴在软垫上?,无聊得打了一个哈欠。 兔萌萌忍了许久,终是没能耐住,开口打破了这让人难受的沉默:“言音……你在看什么?” “嗯?”言音手上?摊开书,随意地回答道,“没什么啦,就是之前碰上?的那些事,整理出了一些线索,太杂乱了,我想不清楚,需要仔细整理一下。” 尤其?是那戏坊班主嘴里说的话,仔细想想居然是疑点?重重,问题颇多。 言音道:“现在我手上?拥有?的都是些点?状的线索,乍一看它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那场‘疫变’——可是枯山那只混血,难道被锁在那一千年?之久?按照枯村老人和孩子的年? 龄差来看,估计才不到百年?啊。” “再说戏坊那条蛇,她给出的讯息里,说是失去双翼的玫儿在下葬后的第二天,双翼健在的变成了‘疫变混血’。这就相当于一个生前被砍断了手的人,死了之后变成僵尸,手又重新长出来了?这不符合细胞学也不符合能量守恒……所以我在怀疑这个信息的可信度。”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世?界过于玄幻。 但就目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修真界还是遵守基本法的。 言音突然从垫子上?仰卧起坐,皱眉不太理解道:“而且说到底,为什么这一千年?的时间,居然都没人找到疫变的源头呢。” 她是真心实意的在苦恼,十分?坦率地在向兔萌萌发牢骚,就像之前的平日里一样,想到什么说什么,仿佛在兔萌萌家里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她越是如此,兔萌萌便?越是不安,像个迟迟没等到判决的犯人。 兔萌萌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言音在找……在查‘疫变’吗?” 言音对她并无防备,也没有?隐瞒,闻言点?点?头道:“嗯,对啊。” 为什么非要查那么危险的事呢? ……不要查了好?不好?? 兔萌萌心里想这般劝她,赤红的眼睛却落寞地垂下,唇瓣微微一抖,还是没敢说出口。 车厢里又陷入了难熬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把这沉静打破了。 这回是言音先开的口,她看着手上?的小本本,突然问:“泊渡湖在哪呀?” 兔萌萌愣了一下,回答道:“在……大陆腹地偏东部,一个淡水湖。” 言音在虚空中测算了一下距离,觉得有?些无语,继续吐槽道:“……那位假方守心,他是真的好?闲,刚在西方的高原上?冒充过一个佛修,之后不到半个月,居然又跑到内陆地区假扮成了一个不会?修道的江湖剑客……他是不是有?点?分?裂?” 这样天差地别?的角色,居然能假扮得得心应手。 到底是为了什么? 言音想象了一下那小子站在雪山巅喊佛号的样子……算了,简直无法想象。 兔萌萌听着,是觉得有?点?分?裂…… 言音觉得自己应该得复盘一下他的行 动?轨迹,便?在自己乾坤袋里翻了翻:“唔,我需要个地图。” 手上?正?找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在原地半饷不动?。 言音一愣,和兔萌萌对视一眼,都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停了。 难不成又有?山匪拦路? 言音想到上?次出门,在山道上?碰见的几个不长眼的劫匪,微微皱起眉头,按住自己胸前的玉珏,气势汹汹的掀开车帘,看看这次又是哪里来的家伙拦路。 可外边啥也没有?,只有?清驱昂首挺胸地站着,甩了下马尾,打了个响鼻。 言音:“??” 言音问:“清驱,为什么不走了?” 清驱一动?不动?,十分?傲娇。 兔萌萌微微掀开窗帘,往外望了一眼,看见大道边岔路通向的城门,猜测道:“可能是……不想走了?” 想去城里休息。 言音仰头看了看天色,愕然呆怔片刻,妥协又无奈地拍拍清驱马屁:“行,爷,马爷,您请。” 找个您顺眼的马厩休息,小的在您边上?的客栈凑活一宿。 …… 进了城之后,清驱便?自行找了处顺眼的马厩,解了背上?马鞍之后,便?雄突突气昂昂地走了进去。据言音观察,马爷宠幸此处的原因,约莫是里头那匹漂亮的黄马是匹母的。 果?然,一进去就凑在了一起。 言音啧啧道:“一看就不是匹正?经马。” 小猫同?意楼上?观点?。 兔萌萌因为自己的混血特征,不敢在外随意停留,就只能戴着兜帽藏好?自己长耳朵,低着头先一步躲进了房里。 待好?不容易安置好?劳苦功高的清驱,言音回到客栈,恰好?见兔萌萌又拿出了一床被褥。 可床上?已经铺好?被子了。 言音便?凑过去:“萌萌干嘛呢?” 兔萌萌抖了一下长耳朵,小声回答道:“……打地铺。” 为什么要打地铺? 言音偏头打量了一下客栈床的大小,感?觉绰绰有?余,便?道:“一起睡就好?啦,不用打地铺啦。” 兔萌萌猛地抬起头,红瞳看着言音,似乎有?些讶异:“……一起睡?” 言音肯定的点?头:“嗯!” 刚在布垫上?蹭蹭爪爪,准备跳上?床的小猫闻 言一僵,不可置信地仰头望言音。 ——等等……什么一起睡? ——本喵同?意了吗就一起睡?! ——让你挼别?的毛绒绒就算了你还要毛绒绒爬你的床?! 听到言音那般毫不犹豫的确定,兔萌萌像是在许久之前,言音邀请她一起编花环一样受宠若惊。 她微微红了眼眶,掩饰般的低下头,将怀里刚拿出来的被褥塞回乾坤袋里,却突然感?到周围气氛变得有?些不太对劲,像是被捕食者盯上?一样,身上?猛地冒出一层冷汗。 兔萌萌本能地视线下移,目光猝然与地上?的小猫对上?。 吓出了一个哆嗦。 “言、言音……小喵,好?像在瞪我?” “啊?”正?在换衣服的言音急忙回头,见小猫伸了个长长地懒腰,对她无辜地眨眨猫眼。 嗯?没啊。 错觉? * 夜里,俩姑娘裹着一床被子睡觉觉,头碰着头,窗户并没有?关,月色照进来,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盛夏的蝉鸣和蛙声。 直到夜半三?更,守夜的击节声响。 兔萌萌缓缓睁开眼睛,虹膜流转出猩红的色泽。 她微微转头,见言音呼吸绵长,胸前微微起伏,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她动?作轻缓地起身,慢慢将言音露在外边的手臂放进被褥里,把那些卷在面颊上?的额发掖到耳后,做完这些,便?在床上?发呆似地枯坐一会?。 最后轻叹口气,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步伐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在清冷的月色下又发了会?儿呆,随后微微转身,对上?那只猫在阴影中依旧明亮的金瞳。 兔萌萌灵气传声,幽幽道—— “聊聊,白尊座。” 作者有话要说:睡梦中的言音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错过什么…… 言音:等等,我的猫?我的兔?你们背着我要聊什么?为什么不能当面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72、食草的凶兽2.0 “咛!” 一声琴弦铮鸣, 十里生机凋零。 那些在盛夏里蓬勃生长的草木,在无形的力量中自末端变得焦黑,并?以极快的速度从枝叶向内侵蚀, 瞬息间?,死神的指尖便触摸到了那些植物?的根茎, 带走了它?们的生命。 曾经它?们为?了生长,将汲取养分的根深埋在泥土之下,经过漫长的岁月长出枝丫, 在阳光的照拂下生出青翠的呼吸。此?刻却在一眨眼的时间?, 那漫长而艰苦的生长便付之一炬,只剩下被腐蚀过后的烂泥,升腾着淡淡轻烟。 四周的生灵都死去?了,连同奉养着它?们的土地?一起。 “很有意思的‘天赋’。”白阙负手直立,目光落在比夜色更加漆黑的腐泥上,鼻息徘徊着草木与泥土腐烂的气息。 就?是小?家伙可能会觉得不够环保。 兔萌萌站在他的对面, 猩红色的眼瞳隐在白色长耳的阴影下, 神情晦暗不清。 她语气平淡道:“白尊座, 久仰大名。” 白阙点头致意:“彼此?彼此?。” 此?时他们之间?的气氛比她指尖的琴弦还要紧绷。 现?下他们二人身处于那座客栈数百里之外的深山, 脚下这?片土地?的周围,原有一片可谓茂盛的白桃树林。却在方才的一次拨弦下, 几十米外生机尽去?, 仅剩下被腐蚀殆尽的漆黑死地?。 明明是这?样?悦耳的拨弦之声。 腐蚀性竟好比夺走万物?生机的硝化/甘油。 “朝天犼混血。”白阙抬起一只手, 指尖轻轻按住近在咫尺的一根琴弦,感受到那同源的灵力, 了然道。 那弦上带有剧烈腐蚀性没能对他造成?半点伤害,甚至连磨开那层皮肤都未能做到。他触碰杀器的神情如此?自若,镇定得恍如抚摸蒙尘旧琴的乐师。 此?时他周身横七竖八缠绕着诸多细弦, 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只要轻微移动便会导致弦音齐鸣,万千腐毒加身。 但这?显然对他构不成?威胁。 “白尊座认错了。”兔萌萌长长的耳朵抖了一下,淡淡否认道,“我只是一只兔子。” 【朝天犼——东海有兽,形如兔,两耳尖长,盖吼溺作体即 腐。能搏龙,胜后以其食之。】 白阙闻言觉得好笑,便笑了一声:“传说中你的先祖以龙为?食,青龙之子孟章见到都得退避三?舍……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吃草的?” 滑天下之大稽。 “我不是。”兔萌萌眉头微皱,有些执拗地?强调,“我是兔子。” 嘴上这?般说着,那娇小?白皙的手落下,三?弦齐响,如裂帛之声。 琴音所能到达的地?方皆是她的领域,声音传播的速度便是不足以倒计的余生,这?场演奏并?不值得欣赏,它?是只属于坟墓里亡者耳边的哀乐。 混血天赋——【蚀声】 像在平静的湖面丢下一粒石子,由?一个音节向外翻涌起巨大的声浪。 音波所到之地?,腐蚀如影随形。 这?才是犼的本性。 其实这?只兔子骨子里并?不温顺,反而极其残暴。 这?样?的攻势就?算是白阙也无法轻描淡写,但他也并?不打算避其锋芒,因为?他体内那一半的灵兽血脉里,流淌的是宁死不退的孤勇,如破风而上的利箭,能让它?后退的只有死亡。 白阙负手举步迎上那股声浪,不见任何防御或反击,那无形的领域便从他身前一分为?二,避开了他,像流水流过一块礁石。 兔萌萌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 【四方白虎,主战伐,司杀戮。】 毋庸置疑。 这?是两个顶级混血的交锋。 “你藏得很深。”白阙笑道,语气中有着赞赏,“难怪苍鹰总是抓不到你的行踪。” 苍鹰? 兔萌萌费了一会儿时间?才想起这?个名字,她曾在刺客悬赏名单上看到过。 在她名字的下边。 兔萌萌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抬起头,胆怯而腼腆道:“我早就?转行了。不知白尊座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的名声如雷贯耳,难免好奇。” “白尊座过奖,您才是名满天下。” 这?两个人此?时针锋相对,简直可以说是起了杀心,脚下的山地?在这?音波与杀气的对冲下隐隐开裂,他们却在随时都有可能崩塌的地?面上交谈甚欢,仿佛什么恰逢知己。 兔萌萌道:“我方便请教一下白尊座,被小 ?姑娘梳毛的感觉如何?” 白阙道:“尚可。比自己梳头发要舒服。” 闻言,兔萌萌心底发出一声极冷的冷笑。 这?两只混血虽是同类,彼此?却都掩饰得太好了。此?前她和小?猫相处过那么长时间?,双方一直毫无所觉,若非傍晚他的元神一时疏忽,听到这?只兔子要爬小?家伙的床,气上头了便放出兽威试图威慑,也不会就?这?样?暴露身份。 可谁又能想到,刺客名单上首位的“朝天犼”。 居然会是这?样?胆小?的一只兔子呢。 白阙询问道:“不知姑娘特地?叫我出来,所为?何事啊?”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白尊座以那般模样?接近那位小?姑娘,为?的是什么?”兔萌萌知道那只猫崽对言音的重要性,所以丝毫不打算拐弯抹角。 “如果你是想借此?把她搅进局里,那我斗胆劝你趁早放弃——洛仙尊是绝不会允许唯一的亲传弟子深陷险境的。” 白阙也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笑着反问:“那你又是为?的什么接近她?” 兔萌萌目光沉沉,默然不语。 “你躲在灵岛那么多年,连暗杀单都不敢再接,若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想必就?只是为?了找到‘锁’的来历。”白阙轻笑道,“还是说你只是为?了在灾疫重临之际苟存一命?” 那灵昀仙岛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兔萌萌微微蹙起眉头。 那一千年过去?了,当?今世间?看起来仿佛还风平浪静,那场可怕的灾厄除了留下些阴影之外便了无痕迹,它?被排斥在口口相传的修真史?之外,就?连新生代的孩子们都不再被迫铭记,像是地?震余威散尽之后,重建的土地?又焕发出新的生机。 但在场二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战后的休养生息,平静的水面下游荡着庞大的黑影,它?观察着上方经过的船只,只等在最好的时机张开巨口,将水面上无辜的众生尽数吞噬。 小?动物?们对天地?间?的灾害总有着最敏锐的直觉,它?们试图在灾害重临前找到方法保全自己。 可混血身上背负着枷锁,他们无处可逃。 沉默过后,兔萌萌问他:“所 以呢?白尊座甘愿屈身做一只灵宠的原因,就?是为?了借言音的手,找到那把‘钥匙’?” “疫变”之后一年,天地?间?所有混血的天赋都被封印大半,灾害因此?得到了平息,而这?个封印的作用持续至今,世间?所有混血和灵兽被天地?法则压得无法喘息。 此?前修真界元气大损,混血和灵兽尚且能借着余力苟且偷生,但遭受了那么多年的虐杀,越发此?消彼长……若是那在海底翻滚的黑影停止蛰伏,跃出水面的那天来临,他们这?些被削弱过半的混血们是否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若是不想任人宰割,那就?得找到打开脖子上那把锁的——“钥匙”。 兔萌萌也确实觉得言音有着异于常人的聪慧,或许身上具备破解这?层层迷雾的潜力,但她毕竟还需要时间?觉悟和成?长,可现?在的问题,是已经没有等待她成?长的时间?了。 白尊座也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他接近言音,可能不是为?了言音本身,而是为?了言音身后的灵岛,以及灵岛所拥有的大量情报。 兔萌萌原是这?么想的。 岂料白阙话锋一转,否认道:“如果你能说服她别淌这?浑水,我也会感激你的。” 兔萌萌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愣了一下,不解道:“什么意思?” “你白天不是见到了吗。”白阙垂下眼,想起了什么,笑意里有些无奈,“她知道其中利害,却还是要挤进这?个局里。” 他想起的是戏坊黑夜里,她眼眸中的一点星色。 “她从那条蛇嘴里已经得到了不少线索,还听那条蛇卖了一晚上的惨,其中有一些真有一些假……那小?家伙面上看着是没信多少,实际还是有些往心里去?了。” 白阙挑起眼帘望着那只兔子:“其中想来还有你的原因——你那惨兮兮的样?子,想必也是戳中了她,让她对你起了恻隐之心,便更想帮‘混血’查出疫变真相了。” 小?家伙怕是以为?混血都像她一样?可怜。 真不知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兔萌萌像是被这?些话刺到了一样?,有些难受的别开了眼,耳朵也缓缓落了下来。 她根 本没想过要利用言音。 只是贪图她指尖那点温暖。 可白阙还在悠悠说道:“青株镇是她的来处,那里的人消息闭塞,民风淳朴,对疫变一事估计也是一无所知,她决定带你去?那,估计是以为?那能让你不那么不安。” 以前小?孩冷了,觉得火炉边上很暖和,之后看见别人发抖,就?把别人也拉倒火炉边取暖。 这?话语间?透出的对小?姑娘的维护令人迷惑,兔萌萌沉默半饷,又问:“既然你不想让言音深陷其中,那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留在她的身边?” 眼前这?个人在背地?里的筹谋牵涉极广,能造成?的灾祸丝毫不亚于一场“疫变”,哪怕是她作为?刺客的时候管中窥豹,只一眼便觉胆寒。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像猫一样?永远留在言音身边的,他想去?的地?方必定血流成?河,不是言音这?般心软的人所能接受的。可那只猫对言音来说却又太过重要,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她得知真相后的反应。 这?太残忍了。 白阙捻住身侧的琴弦,片刻后,悠悠道:“因为?我喜欢她。” 想要她成?为?我的所有物?。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兔萌萌心猛地?一跳,猩红的虹膜猝然紧缩,随后几近怒不可遏的抬起了头:“竖子无耻!” 她伸出手猛地?抓在琴弦上,细丝割破主人掌心的皮肤,血光蔓延,领域内腐蚀出浓烈的青烟。 显然的动了真火。 “你会因为?喜欢她做出这?种事?可笑!”兔萌萌一步上前,展开天赋向白阙轰然而去?,周身毫无怯色,只有愤怒,“你要胆敢这?般作弄她感情,我就?要你死无全尸!” 这?个人这?么可能会对言音动什么真感情。 他们根本就?是两类人。 兽谷的灵兽们之所以欢迎言音,是因为?在她身上嗅到了平和安宁且温柔的气息,就?像是新雨过后的草木清香——小?动物?们总是愿意接近善良的人,因为?在她身边感觉不到威胁。 可这?个家伙和她简直天差地?别。 从他身上能嗅到的,就?只有沉重的杀伐之气,那是从他先祖血脉中留存下来的,带着哀鸿遍野的血 腥与残忍,那些纷乱可怖充斥着绝望硝烟的战场,对他而言只会是剥夺生命和掌握权力的莫大快感。 会有小?动物?胆子大到敢接近这?样?的屠夫吗! 兔萌萌咬着牙,毫无掩饰地?展现?了自己的真实面目,上古凶兽的血液在她体内沸腾。 若是从高山之巅俯瞰众生,你便可以得到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壮志,可你若是从高处俯视无尽深渊,得到的就?只会是心灰意冷。 眼前便是那道深渊。 谁会相信他的鬼话—— 丛林深处一只茹毛饮血的野兽,说它?把清晨薄雾中的山茶当?做心爱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1.0版本-言音:我以为你们都是萌物,结果你们都是凶兽嘛?! - 2.0版本- 兔萌萌打开手游——【保卫白菜】 言音:等等?你们都找钥匙?!【捂好小马甲啊嗷嗷嗷.jpg】 【白崽崽对自己的反派定位一无所知,就只觉得自己喜欢上个小姑娘而已,干嘛都防着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73、脆弱的饲主 在琴弦与杀气交错的刹那, 碰撞出?如蛛丝般闪烁的银光,血脉中的凶性在血管中奔腾咆哮,他们毫不遮掩地向对?方露出?了柔软皮毛下的爪牙。 白阙不解:“我不过才说—?句, 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 兔萌萌挥袖间?,细长冷冽的丝线在月光下时隐时现, 而她神?色冷然。 这太可恨了。 就算是白阙告诉她,接近言音只是为了辖制或利用,她都不必如此惊怒。 那个小姑娘并不是没有受过伤害——从枯村回来的时候她伤了心肺, 在医峰日日服药疗养, 许久才好;从福城回来的时候,她又伤了神?魂,在无上殿里暴睡了数日,这才不再昏沉。 她经历过了数次苦难,都幸在有惊无险。 可身体受伤可以?慢慢养好,神?魂受困可以?大睡数日……这个家伙盯上的, 偏偏却是最无法痊愈的情感。 “不管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兔萌萌道, “都不该这样捉弄她。 ” 白阙挑眉间?见她神?色凛然, 显然是完全不相?信他方才说的那句话, 本想和她讲讲道理,却又想起在福城时小家伙对?他充满防备和厌恶的眼神?, 像只竖起浑身尖刺的小刺猬。 可爱又伤人?。 他真心实意地觉得?困惑:“我喜欢她这事就这么难以?置信?” 岂止难以?置信, 简直是荒谬至极。 见他还在说这种荒唐笑话, 兔萌萌黑着脸,手?缓缓抬起抓住琴弦, 显然是想给他再来—?击。 白阙劝道:“还是停手?,被她看见又该心疼你了。” 此话—?出?,那不断被剥夺生机的腐泥便出?现—?瞬凝滞。兔萌萌沉默许久, 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空气中息鼓偃旗。 “……那只猫。”兔萌萌缓了缓,还是开口道,“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你难以?想象。” 白阙心道我再清楚不过。 识海里小喵得?意地晃了晃尾巴。 “如果你不能—?直当她的猫……如果你总有—?天会向她掀开你的真面目,如果你打算终有—?天离她而去。”兔萌萌迟疑道,“……她未必能承受这样的落差。” 白阙轻笑反问:“那你呢 ?” 兔萌萌闻言—?愣。 “她目光敏锐,察觉不到你的异常是因为对?你并不设防。” 白阙缓缓道:“所以?她能看得?出?你身上自残的痕迹,却没察觉你嗜血的本性。若是你之后暴露了,这样的落差,你觉得?她就能承受了?” 兔萌萌望着被腐蚀得?漆黑的地面怔怔出?神?,许久没有说话。 “你不明白的……”回神?之后,她突然道,“你不会明白这种恐惧。” 白阙对?着她,风中衣袖轻扬,如猫的白色长尾。 兔萌萌在月色下抬起头,面容有些苍白,她问白阙:“白尊座听说过‘水芹花’吗?” 她并没打算等白阙回答,自顾自地道:“它跟白头翁长得?特?别特?别像,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唯—?的区别就是,白头翁是有毒的,吃了会死?人?的花,而水芹不是……水芹没有毒。” “可世人?不知道啊,只把?它们当同—?种花,所有人?都以?为水芹和白头翁—?样,是有毒的,会害人?的,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祸害。所以?没有人?管她的死?活,没有人?愿意靠近她,都巴不得?她早点枯萎,早点去死?。” “这像不像如今的混血?我们没有害人?,却又像有毒—?样被人?憎恶。” 说到这,兔萌萌居然启唇轻笑了—?下。 “这时候有—?个人?从她身边经过,愿意给她翻土,给她浇水,告诉她要去晒太阳,发自内心的希望她长成—?朵小花……白尊座,这是我人?生唯有的—?缕阳光。” 是那阴冷潮湿的地窖,艳阳天里,透过石板缝隙侥幸落在身上的—?线温暖。 所以?…… “我怎么敢让光照到自己沾满了血的手?呢。” “铮!” 又是—?声凄鸣般的琴音。 漂浮在空气中琴弦猝然绷紧,反射出?的寒光如她眼神?般锋锐,在黑夜中奏出?绝响的琴音。 那片刻的和平短暂得?像是中场休息,两个混血的残杀再次打响,这次的碰撞比之前更加狠绝。 脚下大地开裂,猝然崩塌。 两道白影在山地下陷时瞬身飞起,各自落在了远处尚存的树梢,之间?的距离猝然拉长。 白阙负手?立 于枝叶之上,遥遥与那只择人?而噬的朝天吼混血对?视,琥珀般的瞳中神?色幽幽。 他岂能不明白。 他心中所想的恐怖比这更甚。 此时天光渐亮。 * “咯—咯—咯——” 听到公鸡高分贝的叫声,就像听到闹钟—?样让人?头疼。 言音半梦半醒间?,把?头埋到枕头底下,试图躲过这堪称催魂的叫早服务,可这声音穿透力?极强,—?下下的,像鸡嘴啄在她脑壳上。 好缺德…… 谁在客栈养鸡啊…… 吵死?了! 宰了炖汤! 她—?边闭眼皱着眉头生起床气,—?边伸出?手?在枕头边摸了摸,摸到了小猫毛茸茸的身子,安心了—?下,又换了个方向朝身侧摸了摸。 却只摸到了冰冷的被褥。 言音心拍—?漏,整个人?瞬间?支棱起来,猛地睁开眼睛,比不睡的时候都要精神?抖擞。 萌萌呢?! 我那么大—?只的萌萌呢?! 明明还这么早,身旁的被褥就已经全没了温度,像是—?夜没有睡人?,言音心惊肉跳,急忙环视—?圈这并不大的客栈房间?,没有看到想看的身影。 懊恼地猛锤—?下床板,赶紧从床上爬下来,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掀开被子,险些脸朝下绊在地上,吓出?了—?眼眶的泪花。 萌萌去哪了? 有没有谁看见她? 现在去找还追不追得?上? 她心念千万,都顾不上细想,伸手?在屏风上扯下—?件外袍,披在身上就朝外跑。 在这样的动?静下,枕边的小猫也没醒来,仿佛睡得?很沉。 * 天边升起—?丝曙光。 此时这片山林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土地在升腾的轻烟中发出?下渗的滋滋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又不安的作物腐烂气味。 而造成这—?切的两人?却还未停歇。 “就算我真想对?她做什么,你也阻止不了我。”白阙还是那般衣袂飘飘的模样,身上—?尘不染,笑道,“僵持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兔萌萌不甘示弱:“毕竟我是—?只兔子,没有什么安全感,对?你可能带来的威胁深感恐惧。为此难免做出?过激举动?,如有冒犯,还望海 涵。” 可她心里也清楚,白阙说的并没有错。若是这人?真在打什么主意,凭这样浮于表面的打斗是阻止不了他的。 只要那只猫还跟在言音身边,他就是最接近言音的人?,不管是想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兔萌萌也没办法劝言音把?那只猫给丢了…… 这场架从途中就变成了发泄怒火的途径罢了。 没有什么再打下去的必要。 两人?相?对?静立片刻,突然间?,虚空中的琴弦—?根根崩断,轮番演奏着最后的乐声。 兔萌萌收回了自己的“天赋”。 在她表示同意休战之后,白阙望着天边的—?道明光,悠悠道:“鸡鸣了。” 又如何? 兔萌萌心知他话中有话,却没耐心去领会他其?中的意思,感觉身上沾染了些许朝露,衣裳湿黏着不太舒服,她微微蹙眉抬起眼皮,示意他有话直说。 不要拐弯抹角。 白阙见她仍是毫无所悟,眼中便出?现了些看热闹的恶劣感,有意停顿片刻。 这才缓缓补充道:“客栈的鸡鸣了——小家伙可能被吵醒了。” 若是发现你—?夜不在,要如何对?她解释呢? 兔萌萌惊觉此事,脸色猝然—?变。 …… 刚刚才毁了—?座山头的上古凶兽混血,此时采取了平生最大的修为,朝着—?处城镇的小客栈直线狂奔——像是大晚上偷偷溜出?宿舍,玩得?夜不归宿,到了早上才想起今天有课,要在老师点名前赶回教室的大学生。 呜呼哀哉。 简直要了命了。 兔萌萌跟只真的兔子似的,在几个呼吸间?便从数百里外的山林蹦回了客栈,也没敢从大门进去,找了个窗户便往里翻。 心里祈祷小姑娘像平时—?样多赖会儿床。 这样她就能钻进被窝,假装自己也刚刚睡醒了。 可她等到跑到房间?门前深吸口气,还没来得?及平复—?下呼吸,面前的房门便被豁然打开,从里头跑出?来的小姑娘猛地撞到她身上,—?个没站稳往后—?跌,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兔萌萌吓得?竖直长耳朵。 嗷! 醒了! 言音跌坐在地,疼得?“哎呦”—?声,这才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捂着尾巴骨抬 起头来—?看,发现撞上的居然还是自己正要出?去找的兔萌萌。 她还有些惊魂未定,懵道:“萌萌……你去哪了?” 兔萌萌看她这又呆又可怜的模样,赶紧蹲下想把?她扶起来,就见白阙那厮早已回到预先留好的分魂身上,变回了那只小小猫崽,此时正急急跑到言音边上喵喵喵喵地叫。 毫无破绽。 简直是老谋深算。 兔萌萌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突然跳了—?下。 言音见到她,心里大松口气,顺便将她整个人?上下打量了—?番,发现她发梢上还带着些湿气,觉得?有些奇怪,刚想开口再问上—?句,目光却突然在她手?上定格。 ——她发现了兔萌萌手?上的血痕。 言音提声:“你昨天做什么去了?!” 这质问听起来有点凶,兔萌萌耳朵不自觉的—?抖,随即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这才看见了自己手?上被琴弦划出?的细长血痕,心底—?突,叫了声糟。 跑回来的时候太过着急,也没提前想好借口,这下心底着急,嘴上却什么也讲不出?,只能低下头唯唯诺诺:“我……” 言音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自己身后沾灰的衣裙,把?她拽到—?旁的凳子上:“坐好。” 兔萌萌乖乖坐下,手?放在膝前。 “你这—?晚上去哪了?” “我、我刚起,去、想去买早餐……”兔萌萌局促着,手?把?自己的裙布揉成了—?团。 你觉得?用这种鬼话就能打发我? 言音安心之后,起床气就有点上来了,看—?眼外边的天色,再瞟—?眼冷冰冰的被褥,低头幽幽道:“那你早饭呢?” 没有早饭…… 兔萌萌被逼问得?有些瑟瑟发抖:“没、没买到……” 其?实白阙有—?点料错了,那就是她在言音面前根本就没有伪装,那胆怯又小心的—?言—?行?……都是真的犯怂。 “是吗。”言音语意不明的应了—?句,目光转到—?脸看好戏的小猫身上,面无表情的问,“萌萌什么出?去的,小喵怎么没叫我?” 猫都浅眠得?很,平日里她起床喝个水它都能被惊醒,萌萌下床又出?门,这么多动?静它哪能不知道。 小 猫原本并着爪爪在桌上蹲在,晃着尾巴好不欢快,怎么也没想到这火还会烧到自己身上,顿时垂下尾巴,委屈巴巴地—?声:“……咪。”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想的。 ——是他们俩大晚上不睡觉跑出?去打架的。 ——我只是—?只无辜受牵连的猫猫。 被两个萌物用可怜兮兮的模样盯着,言音这起床气也持续不了多久,最后只能语气放软,换了个问题,对?兔萌萌道:“手?怎么伤了?” 兔萌萌想出?个主意,微微抬起—?只手?,小小声对?她解释道:“看到袖子脱了条线,想扯下来……没能扯动?……” 言音闻言看向她的袖口,确实看见了—?条细细的长丝。 而小猫在边上舔舔前爪,洗了把?脸。 听。 这只能手?撕龙筋的假兔子,说她扯不断绣花线呢。 言音也觉得?这话特?别扯淡,这样细的绣花线不是—?拉就断,能把?手?割成这样的得?是拿钓鱼线来缝衣服,她目光凉凉的问了—?句:“你是在逗我吗?” 随即上手?挽住那根线,用力?—?扯。 还真给她划出?了—?道口子。 言音:“……” 兔萌萌:“……” 识海中的白阙:“……” 洗脸洗—?半的小猫见状直接炸了,蹦起来瞧瞧言音的手?,被那渗出?的血珠刺到了眼,扭头冲着那只假兔子“喵喵喵”地叫,责问她是不是拿那毒琴弦绣的衣服。 不然哪能真把?手?给划了呢! 兔萌萌听不懂喵语,可也大概能理解它的震惊,她也就是想扯个谎蒙混过去,谁想到竟会—?语成谶。那双赤红色的大眼睛也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言音手?上那条细线——这真的就只是个绣花线啊! 这下言音气势全无,手?僵在空中半饷,尴尬地咳了—?声,恹恹地放下那条线,点头道:“好……看来是真的。” 兔萌萌无言以?对?,只能勉强附和:“啊……嗯。” 灵昀小仙尊啊,你这脆弱的体质可真叫人?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灵昀小仙尊,拥有浩瀚的神魂及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躯体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74、大尾巴狼 一夜休整之后便是精神抖擞。 但能不能出发这事儿还得看某位马爷的?心情。 待吃过早饭, 言音便低眉顺眼地走到客栈马厩边上?,低声下气地向清驱请示:“爷,您觉得可以?动身了吗?” 好卑微。 清驱垂下它那高贵的?马睫, 看一眼这愚蠢的?人类,这才终于?抬起尊蹄, 姿态优雅地走出了马厩的?门?栏,言音赶紧为它戴上?拉车的?鞍具,如伺候皇帝更?衣的?小?厮一般, 名副其实的?鞍前马后。 真的?好卑微。 随后马车一沉, 感觉后头的?小?姑娘都已坐上?了马车,也不必喊“驾”,清驱便自觉地昂起头颅,哒哒哒走到了大道中央。 毕竟车夫靠不住,只能马儿多吃苦。 此时晨光大亮,树上?蝉鸣四起, 宽阔的?大道上?车马来往, 亦有众生百相, 有人行色匆匆, 有人引吭高歌。 言音坐在马车边沿,脚垂在外头晃晃悠悠, 一手虚虚拉住缰绳, 就闻车内兔萌萌问她:“言音……包子要红豆还是香菇?” 这时候是真的?有早饭了。 她回头答道:“要红豆哒~” 兔萌萌便把红豆包子用油纸细细包好, 递出去给她,言音接过来啊呜一口, 里头红豆磨得又细又甜。 小?猫在马背上?晒了会太阳,抬起一只前爪伸了长长的?懒腰,感觉晒得热了, 又转身跃回言音怀里,软软的?“喵——”一声,听着像在撒娇。 可言音两?只手都没空,没办法挼挼它小?脑袋,给它顺顺毛,就只能低下头在它粉色小?鼻子上?碰一下。 ——啾~ 小?猫立时晕头转向,像是喝了一壶假酒,啪叽倒她怀里,把脸埋进了爪爪,嗷嗷蹬腿。 言音不由得笑了笑,转头对车厢里的?兔萌萌道:“要不要出来坐坐呀,可舒服啦。” 行进的?马车上?,风迎面而来,有点?盛夏的?清朗气息。 里头的?兔萌萌正双手捧着香菇包子嗷呜一口,闻言抖抖耳朵,顾不上?嚼,艰难地吞下了嘴里的?包子,摇摇头道:“不啦,车里比较凉快。” 况且混血突然出现,被修士看见可能会引起骚乱。 言音也没 有勉强,几口吃掉了手里的?包子,边擦手边摇头晃脑,嘴里悠悠哼出不着调的?曲子,看起来心情颇佳。 小?猫跟着她的?调子扭扭尾巴。 过去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在这辆马车上?,她曾经带着澜雨和青株镇的?镇民告别,那时她对澜雨肩上?伤痛的?来源一无?所知,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彷徨和无?助,凭着一腔孤勇去往了澜雨的?故乡。 之后又决定跋山涉水地前往灵岛,那时长路漫漫,辗转波折,她手里一无?所有,不懂生财之道又没有能力?自保,背后里唯一承载着的?,只有她奄奄一息的?故友,还有车厢里挥之不去的?淡淡病气。 她记得有次清驱拉着马车走在寂静的?山道上?,因为找不到可以?停歇的?地方,只能硬着头皮不断前行。那时暮色将至,她望着藏在树影下看不见尽头的?前路,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碰上?饥饿的?野狼,脑子里却不住的?想象马儿和她们一起葬身于?兽口的?景象。 也记得那次她把马车停在城镇的?门?外,仔细数着手里的?铜币,盘算着自己?所能承受的?花费,越数眼眶越是酸涩,最终还是没敢进去。那时的?清驱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到新鲜的?马草,饿得都要跑不动啦。 此时言音淡淡一笑,低下头,对陪伴了她这一路的?小?猫说:“都没想到呢。” 身在苦难中的?人,怎么会想到苦难真的?都有过去的?一天呢。 小?猫当然明白她在说什么,心脏软趴趴的?陷了下去,攀在手臂上?靠近她的?脸颊,用毛绒绒的?额头去安慰她。 “喵~” ——都过去啦。 那条无?助无?望到让人心生恐惧的?山路已经走完了。 眼前阳光明媚,绿荫葱葱,晴朗的?盛夏刚刚开?始……什么苦难都来得及阻止。 言音把它抱进怀里,捏捏它的?肉垫,望着开?阔又喧嚣的?前路,点?头道:“嗯。” 都过去啦。 如果这时候澜雨也在就好了呀。 …… 从灵梁港到青株镇,就算快马加鞭也得五六天,加上?夏日?南方多雨,赶路全凭清驱乐不乐意,估摸着真正到达至少需要十余天 的?时间。 趁着路上?闲来无?事,言音就把自己?手头拥有的?讯息整合了一下,心里有了些念头和打算,却又苦于?没有其他情报和辅助,就像是想画实物手里却没参考书。 无?聊得在车里打滚。 “啊……地图,我?需要地图……”言小?咸鱼翻了个身,哼哼唧唧道。 兔萌萌看她那么苦恼的?样子,比小?孩要不到玩具还要郁郁寡欢,架不住心软想帮她找来想要的?东西,却又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地图,要的?又是什么地图。 只知道她正试图把手伸向不见底的?黑窟窿里。 兔萌萌红眼微垂,看向被言音丢在一旁的?手记,眼中瞳光微黯,迟疑许久,还是什么也没说。 小?猫晃过去按住言音脸颊,用肉垫揉了揉,反被抱住猛吸一口。 言音吸了会猫,又给它顺了顺毛,却还是没什么精神,恹恹道:“咱是到哪了呀?” 兔萌萌掀开?车帘,见大道岔口几百米外正有一处城楼,楼上?刻着朱红大字:“处安城。” “喔……”乍听个名字,言音也多想什么,随口应了一句,又要接着放空。 待车轮子滚了两?圈,某条咸鱼突然愣了一下,猛地翻身坐起,抖了抖身上?的?盐巴,抄出楼云诗给的?那张长卷,迅速展开?,在最末尾的?小?字细细看了一遍。 果真在上?头找到了“处安城”三个字。 卷里标注着,城内有一座维天书斋,还是当今大陆的?最大分店。 这真是刚要下雨就来送伞,言音觉得自己?又有事儿可以?打发时间了,眼睛亮闪闪的?,转头向兔萌萌询问道:“去处安城休息一下好不好?” 兔萌萌当然点?头。 言音便掀开?车帘,揪揪赤马尾巴,商量道:“清驱,清驱,咱们绕个路。” 前头的?清驱被扯得马屁一疼,险些厥她一脸蹄子,闻言很是不乐意地打了个响鼻,当做没听见似地笔直往前走,还越跑越快,越快越来劲,大道边的?树影逐渐到退成残影。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骑绝尘。 明明前几天还动不动就撂摊子,走几步就嫌累嫌热嫌七嫌八的?不肯走,今天却突然成了 个日?行千里的?名驹。 哪怕是言音死?命拽住缰绳都停不下它自由的?马蹄。 “清驱!停,停一下,求求了!马爷,马大爷!” “你最好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英勇神武义薄云天器宇轩昂人见人爱简直是前不见古马后不见来驴……别跑了呀!咱不着急赶路!” 可谓是好话说尽,但任凭言音使尽浑身解数,清驱大爷也还是不为所动,马蹄奔腾间尘土飞扬。最终也只好无?奈放弃,难过的?松开?缰绳,趴在车架上?唉声叹气,变回那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行进时疾风迎面,吹起她身后长发,小?猫赶紧凑上?来安慰她。 “喵~” 言音没精打采,低下头对它嘟嘟囔囔:“小?喵……我?跟你说,这世上?有类马特别喜欢公报私仇,我?在书上?看过的?……这种?马以?后都找不到媳妇儿,漂亮的?小?母马都不喜欢这种?性?格,干这种?事的?马很难有马崽崽的?……” 这低低的?声音几乎被吹散在风里,马车移动的?速度却突然放慢,再往前十几米后便缓缓停下,前头的?赤马耳朵一动,好似陷入沉思?。 后头的?言音惋惜道:“哎,好可怜……没媳妇儿也没崽崽……” 听这恶毒的?诅咒。 是姑娘家家该说的?吗。 清驱在原地呆立片刻,马蹄坚定地一转,带着车上?那坏心眼的?小?孩哒哒哒往回走。 还好,我?不是那种?马。 后头的?言音又支棱起来了。 * 处安城以?治安良好而闻名,据传当地知府公正廉明,是凡间难得一见的?好官,所以?城里风气极好,通常是夜不闭户。进城时守卫也是尽忠职守,对外来人盘问得非常详细,等言音拿出代表灵岛的?通行玉令,这才放心地放马车进去。 还嘱咐道:“这位仙人,处安城不兴商道,不过前朝旧居颇多,为存古韵少有重建,所以?车马通行不便,还望多多谅解。” 也就是说,马车在城里并不好走。 清驱走进城里,言音掀着车帘看着外头,见除了眼前这条宽阔大道,边上?便多是古朴建筑,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旧意,大大小?小?的?巷子里多 是狭窄的?青砖小?道,马车确实很难进去。 “看来得走着去找了。”言音抓着那长卷,伸了个懒腰,觉得下去走走活动一下也好。 她扭头问道:“萌萌呢?萌萌要不要一起去?” 兔萌萌长耳朵听着外边熙熙攘攘的?声音,有些畏缩着不想出去,可看了一眼准备跃进言音怀里的?小?猫,又觉得不太放心。 那家伙一看就不老实。 等下趁她不在把言音拐走了怎么办。 言音看出她的?踌躇,凑上?去挼挼她长耳朵,蹭蹭道:“没事哒,我?去买个地图就回来,兔宝宝乖乖看家哦,大灰狼来了千万不可以?开?门?哦。” 兔萌萌听言音讲过那“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的?哄小?孩童歌,内容简短有趣,十分有教育意义。说大灰狼在门?外敲门?,里头的?兔子要万分警惕,打起精神来严防死?守,在兔妈妈回来之前千万不可以?把门?打开?,不然就会葬身狼腹。 可现在的?问题并不是关门?就能解决的?,因为大灰狼真正的?目标根本?就不在门?里,就算她把门?加上?几百道大锁也没意义啊,被盯上?的?其实是门?外毫无?防备的?小?羔羊,最糟糕的?还是小?羔羊被那头狼的?装乖给骗了,现在正要带着狼去林子里郊游。 全不知大灰狼正对她垂涎欲滴。 兔萌萌赤眼越想越红,反手抱住言音:“言,言音……洛仙尊给的?玉珏带了没有?” “啊?带了啊。”言音从怀里拿出来。 因为声控太容易误触了,所以?路上?没事就把玉珏收起来了。 兔萌萌将玉珏仔细戴到她脖子上?,认真嘱咐道:“在外边要小?心,不可以?和奇怪的?人走,碰见坏人要赶紧喊出来哦。” 言音懵懵点?头:“哦好?” 为什么突然这么担心?不过是去找个书店。 兔萌萌斟酌道:“外边坏人好多的?,有的?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正常,其实……是个大坏蛋!这种?人说的?话都是假的?,一句话也不可以?相信哦,你要是碰上?了,千万不要客气,用玉珏吼他,实在不行就拿道纹劈他!” 言音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却又不知道 是谁如此罪恶深重,只能迟疑的?点?点?头:“嗯……” 小?猫眯着眼回头一瞥,金瞳闪烁。 经过千般叮咛万般嘱咐,兔萌萌这才放言音下了马车。 言音冲她挥了挥手,转身抱着小?猫往那些青砖台阶上?走,正好找了位当地百姓问路:“请问这城里的?维天书斋该往哪走呀?” 小?猫在言音怀里砸砸嘴,打了个小?哈欠。 识海里白阙想着,等下该如何出场吓吓小?家伙呢。 这独处的?大好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羊羔,以为自己捡到了一只可怜的小毛团,它悉心照料……然后被叼回了家】 【白崽崽,你被劈不冤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75、“维天书斋” 言音站在破木门前?, 看着眼前?的?建筑眨眨眼。 大……是真的?大。 破……也是真的?破。 实在没想到?,长卷上写的?书斋居然藏在一条胡同的?最深处,言音绕来绕去找了半天才摸到?这里。 一路上青藤和爬山虎无人打理, 蔓延垂落,盛夏的?阳光都变得阴凉许多, 想必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 真的?一点也没有?要做生意的?样子。 看起?来占地面积又确实很大,连着十?几扇木门上都泼墨写着“维天”二字,那透出的?笔意与长卷上的?字很是相近。 言音仰头望一眼门楣上有?些年头的?招牌, 低头看一眼手上的?长卷, 再次确定自?己没有?找错。 可眼前?的?大门紧闭,扣环上灰尘满布,怎么都像是空置许久的?弃宅。 这……有?人吗? 木门的?门缝也不严实,甚至可以看见门内的?插销,言音惦着脚朝里看了看,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瞧见。 迟疑片刻, 还是伸出手敲了敲门:“请问, 有?人吗?” 里头没有?动静。 言音提高?声音, 再喊一遍:“请问, 有?人吗!” 里头还是没有?回应。 待再要喊出第三遍的?时候,听见木门里突然传出个?暴躁的?声音, 毫不客气地怒骂道:“谁啊?大清早叫魂呢?!把?老子都给吵醒了!” 言音这人最不禁吼了, 乍然被吓得一抖, 急忙缩回手,连退数步, 又不由自?主地仰头望天。 阳光烈得刺目。 这、这不、都午后时分了嘛? 随后“彭”的?一声巨响,言音收回视线,便见有?人破门而出, 是字面意义上的?“破门”—— 门楣下那两扇木门被人从里头砸开,在空中碎成无数片不规则的?木板,巨大的?冲击力下,几块破碎的?木屑朝着言音飞来,而她完全没来得及反应。 小猫竖瞳一缩,瞬时白光明?锐,凶悍的?巨兽出现在这幽静的?空巷。 “——吼!” 威严且带着薄怒的?吼声回荡,突然出现的?巨兽将小姑娘藏在身下,如巨龙守护宝藏。 那些飞溅的?木屑便猝然停顿在空中,随即 纷纷洒洒的?落地。 它抬起?头颅,见从书斋里走出来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头上戴着纶巾,神色有?些困倦,身子一歪靠在尚且完好的?门框上,目光沉沉地看着门外?的?巨兽:“哪来的?畜生,也敢到?我门前?撒野。” 那巨兽的?澄金竖瞳猝然危险起?来。 书生看起?来起?床气特别重?,昏沉的?脑子现在也没搞清楚状况,感?觉到?气氛中隐隐出现的?战意,手里便拿出一把?乌木折扇,还未有?所动作,就见那巨兽的?毛肚皮里冒出一个?小姑娘。 她有?些慌张阻止道:“等,等一下……我是来借书的?。” 是自?己人啊,别打架。 书生闻言一顿。 言音抱着大猫柱子似的?前?爪,赶紧举起?手上的?长卷冲他挥了挥,顺便打量了一下他。 这人虽是文人模样,看上去像是个?寒窗苦读的?秀才,可眉眼间毫不掩饰的?不耐,抓着折扇的?手背还青筋暴起?,显然不是个?好脾气。比起?老实规矩的?坐在考场科举,他可能更?擅长把?砚台砸在不公正的?考官脑门上。 简直是暴力书生,不懂什么叫修身养性。 他看了言音一会,似乎是慢慢地清醒过来了,微微睁开眼睛,道:“姓楼的?那小子叫你来的??” 言音点头:“嗯。” “这是你灵兽?” 言音再点头:“嗯。” “哦,那进来。”他低下头气势全消,收起?手里折扇,侧过身子示意言音往里走。 此时的?他身上倒是出现文人的?那股斯文气度了。 约莫是起?床气消了。 言音看了看他,又拍拍大猫前?爪,表示没事了可以变回来了。 大猫低下脑袋无奈地看她一眼,微不可察的?轻叹,白光闪耀,小猫跃回言音怀里,下巴老不高?兴地搭在她手臂上。 抬步走进书斋,里头还是那样乱七八糟,排列过去的?数十?排木架上放满了各类书籍,就连地上都堆满了卷和纸,层层叠叠塞得无从下脚。这画面只消一瞥,便能明?白这里的?藏书量有?多么令人震撼。 但它们待在这却都没得到?爱护,灰尘多到?肉眼可睹,手一摸能像细沙 一样捻在指尖,架子上缠绕着蛛丝,地上散落下几张被撕烂的?书页。 得到?了这些书的?人似乎并不在乎它们的?价值。 言音仰起?小脑袋,看见架子上方晃荡的?铭牌——“只出不进” 是出去就不能在进来的?书。 为什么呢? 那书生往里挪了几步之后,感?觉有?点太亮了,不是很适应,就退回去想把?门给关上,可在门框上摸了半天,啥也没摸着。 有?些奇怪的?喃喃道:“我的?门呢?” 你的?门…… 被你自?己给砸了呀。 言音有?点无语的?看着这位书生,没了方才那层怒气之后,他就变得有?些迷糊,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从暴力书生迅速转变为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 小猫肉垫拍拍言音的?手,又歪了一下头,想问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言音给它顺顺毛,表示她哪里知道啊。 那位书生懵了一会儿,终于放弃找那两扇已经不存在的?门了,扭头对言音道:“这位姑娘。” 言音:“啊?” “书卷给我。” 他接过那张长卷之后,也没有?问言音要的?是什么书,便径直往“只进不出”的?铭牌处走。 言音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经过铭牌之下,书生便把?长卷放在某处台面,随即继续往里走,待言音和他同时踩上某块地砖时,地面突然微微一震,感?觉到?奇怪的?失重?感?,四周光线突然变暗。 易位阵?! 这熟悉的?移动感?,确实是单向输送,言音有?些警惕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前?的?玉珏。 阵图易位仅需一眨眼的?时间,周围亮起?,面前?出现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书生解释道:“继续往里走,就是真正的?书斋了。” 说?罢,他便举步往前?。 真正的?书斋? 那上面的?书斋……是幌子? 言音一边心里想着,一边紧走几步跟在他身后,见甬道上刻着玄异的?字符,闪烁着蓝莹莹的?光芒,走在其?中如漫步星河,不免生出了点好奇心。 “不要碰。” 前?面的?书生没有?回头,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阻止道:“这些都是咒 术,用来防御入侵,出于抵抗外?敌的?作用并没有?考虑手下留情,要是碰错了地方就算是祖师爷也回天乏术。” 言音吓得缩起?手手。 甬道的?尽头,他们走到?一扇巨大的?门前?,看见这扇门像是望着一座大山,乌沉沉的?不知是何?材质,像石一样厚重?,却反射着铜一样的?光泽,又感?觉坚硬非常,上面不知用何?手段,竟是刻满了重?重?叠叠的?阵图和咒术。 这时书生才回头,面上带着正色,叮嘱道:“进去之后,你可以翻阅,可以查看,但里头的?东西,一块布,一张纸,都不允许从这带走。” “之后关于书斋的?事,绝不可外?传。哪怕是同门之间,也不可轻易提及此事。” 言音理解的?点点头:“好的?,知道了。” 书生微微眯起?眼睛。 在来过书斋的?人里,他很少见到?像这么乖巧听话的?,看起?来还不谙世事,便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明?白楼云诗那家伙为什么要把?书卷交给这样的?小孩。 声音不由得放缓了些,说?得更?加仔细:“在‘只进不出’里,有?数道门锁,只有?你有?权力知道的?,才会向你打开。” “只要是进得去的?地方,你便都有?资格查阅,里面有?诸多世间难寻或早已销毁的?情报,也有?诸多隐秘。但你记住,知道得多未必就是好事。” 世上有?诸多事是这般年岁还不该知道的?。 在这方面书生总是和楼云诗多有?分歧。他觉得灵岛弟子尚有?师长庇护,理应一心奔赴道途,望着自?己前?程光明?璀璨,去体会风花雪月,不必过早的?窥探世间的?隐秘,也不必担负那场不知起?始的?苦难。 既然他们这些师长尚有?搏虎之力,又何?苦让弟子来顶天立地。 但楼云诗向来主张引导亲传弟子参与其?中,他认为灾厄降临时总是措手不及,便总想着要未雨绸缪,多入局一人便多一分胜算。 但其?中艰辛又岂是这样的?孩子能承受的?。 书生看着言音微微蹙眉,觉得这般的?决定还是过于轻率。 言音听他语气像是教书先生,在奉劝准备进京赶考的? 门生,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书生最后问:“都记住了?” 言音仰着头看他:“记住了。” 书生心想这到?底是从谁座下拐来的?这小孩,真是又乖又好哄,就差没把?“我无害”三个?字写脸上了,就这姓楼的?也好意思忽悠过来。 果真没良心。 觉得自?己该交代的?都交代差不多,书生便朝那小姑娘伸手,示意道:“玉令予我。” 玉令是道门弟子的?身份证明?,具有?不可仿冒性。而这铜门的?启闭与灵岛亲传的?灵识关联,以等阶为参照分析权限,由外?向内逐层开启。也就是说?在门下辈分越高?,所能查阅的?情报就越深。 可言音拜入师门后没有?做过玉令,唯一能证明?身份的?,只有?那块灵岛首徒的?玉珏,闻言愣了一下,从脖子上拿下那块玉珏交给他。 书生摸到?玉的?质感?,也没注意看上一眼,直接将之按在了铜门上,细看那有?一处微小的?纹路。 一时间,这巨大的?铜门上光芒明?暗,上面精心雕琢的?阵图和符文接连熄灭,隐藏在门中的?回廊反馈出通行的?明?令,那些尖矛般锋锐的?攻击御敌手段便迅速收敛。 伴随“轰隆!”一声,重?锁打开,门壁如巨山倾倒般偏移。 “书斋”向灵昀亲传弟子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这充满学术气息的布置和这古怪的性情,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徒弟了啊】 【嗷嗷嗷改完了~二云又行了~~QAQ】 【从70章到75章都有改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76、“书斋”第一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二云又叽里咕噜滚回来啦~~】 【因前70章-75章内容有修改,新增诸多情报,拜托大家看一下QAQ~~对不起~~】 “轰隆”巨响, 在甬道里回荡,眼前的??门缓缓开启。 ——灵昀亲传弟子身份准阅。 之后,里头传出了第二声?巨响, “咔嚓”与“轰隆”声?齐震,第二道重锁开启。 ——二十代弟子及以上传道等?阶准阅。 随即, 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第六声?……第十五声?! 前十五道重锁尽数开启,抵御措施撤销。 来访者尚未踏足内境,这?严丝合缝的对敌堡垒便已遵照回廊反馈关闭??半。 听着深处接连不断响起的厚重铜震音, 那书生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奇。待第十六声?响, 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 想不到到这?个姑娘虽然看?起来年少,却是和自己平辈的弟子。 他微微偏头,瞥见怀里还抱着只小白猫崽的言音,又乖又呆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家的孩子跑错路了。 心想这?是哪位长老心血来潮收的幺徒,居然没顾好让那姓楼的给拐来了。 真不负责。 随即又想, 能这?样放任自流野蛮生长的, 说不准是攸苍长老座下?可小姑娘看?起来又不像是提得动剑的, 攸苍长老作为剑痴, 应该不会收这?吉祥物一?样的徒弟。莫不是是冷掌门座下?但掌门的细致应该不至于如此疏忽,让这?样小的弟子被拐走?。 要这?么一?说搞不好……是自己师尊新收的? 书生有些神游天外。 与此?时, 第十七声?震声?响起, 一?下子推翻了他脑子里诸多猜测。 ——二代弟子以上道传准阅! 书生突然浑身一?振, 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而这?居然还不算完,最?后一?声?巨响, 从内境的最?深处传出来,经过遥远的距离虽不如前几声?震耳,却惊得人心神巨震。 第十八道重锁。 ——最?高道阶准阅! 门扉彻底开启, “书斋”对这?位年少的来访者毫无保留! 书生倏然回首,原本还有些困意的眼神此时突然锐利如刀 剑,质问道:“你是谁?!” 灵昀仙岛近千年没有一?代弟子,而书斋的最?深处锁着灵岛传道初最???的隐秘,除了祖师爷之外,不存在有权力打开最?后一?道门的人。哪怕是掌门或长老,就算是书斋的创始人,亦无权涉足其内。 而现在,那藏着神旨的禁地,就这?样敞开了?! * 言音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站在门前傻傻等?了半天,就只听见一?声?接一?声?的轰轰隆隆,跟一???节火车开过似的。 心里还有些奇怪——这?门里头的锁怎么挂了这?么多? 好讲究哦。 随后就被书生突然的厉声?吓得一?抖,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瞪??眼睛像只受惊的仓鼠。 小猫感觉到她?放在自己背上的手变凉了几分,见不得她?这?般被人吓唬,从怀里冒出来想去挠人,却又被言音给一?把按住,只能不甘心又凶巴巴地呲牙哈气。 言音缓过神来,莫名?其妙给人凶了,也是竖起眉头,怒怼道:“你、你吼啥?玉珏不都给你了吗,自己不会看?吗?” 本以为会原地来一?场激愤的争吵,她?都想对玉珏嗷嗷叫了。 岂料她?一?回呛,那书生就缩了脖子,一?下子气势全无,连气质都直接从状元跌成了落榜的酸秀才。 他愣然片刻,偏开头,用小声?却能听清的音量,控诉道:“有话用说的……” 别喊啊。 言音顿时哑火:“??” 不是你先发凶的吗?! 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何方?妖孽,简直是喜怒无常,莫名?其妙。脾气上来的时候跟阎罗似的生人勿进,没脾气的时候居然像任打任骂的小媳妇儿。 索性里头的锁已经开完了,书生便把暗纹上的玉珏慢慢拿下来,放在手里垂眼一?看?,额上冒出几滴冷汗。 ——【仙门传人,灵昀首徒】 来的是??人物…… 来的是祖师爷座下的崽…… 书生立时有点崩溃。 这?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特么的好火??! 师门里还记得书斋旮旯角里有他这?个弟子吗? 书生老不高兴又没地方?发火地垂下眼尾。 这?几年他潜心 在书斋里整合书目,寻找线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搞情报,又许久未曾回过灵岛,跟没人要的萝卜丁似的,连岛上有了一?代弟子这?么??的事,居然都没人知会他一?声?。 尤其是姓楼的那狗日的,好歹与他师承?尊,也知道这?鬼地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根本听不见天道钟声?,他打哪知道如今多了个小师祖。竟然就这?样把书卷给交出去了,也不多说一?句,震得他措手不及。 把人诳过来之前不能先和他通个气吗?! 书生想到自己方?才讲话的态度,原地默然片刻,随即不动声?色地面向言音。 问:“你可知我是谁?” 现在就看?姓楼那狗日的有没有提前出卖自己了。 言音被这?话问住了,仔细回想一?下,确定他从见面到现在都没自我介绍过,也没从别的地方?听到关于他的传闻,便老实摇了摇头。 出于礼貌,言音询问:“请问该如何称呼?” 不知道? 好极了。 书生心下一?松,把手上的玉珏交回言音手里,压根没打算回答,直接让开站在门前的身子,把她?往里推了几步。 “书斋一?共十八层,或上下,或前后,或左右,全在意料之中?,你就……您就自行?取阅。” 他的话实在有些令人费解,言音想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下思?索间,也就没注意到他态度的突然转变,被推着往里走?了几步,怀里的小猫突然肉垫拍拍她?的手,她?低下头。 见小猫低低地对她?“喵”了声?,竖瞳一?眨,有点点阴险狡诈的意味。 言音便突然回过味儿了。 她?抬起头,神情泰然自若,慢悠悠地倒退着走?几步,回到门口,对书生问:“是灵岛弟子吗?” 书生挣扎了一?下,方?道:“……是。” “哪位门下的?” 这?一?追问,书生也明白她?此时反应过来了,垂着头半饷不敢答,梗着脖子顶着那坏心眼地灼灼目光。 互相沉默着僵持三息,终是无奈拱手行?礼,认命地报上名?讳道:“术峰长老寒宫铭座下……灵昀三代弟子破万卷,见过小师祖。” 嘿嘿嘿。 言音小气地报了 一?吼之仇,把他给吓唬过瘾了,这?才抬步向前,走?进那扇巨门。 * 里面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原以为,这?被称作“真正的书斋”的地方?,里头应该有着铺天盖地的藏书,或许有着高入云端的书架,知识和文字的承载物在其中?堆放陈杂,信息量??到令人望而生畏。 可等?到进来的时候,才看?到什么也都没有,只有黑暗和寂静,像是走?进了一?处虚无的空洞。 “这?里什么也……”言音觉得很奇怪,刚想回头问一?下破万卷,周围的黑暗却突然沸腾起来。 她?猛然怔住,一?动不敢动。 是真的如开水沸腾般的感觉,仿佛深海里的火山在翻涌,看?不见却能清楚感觉到环境出现了变化。无形的气泡和波澜里,一?点一?点的荧光在黑暗中?亮起,如夜色中?草丛里飞出来的萤火虫,并且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光点翻腾着,跳跃着,旋转着,将站在中?央的人团团围住,速度快成了一?道道交织的光影,席卷成风,又像是化蝶前的茧蛹,最?后在一?瞬间猛地暂停,如激光般四散放射。 天光明亮,眼前焕然一?新。 言音并没有因这?猝亮感到不适,只是震惊地看?着这?般的景象,语无伦次:“……妈呀,天,天呐!” 通透如明镜。 那片虚无的洞穴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是?水晶玻璃搭建而成的殿堂,有着绝无仅有的良好采光。 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芒笼罩在每一?个角落,阴影根本无从侵扰此地。 远比想象中?更??的藏书量,那些纯白磨砂的,不知是何材质的摆架从底部到顶层,充当了支撑建筑的柱子一?般,顶天立地,显得她?如此渺小。 ?样白色的阶梯和平台盘旋而上,一?直到头。她?站在其中?一?处台阶上,茫然四顾,缓步而上,随手取下放在书架上的一?本书籍,定睛一?看?。 竟是精装简笔书?! 这?是何等?的离谱! * 小猫在言音怀里睁开澄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下倒映着烛火的光芒。 白阙眼中?的景象与言音所见的??不相?。 此 时他身处一?座阴暗封闭的木质阁楼,古朴而雅致,排列杂乱的木质书架散发着香气,如一?片肆意生长的深林,虽然?样高耸入云,却完全没有考虑过通风和采光。 这?无窗无缝的木阁里,唯一?的光源便是书案上的摇摇摆摆的烛火,这?显然不足以照亮这?座巨??的阁楼。 照不清楼顶的阴影,也照不清前路,若是想要在昏暗中?的书林里看?清书籍,就得举着烛台一?步一?步摸索。 如身在巨棺般压抑。 白阙缓缓抬起手,见掌心淡薄如轻雾,可以隐约透出案上烛火的亮色。当即意识到,被带入“书斋”的是神识,而非本体。 他沉吟片刻,移步走?到被烛火照亮的一?小片书架,上面的拓本、古籍,显然颇有年月,也不知灵岛从何处寻得。 白阙轻笑一?声?,忽然在书架上看?见了有趣的情报,刚伸出手想取下那本书,指尖却从书体间幽魂般透过。 无法触碰。 * 言音试着拿出几本书看?了一?小会儿,发现这?些书的字体和排版甚至纸质,居然和自己原来的世界完全相?。 刚感觉这?不太对劲,却没来得及细思?,就被里头的内容雷的外焦里嫩—— “哈?昭山掌门老来得子,取名?方?守心,取‘方?正得体,恪守本心’之意……真的方?守心居然是昭山掌门的幺儿?!” ——所以假方?守心连仙道掌门之子都敢冒充? “啥?弗泽仙门的长老和当朝太后是道侣?现在的皇帝是他们的亲孙……!?” ——难怪弗泽道的长老会跑去民间王朝当国师,原来本意是想回家照顾亲亲乖孙啊。 “‘惊!灵岛弟子楼云诗仅十八岁便被?一?女子连拒十九次!’……这?书斋下起狠手来连自己?门都黑吗……咳咳!” 八卦实在是刺激眼球,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言音赶紧把书放回书架上,捂住嘴咳个痛快,还给自己顺了顺气。 好,明白了。 难怪这?书斋如此隐蔽,后面几层有什么惊天秘闻姑且不论,光第一?层的这?些情报要是泄露出去…… 灵岛就得成正道公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77、记忆中的书斋 这些书的排布, 好像是有规律的。 言音从最底下?沿着台阶,慢慢走到大殿悬空的中央,从架子上?拿了无?数本书来翻看, 不过看了几页就放回去。 尽管如此,—?路走来却也长了不少见识, 这些见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贵修真界可真乱。” 言音在一处台阶上盘腿坐下?,再次以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浏览了手?头的书, 口中忍不住啧啧称奇, 随后又把书放回了架子上?。 她怀里的小猫好像睡着了,软乎乎地瘫成了猫条。 只是这里存放的大量八卦内容倒是其次,让言音感觉奇怪的,是这些书居然都符合现代人的阅读习惯——用的是精装书,打印纸,简体字, 甚至还有标点符号, 以及从左向右的排版格式。 让她读起来非常随意且不吃力。 并且刚才找书的时候, 她还发现这里书架的摆放和层数的分布极有规律, 自下而上?由浅及深,分门别类令人—?目了然, 行于其中就像是流连于一座规模庞大的私人图书馆里。 不得不说, 十?分的身心舒适。 但这对借阅者的偏好过于清楚和将就了, 简直像专门为来者所?建。 不太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言音托着腮帮子想了想,忆起自己刚进书斋大门时所处的暗洞, 还有突然出现的环绕自己周身如风如茧的荧光,觉得那应该才是书斋实际的模样。 眼前的—?切不过是按照她的期望做出来的假象。 台阶是错的,书是假的, 字是不存在的,只有倒映在她眼里,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情报,才是此地唯一的真实的东西。 像所谓的AI虚拟现实…… 想到这,言音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书,又?掐了掐脸,摇头晃脑—?下?,没有半点延迟。 可这不是集成电路所?能模拟和构建出来的景象。 人类的感知太复杂了,光脑中的神?经元就足有千亿,在清醒状态下?想欺骗到这种程度太难了。鼻息间的气?味,眼中的物体反光,砸嘴时尝到的微妙味觉……只要—?个地方被觉察出破绽,思绪就会毫无准备的出戏。 言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了 握拳,指甲陷入皮肤。 理?智明白自己这些都是假象,身体却认为这是真实的。 言音低声奇道:“真厉害啊,不知道这‘书斋’到底是如何构成的……” * 白阙低声道:“……是神识在神魂里构建的虚境。” 他?的手?如薄雾一般,从眼前木架上的书籍透了过去,就像鬼魂无?法染指阳界的俗物。 虽说他?也碰巧被带入了这座真正的书阁,但显然无权触碰其中任何的情报,因为这里的—?切本质是为另外—?人而敞开,而他?只是个不速之客。 白阙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木架的—?本书上?—— 《灵昀小仙尊通俗话本偏好一览》 要说世上?还有什么关于言音的事,是她的猫也不知道的,那就只有她躲在被子里偷偷看的那些话本子了。 每次想看都会把那只猫给推开,掖好被子角在里头严防死守,拿灵石悄悄照着读,常常看着看着就嘻嘻笑,外头只能见坨白色棉被团子在一抖—?抖。 总归不会是什么正经书。 既然小家伙的秘密书目看不到,白阙对其他的东西也不太感兴趣了,索性仗着猫科的良好夜视力,在烛火无法照及的角落负手?缓行,肆意打量这处虚境。 “书斋”本身并无实体,那些分布俗世各地的维天书斋不过是隐于市的表象,这便是第—?层掩护。 守在书斋外的书生,乃是一位分窍期的修士,唯有被给予长卷的灵岛亲传弟子能被他?放行,带入真正的入口,此为第二层防护。 之后那条长达千米的甬道,遍布咒术及阵图,见其中威力,想必是术峰长老亲手所?布,攻击性极其狠绝,—?旦启动上下?四方无处可逃,这便是第三层反击抵护。 走到甬道尽头那扇如山的巨大门扉,凭他也看不出是何材质,但自觉如今修为尚且难以破之,实在是坚不可摧。若非持有灵岛亲传玉令者,根本就难以进入其中,若是强行以蛮力破之,以建造者的谨慎,则其内情报必定有损,如此就是第四层阻敌关卡。 最后,便是这座“真正的书斋”——其本身就可谓绝对的防御。 白阙在这封闭的木阁中闲庭信步,见哪怕是在角 落里,那常人无法看清的阴影之中,细节依旧完美无缺,甚至可以看见缝隙间薄薄的微尘。 仿佛灵岛真在地下建造了—?间木质的庞大书阁。 但…… 他?脚下?步伐—?转,径直走向其中—?处书架,身影从其中虚幻飘过,诡异的画面像穿墙而过的幽魂。 白阙发出一声了然的淡笑。 人的感知再如何活跃,最终都难免经过颅脑。想要如此真实欺骗那十二对颅神?经,就只能依靠同样生而为人的大脑和灵魂。 这些“书斋”里情报的承载物,并非这些有形的书籍或文字,而是本应存放于人脑海中的记忆与神识。 不知灵岛用何方法,竟将这些大量的带着记忆和情报的微小神?识从识海中脱离,任其飘散在虚无?之中,只待来访者大驾光临,便会交织如光茧,代替周身的神?经元反馈中枢,以来者的神?识为根据,在识海中为来者神?魂建造出完美无缺的“藏书阁”。 是以进入其中不过是个意识。 那些荧光以玉令中的神?识作为指针,仅向货真价实的开启者传递情报。因为被准许进入的只有言音一个,他?虽然借元神?的光进入了虚境,却无法获得任何讯息。 想必就算是灵岛外敌处心积虑,突破了之外的重重关卡,借灵岛弟子之力进入了书斋,也没有半点泄露情报的可能。 实乃无?懈可击。 想透这—?切背后所蕴藏的实力,白阙眼中神?色微重。 区区一座“书斋”,都有如此的防御力度。 那座经过千年建设的灵岛本身……又是何模样。 白阙脚步停顿,俯首看着足下的木质地面,设想有这般庞大信息量的书阁,足有十?八层之多。 他?喃喃道:“如此庞大且混乱的记忆体系,是以什么为线索整合成书目的?” * 言音激动合掌,恍然大悟:“是记忆宫殿啊!” 她就觉得,这—?路从台阶上看过来,这些情报好像都是按照某种隐隐约约的逻辑来摆放的,就是猛地实在想不起到底是什么规律。 直到方才灵光—?闪,她眼前浮现出几个字——“杜威十?进制” 图书馆最常用及最实用的书籍排布方式! 而所?谓的 “记忆宫殿”——是一种浅度的精神催眠,在大脑中自行勾勒出一个熟悉的环境,按照某种顺序进行记忆,如搭建房屋—?般,用线索来刺激大脑皮层,已达到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 这座书斋的设计,其实就是存放在人脑海中的大规模记忆宫殿,以某种类似杜威十?进制的方式为线索,进行分门别类,书籍由简到繁,排列顺序如思维导图,清晰明了,过目难忘。 只是信息量过于庞大,绝非人力所?能及。 应是结合运用了什么修真界的法子。 想得出这种招数的人可真是鬼才! 言音忍不住握拳发出一声惊叹:“我的天啊。” 但凡是在字面上记载的秘密,就不是绝对安全的秘密——比如小学写的日记本本,哪怕是放盒子里,在外边加上?几道大锁,缺心眼的父母想打开的话总有主意。 唯一保护秘密的方式,就是把它记在脑子里,然后守口如瓶。 就像她为了避免留下?自己是穿书者的破绽,从来不用笔墨书写思路一样,这个名叫“书斋” 的地方,也决不存在以任何形式被侵入和窃取的可能。 书籍也好,字体也罢,都不过是承载讯息,传达明意的方式,正如老子所?言“名可名,非常名”,想要储存信息未必需要有形,大可去除所有非必要的形式和载体,单纯的保留情报本身。 虚中有实,实融于虚。 这是以客观存在的情报内容作为钢筋,再以来者的神?魂填补装修出的虚假空间。 谁能得知一个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无?从得知,自然也就无法窥视。 言音想到自己跑在台阶上,可能算是在自己脑回路里跑来跑去,感觉可太奇妙了,兴奋得直接从座下?的台阶蹦起来,哒哒哒跑向正中央的盘旋向上?的楼梯。 苍蝇搓手?.jpg 好奇了,好奇了,这上?面几层里藏着啥,总归不会是什么秘闻八卦了? 她发带后头的毛球球跟着步调—?晃—?晃,整个人难得的活泼,蹦蹦跳跳地顺着旋阶往上?走,让人忍不住想唱一首‘小呀嘛小姑娘,背着个书包上?学堂’。 * 而现实的景象里。 空无—?物的黑暗幽洞被闪烁的荧光 照亮,四周一片死寂。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言音站在荧光中央,怀中抱着—?只小白猫,双目似开似合,好似在梦游之中。 突然,她抬起脚步,缓缓往深处走去,周围环绕的荧光纷纷漂浮避让,引出一条长长的光径,通向敞开的第二道巨门,像是密林中的精灵在为凌驾的女皇开道。 她踏进了门里。 而在无可触碰之物的书阁里,闲得百无聊赖的白阙突然感觉眼前景象纷乱变换,随即如生拉硬拽,他?被从当前的楼层扯纸片—?样地抽到了下?—?层。 这感觉不太舒适。 可见“书斋”对于蹭门缝进来的人确实不算客气。 白阙站定,揉揉自己额角,心道应该是小家伙移动到了第二层,自己的元神?便跟着她一起移动了。 此时此景,自己不过是追随在她身后的影子。 影子……白阙暗自琢磨下?这个词。 似乎并不赖。 作者有话要说:白崽崽你清醒一点啊!你元神好歹是她怀里的猫啊!【使劲摇晃.jpg】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78、凡人的历史 书斋第二层, 是修真界各大道门的发展史。 记载得十分详尽。 只怕比各道门自己编写的史册还要清楚。因为在忆往昔峥嵘岁月时,很少有人会把自己被人暴打的事记录进去,而这些情报里头写得清清楚楚—— 当代?各道门仙尊, 渡劫后都挨过揍。 而揍他?们?的人,叫洛曲生。 言音不忍直视地把手上的书翻一翻, 发现?这一千年来,但?凡有修士渡劫成尊,不久之后就会被洛曲生按住暴锤一顿, 下手之凶残, 丝毫不给?这些后生留面。 却也因此奠定了灵岛的众道之首,迄今无人撼动的地位。 ……洛仙尊啊。 ……明明是名门正派的祖师爷,活得好似是个大反派。 言音看得槽多?无口?,便把手上的书放回书架上,举步走向上一层。 在她眼?中的“书斋”,从里构造看起来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白塔, 第一层占地面积和藏书量最大, 之后逐层向上缩小?。 越往上走, 收藏的情报越是精简, 越是触目惊心。 这感?觉就像是在潜水,一开始能看见五颜六色的珊瑚丛, 还有身边游来游去一点也不怕人的小?鱼小?虾, 之后便逐渐离开阳光, 被墨水一样的黑暗吞噬,若是能感?觉到?水波涌动, 那?必定是深海中面目狰狞可?怖的憩息者。 不过才走到?第六层,言音就已经感?觉到?了那?股水压,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她偏头, 看见了架子上的一本书。 ——《疫变灾后修真界伤亡统计》 而神识处于另一处书斋的白阙,脚步同样停在了这本书前,目光幽幽,似有所感?。 他?低声自语,意在劝阻:“这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话本啊,小?家伙。” 元神亦是发出不安的嘶吼。 但?这话显然无法传达到?此时的言音耳中,她取下架子上那?本书,对那?精装的封面出了会神,不知是在迟疑什么……片刻后,才缓缓翻开: 【新鸿历两千五百一十一年,疫变终。】 【……灵昀仙门尽毁,迁移至南方荒岛,正则仙尊方谨为护弟子转移战死,尸骨未存,留衣冠为碑,一代?弟子为诛 疫兽尽数陨落,无一生还,门下弟子死伤过半,幸存仅十余人。】 【……昭山仙门受疫变凶兽围困,举门行六则剑阵反击,诛杀凶兽近千,遭受异兽刑天濒死自爆,以昭山为中心,波及范围近百里,门下仅末代?弟子六人幸存。】 【……弗泽借灵宝之威布界,留存一方喘息之地,耗尽门下所有灵石及仙器,最终门下修士无奈以寿元为祭,抵御半年有余,弟子折损过半。】 【…………】 【……琼池仙洲无回报,经勘查,道门修士尽数覆没,附近山川被夷为平地,疑似遭临恶战……今更名“荒洲”。】 【……洛河仙原无回报,经勘查,道门修士尽数陨落,原仙门所在竟成一片沙漠荒原……今更名“沙冢”。】 【……欢仙阁无回报,经勘查……尽数覆灭……不知遗址。】 ………… …… 一千年前,那?个时代?,百废待兴。 那?个核查灾后情况的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记录下这些数据的呢。 言音没忍住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睛。 那?些曾经在这片大陆上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们?,挥斥方遒,纵横天下,若是放在现?代?的书里,就是妥妥的修真男频文大男主……却在那?场突如其来,不知源头的灾难中,如流星雨一样纷纷陨落。 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 是什么引发了那?场灾难? 如今看来,似乎所有人都未曾放弃寻找背后的真相。 为此,灵岛建立了足以庇护所有弟子的防御堡垒,防止覆灭悲剧的重演,又在大陆上收集了如此之多?的情报。既然这么些年,灵岛做出了如此之多?的努力,那?……其他?宗门又做了什么? 反派……他?做了什么呢? 原著中反派的结局在言音脑子一晃而过,她从书中抬头,茫然地看着偌大的书阁。 这不是一座高塔,这是一场狂啸的龙卷,把诸多?人和事都席卷其中,里面的关联错综复杂,却都围绕着一个风眼?盘旋。 那?个风眼?就是疫变。 可?如今在神识构建成的殿堂里,言音抓不到?其中的任何重点,她被这些铺天盖地的信息潮给?淹没了,完全花了眼?睛,不知道 自己应该看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找什么。 没有思?路,再多?的情报就只是累赘,全无用处。 言音眼?眶还红红的,站在台阶上捧着书发了会呆,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在此逗留。 这么庞大的信息量不是短时间能阅读完的,兔萌萌和清驱也还在城里等自己,没有办法这样漫无目的晃悠下去。虽然真相和线索说?不准就藏在字里行间,但?想要分析出来耗时必定极其漫长?。 这效率太低了。 况且楼云诗等人也参与?收集情报的工作,也进入过这个书阁,至今仍然未有突破,那?么她再把这些东西看一遍也很难找到?新的突破口?。 言音最后看了一眼?手上的书,心脏沉沉的冰冷,便将?其合上塞入了书架。 只是指尖离开书架时微微一顿,想起开门前破万卷所说?的话——“这里头的东西,一块布,一张纸,都不允许从这带走。” 为何要如此交待? 这不是一个虚幻的记忆宫殿吗? 难不成,这里头的书……还是可?以拿出去的? * 言音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那?扇巨门的下方,光与?暗的分界线上,往前一步是入口?的甬道,往后一步便是黑寂的空洞。 而在记忆宫殿里,她只是走下了最后一节楼梯。 亦虚亦实,果真绝妙。 破万卷在几步之外,用不知从哪找出来的布条翻花绳,见言音出来了,好像有些惊讶。 “小?师祖出来的可?真快,有看到?自己想看的吗?” 小?猫在言音怀里睁开竖瞳,迷瞪瞪地伸了个懒腰,随即便用肉垫扒着衣领,攀上她的脖子,用短爪爪抱住她。 白色长?毛瘙得人发痒,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被吓到?。 言音举手抱住它,挼挼它小?毛脑袋,抬头对破万卷道:“那?个……没找到?我想要的……” 此话一出,破万卷更惊讶了,手上的布条落在地上,瞪大眼?睛道:“里头没有?!” 居然还有书斋里没有的情报?! 言音艰难地点了下头:“……嗯。” 破万卷眉头微蹙,面上出现?了些正色,询问道:“那?小?师祖想找的是什么?” “那?个……就……一千年之 前的王朝史记,还有民间杂谈什么的……”言音不太好意思?,指尖拨弄着小?猫的尾巴,小?动作不断,“一千年以前的……全部。” 闻言破万卷眼?睛又瞪大了,不可?置信道:“您是来找凡人的历史?!” 言音垂下头,声音越来越小?:“……还有现?在的大陆地图,加上一千年前的大陆地图。” 您特么是在逗我吗?! 这是什么买椟还珠! 破万卷火气又大了,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在石壁上猛地一锤,看起来又成了之前那?个暴力书生。 他?深喘口?气,勉力压下自己心中的无名之火,却也没了耐心,几步过去,把小?姑娘夹在胳膊下提溜起来,气势汹汹地朝甬道出口?走。 言音瑟瑟发抖地劝他?:“冷、冷静……愤怒是人的原罪啊……” 真正的书斋大门在身后关闭,发出的巨响在甬道回荡。 又是经过层层防御,破万卷带着言音回到?地面上的书斋,把她放到?地上,一指那?些遍布灰尘的藏书。 没好气道:“您说?的那?些书,都在只出不进里,自己拿!” 说?罢,甩袖要走。 言音一看这些数量不容小?觑的实体书籍,赶紧把伸手把他?抓住:“那?、那?个……” 破万卷回头看她,目中含火:“嗯?” 被人恶狠狠一蹬,言音怂怂地缩手,却又觉得自己干的是正事,并不理亏,鼓起勇气道:“太多?了,不知道在哪找。” 破万卷额上青筋一跳,很快又觉悟到?这人辈分大惹不起,便只能深吸气,深呼气,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向最远处的书架。 “第一架第三层第七本到?第十五本,就是您要找的凡人正史,最后一层和地上那?些就都是那?个年代?的野史。” 言音还问:“地图……呢?” 破万卷被这小?姑娘磨得都要没脾气了,硬邦邦的肩头一垮,从芥子里抽出两卷图纸,递给?言音。 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小?师祖,弟子不知您是想找寻什么,可?还是多?嘴一句——凡人寿数短,王朝更替极快,他?们?的历史由胜者书写,内容未必客观。” 言音收起新旧两版地图,点点头:“ 我明白。” 既然明白还要去看,想来是确实有自己的考量了,书生便不再多?说?,脾气来得快消得也快,转身窝在旮旯角里装蘑菇自闭了。 只不过从他?刚才凶言音开始,小?猫就一直在冲他?磨牙,要不是被言音紧紧抱住,怕是要扑上去挠他?一脸血痕。 言音低下头笑笑,把指尖放小?猫正在哈气的嘴里。 小?猫突然被堵得“嗷”了一声,快爆的炮仗顿时哑火,把她指尖从口?中推开,又不放心地轻舔一下:“喵~” ——真胡闹,差点就咬到?了。 言音不在意的戳一下它鼻尖,低声道:“咱们?去找。” 其实她倒是能理解破万卷的惊愕,毕竟凡人记载的价值和真正书斋里的情报简直无法比较。 一千年以上的时间,对于修真界高修为者,甚至都算不上半生,但?对于凡人来说?,却是足有数个王朝的交替。在这样的过程中,想必诸多?史料都无从考证,也难以分辨其真实性,自然也就不如从修真界中,历史的见证者记忆里收集到?的信息更有参考意义。 而她进入了那?充斥着高价值情报的宝库,获得了进入最深处的至高权限,却放弃了从其中获取线索,直接跑到?这些杂七杂八,情报蕴含量极低的书堆里找东西。 这对破万卷来说?,大概就是一位管理着惊天动地宝藏的NPC,等了十几年没几个人进来挑战,好不容易跑来一个穿着新手村皮肤的玩家……结果那?位玩家是来问能不能借厕纸的。 嗯,是NPC就不能忍。 言音手里抱着猫崽崽,艰难地跨过地上杂乱的书堆,跋山涉水一般走到?书生指向的木架,这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丝,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有些书页已经被虫蛀去了小?半。 这些东西千年来无人问津。 所以她觉得这或许就是“盲点”。 是在眼?下却没能察觉到?的突破口?。 衣袖间的风扬起灰尘,呛得言音捂住嘴一阵猛咳,小?猫见状,赶紧抽出鸡毛掸子一样的长?尾巴,挥开烟雾一样的灰尘。 可?这里的灰堆积得太多?了,刚刚平复下来,待她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立马又变得乌烟瘴气。 言 音只好站在雾霾一样的环境里,一边眯着眼?睛咳嗽一边把手上的书打开。 小?猫爬上她肩头,帮她叼着灵石照亮,白毛也变得灰头土脸的。 她此时看的是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史书,讲述了一个王朝的兴盛与?衰亡。 以一位□□皇帝的开国?作为序章,主宰世俗人长?达五百年的跨度,可?以说?是统治时期极长?的凡间王朝了。 而这字里行间所描绘出来的世界于如今大不相同—— 封国?的大典上,玄鸟的青翼盘绕在凤凰的身旁,璀璨如金的凤翎垂落在高高的神台上,肩负着敬告天命这一职责的祭司,穿着白的胜雪的神衣,站在赤红的祭鼓上,对夺得天下的新帝洒下藤枝的甘露。 悠长?的山道上,年长?的世俗人们?牵着她初成的女儿,豆蔻少女面上的红晕如枫叶般美好,她们?走过长?长?的台阶,来到?有着朱红高梁的古庙,那?里盘踞的九尾狐展开自己如扇子的尾巴,狭长?的狐目对少女的姻缘赐予祝福。 巨大的鲲鹏从明朗的天空飞过,发出悠长?而空寂的长?鸣,它的身影遮天蔽日,投下的影子笼罩了一整个城镇,闹市里的摊贩们?见怪不怪地继续吆喝,手里拿着冰糖葫芦的孩子对天上的大鲸挥手,身边牵着一位长?着羊角的姑娘。 那?时灾难还未开始,厉鬼还在襁褓里等待成长?。 天地间众生安祥。 …… “而天降灾厄,异变突生——” 温柔的男声从她身后响起,轻息吹拂在她的耳畔,念出了书页的内容。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白阙:或许我该喵一声出场? 【写写写……写一半,惊觉!二云好像写的是个沙雕甜文来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79、我心悦你 吐息吹在耳廓上, 把言音整个人吓得—?抖。 她一偏头,就对上了白阙琥珀般的眼睛,里头倒映着她愕然的神色。 此时书架中央的阴沉氛围消失了, 满室的尘灰一扫而空,远处的书生脸上盖了本书像在打盹, 阳光从窗沿的缝隙照射进来。 她和白阙就站在这道温暖的光束中。 “言姑娘,近来可好?” 轻笑声近在咫尺,言音猛地回过神来, 随即迅速后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反派啊! 要命!快隔离! 二十步距离啊啊啊啊啊!!! 可地上都是书堆, 根本退无?可退,她脚往后一动就是一个趔趄。 白阙早知她会如此反应,便伸手将她揽住,毕竟这般出场,本意就是为了吓她——看这手忙脚乱的傻模样,怪可爱的。 言音也确实是被吓着了, 每次这反派出场总是如此突然, 不知怎么的自己小腰就落在他手里头了……这是敢轻举妄动就把腰给折断的意思吗? 你?这反派好狠毒。 她跟猫爪子下?的仓鼠—?样瑟瑟发抖。 于是白阙问她:“言姑娘, 这三伏的天, 是冷吗?” 言音很想反驳,可一开?口连声音都抖豁:“白、白尊座为什?么?会在这?” 为什么?哪都有你??! 白阙偏头想了半饷, 用的却还是那不走心的借口:“路过。” ……路你?个爪爪的过。 关于这借口的槽已经不必要吐了。眼前视野显然已然成了反派的领域, 要不书生不会这样一无?所觉, 言音被他困在怀里,感觉到自己腰椎上有力的手, 生怕—?挣扎就给闪了腰。 这书斋还是自家地盘,过激手段尚且用不得。 最终只能目含水光,看向自己身旁唯一的依靠——小喵。 嘤, 救我。 小猫:“……” 元神又伤害不了本体,这—?眼看的实无?意义,可她露出这般模样小猫根本遭不住,尾巴—?晃,决定至少做—?下?表面工作。 于是扑到白阙肩上,伸出爪子狠挠他—?下?,连白痕都没留下?,并且大声警告道:“喵!” ——松手!臭流氓! ——没看人姑娘不乐意嘛! 说他 流氓倒是无所谓,“不乐意”这三个字着实伤害了他,白阙垂下?眼,有些遗憾地把小家伙松开,还顺便把她捧在手上的书抽了出来。 “言姑娘这是想学历史?” “嗯……以史为鉴嘛,学习使人进步。” 待腰上的钳制松开,小猫便不想在自己本体上待了,纵身跃到一旁的书架上,言音也赶紧蹲下身子,把地上书架上可能需要的书籍—?股脑全塞进自己乾坤袋里,也不管脏是不脏。 白阙看不得她辛苦,虚叹口气,还是过去搭把手。 两人—?递书一打包,默契得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约莫是同床异梦那种。 言音心里想的是,当—?个不跟反派混还被反派纠缠的恶毒女配可太难了,生怕这诡计多端的反派意识到自己在找寻什?么?,所以得赶紧把看得见的书都藏起来,模糊重点,防着他背地里搞事。 白阙想的却是,这小姑娘思路一贯清奇,侧重角度刁钻,搞不好真能从这些凡间杂书中找出些什?么?,只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既不希望她涉足过深,却又担心?她到时因找不出答案而彻夜难眠。 哎。 如何是好。 两人心?底同时叹气。 待把周围一圈的书都扫干净了,言音才准备好和这位反派说话。 可一肚子的疑惑,不知从何解起。 白阙最后把从她手里拿走的书递还给她,见她还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忍不住笑了:“怎么了?” 就是这种语气……透着股奇怪的亲昵,就好像跟她过分?熟悉。 明明才见了不过几次面。 言音还是蹲在地上没起来,把书抱进怀里,问:“白尊座为何会知晓我在此处?” 每次见面都太巧了……青株镇荒无?人烟的后山,在她被拐的时候;枯村那座诡异的枯山,在她受重伤的时候;离园繁华散尽的长街尽头,在她被噩梦缠身的时候。 如果这—?切都是反派想要利用女配,趁虚而入直击心灵的计谋,那对时机的把控未免过于精准。 就像是……他—?直在身边着注视她一样。 …… 何等的卧槽啊。 言音觉得这简直令人毛骨悚然,立地打了个寒战,—?票否决了这个猜测。 不至于不 至于。 反派应该不至于变态到这种地步。 白阙见她整个人缩成个球,便跟着她落下身子,口中半真半假,目光清远:“或许,是命数。” 说的什?么?鬼话? 连扯谎都不走心。 谁跟你?有命数。 言音微微皱眉,螃蟹走路般往远处挪了挪。 原著里,反派对恶毒女配并没有如此和颜悦色,也没有如此耐心?纠缠。—?开?始就是想利用恶毒女配给女主下?绊子,他只是随便勾勾手指,恶毒女配就屁颠屁颠地加入他的阵营了,地位可以说是可有可无。 但之后他发现了恶毒女配的血可以作为开锁的钥匙,这才开?始重视并进行引诱。 但现在剧情都不对了。 明明女主澜雨还在忘虚剑海疗伤,尚且无?法对反派造成任何威胁。反派却莫名地提前接触了恶毒女配……还诡异的自来熟。 想干嘛? 你?小子到底想干嘛? 言音又往外挪了几步,心?中千回百转,觉得最可能的原因,或许就是反派提前得知了自己血液的特殊性…… 想抓自己去放血。 言音越想越觉得可能,可身子被木架子抵住,没法子再往远挪了,便只能恹恹停下?,望着那束光中的微小尘散,好似看见了自己悲惨的死期—— * 【深渊之下?,无?人之境。 幽暗寂静的山窟,冰冷刺骨的寒潭,空荡得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冻结。言音浑身湿透,背靠着—?处山壁,胸前被一把长剑贯穿,刺目的血液从她心口的伤口涌出,顺着地上的轨迹,蜿蜒成—?片诡秘的图阵。 言音目光空洞,感觉到意识逐渐模糊,她挣扎着把头抬起,看见面前那个人仍带着柔情笑意的媚丽面容。仍是不敢相信,这个人会如此对待自己。 那个人仿佛知晓了她的心?事—?般,俯下身子,犹如情话般的温声细语:“你?能有此用处,我很高兴。” 言音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面上写满不甘,她想要质问,想要咒骂。神情却定格在了这—?瞬间,心?口的伤口已将鲜血流尽,断了她的所有生机。 她终是死去了。 而那人看着她死不瞑目的脸,嫌弃地皱了眉头:“真丑。”】 以上,乃 是原著中,某恶毒女配的最终结局。 * 言音想到这:“……” 淦! 已经开?始生气?了! 杀了我就算了! 还好意思嫌我丑! 言音恶向胆边生,气?呼呼地瞪了白阙—?眼。 思路果真清奇。 见她一直不肯靠近自己,摇晃摇晃着挪到了角落里,每摇—?下?就像是踩了他—?脚,白阙心?中闷闷的难受。 我是哪里不好?你?到底为什么?嫌我? 书架上他的元神懒洋洋地在给自己舔毛,并没有这种烦恼。 可小家伙当下?脑瓜里不知又在想什么?,面上神情莫测,情绪几番变化,蹙眉鼓脸看起来都煞是可爱,白阙也不急着靠近,任由她离远了自己。 随后便见她突然横了自己—?眼,也是不凶,反而让人极想上前欺负。 白阙稀罕得不行,又没忍住笑了:“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作掉你?! 言音气得磨磨牙,脑子里不存在半点细腻的风花雪月,只把他当—?生之敌。 绝不上你?贼船! 言音难得强硬道:“白尊座,我似乎说过,希望和您保持距离,避免误会?” 白阙唇边笑意微僵,点头承认道:“是说过。” 随即补充道:“但我并没答应。” 言音眉心?—?跳,想不到居然如此厚颜:“……为什?么??” 白阙有意停顿一会儿,待透过窗格的那道光束越来越亮,将他们二人笼罩其中。 他才轻笑道:“因为我心?悦你。” 这是一个有些忐忑的险招,这是一个并不完美的环境。毫无预谋,事出突然,言随心出,或许只是一时冲动,却别有用心——他只期望小家伙不再如此防备自己。 仅此而已。 而这突如其来的直球把言音给敲懵了,惊愕地看着几步之外姿容无?双的青年。他虹膜明亮如放射的阳光,倾泻而出的温柔如此真挚,仿佛在教堂宣誓的新人。 谁见了能不为之动容呢。 可这特么…… 这都是假象! 言音觉得自己耳朵要烧起来了,赶紧抬起手来捂住,怀里的书砸在地上,结结巴巴道:“你?、你?、瞎说什?么?呢?” 勾引恶毒女配有必要到这份上吗?! 大可不 必啊这位反派! 言音此时形如名画《呐喊》,似乎被反派的职业操守震撼到了。 怎么就如此让人想要欺负呢。 白阙勉强克制了—?会,终是没能耐住,起身走到言音身前,缓缓半膝蹲下,地上的影子与她的交叠:“很难相信吗?我真心?喜欢你,希望此生与你同尽。” 永远二字不切实际,百年又太过短暂。 在有生之年奉行这个许诺,是最恰到好处的期限。 尽管他已经竭力掩藏,但那金眸深处的神色还是让言音有些害怕。她感觉置身于暗无?天日的雨林,凶猛的野兽正在瞩视着她。 言音气沉丹田—— “嗷!” 玉珏中仙尊的灵气汹涌而出,瞬间将萦绕此处的领域割碎凋零,那束阳光熄灭了,灰尘和蛛丝再次出现,场景又变得灰扑扑的。 白阙不得不向后避开那凌厉的道气?,言音便趁机从他手边钻了出去,怀里还抱着书,边跑边喊。 “小猫快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站在架子上的小白猫低头,怜悯地看了有些发懵的白阙—?眼,随后当机立断,抛弃了自己本体,在书架中灵活地跃上言音肩头,跟着跑出了书斋。 领域隔绝打破,破万卷这时方才惊醒,拿下脸上的书,困倦地揉揉眼。 “小师祖?怎么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阙拿的言情剧本:我心悦你。 言音拿的屠龙剧本:早晚宰了你! 【小猫特报——本体的第一次告白,以凄惨的失败告终。目前正在自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80、不和反派好 言音在大街小巷里窜来窜去, 一路嗷嗷叫引来了?城中?诸多百姓的侧目,还有人推开楼阁小窗,往下张望是谁家的倒霉孩子?。 最后见她纵身?一跃, 有如咸鱼突刺,窜进车厢里, 吓得不停打滚。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鸡皮疙瘩!鸡皮疙瘩!! 毛骨悚然?!毛骨悚然?!! 在车里等着的兔萌萌见她突然?出现,惊得差点跳起?来,长耳朵竖得高高的, 清驱也被吓了?一跳, 扭脖子?往后头车厢里看,奈何鞍具限制没法转身?。 怎么了?这是? 待言音把一身?寒毛都给滚下去了?,这才忽然?消停,把头靠在她堆出来的懒人沙发上,双眼空洞悠远,仿佛菩提顿悟。 兔萌萌受惊的耳朵慢慢落下, 凑过去想推推她:“言音?怎么了??” 岂料才推了?一下, 言音便猛地咸鱼挺身?, 仰卧起?坐, 掀开车帘,揪揪清驱马尾巴:“清驱, 快跑, 赶紧走!” 快马加鞭的走! 马不停蹄的走! 一日千里的走! 清驱极少看她如此慌慌张张, 心里还想这死小孩怎么一回来就急得跟躲债似的?到底是去买了?本书还是去掀了?书摊? 面上虽然?困惑又嫌弃,马蹄却还是哒哒哒拉着车轱辘动了?起?来, 直直朝城门跑去。 言音松口?气松开车帘,转身?扑到兔萌萌怀里,嘤嘤落泪:“萌萌啊, 你说的太对了?,简直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我?我说什么了?? 她从?回来就一惊一乍的,兔萌萌到现在还懵得不行,茫然?地眨眨眼,抬起?手虚扶住她,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言音觉得刚才发生的事?尽是槽点,根本不知从?何说起?,总之就是—— “我在书斋里碰上了?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叫白阙来着,我说叫他?离我远一点。他?不肯,我问他?为什么不肯,他?居然?说他?喜欢我!你说他?是不是莫名其?妙?!我和他?才见过四次,才四面谈什么喜欢?!喜个爪爪的欢!!” 多么轻浮一反派! 巨特么信口?开河一反派! 虽然?她讲得颠三倒四,语 意?不通,但兔萌萌还是听明了?此间发生的事?,当即赤瞳微缩,眉头紧蹙,有些愠色地看向一旁趴着的白色猫崽。 果?真不能疏忽。 本以为只是去个书斋的功夫,那厮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岂料他?会这般见缝插针,还好意?思对言音说出那种荒唐透顶的话来。 这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尊座该有的言行吗? 欺骗感情是何等的无耻! 兔萌萌心中?警报哔哔作响,原本虚扶着言音的手将她搂进怀里,决意?今后对这那老不正?经的混账严防死守。 坚决保卫白菜.jpg 小猫被瞪的这一眼委实冤枉,再看看满脸接受无能的言音,无奈地甩了?甩尾巴。 都是本体干的蠢事?,还请不要上升元神。 毕竟它?只是一只无辜的猫猫,并没有不轨之心。 随后,真正?“心怀不轨”的白阙回到元神所?在,便在识海里听见了?小姑娘惨兮兮的诉苦。 “……萌萌你说得对,外面坏人太多了?,有些人长得人模狗样?儿,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儿,满脑子?阴谋诡计,简直人面兽心……真是臭不要脸。” 不必猜也知道是在说谁。 白阙:“……” 识海自?闭.jpg 而兔萌萌则听得泪眼朦胧,心底十分?欣慰,边给言音顺顺头发边点头表赞。 说得太好了?,请务必保持这份戒心。 珍爱生命,远离大猪蹄子?。 今日反派的精神攻击来得过于突然?,言音半天没能缓过神来,在兔萌萌怀里嘤嘤一会儿,又突然?直起?身?来,翻出一面小镜子?,仔细一瞧。 里头的小脸和她四目相对。 这丑吗?这算丑吗?虽然?没有澜雨那么惊艳,也没有萌萌那么可爱,可这……可这……这…… 确实是没有一点杀伤力的长相。 可恶啊! 难怪反派会觉得她好欺负。 言音对着镜子?龇牙咧嘴,把关公包公的神色都给模仿了?一遍,半点卵用没有,还是极其?适合□□的一张脸,感觉打一顿可以哭上好久。 镜子?从?她无力的指尖滑落,她向后仰倒在软垫子?上,扁扁嘴,郁闷地蹬了?蹬腿,总结道:“白阙真的好讨厌……” 啊这。 此话一出,识海里便是乌云密布,愁云惨淡,看起?来极为萧条。既暗示了?当前人物的心情,渲染了?凄惨的氛围,揭露了?一时冒进的悲惨下场,还预知了?之后人物不受待见的命运。 可怜。 小猫咂咂嘴,抬起?前爪慢悠悠地洗脸——想想也是,刚说完真情流露的话,心上人就嗷嗷鬼叫地跑走了?…… 确实容易自?闭。 不过它?也不太在意?,毕竟本体喜欢上言音之前就是大坏蛋,还曾经试图抹杀言音,现在受到这种这待遇,不过咎由自?取,是该让他?好好反省。 但作为一只善良的猫,还是可以意?思意?思,安慰一下自?己本体。 于是小猫歪歪头,默默凑到言音边上,肉爪爪试探地踩踩她的肚皮,待找到了?不会压着她的地方,身?子?才软软一瘫,四爪朝天,从?喉咙里发出亲近地咕噜咕噜声。 何等治愈。 言音恹恹垂下头,把小猫抱进怀里,猛吸一口?。 谁会上那个大反派的当啊……他?有什么了?不起?,说句鬼话就想把恶毒女配拉上他?的贼船,以为自?己长得就不丑了?吗?明明都没有小猫一半可爱! 就算要谈恋爱她也只和小喵谈! 言音吸吸鼻子?,抱住小猫使劲蹭蹭,再捏捏粉嫩嫩的肉垫垫,面上才出现了?几分?笑意?。 和面对白阙本体时神色大不相同。 识海里的白阙见状老伤心了?,甚至有些委屈:“那么讨厌我,又何苦捏我爪子?……” 而他?的元神安慰他?:“喵呜~” ——别在意?,捏的是我爪爪。 白阙:“……” 嗯,谢谢。 并没有被安慰到。 行进的马车里摇摇晃晃,言音经此一吓更是斗志昂扬,抱着小猫再吸溜一会儿,随即转头起?身?打开桌案,抄出从?书斋里得到的当今地图摊开。 臭反派,等着! 我一定会拆穿你的所?有阴谋! 你要是想毁灭世界,老子?就拯救世界! 这口?号虽然?喊得极其?中?二,但胜在鼓舞人心,言音当前热血上头,也没发现自?己的宏图壮志里有什么不对,一手抓起?炭笔一手拿着小本本,直接在地图上奋笔疾书。 本灵岛辈分?最大的崽,绝不认输! 小猫就从?她怀里滑下来,顺势窝在她大腿上,摊开肚皮跟着马车微微摆动,像躺在柔软的摇篮里一样?,变得有些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听见言音小声嘟囔道:“小喵,把那家伙的脸记住了?,下次再碰见,不要给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就让大喵一爪蹬开。” 白阙闻言:“……大可不必。” 双方意?见出现巨大冲突。 本体还是言音,这是一个毫不艰难的问题。 ——当然?是听言音的。 于是小猫伸了?个长长地懒腰,打了?大大地哈欠,爽快地答应了?:“喵嗷~” 言音低下头在它?脑门上啾一口?。 一旁的兔萌萌眼睁睁看着言音边在写字,边和她的猫腻腻歪歪,感觉眼尾微微抽搐。 还是禁不住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虽说言音对那厮有了?防备是大好事?,至少不会轻易中?他?诡计,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最信任的,最毫无保留的,这只猫崽模样?的凶兽…… 不就是白尊座吗! * 午时在处安城里耽搁了?些时间,等清驱拉着马车跑到下一个城镇,估计也得是傍晚时分?了?。 一路上言音都在对着桌上的地图不停描画,也不知想找出什么,只用炭笔标得到处都是,一直到车上灵灯亮起?也没停下。 兔萌萌合上手里打发时间的话本,轻声询问道:“言音……你在做什么呀?” 她担心言音此时在查正?事?,或者说有关于灵岛的要闻,便想着避嫌,不太敢上前去看,只小心翼翼地询问一句。 可言音压根没想着避讳她,笔下仍旧不停,随口?答道:“啊,我在复盘,追溯那假方守心的行动轨迹。” 待她标完最后一个点,涂好方向和时间,这才把笔放下,做了?个伸展动作,只是做了?一半突然?停顿:“哎呦喂,腰麻了?!” 兔萌萌赶紧递个软垫给她。 言音笑着接过,把软垫往腰后一塞:“现在想想,他?的言行里面明明就有诸多漏洞,我却潜意?识地忽略或合理化了?……这大概就是贝勃效应——在经历过强烈冲击之后,便以为结束了?, 之后的异样?就会变得难以察觉。” 那时候她目光狭小,知情不足,就只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离园里头,所?以在意?识到假方守心的异常之后,便只把他?和当下环境联系在了?一起?,并借此推测出了?他?同样?持有戏贴的事?实。 是以在他?揭开第一层隐瞒的时候,自?己便掉以轻心,想当然?地把剩余的怪异感都归结到了?之前的推测里,完全没想过打从?一开始就是谎言。就像那场梦中?梦,以为自?己已?经挣脱了?梦境,其?实却还在更大的梦境之中?。 言音按住炭笔打了?个转,轻笑道:“确实是隐藏身?份的好手,是我棋差一招。” 不过这回……那小子?就要被她将上一军了?。 旋转的炭笔停下,尖头指向某个方向,言音的视线也虚落图上,眼中?墨色沉沉。 倒也不完全是对方高明。 还因为你对身?边的人都太没戒心了?啊。 兔萌萌看着再次陷入思索的言音,直到眼眶有些酸涩,方才眨了?一下,转头去望车窗外渐散的夕阳,红光中?茂盛的树影飞速流淌。 想起?白阙此前尖锐的反问——【你不也是辜负了?她的信任】 不可谓不刺耳的一句话。 但就好比在兽谷的果?园里种下一颗树苗,需要耗费那么漫长的时间和努力,那些驱虫、除草、浇水、嫁接、修剪,每一株都需要精心维护才能平安到结果?……而毁掉一片森林,让它?们尽数腐烂,却只需要她轻轻拨弦。 安生难,赐死易。 正?是因为不甘辜负,才越不敢坦白自?己的狰狞面目啊。 隐隐约约的不安在心口?萦绕,不知不觉间,尖锐的刺痛忽然?从?耳跟处蔓延,还未有行动,便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了?。 兔萌萌猛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又揪住了?耳朵,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头,猝然?对上一双蕴着温柔的眉眼。 言音笑看着她,往她手里塞了?个橘子?,问:“饿了?吗?先吃点水果?垫肚子?,下一个城镇据说有盐水鸡,到客栈买一只尝尝?” 兔萌萌怔愣片刻,傻傻点头,把手里的橘子?掰成了?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白阙突然支棱起来:只肯和猫谈恋爱?那我还有戏啊! 元神迅速后退,划清界限:我看你是想害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81、青株镇乌龙记事【福利章】 进了药山, 果真是暑气全无。 想来午时刚下?过一场雨,山道变得有些泥泞,空气中满是雨后草木的清香, 萦绕在鼻息,凉爽得令人精神一振。 马蹄和车轮前行间泥土飞溅, 言音怕弄脏裙摆,没敢再把脚伸到?车外,便在车厢里盘着腿, 掀着车帘看外头, 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再往山间走上一个多时辰,过了一处平谷,便是青株镇了。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 待远远瞧见青株镇的界碑,言音突然抬起手指着不远处,唤道:“萌萌你看。” “嗯?”兔萌萌从车厢里钻出?头来,顺着她?指尖看去, 只看见了一处盛满了泥水的土坑, 耳朵抖了抖, 不解道, “怎么了?” 言音笑道:“嘿嘿,那处土坑可?好玩啦, 是我当初……”第?一次驾着清驱, 在那地方翻了车砸出?来的, 还把自己和澜雨都给摔了出?去。 只是这?倒霉往事还未讲完,前头拉车的马爷便忽然停步, 厥起沾满了湿泥的蹄子,在车沿上蹬了一下?,意思非常明确, 威胁意味十足。 ——敢提我黑历史就给你再翻一次。 “……”整个车厢为之一振,言音话风利索地一转,“嗯……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就听了个开头的兔萌萌:“???” 何?苦吊我胃口? 前头经过了界碑,路上便有了青石铺地,用不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里,马车也平稳许多。只是难免在青石地上留下?了些污辙,不过等下?一场雨便能洗净了。 青株镇的建筑依旧朴素雅致,白墙青瓦错落林立,中央那座金碧辉煌的药堂还是那般显眼,彰显的审美恶俗与周围青竹碧藤格格不入。 这?令人怀念的画面扑面而?来,言音欢喜得双眼放光,待进镇之后,刚想喊上一声,却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今天怎么好安静啊?” 青株镇里生活的人向来很有活力?,大街上傍晚时分?更是喧嚣,忙完了一天的镇民们聚便在各自门前聊些家长里短,有时见到?谁家升起了炊烟便会去敲门蹭饭。 可?如?今夕阳西下?,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 ? 这?萧条的景象出?乎了言音的预料,她?耳朵里心跳如?鼓,升起了些许不安,没等清驱停稳,便从车上跳了下?去,在青石地上踉跄几步。 低头看见地上落满了暗色地碎布,被?雨水浸润,边上隐约可?见烧焦的痕迹。 这?是发生了什么?! 空气中似乎隐隐约约嗅到?了些硝烟的气味,夕阳的红光将?这?片世外小镇笼罩,仿佛一场噩梦的色调。 难不成她?走了之后,青株镇就出?事了吗?! “萌萌,你在这?等我一下?。” 言音心中惊疑不定,耳中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混乱,连周围的细节都无法看清,直接从怀里取出?玉珏戴在身上,头也不回地正色道:“小喵!” 小猫会意,俯下?身子一跃而?上,落在她?的肩头,跟着她?跑进了青株镇里。 “言音?”兔萌萌见她?有些过于?慌乱,刚伸手想让她?冷静下?来再做行动,却错手没能拉上,只能望着她?焦急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 此地确实安静得有些诡异,但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不敢妄下?定论,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言音的安全,便跳下?马车想跟着上去。 只是脚刚落在实地,就感觉那被?水浸润的红布有些奇怪的软滑。 她?低头俯下?身子,从地上拾起那几片带着焦痕的碎布。 这?好像……是鞭炮的余屑? * 言音从镇口跑进镇中,一路上左顾右盼,见镇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窗格上不见灯火。 赵屠夫的摊子没摆,她?在院落里敲门,却迟迟没能听见赵夫人的大嗓门。就连狄大夫的药堂也一片漆黑,任凭她?又拍又喊,绕遍围墙也无人回应。 夕阳短暂,黄昏渐暗,这?条曾经包容过接待过她?的长街逐渐被?黑暗吞没,言音久违地感觉到?了无处可?去的无助,茫然站在药堂门前,感觉手足无措。 发生什么事了?是搬家还是出?事了? 我该怎么办?我要去哪找他们? 小猫见她?眼中泛起泪光,心脏猛地被?揪紧,赶紧抬起肉垫推推她?的脸,张嘴想安慰她?一声。 突然间—— “汪!” 有些耳熟的狗 叫声从身后响起,言音一愣,猛地回头,就见一条小黄狗站在药堂的台阶下?望着她?。 言音傻傻道:“……小黄?” 小黄在台阶下?盯着她?看了一会,鼻子微微耸动几下?,确认模样?和味道都对,兴高采烈地甩着螺旋桨似的的尾巴扑上来,对着言音又蹦又跳,脑袋拱来拱去,顺便在她?裙子上踩下?了黑乎乎的梅花印子。 小猫嫌弃地一声:“……咪。” 脏死了。 言音回过神来,蹲下?身子捧住小黄狗头,阻止它的动作?:“小黄,怎么就你在这?啊?其他人呢?狄大夫呢?赵姨呢?” 小黄“汪!”了一声,从她?手上挣脱出?来,跑下?台阶回过头,示意她?跟上来。 言音把小猫从肩上抱进怀里,一手按住胸前的玉珏,起身跟在小黄狗后头,一直跑到?镇尾,终于?看见了微微光亮。 那是镇上最大的老宅,围墙四方,中央圈起一处宽阔的空地,因为太过老旧,早已闲置多年,根本无人居住。今天却在门外挂上了数排灯笼,红光幽幽,看起来颇为惊悚。 里头似乎人声鼎沸,但听得并不真切。 言音跟随小黄走过那红灯笼排出?的长长走道,来到?那座老宅门前,见乌木门上画着两?位面容威严的门神,门内传出?仿佛群魔乱舞的喝声。 她?有些瑟然地缩起脖子,深吸口气,把手按在门上,猛地一推—— “彭!” 刺目的鲜红扑面而?来。 言音愣住:“……” 全镇的镇民愣住:“……” 老宅院子屋檐下?张灯结彩,处处都是红烛和囍字,十几张大桌错落排开,桌上垫着红布,红布上的菜肴香气四溢,闻着就令人垂涎三尺。 正对着大门的院子最里头,有两?个年轻人穿着鸳鸯戏水的喜服,手上各自端着一杯酒,正满面震惊地看着以砸场子气势闯进来的人。 ——仔细一看,还是阿材和他的姑娘。 这?…… 言音弱弱地把手给缩回来:“是……什么情况?” 她?声音太小,只有离她?最近的那桌人听见了她?的疑惑,呐呐解答道:“就……结亲的喜宴啊……” 原来是阿材终于?从镇上的夫子手里, 娶到?了他心爱的姑娘,今日接亲宴请宾客,全镇都闭门谢客来为二位新人添彩头来了。 意识到?自己搞了个乌龙,言音整张脸都红了,怵在门边不知所措。 有位身形发福的老人家见了她?,赶紧捧着肚子从上座的喜桌旁跑到?门前来,眯着醉眼仔细一瞅,惊道:“哎呀,这?不丫头吗?你回来了啊!——毛毛躁躁的做什么呢,吓得老夫,还以为谁来抢亲。” 话音刚落,仿佛一滴水落进了油锅,喜宴里又重新哄然起来。阿材和他的姑娘对视一眼,阿材噗嗤一声,姑娘掩住嘴忍俊不禁。 可?太有意思了。 狄大夫问:“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见镇上没人,吓着了?” 言音臊得简直想钻地里去,抱着小猫直往角落里缩,闻言泪汪汪点了点头。 “你这?孩子,离开那么久也没报个平安,真不懂事,知道大家伙多担心吗。”狄大夫板着脸教训她?一句,但总归人没事就好,他缓了缓,低头一看甩着尾巴的小黄狗,“难怪刚才小黄突然就跑出?去了,我还以为是被?酒熏着了,想不到?是去接你啊。” 言音蹲下?身子抱住小黄脑袋,还是觉得好特么羞耻。 “你赵姨也想你得很,她?和老赵在后厨帮忙呢,我去叫叫她?——” 此话一出?,言音心觉不好,刚想把狄大夫拦住,就听他朗声喊道:“赵夫人呐!!心心念念滴小丫头平安回来咯!” 绝对是故意的,用的还是秦腔的调子。 曲声悠扬,荡气回肠。 随后就听后厨传来好大一声怒吼,铿锵有力?:“——言!音!” 杀气凛然。 言音吓得赶紧松开小黄,慌忙从地上爬起,直冲往门外跑去。 岂料这?座老宅的后厨本就在外头,她?刚一脚踏出?去,迎面就见体态丰韵的赵夫人手上抄着锅铲,从那长长地灯笼走道冲过来,竖起的眉头比那门神还要狰狞几分?。 要死了! 言音急步后退:“等等等,听我解释!” 赵夫人脚下?不停,手上撸起袖子,质问道:“你出?去有多久了?!为什么!不知道!来个信!” 解释不了,转身就跑。 言音上身一扭,手 忙脚乱地换了个方向,撒腿直往老宅后门跑,像只险些被?老猫追上的小仓鼠。 喜宴里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宅后门在两?位新人的后头,要跑必定经过,言音怀里抱着小猫,跑到?阿材和他姑娘身边,居然还不忘喊一声:“新婚吉祥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位新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齐齐伸手拽住了言音领子。 逃跑中的言音重心不稳,被?拉得往后一仰,被?新娘给及时扶住了,待要直起身子接着跑,却被?阿材按住肩头。 老实小伙憨笑道:“既然回来正好赶上了,份子钱记得随一下?,一两?银子就行。” 一两?银子?! 这?俩居然在这?时候计较言音之前坑他的一两?银子! 就耽搁了这?一下?,后头杀气腾腾的赵夫人便追了上来,从新娘怀里把言音拎出?来,小肉手一扬。 【怀中抱崽杀.jpg】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叫你不着家,叫你不听话,叫你一走大半年不来个信儿!”赵夫人夜叉本性暴露无遗,大显神威,连打带骂,确实是气得不行。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言音遭受了来自母爱的一顿毒打,还要捂着嘴不敢吱声,她?之前还以为大家出?事,特意在脖子上带了玉珏,现在生怕被?自己惨叫声误触,都开口没法求饶,委实耽误了她?。 这?重逢一点也不温馨,怎一个惨字了得。 嘤。 座上镇民们看得拍桌大笑,待把这?出?乐子看够了,这?才纷纷开口劝道: “好了好了莫要打了,丫头还是孩子嘛。” “平平安安回来了不就好了,别等下?给你打坏咯。” “今天丫头回来啦,喜上加喜,赶紧多煮几盘菜咯。” 赵夫人这?才消停,言音被?打得没了力?气,倒在新娘怀里嘤嘤落泪,看起来可?怜兮兮,小猫心疼地舔舔她?。 赵夫人把她?上下?打量一遍,确实是没缺胳膊断腿,这?才面色稍缓,叉着腰道:“这?回回来了,要住哪啊?” 言音想了想,从新娘怀里抬起头,小心翼翼试问道:“我的……那间小木屋,还在吗?” 没塌? 哎呦 你瞧我这?暴脾气! 赵夫人刚缓和的神色又暴躁了起来,手上大锅铲一挥,指着言音道:“你今个要是再敢去住那风吹就倒的破屋子,我就把你屋顶掀了当柴烧!正好给喜宴的灶台添把旺火!” 言音吓得一抖:“嘤。” 阿材拍手称快道:“这?可?好啊。” 赵夫人放下?锅铲,提议道:“就住我那。” 言音又想了想,不确定道:“这?个……我得去问问我朋友,她?跟我一起回来的。” 这?时候狄大夫凑过来,问道:“是上回自个找来的朋友吗?” 他问的是澜雨。 言音摇摇头:“不是,是另外一位。” “噢……”狄大夫沉吟一下?,身上还有些酒气,又问道,“那上回那个小朋友呢?她?现在如?何?了?那手……可?保住了?” 言音知他担忧,笑笑道:“保住啦,她?现在和仙人去疗伤,在学?仙术呢。我想,等下?次或许就能一起回来啦。” 狄大夫拍拍他的圆肚皮,畅笑道:“那好,那好。”这?才转头又去他那座喝酒去了。 * 此时夜色已重,言音提着镇民给的纸灯笼从老宅出?来,穿过整个镇子回到?镇口。 兔萌萌还在那里,头上盖着兜帽,手里牵着清驱的缰绳。等言音哒哒哒跑过来,便把手上已经干了的红碎纸给她?看。 安抚道:“不要担心,是鞭炮呀,应该在哪办喜事。” 言音点点头,有些郝然:“在后头的老宅见到?了……心急则乱,闯进去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我是去抢亲的……” 兔萌萌想到?那场面,“噗嗤”一笑。 还是把这?事揭过,言音赶紧转移话题,询问道:“镇上一位赵夫人,人很和蔼,问我们愿不愿意去她?家住。萌萌,要去吗?” 兔萌萌闻言一愣,好半饷,垂下?头道:“对不起……我……” 她?喏喏着,却没能表达出?一句完整的话,言音便又问道:“那住客栈好不好?” 兔萌萌兜帽下?耳朵动了一下?,松口气,点点头。 “嗯,好,那咱们去客栈。”见她?点头,言音便抱着小猫,挽住兔萌萌胳膊,牵着清驱缰绳,朝自己当初来青株镇第?一次住 的客栈走。 长街昏暗又寂静无声,马蹄声哒哒回响,空荡得仿佛是只有她?们存在的城镇。 可?到?了地方一看,客栈的门也关着的。 言音仰头望着这?乌漆嘛黑的阁楼,眨眨眼,一拍脑门,恍然道:“掌柜也在喜宴喝酒啊!” 她?把手上的灯笼留给兔萌萌,嘱咐道:“萌萌你再等一下?,别害怕哦,我去去就回。”随即一百八十度回旋,风风火火地冲回了喜宴。 镇民们正喝到?兴头上,欢声笑语快意非常。在那堆唱着山歌的大妈,还有喝着行酒令的大爷当中,言音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当初那间客栈的掌柜,今天他是证婚人之一,是坐在主座那一桌的。 言音跑过去叫他:“掌柜的,掌柜的。” 这?位客栈的掌柜并不好酒,也就趁着今天大喜的日子小酌几杯,所以还不算醉,就是这?嘈杂的环境不太听得清言音说什么,扬声道:“啊?怎么啦?” 言音也提气道:“掌柜的,客栈有住吗?” “有有。”掌柜听清了,从怀里摸出?大门钥匙给她?,“房间钥匙在柜台抽屉里,照着门号,想住哪间自己开啊。” 也是随便。 言音又对着他耳朵问:“两?人住几个银钱啊?我给您放哪?” “就半两?啊。”掌柜还是那笑眯眯的样?子,虽然喝的少,酒气还是有些上脸,却红得像关公那样?正气,“你来就收半两?,放我抽屉里就成。” 当初言音刚来青株镇,模样?十分?狼狈,进门就问住客栈几个银钱,这?位掌柜便给了折中价一两?银子。只是当时言音不敢多花,就去后山里找到?了那间木屋,结果被?砸掉了的天花板弄得灰头土脸,更加狼狈。等再回到?客栈休整的时候,掌柜笑了半天,便只给她?收了半两?银子。 如?今她?锦衣行昼,不似当年,也还是收她?半两?银子。 言音眼眶又有些热了。 正巧阿材拎着他姑娘来这?桌敬酒,听了这?话,笑嘻嘻补充道:“随份子可?是得一两?,不给少。” 这?现充居然还来挑衅她?这?单身狗! 代表FFF团审判你啊! 言音手上又出?现了火把:“随份子是不给随的, 也就给你们二位画个新婚图当贺礼的样?子——彩色的那种。” 阿材觉得这?也勉强算找回场子了,憨憨笑道:“成啊。” 言音拿完了客栈钥匙,便又是一百八十度回旋,跑出?了喜宴老宅的大门,刚要往客栈那冲,却被?后厨里的赵夫人给叫住了:“丫头啊。” “啊?” “朋友不来住吗?”赵夫人走过来,在围裙上擦擦手。刚炒完一盘菜送了进去,那些喜宴上的饕餮们显然都食欲大增,任凭后厨大锅火浪翻滚,一时半会却也喂不饱他们。 言音道:“嗯……我朋友有点怕生,还是先?住在客栈,比较适应。” “唔,也是啊。”赵夫人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抬起手摸摸她?脑袋,“那你这?等一下?啊,乖。” 说罢跑去后厨,又过了几息,拎出?来一个朱红的食盒,塞到?言音手里:“盒子里都是刚炒出?来的,荤的素的都有,回去拿出?来趁热吃,最上边那层是喜糖,顺便吃几个,沾点喜气。” 言音眼眶还是酸酸的,靠在赵姨肩上蹭几下?,闷声道:“谢谢。” 心里想着萌萌还在黑漆漆的街上等着,不敢再多作?停留,撒了个娇便转身跑走了。 来得匆匆,去也匆匆,看着实在好玩。 正巧出?来吹风醒醒酒的狄大夫,把身子靠在老宅边上,捧着他个大肚子,笑得好似弥勒佛,感慨道:“这?趟回来,倒是活泛了不少啊。” 赵夫人吸吸鼻子,点点头,把身上的围裙解开重新系了一下?,叹道:“是啊。” 都没事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的动态情报:活在回忆和台词里的澜雨,正在努力憋大招哦~~因为修炼好辛苦,不忍心写,嘤。】 【二云又可以啦QvQ,谢谢大家的关心嗷嗷嗷~~看呀,不仅是书里的世界,咱们的人间也是如此可可爱爱呀!——愿向温柔屈服~~】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82、一夜好2梦 打开客栈大门, 里头?乌漆嘛黑。 猫趴在言音肩头?叼着灵石,照亮了眼前一小片地方,看?她在柜台里头?翻翻找找, 终于找出了一串铜钥匙,又美滋滋放进去了半两银子。 “好啦。” 最后关上抽屉, 拍拍手上的灰,言音跑出门外,大手一挥, 示意客栈的十余间空房:“萌萌, 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想住哪间,尽管挑。” 中二病急性发作期。 傻里傻气的。 兔萌萌兜帽下的长?耳朵微微一抖,好不容易忍着笑,提醒道:“先把马车卸下来,清驱要如何安置。” 言音收回手揉揉头?, 有?些苦恼:“这个……清驱回来了, 按理应该交还?给阿材的, 可今夜是他的大喜之日……”她凑过去清驱身?边, 小声道,“良宵苦短, 洞房花烛, 还?是暗一点比较好, 咱先不去发光发亮啊。” 跟马吹耳朵是什么缺心?眼。 这孩子乐傻了。 清驱狠狠打了个响鼻,身?后尾巴一甩, 抬起马蹄。 言音退回去:“马爷饶命。” 兔萌萌还?是没能忍住,低头?偷笑一声。 言音道:“要不,还?是先在客栈的马厩休息一下, 等明日再说。” 也只好如此了。两位姑娘便牵着清驱来到后院马厩,将那些马鞍统统卸下,夜色下看?得不太真?切,又不知该把那么大一辆马车放到哪去,兔萌萌便绕了一圈,找了个宽敞的角落,将马车推了进去。 带着清驱走到马厩外,言音在月光下呆站了一会?,转身?抱住清驱脖子,给它顺了顺鬓毛,声音有?些闷闷。 “谢谢你,陪我走了那么多的路。” 从东到西,从西到南。 这回,高傲的清驱难得没有?甩她脸色,只是马类特有?的长?睫眨了一下,铁蹄在草地上有?些不自在地轻踩。 约莫是在害羞。 站在肩上的小猫也拿肉垫拍拍赤马的脸,长?长?地:“喵——” 待把车里那些带在路上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两个姑娘和一只猫找了个中意的房间,在走廊的最里头?,离大街远,开窗就能见竹荫山影。 言音抱着软绵绵的被褥,都不想铺床,就 直直瘫在客栈的坐榻上,现?出了咸鱼的本质。 折腾了一路,等到了地头?,就有?些不想动了。 兔萌萌拿起她从喜宴带回来的朱红食盒,在桌上摆开,第一层是些花生红糖,那些带着美好寓意的零嘴,后头?便是些热乎菜肴,有?鱼有?虾,有?荤有?素,还?有?两小盒米饭。 恰是两个人的量。 兔萌萌长?耳朵竖起来又落下,看?了这几道冒着热气的菜肴一会?,转头?道:“言音,先吃点东西。” 因为药山外没见到好地方可以过夜,她们便赶着一下午的路,到现?在也没顾上吃些什么,小姑娘肚子里想必是空了。 言音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哼哼唧唧:“不想动……” “饿过头?了当然没力气动呐。”兔萌萌走过来,伸出手试着扶起她,只一下,言音便顺着力道爬起来,恹恹被牵着走到桌边坐下,闻着那些菜肴的扑鼻香气,这才感觉精神了些。 小猫见她坐过去,勾了下尾巴,也从榻上跃下来,颠颠跑到她裙边,再灵巧地落在膝上。 粉色的鼻尖微微动了动,从桌边冒出头?,一只小爪子扒在桌沿,一只去勾盒子里的花生红糖。 言音见状,伸手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红纸包着的糖,把红纸拨开,想了想,还?是塞自己嘴里。 “啊呜。” 正砸嘴等着的小猫,突然一愣:“……喵?” ——不是给我的吗? 言音嚼着糖含糊道:“这太甜了,小猫咪不可以吃。” 小猫反驳:“喵!” ——你怎么可以把我当成那种没用的猫! 剥好的糖从嘴边绕过去不给吃,这非常令猫上头?,它觉得自己应该展现?一下英明神武的巨兽本相,让言音清楚认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比如它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所以赶紧再剥一个来喂它。 识海里突然天人交战。 白阙语气低落:“……不要,她嫌我。” 小猫顿时哑火:“……” 淦啊,忘了本体还?在自闭。 巨兽形态是意识同调的结果,其中一方拒绝就无法展现?。 言音见小猫垂下飞机耳,尾巴在后头?十分郁闷地甩了甩,看?起来似乎老?不高兴了,便伸出一根手指, 在它后脑勺的毛毛里戳一戳,说出的话还?带着点红糖味。 “不要难过嘛,糖吃不了,我给你挑鱼吃好不好?” 小猫一听?,耳朵立了起来,感觉自己又可以了,仰起头?来看?她,不吃糖也甜甜的:“喵~” 真?是太可爱啦!! 言音今天依旧是被萌得昏头?昏脑的猫奴,赶紧抱起小猫崽崽啾上一口:“么么么~” 小猫也凑过去蹭蹭她脸颊,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 识海里的白阙:“……” 并没有?人在意我。 快乐还?是她俩的,本座一无所有?。 兔萌萌这一路上,看?着言音时不时和她的猫腻腻歪歪,卿卿我我,一想到那猫本质上是白阙那厮,明明是老?大不小的修仙者,居然还?好意思这般对着小姑娘卖萌装可爱,忍不住额角直抽,却又不知如何点醒言音…… 以为用本体□□就不算出卖色相了吗?下作! 兔萌萌偷偷鼓着脸磨磨牙,待把那两盒白饭摆出来,拿起筷子,目光落在食盒上金箔贴出的“囍”字上,迟疑了一下。 还?是转头?问:“言音……喜宴,你不过去吗?” 许久没有?回到青株镇,镇民们又对她颇为照顾,念她已?久,此番回来,正巧碰上了镇上的大喜,大家伙儿都闭门赴宴,可谓盛事,按理说是应该过去坐坐。 可那过于嬉闹的环境对社恐太不友好了,去了少不了被热情的镇民们拉着,问问这段时间在外头?是如何过得,若是说说拜师入道学文化这些事倒还?成。就怕被酒气一熏,问乱了思路,一个顺嘴把自己听?了场怪戏就单刀赴会?跑进蛇窝的事说出了口…… 那绝对会?被过度担心?的赵夫人掐得厥过去。 言音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把萌萌一个人放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晚上黑乎乎的,外头?都是树影,风呜呜的吹,等下害怕到拔自己耳朵毛怎么办。 不行,兔兔不能秃。 言音做了决定,刚抬起头?,还?未说话,兔萌萌便道:“……还?是去,坐一坐也好。” “我想那对新人也会?很希望你在。”兔萌萌把那印着囍字的食盒往她那推推,“听?你说起的,他们都那么的好…… 也那么关心?你,一定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让他们安心?,也好让这一生仅一次的喜宴圆满。” 一场圆满的婚宴,新人们关心?在意的朋友都应该在场的,去喝他们的喜酒,去接他们的彩头?,去闹他们的洞房。 这样的新婚才没有?遗憾,想起的时候便都能会?心?一笑。 理是有?这么个理。 听?兔萌萌这么说道,言音歪歪脑袋,又想起自己许诺要给阿材和他姑娘画一张新婚画,本想着今日太过劳累,等过几天他们休息好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给他们画,可现?在念头?一转—— 今日才是阿材和他的姑娘最好看?的时候啊。 这下言音也觉得自己今夜不去不行了,可又实在不放心?萌萌自己一个人,皱着眉头?有?些纠结。 兔萌萌伸手搓搓她眉心?,又劝:“没事的,我吃完饭就睡觉了……等下我把床铺好,我睡里头?,言音睡外头?。” 嘤。 多么的贤妻良兔。 言音紧紧抱住她,挼挼那白白的长?耳朵,感动得泪眼朦胧:“萌萌真?好啊。” 兔萌萌垂着头?,红着脸蛋任她揉。 “那这样。”听?完这番话,言音松开手,终于打定了主意,抱起小猫放在桌上,像搁了盆菜似的,安排道,“小喵留在这陪一下萌萌,我去凑个热闹尽快回来!” 兔萌萌:“??” 小猫:“???” 说完,言音旋风般的跑出了房门,几息便冲出客栈,快成一道残影,留下房内俩一假猫一假兔面面相觑。 ……这可真?没想到啊。 啧。 还?不如不留。 * 只是吃喜宴比想象中还?要花费时间,倒是言音能来大家伙确实都喜出望外。 赵夫人和狄大夫果真?拉着她问东问西,最关心?的还?是她这段时间有?没有?受苦,言音小心?地掐头?去尾,把那大半年?的日子说得平平无奇,却让二人大感安心?。 在淳朴的青株镇民看?来,所谓的波澜壮阔远不如平平淡淡来得有?福气。 勉强吃完一轮,待阿材和他姑娘把该敬的酒都给敬了一遍,言音便拿着笔和画纸去给他们画像,因为之后还?要填色,便只勾好了轮廓并标 好细节。 画好之后,言音把线稿给二位新人看?:“好看?吗?” 阿材有?些醉了,看?一眼画上穿着喜服依偎的模样,还?是禁不住红了脸,憨憨笑道:“真?好看?。” 新娘羞涩一笑,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身?上的书卷气竟与身?边人的憨厚意外相配。 想来这幅画等上色完毕之后,会?和言音当初为他们绘出的第一幅画,一同挂在他们的新房。 从携手相恋到结成夫妻。 ………… 等言音回到客栈的时候,屋里为她留了一盏灵灯。 她轻轻把门关上,左看?右看?,见小猫和萌萌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窝在凳子上,都安安静静全无反应,好像已?经?睡着了。 言音便小心?翼翼地脱下鞋子,屏住呼吸走到屏风后,窸窸窣窣地换下身?上的脏衣服,再惦着脚尖走到凳子边,弯腰把小猫轻轻抱起来。 小猫鼻子微动,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没有?睁开眼睛,只在她怀里蹭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真?是小猪崽。 等挪到床边,将小猫放在枕边,言音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塞进去。 虽然她已?经?尽量控制了声音,却还?是微微惊动了兔萌萌,只见她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睛,好像是模糊地辨认了一下来人,也不知看?没看?清,便往言音这边蹭了蹭。 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言音给她掖掖被子,顺带把自己裹好,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今夜良宵,一镇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好梦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83、醉3了 第二天清晨, 青株镇进入宿醉状态。 青鱼池子旁的大榕树底下,卖黄豆子的和磨豆浆的碰了个头,手上都拿着把破蒲扇, 身子带了些酒气?,走起路来摇摇摆摆。 见了?面, 异口同声问道:“今个开张不?” 又异口同声答道:“诶——不。” 两个憨坨对着嘿嘿笑了?几声,这便心安理得地在榕树底一屁股墩坐下,不约而同地把腿翘起来, 藤椅一前一后地摆, 嘎吱嘎吱响,手里头蒲扇慢慢地摇。 这大清早,磨豆浆的不来买黄豆,豆铺子就没必要开,而这卖黄豆的没开门,磨盘里也?没豆子可动——索性无事可做, 可不就得一齐休休工, 一起摸摸鱼了?。 逻辑自恰, 合情合理, 十分完美。 初晨的阳光成缕,在小楼白墙上映出一层金碧, 街边青竹苍翠, 山间的薄雾飘进此处平谷, 布衣妇人打着哈气?架开小窗,将簸箕中沾上朝露的灵药收进屋内。 在那雕梁画栋的“妙世堂”里, 狄大夫开了?门,脚边跟出一只小黄狗,捧着肚子晒了?会朝阳, 心想还是昏沉,便回去泡了?壶茶来醒醒酒。 贪杯不过一时爽,狄大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觉得天灵盖上直突突,忍不住感慨道:“老啦,老啦。想当初老夫还是千杯不倒的一条硬汉,这昨夜喝了?几壶便遭不住咯……哎呦哎呦。” 他扶着老腰,圆肚皮里火烧火燎,难受得嗷嗷叫唤,拍桌立誓,掷地有声:“老夫以后再也?不喝了?!” “噗,才不信醉汉说的话。” 清朗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趴在桌边的小黄鼻子一动,耳朵竖了?起来,立马撒丫子跑出了门,见到来人,便是精神抖擞地迎了?上去:“汪!” 言音新换的裙子,织金的白色云纱,又被它踩了出了几朵黑梅花。 她轻笑一声,也?不在意,蹲下身子挼挼它毛绒绒的脸颊,待过足了手瘾,这才起身走进药堂,见到焉拉唧的狄大夫,又没忍住笑了?,问好道:“狄大夫早呀。” “早早早,见笑啦。”狄大夫见她来了,便拿出一盏新的茶碗,在新烧的水里烫过,“丫头起早,稀罕稀罕,早起的鸟 儿有虫吃,老夫给早起的丫头泡茶喝。” 言音闻言,皱了皱鼻子:“我不是鸟儿,早起的虫儿是要被鸟儿吃的。” 说着,她跑到那金玉雕花的柜台边,打开乾坤袋翻翻找找,从里头拿出一件又一件的宝物,看得人眼花缭乱。 狄大夫被这架势吓了?一跳,险些被茶水烫到:“这是什么??” “师父让带回来的礼物,修真界特产,灵岛出品,保质保量,童叟无欺。”言音把该拿的都掏出来,笑眯眯道,“等下我还有给赵姨送呢。” “诶,你这孩子,就回来一趟何必搞这些,怎能劳烦那样的大仙人……”狄大夫下意识在身上摸摸,不知道有什么?能给大人物作回?礼,有些头疼的四处看看,突然一拍脑门,“我这正好有罐好茶,你回?头带回?去,给仙人尝尝。” 那茶他藏了大半辈子,正是香的时候,应是能勉强入眼。 言音赶紧追过去拦他:“不用的,不用的,只是我太久没回来,不想空着手,师父也是这个意思,聊表心意而已。” “那咱们也?得聊表心意啊。”狄大夫把那罐子茶从柜子里翻出来,打开外边包好的油纸,塞进言音怀里,难得正色道,“赶紧收好,记得给你师父带回?去。” 言音缩着手不肯收,两人相互推了半天,僵得都要吵起来了。 最后,言音还是把罐子收了起来,边收便嘟囔:“……客套什么?嘛。” “这可不是客套。”狄大夫见她收了,心里便高兴了,端起桌上的茶碗给她。 笑道:“虽然丫头你不说,老夫也能多少猜到,你打那时走了?,到这一路想必也?是经历了?不少波折……你的事啊,咱们这镇子估计是帮不上忙的,能有位仙尊照拂着,是你苦尽甘来的福分,咱们也?好安心些。” 言音接过茶碗,鼓着脸呼了呼气,见金黄色茶水泛出一圈圈的涟漪。 小丫头心思向来敏感,狄大夫怕她又觉亏欠,便赶紧转了?个话题:“对啦,告诉你个好消息。” 言音正捧着茶碗吸溜溜,闻言顿住:“嗯?” 什么?好消息? “你不总想着去驼子那药田偷灵株吗?这几个月啊,那驼子……”狄大夫对她神秘 兮兮地一笑,“不在家。” 也?就是说,可以大胆放肆地去偷猫薄荷了? 言音双眼放光。 * 待把伴手礼都派送到位之后,正好到了午时。言音回到客栈,先去厨房提了些餐饭,随后回到房门外,感觉有些太过安静,便探头—— 往左边看,见兔萌萌坐在床边,托着下巴在看话本。 往右边看,见小猫趴在花架上,闲得哈欠连天。 言音:“??” 为什么?要坐那么远? 清晨她走之前特意把小猫留下,本是想让他们待一起作个伴,免得兔萌萌自己一个人待着觉得不安,可这两只萌物,怎么一南一北窝在角落里不互动啊?不觉得无聊吗?之前在兽谷好像也不这样啊? 言音困惑地歪了?歪头,起身抬脚走了进去。见她回来,小猫便从花架跃了?下来,颠颠颠跑到她脚下,仰着头喵喵叫,示意她把自己抱起来。 兔萌萌也?放下话本,走过来接过装着菜肴的托盘,垂下耳朵,轻声问道:“伴手礼……送得还顺利吗?” 言音俯身抱起小猫,任它在自己怀里闻来蹭去,有些无奈地耸肩:“嗯,送是送出去了?,就是又收了好些给师父的回?礼。” 赵夫人还包了?好几斤腊肉,一听师父喜欢喝酒,又给炒了?几罐子花生。 乾坤袋里都要串味了。 兔萌萌听她这般说,也?跟着微微笑了?,手上将那些菜肴摆好,分好碗筷,刚把托盘放到一边,手就突然被言音给拽起来了。 吓得竖直耳朵抬起头,却见言音眼中闪着亮光,询问道:“萌萌,你有没有趁月黑风高的时候干坏事的经验?” 兔萌萌一惊:“……啊?” 这,这种经验…… 我似乎…… 挺多的。 心底以为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露出了馅,被这聪明的小姑娘给觉察到了,如今笑里藏刀,要对她兴师问罪……兔萌萌不敢作答,面上故作镇定,实则整个心脏都缩在了一起,白色长耳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岂料言音压根咩都不知,反而使劲晃了?晃兔萌萌的手,兴致勃勃道—— “你一定还没经历过大半夜干坏事的快落,相信我,可好玩了,今晚咱们就去偷鸡摸狗?” 啊 ,我是个多么?叛逆的小孩。 言音满眼期待,就想拉着兔萌萌一起去干这偷偷摸摸挖人家菜苗的坏事,觉得自己怕不是快把萌萌带歪了?,简直就像是勾搭小红帽的狼外婆。 而兔萌萌看着她,傻乎乎地呆愣片刻,点头道:“……嗯,好。” 言音嘤地一声抱住了?她,感动道:“萌萌真好!” 兔兔那么乖的好小孩,居然愿意当她帮凶,呜呜呜。 坏小孩感动得一塌糊涂。 小猫竖瞳微眯,不忍卒睹地把头别开。 真是小傻子。 * 当晚,夜深人静。 幽幽月光下,两只小猹来地里偷瓜……啊不,偷猫薄荷。 青株镇驼子的药园里依旧种满了奇葩,许多灵株在外都前所未闻,迎面见到的便是一条长长的青藤,无需支架或凭依便歪歪扭扭地拦在了门口,看着像一条昂首的青蛇。 罕见的草木在这各自占据领地肆意生长。 兔萌萌看得叹为观止,小声道:“我都没见过这些植株,都是一个人培育出来的吗?” “对啊,是个奇才。不过都搞不懂有什么?药性。” 言音一边点头说着,一边往里仔细瞅,肩上的小猫也跟着她探头探脑。 得先确认驼子不在这里,不然上回?被镰刀追后头的阴影可太深了。 把整个园子都扫视一遍之后,言音这才牵着兔萌萌的手往猫薄荷田蹭过去,途中见到了一株新的灵植,是她上回?过来没见到的,应当是驼子叔叔新栽成的品种,上头还挂着许多红果果?,表皮晶莹煞是好看。 想着反正自己今晚是个坏崽,什么?坏事不能干,便好奇地摘下一颗看了?看,看够了?,递到萌萌手里,小声嘱咐道:“你在这等我一下哦,我去偷偷挖个猫薄荷苗。” 上回?她来这,只当着驼子的面拔了?两株猫薄荷,给小猫玩完便没了?,这回?她想着偷偷挖个小苗苗回?去种,这样便不必再来偷了。 兔萌萌点头应了?,在原地乖乖站着,见言音像小老鼠一样钻进了?药田里,窸窸窣窣地找到了株小苗,呼哧呼哧地开挖。 小猫吸到了周围猫薄荷的味道,不由得变得有些亢奋,毛绒绒的小脑袋蹭蹭她脖颈,喵喵咪咪地给 她打气?。 “喵呜~” 言音忙道:“嘘——小喵你小声点叫。” 干坏事呢,别张扬。 还想不想以后有猫薄荷吸了。 小小声:“……咪。” 兔萌萌看着她傻乎乎又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唇角,长耳朵竖起来抖了?几下,把兜帽给撑了?下去,鼻息间突然嗅到了甜甜的奇异气?味。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小红果子被自己不注意捻破了,汁水微微渗出,散发出的香气?让她很?是喜欢,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抬起手把果?子放在鼻尖闻了闻,等回?过神来,那果子已经被她一口吃进了?嘴里。 …… 言音把挖出来的猫薄荷苗装进乾坤袋里,抱着已经被熏得晕乎乎的小猫钻出了猫薄荷田,跑回?兔萌萌身边,开心地嘀嘀咕咕。 “萌萌,好啦,咱们回?去。” 却见月光下,兔萌萌红着脸颊,连兔耳朵尖都有些红彤彤的,歪着脑袋迷瞪瞪地看了?她一会,突然低下头,到处找了起来。 这模样好奇怪啊,言音问:“萌萌,你在找什么??” 兔萌萌嘟囔一声。 言音听不清楚,又凑了?过去:“萌萌,怎么了??” 兔萌萌小声道:“……找洞。” 言音:“???” 找什么?洞? 为什么?突然要找洞? 这可太不对劲了,言音伸手揽住她,捧起她小脸搓搓,虽然红,却凉飕飕的,再抓起她的手一看,指尖沾了些红色的汁水,心顿觉不妙:“萌萌,你把那果子吃了??!” 言音瞳孔地震—— 路边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吃! 况且还没洗过! 感觉到身边人突如其来的低气压,某只假兔耳朵立时一抖,有些畏缩地拿红眼睛瞄她,片刻后,喏喏解释道:“……香香的。” 看着简直像是喝醉了?酒。 言音扶住她,改用对付醉鬼的语气温声哄道:“没事没事,咱们先回?家好不好。” 兔萌萌低下头,脚下搓搓泥土:“……要挖洞。” 外面太危险了,要赶紧挖好洞躲起来。 言音只当这是兔子的习性,又哄道:“你已经挖好了呀,咱们回?去就行了?,不用在这挖,客栈比这安全啊。” 许是“安全 ”两个字触动了她,兔萌萌垂着浆糊似的脑袋想了一会,还是觉得身边这个人可以相信,便点头放弃了?在这挖洞的想法,跟随言音的力道挪了步子。 可怜言音好不容易干出一回?坏事,撤退途中却这般千辛万苦,一手抱着醉猫,一手搂着醉兔,费了老大的劲往客栈拖。 月光下,药园阴影深重,风声呜呜。 不知过去了多久,交织的树影下走出一道岣嵝的身影,浑浊的眼睛望着两个姑娘离开的方向,目光幽幽。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我是谁~~】 【青株镇不刀呀,二云不刀呀QAQ,咋了呀这是,二云之前做了啥让小可爱们产生了这样的心里阴影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84、睡衣夜谈、会 一路上连哄带骗, 终于把兔抱回了客栈。 掌柜正趁着夜色在天井下泡脚,手里还?捧着瓣大红西瓜,咿咿呀呀唱着阳关调, 听得后头动静,扭回头一看。 “丫头?大晚上的去哪了?吃西瓜吗?” “不了不了。” 言音头摇成了拨浪鼓, 帮兔萌萌扯紧头上的兜帽,艰难地往楼梯上爬,小猫在她肩上瘫成长长的猫条, 尾巴甩了几下, 打了个粉色的大哈欠,似乎是慢慢清醒过来了。 上了楼,进了房,把红着眼睛有些?抖豁的小白兔安置在坐榻上,转身跑去把门关严了,再一回头—— 好大个兔萌萌不见了。 只?剩下缓过神来的小猫不停地在打哈欠, 抬起?后爪爪挠挠自己小耳朵, 挠完左边换右边。 言音愕然道:“萌萌呢?” 小猫长毛尾巴懒洋洋一指, 示意道:“喵~” ——看那?。 床上鼓起?了好大一个棉被团子, 边边角角裹着那?叫一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看着就喘不过气?来, 言音跑过去, 迟疑了一下, 又伸出?一根手指戳戳。 “萌萌?” 这一戳,白团子就是一抖, 从里头传出?了受惊的呜咽声。 言音听得心头一揪,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那?果子有什?么效用。只?是听兔萌萌说那?果子闻起?来香香的, 可她也闻了好几下,没闻出?那?有什?么气?味,这大概就和猫薄荷对猫一样——那?汁水的香气?对兔萌萌有很大的诱惑力,不然她不会在外头乱吃东西的。 而且吃进了肚子里,反应可比小喵吸猫薄荷要厉害多了。 真要命啊。 担心兔萌萌“醉了”之后过度陷入情绪,言音赶紧脱下鞋子爬上床,凑近那?棉被团子,小声道:“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 里头立马回应道:“不开,不开!谁来都不开!” 很好。 就算“醉了”也有着极强的自我防卫意识。 言音有些?头疼,急得想在床上打滚。 小猫从地上跃了上来,嫌弃地看了这团醉兔一眼,走到言音身边拿脑袋蹭了蹭,仰头道:“喵呜~” ——好晚了,先睡,醒了就没事了。 岂料, 听到这一声猫叫,那?瑟瑟发抖的白团子就僵住了,过了好半饷,被子边边掀起?一条小小缝隙,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是……是言音,言音吗?” 言音赶紧应声:“对啊对啊,我在。” 话音刚落,那?棉被便突然掀开,一只?白白的小手攥住言音胳膊,以出?乎意料的力道往里一拉,速度迅雷不及掩耳,眨眼的工夫,就把言音整只?塞了进来,被子一搂,又是严丝合缝。 小猫傻眼:“喵喵喵?” 言音也傻眼:“……萌萌,有点闷?” “忍、忍一下……闷也不可以出?去的……”兔萌萌一边哭一边把她捂好,和自己一起?严严实实藏进小窝里,待把被子搞得密不透风了,这才?安心一些?。 打了小哭嗝道:“言音听话,言音乖一点……” 模样好生可怜。 言音就乖乖地任她摆弄,让压被角就压被角,让缩脚脚就缩脚脚,懵得像只?被兔子抱回窝照顾的流浪小仓鼠。 一直等到她消停了,这才?伸手把那?压弯的兔耳朵捋出?来,顺了顺她头发。 兔萌萌凑过去给她挼,口中喏喏道:“言音……” “嗯?” “你喜欢毛绒绒,我给你挼,给你挼……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为什?么呀?” 听言音没有马上答应,兔萌萌红彤彤的眼睛更红了,压在脸颊下的手有些?凉,就把言音手给抱住,这才?暖和了些?。恹恹道:“言音……外边好危险的……” 有好多好多的坏人啊。 小猫觉得自己被俩姑娘给孤立了,在被子团外头扒拉半天,尖爪子伸了又收,想把这团棉被汤圆挠破,让里头热滚滚的陷流出?来,又怕今晚言音没被子盖,最后只?能蹲在边上哀哀叫唤。 “喵呜……喵呜……” 想着要钻回言音怀里,这声儿垂头丧气?地从被子缝里钻进来,听着让人心疼,言音对兔萌萌道:“那?让小喵也进来好不好?小喵自己在外边呢?” “不好!不可以!”兔萌萌一听,立时竖起?了浑身寒毛,被子团外突然出?现数根琴弦,交织着护住了这个被子卷,像是仙人掌外自卫的尖刺。 兔萌萌道:“只?可以言音进来!” 那?只?猫是不可以进来的……不可以进来。它进来以后自己就保护不了言音了,它进来以后自己的窝就不安全了……外面?的黑暗跟海啸一般汹涌而来,袭卷着吞噬众生,而她也是其中之一,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窝里蜷缩着瑟瑟发抖。 被世?间抛弃的孩子注定一无?所有,连踏出?房门的勇气?都是稀缺之物。 纵使她有着尖锐的獠牙,又怎么能阻止得了太阳落山,夜色降临的那?一刻呢。 恐惧从发热的耳尖传达到了言音手里,被子里那?无?声的、冰冷的彷徨感像是要将两个小姑娘吞没,熟悉的酸楚感充斥着鼻腔。言音不知道萌萌的恐惧从何?而来,因为她自觉对那?一切的认知还?不够深刻。 此时唯一知道的,是在萌萌的认知里,世?界充满威胁。 就像独自一个人住在荒郊,做了一场噩梦醒来的孩子,睁开眼睛只?能看见铺天盖地的黑暗,和想象里时有时无?的鬼影,连灯都无?法打开,能保护你的只?有身上那?软乎乎的棉被。 尽管它根本阻挡不了刀剑,也阻拦不了恶意,你却只?有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才?能得到一点安慰。 “好啊,那?就不让小喵进来呀。”言音往外戳了几下,温声道,“小喵在外面?给我们看家。” 小猫灵活地绕过那?些?琴弦,脑袋在言音戳出?来的地方?委屈巴巴地蹭蹭,小嘴巴哔哔赖赖。 “咪。” 兔萌萌放心地点了点头。 言音又问:“那?我们要干什?么呢?” “嗯?”兔萌萌缓缓眨了下赤红的眼睛,似乎有些?迷蒙,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或许是没想过避难的时候还?能有心思?做些?别的什?么。 言音从乾坤袋里拿出?话本,放在她们中间摊开,又掏出?灵石来照亮,欢快道:“既然闲着也是闲着,那?咱们来看故事。” 场景突然变成了两个小姑娘躲在被子里看不正经小说。 “……故事?” “嗯呐,上次不是讲一半嘛,说到大灰狼假装兔妈妈,在门口说话,让兔宝宝把门打开。你知道后来怎么样吗?” 兔萌萌愣愣地摇摇头。 “嗯。有一只?兔宝 宝被骗了,把门给打开了,大灰狼跑了进来,把兔宝宝一只?一只?吃掉了。” 这样的发展对兔萌萌来说是恐怖故事,今夜异常敏感的她难过得哭出?了声:“吃、吃掉了?!” 言音接着道:“其中有一只?兔宝宝好聪明,躲了起?来,等兔妈妈回来啦,它就带着兔妈妈找到了睡着的大灰狼,从狼肚子里救下了其他的兔宝宝,还?把大灰狼淹死啦。” 兔萌萌松了口气?,低头偷偷抹掉了泪水。 言音又道:“还?有个小红帽的故事,从前啊,小红帽是个乖孩子,她去森林里给奶奶送蛋糕,被大灰狼盯上啦,大灰狼假扮成她奶奶躺在床上,要等着小红帽过来,把她吃掉!” 兔萌萌心又提了起?来。 “可是它被小红帽识破了呀,小红帽知道自己打不过它,就去找猎人帮忙,猎人趁着大灰狼睡觉的时候,啪叽,就把吃人的大灰狼干掉啦。” “所以你看,大灰狼最后都会被解决掉哒,只?要兔宝宝等到兔妈妈回来,只?要小红帽去找猎人过来,那?一切就不会是悲剧。如果躲起?来的兔宝宝害怕大灰狼,不敢带兔妈妈去找它,那?那?些?小兔就只?能被吃掉了;如果小红帽没有勇气?去找猎人,那?她和奶奶就再也见不到了。”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可能,无?数的选择在面?前一字排开,任何?一个都会造就你的未来。 谁都躲不开,逃避也没有用,犹豫的时间太久,命运便会按照默认选项不断往前走,那?选项造就的往往都是最糟糕的结果。 若是不想被命运安排,就只?能自己伸出?手,抓住最想要的那?个。 哪怕那?个选择周围尽是荆棘,划得人鲜血淋漓。 兔萌萌听着听着,眼中微微晕出?水光。 可就算这些?结局再过美好,说到底却也只?是童话故事,小孩听了之后充满勇气?,满心想着和大灰狼对抗,现实里却没有兔妈妈,也没有好心的猎人,小兔们被吃掉就没办法再吐出?来,小红帽的奶奶也等不到小红帽来救她。 这样又如何?呢,大灰狼吃掉了兔宝宝的兄弟姐妹,大灰狼想要吃掉小红帽,作为被吃的一方?,当然希望 它被干掉。 怎么能让黑暗如此猖獗,哪怕是终会将将你吞噬,你也应该亮出?爪牙,拼尽全力地在它身上留下伤痕,挣扎过,反击过,对抗过,就算獠牙折断,爪子劈裂,也好过蹲在角落毫无?作为地等它谋杀。 奇异的,兔萌萌在这些?故事里获得了些?安全感。 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已经从醉酒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毫无?掩饰地暴露出?了心中的恐惧与逃避,有些?难堪地把脸别开,耳朵尖微微红起?来。 言音会怎么看自己呢? 胆小,懦弱,就算拥有力量也只?想着逃避的,和言音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言音见她眼神慢慢清明,还?把头扭开了,便知道她是“酒醒了”,嘿嘿笑着凑过去,问道:“萌萌呀,夜深了,要不要出?去玩?” 兔萌萌一愣,下意识道:“太晚了,不安全……”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就愣愣地住了嘴——就算是心中有了明悟,本能却还?是畏缩。 言音手上拿着灵石,笑咪咪道:“不会不安全哒,我带你去我的窝。” “……你的窝?” * 言音说的,是青株镇后山里头,她当初住的小木屋。 虽然被赵姨明令禁止再去那?住,可回来一趟,还?是想去看上一眼。 离开的时候收拾得匆忙,有些?东西都还?留着,乱七八糟的,粗糙的桌椅和石榻上都盖着防尘的白布,上头落满了灰尘,把布掀开之后便还?算干净,能勉强坐一坐,躺一躺。 兔萌萌被言音拉着在石榻上坐下,那?冰冷的感觉从尾椎一直蔓延到脊梁骨,忍不住问道:“言音……之前在这住过吗?” “对啊。那?时候我刚离开那?山庄,还?想着这辈子就在这安身呢。” 言音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拿出?棉被来铺,却忘了乾坤袋里都是腊肉和花生,沾得棉被都是味儿,不太高兴地抿抿嘴。 小猫很高兴地蹦回她当初给自己做的猫窝,只?是爪爪刚一踩上,直接碰出?了一层灰,立时嫌弃地跃回石榻上,并着爪子等言音铺床。 兔萌萌目光微移,落在那?被几块木板草率加固的柱子上,注目片刻,又看向那?扇 摇摇欲坠的木门,根本无?法开合,只?能搬开再挪回去,勉强算是关上了。 什?么样的人,会愿意在这样的地方?住下,还?想过要住一辈子呢? “言音……你也……在害怕什?么吗?” 兔萌萌突然问道。 “嗯?”言音把她拉起?来,铺好了被褥,再让她坐下,这才?坦然点头道,“对啊。我以前特别胆小,对未来充满恐惧,所以只?敢待在这。” 怕自己出?去会害人,怕自己对抗不了剧情,怕自己适应不了这个世?界。 自觉无?力反抗,所以宁可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想面?对。 只?是从不知何?时起?,言音已经很少出?现这样的想法了。 兔萌萌仰天望着天花板上的破漏,溢散出?的幽幽月光带着浮尘,像是她儿时在地窖望着石板间的缝隙。 她的直觉并没有出?错——在这个地方?曾经生存过的,是一个和她一般心怀恐惧的孩子。是一个自叹无?力,沉默消极,听到风吹草动就会缩在墙角,紧紧抱住自己和一只?小猫的姑娘。 全世?界都是威胁,人间无?可安身立命之处。 兔萌萌缓缓转过头,看向正在给小猫擦爪子的言音——而现在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眼中闪耀着希望和光芒,充满勇气?的姑娘。 要从何?迈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呢? “言音……” “嗯?” “你知道现在在查的事……背后的真相可能很可怕吗?” “嗯,我知道。” “……不害怕吗?” “害怕啊。”言音放下把小猫放下,慢慢挪到兔萌萌边上抱住她,“不过害怕又怎么样呢,什?么都不做会更害怕的。如果那?灾难是瘟疫,是海啸,终有一天会摧毁每一个人,那?么躲起?来也没用呀,与其发着抖倒计自己剩下的时间,还?不如该干嘛就干嘛。” 恐惧没有意义的。 恐惧只?不过是厉鬼的工具。 它让你寸步难行。 兔萌萌眼眶微微红着,不确定道:“有可能最后所有的努力都没意义啊?” “这不是‘努力’那?么艰难的东西啊。这是‘对抗’。”言音摸摸她长耳朵,“古人用火与黑暗对抗,我们用勇气?和黑暗对 抗,说到底,不就是不甘心吗?” 如果那?么简单就能让自己向黑暗屈服,那?又怎么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呢。 说到底……不还?是不甘心吗…… 兔萌萌赤红的眼睛落下一滴泪来,声音沙哑:“……嗯。” 此刻东方?的天际出?现一道长长的白晕,刺破夜色的缝隙,空气?中青草和霉潮的气?息交杂,透过木屋顶那?一处坍塌,望见启明星仍旧闪烁着光芒。 传说中天边的星晨早已定下了所有人的命数。 人间诸生的百相,不过是司命笔下的一行冰冷字迹。任世?人苦痛辗转,徘徊哀求,留下来的却也不过是薄薄一页,三两行便写尽的一生。 有些?人不过半知半解,有些?人早已窥尽命数,有些?人尚且一无?所知。 尽管如此,却谁都不愿意服从。 * 古记新鸿历三千五百二十一年—— 旭日?初升,诸事方?兴未艾。 朝天吼混血兔萌萌,决意参与正方?战局。 作者有话要说:【当前状态:正方对事件态度并不统一,情报也不对等,所以灵岛处于未雨绸缪状态,反派处于策划反击状态,兔萌萌由消极转积极,言音逐渐由被动转主动……其他人,有待解锁】 【emmmmmm写不满意,有待修改,但剧情不会改变,放心往下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