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联姻之后》 联姻 夜晚暴雨如注,电闪雷鸣,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郁宅客厅里死气沉沉,管家下人们挤在厨房里,个个噤若寒蝉,唯恐被迁怒。 “爸,公司的事就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吗?郁柠还那么小……”唐媛欲言又止地看着年过七十依然精神矍铄的老者,尽量使自己的言语听起来更委婉,“才高考结束就让他结婚,是不是不大妥?” “我不知道他还小,但如今最快的解决办法是尽快和陆家联姻,启动年底的项目渡过难关。”郁峥嵘声音浑厚有力,语气却颇含无奈地说:“只是,现在看来这是我们的一厢情愿,我询问了陆家那边,瞧他们的意思是尊重孩子们的意愿,让两人先见面,孩子们没有异议再说结婚的事。” 闻言,唐媛微微松口气,说:“不是强求便好。” “呵。” 窝在沙发角落里玩手机的男生发出一声轻笑。 一直翘着二郎腿蜷着的姿势似乎让他有些不舒服,放下大长腿搭在地上,丢开手机,然后无精打采地直起身子,伸直胳膊懒散地伸了个腰,肩颈骨骼发出“咔”的几声轻响,这才抬起脑袋。 臊眉耷眼,萎靡不振。 狭长的眼尾处压了一条浅浅的红印,男生精致漆黑的眉眼和唐媛如出一辙,却没有唐媛眉目温和,多了几分厌世的颓丧气,不像是八.九点的朝阳,倒像是五六点的日落。 一瞧就要落山了。 郁柠耷着眼皮,嘴里依然是半个小时前说的话:“再说一次,这婚谁提的谁去结,我不去结。” 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客厅里扩散开来,带着几分不耐。 联姻? 亏郁老爷子想得出来? 怎么不把他打包直接卖给陆家。 “郁柠,”唐媛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不要冲动,事情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和爷爷好好说话。” “我是给你商量,听得懂什么是商量吗?”郁峥嵘眉心皱出深深的沟壑,看着孙子烂泥软样,越看越来气,语气不由重起来,“书全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郁柠吊儿郎当地接话:“那狗一天得多累啊。” 郁峥嵘:“你……” 眼看着刚消停的爷孙俩又要冲撞起来,唐媛忙说:“爸别动气,小柠一时接受不了是正常的,我给他说说就明白了。” “我不明白,”郁柠站起来,他简直无法理解,眉目间是掩不住的戾气,“家里明明还有其他人,凭什么是我去牺牲,还有你们这叫跟我商量吗?就差没有把我绑去陆家了。” “你给我闭嘴,”唐媛训斥道,“是谁教你的对长辈大呼小叫,回房间里去。” 郁柠一动不动,憋着股气看着两人。数秒后,弯腰拎起起果盘里的一串葡萄,迈着大长腿,三步做两步就“噔噔蹬”上了楼。 想到儿子的倔强,唐媛感到一阵头疼,说:“爸,这件事还是让我去给小柠……” “说吧”两字没蹦出来,二楼传来一声—— 砰! 房门摔上的声音。 郁峥嵘摇摇头,叹了口气,孙子是什么德行他心知肚明,逼紧了只会适得其反,让唐媛去说服,也许有些许胜算。 “尽量快些给陆家一个答复吧,是我们有求于人家,姿态放低些。” 唐媛点点头,还想知道一件事:“不过我想问问,和小柠结亲的人是谁啊?” 郁峥嵘说:“哦,这孩子你见过,陆砚笛,记得吗?” * 二楼卧室。 郁柠回到房间冲了澡,换了身干净睡衣蹲坐在电脑桌前,听完唐媛的话,一脸不敢置信回过头。 “老爷子不会是被鬼摸头了吧,”他嘴里含着葡萄,脸颊微微鼓起,说话有些含糊,“陆砚笛?他不是一直在国外学黛玉葬花吗。” 唐媛:“什么黛玉葬花,人家管理的是玫瑰庄园,陆氏集团的少东家在你眼里就是个葬花的啊。” “区别也不大。”郁柠撇撇嘴,“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按辈分他是我叔啊。” “辈分而已,我们和陆家没有血缘关系,叫不叫叔不重要,”唐媛声线平和,慢慢在他卧室里转了一圈,顺手收走了搁放在床头柜上的杂志、扔在地上的漫画,而后优雅落坐在沙发上,略感欣慰说:“对方真的是陆砚笛,我倒不排斥。” “我排斥。”郁柠吐掉葡萄皮,隐隐又有些炸毛的趋势了,“他可大我一轮啊,你忍心眼睁睁看着你的儿子和一个老男人结婚吗。” 唐媛提醒他:“人家哪里老了,你小时候还见过陆砚笛,屁颠屁颠儿地追在他屁股上叫叔叔,不记得了?” 郁柠一怔,似极不愿意承认傻逼的小时候:“谁还记得那会儿,再说……” 声音一顿。 郁柠皱眉,再说谁他妈屁颠屁颠跟上去了。 这么直接说出来,他要不要面子了。 “再说什么?”唐媛被勾起了兴趣,饶有兴致地猜测:“你这么抗拒是不是在学校有喜欢的人了,谁啊?” 唐媛的追问让郁柠有些烦躁,别扭咕哝道:“你别怀疑我,我没喜欢的人,就是我喜欢年龄比我小的,能激发出我的保护欲,和三十岁的老男人在一起能激发出什么。” 光想想,就够了。 唐媛失笑,瞧着儿子光吃不长的小身板,还保护欲? 郁柠皱眉:“你笑什么。” 唐媛顾及着男孩子的自尊心,故意说:“我是笑我儿子长大了,怎么还这么可爱啊。” ??? 可爱!!! 郁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瞪圆了眼,一脸木然地说:“妈,不许用这么恶心的词来形容我,我这是酷。” 唐媛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敷衍道:“行行行,酷,你最酷。” 郁柠:“。” 唐媛笑够了,收拢笑意:“好了,一天天还像个小孩子。” 唐媛不在郁柠的问题上多做纠结,转而说起正事儿:“与陆家联姻的事是因为公司资金链断裂,需要陆家来帮我们渡过难关,虽然我们和陆家有交情,但在商言商,交情算不了什么,你爷爷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想出联姻这个法子。” 唐媛了解郁柠,典型的一头顺毛驴,只要给他说清楚原因,他不会像个鞭炮一点炸。 说简单点,要摸着毛哄。 “你也懂事了,别和老爷子顶撞,你爷爷身体不好,况且他没有逼着你去结婚,只是去相处是不是?” “那也不能让我去啊。”郁柠看着电脑,握着鼠标,心不在焉地乱点,说:“大伯二伯也有孩子,怎么不让他们去,就欺负我没爹是不是,所以脏活累活让我去做。” “胡说。” “我讲的是事实,我们家从不插手过问公司的事,这些年全是大伯二伯在管理,现在有困难了要我们去顶上,我们家是千斤顶吗。要我说公司倒闭了更好,老爷子也能退休在家里颐养天年,让大伯母二伯母轮番回来照顾,省得全部落在你身上。” 郁柠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怨气极大。 唐媛知道郁柠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所以也不生气。 郁柠父亲走得早,唐媛母子便一直留在郁家主宅生活,多年尽心竭力伺候老爷子,不仅没落得妯娌兄弟们的一句好,还成了啃老的闲人。 “别在小事上斤斤计较,”唐媛毫不在意起身,走去郁柠面前,轻倚在电脑桌沿,“我们和郁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另外,你真当陆家那么好进,人家见了你估计还看不上你呢。” 郁柠:“哈?他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还看不上我?” 唐媛笑起来,知道怎么拿捏郁柠:“陆家家教严苛,对长儿媳要求高得不行,你这乍乍呼呼的性子,我猜见了面也没什么戏。” “……我是不想结婚,但唐女士,你不用对你儿子这么没信心吧。” “我对你当然有信心啊,”唐媛曲腰,语气温柔:“所以你去见一面,到时候陆家不满意婚事便作罢,也算堵了你爷爷的嘴,好不好?” 郁柠忽然反应过来唐媛这是给他挖了陷阱等他跳,瞬间不说话,直勾勾盯着电脑。 “和老爷子吵,能吵出什么结果呢,这事要从根源解决掉啊。”唐媛继续说:“只要陆家不喜欢你,这桩婚事我们也没辙。” 郁柠叹了声气,真心感觉他妈做家庭主妇是屈才了,以退为进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松开鼠标,一条腿懒懒散散地勾住电脑桌下的木板,身体后仰,让椅子翘起来,晃晃悠悠,吊儿郎当的小少爷做派出来了。 语调懒散:“好啊,那你来说服我吧。” “又给我贫。”唐媛笑,“就这样说好了,我让你爷爷给你们约个时间,双方见一面。早点睡,你少玩电脑,对眼睛不好。” 唐媛安排妥当,走出房间。 郁柠没反应过来,一扭身:“诶???什么见面???我还没答应啊——” 说话间,谁料一个没留神,身体失了重心,翘起来的椅子直直往后倒去。 卧室门关上的同时“哐啷”一声,连人带椅砸在地上。 郁柠四脚朝天,表情木然几秒,懒懒地拉长声音:“妈,我起不来了……妈,你的心肝宝贝摔成两半了,唐女士。” 面对唐媛装聋作哑,郁柠看着天花板,心情无比抓瞎,可真是亲妈啊。 不过也就抓瞎了几秒,便一个利落翻身站了起来。 郁柠反手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飞尘,扶起椅子,坐下,随手捻起一颗饱满的葡萄,丢进嘴里,连皮带肉狠狠嚼了几口。 算了,就当是为了唐女士。 再说,让人一见钟情很难,但让人讨厌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么。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佛曰,算了,佛不想曰》无限流,喜欢的可以期待一下啊,么么哒 文案一: 圆寂之夜,佛修玄清被卷入了一场无限直播游戏里。 游戏中有吃人女鬼、有断头男尸、有婴灵飘荡以及各类暗藏杀意的真人演员。 总之,万鬼横行。 玄清第一夜酣睡时,就感觉到床头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吃人女鬼。 女鬼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尖利的笑声:“嘻嘻嘻小师父,你看起来好好吃啊,能让我吃了你吗?” 玄清淡定起身,拿起剪刀,制止住女鬼…… 女鬼:“?????诶?和尚你剪我头发干嘛?你他妈剪我头发干嘛?我蓄了几百年的头发就靠着它吃人,你他妈这是在砸我的饭碗。” 玄清放下剪刀,双手合十,一脸悲悯,犹如佛祖拈花,菩萨低眸:“阿弥陀佛,女施主执念太深,我为其剃去烦恼丝,望女施主放过自己,早日投胎。” 女鬼:“???” 大和尚,老娘是来吃你的,不是来出家当尼姑的。 * 文案二: 玄清进入游戏一周后。 恶鬼男:我生前冤死,飘荡地狱上千年,誓要万人陪葬,后来——我遇到了玄清圣僧,他给我念了一晚的佛经,我感觉我被渡化了,佛法果然无边。 恶鬼女:我死了几百年了,瞧着玄清圣僧长得靓,想去和他生个鬼娃娃的,再把他吃了,后来——玄清圣僧强行把我红指甲剪了,还把我姐姐的头发剃了,顿时感觉佛光压顶,驱散了心中邪恶。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玄清来到这个游戏是佛光降临地狱,从此地狱阴霾驱散,冤鬼得以渡化超生。 直到某天,众鬼爬在电视机前大声呼救。 “我不想当鬼了,这鬼谁爱当谁当。” “他娘的,还要不要鬼活啦,玄清那个大魔头要对鬼赶尽杀绝啦。” “玄清圣僧,我听你的话,我去投胎,马上就去投胎。” “啊啊啊啊救鬼啊!!!!” 众鬼身后,赫然站着一位双目流血,露着森然恐怖笑容的玄清,犹如阎魔罗刹一般玩着自己的眼珠。 “嘻嘻嘻嘻嘻我不是来渡化你们的,我是来火化你们的……” 原来,这世界上比鬼更可怕的是披着人皮的鬼。 心怀悲悯高僧和尚清冷受*病娇武力值天花板凶残骚断腿攻。 看文前须知: 1、水仙文,文案一出现的是受,文案二出现的是攻。 2、受是瞎子,前期瞎子,后期会睁开眼。 3、攻不是好人(鬼),不是好人(鬼),不是好人(鬼),很疯,疯起来挖自己眼珠玩自己的心脏那种。 4、攻受是真爱,只爱对方的那种。 5、前期攻在受的身体里面,有点像受的第二人格,后期攻会有自己的身体(所以这到底是双重人格还是水仙啊,是水仙吧,挠头) 6、可能有一点点唯恐,每个人承受恐惧程度不一样,我觉得是微恐啦。 另外重点:文笔不好,不要有太高的期待,擅长乱扯,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讲述这个故事,就酱哪。 见面 唐女士办事速度之快,郁柠第二天醒来,就被告知和陆家那边的人约好了时间。 “老爷子昨晚给陆家打电话问了,正好赶上陆砚笛回了兰港,”唐媛将牛奶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弯着眉眼说:“给你们约了下午见面。” 郁柠燥闷地抓了抓头发,顶着满脸困倦的丧气瘫在椅子上,长腿伸去桌底,手臂垂搭着,掀了掀唇:“有那么急么。” 唐媛说:“不是急,我想着你去见了,实在不喜欢的话早早把这件事丢过去。” 郁柠丧着脸没说话,耷眉拉眼的,显然还有点儿起床气在身上,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提了提神。 郁柠说:“去见也行,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唐媛说:“你要联系方式干什么。” 郁柠说:“我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相处方式,我答应你去见他,但我得按照自己的方式来,什么地点时间,得我来制定。” “行,”唐媛笑,“我把他号码给你,你自己来约地点时间,这样可以了吧我的小少爷。” 郁柠被哄得舒服,眯了眯眼睛。 这还不错,就算是联姻,那这个过程也得由他说了算。 “对了,”唐媛说,“你要改时间地点给他们说一声,你陆叔叔是个比较老派保守的人,见面时收敛点少爷性子,哪怕不成,也别留下一些不好的印象。” 郁柠拉长声音:“知道啦,诶陆叔现在长什么样?” 他在三岁之前才见过陆砚笛,长什么样子早忘了。 昨天郁柠随手上网查了查,发现陆氏集团少东家——陆砚笛,因长期在欧洲开拓市场,近两年才转向国内,并且回国后也从未在外界媒体抛头露面,神秘得不行。 唐媛说:“我也好多年没见过陆家的人了,砚笛小时候就挺帅,长大差不了哪儿去。” 郁柠嘴角轻轻向下撇了撇,没说什么,心里却嫌弃得要命。 呵,三十多岁的男人能标致到哪儿去? 各种酒局应酬,他兄弟的父亲三十五岁那年就开始发福长啤酒肚了。 一想到对方和他兄弟的父亲一般年龄,郁柠一个激灵,更加坚定一定要让陆砚笛讨厌自己了。 拿到号码,郁柠草草解决掉早餐,便返身上楼继续睡回笼觉,昨晚玩游戏玩久了,吃个早餐眼皮直打架,困得要命。 再次回到剩有余温的被窝里,郁柠闭上眼,却收不拢睡意了。 他睁开眼睛,抬起胳膊横搭在前额,愣了会神,有些无聊地捞起手机,复制唐女士给的号码,先用联系方式搜出了对方的微信号。 “让我先来看看陆叔现在是什么牛鬼蛇呃……”郁柠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微信名、以及微信头像,脑子出现了短暂的宕机。 他第一反应怀疑是自己搜索错了好友。 于是试着搜索第二次——郁柠再一次出现了脑子宕机。 id:诚其意。 严肃正经的一批。 头像则是两只佛手,下面的一只佛手捧莲,上面的一只佛手倒流香。 这头像搭配上微信id,“禅意”二字扑面而来。 ……不是陆砚笛这人真的才三十而不是跟他爷爷一样高龄。 还有,这号真的不是他爷爷的马甲么。 郁柠扒了扒头发,感觉用“老派保守”四个字来形容陆砚笛实在是不够准确。 这他妈哪里是老派保守啊! 这是要准备参悟佛法吧! 但是为了唐女士,为了能堵老爷子的嘴,郁柠发送了好友请求。 不管如何,人是要见的,并且还要先琢磨一下如何让陆砚笛…… 这时,手机弹来了一个电话,打断了郁柠的思绪。 来电是陈耳东,也就是那位父亲刚三十五就日渐发福的兄弟。 “喂……”郁柠声音有些沙哑,嗓音懒洋洋的:“打电话干嘛?” “郁哥你搁家坐月子呢,”陈耳东说,“刚从高三解放你就窝家里不出门,还没吃够学习的苦啊,快出来潇洒。” “外面这么热的天,你们也不怕走在路上突然化了。”郁柠虽这么说,还是坐起来,“去哪儿?” 陈耳东邀请道:“我和林双木准备去做个那个什么人体什么集体切除手术,是叫这个吧?” 林双木纠正道:“人体无用副组织集体切除手术。” 郁柠:“说人话。” “就剪头发,剃瓢,”陈耳东在那边粗声粗气道,“林双木,你一天不装文化人要死啊,剪头发被你搞这么复杂。” 林双木冷冷地睨他一眼,眼里写满了学霸对学渣的鄙视。 陈耳东问:“你来不来郁哥。” 郁柠正琢磨如何第一次见面让陆砚笛知难而退,自然没了出去浪的心思。 “高考结束我自由了,”电话那头陈耳东还在逼逼:“我还想染头发,染成白毛。” 林双木看热闹不嫌事大,鼓励道:“行啊,你去,看你爸不气得火冒三丈。” 正好这句话一字不落传入郁柠耳中,像一下击中了他的内心。 郁柠咽下拒绝的话,脑袋灵光一闪,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慢慢挑起散漫轻佻的弧度,整个人看上去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焉坏。 “东子,”郁柠说:“地址发我。” 郁柠陈耳东林双木三人会用尿和泥巴的时候就认识了,小学初中高中不仅在同一所学校。 前两天出了高考成绩,三人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这就表示三人又得黏在一起四年。 昨天下了场暴雨,然而太阳一出来还是热。 上午十点,空气像一瓢逐渐被太阳烧热的温水。 郁柠套上白t牛仔裤,穿着球鞋出门,十点十五分到了洗护店。 陈耳东刚洗完头,脑袋上包着一条吸水毛巾坐在椅子上吹头发,瞧见他,眼睛一亮:“郁哥。” 这会儿上午店里人少,有些冷清。 郁柠问:“准备搞什么发型?” 陈耳东嘿嘿一乐:“我要搞个酷的,你说我推个板寸怎么样?会不会贼帅。” 郁柠打量一番:“也就比我差一点点吧。” 陈耳东咧嘴:“滚丫的!快去洗头,林双木在里面,你剪不剪。” 郁柠说:“我今天不仅要剪,我还要把头上这玩意儿搞个颜色出来。” 陈耳东说:“你染头发?” 郁柠:“非染不可。” 陈耳东乐起来:“哈哈哈我信你个鬼。” 二十分钟后。 陈耳东看着托尼老师捻起兰花指热情地向郁柠介绍色卡,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双手趴在转椅扶手上,问:“祖宗,你真染?” 郁柠轻佻了下长眉:“在你眼里,我很喜欢说笑。” “……”陈耳东问:“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你家老爷子比我爸还刻板,都快赶上男德班班长了,你还敢顶风作案啊。” 郁峥嵘的老派刻板精神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还是那种“高标准要求自己的同时高标准要求身边他人”的典型,和郁柠同一辈儿的二世祖没少被他管束过。 去年陈耳东追求时尚,买了条破洞裤,刚穿上没几天,被郁老爷子瞧见了,一句“穿衣要板正,做人要端正”的话追着陈耳东说了大半年才消停。 很难想象郁小少爷是受到什么刺激了,竟公然挑衅郁老爷子。 林双木也很奇怪,吹干头发,转过转椅,一脸“自求多福”地看他:“是啊,老爷子瞧见估计趁你睡着的时候连夜给你推成鸭蛋。” 郁柠说:“我现在做的事比我会不会成鸭蛋还重要,这事要不成,小爷下半辈子都搭进去了,染个头发算什么,诶这个颜色好不好看?就这个色吧,托尼老师,麻烦了。” 陈耳东一看色卡,竖起大拇指:“勇士,今晚我会把房间给你留好,随时欢迎。” 郁柠恹恹地往椅子上一仰,懒懒道:“放心,我家老爷子这会儿可不敢拿我怎么样。” “想好应对办法了。”林双木说。 郁柠竖起一根食指在唇中间,装模作样地“嘘”了一声:“天机。诶我刚选的那个色卡行不行?大不大胆?” 林双木瞧了眼色卡,颜色大胆也是大胆,很难驾驭住,不过——郁柠长得好,眉眼精致,肤白,学校里就有一水儿的追求者,一双眼眸多情散漫,作风行事也总透着一股小祖宗被宠坏了的少年痞气。 染出来应该挺适合他郁哥的气质。 想到这儿,林双木点点头:“这颜色可。” 染色之前,需要用双氧水给头发褪色,颜色越浅,染出来的色才越好看。 十二点四十五分,店里顾客多了起来,陈耳东和林双木已经打完了三把游戏,郁柠还在给头发褪色,两人实在坐不住了,肚子又饿,跑出去吃饭,给郁柠带了外卖回来就跑去上网了。 郁柠也坐得贼难受,没想到染头发需要这么花时间,上完色冲洗到最后一步他直接睡着了,直到有人推他肩膀:“帅哥醒醒,帅哥。” 郁柠迷蒙睁开眼,看见托尼老师一脸和蔼地在他面前。 “!”郁柠还有些懵,听见旁边有吹风机声音,才想起身处何地,问:“好了?” “嗯,帅拉了,”托尼老师从镜子面前挪开,说:“瞧瞧。” 郁柠掀了掀眼皮,和镜子里的男生对上视线,顿时:“!!!” 愣了三秒,挑了挑眉,嘴角漾起一抹吊儿郎当笑:“这色儿还挺适合我。” 托尼老师解开郁柠身上的围布:“那可不,太适合你了,你刚睡着时候,手机一直在响,应该找你有急事。” 郁柠挺满意着发色:“谢了,多少钱?” 结账走出洗护店,郁柠掏出手机。 一打开,唐媛打了五个电话,还有七封未读消息,其中有五条是老爷子发来的。 郁柠先给唐媛回拨了过去。 那头秒接,唐媛温柔急切的声音传过来:“小柠你在哪儿?下午约好了五点半和陆家见面的,你忘了?还是你已经改了见面时间。” 郁柠说:“这不还早么。” “早?”老爷子浑厚有力的声音穿透话筒,“你让他看看时间,马上就五点了,能赶得过去吗?” 郁柠这会儿一点都不畏惧见面,目光不经意瞧见商场门口的反光玻璃,笑了一下,好声好气:“行了行了,我马上打车过去,你们就在家等我好消息吧。” 说完电话,唐媛和郁峥嵘互看一眼。 郁峥嵘不信他孙子突然转变这么快:“他没说什么,直接去了?” 唐媛点点头:“说让我们在家等他好消息。” 郁峥嵘:“……” 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 见面地点在乾居楼,一家高档中餐厅。 郁柠到的时候五点十五分,他一进去,就看见入口处用猪肝色的木头刻画了一幅栩栩如生的曲水流觞席,溪水循环,音乐悠扬,整个画面风雅至极。 但这一切在郁柠眼中并不风雅,因为他家老爷子以及上一代父辈特别爱来这种地儿。 郁柠站在原地,觉得他的潇洒气质跟这儿格格不入,这偌大的兰港就没有西餐厅和咖啡厅吗? 非得到这种老气横秋的地方。 郁柠忍住扭头就走的冲动,掏出手机,准备给陆砚笛发消息,换个地方。 一个小时前,对方刚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 并且发来了一句“您好”,郁柠没理。 【lemon】:你好陆叔,我郁柠,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那头估计不忙,立马回复了消息。 【诚其意】:您好郁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呢?我已经到了乾居楼,在八号桌。 郁柠:“……” 您老能别叫我郁先生吗? 我才十八不是八十啊?啊? 不过既然到了……郁柠没再回复,将手机一收,朝里面走,心想着先看看陆砚笛长什么鬼模样,要是又老又秃顶别说吃饭了,这辈子都不再相见。 郁柠溜进大厅,屈身在一颗迎客松后面,眼睛跟雷达似的到处扫。 八号桌,八号桌,八号桌在哪儿? 突地他目光一怔,八号。 郁柠用他5.0的视力瞧见那儿的确坐着一位着正装的男人——黑框眼镜,头发梳得油亮,偏黑的肤色偏偏系了一条墨绿色领带。 光这一眼,郁柠就倏地挺直胸膛,转身闷头往外走。 “就这土掉渣的品味,还想跟我结婚?下辈子吧。”郁柠脚下飞速,活像身后有豺狼虎豹,快步走出大厅,没看路,和外面进来的人迎面撞上了。 撞上人后郁柠的鼻子先遭了殃,鼻根处一股酸意冲上眼眶,眼前的画面瞬间模糊掉了几秒,他下意识捂住鼻子连忙后退两步,正要道歉对方却赶在前一秒比他先说出口:“抱歉。” 这声腔调低沉,带着较重的胸音,有些闷,像直直坠在了地面上似的,十分抓耳,震得郁柠耳根子一麻。 接着映入郁柠眼帘的是皮鞋,由上而上—— 深色笔直西装裤,精致袖扣,黑西服白衬衫,腰身不太明显收了收,衣物整体没有一丝脏乱跟多余褶皱,像高档橱窗里的模特突然站在了面前。 那人问:“没事吧?” 郁柠抬眸,开始注意到男人的五官,哪怕是撞到了人对方脸上也没有一丝慌乱,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镜片之后,是一双狭长漆黑的眼,头发眉毛以及发际线,唇周都精心修过,唇型偏薄,颜色略浅,没有杂毛的面部显得非常干净清爽,又给人一种成熟禁欲、绅士儒雅的感觉。 仿佛在盛夏尝了一口碎冰梅子白瓷汤,令人眼前一亮。 郁柠看着面前的男人,回过神后放下手,在对方视线之下有些局促:“我没事。” 陆砚笛见他无事,便迈步绕过郁柠朝里面走去。 郁柠回头,看着对方修长帅气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轻“啧”一声。 ——怎么同样都是西装领带,有些人就能穿得那么猥琐,有些人就能穿得绅士儒雅呢。 想到这儿,郁柠笑,大步朝门外走去,离开乾居楼时掏出手机,给陆砚笛发了条微信。 【lemon】:不好意思啊叔,临时有事来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撒谎,你明明来了 酒吧 关颂见到老板进来,立刻站起身:“陆总。” 陆砚笛走近,先看了眼座位,茶具未动,他问:“人没到吗?” “郁先生没有来,”关颂如实说,“他刚刚发了消息,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陆砚笛看了眼时间,不在意道:“没事,既然来不了我们回一趟公司,还有事处理。” 关颂拿起公文包:“好。” 坐在上车的时候,关颂问:“陆总,需要我把郁先生的微信推送给你吗?” 陆砚笛坐在后排,低头看着公司季度报表,闻言,抬头,嗓音低沉:“不是已经加了他的微信吗。” 关颂双手握了握方向盘,考虑道:“这个号是工作号,平时是我在用,你们会不会不方便联系。” 对于陆郁两家联姻的事,关颂是有所耳闻的,也知道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公司即将会迎来一位年轻的“老板娘”。 但他的老板对这件事似乎不怎么上心。 陆砚笛想了想,说:“不用,他有事找我的话及时汇报。” 关颂:“好的。” 遇到一个红灯,车停下来,陆砚笛觉得车厢有些闷,伸手松了下领带,偏头看向窗外。 恰好瞥见几个头发染的花花绿绿的青少年勾肩搭臂经过。陆砚笛打量他们了一眼,脑子里浮现出在乾居楼撞见的男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突然出声:“关颂,现在的年轻小朋友都这么叛逆吗?” “啊?”关颂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回头,一头雾水:“陆总,什么意思?” 陆砚笛沉默了几秒,摇摇头:“算了,没事。” 如果他没记错,郁家那位小少爷也才18岁,正值叛逆期。 * 另一边,郁柠回到家瘫在沙发上屁股还没坐热就开始接受郁老爷子的怒气洗礼。 “你今天顶着这副样子去见陆家的人?头发是怎么回事儿?你想要去操社会?” 郁柠一进门,郁峥嵘差点儿没认出来这是他孙子,张大嘴巴惊讶了半晌,回过神来,把郁柠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龙井换了三回,还没停下来。 “我看你是故意想来气死我,摸准了陆家的人不接受你这幅样子对不对。” 郁柠的心情在老爷子的怒骂声中变得很丧,尤其是听到“陆家的人”,更觉得烦躁,忍不住顶嘴:“陆家的人陆家的人,总是陆家的人,我又不是陆家的人,凭什么他们喜欢什么样我就得是什么样?我为什么要去讨好他们,我这个头发染得哪里不好看了,别人都说好看,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百。” “好看什么好看,明天去给我染回来,粉不粉红不红像个什么样子,谁会喜欢。” “我不。”郁柠说,“这叫时尚,你不懂,另外我不喜欢陆砚笛,一看到他那副样子我就不喜欢,别把我和他往一个户口本上凑了。” 郁峥嵘瞪着浑浊的眼,语重心长道:“看人不能光看外表,你连了解都没有了解过,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他,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你好”这三字像踩到了郁柠的尾巴,毛“蹭”地一下炸开:“又是为我好,能不能别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来逼我,对了——” 郁柠站起身,斩钉截铁道:“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我不会喜欢陆砚笛,更不会和他结婚,我要是和他结婚,除非鱼飞戾天,鸢跃于渊。” 郁老爷子一股邪火冒上头顶:“你想要气死我是不是?” 郁柠梗着脖子:“我不敢。” 爷孙俩像两个要爆炸的火药桶,吵得面红耳赤,唐媛手里拿着降血压药劝谁也不合适,左右为难。 郁老爷子深吸口气,最后无可奈何地指着郁柠鼻子骂了句:“小兔崽子,我们郁家怎么出了你这头犟驴,马上从我面前消失,就知道惹我生气。” “消失就消失。”郁柠大声道,一把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字字铿锵:“还有,我不是驴,我是头骡子,一头驴都拉不回的骡子。”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冲动地从郁家主宅出来后,郁柠一时不知道去哪儿,想给东子和林双木打电话——但他们肯定会追问他发生什么了。 郁柠要脸,不想说被家人逼婚,太掉面子了。 他焉头耷脑地走在柏油路上,太阳已经落山了,余晖晕染着天边像一幅金色水彩画。 经过一家小卖部,郁柠进去买了瓶可乐出来,随便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单手扯掉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碳酸气泡在舌根炸开,刺激得一比。 郁柠呼了口气,身体往后恣意地靠在椅子上,双腿大大咧咧撑直,妈的,害得他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都是陆砚笛。 ——如果不是他,郁老爷子不会逼他;如果不是他,他更不会和家里人吵架。 想到这儿,郁柠火气直冒,又猛灌了口可乐。 他不知道明明郁峥嵘膝下有那么多孙子,为什么偏偏要自己去和三十岁的男人联姻。 公司跟他狗屁关系没有。 郁峥嵘就要牺牲掉他的一辈子去救公司于危难水火之中。 还美其名曰,为了他好,好个狗屁。 更让郁柠悲愤的是,这次郁峥嵘像铁了心,联姻的事如果陆家没有异议,郁柠毫不怀疑唐媛最后也会倒戈相向来劝他,说不定家族的人还会来看他笑话…… 郁柠越想越绝望,感觉谁也无法理解自己此时的心情,谁也无法帮助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陆家反对。 思及陆家,脑子里便浮现下午见到的“陆砚笛”,郁柠心情更不爽了,把这一切全部毫无道理地迁怒到了陆砚笛身上。 一般来说,谁让他心情不爽他会让对方心情不爽十倍。 郁峥嵘身体不好,他不敢气,陆砚笛就无所谓了。 郁柠仰头,灌了一大口可乐,顺手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站起身,浑身上下散发“老子不爽你也别想舒服”暴戾气息。 * 兰港的盛夏,晚八点时,天色才隐隐开始黯淡。 陆砚笛坐在四十七楼办公室里刚处理完了季度报表,准备视频连接海外公司高管开会,刚打开电脑,门被人敲响。 陆砚笛头也不抬:“进。” 关颂推门入内,便听见他老板对着电脑那边的人说:“杨总监,通知公司高管,十分钟后开会。” 那边的人应下后,陆砚笛才问:“什么事?” 关颂突然感觉他禀报的这件事会打扰到他老板会议,欲言又止:“……陆总,那个……” 陆砚笛:“你什么时候有吞吞吐吐的习惯了。” 关颂犹豫半秒,说:“郁先生应该有事情找你。” “他有什么事?”陆砚笛直接当成公事处理,语气不冷不热。 “……郁先生他给你发了很多照片,还说……”关颂说着额头有些冒冷汗。 陆砚笛一边处理文件一边毫无情绪地问:“他说什么?” 关颂在心里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身为一个秘书还要兼任老板和未来老板娘的传话筒。 关颂原话复述:“郁先生说:叔,来喝酒吗?带你体验一下年轻人的日常。” 陆砚笛停下动作,抬眸看向关颂。 关颂目不斜视,站得笔直。 “手机给我。”陆砚笛说。 关颂连忙将手机上交。 陆砚笛打开微信,指尖滑动了下屏幕,没找到“lemon”或“郁柠”,但看到了一个名叫“老板娘”的置顶。 陆砚笛:“……” 陆砚笛眼神颇为复杂看了一眼关颂,忍着没说什么,点进去,浏览起聊天记录。 其中一张照片令陆砚笛停驻了视线,眉毛微不可查地轻挑了一下,指尖触开照片。 照片里氛围昏暗,背景奢靡鎏金,右下角男生顶着一头夸张的水粉色头发出镜,朝镜头酷酷地比了个“rock”的手势,一双桃花眼慵懒挑衅地弯起,眼底缀着微弱的光,精致的五官在派拉蒙式灯影下衬出一种迷离的瑰丽,像一只蝴蝶翅膀蛰伏在面颊。 陆砚笛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一眼认出是下午撞见的男生。 不过他有重要的公事处理,没时间去思考郁柠明明出现了却放鸽子的行为。 他摁灭手机,放在一旁,对关颂说:“没事,你去忙吧。” 见状,关颂猜想他老板是在老板娘和工作直接选择了后者。 于是点头,离开办公室。 与此同时。 郁柠大爷似的靠在蓝瑟娱乐会所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懒洋洋地摇着一杯色泽香艳的果酒,捻花弄草的潇洒浪子派头拿捏得很足,一看就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 其实郁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目的是要让陆砚笛厌恶自己、烦自己。 他不信陆家会接受一个染头发、逛夜店、喝酒夜不归宿的叛逆少年作为结婚对象。 别说陆砚笛,陆家首先便不会同意。 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地亮了起来。 郁柠看过去,一口喝掉杯子的果酒,放下杯子,捞起手机。 【唐媛】:小柠,你在哪儿了?你爷爷说的是气话,别怄气了。 【唐媛】:你实在不喜欢陆砚笛,我想办法劝劝你爷爷,算了。 郁柠看着消息,扯了扯嘴角,带笑的桃花眼染了些醉意。 算了? 看来唐女士还是不够了解郁峥嵘性格,这件事怎么会轻易作罢。 【郁柠】:唐女士,你儿子没怄气,今晚不回了啊,在同学家。 【唐媛】:……好,那你别玩太晚了啊。 郁柠随便回了个“ok”,便准备丢开手机,转而想起什么来,动作一顿,目光往通讯录上一扫,落在“姓陆的”三个字上面,久久。 发过去的消息停留在十分钟前。 姓陆的没回他。 是没看见还是故意不回? 郁柠这会儿喝下了几杯黄汤,脑袋晕乎乎的,酒精融入胃液传递进血液中,十八岁男生骨子里的那点叛逆在酒精催动之下要搞事儿的念头更是肆意生长,不知怎的,总想给对方找些不痛快出来弥补自己悲惨的处境。 于是,打开摄像头,对着纸醉金迷的地方拍摄一圈,点击发送。 又嫌不够,拍了桌上的空酒瓶,跟着发了一句话。 【郁柠】:叔,这地儿够不够嗨?我最喜欢这种地方了[龇牙]。 那边依然没回。 郁柠轻嗤一声,丢开手机,眉宇间浮现几分烦躁,等不来消息回复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挥去拳头鼓足干劲朝空气打了一拳似的,很不得劲。 他怀疑陆砚笛是故意不回了。 毕竟谁会一天不看手机啊。 再忙能有美国队长忙? 郁柠猜想得没错,陆砚笛的确是忙得没时间看他的消息,跟海外公司高管开完视频会议已经十点二十五分了。 led灯将冷感色调的办公室照得明光烁亮,陆砚笛关掉电脑,端起茶杯饮了口茶,将桌上文件归置原位后,才瞥见一直被自己冷落的手机。 伸手拿起,屏幕上出现了许多消息未读。 点开微信,那些拙劣挑衅的图片和文字就全部曝光在了陆砚笛的眼里。 最近的一个消息是在十分钟前发来的。 陆砚笛眉心微不可查地轻皱了皱。 这个时间还在酒吧? 陆砚笛看着消息,略有些不认同郁家小少爷的生活作息,正要回复一句“喝酒伤肝,早点回家”,却忽地想起什么,重新点开了一张照片,确认般看了眼图片的背景logo。 几秒后,收起手机,起身,走出办公室。 关颂也正结束加班,拎着黑色公文包站在电梯口等待电梯。 听见身后沉稳的脚步声,关颂回头:“陆总。” 陆砚笛走近,问:“关颂,去年春季公司是不是收购了一家叫蓝瑟的娱乐会所?” “是的,它们是一家连锁,上季度的酒水销售总额占公司季度利润的百分之三。” 关颂一时不知道他老板为什么突然会对蓝瑟感兴趣,毕竟一家小小的会所创造的微薄利润实在不足挂齿,更引起不了他老板的特别重视,唯一能让他老板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关注蓝瑟的原因,可能是—— 关颂颅内灵光一闪,恍然大悟,他老板关心的也许并不是蓝瑟的营业额。 聪明伶俐如关颂。 非常懂事地禀告:“陆总,郁先生今晚就在蓝瑟,看装修应该是洹河路三段九号新开的那家。” “……”陆砚笛无言,锐利的眸光透过冰凉的镜片冷冷地从眼尾睨了过来。 就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 陆砚笛将手机递给关颂,进电梯前用毫无情绪的嗓音强调:“把微信备注改一下,还有今后除非郁小少爷有正事找我才向我汇报,类似今晚的事都不需要向我汇报了。” 关颂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走进电梯里,在电梯下沉的时候脑子一轴又多嘴问了句:“那需要安排司机去接郁先生吗?凌叔月底才回来。” 凌叔是陆砚笛的私人司机,三天前请假回老家处理老父亲的后事。 陆砚笛没回,大约过了几秒,才沉声:“不用。” “陆郁”联姻的事陆砚笛感触不深,他是个商人,比起婚姻他更关心的是这场联姻背后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利益。 至于郁柠,小时候寥寥几面的印象早已随着时间逐渐褪色。不过结合今天的情况来看,郁家小少爷应该是经过十多年的茁壮成长变成了一个叛逆少年。 其实陆砚笛对婚姻里的伴侣毫无憧憬,但如果伴侣是一位叛逆少年,他会从长衡量这场联姻值不值得。 他可以养一只猫,可不代表允许这只猫给他弄出很多麻烦。 出于对小朋友的人身安全着想,陆砚笛还是给唐媛拨了通电话,短暂寒暄几句,便委婉询问了唐媛是否知晓郁柠在什么地方鬼混。 结果得到了唐媛一句:“在同学家里。” “……” 至此,陆砚笛对郁柠的观感是好不了了,他没想到一个人在叛逆的同时还兼具着撒谎的特质。 按理说,他和郁柠还没有正式见过面,这些事他不需要插手,可唐媛却在电话那头说:“砚笛啊,我不知道你和小柠见面发生了什么,如果见面他说了不该说的希望你多担待一些,小柠性子我了解,不如你沉稳,说话也不过脑,做事很容易胡来。” 陆砚笛不由想起郁柠今夜跑去会所的叛逆行为,说:“我知道,不会放在心上。” 唐媛柔声:“那就好,联姻的事我们不想强求,如果你和小柠真没有缘分,以后见了面你也依然算是他半个长辈……” 陆砚笛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将郁柠在会所的事告知唐媛,挂了电话后有几分头疼。 现在的小朋友真的没考虑过父母的感受吗? 原本想置之不理的陆总思忖再三,决定去把叛逆的小朋友带回家,万一出了事不太好。 于是,二十分钟后。 本应回家的陆总西装革履的出现在了蓝瑟,站在一片奇装异服浓妆艳抹的酒池肉林里,与他严肃板正的身姿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不过我们陆总还不知道,“带叛逆小朋友回家”即将是他三十年里做出的最后悔的人生决定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接老婆回家有什么好后悔的,陆总,给我上。 #陆总首次渡劫# 现在我们陆总没尝过爱情的滋味,还只是一台冷冰冰的工作机器。 醉酒 蓝瑟会所是兰港最大的浪子销金窟。 来这儿消遣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富二代,抑或是有钱有势的俊男美女,在蓝瑟,大家玩的就是纸醉金迷,一夜掷千金。 里面的服务生也极会来事儿,常年混迹在物·欲横流的名利场里早练出了一双目光如炬的眼。 因此陆砚笛一出现,会所经理眼睛立刻锃光瓦亮起来,跟见到了活的黑金卡似的热情迎上去。 “先生您几位?在我们这儿有预订吗?我立马给您安排最好的位置包厢。” 陆砚笛扫视一圈,会所里华丽浮影掠过他冷峻眉眼,透过镜片,淌进了他漆黑的眼底。 他淡道:“不用,我来接一个小朋友回家。” 会所经理立刻明白了,热情洋溢说:“那您的朋友是在哪一个包厢呢?我带您过去……” “谢谢,不必了。” 婉拒经理的好意后,陆砚笛迈步朝溢满了脂粉酒气的舞池中走去。 自将蓝瑟收在陆氏旗下,陆砚笛还是第一次来这儿,会所经理没认出他也正常。 陆砚笛如领导下乡边走边视察了下蓝瑟的经营状况,这个时候资本家的习性在他身上就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他极少来这种浮光跃金的地方,但通过会所门口豪车云集以及里面济济一堂载歌载舞的画面,再结合装修环境以及服务态度等等综合情况,然后下意识在大脑里评估了下个季度的业绩,觉得这家会所应该还可以再提高百分之二。 此时,站在门口的会所经理后背微微一悚,莫名感觉到了下季度业绩从天而降的压力。 * 陆砚笛凭着照片里面的背景判断出了郁柠所在的大致方位,视线睃巡一周,却没有看到和照片相符的少年。 正猜想郁柠是否已经先离开,突然一股力量撞上了他的后背。 “啊对不起——操,别他妈拽我。” 略微熟悉的声音。 陆砚笛回头,便看见——头发染成水粉色的小朋友和陌生男人拉扯。 “小可爱,你喝醉了。”男人满脸油光,盯着郁柠的色.欲之心呼之欲出,想伸手去扶他:“我抱你去坐着。” 郁柠稳住虚晃的身体,一只手用力戳在男人肩膀处不让他靠近自己,用食指不客气地戳了戳:“你刚叫谁小可爱?你是谁啊上厕所就一直跟着我,我认识你吗?” “喝杯酒就认识了啊。”男人也不来气,脸上砌着油腻猥琐的笑,顺势抓住郁柠清瘦的手腕。 郁柠皱眉,有些嫌恶地甩胳膊:“松手。” 这两字从醉鬼的口中说出来显然没什么威慑力,男人不退反进想要搂住郁柠的腰。 这时,一道醇厚极具震慑力的嗓音响起。 “他让你松手,没听见?” 男人和郁柠同时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男人拧眉,攥着郁柠的手腕紧了紧:“你谁啊?多管闲事。” 陆砚笛敛眸,看着一脸醉意的郁柠,旁观了刚才的一切后,知道小朋友是惹上了“麻烦”。 陆砚笛伸出胳膊,单手捉住叛逆小醉鬼的后颈,跟捉一只小猫似的将人捉到面前,然后一句话消了男人下流的欲·念:“我是他的监护人。” 男人:“……?” 男人脸色瞬间像一副被马蒂斯打翻的调色盘,看看自己的“猎物”,再看看陆砚笛。 陆砚笛淡道:“还不滚。” 一般来讲,在会所里面“捡醉鬼”的事是屡见不鲜,可男人没想到自己盯了一晚上的猎物有监护人跟着,看起来还不怎么好惹的样子,再不甘心也只能悻悻转身走了。 “喂,你也放开我。” 男人一走,郁柠就一把挥开捉住自己后颈的大手,像抗拒与人类接触的猫科动物。但由于甩胳膊力气太大导致他趔趄了几步,最后一屁股栽到了松软的沙发里。 他狼狈地翻身坐起来,吊儿郎当瘫在沙发上,他并没有感谢对方的解围,反而略带不满地问道:“你说你是谁的监护人?” 一双微醺的桃花眼色厉内荏地眯着,盯了对方几秒后,郁柠忽然感觉这人有些印象:“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啊。” 白天一面之缘的印象随着酒精冲刷掉了,郁柠只觉得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陆砚笛还穿着白天的西装长裤,一根不乱的发型,身长玉立的身形都和瘫在深蓝色沙发上的泥泞醉鬼形成鲜明对比。 陆砚笛眉头微皱,饶是对婚姻再没憧憬,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自己即将要和这样的叛逆小少爷结成夫夫的事实。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一位识大体、顾大局的伴侣,年龄小没关系,听话乖巧就行,总之不会是像郁柠这样有点叛逆还麻烦的。 陆砚笛居高临下看他几秒,才答:“见过。” 郁柠头晕脑热的厉害,导致他的思考方式向单细胞草履虫靠近,听见对方说见过,便往沙发里面挪了挪,大方潇洒地拍了拍位置:“那你坐下,陪我喝酒。” 陆砚笛没动,说:“先回家,想喝酒回家喝。” 一听回家,郁柠就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跑出来,想起那些心生烦躁的事,他这会儿听不得回家两字,谁提给谁急:“回家?回什么家?我不回,你算我什么人让我回家,我还没追究你刚才冒充我监护人的事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郁柠。” 在酒精的催化下郁柠化身成了一个bb机。 “郁柠你听过吗?没听过郁柠,那你应该听过郁峥嵘吧,就是那个,那个广寰企业的老董事长,还上过财经报道。他是我爷爷,我亲爷爷,他嘴里说着最疼我的,但是……” 郁柠越说越伤心,不分场合地胡言乱语,像是要把自己所遭受的不公全部昭告天下,俗称卖惨。 “现在他却要为了拯救公司逼我跟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结婚,逼着我结婚呜呜呜我才十八岁,刚高考结束,我不想和一个老男人结婚……” 老男人本人:“。” “广寰要破产啦。”郁柠醉得不轻,说话颠三倒四,憋了一肚子委屈吐都吐不完,窝在沙发里嘟嘟囔囔:“你买广寰股票没,买了今晚回去赶紧脱手,我是不会去和姓陆的结婚的,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姓陆的了,都是他害得我,害得我成这样的。” 从天而降的一口锅砸得我们陆总莫名其妙,下意识和醉鬼搭了话:“怎么是我……他怎么把把你害成这样了。” 如果没记错,这场联姻是郁家主动找上陆家的。 讨论起陆砚笛,郁柠腾得来劲儿了,坐直了手撑在桌上,嚷嚷道:“怎么不是他啊,要不是他我不会出现在这儿,要不是他我不会跟家里人吵架,搞得有家不能回,我现在怀疑这一切是他的阴谋,阴谋。” 陆砚笛越听越感到好笑:“你觉得他的阴谋是什么?” “他的阴谋是……”郁柠忍不住打了个酒嗝,眼眸涣散地看着陆砚笛,视线由下而上打量了好一番后,最后神神秘秘朝陆砚笛勾了下手指,点着身旁的位置:“你来坐下,我就告诉你。” 陆砚笛倒也想知道自己有什么阴谋,遂坐下。 郁柠嘿嘿傻乐了一下,然后笑容一收,一手掼住他的肩膀将陆砚笛狠力往自己怀里一带,陆砚笛没注意,还真被带了过去。 郁柠凑近陆砚笛耳侧,面色十分肃然,悄声道:“他肯定是想得到我,其实小时候我们见过,估计他那时候就对天真帅气的我起了歹意。” 湿热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过来,陆砚笛默不作声地拉开距离,淡声:“是么。” 他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郁家小少爷的时候,对方只是个穿着尿不湿只会爬行的四脚兽。 郁柠以为他不信,醉红着脸急匆匆道:“对啊,不然我家老爷子为什么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又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去和他结婚,明明还有其他人。” 陆砚笛沉默了几秒。 他没想到郁家小少爷对联姻的看法是这样,他向来不喜欢强求逼迫对方。 于是说:“如果你不想结婚,可以拒绝,说明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去争吵,用离家出走来反抗,这些行为是不成熟的表现,也不会产生你想要的结果。” 他的语速慢到俨然是一副长辈对晚辈的语重心长,可他忘了,面前的人是一只叛逆的醉鬼。 郁柠压根儿听不进去,摆了摆手:“不行的,老爷子说了这件事由不得我,要陆家的人说了算,要是他不喜欢我他一个电话就能搞定这件事,但是他不仅没有他还和我见面,所以你说他是不是想和我发展,这是不是陆砚笛的阴谋?” 陆砚笛:“……” 在郁柠这一通歪理的胡搅蛮缠下,陆砚笛都觉得这可能是“陆砚笛”的阴谋。 不过他懒得和一个酒鬼掰扯计较,既然找到了叛逆的小朋友,把人带回家就可以了,免得出事让父母担忧。 他转头看着郁柠,后者像一滩烂泥。 陆砚笛叹口气:“我先送你回家,喝醉了不要在外留宿。” 说完,伸手捉住郁柠。 郁柠大脑慢了半拍,没注意就被一只手捉住了,被捉离开沙发时嘴里还疯狂叫着:“说话就说话你他妈扯我干什么?你不是来陪我喝酒的吗,我艹你放开,你叫什么名字,我报警了啊你信不信,我马上就报警,你等着,警察要来抓你,等着判刑吧你……” 陆砚笛没想到喝醉的人能这么闹腾,他就跟抓住了一只小野猫似的,野猫儿劲儿大,不听话,还挠人。 从蓝瑟到门口短短的一段路程,走了二十多分钟,还差点让野猫从手里挣脱。 好不容易把人从蓝瑟弄出来,陆砚笛浑身上下都有些狼狈了,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 他不敢松手,拉开车门,准备将人塞进车里时便听见郁柠大喊一声。 “别碰我!”郁柠上半身趴在后车座里,下半身掉在车外面,张牙舞爪地叫:“我想吐!要吐了!” “!”陆砚笛眉角抽了抽,顿时感觉小朋友有些棘手:“憋着,别吐车里。” 郁柠:“我憋不住呕——” 陆砚笛连忙将人扯出来,郁柠站都站不稳,像只软脚虾靠在车身上,嘴紧抿着,脸鼓着,冷白色的肌肤铺陈了一片红,眉梢处拖拽出一丝仿若桃花般的艳丽。 陆砚笛见他没吐,抬起手,指了指路边的垃圾桶。 刚想说“去吐在垃圾桶里面”,结果郁柠的一个咽下的骚操作让他硬生生止住了。 陆砚笛罕见地露出来了“?”的表情。 “哈。”醉鬼得意地咧开嘴,朝着他哈了口气,说:“没吐,我吞回去了。” 麦芽经过胃蛋白酶溶解后的气味喷到脸上。 陆砚笛被熏得闭了闭眼,一阵恶心从胃里涌了上来。 郁柠生平第一次喝这么多酒,感觉天地都颠倒,脚底下踩着云朵似的,他看着面前的男人,不客气伸手推了陆砚笛一把,“喂,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啊,你干嘛戴个眼镜……” 说着,郁柠伸手去碰。 陆砚笛偏头躲开,黑发因刚才的拉扯而有些散乱,他耐心耗尽了,说:“上车,送你回家。” 郁柠皱眉,不满道:“你送谁回家?” 陆砚笛已经不想和他废话,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想将人重新塞进去。 伸手却抓了个空。 郁柠料到似的倏地蹲下。 陆砚笛低头,想把人提起来。 谁料郁柠虽然喝醉了,躲闪的速度比他还快,一下窜到了车尾,这不止,他双手双脚扒住车,踩着车牌号往宾利车身上爬,一眨眼的功夫就爬到了车顶上,整个人醉得站都站不稳,还颐指气使道:“谁跟你回去,小爷今晚要不醉不归,来,你用手机把我拍下来,发给姓陆的,让他好好瞧瞧。” 蓝瑟门口人来人往,路人看西洋景似地看这一幕——蓝瑟门口经常出现喝多的酒鬼,这种事大家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不过有戏就看是全国人之本性。 “郁、柠。”陆砚笛莫名无力,一字一顿:“你给我下来。” “我——偏——不。”郁柠哪里听得进去,好奇地在车身上蹦蹦跳跳,宽大的t恤贴在身体上。 突然他身子不稳地往前栽来,眼看着要从车顶上摔下来,陆砚笛面色一紧,上前两步,手下意识伸出。 “哈哈哈,”醉鬼的恶作剧得逞,像用毛线球玩猫似的,没心没肺地笑道:“逗你的哈哈哈……” 陆砚笛:“……” 陆砚笛太阳穴突突跳起来,长期身居高位、做事向来有条不紊使他不能像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爬上车顶去抓人。 只能厉声道:“郁柠,你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郁柠语速很慢:“我才不下来,你要抓我回家。” 眼看着周围观猴的人越来越多,陆砚笛无法,承诺道:“我不送你回家,你先下来。” 郁柠本能地较劲:“我不。” 陆砚笛:“……” 两人一上一下地僵持着。 “郁柠!”陆砚笛声音低了八度,口吻也换上了一向他对自己下属时说话的语气道:“我说最后一次,限你在三秒之内双脚落在地上。” 这句话非常有震慑性。 如果陆氏集团上下几千名员工看到这幕,会吓得战战兢兢冷汗直冒,大气不敢出。 但郁柠不是陆氏集团的员工,更不是下属,所以这招对郁柠来讲无济于事,反而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有本事你上来啊。” “……”陆砚笛镜片后的丹凤眼微微眯着。 这一瞬间,他感觉同时筹备五个新项目上市,都不会比对付这个叛逆小朋友来得棘手。 如果谁告诉过他喝醉后的人是这幅德行,他宁愿通宵加班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陆砚笛莫名头大,扯了扯领带,然后朝宾利走去,打开驾驶座车门——他当然不可能被小孩子刺激到爬车顶,他只是不想再玩了。 郁柠见他上车,就跟猫咪没了毛线球,整个人倒趴在车前方的挡风玻璃上面,五官被玻璃挤压得鼻歪眼斜,配上一头粉色的头发,极其诡异的画面。 他咕哝着问:“你要走了?” 陆砚笛坐在车里,深邃五官笼在暗处,一双锐目看着贴在玻璃上的脸,说:“你再不下来我就开车了。” 郁柠才无所谓,拉长声音:“你开吧,反正我不会回家去结婚嗷……” 说着郁柠难受地做了一个呕吐动作。 不行,这姿势让他又想吐了。 郁柠连忙撑着玻璃想起来,可玻璃太滑,手心有湿汗,根本不易起身。 陆砚笛见他不对劲,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胃部翻涌得厉害,郁柠难受地说:“我没事,我可能是要吐呕——” 话还未落,一股秽物从郁柠嘴里出来。 这一刻,空气都安静了。 陆砚笛眼睁睁看着那些秽物顺着玻璃流下来,而作案者其中一只手还“啪”地一下,按在秽物上,胡乱抹了抹。 那画面恶心到令人无法直视。 陆砚笛:“……” 陆砚笛抬手扶额,闭上眼,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 此时此刻,他非常非常后悔为什么今晚要多管闲事地来接人。 过了足足五六秒,他似乎再也忍不住了,下车,趁着郁柠趴着,一把将人从车顶上面拖下来,一手抓住两只满是污秽的小手,单手扯下领带,在清瘦细白的手腕绕两圈,就利索将人绑了起来。 郁柠还懵着,他呆头呆脑地盯着绕在腕子上的领带,也不知道反抗:“你干嘛绑我呀。” 陆砚笛垂着眼不言,不近人情地将领带打了个死结。 他拉着领带的一端,看了眼挡风玻璃。 全是狼藉,是不能开了。 再看看叛逆的小醉鬼,陆砚笛闭了闭眼,忍住把人丢进垃圾桶的冲动。 就这样把人送回郁家,实在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还是把人扔去附近的酒店。 “走。”陆砚笛拉着领带另一端说。 郁柠下意识问:“去哪儿?” 陆砚笛说:“送你去酒店。” 郁柠:“……” 郁柠吐完后,脑袋清醒了许多,这会儿听见陆砚笛说去酒店,醉意朦胧的桃花眼透着惊讶,下意识浮现了那些酒后乱.性失足少男。 顿时,郁柠呆在原地,惶惶然地看着男人英俊的五官,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他要带我去开房啊。 郁柠看着他,大脑迟钝地运转着。 他要跟人去酒店睡觉了。 睡觉……睡觉……去睡觉…… 他这是要学坏了。 不过,反正他就要被逼着和陆砚笛那个老男人结婚,不如先和帅哥睡一觉好了。 说不定,姓陆的嫌弃他就不和他结婚了。 对,是这样,学坏的第一步:和陌生男人开房。 盛夏夜里晚风习习。 郁柠双手被绑住,像一只小花猫被人类拖着走,他左脚踩右脚地跟在陆砚笛身后,走了几步,才想起件重要的事情。 诶? 他好像还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诶。 这个眼熟的两脚兽叫啥玩意儿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他叫陆——砚——笛,听见了吗?宝贝。 我要解释一下,这章有提到陆总的眼睛是丹凤眼。 先说一下,丹凤眼不是单缝眼,也不是三角眼、吊梢眼、肿泡眼、眯缝眼、狐狸眼、更不是瑞凤眼。 丹凤眼是最有神采的眼型之一了,不笑时有种威严感,非常有贵气之相。 我写得时候去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丹凤眼和桃花眼不一样,而且也有很多人误解了丹凤眼,真正的丹凤眼是内勾外翘,敛裂(眼内角)不是说笑起来才内勾,而是本来微勾,它的眼尾稍稍外延高于眼角,又不会特别吊,吊过头了就成了狐狸眼,吊稍眼,然后有明显卧蚕,看起来眼型是有一点平行四边形的感觉,而桃花眼就是一片桃花瓣的形状。 很多人形容丹凤眼都只是记住了狭长,也会非常笼统的将那种小单眼概括成丹(单)凤眼,认为只要用眼影眼线把眼睛画得狭长就是丹凤眼了,要么就把眼线瞄得老翘来说是丹凤眼。 其实不然,标准又好看丹凤眼是大眼睛,黑白瞳仁得当,关键是眼角那儿,眼角不是一条勾缝,是很明显的打开,呈锐角,眼仁上浮盯着人时,给人很阴鸷,又很震慑力,上眼皮和下眼皮都是一种大开大合的起势,绝对不是那种眯眯眼。眼角打开不够有内眼龇极容易偏向瑞风眼。 我知道最标准的丹凤眼的人有:少年翁翡然(贼贼贼正统的丹凤眼,少年嬴政真的就是我心目中的帝王啊绝)、陈冠霖(他的那双眼也是绝了绝了),我不怎么追星,但他们是我见过最标准的丹凤眼(主要这两人长得也好看,肯定不止他们是丹凤,其他欢迎补充)。 你看他们的眼睛小吗?不小吧,他们那一双眼睛看过来,真就一个字绝。 如果不认识这些人也没关系,最典型的历史人物有关二爷,但很多人以为画上了和关二爷一样的眼影和眼线,就可以叫丹凤眼了。 实际并不是哈,关二爷不抹眼影眼睛依然很大的哈,所以那些靠着眼线眼影弄出来的“丹凤眼”,请先把眼影眼线卸掉再来参赛。 如果关二爷还不够形象的话,还有一个参考就是葫芦娃。葫芦娃的眼睛也是丹凤眼,因为动画展示,就很明显是平行四边形的感觉了,看那一双双大眼睛。 这么多也是因为我和我朋友说,陆总是丹凤眼。 我朋友立刻说:啊?丹凤眼不是很小吗,有那个谁谁谁这个谁谁谁? 我当时巨震,于是我又问了第二个朋友。 没想到第二个朋友也是差不多同样的话。 我顿时惊讶了,怎么可能啊,丹凤眼怎么会小啊,不是一条缝,不浮肿,是非常非常非常有神采的眼睛了,自带着一股华贵之气。 所以大家千万不要像我朋友一样把丹凤眼理解成了吊眯眼哈,么。 还有就是之前我的主角明明是一双很水很媚的柳叶眼,比杏眼要扁一点,也叫媚丝眼,一听就知道是美人才长得眼睛啊,结果被说媚丝眼是三白眼,唉。委屈死宝宝了。所以这儿多做了一下解释,打扰大家了。 其实眼型有很多种,只是现在大家见到一双漂亮的眼睛,就用丹凤和桃花或者杏眼来形容,好像全世界只有这三种眼型似的,其实漂亮的眼睛还有很多的,我们善于观察辨认就知道了。 共枕 凌晨一点,夜里温度不高,路上车辆也肉眼可见地变少。 陆砚笛牵着郁柠去的是附近的一家和陆氏集团有合作的酒店。 酒店值班经理不在,只有一位新来的前台小姑娘。 他们运气好,正好还剩一间大床房。 陆砚笛用身份证开好房,前台小姑娘礼貌询问道:“另一位先生也要入住吗?” 她问的是一进门陆砚笛就把人绑在沙发扶手的郁柠。 陆砚笛回头看了眼趴在沙发上的酒鬼:“他入住。” 小姑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那也需要登记他的身份证信息。” 陆砚笛说:“就录我的吧,我送他上楼要离开。” 前台小姑娘:“这……我们酒店需要……” 陆砚笛不想废话了,淡道:“我和你们陈总认识,我一会儿给他打电话说一声,或者待会儿下来给你补信息。” 小姑娘虽然是新来的,但人伶俐,新员工培训时经理说过他们酒店老板姓陈,她自是不敢得罪老板的朋友,犹豫几秒,遂将房卡递给了陆砚笛。 陆砚笛接过房卡,走去沙发,半蹲下解开沙发扶手上的领带,然后伸手拍了拍郁柠的肩膀:“能走吗?” 郁柠迟钝地转动脖子,露出半张脸用一只眼睛看着陆砚笛,发丝黏在脸颊上,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现在布满了血丝,很脏也很狼狈,像只掉进小水坑的猫。 大概是一路折腾够了,郁柠没劲儿闹了,语速很慢地问:“哪儿啊这是?” 陆砚笛见状,有几分宽慰,心想小少爷总算是消停了。 “酒店。”陆砚笛说。 “……哦我想起来了,我们来开房,走吧。”郁柠咕哝着起身,刚吃力站起来就朝前趔趄了一步差点要摔个狗吃屎,陆砚笛眼疾手快架住了他。 “小心。” 郁柠没骨头倚着陆砚笛,两只小手曲在胸前,抬起脑袋,朝他傻傻一乐:“谢谢你噢。” 陆砚笛被那股酒气熏得偏过头,扶着人看了眼电梯的距离,感觉这段路估计也挺长的。 他侧过脸,敛眸看着无法脱手醉鬼,决定速战速决。 虽然醉鬼很脏——但只要把人送进房间便好了。 今晚发生了太多,陆砚笛的怒气阀值也在不断的挑战中降低,没有了洁癖和形象包袱。 他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露出凸起性感的喉结,然后微微躬身站在郁柠前面,环住郁柠的腿将人背起来。 听说喝醉的体重是平时的一个人体重两倍,不过所幸郁柠本身不重,身高也没过一米八,所以陆砚笛稍稍使劲就将人托高了些。 只是郁柠不太配合,他双手被绑着趴在陆砚笛背上,很没有安全感,总想从陆砚笛身上下来。 “别乱动。”陆砚笛低斥道。 原本不指望这句话能对醉鬼产生作用,没想到郁柠一下真安分了。 陆砚笛背着人快步朝电梯走去。 庆幸的是电梯来得很快,进了电梯后,陆砚笛看着电梯楼层,陷入短暂的束手无策。 “郁柠。”陆砚笛侧过身,他腾不出手,让郁柠凑近楼层,说:“按26楼。” 郁柠难受得要命,闻言,脸都皱了起来。 陆砚笛再次说:“26楼。” 郁柠呼了口气,把双手举起来,他的手还被绑着,只能用两只手一起去探电梯楼层,用手指随便点亮了一个楼层。 陆砚笛头疼:“是26,不是12。” 于是郁柠用手指又点亮一个楼层。 “……26,不是15。” 再次点亮。 “那是16。” 继续点亮。 “……那是18。” 点亮。 “……” 点亮。 “……” 终于在差不多将所有楼层点亮之前,26楼亮了。 完成任务后,小少爷大概是累了,脑袋一偏趴他肩膀处来了个深藏功与名。 后来陆砚笛回想起这天,非常怀疑自己是被郁柠折腾昏头了,所以他才没有把人放下来,消掉其他楼层。 陆砚笛抬头静静的看着缓慢跳动的楼层数字,感受着趴伏在背上沉重的身体,在每一层电梯停靠打开、关闭,再打开、再关闭…… 反复数次后,气定神闲了近几十年的心态终于崩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喝醉后会这么欠揍? 出了电梯,找到房间,陆砚笛把醉醺醺的郁柠放下来,让他顺着墙坐在地上,然后掏出房卡,刷开门。 他将郁柠从地上架起来,往房间里挪,将郁柠弄到床上时,陆砚笛耳鬓已经湿透了,一向梳得一丝不苟的额发也垂落了几缕在眼前。 郁柠全身难受得快死,一沾到床就往后仰,顺势压到了陆砚笛的手,正巧陆砚笛手臂脱了点力,就这么被郁柠死死压住了,刚想把手抽出来。 “好疼啊……”郁柠忽然皱着眉,哑着嗓子朝他咕哝了一句。 陆砚笛动作一顿,躬身伏在他身上,看着被笼在自己身体下的男生,沉声:“什么?” 郁柠嘴唇微动,费力把双手举到他面前,小声喃喃:“手……我的手好疼啊。” 陆砚笛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薄狭的唇慢慢落拓出了今晚第一个笑。 他失笑地把手从郁柠身下抽出来,坐在一边,解开西装外套,摘下眼镜,放在旁边,偏头看着把自己折腾了一晚上的罪魁祸首,眼里全是疲惫和老父亲般深深的无奈。 陆砚笛歇了口气,将缠在郁柠手腕上的领带解开。 少年手腕如柔荑雪白、清瘦,领带绑出了深浅不一的红痕,印在雪白的腕子上极为显眼,竟有些莫名的情.色。 陆砚笛握着细韧的腕子,指腹按在红痕上略带敷衍地摩挲了几下,而后拍了拍郁柠脏兮兮的脸,说:“郁柠,去洗了澡再睡。” 郁柠抬手不乐意挥开他的手,翻个身趴在床上,半边脸埋在松软的被子里,余一只眼瞄着男人,瞄了有那么几秒钟,问:“你叫什么名字?” 陆砚笛忍不住失笑——合着折腾了他一整晚,还没认出他。 陆砚笛觉得现在自报家门小少爷记住的可能性不大,说不定明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等你酒醒了再告诉你,我先走了,一会儿记得去洗澡。” 说着,陆砚笛站起来。 ……走? 郁柠忙攥住他的手,猛地向后用力狠拽了一下。 陆砚笛没防备,竟被拽得回到了床上。 “郁柠!”陆砚笛警告般叫了声他名字。 郁柠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费力起身,得寸进尺用半边身体狠狠压住陆砚笛,还胆大包天地拍了拍男人英俊的面庞,疯癫行为像个登徒子。 “为什么走,”郁柠扯扯嘴角,眼睛里是浓重的醉意,带着鼻音说:“你往哪儿走啊,我们不是来开房么。” 陆砚笛:“……开房?” “对啊,开房睡觉。”郁柠嘟囔着,像是困了,闭上眼趴在陆砚笛颈侧,含糊不清地说:“今夜别走了,陪小爷我睡一觉,明早就给你……钱。” “……放心,我睡相可好了。” 房间寂静,灯光晕黄柔和,均匀笼罩在雪白大床上的两个人身上。 陆砚笛仰躺在床,一双丹凤眼看着镀金雕花的天花板,想着刚刚小少爷说得话。 ——小少爷是把他当什么了? 夜生活工作者? 陆砚笛头疼地捏了捏山根,不知道是不是被折腾了一整晚的原因,接触到温暖的床铺陆砚笛也有些困倦了,耳边慢慢响起了郁柠从鼻腔发出来的喘息,呼噜呼噜的。 陆砚笛第一次听见人这么打呼,像只猫似的自带蠢萌感,呼出来的气息温热酥麻,全扫在了颈侧,还有淡淡的酒精味。 他偏过头,忽略掉这份暧昧,不自在地将郁柠的脑袋挪开了些。 可能是真的太累,再加上半路上手机也没电,他阖上满是血丝的眼睛,在脑中计划今夜将就凑合一晚的可能性。 半晌,陆砚笛把沉如死猪的郁柠从身上弄下去,起身,去洗手间洗澡。 温热的水浇下来,陆砚笛心情随之好了起来,今晚发生的所有事都超出他的预料了,也懒得去复盘思考,只想躺下休息一晚。 洗完澡陆砚笛穿着浴袍出来,走去床尾,把醉鬼抱到枕头上,帮人脱掉鞋,盖上被子。然后去衣柜重新取出备用的被子,睡在床上的时候,陆砚笛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 他心想漫长的一夜算彻底过去了。 酒店房间,雪白大床两人各据一方,犹如分割出了楚河汉界,谁也不曾逾矩,一直到半夜——漆黑的房间忽然响起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几秒后,房间大亮。 陆砚笛睡眼惺忪坐在地上,无语盯着不知何时呈大字型占据了整张床的郁柠。 一时之间陷入了怀疑,这就是一脚把自己踹到地上还可好了的睡相。 他闭了闭眼,关掉灯,拿着被子去了沙发,这次睡下之前做下决定:拒绝和郁家联姻是刻不容缓的事。 * 第二天一早郁柠是被尿憋醒的,他难受地撑起身体坐起来。 头疼欲裂,脑袋里如老旧电线交错漏了电,马上要炸开。 他闭着眼,想继续闷头大睡。 但人有三急。 郁柠不情不愿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毯上,走了几步,耳边忽然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 郁柠慢半拍睁开眼,映入眼帘是一片陌生环境,他揉着酸涨的眼皮,忽然不经意看见手腕上明显有被绑的痕迹,一些片断式的记忆画面相继浮现了出来。 ——他记得昨天自己报复性的跑去蓝瑟喝了很多酒,然后有人趁他上厕所的时候纠缠他,后面出现了一个男人帮他解了围。 ——后来他好像爬上了车顶,吐了。 ——他好像还被绑住,和一个男人来开了房睡觉。 等等……开房睡觉? 郁柠猛地清醒起来,看着洗手间方向——酒店里为了增添年轻人的情趣,洗手间专门设计成了若有若现的玻璃款式,只余有两条宽大的横条挡住“局部的真理”,半遮半掩非常色·情。 里面的冲澡男人不知他醒了,背对而立。 男人的身材不属于纤瘦型,宽肩,窄腰,长腿,全身比例完美,结实的肌肉纹理覆盖在强健骨骼上,有种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冲击感。 郁柠一时看呆住,忘了上厕所的事,下意识掏出手机,打开相机,留取证据。 这时男人关掉花洒,扯着浴巾回头——和玻璃外面的人打了照面。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静止。 啊,这就尴尬了……郁柠在心里槽了一句,默默放下手机,扯出一抹无措地笑,用嘴型说了句:嗨。 陆砚笛动作顿滞片刻,垂下眉眼,继续擦拭身体,穿好浴袍,从洗手间出来。 郁柠连忙冲进去放水,他边放水边回想昨晚的事。 这哥们儿到底谁啊? 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怎么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敢来开房了? 昨晚他们应该没做吧。 他没感觉身体有什么不适感。 可没做他大早上洗什么澡啊? 不会是…… 郁柠慢慢低头,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小宝贝,不会昨晚他是上面那个吧。 天,那他真的是出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就这么想,你出息了。 霸总落难,陆总初次渡劫……勉强成功。 陆总:???嗯这难道不是最后一次。 鸭鸭:啊?不是啊,这是第一次。 陆总:…… 陆总怒:天凉了,是时候让…… 郁柠:天凉了,是时候抱着老公睡觉了。 (鸭鸭顶锅逃跑) 陆总指着膝盖被磕出来的淤青,质问:你不是说你的睡相很好吗?昨晚那一脚是怎么回事? 郁柠理直气壮:难道你没看奥运吗,选手一条腿踩到我脸上了最后还以14.7的高分得了冠军,我那一脚还没出床铺边缘线呢,睡相怎么不好了。 陆总:“……” 哈哈哈哈写到郁柠那一脚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这个梗了。 果照 “……对,带一套正装到宸悦酒店2608号房间。” 郁柠放完水出来就听到这一句,陆砚笛说完电话,转身。 他刚洗完澡,黑发微湿,一副半框眼镜架在耸如峰峦般的鼻梁上,带有几分成熟俊美的性感,被镜片后的那双丹凤眼注视时,又有几分熟悉的压迫,郁柠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人散发的气场有熟悉的感觉。 陆砚笛在沙发上坐下,说:“酒醒了。” 郁柠感觉对方语气里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他打量了他几眼,对半框眼镜有几分印象,问:“我昨天下午是不是见过你?” 陆砚笛说:“嗯,郁柠。” 郁柠说:“你认识我?” 陆砚笛静静看着他,饶是穿着白色浴袍,那股常年身居高位骇人气场依然存在。 郁柠防备地坐下,说:“你谁啊,昨晚上我和你……没发生啥吧?” 陆砚笛想起昨晚大言不惭地说醒来要给他钱,跟现在怂怂地向他确认的小朋友简直判若两人。 陆砚笛眼底闪过一抹捉弄,慢悠悠道:“你说醒来会给我转账。” 郁柠睁大眼睛,眼神逐渐复杂起来,语气极为惋惜说:“你……我们那个了,你真的是做那个的?” 这么完美矜贵的一副皮囊,可惜了。 陆砚笛没听懂:“我做什么的?” 郁柠说:“……做鸭的。” 陆砚笛不知对方从什么地方在猜测他的职业,解释道:“我不做鸭,我从事行业大部分和芯片技术相关。” 郁柠:“……” 他为什么这么认真给我解释这个问题啊? 是鸭,是那个鸭。 不是红掌拨清波的鸭。 也不是北京烤鸭啊。 郁柠说:“哦,那你很厉害。” ? 我为什么要夸他? 我们不是在聊你是谁的问题吗? 怎么跑到职业上来了? 郁柠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陆砚笛声线低沉:“这正好是我想和你谈的事情,我姓……” 手机不合时宜震动起来,阻断了陆砚笛的话。 “稍等,接个电话。”郁柠掏出手机,一看名字,面色忽变难看,接起来。 “你个小兔崽子现在学会在外面过夜了,一整晚在外面厮混。”郁峥嵘震怒的声音从那头传来:“骂你两句就不在家里睡了。” 郁柠头还隐隐作痛,被郁峥嵘一骂,毛又开始炸了,也不顾是否有外人在场:“我已经成年了,在外面过夜又不会少块肉,你至于发这么大火。” 陆砚笛皱眉,似对他的说话方式表示不赞同。 郁柠:“行了大清早的我不想和你吵,不是你让我消失的吗。” 郁柠:“我昨晚在哪儿睡?我和人出来开房了啊,对,就是睡觉,你去和陆家说我在外面花天酒地吧,让他们放心,结了婚,我转头就送给姓陆的一顶绿帽子戴。” 陆砚笛:“。” 说完电话,郁柠才想起房间还有人。 他放下手机,不好意思道:“别介意,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陆砚笛不答反问:“刚才打电话的人是你的……” 郁柠说:“哦,我家老爷子。” 陆砚笛说:“你平时和长辈说话的语气都是这样。” 郁柠不甚在意说:“大部分是,我们也不是天天吵,只是最近我和他意见上有些分歧……算了,和你说这么多干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砚笛说:“我……” 声音一顿。 ——呜呜呜我不想和一个老男人结婚。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姓陆的了。 ——我现在怀疑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阴谋。 ——他肯定是想得到我。 ——来,陪小爷我睡一觉,明早就给你钱。 ——结了婚,我转头就送给姓陆的一顶绿帽子戴。 陆砚笛手指在真皮沙发上面点了点,有点想笑。 他突然不想自报家门了,想等郁家小少爷自己发现真相的那天。 “你什么?”郁柠问。 陆砚笛想通后,便反客为主:“我难道没有告诉你我叫什么。” 郁柠摇头。 陆砚笛不疾不徐:“我们昨晚已经交换过名字,是你自己忘了,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叫郁柠。” 这番话有理有据,找不出任何反驳点。 郁柠愣住,懵懵地抓了抓脑袋,对交换名字这一趴左右没印象。 难道是他喝多了忘了。 “我确实没印象啊,”郁柠努力想了会儿,实在想不起来就放弃了。 他不是和自己较真的人。 郁柠说:“那就是我忘了吧。” 陆砚笛:“……” 这么好骗? 郁柠的确不在意对方姓甚名谁,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他问:“那个,我们之间昨天应该……什么都没发生吧。” 陆砚笛自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沉着眉眼:“你觉得呢?” 看这神色,像是发生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郁柠自然偏向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答案:“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我看你也不像是出来做那方面的哈。我们加个微信,你那些衣服我出钱送去干洗店,还有昨晚的房费,洗车费我全包,微信转账给你。” 郁柠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微信,准备扫码。 陆砚笛却没动,默了一瞬,才起身,去拔下充电的手机。 郁柠扫了扫他的微信,弹跳出对方微信id时,一怔。 微信id是:正其心。 这id……怎么会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让他想起了一个年过三十的老男人。 郁柠顿时心情不好了,下意识瞧了眼和“姓陆的”聊天框。 就只有一条【郁先生,早点回家吧】便再无其他。 呵,看来他的挑衅力度还不到位。 郁柠突然奇想,看向陆砚笛,语气秒变熟络:“哥们儿,我们拍张合照可以吗?” 陆砚笛:“嗯?” “是这样,我最近被……一个男人缠得很烦,”郁柠把自己描述很可怜,用一双桃花眼盯着陆砚笛:“你就当帮个忙,我保证不会用的你照片做违法的事,我就想让那个男人瞧瞧,我给你打码,行么。” 陆砚笛没说话。 郁柠摸不清他什么态度,毕竟相识不过一天,被拒绝也正常。 正要说“不愿意也没关系”,却听见男人说:“拍吧。” 郁柠得到准许后眼睛微微亮了亮,打开相机,举起胳膊,身体往陆砚笛身边偏了偏,刻意营造出一种亲昵。 咔嚓一声。 “ok。”郁柠满意保存照片,说:“你一会儿把费用单发我,我先走了,放心,我会认账的。” 从酒店出来,外面晨光耀眼。 郁柠打了辆出租。 他坐上车绑上安全带,就大爷似的架起二郎腿,活像位置太小,容不下一尊大佛,的哥都忍不住睨了他一眼。 郁柠把刚刚拍的照片点开,随便在男人英俊的眉眼打上了马赛克,还有那张浴室洗澡的果照。 经过简单无效打码后,非常“不下心”发给了姓陆的,又非常敷衍地进行道歉。 【郁柠】:不好意思啊叔,发错了。 【郁柠】:早啊,叔,昨天喝多了没看到你消息。 【郁柠】:你觉得照片上这个男人如何,昨晚幸亏有他在,不然我就睡大街了[可怜] 新的一天,新的作妖。 就不信我都这样了你还能容忍。 郁柠把手机一关,双手抱臂瘫在座椅上续眠。 * 陆氏集团,早八点四十五分。 关颂身穿正装拎着公文包进入公司,从电梯出来时,黑色公文包里传来连续震动的声音。 他掏出来,是一个叫“未来的老板娘”的备注发来的消息。 关于备注——是因为昨天他老板对明显对备注不太满意,让他换一个微信备注。 冰雪聪明如关颂,下班后揣摩了近十分钟他老板话里的意思。 的确,还没领证直接称呼老板娘是不太妥。 遂将“老板娘”改成了“未来的老板娘” 关颂点开未来老板娘的微信,待看清内容的时候瞬间瞠目结舌,哪怕早上睁眼看见自己股票持续熊市*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失态。 ——屏幕上赫然是两张照片。 照片里男人眉眼打了码,可毕竟和陆砚笛共事了十年,关颂一眼就认出来是他老板。 关键,有一张还是他老板的果照。 要知道,他老板一年四季西装衬衫不离身,哪怕是大夏天依然西装革履,浑身上下严苛到一根多余的线头、一根杂乱的毛发都看不见。 不仅在工作上的精益求精。 包括个人谈吐形象也到了魔鬼般的地步,做到了真正的“君子慎独,克己复礼”。 总之,从头到脚都写上了“完美男人”的标签。 所以,关颂看见他老板的果照的那刻,就好比知晓了小仙女也要拉屎放屁般的形象崩坏感。 当然,更让关颂称奇的是——他老板一天里有十六个小时在工作,什么时候偷偷锻炼出了腹肌、胸肌。 这让他同为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突然被身材内卷了起来。 正思考着要不要计划健身打卡时,旁边电梯打开,里面的人走出来。 “陆总。”关颂如临大敌似地将手机收起来,神色里有种窥探了老板和老板娘私生活被抓包的心虚:“早……早上好。” 陆砚笛奇怪看他一眼,大步朝办公室走去,说:“把市场部上个月的业绩报表拿给我,另外通知市场部经理九点半到会议室开会。” “好的。”关颂步伐如风走在左后方,“陆总,刚刚郁先生……给你发来了消息。” 陆砚笛脚步一顿。 原本不想在工作时间听见私事,可不知怎么地这会儿倒来了几分兴趣。 陆砚笛问:“他说什么了。” 关颂将手机递上。 陆砚笛饶有兴趣接过,打开,当看到新的备注眉心微皱,但下一瞬被消息内容吸引了,接着眼底的浅笑一点一点消逝了下去。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关颂呼吸不由轻屏,总感觉自己会因为看过老板果照而被追责。 足足过了半晌。 陆砚笛一脸平静删掉照片,又一脸平静摁灭手机,再一脸平静把手机递给关颂。 他说:“以后郁家少爷的消息开免打扰……算了,手机先放我这儿,你去换一部新手机工作,财务报账。” 说完,朝办公室走去。 关颂松口气,看着他老板步履生风的高大背影。 内心忍不住猜测:他老板和老板娘是有角色扮演的情趣爱好吗?两个人怎么就玩出了三角恋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熊市:股票跌了。 陆砚笛看到新的备注时:关颂,让你聪明,没有让你冰雪聪明。 现在的郁柠:哈哈哈叔,你看你戴绿帽子的样子像不像个傻砸。 以后的郁柠:叔,我在你眼里是不是特别像个大傻砸。 文身 郁家。 唐媛叫来管家把餐桌上凉透的早餐撤下去,交代道:“让后厨给做一道柠檬榛子黄油三文鱼,鲜榨一杯燕窝牛油果汁,小少爷喜欢喝。” 管家恭敬道:“是的。” 唐媛忧心忡忡看了眼二楼那扇关得死死的暗色花纹木门。 轻叹口气:“做好了再来叫我吧。” 郁柠回到家就和准备出门的郁峥嵘撞了正面,爷孙俩大眼瞪小眼,然后不可避免地吵了一架。 结果是郁老爷子气的血压飙升去公司。 郁小少爷气得把自己关在房间一个多小时不下楼。 郁柠何止气,是又气又憋屈,洗完澡就趴在床上抱着手机劈啦啪啦敲字。 【lemon】:早知道回来吵架就不回来了。有病,都有病,那个姓陆的是什么天仙下凡吗,我非得和他培养感情结婚。 【lemon】:和他结婚我死后能位列仙班还是能化成舍利子拯救世界。 【lemon】: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lemon】:你是不是就没有被逼婚的烦恼。 【lemon】:烦死了我都,陪我聊会儿天吧。 【lemon】:你在吗?怎么不说话啊? 【lemon】: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我实在找不到人来吐槽这件事了。 【lemon】: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lemon】: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非得坚持让我去,明明家里的其他人比我更适合跟陆家联姻啊。 陆砚笛和市场部开完会,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里。 他搁在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就挤满了无数条消息。 陆砚笛拿起手机,一条一条阅读完。 小朋友从一开始无比愤怒的语气慢慢转变成烦躁,再到最后因为不公平感到委屈。 文字表达出来的情绪生动而形象。 陆砚笛看完消息,回想起郁小少爷对联姻的抗拒,敲字询问:你很讨厌和你即将结婚的对象? 过了几秒,【lemon】回复道:你忙完了?我还以为你装作看不见呢。 【lemon】:你衣服送去洗了吗,还有洗车费用,费用多少啊。 【lemon】:也不能说讨厌他吧,你懂那种生理性抗拒吗,唉怎么和你解释呢。 【lemon】:就我从小有恐陆症,一见到他我就尿急我。 【lemon】:反正他身上有很多我抗拒的点,比如他年纪大、品味差,思想古板,长得一般,光这些我就不能接受。 看来小少爷是真的憋惨了找不到人吐槽,问一句恨不得回复十句。 陆砚笛无言看着“年纪大”“品味差”“思想古板”数秒。 最后眸光停留在了“恐陆症”三个字上面,细细琢磨了一会,问:恐陆症是什么? 郁柠不想细说,因为他觉得“恐陆症”这事儿有些丢脸。 郁柠的“恐陆症”可以追溯到他的幼崽时期。 其实,不止是他,跟他同辈儿的二世祖里在年少时多多少少都有些“恐陆症”。 郁柠第一次见陆砚笛,是在他的抓周现场。 刚满一岁的郁柠小崽崽面对满桌纸笔墨砚金银香车眼都不眨一下,就艰难地移动着小肉腿爬到了桌边边,扬起小小的脑袋瓜,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冷酷帅气的大哥哥,天真地以为大哥哥也在抓周的物品清单里面。 所以,跟冷酷帅气的大哥哥大眼瞪小眼几十秒后,张开白嫩的小胖爪,抓住了大哥哥的衣角。 那会儿郁柠小崽崽还是一只刚学会站立的糯米团子,而陆砚笛已经是12岁的少年,见糯米团子抓自己,小砚笛第一反应就是后退半步。 眼瞧着好不容易抓到手的大哥哥没了,糯米团子呆立了片刻,仿佛心爱的小玩具自己长了脚跑了,委屈的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 那场面仿佛陆砚笛做了十恶大不赦的事,亲爹亲妈拿着心爱的小玩具轮番哄都不好使,看着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小糯米团子,陆砚笛手足无措,愧疚不已。 于是等小郁柠哭累了被哄好了,他才敢把小郁柠从长辈手里小心翼翼接过来,学着大人隔着襁褓拍拍他,又小声安慰说:“你别哭了呀,我听说爱哭的小孩在夜里是会被大灰狼叼走的。” 按理说,刚周岁的幼崽哪能听得懂这些话,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小郁柠硬是被这句话唬得哭声一停,含着两大泡眼泪直接尿在了陆砚笛身上。 然后又“哇”的一声——刚要哄睡着的小糯米团子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山雨欲来。 虽然那时候小郁柠还不记事,但后来发生的一切足以证明陆砚笛在小郁柠的精神上留下了无形的阴影。 因为郁家和陆家是世交,又有生意上的往来,两家相互走动是常有的事, 所以小郁柠见陆砚笛的次数也极多,每次陆砚笛抱起小郁柠,郁柠小崽崽的结局不外乎吓尿和吓哭。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郁柠5岁、陆砚笛16岁那年出国读书,我们郁柠小崽崽才真正开始了自己快乐的童年。 这些事郁柠当然不可能告诉对方,连唐女士都不知道呢。 【lemon】:呃……给你说了你也不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正其心】:我姓陆。 【lemon】:哈哈哈哈哥们儿你逗我开心呢,看不出来你还挺幽默的啊。 陆砚笛:“……” 陆砚笛没有再回,继续忙手里的工作。 过了几分钟,郁柠又发来了消息。 【lemon】:给你说件事,先别生气,就是我把我们早上在酒店的合照发给那个男人了。 【lemon】:不过你放心,我给你打码了,没有暴露你。 往常陆砚笛只要进入工作很难被打扰,但这会儿思路是硬生生被郁柠的消息打断了。 他拾起手机,看着消息。 确实没暴露,就差没把名字打上去了。 【正其心】:我正在工作,不能随时回复消息。 哟,大忙人。 郁柠知趣的没有再打扰,放下手机,躺在床上支起二郎腿发愣。 和人吐槽一通舒服多了。 不然真的要憋死他。 郁柠性子散漫随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上一秒吵完架,下一秒摸摸毛就哄好了。 所以这会儿想起肚子饿了。 他从床上起来,刚准备下楼吃饭,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郁柠坐在床上,问:“谁啊?” “小柠。”唐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郁柠:“……进来吧,门没锁。” 门打开。 唐媛手里端着漂亮精致的白瓷镀金西餐盘,说:“我让后厨做了柠檬榛子黄油三文鱼,还有你喜欢的燕麦牛油果汁,来吃点。” 郁柠醒来就没吃什么食物,这会儿嗅到食物的香味腹中饥饿更甚。 但刚吵完架,郁柠有小少爷包袱,哪怕香味扑鼻,都按兵不动,浑身上下写着“我不开心”。 唐媛把餐盘放在书桌上,走过去,抬手揉了把郁柠毛茸茸的脑袋,言语纵容宠溺:“还气呢,吃点东西再气行不行,要是把我儿子气坏了咋办啊。” 唐媛把台阶铺到脚下了,郁柠也不再端着。 他躲开唐媛的手,煞有介事地说:“唐女士,男人的脑袋是不能随便摸的。” 唐媛笑。 郁柠走到书桌前,坐下,喝了口鲜榨果汁,拿起刀叉慢慢悠悠切下一小块香煎三文鱼,边吃边等待唐媛的开场白。 他知道,唐媛肯定会来劝他。 可谁想,唐媛就这么稳得住,他都快吃完了还没开口。 唐女士这么能忍的吗? 都不问问他回来一身酒气是为什么吗? 房间沉默,像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郁柠先绷不住了,放下刀叉,转身:“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或者想说的。” 唐媛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垂眸翻着一本杂志新刊,闻言,看向他,眸光盈盈:“我说什么呀,让你别和你爷爷吵架,然后去把头发染回来,会听吗?” “不会。”郁柠想也不想道,不服气地自辩说:“不过不是我想吵,你也看到了,错不全在我身上。” 唐媛当然知道。 爷孙俩脾气如出一辙,三句不合就能吵起来。 “小柠,”唐媛放下新刊,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你真的不能接受和陆砚笛结婚吗?” 郁柠看着她,忽然嗅到了一点希望的苗头:“你能替我去和爷爷说嘛,我真不喜欢陆砚笛啊。” 其实唐媛对此事也一筹莫展,作为一个失去丈夫庇佑的家庭主妇,这么多年一直是依赖着郁家这棵大树下庇荫。 “昨晚我和你爷爷谈过,他很坚持。”唐媛说。 郁柠一听就烦了:“为什么非得是我去结婚,郁家没其他人了是吧。” 唐媛不愿看见这幅局面。 刚开始她欣慰对象是陆砚笛的时候。 一方面是因为陆砚笛在这年轻一辈中,不仅长相出众,品行端正,懂礼识义,除了年龄稍大了点,一切都很完美。 另一方面则是想着郁柠见了陆砚笛,多少会有好感,结果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了。 谁知两人见面后,郁柠更抗拒了。 “唉你要那么讨厌陆砚笛,我私底下去约见陆家,说明情况,然后去和你大伯二伯商量一下……” 听到唐媛的话郁柠心里一暖,却打断道:“妈,这事你别管了,也别去找大伯二伯他们商量。” 郁柠不想看见唐媛放低身段去和大伯二伯那两家子周旋,没了他去结婚,郁峥嵘自然会想起郁家其他人。 这件事他自己解决好了。 不就是让陆砚笛亲自向郁家拒婚吗。 有什么难的。 * “陆郁”联姻的事终归纸包不住火。 哪怕郁柠自己捂得死死的,依然走露了风声。 陈耳东林双木两人更是惊讶得缓不过来,电话轮番轰炸,郁柠烦不胜烦,直接约到了文身店见面。 “郁哥,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陈耳东说,“你知道当我从我爸嘴里听到你要和陆砚笛结婚的事有多惊讶吗,和林双木填错英语答题卡跟我们考了同一所大学不相上下。” 林双木闻言,轻啧一声:“够了啊,答题卡的事没完没了是吧,现在我们讨论的是郁哥的婚事。” 相比两人的震惊,郁柠早已缓过来了。 他靠坐在沙发上懒懒地翻着文身册,边说:“就你们听到的那样,商业联姻懂吧,诶瞧这个文身咋样?” 那是一只上古神兽——穷奇。 林双木单手插兜坐在沙发扶手上,淡淡道:“你要文?” 郁柠撩起袖子,露出自己的肱二头肌,说:“文胳膊上是不是很社会人,有没有一种让人躲着走的气质。” “你文这个在身上干什么,”林双木说,“疼死你。” 陈耳东说:“就是,我表哥文了,现在洗都洗不干净,后悔不死你。” 一个疼死。 一个后悔不死。 “那你们说怎么办。”郁柠丢开文身册,困扰道:“我他妈现在贼烦,我家老爷子非得让我去和陆砚笛结婚,你们知道他多少岁了吗,三十多。” 林双木看看郁柠最近变化,又看看文身册,猜出郁柠目的,说:“所以你想学社会人,让陆家主动拒绝这场联姻。” 郁柠看向林双木,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学霸,一眼看破真相。” “那你这方法……”林双木坐在沙发上,认真地问:“有用吗?” 郁柠:“有,只是显效颇微。” 郁柠把前几天去酒吧的事儿说了,自动省去了和陌生帅哥开房的事。 “反正自那以后他再也没理我,估计是觉得我烦。但你说他烦我,也没给老爷子谈拒婚的事,这算什么,膈应我呢。” 陈耳东听了半天,算听明白了,说:“那你也不用来文身啊,你贴个文身贴,能管上半个月,打个耳洞,耳环戒指破洞裤全搞起来,不一样吗。” 郁柠:“。” 林双木:“。” 简直一语惊醒梦中人。 郁柠一拍掌,喜上眉梢:“对哦,我他妈没事儿搞那么真干嘛,弄个假也看不出来,我一会儿胳膊后背大腿全贴上,你们给我拍照,发给姓陆的。” 愉快决定后,郁柠扬声叫来老板,说要看店内所有的文身贴。 此时,陆砚笛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处理着电脑的资料,一边听着女人不满的抱怨。 “你才和小柠见了一面,怎么会能培养出感情呢。我跟你说,要不是郁家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这样的好事哪里轮得到你。”顾澜在家念了大半天,嘴巴都说干了,见儿子还是一副工作机器的样子,气得推他一把:“别看电脑了,我给你说正事。” 陆砚笛暂停手里的工作,哭笑不得说:“妈,你把我从公司叫回来,从我进屋,你都说了两个小时了。” 顾澜嗔怪道:“你也知道我说了两个小时,那你听进去没,我让你约小柠出来吃饭。” 陆砚笛放下电脑,说:“我和他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顾澜被陆砚笛慢吞吞个性弄得急躁,炮语连珠:“我操心?我为什么操心你不知道,我还不是担心郁家小少爷嫌弃你年纪大,你看看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全被工作包围,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蓬勃,现在好不容易有人送上门,不是,好不容易郁家的人不在乎你的年纪,你要主动,白菜送上门来了,猪都会去拱一拱,你怎么一点行动都没有呢……” 自从陆砚笛的年龄朝三十奔的时候,顾澜女士便为儿子的爱情操心的火烧眉毛。 担心儿子年纪一大发了福,秃了顶,以后就没市场了。 又担心以后陆家的长媳是外头的莺莺燕燕。 前几天郁家的人找上她,透露出联姻的想法,顾澜女士表面不动声色,摆出一副“我儿子那可是个抢手货,得看他喜不喜欢”的高傲姿态。 实际上当晚就翻开日历,找了位大师合两人的八字,差点把良辰吉日选好了。 谁知,自打两人见面之后,再无下文,顾澜这才打电话,强行将陆砚笛从公司叫回来。 陆砚笛简直快听不下去,取下眼镜,拇指勾住眼镜脚,用手轻轻捏了捏山根,重新戴上。 他叹口气,道:“妈,我和他不合适。” 顾澜睁大美眸,问:“哪里不合适?” 陆砚笛回想起郁柠的叛逆言行举止,委婉地说:“他太小,有代沟,我不想要育儿式婚姻。” 顾澜:“……” “他太老。”郁柠趴在文身店的美容床上,闻言,大声道:“心理年龄快能当我爷爷了。” 陈耳东忙按住他:“别动别动,差点给你贴歪了,激动啥,我不就问问。你不知道,我爸妈在家里把陆叔叔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听说你要和他结婚,羡慕的连叹气。” 他们年轻一辈大部分都叫陆砚笛一声叔。 郁柠切一声,嗤道:“有些什么好羡慕的,贴好了没?” 林双木把胳膊完工了,说:“我的ok了,东子的那个面积大,比较复杂。” 陈耳东说:“我的饕餮也贴好了。” 郁柠翻身坐起来,没急着穿上衣,他把手机丢给陈耳东,说:“拍张照,我瞧瞧。” 陈耳东打开摄像头,咔咔两张。 郁柠穿好上衣,盘腿坐在美容床上,看着照片,说:“做得挺逼真啊,跟刚文上去差不多。” 郁柠挺满意,他把两条胳膊的文身也拍下来,一起发给姓陆的。 陆砚笛收到消息时,正准备离开家去公司。 顾澜跟着他出门,在陆砚笛一脚踏上车前,下了一道死命令:“我不管你忙什么,但七月三十号是郁老爷子大寿,你必须到场,你父亲也要回来,哪怕你人在国外,也得给我提前飞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见面。 写到小时候发现—— 郁崽小时候被陆总吓出尿,长大了被陆总炒出尿 宴会 【老板娘】:叔,给你看我刚文的文身,酷不? 陆砚笛打开手机便被备注刺了眼,进入小朋友主页,先将刺眼的备注修改为“一个比较叛逆的小朋友”,再点开了消息。 这段时间郁柠发了许多消息,大部分属于挑衅和间歇性胡言乱语,都是一些猫挠痒痒的力度,陆砚笛工作忙碌鲜少搭理。 但看见几张文身照片时,他还是小小地被冲击到了。 陆砚笛手指滑动着照片,边看边摇摇头。 果然是最不适合他未来伴侣的人选。 陆砚笛思索着什么时候约郁峥嵘出来喝茶,婉拒掉联姻的事。 哪怕郁家小少爷长得再俊俏,这个性着实不可,再者他也不需要自己的伴侣貌美如花。接下来要去欧洲出差,等回国已经是月底,正好赶上郁峥嵘寿宴,月底见面说也不迟。 陆砚笛决定妥当,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开着车直接去往机场。 也是从那天开始,郁柠便时不时去挑衅陆砚笛,隔三差五发一些在外边儿浪的照片,要么是酒吧,要么是网吧等不良少年混迹的场所,颇有一股“你不主动拒婚我就烦死你”的架势。 对方的回复左右不过一句:我再忙,晚点回复。 郁柠才不管他忙不忙,姓陆的越不理他他越来劲,就这样过去大半个月,郁老爷子寿宴也即将到来。 寿宴前一晚,郁柠洗完澡出来,接到了东子电话。 “郁哥,我艹,你知不知道明天陆砚笛要回国了?“陈耳东在那头大声说:“要来参加老爷子寿宴。” 郁柠手里拿着白毛巾,边擦湿漉漉的发丝边问:“什么意思,他来做什么?” “我听我爸说的,你还不知道吗,”陈耳东猜测说,“他会不会是为了你们联姻的事所以才专门回来……” 郁柠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不可能。” 陈耳东说:“不然他来干嘛,以往不出现,今年出现,就耐人寻味啊。” 郁柠:“……” 陈耳东说:“要不你问问老爷子,万一老爷子直接在寿宴上宣布你们结婚的事怎么办,你也好有个准备。” 郁柠听到这话就来火:“准备个屁。” 陆砚笛来寿宴的事郁柠压根儿没听家里人提起过,这个消息的来临仿佛直接宣布他近日以来的作战全部功亏一篑似的。 挂了电话,当下决定要往郁峥嵘房间里冲问个明白,气冲冲走到门口,却脚步一顿。 ……这么晚去能问个什么? 大伯二伯两家人因为老爷子的寿宴提前到了主宅,今夜就住在客卧。 这一去必定会把所有人闹起来看笑话。 到时候他和唐女士会更加难堪。 握着门把的手指慢慢松开。 郁柠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捞起手机,郁柠给陈耳东发了消息:你确定陆砚笛回国?他不是就在国内吗? 【陈耳东】: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爸说的,还说让我明天穿得像个人,去陆家人面前过个脸。 郁柠咬了咬唇,翻出“姓陆的”的对话框。 他们之间的对话停留在一周以前。 要不……直接问问姓陆的…… 或者直接让他明天不要出现在寿宴上。 还是算了。 既然回来,便肯定会来了。 妈的,姓陆的怎么这么讨厌。 郁柠气得蹬掉鞋,趴在柔软的床上,心烦意乱翻了翻通讯录,指尖不小心重击了一下,进入了一个对话框。 正要退出,看见id时郁柠的手指一顿。 是之前在酒店里加的那个男人。 郁柠已经快忘了这号人物。 没记错的话这个人也姓陆。 艹! 全世界姓陆的都被他遇上了吧。 郁柠这会儿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姓陆的。他要是古代当君王,多半是个昏君,一人犯错株连九族的那种。 他心里憋着气,找不到人发泄,只能打字:你们姓陆的是不是都这么讨人厌。 陆砚笛收到这条消息时,刚从机场回到家。 他不知道谁又得罪小少爷了,非常诧异回了个:? 那头没再回了。 陆砚笛敲字:怎么了? 过了几秒,郁柠回复了过来: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消息发过去,郁柠就后悔了。 毕竟是陌生人,这样无理取闹实在有些…… ——万一老爷子直接在宴会上宣布你们结婚的事怎么办。 去他妈的,管你妈的陌生不陌生。 姓“陆”就是原罪。 小少爷发起脾气来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郁柠像找到了发泄口,噼里啪啦发了一大段:说出来你敢信吗,我他娘的才满十八,明天可能要被家里人绑去和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结婚了,就是跟你们姓陆的。 【lemon】:我完了!我的人生彻底玩完了!!! 陆砚笛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有些莫名。 【正其心】:你明天要……结婚? 【lemon】:呵,是啊,挺可笑的吧,我刚知道这件事,就是之前我那个对象,明天要来我家老爷子的寿宴……这举动还用想吗,肯定会说结婚的事。 【lemon】:我明天要怎么办啊[大哭大哭大哭] 陆砚笛算明白了小少爷闹脾气的原因了,合着是以为他明天是去谈联姻的事,唇角微勾,回复:也许并不是说你们结婚的事情呢。 【lemon】:不可能,不是我杞人忧天,是我早看透姓陆的了,在网上对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爱答不理的高傲姿态,结果现实里就给我重拳出击,阴险卑鄙。 高高……在上? 爱搭……不理? 阴险……卑鄙? 陆砚笛坐在书房里反复看了这段话,摘下眼镜,拿起眼镜布擦拭了下镜片,重新戴上,再看了一遍消息。 【lemon】: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要不要今夜就逃。 陆砚笛给郁柠回了消息:我觉得没必要,还是明天见一面吧。 许久,郁柠突然又发来了一句:唉如果对方长成你这样,我就不用想着跑了。 陆砚笛挑眉:为什么? 那头非常粗暴地发来了一句:因为你帅啊。 陆砚笛微不可见勾了勾唇,莫名有些期待和郁小少爷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 七月三十号,君悦酒店承包了郁峥嵘寿宴。 八点十五分,酒店门口的普通喷泉调整成了音乐喷泉。 迎宾部部长携同组长站在一楼大厅旋转电梯门口,排成整齐两列面含微笑地等候贵客莅临,旋转电梯外面则是穿着制服的保安部管辖范围。 九点十分,各路豪车便陆陆续续在君悦露面,通过雕花铁门驶入停车场,从每辆车里下来的大部分是清一色男士携同着一位漂亮女眷的画面。 豪车、美人、高奢成了今日暗自比较身份的象征。 宴会厅灯光如注,穹顶绘着大面积西方油画,厅内c小调第五交响曲悠扬,长桌摆满了精致的点心红酒玫瑰,身穿燕尾服的侍应生如一尾游鱼灵巧穿梭在宾客之间。 女士簇拥在一起谈高奢名品,男士则高谈政商两界的局势变化。 郁柠懒洋洋倚在阳台,手指间装模作样摇着一杯香槟,冷眼远远看着宴会厅里热闹场景。 身旁的陈耳东说:“老爷子不是一向不喜欢洋玩意儿吗,今天怎么搞的全是西方那套。” 郁柠说:“这场子是我大伯二伯包的,说有排面。” 林双木淡声:“怪不得。” 郁柠收回视线,看了眼左边的东子,再看了眼右边的林双木,啧一声:“你俩穿成这样干嘛,一下老了十岁。” 今日宴会,两人身着正装,收敛起了平日里青春洋溢气息,多了几分谦谦公子哥的味道。 唯独郁柠,还是那副平日休闲散漫装扮。 “你以为我们想穿。”陈耳东说:“还不是我们家里人逼的,改明儿我爷爷寿宴,你也得穿这样。” 话刚落,一位侍应生礼貌走来,说林太太有事找林少。 “进入成年人的世界真累。”郁柠看着林双木的背影,感叹了句,轻偏香槟:“来,为林双木提前点蜡。” “点蜡。”陈耳东叹息。 杯沿相触,发出一声叮铃。 郁柠将喝完的香槟放回侍应生托盘上,无聊趴在阳台,往下看。 外头阳光炙烈,停在喷泉周围的豪车眼花缭乱。 “喂。”陈耳东好奇,看了眼腕表,问:“陆叔……陆砚笛什么时候来?” 郁柠看他:“你谁的兄弟,关心他做什么。” “不是,我好奇啊,难道你不好奇,“陈耳东说,”陆砚笛前年才从欧洲回来,今天是他回国以来第一次在宴会上露面,你以为宴会厅里的人都是来吃饭的,还不是想见见陆氏集团现在的少东家。” 说起陆砚笛真容,郁柠下意识皱眉,无不嫌弃说:“那他们可要失望了。” 话刚落,宴会厅忽地一阵躁动,两人对视一眼,回头。 不知是哪位大腕驾临,陈耳东按捺不住好奇进去。 郁柠没那个心情,收回视线,便瞧见两辆黑色轿车从君悦的雕花铁门驶入,幻影居前,宾利其后,经过减速带,两辆车将近稳稳停在音乐喷泉前面。 宴会都快开始了,谁啊? 郁柠看着车停下。 幻影副驾门打开,下来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扣上西装,转过身,抬了下头。 郁柠看清他长相的那刻,倏地蹲下身体,一脸菜色:“……我艹,姓陆的真他妈来了。” 郁小少爷落跑太早,没瞧见接下来的一幕。 关颂整理好西装,微弯腰身打开后座车门。 先是一只皮鞋落地,随后陆砚笛从车里出来,缓缓站直。 他今天穿着是深银灰色西装,戴着无框眼镜,除了眼镜架悬挂了一条金属光泽的链子,浑身上下无繁复配饰,身形修长挺拔,站那儿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高绝俗。 宾利的人也下了车。 顾澜披着软缎披肩,里头是一条高定黑色蕾丝长裙,下车后,柔荑轻挽住丈夫手臂,裙摆处以手工暗花点缀,走起路来优雅动人。 郁峥嵘携同一大家子人从旋转电梯出来,亲自迎接。 “陆老弟,弟媳妇。”郁峥嵘红光满面大步走在前面,他两鬓虽斑,但声音洪亮:“你们再不来宴会就开始了。” 陆振宁嗓音爽朗:“我知道郁老哥会等着我们的。” 顾澜言笑晏晏说:“郁老爷子好久不见。” 郁峥嵘笑着点点头,目光便落到了陆砚笛身上:“这就是我大侄儿。” “郁董,”陆砚笛礼貌颔首:“生日快乐。” 郁峥嵘问:“听说你是昨晚才回到兰港?” 陆砚笛说:“是的。” 郁峥嵘还欲说下来。 “爸。”唐媛柔声提醒,说:“我们上去聊吧。” 郁峥嵘笑起来:“对对对,走,上楼,就等你们了。” 一行人朝电梯口方向走。 “妈,你怎么没跟我说陆叔叔这么帅,早知道我就画个漂亮的妆了。”落在人群后面的郁思佳说,目光直直黏在前面英俊高大的男人身上,脸蛋红扑扑的,忍不住小声叫道:“真的好帅啊。” 周丽茹瞪她一眼:“有点出息,这是老爷子给郁柠说的婚事。” 郁思佳像听见了笑话:“郁柠?郁柠才多大,就要结婚了。” 周丽茹:“你当是个香饽饽啊,不过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的。” 郁思佳从小争强好胜,不管什么都要将身边的人比下去,在感情方面,也眼高于顶,非常向往一见钟情的心动浪漫。 此时,她觉得陆砚笛就是她一见钟情的心动。 于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呵笑道:“就算是商业联姻,郁柠那样的也配不上陆叔叔啊。” * 郁柠没想到姓陆的真出现了。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见到人的那刻郁柠不免慌了。 在宴会厅四处寻找发小,一起想个应对办法。 偏偏林双木被他父母一直拉着应酬,陈耳东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 眼看着电梯载着一行人缓缓上行,郁柠实在不想和姓陆的碰面,脚步一转,快速朝洗手间方向走去,身后似有豺狼虎豹在追赶他。 堂堂郁小少爷竟然被一个老男人逼得躲进洗手间。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郁柠感觉自己从未如此狼狈。 他站在盥洗台前,掏出手机,给陈耳东发消息。 【郁柠】:东子,姓陆的是不是在宴会厅,你快来掩护我下楼。 宴会厅只有电梯入口,要下楼,必须要乘坐电梯。 陈耳东估计再忙,没回复他。 郁柠烦闷地摁灭手机,抬眸,和镜子里的少年对上视线。 少年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本是极多情的,可这会儿眼神却冷冽冽得如一汪寒泉。 郁柠越看镜子里的男生越觉得自己这幅鬼样子贼怂,他受不了这样,怒其不争:“你他妈怎么成这幅熊样儿了,不就一个陆砚笛,你躲什么,有什么好躲的。” “怂包,郁柠你就是怂包。” “他一个步入中年的老男人,能拿你怎么样,廉颇老矣……” 声音忽地一顿。 郁柠愣愣地看着出现在身后的熟悉面孔。 时间仿佛短暂地静止了一瞬。 怔了三秒,倏地转头,郁柠无不惊讶问:“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说呢,小可爱,肯定是来见你啊 不过郁崽,你尽快收拾收拾行囊换个星球生活,听麻麻的,马上,抓紧时间。 陆总 陆砚笛只是想来洗手,没想到在盥洗室里撞到了郁柠,还听到他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步入中年的老男人。 什么廉颇老矣。 陆砚笛也不想对号入座,但太意有所指。 “来参加宴会。”陆砚笛回答,伸手挤出洗手液,边冲手边问:“你刚在说什么?” 郁柠脸一红,不知道刚才这人听到了什么,装糊涂说:“我说什么?刚才哪有人说话,这儿有人说话吗,我怎么没听见。” 陆砚笛像是轻轻笑了一下,到底没戳穿他。 洗完手,陆砚笛使用了烘干机。 风声轰隆隆响彻在盥洗室。 郁柠抱臂站在一边,注意到这人后颈处有一条反光的金属细链,打量了一瞬才发现是眼镜链。 “喂,”郁柠忍不住搭讪,说:“原来你认识我爷爷啊?” 郁峥嵘戎马一生,认识的是政商两界知名人物,今天能出现在寿宴上的人身份都非同一般。 陆砚笛站直身体,看他,言简意赅:“认识。你不出去吗?” “我也想出去啊。“郁柠叹口气,”我不是给你说了嘛,今儿这宴会就是我悲惨生活的开始,我出去就是自寻死路……诶要不,你帮我个忙吧。“ 郁柠不知想到什么,无精打采的眼睛忽地亮了亮。 陆砚笛问:“什么忙?” 郁柠放下手臂,偏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一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望着陆砚笛,语气诚恳的可怜:”麻烦你掩护我下楼吧。” 陆砚笛看他。 郁柠睁大眼:“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那个未婚夫对我贼心不死,非要和我结婚。” 郁柠尽量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将自己的遭遇描述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我拒绝了无数次还死缠烂打,现在都追到宴会上来了,我实在不想出去和他碰面。“ “……”陆砚笛眉梢微不可查扬了一下。 郁柠故作可怜说:“求求你,帮帮我啦。” 我他妈都这么求你了,你要是不答应,小爷我…… 陆砚笛似乎是笑了:“好。” 郁柠一喜:“真的?” 不知为何,郁柠在他似笑非笑的神色下,看出了几分不怀好意。 但除了眼前这个人,实在没其他人就能救他出水火。 郁柠跟在陆砚笛身后出去,一边走一边拍马屁和许诺好处:“我就知道你乐于助人,等我出去了,改天我请你喝酒,只要我今天能出去,我以后……” 话音未落,郁柠脚步一顿。 看着走廊尽头正朝他们迎面而来的“陆砚笛”。 他一把抓住陆砚笛胳膊。 陆砚笛看了眼紧紧抓在手臂上的手指:“?” “别说话。”郁柠压低声音。 恰好不远处的人看了过来,发现了他们,紧急之下,郁柠连忙拉着人往朝反方向走,“我未婚夫正在我们身后,也别回头看他,装作看不见,掩护我一下。“ 陆砚笛微侧头,余光瞥到了关颂的身影,又垂眸看了眼小朋友,也不反抗,任着被拉走。 关颂是奉顾澜之意来寻他老板的,明明看到了他老板,还对视了一眼,可他老板转身就跟一个染着粉毛的走了。 关颂快步追上去。 郁柠听到身后皮鞋踩在大理石面上的声音,感觉离他们越来越近。 郁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咬牙:“艹,真不要脸,哥们儿,不好意思啊,他是来找我的,我还得利用你一下。” 郁柠说:“一会儿配合我一下,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别拆穿我行吗,等我摆脱了我未婚夫,我再好好感谢你。” “陆……”关颂“总”还没喊出口。 那个染着粉色的少年停下脚步,回过身,待他走近,便下巴微抬,盛气凌人:“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嗯?”关颂被这一声吼得愣住,看看他老板,再看看郁柠的脸,将人认了出来。 这是他未来的老板娘。 又看看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懂了。 没想到……他老板借故来洗手,竟然是为了来见老板娘。 关颂收敛起微讶的表情,对郁柠礼貌道:“郁先生,您好。” “您好。“郁柠朝他露出一抹标准假笑。 然后当着关颂的面,拉住陆砚笛的手,十指相扣,“来,给你介绍一下,陆总,这位是我的男朋友。” 关颂:“……?” 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郁柠见他愣住,径自理解成了被欺骗后的震惊:“我家里人没告诉你这个事吧,我和他已经私定终身了,所以我和你之间的事不可能的,陆总,如果就麻烦您高抬贵手,成全我们这对小情侣吧。” 陆砚笛从头到尾没出声,全程配合郁柠的表演,直到听见后半段话才有些表情。 关颂听得更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目光看向他老板。 可他的举动在郁柠眼里就是打探、打量。 “你看他做什么,”郁柠上前一步挡着陆砚笛身前,一脸维护:“是我和你的事。” 关颂实在不知道他老板目的为何,也想不通,便收住心中无限好奇,说正事:“陆总,是夫人让我来叫你,说有事相商。” 郁柠见他对着自己礼貌恭敬的样子,一下乐了:“你叫谁陆总啊,我姓郁。” 关颂:“……” 郁柠没意识到事态,还要吊儿郎当取笑一下姓陆的:“我说你……” 结果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知道了,有说让我去那个房间。” 郁柠一怔,隐隐感觉事情走向有些不对。 关颂:“我出来的时候,陆董携夫人以及郁董都在前厅等你。” 不知想到了什么,郁柠石化了一瞬,蓦地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男人,满眼震惊。 ——这是!!! 陆砚笛沉声:“好。” ——在跟他玩哪出!!!!! 关颂看了眼呆住的老板娘,正要离开。 “等等。”郁柠艰难地扭过头,看着关颂,抱有一丝侥幸问:“你刚……叫谁陆总?陆砚笛不是你么?” 关颂清了清嗓子,坤了坤身体,非常正式且吐字十分清晰做自我介绍:“您好,郁先生。我叫关颂,是陆总……” 关颂语速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地提示:“也就是站在您身后这位先生的秘书。” 关、关颂? 秘书? …… …… 竟然是秘书! 轰——隆——隆—— 郁柠脑袋里奏响了雷电交加的特效。 他活像被一道雷劈中了,脸色铁青。 关颂见状,决定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人。 待关颂离开,郁柠不敢置信再次看向男人,不,看向陆砚笛。 目光瞥见他们还交握在一起的手,那一刻仿佛被电到了,郁柠唰地一下甩开手,跳开了两步。 他觉得此刻发生的事无比惊悚:“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刚刚那个人……” 陆砚笛轻握了握手指,掌心还有余温,他像某种恶作剧达成愉快地笑了笑。 不疾不徐道:“我姓陆,陆砚笛,刚刚的人是我的秘书,关颂。” 我姓陆,陆砚笛。 刚刚那个人是我的秘书,关颂。 姓陆!陆砚笛! 陆砚笛! 陆!砚!笛! 三个字,无比清晰,无比悦耳。 …… …… 清晰悦耳个屁啊! 这他妈是在给他开玩笑的吧! 刚才那个人怎么突然从陆砚笛变成关颂了? 郁柠麻了,彻底麻了。 “你先自行消化一会儿。”陆砚笛似乎是在笑,“我还有事,先不奉陪了。” 郁柠看着陆砚笛离开。 先自行消化? 所以,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知道他。 但偏偏没有说破。 就为了看他出丑。 操!!! 郁小少爷从小到大没有如此丢脸过,盯着陆砚笛背影,气得脸都红了:“姓陆的。” 走廊里传来阵阵回音。 “你他妈玩了我这么久想一走了之。”郁小少爷顾不得形象了,冲上前像个土霸王一把拽住陆砚笛的胳膊。 哪怕郁小少爷在气头上,也不忘走廊是公共场合,随时有人。 他将人拽去了休息室,踢开门,再反手锁上,回头,恶狠狠地瞪着站在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 涨红着脸:“你他妈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老婆脸红的样子也好看。 社死 郁柠又气又丢脸。 恨不得借来哆啦a梦的时光机让时光倒流,拯救半个月前无比傻逼的自己。 妈的! 半个月前他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啊! 不仅和陆砚笛去开房睡了一觉,还当着陆砚笛的面说陆砚笛的坏话,乐此不疲笛扮演着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我们拍张合照可以吗?我最近被一个男人缠得很烦,你就帮我个忙。 ——早啊,叔,你看照片上这个男人如何。 ——因为他年纪大、品味差,思想古板,长得还一般。 ——叔,你看这个文身酷不酷啊? 然而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昨晚说的那些话。 ——唉如果对方长成你这样,我就不用想着逃跑了。 以及刚刚。 ——我那个未婚夫对我贼心不死。 ——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我和他以及私定终身了、陆总,你就成全我们这对小情侣吧…… 随便拎出一句话都足以让他背上行囊换个无人星球生活。 郁柠靠在门板上,双眼摸黑。 反观罪魁祸首,一进门便慵懒闲适地坐在了温莎椅上,两条长腿随意交叠,十指轻扣放在大腿上,目光透过冰冷的镜片落在他身上,肆意而不加掩饰。 仿佛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且等待着。 他身后是一大片红绸缎面,映衬着竟有几分道不尽的雍容华贵。 郁柠站直身体,指着自己的脸,问:“你看我脸上是不是写了三个字?” 陆砚笛:“嗯?” 郁柠麻木说:“大傻子。” 陆砚笛低笑一声,带着轻浅的气息音。 你他妈还有脸笑? 还笑的出来? 郁柠瞪着他:“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陆砚笛声线低缓:“不早也不晚,蓝瑟那晚认出来的。” 郁柠蓦地回想起来,呆了几秒,倏地一下毛全部炸开:“蓝瑟那晚上……操,你他妈那个时候你就认出来我了,你明知道……还跟我去开房睡觉?” 郁柠气得脸又开始红了。 陆砚笛不能苟同这句话的内容,皱了皱眉,慢条斯理说:“先说其一,当时是你喝醉了,吐在我的车上,我担心你遇到心怀不轨的人,抱有好意送你去的酒店。其二,留下来睡觉是因为太累了,我们那晚并没有发生什么,所以……” “我怎么知道你没对我做什么,”因为怒意,郁柠的一双桃花眼微微泛红,炮语连珠都不带停地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你第二天都洗澡了,没发生什么你洗什么澡。好,就算没发生什么,那你明知道我不认识你,第二天早上还故意说告诉了我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是假的根本不是真的你个骗子。” 郁柠恼羞成怒地发表长篇大论时有个小毛病,就是舌头打结,脸颊涨红,除了前面几句话,后面的话就囫囵不清。 陆砚笛:“……” 陆砚笛试图给小朋友讲一讲道理,言语清晰说:“其一,我没有骗过你,其二,我们那晚的确没有发生什么,我想说的是……” 郁柠打断他的话,深吸口气:“先别一二三了,你从头到尾有告诉我过我你叫什么吗?” 陆砚笛面不改色:“告诉过,我姓陆。” “你明明就没有……”郁柠话说到一半,嘴唇又慢慢抿成一条直线。 好吧。 是说过。 可在那种时候他怎么知道这人说的是真的。 他一想到自己在背后说了多少陆砚笛的坏话。 此刻,郁柠心里就有多少头草泥马在狂奔。 尤其是刚才…… 郁柠只想乱拳揍死刚才的自己,他看着陆砚笛,一言不发的诽谤:阴险、卑鄙、狡诈、骗子、老男人…… 陆砚笛看着小朋友的表情,挑眉:“你在骂我。” “!”桃花眼微微睁大,语无伦次:“谁,谁谁骂你了。” 陆砚笛笑了下:“嗯,你没骂。” “本来就没……”郁柠下意识感觉自己被陆砚笛带走了思想,不服气的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处境:“对,我骂你了,我骂你怎么了,你说掩护我下楼,掩护了吗?” 不仅没掩护。 经历了历史以来最严重的社死环节。 郁柠越想越窘,跟一只患了应激症的猫一样,讲话咄咄逼人:“而且我在你面前说你坏话的时候,你没开口提醒我,要不是你那个秘书出现戳破你的身份,你还想看我出丑多久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他是真的很愤怒,一双媚艳的桃花眼都气得瞪圆了。 陆砚笛甚至怀疑如果郁柠拥有一对毛茸茸的猫爪子,这会儿肯定已经在他面前挠墙了。 他没养过猫。 但郁柠现在顶着粉毛气呼呼的样子,真的很像。 陆砚笛唇角勾了一下,慢慢悠悠说:“我以为你会自己发现,但没想到……” 说着,皱了下眉。 然而这个细微末节的举动在郁柠眼里解读是:但没想到我高估了你的智商。 “明明就是你太阴险。”郁柠恼羞成怒。 陆砚笛眼含笑意,所有怒气照单全收:“好,下次不会了。” 什么叫下次不会了! 还想有下次? 他这幅语气哄谁呢! 郁柠上前两步,精致眉眼聚着戾气:“我告诉你,我和你的事儿没完,今天我没时间在这儿和你耗,你也最好……” “别动——”陆砚笛忽然打断他的话,目光直直盯着他细白的胳膊。 郁柠警惕问:“干嘛?” 陆砚笛丹凤眼微微眯了眯,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 干燥温热的手掌贴在微凉肌肤上的那刻,郁柠惊得下意识握紧拳头,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要做什么? 为什么突然抓我的胳膊。 是不是想对我偷袭…… “这是什么?”陆砚笛用修长的手指朝他胳膊上的文身贴伸去。 郁柠下意识垂眸,然后。 ——比走廊里更奇幻窒息的一幕出现了。 郁柠眼睁睁地看着那穷凶极恶的神兽犄角,被陆砚笛轻轻捻了下来。 一小片文身贴就粘在了陆砚笛玉质似的指腹上。 郁柠瞬间化成成一个小红人,尴尬到以头抢地。 该怎么来形容这种尴尬呢 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灭口的冲动。 “姓——陆——的。”郁柠用力抽出胳膊,倒退出两米远,捂住没了犄角的神兽,咬牙大骂:“你有病啊!!!你干嘛……” 毁我文身。 陆砚笛借着光看了看手指上的黑点,声音温和的解释:“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 郁柠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他当然知道那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文身贴贴上最多能管半个月左右,他今天出门又没有换新的。 谁会知道会掉啊。 郁柠一刻也不想在这个窒息的房间里待下去了。 姓陆的这个人简直有毒。 他要马上离开,不然肯定会还有更恐怖的事等待着他。 郁柠做了几个深呼吸,大人有大量地说:“我现在就不想跟你计较了,但是——” 说着,郁柠向前走两步,但在迎上陆砚笛那双不怒自威的丹凤眼又有些生怯,只能停下,色厉内荏说:“我们去酒店开房睡觉的事情不许你告诉任何人,也不能说漏嘴,尤其是在我家老爷子和我唐女士面前。” 这件事如果被他家老爷子和唐女士知道了,简直是灾难。 担心陆砚笛背后使诈,郁柠警告道:“如果你敢说,我就把你的果照发去财经板报。” 陆砚笛从头到尾镇定自若,闻言,还笑着点点头:“知道了。” 郁柠抿抿唇,总觉得就这样离开有些亏。 于是气呼呼地朝陆砚笛用力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的讨厌。 陆砚笛:“…………” 这么幼稚吗? 郁柠放下捂住神兽的手,目光不经意瞥见放在桌案上的空纸杯。 他刚刚说了许多话,嘴巴都干了。 睃巡一周,见红绸缎后面便放着饮水机。 于是郁柠离开之前拿起纸杯,撩起红绸缎,刚要接水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整个人僵在原地,纸杯陡地从他手中落在地上…… 过了足足半晌,陆砚笛没听见声音,正要起身。 便听见红缎后面发出一道颤抖的,微弱的声音:“妈,爷爷……大,大伯父二伯,你,你们怎么在,在这儿啊?” 陆砚笛:“?” 陆砚笛敏锐意识到什么,起身,反手一把将身后的红缎拉开,于是。 ——窒息且惊悚的一幕再一次出现了。 饶是陆砚笛,看到这幕也忍不住要皱眉头的地步。 红缎绸面后的长体沙发上依次坐着——面色铁青的顾澜女士,无比尴尬的陆振宁先生,不怒自威的郁老爷子,面露愁容的唐媛女士,以及若干等看好戏郁家的亲戚好友。 上至七十的老爷子,下至年方二八的小侄女。 一个不落的全在这儿。 所有人用极为复杂、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们。 沉默。 尴尬。 窒息。 凝固。 深深地席卷了现场所有人。 郁柠感觉自己身体前所未有的僵硬,两只耳朵烧得快要掉在地上了。 可我们陆总不一样,他是见过大世面的,是在年终大会上面对几千人的演讲都面不改色的,是面对国外记者刁难采访都能回答的游刃有余的。 所以表情只有那么千分之一秒微妙变化,便恢复的非常镇定。 并说:“我想我可以解释,如果我有这个机会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郁崽:再见,地球母亲,再见,我的家人,今晚我将原航,不要为我担心,因为我有智慧为我保驾护航。 摆谈一下坐在后面的人的心路历程。 首先,听见门被打开,郁柠和陆砚笛进来时。 郁峥嵘声音一顿:噢?嘘——让我们来听听这两个小辈在搞什么? 唐媛皱眉:小柠怎么进来了。 顾澜诧异:我不是让关颂去叫砚笛吗,怎么把郁小少爷也叫进来了。 陆振宁皱眉:。 郁家其他人:吃瓜。 两人进屋,一分钟后。 郁峥嵘面色趋于难看:这个臭小子大呼小叫干什么,能不能不要满嘴脏话,还有外人在呢。 唐媛双手紧攥一起,恨不得咳嗽一声引起外面人的注意,阻止这一切。 顾澜&陆振宁:庆幸我儿子没有说一些有失身分的话,郁小少爷是个性情之人,不错。 郁家其他人:吃瓜。 十分钟后(说开房睡觉的事) 郁峥嵘:?? 唐媛:?? 顾澜:?? 陆振宁:?? 郁家其他人:?? 最后…… 郁峥嵘先面色铁青,而后稍霁:哼,嘴里说着不喜欢,竟然早就在一起了,虽然结果是在一起,但总觉得不是滋味怎么回事。 唐媛愁容满面:小柠到底瞒着我什么了。 顾澜&陆振宁一时之间无颜面对郁家的人,同时心想:不容易啊,我儿子竟然会主动拱白菜了。 郁家其他人:好了散了散了,准备吃酒了。 郁思佳:我要反对唔。 周丽茹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女莽撞无知,见笑。 婚期 人生在世……郁柠觉得,有时候人在世还不如原地死去的好。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过如此。 在陆砚笛说出“我可以解释”的话后,所有人的目光便转移到了他身上。 郁柠如释重负般闭了闭眼。 想他顺风顺水十八年,虽有小作,却无伤大雅,更没有在一天之内经历反复社死的局面。 这会儿郁柠连组织语言的能力都没了,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他这么想,身体就这么做了。 于是在万籁俱寂的房间里,在众目睽睽之下。 郁柠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向左移动,然后在自以为不会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悄悄的挪去了陆砚笛身后,把自己藏起来。 郁峥嵘:“……” 唐媛:“……” 顾澜:“……” 陆振宁:“……” 乃至其他人:“……” 郁柠实在太没脸见人了,藏在陆砚笛背后就用手指抓着他的衣服后摆。 人在面对万分尴尬的处境时,会下意识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 就连陆砚笛眉角都抽了抽,仿佛刚才那只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炸毛的猫突然被剪掉了锋利的爪子,怂怂地躲在他身后。 房间落针可闻。 “咳,砚笛啊。”半晌,顾澜开口打破了沉默,她面色尴尬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和小柠之间,是不是早就在一起,故意瞒着我们大家。” 陆砚笛说:“其实当中有一点误会,我和郁柠之间……” “有什么好解释的,”陆振宁低喝一声,打断,“男人要敢作敢当。” 陆振宁脸上无光的看了陆砚笛一眼,自己的儿子把人家儿子睡了,实在没脸的很,说话自矮三分。 大家都是商场上有头有脸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不给个说法实在过不去。 遂看向郁峥嵘,认真严肃说:“郁老哥,刚才我们商量的事,我和顾澜无异议。小柠这孩子真性情,我们也挺喜欢的,您看就按照您们的想法来,如何?” 很显然,在绝对压制面前,陆总再巧舌如簧,没有演讲的舞台还是无法施展的。 “是啊。”顾澜拢了拢披肩,说:“原本我们就准备结成亲家,现在俩孩子也互相心悦,皆大欢喜了。妹妹你怎么看呢?” 顾澜讲话张弛有度,既没让尴尬蔓延,又恰好重提联姻,末了还询问在场最重要的人——唐媛。 唐媛原本是有不同想法的,但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只要两个孩子喜欢,我没什么意见。” 说完,看了眼陆砚笛……背后的郁柠。 郁柠闭了闭眼,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想出声反对又因为太丢脸而沉默,只能听着亲戚们聚在一起谈论他和陆砚笛的婚事。 “这是缘分啊,感情的事真是挡都挡不住的,就我们当长辈的瞎操心,两孩子早在一起了。” “是啊,今天还是老爷子大寿,真是喜上加喜。” “谁说不是呢,两孩子站一起谁不说一声般配,。” “对了,婚期选了吗?要不就趁今天宾客盈门,宣布这件好事。” 简直越说越离谱了。 郁柠闭了闭眼,忍不住用手指尖戳了戳陆砚笛的背,然后慢慢写:快,说,话,啊。 小朋友没胆子还挺会使唤人。 陆砚笛眼眸弯了弯,抬手,半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说:“爸,妈,郁董,伯母,我先出去,你们慢慢恰谈。” 郁柠:“!” 啊喂! 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嗯,你先出去吧。”最开心的莫过于顾澜,看着儿子的目光都带着“总算开窍了”的欣慰,“我们再商量商量订婚的事。” 陆砚笛点头,转身看了身后的小朋友一眼。 郁柠瞪圆了的眼,无声威胁:你敢走? 陆砚笛佯作没看见,迈步走了。 “……”郁柠自然不会傻到一个人待在“火葬场”,慌里慌张说了句我也有事,先出去了。 关门前还听到屋里的人打趣:“真是片刻也分开不得。” 郁柠白眼快翻出眼眶了。 你他妈才分不开。 从房间出来,郁柠就绷不住了。 “喂。”他快步追上陆砚笛,挡在他面前,问:“你刚才怎么不解释,你没听见他们在说我们什么吗,都商量到结婚了。” 陆砚笛看着他,颜色偏深的眸里一片沉静,他淡笑着反问:“你怎么不解释呢?房间是你找的,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祸也是你闯的。” 说这句话时,陆砚笛语速极缓,有力。 却听不出一点指责之意,反而有几分对小朋友犯了错后的纵容。 “……怎么是我闯出来的,”郁柠说,“要不是你带我去酒店,会有这种误会?” 小朋友又开始磨爪子了。 陆砚笛好声:“好,都是我错,行了吗?” 什么了叫行了吗? 搁这儿演什么委屈? 逗谁呢? 郁柠说:“不行,你必须回去解释清楚。” 光想想老爷子正在和陆家的人商量婚事,他就受不了。 “这时候去解释他们会相信吗?”陆砚笛眸光平静地看着郁柠,反问,“这门亲事是你的家人以及我的家人喜闻乐见的事,他们不仅不会相信,甚至会觉得是我们不好意思承认婚前关系,将我们的反应理解为羞涩。” 道理都明白,可是…… 两人现在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郁柠便问:“那怎么办?” “我们现在静观其变就好。还有……”陆砚笛语速放缓。 郁柠皱眉:“还有什么?” 陆砚笛目光往他手臂一瞥,笑着提醒道:“你的文身好像又要掉了。” …………? 郁柠僵站在走廊里,看着陆砚笛消失在走廊的背影,闭了闭眼,然后抓狂地对着空气打出了一套组合军体拳:有毒啊有毒啊你真的有毒啊…… 作者有话要说:  郁柠:不要想我,我暂时先离开一下地球 编造 陆砚笛说的不错,没人会相信他的解释,郁家的亲戚更是来和祝福他和姓陆的百年好合了。 再加上宴会流程繁复,郁柠更是没寻到机会和唐媛以及郁峥嵘说话的空隙。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郁柠看见唐媛陪着郁峥嵘和来往贵宾寒暄,正要上前,又被他堂姐郁思佳绊住了脚。 “你压根儿没和陆叔叔发生什么吧。”郁思佳上前来,就是这么一句质问。 郁柠心情正烦呢,没心情和郁思佳对话:“跟你有什么关系,让开。” “诶。”郁思佳挡在他面前,说:“我能看出来你挺不情愿和陆叔结婚的,我可以帮你,就当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咯。” 郁思佳是他二伯家的女儿,今年就读大二,性情火辣,从小喜欢欺负郁柠,郁柠父亲生病离开后,便联合郁思安从欺负变成了打骂。 小孩子动手没轻重,郁柠经常被郁思佳和郁思安两姐弟“扯头花”。 郁柠对她全无好感,见面都是直呼其名。 “弟弟?”郁柠眼眸缓缓变冷,“郁思佳,你有事儿吗?没事就别挡路。” “我是好心来帮你的。”话虽这么说,郁思佳的语气眼神里却透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我妈都给我说了,爷爷是为了公司着想才把你推出去联姻的,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爷爷找了陆叔叔是为了你好吧。” 郁柠眸如冰渣地看着他。 郁思佳故作惋惜地叹息,撩了撩耳发,目光盈盈看了眼站在远处的英俊男人,又打量了眼面前的郁柠。 目露嫌弃:“不过说真的,你还真一点配不上陆叔。” 郁思佳三句不离陆叔叔,是个傻子也能猜出端倪来。 郁柠讽刺地笑了笑:“说了这么多,原来是你想代我出嫁,那你去老爷子面前说啊,在我面前吠什么吠。” “对了,忘了回答你的问题,我和陆砚笛之间一点都不、清、白。”郁柠一张嘴,故事全靠编。 红唇轻轻勾起,眼神干净又暗藏几分直白的故作轻佻,“你是不知道,他喜欢我喜欢的要死要活,我都快烦死了,让他看别人一眼他都不肯,所以可能你脱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 瞧着郁思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郁柠心情大爽。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能给郁思佳添堵。 什么联姻? 什么丢脸? 看到郁思佳一张臭脸,就统统不存在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郁思佳说,“少在这儿装神弄鬼。” “哦是么,那你就是想继续听我和陆砚笛在床上睡觉的细节了,那我可有得说了,那晚上啊,我喝多了,是他抱着我去……” “要不要脸啊你。”郁思佳毕竟是个女生,听见这些浑话瞬间羞红了整张脸,“大庭广众之下,你……” 郁柠笑:“我为什么要怕啊,不是你先来打听堂弟的感情吗。” 郁思佳就没受吃过这种暗亏,心里不由带了些火气,说话也尖酸刻薄起来:“你知道为什么爷爷让你去联姻,而不会让大伯家还有我们家的人去联姻吗?因为我们都有爸爸在啊,不像某的人,只有一个没用的妈,不仅白吃郁家的,还白穿郁家的,你以为我很羡慕你吗,也不过是一场……” “不过是一场什么?” 郁思佳声音一停,偏挪视线,陆砚笛竟不知道何时来了。 关颂提着公文包规矩站在他身边,看样子是欣赏了许久姐弟相争的戏码了。 郁思佳脸色蓦地红起来,陆砚笛走近,看向郁思佳:“你便是郁家的二小姐吧,好久不见。” 郁思佳微红着脸:“陆,陆叔叔,您还记得我。” 陆砚笛淡笑,“当然记得,小时候我们见过,只是没想到长这么大你不仅模样没什么变化,依然明媚动人,在说话方面……” 顿了顿,点评道:“也依然没什么变化。” “……”郁思佳顿时尴尬起来,“那个刚才,我和郁柠……是闹着玩,我和他从小就喜欢这样说话。” “是吗。”陆砚笛转头看向郁柠,目光无比温柔,轻声确认道:“这个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沉沉的一把嗓音温柔的让郁柠都有一瞬的恍惚,仿佛他真的和陆砚笛关系亲近。 尤其是被那一双深邃漆黑的丹凤眼注视着,有种你就是他的全世界的错觉。 陆砚笛在帮他找回场子,郁柠知道,所以便配合的回以微笑说:“这些芝麻小事有什么好和你说的。” 陆砚笛想了想,说:“也对。” 郁思佳在一边窘迫的不行,粉底都快掩盖不了铁青的脸色,东拉西扯了几句,便找借了口匆忙离开。 “欸。”等郁思佳走后,郁柠才颇为别扭地说:“谢谢啊。” 虽然先前和姓陆的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但刚刚陆砚笛给他解围,并且三言两语就击退了郁思佳,郁柠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陆砚笛却问:“谢我什么?” 这人…… 郁柠轻啧一声,挑起眼尾,有些不耐:“得寸进尺是吧,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陆砚笛轻笑了一声,“说起算账,我倒是更想听一听你是怎么向别人描述我和你在床上睡觉的细节。” “……………” 果然是听到了。 郁柠刚才当着郁思佳张口就就来,现在郁思佳走了,才知道刚才自己的话有多狂浪。 而且不知道陆砚笛有没有听到前面那些不要脸的话,极有可能是被听见了,一想到陆砚笛看着他造谣,郁柠的脸就隐隐的开始发烫。 但他决不允许自己怯场,睫毛扑扇扑扇的叠合,盯着陆砚笛线条流畅的下巴和性感微凸的喉结,虚张声势说:“你还能不知道啊,两个人在一起能干嘛。” 陆砚笛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就……”郁柠舔了舔唇,说:“就先那样再这样,然后在这样再那样,最后就,就那样好了。” 陆砚笛看着小朋友绯红的脸,唇角勾了个微乎其微的小弧度。 过了两秒,慢慢移开视线,狭薄的唇轻轻压平,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笑意:“懂了。” 郁柠红着脸,点点头。 然后扭过脑袋,用后脑勺对着陆砚笛看着别处,脑袋里有一个小人单手叉腰,另一只手使劲扇自己:他又没问你回答什么,让你多嘴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作者有话要说:  郁崽,陆总,我不知道这样那样,你们能不能演示一遍? 气息 唐媛和郁峥嵘远远便瞧见了这幕。 郁峥嵘满心欣慰,随即一想到自己被蒙在鼓里又很是恼怒:“臭小子一天就知道诓我这个老头子,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诚实,连你也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吗?” 唐媛垂下眸,心事重重摇摇头:“没听他提起过。” 郁峥嵘像看出了唐媛的担忧,宽慰说:“你别太操心了,这桩婚事我是不会看走眼的,陆砚笛是个好孩子,专治他那个臭脾气。” 唐媛勉强扯出一抹笑,说:“我知道的。” 当日下午送走所有宾客后,顾澜便亲热地拉住唐媛说去逛街喝下午茶,陆振宁则和郁峥嵘以及郁国仁郁国安谈一些合作项目上的事。 看样子,“陆郁”联姻仿佛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郁柠想回家都搭不了车。 他刚满十八,还没有驾驶证。 但实在不想留下来,便独自离开了君悦,打的回家。 站在路口,刚打开约车软件,一辆黑色幻影缓缓停在了面前。 面前的车身漆黑,刺眼炙热的灿阳下,每一寸都透着尊贵,车窗慢慢降下。 车厢内光线昏暗,陆砚笛倚在位置上,裹在西装裤里笔直的长腿上放着文件,右手指轻捻纸页,镜片后的那双深邃逼人眼睛正看着他。 “上车,”陆砚笛说,“载你一程。” 三秒后。 车门打开。 车门关上。 郁柠坐上车,才发现关颂坐在副驾驶,顿时就想下车了。 他真的没脸面对关颂,太丢脸了。 “是回郁宅?”陆砚笛沉声问。 郁柠压制住下车的冲动,嗯一声。 车内寂静无声,郁柠和关颂待一个空间里坐立难安,总感觉有几分尴尬在蔓延。 不行,他和关颂只能有一个。 打开手机,发微信。 而后侧眸,看陆砚笛,抬抬下巴,示意看手机。 陆砚笛打开手机。 手机上多了一条消息:你故意的吧。 陆砚笛:? 细白如葱的手指重重地击打着手机屏幕:有关颂在你还让我上车,我今天都那么尴尬了。 陆砚笛没出声。 郁柠继续发消息:停车,我不坐了,我打车回去。 “凌叔。”陆砚笛果真收起手机,说:“在前面停车。” 车缓缓停下。 郁柠正欲打开车门,下一秒,听见身边的人用一把沉沉的嗓音说道:“关颂,你下车吧,打车费用下周一自己去财务部报账。” …… …… 郁柠和关颂几乎同时看着陆砚笛,两脸懵:“???” 片刻后,关颂一脸茫然的拎着公文包站在马路边,目送幻影扬尘而去。 “现在不尴尬了?”陆砚笛温声问。 不得不说,陆总虽然没养过猫,但绝对算得上是撸猫高手。 郁柠本来还不怎么待见他,现在几乎是有些顺眼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舒了口气,非常装模作样说:“你干嘛让他下车啊,我本来都打算好自己回去了。” 语气里嘚瑟已经快溢于言表了。 表情却仿佛再说:行吧,看在你实在想送我回家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这个面子咯。 陆砚笛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合上文件,放置在旁,换了个话题:“你今年刚满十八吧,前段时间才高考结束。” 郁柠嗯了声,以为陆砚笛要提联姻的事,他正想商量一下怎么解决,便听见陆砚笛问:“考得怎么样?” 郁柠深吸口气:“……………” 尼玛!一开口就是老长辈了。 郁柠说:“你怎么一开口就是我爷爷的味道啊,不是问成绩就是问成绩。” 他这话是摆明说陆砚笛老。 陆砚笛听了出来,也不介意,反倒极有风度说:“那你说个话题。” 郁柠沉默一瞬,侧身,看向陆砚笛,说:“要不谈谈怎么让他们打消把我和你往一个户口本上凑的念头。” 陆砚笛想了想,说:“这个很难。” 尤其是在双方父母认为他们睡过了的情况下。 郁柠:“……” 郁柠也知道难,可是:“难道你就没有办法吗?你该不会……真的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闻言,陆砚笛偏头,看他,冰冷的镜片敛去了眉目间的温柔,眸光平视时莫名有几分直面而来的压迫感。 也许是封闭空间造成的错觉,那双丹凤眼盛了几分顾盼多情的冷疏感。 郁柠顿时被看的愣怔住,潜意识生了怯。 补充说:“我,开玩笑的。” 陆砚笛眉目一敛,忽然用很认真的声音问:“你知道陆郁两家为什么联姻吗?” “什么?” 陆砚笛见他神色就得到答案了:“如果你了解过广寰近一年的股市走向,就该知道广寰即将推向市场的新项目是背水一战,这个项目不仅关乎着广寰的生死存亡,同样也关乎于你们郁家到底是逆境重生还是身负千亿的银行债务。” “千……千亿债务?”郁柠听得愣住。 他只当公司这次是一个小难关,并不知其他。 “对,所以目前为止,和陆氏联姻共同合作启动项目,是让广寰起死回生最快最迅速的方法。” 郁柠下意识反驳:“既然是合作项目为什么要结婚?” “因为我们是商人。再者,顾女士很喜欢你。” 陆砚笛回答得轻描淡写,堪称得上温柔,完全是用一个局外人看棋局的态度将缘由缓缓道来。 郁柠明白了,不仅明白公司的难处,也明白了陆砚笛的意思,“所以你其实一点都不介意结婚?也不介意结婚对象是谁?” 陆砚笛微笑:“按道理讲,是这样的。” 郁柠盯着他,似乎是在怀疑他话里的真伪。 “这场联姻单纯只是从利益出发而已。”陆砚笛说,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浅笑着补充:“不必担心这是我为了得到你耍的阴谋诡计。” 郁柠脸莫名有一点热。 这人干嘛突然提他说过的话啊。 还嫌他今天不够社死是不是。 郁柠不满地剜了他一眼,想起来这件事起初的乌龙:“我第一次加的微信不是你吗?” 陆砚笛回:“那是工作手机,我平时工作忙,那部手机都交由关颂在打理。” “…………” 郁柠目光转向前方,双眼无神的呵呵两声。 声音平静无波:“那我真是谢谢你啊,百忙之中还不忘亲自来伤害我。” “……” 沉默。 郁柠面色无虞地靠坐在椅背上,双手抱臂,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 车子缓缓经过一个路口时,郁柠忽然出声说:“我不行。” 陆砚笛看他。 郁柠盯着椅背,玻璃似的瞳仁向左边移动,停搁眼尾,用余光瞟着陆砚笛说:“我必须要和爱的人结婚,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幸的。” 陆砚笛点了点头,说:“我理解,不过……” 郁柠:“不过什么?” 陆砚笛说:“这个世界上本没有所谓的爱情。” “哈?”郁柠没想到他这么说,愣怔一秒忽然笑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陆砚笛挑眉,反问:“不信?” 郁柠不屑地切一声:“你自己没有遇到就否定,不觉得很武断吗。” 陆砚笛长睫稍稍一垂,似乎是在笑,随后掀起眼皮,上半身忽然微倾朝郁柠方向靠近—— 郁柠手指倏地扣住座椅,身体下意识往后退抵在椅背上,在陆砚笛英俊五官占据了满双桃花眼时,郁柠浅色的瞳孔像猫一样大了一圈。 那双丹凤眼含着笑,就那么直白的,不加掩饰地,一错不错地凝视进郁柠的眼。 凌叔目不斜视地开着车,车厢内无比安静。 郁柠语言组织能力突然退到了婴幼时期,他从未和一个人如此近距离对视过,只能呆愣住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鼻尖对着鼻尖的距离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暧昧,空气流动时,男人喷出的一呼一吸,如羽毛拂扫过来。 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细腻花香裹狭着沉稳的檀香霸道地窜入了郁柠的鼻息。是陆砚笛身上的香水味。 一开始的花香不会太强烈,有点像一颗独立的花,能开出整个春天的味道,进入尾调便会沉淀出一股馥郁成稳的纯美。 环境,距离,气息,味道,氛围都让人沉迷。 郁柠感觉自己每一寸呼吸,都有对方气息的凝聚。 意识到这点,透白如玉的脸颊迅速染上了胭脂似的红晕。 陆砚笛眸光垂了垂,掠过他泛粉的脸,复尔看进那双冶媚的眼里。 温软如缎的声音:“现在信了吗?” “………什,什么?”郁柠僵坐着。 陆砚笛达到目的,嘴角轻勾了一下,便退开身体。 姿态闲适靠在座椅上,抬手将眼镜摘下,打开放在一旁的眼镜盒,拿出灰色眼镜布仔细擦拭了眼镜片,声音不紧不慢地说:“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无论一见钟情的好感,还是日久生情的喜欢,都只是我们体内的苯.乙.胺.醇在作祟,是它刺激到了你的中枢神经,让你心情愉悦,心跳加速,就像刚刚——” 他停下动作,看向郁柠,陈述般说:“紧张迟缓,面红耳赤。” “……………” 郁柠提起的一颗心瞬间down了下来。 所以……这个老男人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不惜以身试法?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假设,陆总如果去参加我是演说家,绝对能一举夺魁。 现在的陆总:这世界上没有爱情,都是我们体内的乙苯胺和多巴胺在作祟。 以后的陆总:宝宝,别生气了,乖。 真香,永不缺席。 结婚 “所谓的爱情,完全是肾上腺素的上升增加了多巴胺的泛滥,当多巴胺的分泌超过了你体内控制情感的血清素时。那么,爱情也就产生了。” 陆砚笛一边说,一边折叠好眼镜布,重新戴上眼镜,镜片稀释掉眼底的情绪,全部化作一句句冰冷的理论:“就如刚才的实验,我们靠近盯着对方眼睛时,周围所处环境,氛围,气息,声音等各方面都会传递出一种让你感觉“心动的美好”。但心动的美好不会一直存在,当苯.乙.胺.醇和多巴胺的化学反应减少或停止分泌时,或血清素稳定了多巴胺分泌,你的爱情将会出现危机。” 陆砚笛说得头头是道,一字一句将郁柠所谓的爱情解剖得支离破碎。 郁柠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听起来也很有道理,但就是不服气:“照你的意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爱情,更不可能有爱情的婚姻了。” “你可以这么想,人类从来不是长情的动物,”陆砚笛淡声,“爱情,本身不过是一场多巴胺的骗局,至死不渝的爱情是违背天性的。” 郁柠:“……” 郁柠禁不住冷笑:“所以你就能一直保证自己的多巴胺低于血清素的分泌,不对任何人动心?” 陆砚笛说:“我相信只要能掌控自我情绪的人,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郁柠无言以对。 这还聊什么啊。 直接不聊了呗。 郁柠气愤地扭过脑袋,看向窗外,不愿再跟这个不懂情调的老男人说一句话。 就这样,一路无言到了郁宅。 郁柠下车,关上车门时停下动作,单手撑在车门上,回头对陆砚笛说:“我们的事情就要劳烦叔叔您解释一下了,我现在说十句话可都不如您的一句话。” 连敬语都用上了,可见气得不轻。 陆砚笛稳坐如山,音色沉稳:“好的,不过仍然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 郁柠咧嘴,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皮笑肉不笑道:“这就不劳烦您的提醒了。” 砰! 车门关上。 郁柠进屋,客厅冷清无人。 他恹恹地往沙发上一瘫,长腿随意啪嗒两下支在茶几上,掏出手机。 东子给他回了消息。 郁柠点开看了眼,随便回了句“没事,我回家了”便直接打开了游戏。 也许心情所致,郁柠在游戏里连跪了两把,索性就把手机丢到一边,歪斜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陆砚笛在车上说的话如影随形盘旋在脑袋里。 ——这个项目不仅关乎着广寰的生死存亡,同样也关乎着郁家到底是逆境重生还是身负千亿的银行债务。 ——和陆氏联姻共同合作启动项目,是让广寰起死回生最快最迅速的方法。 ——因为我们是商人…… 郁柠烦躁地拿起抱枕,狠狠压在脸上,感受着氧气一点点变得稀薄。 其实他一点都不在乎郁家会怎么样,但他在乎唐女士。 * 郁柠不知道郁峥嵘和陆家达成了什么协议,回到家时整个人容光焕发。 晚上,郁峥嵘把郁柠叫去了书房,唐媛也在。 如郁柠所料,郁峥嵘一开口便是婚事。 “我们今天和陆家商量了一下,关于你和陆砚笛的婚事。”郁峥嵘红光满面坐在书桌前,言语间都带了喜悦,“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郁柠看了眼唐媛,眼尾耷拉着,目光无精打采。 “小柠。”唐媛毕竟为人母,担心儿子迫于目前形势,“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吧,这里没外人。” 郁柠慢慢收回视线,指尖掐着掌心,闭上多情的桃花眼,柔软的舌尖顶了下面颊,胸膛起伏一瞬,那一刻像妥协,像不得不认命。 最后睁开眼,嘴角拓出一个看似散漫的笑,语气轻松说:“没想法,可以结婚。” 话落,书房寂静了一瞬。 或许是没有想过郁柠会这么简单松口,唐媛和郁峥嵘不由愣怔了。 “但我有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必须要陆砚笛当着我的面保证。”郁柠说。 这种时候别说一个要求,哪怕一百个郁峥嵘也会答应。 郁峥嵘说:“什么要求?爷爷马上打电话给陆家。” “不急,这是我和陆砚笛的事。”郁柠说,“你们还有其他事商量吗,没了我回房睡觉了。” 走出书房,回到房间。 郁柠反手关上门,把自己抛到蓬松的大床上,重重地吸了口气。 操,这一天真他娘的魔幻。 郁柠翻了个身,平躺在床,盯着雕花天花板,半晌,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开与陆砚笛的聊天。 发了一句:【叔,以后劳烦你多多指教了。】 消息发出去,门便被敲响。 “小柠,”唐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睡了没?” 郁柠看了眼门口,摁灭手机,坐起身:“没,进来吧。” 门打开。 唐媛进屋,她换下了在宴会上的旗袍,身上多余的配饰也全部摘了下来,恢复了平日温婉淑德的母亲形象。 “介意聊聊吗?”唐媛落坐于沙发,单刀直入地问。 郁柠耸耸肩,料想到唐女士憋不住,他也无所谓:“想听什么。” 唐媛问:“你和陆砚笛到底怎么是回事?” 郁柠丢开手机,双腿伸直,双手撑在床沿,上半身懒懒地后仰,吊儿郎当说:“就那样呗,我和他去了酒店,睡了一句,但我们的确没发生什么。” 郁柠将那晚的事一五一十告知给唐媛。 唐媛听完,确定心中所想后重重舒了口气,没有发生什么就好。 不过…… 唐媛:“怎么突然愿意结婚了?” 郁柠抿了抿嘴,没立刻回答,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垂着眉眼,看不清眼底的表情。 过了几秒,他才说:“今天见了陆叔叔,觉得他不错,长得也挺帅的。” 唐媛不信,歪头想窥探郁柠的表情:“真的?” “是啊。”郁柠抬起头的一瞬,换上灿烂的笑,瞧不出一丝破绽,他用轻松调笑的语气说,“哟,唐女士,你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很喜欢陆砚笛吗,怎么?听见我要结婚,一下就舍不得我了。” 唐媛冷不丁被逗乐,嗔笑:“谁舍不得你。” 郁柠轻佻长眉,说:“那你干嘛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唐媛微笑,她的确是担心这个结果并不是出于儿子的真正的想法。 总感觉有迫于形势的隐情。 但郁柠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她的怀疑。 “放心吧。”郁柠朝她走来,站在女人身后,双手分别放在唐媛肩膀处,有一下无一下地捏着缓解唐媛的疲劳,边说:“是我自愿结婚的,没人逼我,再说谁能逼得了我。” 闻言,唐媛叹口气,抬手覆盖住肩膀处的手,说:“这我倒知道。” 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做母亲的再清楚不过。 “你说要陆砚笛向你保证一件事,是什么事啊。”唐媛问。 郁柠原本还想着怎么给陆砚笛说,唐媛一问,倒一下给他指明了方向。 “诶。”郁柠一脚踩在沙发背上,翻跳到沙发前,桃花眼恢复了活力,“妈,你帮我做个人证吧。” 唐媛:“什么人证?” 郁柠弯着眼睛,卖了个关子,嘿嘿道:“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 陆郁联姻的事在经历了多重“磨难”后总算提上了日程。 不过顷刻,兰港富贾贵胄们人尽皆知。 因为联姻具有商业性质,双方也不建议大张旗鼓,订婚仪式省略,两人直接领取结婚证,先成为法律上的夫夫。 陆砚笛办事效率,五天后,自带专业律师团队登门拜访,和郁柠办理相关手续。 郁柠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结婚当成工作处理的,震撼的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对陆砚笛竖大拇指:牛批! 律师团队手持电脑,拍照,上传双方信息,片刻,一份电子结婚申请便成功了。 在电子结婚证上签字时,郁柠遣散掉客厅的佣人和郁老爷子,单单留下唐媛。 他手里转着电子笔,看着坐在对面的陆砚笛,懒洋洋说:“陆叔,签字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唐媛自觉在这时候说条件不妥,想要阻止:“小柠……” 郁柠朝她一笑,宽慰说:“没事的妈,你正好在,就顺便当我和陆叔叔的人证。陆叔叔,你觉得可以吗?” 事情是临门一脚,也不可能反悔。 陆砚笛笑:“当然,有什么条件你说,伯母便是我们之间的证人。” “行。”郁柠点头:“我的条件是结婚以后,你不能强迫我做任何我不愿意的事,是任、何、方、面,也包括一些义务……你懂的。” 后半句郁柠当着唐女士面不好意思讲,但意思不言而喻。 陆砚笛笑了一下,定定看着郁柠,温声承诺:“好,我用人品向你和伯母保证,婚后绝不会越雷池半步。” 他说得毫不犹豫。 反倒显得郁柠小题大做了。 “行吧。”郁柠不再有顾虑,大笔一挥,落下名字。 然后递给陆砚笛。 陆砚笛接过,低眸看了一眼。 字迹滚圆,是可爱的娃娃体,像两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并排乖巧地站着,实在是和主人容易炸毛的散漫个性甚不相符。 陆砚笛看了两秒,然后拿起电子笔,一手抚住电子屏,一手握笔,长睫低垂,在空白处签上自己的名。 男人运笔如飞,字迹走向流畅,笔锋利如薄刃,和旁边小巧娟秀的字体形成鲜明对比。 一切结束后,律师接过电子屏,非常恭敬地说:“陆总,郁先生,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合法夫夫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 郁柠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 倒也不必。 作者有话要说:  郁崽现在还不知道,陆总的人品在想睡老婆的时候一文不值,总之,宁可信世上有鬼,也不要信陆总那张嘴。 礼物 一周后,郁柠拿到了纸质结婚证。 所以按理,他要搬去陆砚笛家里去居住。 郁柠离开郁家的那天,只简单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背上双肩包就去陆家了。 来接他的司机是凌叔,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相敦厚老实。 “郁少爷,陆总他今天……” 郁柠毫不在意摆摆手,打断说:“他早上打电话给我说了,今天周二,他要上班,没事我理解,走吧。” 凌叔发动引擎,一边为郁柠的大度和宽容感到颇为欣慰,觉得老板娘和老板真是一对引人艳羡的璧人。 其实郁柠才不在乎陆砚笛有没有时间来接他,不来正好,他一个人乐得自在。 陆家距郁家主宅有一小时车程,位于兰港西岸,穿梭喧嚣闹市,经过繁茂的林荫大道,最后车子进入一道雕花铁门,驶入绿化园林,在主楼前缓缓泊停。 车门打开。 郁柠下了车,站在主楼石阶等候的管家登时眼睛一亮,热情迎上来,熟练接过凌叔手里的行李箱,亲切引领郁柠进入主楼。 管家很是和善,拎着行李:“郁少爷,我先带你去卧室放行李,先生一会儿就回来了。” 郁柠嗯了声。 这里并不是陆家主宅,而是陆砚笛所购置的私人房产。 郁柠边走边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一双桃花眼瞄着四周。 人都是有窥探欲的,郁柠也不例外。 虽然到了一个新环境里会不适应,但郁柠依然好奇像陆砚笛那样的工作狂私底下到底会是什么样。 可能和他爷爷似的,会在客厅里挂一幅“家和万事兴”。 或者跟他大伯父一样信风水,弄座高山流水摆在玄关,水生财,寓意财源滚滚。 再不济,中式红木家具配上美式水晶灯…… 郁柠越猜越上头,他是不敢恭维中年男人的审美能力。 不过,陆砚笛的审美应该不会太差—— “郁少爷,小心脚下。” 郁柠回神,踏入玄关,眸光触及到客厅的那一刻,桃花眼里的晶莹色泽忽地黯淡了。 ——吧! 客厅很大,整体是极简装修,黑灰为主,略显单一厚重的色调增添了几分沉稳,没有悬挂家和万事兴,也没有高山流水。 楼梯旁有一个半月形置物架,隐隐有一缕青霭飘晃,郁柠仔细看,才发现那儿稳稳站立着一个博山香炉,外形若仙山,云气花纹自然往下淌,显得华丽庄重,古朴又不失典雅,白雾从镂空的山形盖子上萦绕盘旋散处,亦幻亦真,后面的背景墙上挂了一幅笔走龙蛇的毛笔字画。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郁柠深吸口气,忍住转身就走的冲动,不能怪他,而是这地儿真太他妈像他爷爷卧室的风格了。 郁柠咬着一口银牙,在内心反复念叨:算了算了,来都来了,来都来了。 他随李叔去往卧室,在欣赏了一楼陈设时,郁柠对卧室不抱有任何期待。 果然,看到卧室的颜色陈设郁柠整个人瞬间萎了——黑灰白三原色。 李叔放好行李箱,简单交代几句,便掩门下楼。 郁柠站在没有一丝朝气活力的卧室中间,环顾四周,然后走去更衣室,看着其中一扇整面衣柜门,拉开—— 里头竟别有洞天,直直通往另一间客房。 这是为了不让家里佣人看出端倪给两边长辈打小报告,努力营造出一副夫夫恩爱的假象。 佣人看到的是小两口同住主卧,关系如胶似漆,实际上主卧的更衣室连着另一间卧室。 郁柠对此安排稍显满意。 他随意将书包丢到床上,就给陆砚笛去了电话。 陆砚笛接到郁柠的电话时,正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 见来电显示,陆砚笛猜想郁柠到家里了,捞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叔,外面大的卧室是给我准备的吗?”电话那头,男生刻意强调了“大”。 陆砚笛说:“对,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询问李叔,我还有一点事要处理完才回来。” 郁柠:“……没事,我就问问我住的哪个房间。” 陆砚笛:“来了无需拘束,当成在自己的家里就好。” 郁柠嗯了声,便挂断了电话。 陆砚笛看着手机通话,不自觉笑了一下,随后想起什么,拨通内线。 “关颂,去挑选一份礼物。”陆砚笛说。 关颂:“礼物?” 陆砚笛补充得更加详细:“你想想十八岁的小孩都喜欢收到什么礼物,价格不限,下班前准备好。” 十八岁? 礼物? 关颂立马悟了,今天是他老板娘住进他老板家里的日子,小两口新婚燕尔,所以礼物是给老板娘准备的。 绝顶聪明如关颂,知道此事绝不可怠慢,当下关掉电脑,乘坐电梯,去为他老板的新婚之夜锦上添花。 下了楼,关颂在大厅偶然碰到了凌叔,两人见面一番简单交流。 凌叔闻言,恍然又震惊,他兢兢业业为陆家开车十一年,实在想象不到陆先生竟也有如此细心的一面,当下也决定去为陆先生的新婚之夜添砖加瓦。 毕竟两人悉知,赢得老板娘欢心就是赢得老板欢心。 * 下午五点三十分。 陆砚笛破天荒关掉电脑,下班,离开办公楼的那刻,钉钉内部群里不停弹“???”。 “我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陆总是去吃饭还是下班?” “我在陆氏工作六年,第一次见老大五点半下班。” “你们不知道boss结婚了吗,和广寰企业的郁小少爷,今天郁小少爷就在家里等他。” “啊,悟了,冷冰冰的工作哪有暖乎乎的老婆重要。” “我悟了,冷冰冰的工作哪有暖乎乎的老婆重要。” “我也悟了,冷冰冰的工作哪有暖乎乎的老婆重要。” 陆总不知自己今日的反常引起了下属在群里激烈讨论,他走向地下停车场,打开车门,瞧见后车座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黑色礼品袋。 陆砚笛上车,拎起礼品袋,看了眼,外包装上印了一句非常意境的广告语。 ——撑着伞,我们雨中漫步更诗意。 小朋友应该会喜欢。 陆砚笛将礼物放在身旁,没拆开查看。 一是因为不能损坏包装;二是因为关颂做事一向稳妥周到,从未纰漏,事情交给他很放心。 另一边陆家主楼的小厨房里,李叔收到陆先生即将到家的消息,便吩咐佣人将做好的精致佳肴摆放上桌,再去二楼叫郁柠用餐。 郁柠窝在房间里打了一下午游戏,早就饥肠辘辘了,听见可以吃饭了,他抱着手机边打游戏边慢慢蹭蹭地下楼。 “这把快点结束,”郁柠停在楼梯转角,懒懒倚在扶手上,手里操作不停:“我要下楼吃饭了。” 东子在那头随口问:“伯母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郁柠边操作边说:“我在姓陆的家……快,给我大,大大大,我能杀发条,别急别急……” 陆砚笛一进门便听到急促的说话声混着游戏音效,差点以为自己开错了门。 他抬头,看见染着水粉发色的男生歪歪扭扭倚在楼梯转角处,一心沉寂在自己游戏的世界里。 “nice,一波推了推了……好了不来了,我要去吃饭了。”郁柠赢了游戏,心情大好,余光恰好瞥见一楼的男人。 对视上目光那刻,空气中有种淡淡的微妙,郁柠落拓在眼尾的笑有一瞬凝滞,随后一点点收拢,慢慢错开视线,关掉手机,故作冷漠地下楼,去往饭厅。 陆砚笛收回视线,上了楼。 今天是郁柠第一次来陆家,晚宴自然比平日丰富了不少。 大理石桌上从左到右依次是开水白菜、松鼠鳜鱼、爆三样、白袍虾仁、应时水果、蜜饯等等前中后菜系,菜品丰盛又用心,能看出来小厨房是下了功夫的,但是——郁柠却完全没什么动筷的欲望。 “不合口味吗?”陆砚笛落坐在长桌对面,问道。 陆砚笛回房间脱了外套和领带,眼镜也换成了无框,上身穿着件深灰衬衫和修身西裤,衬衫扣得严谨,气质温文尔雅,浑身没有一点资本主义的气息,倒增添了几分学术派儒雅气息。 也不是那么不能入眼。 “还好。”郁柠拿起筷子,看了看桌上的菜肴,一时间不知道吃什么。 小白瓷汤蛊里的白菜一看就没什么味道。 爆三样也不知道是哪三样。 那个虾仁……看起来还不错。 哪怕郁柠小表情掩藏得再好,陆砚笛还是看出来了晚餐不怎么合小少爷的口味,只吃了虾仁和一点水果蜜饯。 小鸟胃也不是这个小鸟法。 陆总还没掌握到如何正确饲养十八岁小少爷的纲领性,将郁柠的行为理解成了:小少爷来到新环境里出现了不适应产生的挑食情况。 饭后。 陆砚笛去小厨房吩咐李叔,晚上做一份夜宵给郁少爷,以及往后做饭前先询问郁少爷喜欢吃什么,不要再出现类似今天的情况。 李叔连声应好。 从厨房出来,陆砚笛上楼,打开门时想起什么,松开门把,曲起指节,先敲了敲。 听见里面传出声音:“进来。” 郁柠蹲在地上,扒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回头看了眼进屋的男人,指着桌上的电脑,问:“这个电脑可以打游戏吗?” 陆砚笛:“可以。” 郁柠哦了声,起身,跑去把电脑打开。 陆砚笛径自走去更衣室,过了一会儿,拎着礼品袋出来。 “郁柠。”陆砚笛叫他。 郁柠回头。 陆砚笛将袋子递给他:“欢迎来到陆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一点心意。” 郁柠唇瓣微张,轻啊一声,有些受宠若惊的收下,眼里漾了几分惊喜的神采:“这是,给我的?” 陆砚笛嗯一声:“早点休息,电脑别玩太晚了。” 郁柠点点头,又晃了晃礼品袋:“谢谢噢。” 陆砚笛:“不客气。” 郁柠目送陆砚笛离开后,就坐去沙发忙将礼品袋拆了,边拆边自言自语道:“居然还给我送礼物,不会是想讨好我吧,哼,小爷可不是那么好讨好的……” 话虽如此,收到礼物的欢欣是藏不住了。 另一边陆砚笛换下衣物,脑袋里浮起小少爷收到礼物那一刻掩藏不住的惊喜神色,忍不住笑。 毕竟还是小孩子的心性,一个礼物就值得那么开心吗?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陆砚笛不慌不忙系上睡衣纽扣,捞起手机,是郁柠发来的。 【郁柠】:这你选的礼物?亲自选的? 不喜欢? 陆砚笛皱眉,不应该,关颂做事一向严谨。 回复:不满意? 过了几秒,郁柠状似无谓地回道:那这个玩意儿……你是准备戴在哪儿的啊? 陆砚笛也不知道礼物具体是什么,直接说让关颂买的有些心意不诚,转而想起礼品袋的那句广告语,应该是跟伞有关。 于是试探敲字:头上? 看着消息,郁柠深吸口气,冷冷地看着满盒的避·孕·套和各种用品。 这他妈是暗示吧是暗示吧暗示吧。 来到新环境郁柠本来就不爽,一下忍不住,少爷脾气上来了,恼怒地敲着键盘: 你他妈说清楚,你是想戴在哪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龟…… 郁崽,麻麻给你说哟,你以后就知道,你老公他不喜欢……戴。 小剧场—— 先介绍郁柠选手:垃圾食品宣传大使,可乐汉堡薯条鸡翅牛排爱好者,西餐料理评鉴行家。 陆总:推广中国养生项目总负责人,淡欲男士(目前是),枸杞菊花大枣米饭家常菜,国宴yyds(大拇指)。 郁柠来到养生老公家里的第一天。 哪哪不自在,看着老气横秋的装修不自在,看着满桌的中餐不自在。 总结:和老男人果然有代沟,我要吃西餐,我要吃料理,我要吃垃圾食品。 陆总用国宴级标准饲养老婆的第一天。 总结:失败。 于是企图用礼物讨老婆欢心。 然后:老婆好感度-999999…… 以下是正确饲养郁宝的方式:给他一杯冰可乐,一盒薯条,再加一对鸡翅,汉堡,有条件的给他买包五毛钱辣条,他就会敞开肚皮让你rua,如果你愿意带他去吃肯德基儿童套餐,那就可以直接解锁他的撒娇卖萌技能。 错误饲养郁宝的方式:参考陆总。 吃鸡 这句话郁柠最后还是没勇气发出去。 毕竟人在屋檐下,万一陆砚笛本来今晚没想法,这话反而激得他兽·性大发,来他房间怎么办? 其实郁柠内心是害怕陆砚笛的,不是惧怕,而是一种对长辈耳提面命的宿命感,他总感觉自己在陆砚笛面前是一个只会喘气的大逗逼。 当初承诺结婚是一时冲动,搬来陆家也是一时冲动。 一切张牙舞爪都是在虚张声势,想要营造出一种“小爷不好惹”的假象。 实际不过是一只紧紧捂着软肚皮的小猫咪,说白了就是窝里横。 尤其是现在,来到新环境没了家人庇护,胆子直接小一半了,连放句狠话都要瞻前顾后了。 郁柠丢开手机,气愤地看着满盒避·孕·套。 第一天来就被欺辱,不反击又实在憋屈得很。 郁小少爷就不是息事宁人的主。 他抓起两盒套套气冲冲走去洗手间。 十分钟后。 小少爷用十根纤纤玉指分别拎着三个灌满了水的避·孕·套从洗手间出来。 “你在干什么?”一道声音冷不丁响起。 郁柠一惊,抬眸。 陆砚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里。 郁柠没想到陆砚笛会在,手指下意识一松,六个水滴形圆胖子咚咚咚掉在地上,跟六个老大爷遛弯儿似的,朝四面八方滚,其中一只不辱使命慢腾腾地滚到陆砚笛拖鞋前,撞到陆砚笛脚上还往回弹了弹。 郁柠:“……” 陆砚笛:“……” 男人穿着深灰色系睡衣睡裤,纽扣端正扣着,鼻梁架着简单的无框眼镜,几绺发丝垂落在光洁的前额,蓝光镜片挡住墨黑的瞳仁,有几分难言的性感禁欲,引人靠近。 “你……”陆砚笛神色复杂地看着六个避·孕·套耀武扬威分散在房间里,小心措辞:“喜欢玩这个?” “!!!”郁柠腾的臊了个大红脸,跟谁踩到了他尾巴似的毛一下炸开,“谁,谁喜欢玩这个了,你少在这装好人,这不是你给我的吗。” 陆砚笛被说得糊涂:“我给你的?” 见他装傻,郁柠瞬间站在了道德高地上,面红耳赤指着沙发上的盒子,理直气壮反问:“那不是你刚刚给我的?” 陆砚笛目光顺着方向看过去,皱了皱眉,拿起礼品盒,看清东西后,便立马知道是一场乌龙了。 这个关颂做事真的越来越…… 陆砚笛面不改色将礼品盒装好,说:“不好意思,这当中有点误会。” 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 证据确凿有什么误会? 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 郁柠内心风起云涌,声音却风轻云淡:“噢。……那你是有什么事吗?” 陆砚笛将礼品盒放一旁,说明来意:“我让小厨房热了牛奶,来问你喝不喝。” 郁柠正气性呢,一脚踢开避·孕·套,往电脑桌前一坐,没好气登陆游戏账号:“不喝,我要吃鸡。” “…………” 陆砚笛看着小少爷圆圆的后脑勺,不知怎么,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陆总此刻突然共情了父母回家面对叛逆期的小朋友的无可奈何。 陆总没有育儿经验,更没有哄妻经验,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下楼,吩咐小厨房给郁少爷做一只鸡。 小少爷第一天来到家里想要吃鸡,能怎么办?不能连鸡都不让吃吧。 李叔询问:“是煲汤,还是红烧?” 陆砚笛想了想郁柠说的那句话:“煲汤吧,晚上吃红烧不易消化。” 李叔忙点头:“好的,我马上让小厨房做。” 半时辰后,用瓦罐煨的香浓雪白的鸡汤好了,汤面上浮起几粒红艳艳的枸杞、虫草,几颗绿油油的香葱洒下去,葱段滚过热汤后迅速爆增了香味,光闻着就忍不住垂涎欲滴。 “我来吧。”陆砚笛坐在客厅看报纸,看见李叔端着小汤盅出来,转头说道。 刚才的礼物闹出了乌龙,正好趁此缓和一下关系,陆砚笛边上楼边想。 李叔站在一楼,看着先生背影,发出过来人的叹息:先生怎么不像是娶了老婆,倒像是养了个儿子。 “我他妈刚才帅不帅?一枪爆头,看见没……”郁柠戴着耳机盘腿坐在椅子上,嘚瑟地回味自己刚才的操作技术,突然隐约嗅到了一股漂浮空气里的香味,鼻翼下意识动了动,笑着跟队友说:“操,谁他妈家里大晚上的熬汤,香死……” 话未落,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闯入视线,飘着香味的汤出现在了眼前。 “…………” 郁柠眨眨眼,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两秒后,摘下耳机,不明所以:“干嘛?” 陆砚笛瞟了眼电脑屏幕,淡声:“你刚才不是说要吃鸡吗,我让小厨房煲了点鸡汤。” ??? 郁柠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圆了:“啊?” 郁柠没反应过来,呆滞了。 好半晌,回神,先看看鸡汤,又看看陆砚笛,再看看游戏。 逐渐恍然大悟、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他微张唇,慢慢抬手捂住上扬的嘴角,接着趴在电脑桌上,肩膀开始抖动,随后发出咯咯咯的闷笑。 “不是哈哈哈哈……”郁柠这一笑就破功了,又顾忌着形象,强忍着笑意表达:“叔,我不是,哈哈哈哈我的意思,我刚才是说……是说……” 郁柠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抬起脑袋缓着气将话说完。 “我说的吃鸡,是指这个游戏不是……哈哈哈这个鸡,不好意思啊叔,怪我没说清楚,这个游戏它叫吃鸡。” “…………” 郁柠越想越好笑:“抱歉,不过这个鸡汤哈哈哈蛮香。” “…………” 陆砚笛深吸口气,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啼笑皆非起来:“的确是我误会了。” 郁柠一双桃花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儿,憋着笑回:“问题不大。” 两人第一天同居的微妙尴尬经过“吃鸡”仿佛莫名缓和了。 郁柠深深地呼了口气,匀平气息,拿起小汤匙搅了搅浓郁的汤,忽然挑着一双眼,眸光向上,睨着男人。 少年五官分布精致,细打量后,会发现他的鼻子和嘴唇偏小巧,但衬得那双眼眸格外的漂亮灵动,斜睨时有种小狐狸猫在偷看人类的错觉。 “叔,”郁柠忍不住调侃,“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代沟啊。” 陆砚笛睫毛垂了垂,说:“也许。” 不是也许,是肯定。 郁柠笑笑,丢下汤匙,看着电脑,不再说话。 陆砚笛也寻不到话题,他将房间几个大水球捡起,走进洗手间。 郁柠把耳朵竖得高高的,听见洗手间传来的哗哗水声,悄悄扭过脑袋,小心瞄着陆砚笛的动向。 水声停下,郁柠倏地坐直身体,目光一眨不眨盯着电脑。 等男人离开房间,郁柠微微松了口气,看着热腾腾浓郁的鸡汤就想笑:天哪,姓陆的真是古董啊。 同时回到房间的陆总在心想道:该怎么和叛逆期的小朋友进行有效交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同居第一天,两人都在想:也许离婚才是我们的归宿。 啊好想快进到两人动心的时候,就可以这样那样了想写陆总不当人的时候,可现在还不是双向呜呜呜呜呜,感情升温时会有一些小乌龙啦,毕竟两人年龄、喜好差距挺大的,不过接下来两人会对对方逐渐改观,也会看到对方身上的缺点以及优点。然后郁崽会改变陆总,陆总也会教会郁崽许多事,在两人没日没夜的踉踉跄跄后,到最后不自觉就活成了对方的样子。 时差 翌日六点十分,陆砚笛按时苏醒。 陆总生活极其自律,只要住在家里,哪怕晚上因处理工作晚睡,第二天的生物钟也会叫醒他,起床,洗漱,晨跑。 再看十分钟晨报,吃早餐,七点二十分准时出门。 陆砚笛晨跑结束,回到房间冲澡,修理仪容,换上正装,看完晨报,已经七点十分了。 而这个时间,郁柠还在卧室酣然大睡。 “陆先生。”李叔将早餐端上桌,犹疑地问:“郁少爷的早餐是给他放着还是……” “不用,我去叫他。” 陆砚笛放下早报,独自上楼,走入主卧。 两分钟后,卧室发出一声烦躁的怒声:“不吃。” 声音之大,惊得一楼佣人个个面面相觑。 五分钟后,佣人们看着碰了一鼻子灰的先生从主卧出来,落在于餐桌,默了几秒后,才淡声说:“郁少爷昨夜睡得太晚,等他醒了再给他做吧。” 李叔连连点头,同时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中午一定要炖点汤给郁少爷补补身子,昨晚两人新婚之夜睡的能不晚么。 年轻人不就是喜欢玩小情趣嘛,他都懂。 饭毕,陆砚笛照常去往公司。 途中,接到了顾澜打来的电话。 “砚笛啊,你到公司上班了?”顾澜在那头问。 “嗯。”陆砚笛淡声,他不知道顾澜一早打电话所谓何事,“有什么事?” 顾澜敷着面膜,边做瑜伽边说:“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我想问问,昨天是不是小柠来家里的时间啊,你也不给我说说,我都忙忘了。” 陆砚笛笑着戳穿道:“用得着我亲自给你说吗?” 就算他不说,家里的李叔肯定也第一时间给顾澜打电话了。 李叔起先是陆家主宅做事,后来陆砚笛搬出来住因没有寻到合适的管家,就把李叔要了过来。 顾澜对李叔有恩,当年李叔儿子和一个富二代起了冲突,被告上了法庭,是顾澜出面才免了一场牢狱之灾。 李叔是个感恩的人,这事一直记在心里,所以很听顾澜的话。 这不,顾澜一下也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说明这通电话的意义:“如果你主动告诉我我也不用到处打听了,瞒着我有意思吗。我还想说说你呢,有些事情你……得收敛点啊。” “小柠才十八岁,你不要太……”顾澜像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话语变得异常委婉:“那个,我听李叔说,他连早餐都没力气下床吃了。” “儿子,我理解你喜欢小柠,看着他心动不已,可好歹你也三十了,不要搞得……没有见过老婆似的,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去见小柠的妈妈了,我之前还对她说你温柔绅士,体贴细心,让她放心把小柠交给你,刚住在一起就弄这出事,不是打我脸吗。” 顾澜在那头噼里啪啦一大堆。 陆砚笛听得一头雾水,没懂:“我怎么了?” “你给我装傻是吧,”顾澜把脸上面膜一揭,盘腿坐在瑜伽垫上,一边把残留精华抹在纤细手臂上一边指责道,“你“害”得小柠现在都没起床吃早餐,你就去上班,你不知道请一天假陪陪他吗,你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啊。” 陆砚笛:“…………” 陆砚笛懂了,彻底懂了,再不懂就不是男人了。 不过郁柠不起床吃早餐这事真不是他的错,昨晚也不知道小少爷打游戏打到了凌晨几点,今早去叫他吃早餐时还被起床气物理攻击了一次。 陆砚笛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口难言,好像无法辩解。 更不能让顾澜知道他们昨夜分房睡,解释起前因后果来更麻烦。 陆砚笛不喜欢麻烦,事已至此,只能硬生生背下一大口黑锅:“的确是我做事不周到,下回不会了。” 闻言,顾澜语气有所转圜:“唉,算了算了,我下午约唐媛出来喝茶做美容,不然我良心过意不去。” 末了,顾澜语重心长道:“这都是为了你啊,我一会儿让阿姨给家里送点东西海参虫草,让李叔给你们熬汤喝。” 海参虫草,补·肾壮·阳的绝品。 陆砚笛眉角抽了抽:“………谢谢妈。” 接下来一周陆家餐桌上每天都会出现一蛊养生高汤,直到一天早晨起床,刷牙时莫名其妙流了鼻血,陆总才忍无可忍让李叔将近一个的月菜谱换成苦瓜苦苣等清淡食物。 “可太太说……”李叔犹豫着。 陆砚笛慢条斯理吃着早餐,沉声:“这里是我的家还是她的家?” 李叔顿时不言语了,过了小半晌,斟酌说:“那郁少爷的食谱也换成清淡的,他已经连续一周没吃早餐了。” 陆砚笛吸口气。 的确,郁柠住进来虽近一周,但他们却倒着不同的时差。 早上他出门工作,郁柠呼呼大睡。 他下班回家,郁柠正起床。 晚上他准备睡觉了,郁柠就开始深夜活动了。 半夜饿了,郁柠还要时不时点个夜宵,烤串牛排、可乐啤酒。 他每天起床,经过主卧都能看到垃圾桶里一大堆垃圾,早晨的卧室里还弥漫着垃圾食品的味道。 所以两人这一周下来,几乎没有说上话的机会。 正是这种生活作息,深深地给家里佣人造成了“先生每晚不是人”的误会。 为了挽回自己还是个人的事实,陆砚笛说:“没事,他以后每天会吃早餐。” 当晚,陆砚笛找郁柠谈了一下,用“熬夜不好晚睡伤肝”的八字箴言企图让小少爷早睡早起。 “我白天又没事,起那么早干嘛。”郁柠十分不理解地看他一眼,手指点了点ipad,让直播暂停,弯着长腿蜷在沙发上,说:“我也不是熬夜啊,我白天睡够了八小时。” 陆砚笛试图给小少爷讲道理:“但我们身体内肝脏运行时间是深夜一至三点,如果你这个时间打游戏,吃夜宵,就给我们肝脏造成了很大的负荷,长此以往,身体免疫力会下降。” 郁柠也不知听进去没,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包辣条,撕开,空气瞬间弥漫开来一股垃圾食品的诱惑,陆砚笛眯了眯眼,身体战略性地后仰了仰。 一周以前,小少爷未曾踏入陆家的时候,家里从未出现垃圾食品的刺鼻味道。 “你要吃吗?”郁柠乐于分享。 陆砚笛摇头,说:“垃圾食品尽量少吃,这类辣条是……” “大妈们用脚踩出来的是吧。”郁柠懒洋洋地接过话。 陆砚笛:“………没错。” 郁柠一脸不在乎,甚至还当着陆砚笛的面,明目张胆塞了一根辣条到嘴里。 陆砚笛一脸复杂的看着郁柠,知道辣条是大妈用脚踩出来的,还吃得津津有味。 当真是叛逆。 陆砚笛觉得今晚不用谈了,答案已然明了。 正要拿起泡着菊花的茶杯起身离开,却被小少爷叫住:“叔,你今晚找就是让我早睡早起啊?” 陆砚笛看他,嗯一声。 郁柠放下辣条,扯张纸巾擦了擦嘴角,说出实话:“我也想早睡,但我认床,这地方我不习惯,很难入睡。” 郁柠说这话的时候眼尾耷拉着,像只没神采的小狐狸猫,看来是真的委屈了。 家里的小朋友睡觉不习惯能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了。 “怎么才能睡得习惯。” 郁柠看了看黑灰白的卧室,明明很在意,却佯作云淡风轻:“就……床上的被子,我想换成我以前的,还有客厅我也想摆一些自己的东西。” 没有属于自己的物件,总感觉是在寄宿,没有安全感。 陆砚笛实在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也要来寻求他的允许,如果他今晚不主动问,郁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说。 “当然可以。”陆砚笛说。他才想起当时贸然把小朋友接过来居住,忘了给他弄一个舒适的环境,“这个家你有百分之五十的使用权,房间也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风格装饰。” 郁柠没想到这么简单,眼睛一亮:“真的?” 那一刻像小狐狸猫向人类摊开了软乎乎的肚皮。 陆砚笛忍不住被逗笑:“嗯。” 郁柠眼睛一弯,某种小计谋得逞似的说:“可我的东西全在郁宅,我要回家。” 原来是想家了。 陆砚笛:“我周末休息,可以陪你回去,顺便拜访一下郁老爷子,谈点事。” 郁柠笑容微微凝了,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撇了撇嘴:“随你吧。” “那好,今晚早睡早起,”陆砚笛温声,“以后你就可以把家里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了,书房也可以用来学习,不必在经过我的允许。” 这他妈……诱惑太大了。 郁柠一咬牙,答应了:“好。” 陆总迷茫了一周,在此刻总算找到了正确撸猫的姿势,甚至隐约体会到了驯猫的快乐。 翌日,郁柠果然信守承诺六点五十五分出现在了餐桌上。 只是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被李叔瞧见,更想给郁少爷熬汤补补身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我终于知道怎么撸小狐狸猫了(no,其实吸猫才更快乐啊陆总。 其实这只是狐狸猫到了新环境所患的应激症啦。 关于六个套套后续—— 第二天,李叔倒垃圾,发现垃圾桶竟然六个避孕套,顿时震惊了,立马给顾澜打电话,说完之后, 忍不住给司机凌叔八卦:“陆先生用了六个避孕套,郁少爷早饭都没吃。” 凌叔知道了,马上给关颂说:“陆先生昨晚做了六个小时,直接把郁少爷干昏在床上了。” 关颂听完,大惊:他老板在床上都这么内卷吗?可恶的资本家还要不要他们这些社畜活了。 总结:我们磕的cp真他妈甜。 伴侣 周六,郁柠同陆砚笛回了一趟郁宅。 “我妈清楚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所以只有唐女士在场的时候我们不要装。” 郁柠出门前就和陆砚笛打好招呼,可能是要回家了,小少爷心情肉眼可见的明媚起来,讲话时腰背都挺直了些,如果有根尾巴,陆砚笛毫不怀疑会甩成小风车,“但我爷爷和其他人不知道,说话要小心一点。” 陆砚笛点头:“知道了。” “我二伯父他们今天也在家里,上回你还见过郁思佳呢,她有个双胞胎弟弟叫郁思安。” “小时候见过他们姐弟俩。”陆砚笛说。 ……也是。 陆砚笛爷爷还在时,陆郁两家是常走动的。 郁柠感觉自己说了个寂寞。 “行吧,那回家后自行发挥。”郁柠不在乎地说,“反正就做做个样子。” 陆砚笛笑:“好。” 唐媛得知郁柠回家,提前安排厨房做郁柠喜欢吃的食物,甚至还亲自在厨房里烘培糕点。 “他们就回来一晚上,你做那么多能吃得完啊,”郁峥嵘端着茶杯,走来厨房看见唐媛忙上忙下,不满轻哼:“你就宠他吧。” 唐媛微笑:“小柠在电话里说陆家的饭菜吃不习惯,晚上还认床睡不着,这次回来拿被子。” 郁峥嵘摇摇头,说:“那臭小子就是被你宠坏了。” 郁峥嵘话虽如此,却无怪罪的意思,看见唐媛往面粉里加白砂糖的时候,还忍不住提醒说:“他不喜欢吃太甜的,少放点糖。” 唐媛抿着嘴失笑:“知道了,爸。” 郁峥嵘待了一会儿,出去了。 客厅里。 周丽茹坐在沙发上,看老爷子从厨房里出来,笑着说:“爸,你坐会儿吧,厨房里有唐媛妹妹,用不着你操心。” “是啊。”郁国义接着话道:“医生说你的病就是操太多心了,家里一些小事你别操持了。” “家里的事我操什么心。”郁峥嵘不争气地看了老二一眼,碍于孩子在场,话里有话:“倒是公司,你和老大要多上点心了……今天砚笛要过来,好好和他谈谈项目的事,尽快启动吧,不能再拖下去了。” “陆叔叔今天也要来?”郁思佳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抬起头问了句:“真的吗?”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铁门打开的声音。 厨房里唐媛率先反应过来,高兴地朝外面喊了声:“爸,小柠他们到了。” * 郁柠回到郁宅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一下车就往家里冲,还没进门便大喊了声妈。 陆砚笛后一步下车,听见那声“妈”,唇角勾了勾。 一回家就找妈妈,果然还是个小朋友呢。 他们到的时间正值中午,进屋寒暄几句就用餐了。 唐媛爱子心切,爱意全部呈现在了中午的食物上,餐桌上几乎全是郁柠喜欢吃的,鹅肝酱,红酒烩鸡,马赛鱼汤,血鸭,法式干煎塌目鱼,蜜烤面包片,饮料是冰冻果子露。 菜系偏法式,摆放更是考究。 陆砚笛看到这幕,一下明白家里的饭菜为什么不合小少爷口味了。 原来他们的代沟不止体现在年龄跟生活作息上,还囊括着中西方不同的饮食文化。 陆总在国外生活了几年,终改不了中国胃,在他心里,国宴是站在全球的顶尖,那是其他西方餐饮远远无法匹敌的。 不过看着小少爷吃得津津有味,陆砚笛想——以后或许可以带着小少爷出门享用西餐。 但他绝不会聘用一位三星级米其林厨师在家里,因为当投入资金大于他所产生出来的价值的时候,是一项亏本的买卖。 * 饭后。 郁峥嵘叫陆砚笛及郁国义两人去了书房谈事,其余人留在客厅自行娱乐。 郁柠和二伯父一家子人天生不对付,端着盘水果就回了房间。 刚走到门口—— “郁柠。” 郁柠停下脚步,朝着声音方向看过去,是郁思佳郁思安两姐弟。 “有事?”郁柠一看到郁思佳就没好脸色。这些年兴许是郁思安长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和他扯头花,一般都是跟在郁思佳身后默默地玩手机,连个眼神也欠奉。 只有郁思佳还没长进,见面就呛。 “按身份我是你堂姐,没事就不能打招呼了。”郁思佳说。 “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吗,还有,”郁柠冷声提醒,“这儿是我家,不是你家。” “你家?”郁思佳讽笑一声,一双美眸充满了嘲讽,“嘿,郁思安,你听到他说什么没?” 郁思安收起手机,无语地看了他姐一眼,似乎是不想卷入这场幼稚的闹剧,双手插兜懒洋洋朝楼下走,经过郁柠身边时,稍一停顿,冰冷的眸子看了郁柠一眼,薄唇轻掀:“无聊。” 郁柠不客气地回击:“你和你姐都他妈有大病。” “你和唐媛是有什么认知偏差啊,”郁思佳说,“这里是我爷爷的家,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退一万步,爷爷舍得把这地方留给你们,那你也结婚了,你家并不在这儿。” “关你屁事。”郁柠不想和郁思佳废话,打开门。 “是不关我的事啊,”郁思佳上前,堵在他门口,冷嘲热讽道:“你想想你去了陆家,那么郁家的一切就跟你没关系了,除非陆家舍得给你财产,要么给你股份,不过你们结婚连婚约、戒指都没有,财产股份之类的更别说了,仔细想想,还真的可怜诶。” “你来,”郁柠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就是专门为了告诉我这些。” “是好心提醒你罢了,”郁思佳眼睛一弯,戳着郁柠软肋,“毕竟等爷爷不在后,你妈对于郁家来讲也没什么用处了。” 看着郁柠僵持的脸色,郁思佳总算舒服了,不屑地切了声,刚要让开路准备下楼,抬眸看着走廊另一侧没了动作。 郁柠掐了掐掌心,忍住想抽郁思佳耳光的冲动,推了她一把:“好狗不挡道,让开——” 说着,他注意到郁思佳面色有异,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陆砚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郁国义手里拿着文件站在陆砚笛身后,看样子是在谈公事。 郁思佳面色发白,嘴唇嗫嚅:“……爸。” 郁国义简直快没脸了,刚才的话他和陆砚笛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是郁家“求”着陆家合作,偏偏眼前这个不省心的还去找郁柠不痛快,低声斥责道:“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在谈事没瞧见吗?陆总,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陆砚笛略一颔首,目光从郁柠身上滑过,看着小朋友憋着怒气的模样,极像自己养的小狐狸猫被坏人欺负了去,心里升起几分莫名愠怒。 他眸光隔着镜片,声音不温不热:“见笑倒不至于,只是郁二小姐倒提醒我了一件事,我和郁柠虽然没有举行婚礼,但在法律上我们是合法关系。” 郁思佳:“…………” “另外,也希望郁总明白一点,我今天选择和郁家合作,不是看在郁老爷子的面上,是看在我伴侣的面上,因为他姓郁。” “伴侣”两字格外清晰。 陆砚笛这番话谁的面也没给,就差没明说如果今天郁柠不姓郁,那么合作就免谈。 郁国义年长陆砚笛十岁左右,两人却是平辈,陆砚笛讲话说得如此直白,他一张老脸不知道往哪儿放,厉声责怪郁思佳:“你愣着干嘛,还不给郁柠道歉。” 郁思佳蓦地瞪大眼:“我……” 郁国义:“你什么你。” “别,我可受不起。”郁柠懒得掺和这破事,白了郁思佳一眼,进房间前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在郁思佳耳边讽刺道:“活该。” 郁思佳脸色一下青白交加。 年轻人之间的小闹剧无伤大雅,陆砚笛也借此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郁国义大概是觉得郁思佳丢人现眼,下午便让周丽茹带着两姐弟回了家。 吃晚饭时,郁柠都没瞧见郁思佳。 * 二楼发生的事唐媛从佣人嘴里听到了些,再结合郁思佳走时的脸色猜了一二,顿时对陆砚笛亲切有加。 郁国义离开后,她便留人在客厅闲谈。 “小柠这段时间没给你添麻烦吧?”唐媛客客气气地问。 “他很好,”陆砚笛温声:“也很听话。” 郁老爷子一脸不信:“他能听话?你这么说肯定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郁柠窝在沙发里玩手机,闻言,瘪了瘪嘴,嘀咕:“就你觉得我脾气差,陆叔都说我没给他添麻烦了,你还不信。” “陆叔,你说说,我住进你家的时候,没有给你找麻烦吧。” 白天陆砚笛帮郁柠撑了场子,这会儿刺头儿没刺了,一下乖顺了不少。 像个向长辈讨小红花的小朋友。 陆砚笛点头:“嗯,的确没有找麻烦。” 唐媛笑,继续道:“再过一周小柠就要开学了,到时候还要麻烦砚笛你提醒他别忘了证件。” 说着,宠溺地看了郁柠一眼,有几分无奈:“他一向丢三落四的。“ 当着外人揭自己的短,郁柠一下不满了:“我什么时候丢三落四的,我记性很好的,你……给我点面子。” 不知怎么,郁柠总觉得那些缺点暴露陆砚笛面前会让他看笑话。 陆砚笛理解唐媛放心不下郁柠,郁柠父亲走得早,郁柠等于唐媛生活的全部,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少爷,自然千倍万倍地宠。 “知道了,到时候我让凌叔开车送他去学校。”陆砚笛说。 “那真是多谢了,其实……”唐媛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银行卡,“还有一件事我想麻烦你,这张卡里是小柠大学的生活费,以前他的生活费是从我这儿拿,他花钱大手大脚,你一次性给他一个月的,他一天就能花光,所以想麻烦你保管着。” “为什么?”这件事陆砚笛还没答应,郁柠就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了,大声:“我的生活费为什么要放在他那儿。” 那他以后岂不是拿的每一笔生活费都要向陆砚笛伸手。 “你能管住钱。”郁老爷子显然是赞同唐媛的做法,不容置疑地说:“交在砚笛手上我和你妈最放心,你已经结婚了,不要大呼小叫。” 郁柠:“…………” 陆砚笛看着那张银行卡,突然真的就产生了一种养儿子的错觉。 但唐媛和郁老爷子的恳切眼神,陆砚笛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遂接下:“好的。” 郁柠咬牙,眼睁睁看着那张银行卡被陆砚笛收起来。 郁峥嵘见孙子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哈哈笑起来,心想总算被治住了,说:“好了,今天时间不早了,你们今晚就住在郁家,明天一早再回去。” 郁柠率先一愣,看向郁老爷子,下意识说:“住这儿?客房都没收拾呢。” 郁峥嵘:“你那个房间两米大的床不够你俩睡,你们回家还准备睡两个房间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记住你的《人品保证》《不会越雷池半步》今晚见分晓了。 关于生活费,汤圆麻麻以为把生活费给陆砚笛就能管住郁柠大手大脚的开支了,但她没想到—— 陆总养起小狐狸猫更夸张。 郁崽想要手办的时候:“陆叔,我想买个手办。” 陆总:我怎么能亏待我的小狐狸猫呢,买。 郁崽想要买件衣服:“陆叔,我想要买新衣服。” 陆总:我的小狐狸猫怎么能没有新衣服穿,买。 郁崽想要高配置电脑:“陆叔,我想要一套电脑打游戏。” 陆总:我的小狐狸猫要打游戏,那肯定最高配置,买。 ………… 然后汤圆就发现,一开始郁崽还是主动要问陆总生活费,后面发现陆总直接私下给郁崽办了张卡,从此,她的儿子更加无法无天了。 睡相 半小时后。 郁柠站在自己卧室里,看看自己两米大床,再看看身边的陆砚笛。 “那个……“郁柠尴尬地挠了挠脑袋,问:”要不,我们回去?“ 原本是计划回家拿东西,没想过要留宿。 陆砚笛看他一眼,一脸“你确定走得掉”的表情。 郁柠扯扯嘴角,随意地往沙发上一趟,咕哝:“好像是不太现实啊。” 两人谁都没洗漱的动作。 陆砚笛环视了一周,扫视着郁柠的房间。 和陆家装修风格不一样——说不上整齐,但绝对干净。 床单是海蓝色条纹,墙头挂着海贼王壁画,床头柜上摆放着小型手办,阳站那边站着一个一比一的奥特曼。 电脑以及电脑桌是某家联名同款,上面搁着几本sunny乐队的杂志周刊。 陆砚笛笑了笑,原来小少爷喜欢这种装修。 他走去电脑桌,伸手拿起一本杂志,看着封面,问:“你喜欢这个乐队?” “你也听sunny的歌?”郁柠一下坐起来,以为找到了同伴,忍不住炫耀说:“我有好多他们刚出道的原声磁带,都是绝版了,还有他们五个人的签名,你要看吗?我有很多他们的周边。” 陆砚笛笑笑,放下杂志,说:“我五岁的小侄女喜欢他们。” 五岁的……小侄女? 郁柠热情顿时消减:“……行吧。看样子你也不像是追星的人。 陆砚笛坐在和自己格格不入的粉色电脑椅上,双手交叠,目光直视郁柠,一派自然道:“我也追星。” 大概是完全想象不到向来高冷自持西装革履的陆总会给偶像应援的场景,郁柠突然好奇,来了兴趣:“你偶像是谁啊?” 陆砚笛答:“凯迪尔·冯利。” 郁柠隐约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一下没想起来。 陆砚笛提醒:“他是我在国外留学时的学长,你可以上网查一查,他曾获省部级成果奖励7项,已发表sci论文104篇。” 郁柠掏出手机查了查这个人。 五分钟后。 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牛。” 陆砚笛:“他是很厉害。” 不厉害也不会成为你的偶像了啊。 “不过,叔,“郁柠晃晃手机,存心奚落奚落他,“你的偶像这么优秀,你怎么没向你偶像看齐。“ 陆砚笛笑笑,似乎下面的话才是他想说的:”他现在就在我国外的实验室里搞新型土壤研发。” “???!!!” 郁柠后知后觉眨了眨眼,愣了两秒,才不敢相信地问:“他是你偶像,你怎么能让他在你的实验室里搞研发,偶像不应该……” 供起来吗? “你追星难道不是为了让偶像为你服务为你创造更高的价值吗。”陆砚笛一本正经反问。 郁柠沉默了。 果然,资本家和普通人的想法有一道天堑啊。 他追星就是氪金,图个开心,快乐。 他叔追星,竟是为了让偶像给自己打工。 妈的,谁要是成为他的偶像那也太惨了。 这才是硬核追星的最高境界吧,他不配追星。 这时,门被敲响。 郁柠从“追星论”的降维打击中回过神,起身:“我去开门。” 房门外,管家拿着干净的被褥和洗漱备用品。 “少爷,被褥是太太让我拿来的,这里面是给陆先生准备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郁柠接过,用脚勾上房门,将被褥往床上一丢,把睡衣递给陆砚笛。 “诺,我妈给你拿来的。” 陆砚笛起身,接过来:“谢谢,你不洗吗?” 郁柠摆摆手,在自己家里,随意了许多:“你先吧,我玩会儿电脑。” 陆砚笛:“好。” 郁柠的洗浴间也很有他的风格,小浴缸,泡泡球,盥洗台上还放着两只蓝色小海豚。 陆砚笛伸手拿起,看着小海豚圆圆的肚皮,一捏,小海豚嘴里突然发出“噫呜”的声音。 “……!”陆总面色有一瞬的呆滞,这小玩意儿他在他五岁侄女的浴缸里见过。 陆砚笛将小玩具放回原位,取下眼镜,放在旁边,迈步走去淋浴间…… 洗完后,郁柠游戏也刚好结束,他听见浴室开门的声音,关掉电脑,回头准备和陆砚笛说:“叔,今晚你睡……” 看到陆砚笛浴后那刻,郁柠声音骤然哑了哑。 男人身上带着水汽,睡袍随意挂在身上,冷玉质感的锁骨敞露着,隐隐能窥见隆起的胸大肌轮廓,腰带松垮系了系,结实的小腿露在外面,脚下一双白色拖鞋。 简单随性的丝质睡袍和平日那身严正刻板的成熟俨然不同。 因为没戴眼镜的缘故,陆砚笛抬头看过来时,一双耀亮的丹凤眼眯了眯,极像被一只优雅高贵大白狮发现了人类的画面。 “你说什么?”醇厚嗓音从他胸腔发出,混着气息,带着几分欲。 郁柠感觉耳膜被那道声音烫了一下,挪开视线,莫名有些口干,“哦我说,那个……一会儿你睡外面,我睡里面,有两床被子。” “嗯。”陆砚笛没发现他的不对劲,手里拿着一根毛巾,擦了擦湿润的发丝,说:“你去洗吧。” “噢……好。”郁柠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去了浴室。 直到这一刻,郁柠才真正有了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的具象感。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镜子里的男生,感觉自己特别不对劲。 不就是和平时不一样吗? 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又不是没看过帅哥,有什么值得你脸红的。 郁柠摇摇头,甩掉脑子里的画面,目光不经意瞥见放在盥洗台的无框眼镜。 小心拿起来,郁柠竖起耳朵听了听门外动静,确定不会被发现,然后好奇地试戴了。 镜片度数不高。 戴上没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郁柠身体前倾,凑近镜子,绷直嘴角,学着陆砚笛平时的表情,压低嗓音:“你追星难道不是为了让偶像为你服务为你创造更高的价值吗。” 郁柠学够了,摘下眼镜,又忍不住乐:他叔到底是怎么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的啊。 * 等郁柠洗漱结束出来,陆砚笛已经睡了,平躺在床,被褥起伏的很缓。 郁柠松了口气,抿着唇轻手轻脚走过去。 关掉灯,郁柠攥着手机悄悄从床尾爬上床,生怕惊动男人。 他的床够大,唐媛专门给他订做的两米五大床。躺下来后,两人中间甚至还有很宽的间隙。 郁柠轻呼了口气,偏头看了眼身旁的人。 眼睛适应黑暗后,隐约能看见对方侧颜——眉骨,鼻梁,唇峰,下颌,微凸的喉结,线条流畅的高低起伏,有种险象环生的美。 收回视线,郁柠打开手机,一道刺眼的荧幕光瞬间照亮房间一隅。 大概是灯光太亮,男人眼皮微微动了动,出声:“关灯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郁柠一惊,问:“你没睡着啊。” 陆砚笛睁开清明的眼眸,伸手将床头柜的小台灯打开。 他温声:“就快睡着了。” ……这意思是被他吵醒了呗! 郁柠把手机摁灭,一把塞到枕头下面,翻个身背对着他,身体缩到角落里:“那你继续睡。” 陆砚笛看了眼无缘无故又在闹起别扭的小少爷,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 “你不准到我这边来。”郁柠突然坐起来,用手在他身边划了一条三八线,说:“这里是你的位置,线内是我的地盘。” 陆砚笛看了眼那条线二八分的线,他规规矩矩睡在自己的位置不难,但上回在酒店里被一脚踹下床的陆总如今尚心有余悸。 他忍不住问:“……你的地盘够吗?” “……”郁柠冷不丁被噎了一下,瞪着他两秒,拉过被子盖上,瓮声瓮气地说:“我睡相可好啦。” 陆砚笛唇角轻勾,眼底莫名带着几分纵容:“嗯,你睡相很好。” “关灯。” 床头灯熄灭,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郁柠在陆家一周没睡个好觉,回到家,躺在自己被窝里,不一会儿就困意来袭,没过多久,呼吸便平稳了下来。 黑暗中,陆砚笛感觉到身边的人睡了,也准备收拢睡意。 就在他快要入睡时,身边的人开始动了。 很细微的声响。 陆砚笛没放在心上,因为这场床比酒店的床大许多,只要郁柠不横着睡,是不会踹到他的。 想到这儿,陆砚笛安心睡了。 二十分钟后。 卧室里仍然很静,但理应睡在大床里侧不知何时没了人,只剩了一床被子。 黑暗中,大床上若有若无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叹。 陆砚笛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感觉被双手双脚缠住的窒息感,脑袋里不合时宜响起了那句——我睡相可好啦。 五分钟前,要步入梦乡的陆总骤然被靠近的人惊醒。事情发生的太快,陆总甚至没反应过来,等他想着要将人赶回原位时,已经被当做“人形大抱枕”抱住了。 郁柠睡觉时喜欢抱东西,今夜他本来没想过会这么早睡觉,再加上闹了点不愉快,就忘了抱东西,于是睡得半梦半醒之间就下意识找抱枕。 陆砚笛洗澡用得沐浴露是他的,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郁柠自然将他认领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薄透的蚕丝夏凉被。郁柠采用的是一个侧睡的姿势,他垂着脑袋,下巴抵着陆砚笛肩膀处,气息均匀,温热,若有若无地搔在肌肤上。 陆砚笛喉结轻滚,闭上眼半秒,复尔睁开,低头。 细碎柔软的发丝扫过下颌,莫名的犯痒,他想伸手将毛茸茸的脑袋拨开,手动了动才想起半边胳膊被小朋友压得死死的。 陆砚笛费力腾出一只手,摸着床头灯,打开。 昏黄的光线均匀洒满房间。 他稍垂眸,抬起手刚抚在郁柠额头上,小心地想将他位置上挪。 郁柠一歪头,嘴唇嗫嚅,发出梦呓声:“……鱼子酱……芝士焗口蘑……红酒……牛肉好吃……” 两人相距极近,姿势甚至算得上亲密。 郁柠每一声梦呓,每一次呼吸,以及每一点细微动作,都能清晰入耳。 陆砚笛修长手指轻触碰在郁柠额前,忘了动。 暖色光晕在郁柠五官上,睫毛如两把小刷子,在眼睑洒下阴影,鼻头圆润精致,嘴唇红润小巧,真的很像一只小猫。 “想吃……”不知梦到了什么,郁柠唇角微翘,呢喃了一句。 梦里都想着吃,还是一只小馋嘴猫。 陆砚笛呼出的气息带着轻浅的笑,食指竖在郁柠唇瓣上,明知道小朋友听不见,还是轻声:“嘘!不要吵。” 沉默间,郁柠嘴巴突然动了,像是要吃什么东西那样嘴唇张了张——在梦里肯定吃不到什么,但梦外却不小心含住了陆砚笛的手指。 “…………” 陆砚笛眼睛微眯,看着手指尖被两片嫩红的唇瓣含住,柔软的,湿热的,潮润的,完全不一样的触感包裹着指尖。 偏偏“罪魁祸首”以为吃到了好吃的,闭着眼无意识地轻吮了吮嘴里的手指,手臂陡然麻了一瞬,无数个念头滋生了出来。 陆砚笛被那些念头惊了一下,缩回手指时,残留在指尖的湿润热度仍然挥之不去。 似夜里的星星之火,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蔓延。 陆砚笛闭上眼,压下那些莫名念头。 几秒后,他又皱着眉掀开眼皮,喉咙有些发干,上下轻轻滑动了一下,盯着天花板。 眸底如一潭幽深的水,深不见底。 深夜有点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陆砚笛开口:“郁柠。” 他声音沙哑,听起来有几分热。 “睡里面去。” 陆砚笛刚想把人从身上弄下去,郁柠先动了。 他不耐地呻·吟了一声,小猫儿似的用下巴在他肩膀处蹭了蹭,手臂往上搭去,指尖不小心在陆砚笛喉结上很轻地划了一道。 陆砚笛眼皮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喜欢吗?这才刚开始哦。 另外对于陆总的追星论。 偶像凯迪尔·冯利只想说:主要是学弟当时(陆总)给的太多了。 夜晚 郁柠的手指微凉,划在皮肤上时,像火柴擦过磷,连同空气腾升起了一抹暧昧的火星。 陆砚笛喉道干咽了咽,眉心紧皱,垂下眼帘,看着郁柠恬静的睡颜。 床头灯光影绰绰,静谧地而勉强映照在房间的一方角落。 光线擦着男人英俊面庞呈现出了倒三角形的亮区,散在额前的碎发被光粹成了薄金色,挺直的鼻梁,轻抿压平的唇角,都有种伦勃朗式光影的高级感。 房间很静。 静得几乎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还有趴在身上的人发出的一起一伏的匀速呼吸声。 如果不是郁柠睡得不省人事,陆砚笛就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胸膛重重地起伏一瞬。 陆砚笛抬起胳膊,惩罚般捏住郁柠的鼻子,在指腹触及微凉的鼻尖时,动作却一顿。 郁柠睡着时乖巧又安静,不像清醒时乖张又喜欢炸毛。 少年双眸垂下,脸蛋儿雪似的白,还坠着软肉,两片饱满的唇是淡淡的嫩红。 因为呼吸唇瓣轻轻张开一条极其狭窄的缝,一截洇着津液的小舌尖藏匿其中,肉眼能窥见一点湿色,像花蕊吐露,又像在无声的邀人品尝。 陆砚笛眸光微动,脑袋不由浮现起手指被含住的一幕。 很不可思议……郁柠体表肌肤明明泛凉,但嘴里出奇的热。 一个……好几个不妙的念头又窜了出来,指尖不由慢慢地往下,轻轻捏了捏下郁柠张开的唇。 “你是不是一只坏猫?”低而温柔的气音响在卧室。 回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陆砚笛也没奢望郁柠的回应。 他轻轻拿下横亘在胸前纤细的手臂,然后是搭在身上修长的腿,身体获得了足够的活动空间才缓缓半撑起身体。 谁料,刚撑起上半身,就惊动了郁柠。 “唔……”睡梦中的人发出一丝不满的呻·吟。 !不好,把人弄醒了。 陆砚笛难得有一丝顾虑,倏地停下动作。 房间落针可闻。 足足过了几十几秒,等郁柠呼吸逐渐平缓后,陆砚笛才继续慢慢将人压在身下的蚕丝被扯出来,小心把郁柠往里面推了推。 做完这一切,他躺了下来,关灯,重新闭上眼。 这一套折腾下来,陆砚笛也想睡了,阖眸后睡意逐渐上涌。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又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手伸进了被子里,还胆大包天在胸前摸了摸,陆砚笛倏地睁开了眼—— 他穿得睡袍面料丝滑,很轻易就能蹭开,再者当微凉的身体钻进来时,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这对原本就体热的人都是一个不小的刺·激。 …… …… 陆砚笛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黑暗中,他的表情异常无语,面无表情把搁在胸前的手拿下去。 然而睡着的人不觉发出的一声梦呓,让他停住了动作。 “叔,”郁柠不知梦到了什么,皱着眉心委屈的轻声:“零花钱……不够了……” 陆砚笛:“…………” 这是做了什么梦? 他才担任起监护人的角色,没有克扣他的零花钱吧。 “我要买手办……皮肤……”郁柠嘴里还在念。 什么手办?什么皮肤?一个字也听不懂。 陆砚笛:“要多少钱?” “喜欢那个手办。”郁柠咕哝。 陆砚笛:“手办怎么买?” 郁柠:“零花钱……我要……” 陆砚笛:“。” 梦里还在要零花钱,平时的零花钱很少? 陆砚笛正考虑着以后需要每周给郁柠多少零花钱合适,忽然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他腰腹部擦过。 一瞬间,神经“呲啦”一声在脑袋里炸开了。 陆砚笛几乎是立即微侧起身体,一把握住了郁柠乱动的手。 偏偏后者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手挣了挣,没挣开。 就不满地把腿搭了上来,跟小猫崽找窝一样顺势黏在了陆砚笛怀里,还把脑袋枕在肩窝处,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含糊不清地嘟囔:“买皮肤……给我买……” “郁柠!!我买!都给你买!” 陆砚笛的声音几乎有几分咬牙的意味,额角青筋微隆,他感觉睡衣腰带被郁柠拽开了。 可惜郁柠听不到。 蚕丝被下。 少年柔软的身躯如菟丝花缠了上来。 郁柠穿得是一件薄款t恤,遮至膝盖的短裤,所以缠上来的时候,与他贴得是严丝合缝,亲密的过了界,一缕沐浴香也霸道的窜入了鼻息。 甜蜜的牛奶味。 萦绕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陆砚笛呼了口气,一把推开不是,抱着也不是。 他一呼一吸都是郁柠身上的香味,洗澡时用这个味道的沐浴露时,明明感觉除了腻人没有其他感受。 但现在闻着这个味道,那根常年掌控着情·欲的弦拉紧了,连额头不觉滲了细汗。 甚至有些来势凶猛。 陆砚笛呼吸微沉,不自觉垂下晦暗的眼。 郁柠皮肤很白,身体也很温暖,暴露在空气外的肌肤几近白瓷一般的透明感。 他领口微敞,锁骨凹陷进去,纤细雪白的脖颈暴露在外。郁柠平日里张牙舞爪,气势凌烈,看着谁也不亲近。 可此时此刻,陆砚笛才真切感觉到,郁柠原来是很小很软的一只。 就那么小小的,乖乖的,安安静静地团在他臂弯,他一只胳膊就能完整圈住。像圈住小狐狸猫一样,不让他有逃脱的机会。 所以就这么一把将人推开,实在有些可怜。 抱着睡,今晚指定是睡不着了。 陆砚笛看了他半晌,最后放弃一般地躺回枕头上。 不自觉想,郁柠是不是以为他今年七老八十了。 已经廉颇老矣? 他今年虚三十,实岁29,不是92。 陆砚笛闭上眼,手臂微收,大手算是极绅士地扣住了郁柠瘦削圆润的肩,心想:有感觉属于正常人,并不代表什么。 但有邪念的行动不可,这代表选择当人还是禽兽。 良久,陆砚笛察觉脊背热出了汗,尤其是郁柠还像个发热源,存在感太强。 他慢慢睁开眼,将蚕丝被掀开,散了散蓄积在被褥里的热气,伸长胳膊,摸到蓝牙耳机,戴上。 随后,打开手机。 几秒后。 一段悠扬的乐曲节奏通过耳机清楚传入耳膜神经。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 “……婆卢羯帝 烁 鉌啰耶……菩提萨埵婆耶……” “……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 卢尼 迦耶……” “唵……萨皤啰罚曳……” 听着静气安神的《大悲咒》,陆总强迫自己入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所周知,陆总,前期忍得越久,后期炒得越猛。 下章入v啦,感谢大家支持哦,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