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许仁野》 第1章 热闹 陈乃昔在侍应生的引领下,一路穿过餐厅中央,很快她就看到落地窗边的一抹乍眼背影,准确来讲,连后背都看不到,因为对方披着长及腰部的大卷发,乍眼的浅金色,浅到发白。 对方正侧头看着窗外,陈乃昔收起呼吸,蹑手蹑脚的来到此人身后,猛地抓住对方肩膀,俯身,“呀!” 预料中的惊吓声没有传来,反倒是淡定的女声响起:“你看不见玻璃上的自己吗?” 陈乃昔掩耳盗铃:“我以为你没看见…” 何许仍旧侧头看着窗外,陈乃昔终于后知后觉的把目光投过去,“看什么呢。” 她们所在的餐厅在大楼四层,一街之隔的对面就是成排的六七层高自建搂,居高临下,正好可以看到对面街头混乱的一面,约莫二十来人,有人穿着T恤,有人穿着背心,一水儿的男人,他们互相挥拳,厮打,目中无人,旁若无人。 陈乃昔略略看了两眼,见怪不怪的绕到何许对面坐下,“这边老有打架的,我过来三次就能碰见一次,这还不算大场面。” 何许的目光落在对面混乱人群中的一人身上,隔着一段距离,她看不清脸,但是可以看到对方身高腿长,打起仗来行云流水,仿佛旁人的狼狈,只是为了衬托他的熟练。 要打多少次架,才能练就这一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领,何许看得津津有味,陈乃昔不满:“欸欸,有那么好看吗?你能不能正眼看看我?” 楼下两拨人打架,显然一拨占上风,另一拨往巷子里钻,何许盯着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她随意的转过头,无情的说:“你有什么好看的。” 陈乃昔气结,“我们两年多快三年没见了!为了赶紧来见你,我出家门差点把脚给崴了,还问我有什么好看的,说这话你是不是人啊。” 何许瞥了眼面前妆发全套的精致女人,一眨不眨的回:“地方你挑的,我从法国过来,都比你从家里赶过来快,你好意思问我是不是人?” 陈乃昔挣扎:“谁知道你飞机一点都不晚点啊,我之前坐,十次有八次晚。” 何许戳穿:“外面三十多度,不知道你化妆干嘛。” “吼,只许你一个人好看,我就得在身边给你当绿叶呗?” 何许:“绿叶刷红漆就是花了?” 陈乃昔露出心梗表情,但是无从怼起,毕竟对面‘毒妇’有这个资本,何许妈妈是德法混血,她完美继承了高质量人类该有的基因,巴掌脸,野生眉,眼窝深邃,鼻梁挺|翘,嘴唇饱满,骨架又是亚洲人的窄瘦小巧,整个人往这一坐,一比一的BJD人偶,前提是别张嘴。 侍应生拿着点餐簿走过来,恰好赶上楼下又窜出一小帮人打架,何许侧过头看,侍应生尴尬道:“二位需要的话,可以调到里面的位子。” 陈乃昔见何许看得津津有味,接过点餐簿说:“不用,她好久没见世面了。” 侍应生淡笑:“之前有客人来吃饭,看到楼下打架,投诉我们餐厅用餐环境不好。” 陈乃昔:“见仁见智吧。”她随口一说,而后问何许:“喝什么酒?” 何许仍侧头望着窗外:“不喝。” 陈乃昔惊讶:“戒酒了?” 何许:“回来路上喝了两瓶。” 陈乃昔猝不及防,笑了一声。 主菜摆在两人面前,何许低头切了块牛肉放进嘴里,陈乃昔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问:“怎么样?” 何许:“我从法国回来,你请我吃西餐。” 陈乃昔:“就问你现在还想不想掀桌子?” 何许:“你等下感谢厨师对你的救命之恩。” 陈乃昔闻言松了口气:“不好吃的地方我会带你来?不好吃老板也不会自信到 敢把店从市中心搬到这里来,以前窗外就是小蛮腰,现在窗外全是小混混。” 两人眼下所在的位置是城中村改造后建的一个商业楼,跟CBD区的肯定不能比,总共也才三十来层,但在整个层高不超过八层的城中村里,显然是一处新兴地标。 何许随口问:“街对面什么时候动?” 陈乃昔边切牛排边道:“你现在坐得位置都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才动,城中村改造一直都是重中之重,你没听过机器一响黄金万两嘛,我爸说市里动不起,一直在找有实力的企业和集团一起动,项目一开就是几百亿起跳的投资,谁都想分杯羹,但也要看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何许重回岄州也才一两个小时,她不心系天下,也没本事帮政府排忧解难,只是楼下刚刚那帮打架的人,看起来也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跟她们差不多大,大家一街之隔,同一个空间,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中间像是隔了层看得见却冲不破的透明屏障。 饭还没吃完的时候,陈乃昔就说:“等下我带你去消消暑。” 何许一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不是简单的消暑,买单,两人没从商场正门出,走后门,出去往前几十米,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临街的大排档,小超市,十元理发店,成人用品屋。 一身名牌的陈乃昔和穿着背心牛仔短裤的何许,不能说格格不入,只能说两枝独秀,两人一路被人瞄,直到站在一家店门口,十几个平方的店面,内外最少站了三四十人,大家或拿着一次性的饮品杯,或端着碗,何许慢半拍才瞥见被人挡住的招牌,夏记糖水。 陈乃昔拉着何许往里挤,周围都是年轻女孩,大家看到何许都是同一种表情,装作不经意的从头打量到脚,最后又回到脸上,心说这张脸,到底是真混血还是整的像。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排,陈乃昔对着柜台里的人喊:“婆婆,两碗清补凉。” “好,靓女自己找位子坐。” 陈乃昔扫码付钱,何许从老人手里接过一碗,“谢谢婆婆。” 老人看了她一眼,笑容明显更大一些:“不客气靓女,你们自己找下位子。” 位子肯定是找不到的,小店里能坐的地方都被人坐满了,大多数人都是买了站在店门口,何许和陈乃昔端着碗出来,前者要走,陈乃昔拉着她找了处旮旯站着,何许吃了一口,低声道:“是蛮好吃,但也不至于这么多人买完还流连忘返,说吧,热闹在哪?” 第2章 镇店之宝 陈乃昔:“我就是单纯请你喝碗糖水。” 何许:“都是女的,搞得跟女儿国一样,你当我是瞎的吗?” 陈乃昔再次忍俊不禁,“你看出来了?” 何许:“别告诉我,她们都是跑来看里面那个婆婆的。” 陈乃昔压低声音说:“婆婆还有个孙子,超级帅!看一眼胜吃十碗清补凉,透心凉的那种!” 何许眼皮都没挑一下,淡淡道:“不是你的问题,我的错。” 陈乃昔挑眉,下巴往旁边一瞥:“你不信我的眼光,那你觉得这帮人都瞎了?她们都不想回家吹空调,三十几度站在空调外机旁边消暑?” 何许回以一记‘为什么就不能存在你们都瞎了’的眼神,不等开口,一直瞄着店内的陈乃昔突然拉着何许往里进,“快点。” 何许还以为正主来了,结果只是两个等了半天,喝了一肚子糖水,现在急着找厕所的人坐不住要走,空了两个位子出来,陈乃昔眼疾脚快,拉着何许抢占先机。 店内开着空调,温度很快降下来,何许垂目吃着碗里的绿豆沙海带,想想自己上一次回岄州,上一次吃糖水,已经快三年了。 周围有人讲粤语,有人讲普通话,还有些外地口音的人,天南海北,但聊得无一不是这里的‘镇店之宝’,那个男人。 帅哥何许见多了,不能说别人没见过世面,只能逮着身边的陈乃昔道:“你这是移情别恋了?” 陈乃昔侧头:“啊?” 何许:“你不喜欢我哥了?” 陈乃昔瞬间一脸正经:“我对何必是真爱,其他的都是过客。” 何许:“过客还劳你跟这守株待兔,要是认真还得了。” 陈乃昔:“是不得了,要不然也不能喜欢一个人就喜欢十年。” 何许:“人生的一半时间都在暗恋里度过。” 陈乃昔蹙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何许掀起浓密的睫毛:“还不明显吗,嘲笑。” 陈乃昔眉头蹙的更深:“你就是嫉妒我,你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有多开心。” 何许:“求而不得的开心?还是自娱自乐的开心?” 陈乃昔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感慨:“爱一个人,就是心甘情愿为他尝遍酸甜苦辣。” 何许:“你去饭店后厨,不用爱谁,一样能尝遍油盐酱醋。” 陈乃昔瞥了眼何许:“你别一回来就戳我心窝子。” 何许:“我在国外也戳。” 陈乃昔:“区别是我现在也能戳你…” 说话间陈乃昔伸手往何许肋下伸,还没等碰到肉,何许已经反应很大的往另一边闪,她不小心碰到隔壁的人,对方侧头看来,何许下意识说了句对不起,法语的对不起,说完两秒才察觉,改用中文又说了遍:“对不起。” 被碰到的年轻女孩没表示,只淡淡的别开头,陈乃昔用手机打了一行字,何许看到上面写着:【她肯定回头就骂你装逼】 何许不置可否,可以骂,别骂出声就行。 店外很热,店内很热闹,何许一碗糖水吃完,“你准备在这耗多久?” 陈乃昔反问:“糖水不好吃吗?” 何许:“我再给你一碗的时间。” 陈乃昔马上起身又去买了两碗,何许那碗是水果西米露,淡淡的甜,甜得恰到好处,何许感慨自己还是颗中国胃,岄州真好。 第二碗刚吃了没几口,店门口忽然涌进来一帮人,只听得有人说:“包场包场,都出去。” 她转头一看,身后站了五六个男人,二十多岁,背心短裤加拖鞋,有人夹着烟,有人握着甩棍,身上乱七八糟看不出寓意的纹身,跟他们脸上无来由的不爽一样,充斥着‘老子就是地头蛇’的气息。 店内客人不明所以,见状八成的人起身往外走,何许跟陈乃昔没动,她们身边的两个女孩也没动,有人来到桌边,用甩棍敲了敲桌面:“包场,赶紧走,听见没有?” 坐在何许左边的女孩一动没动,装听不见,不料男人突然用甩棍掀翻她面前的糖水,糖水溅了女孩一身,旁边的何许也觉得手臂星星点点的凉。 身后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咒骂声:“都他妈聋了是不是?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被泼了一身糖水的女孩一声没敢吭,低着头跟同伴往外走,店内剩余的几桌见状,也都识相的选择喝敬酒。 六十几岁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来,“你们干什么?” 打头的男人单坐了一桌,抽了口烟,把烟灰弹在客人没吃完的糖水碗里,不拿正眼看人:“来你这,当然是吃糖水了。” 老人并不糊涂,绷着脸道:“你们进来照顾我生意,我欢迎,要是想找事,那就别怪我报警了。” 男人吐了口烟,嘲讽道:“在这报警?你不懂规矩,那就打电话叫仁野回来,看他让不让你报警。” 这边说着话,另一边,有男人走到何许和陈乃昔身边,刚想骂人,突然看到是俩美女,其中一个还是大美女,不由得变了副表情,拉过椅子坐在何许身边,“靓女,以前没见过你…” 老人几步走过去,对何许和陈乃昔抱歉的点着头,“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不能做你们生意了,你们今天喝的糖水算我的,我把钱退给你们…” 老人拿出手机要给钱,陈乃昔说:“不用了婆婆。” 何许起身,她转过来的时候,店内的其他人才看清她的正脸,男人们统一的表情,审视,打量,目光在她露出的锁骨,两手一握的腰,以及又细又直的腿上三|点一线的逡巡,最终还是落回到脸上,那是一张特别出众的脸,混血向来好看,她又是特别好看的那种。 何许走到店内放置的扫款码前,在众人的注视下,拿出手机扫了一下,安静的店里,传来人工报账声:“微信收款,三万元。” 所有人都在不同程度的走神,何许重新走到老人面前,旁若无人的说:“婆婆,今天我包场,你的糖水不要卖给别人了。” 老人慌着说:“这怎么行,我把钱退给你。” 何许:“我给你个地址,你叫人帮我把糖水送过去。”想了想,她又补了句:“最近都挺热的,我包一个月的场吧,从今天开始,你这正常一天做多少,我都照单全收,每天结账。” 老人:“不是钱的问题…” 何许微笑:“我喜欢你做的糖水,喝着让人开心。” 单坐一桌的男人插话:“那让我们也跟着开心开心呗?” 第3章 仁野 这话摆明了意有所指,男人们笑得意味深长,老人一手拉着何许,一手拉着陈乃昔,想要把两人带出店外,有人闪身拦在三人前面,桌边男人阴阳怪气的说:“不是包场嘛,坐下聊会再走。” 何许第一次正眼看他,“你确定想跟我聊会?” 男人笑说:“你要愿意给我钱,我也不拒绝。” 满屋子男人的笑声,老人蹙眉道:“你们来就来,别找人家小姑娘的麻烦。” 男人似笑非笑:“她们不都是来找仁野的嘛,我先给他把把关,不想让我为难她们也行,你叫仁野回来一趟。” 不等老人开口,何许先出声:“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不让我走?” 男人盯着何许的脸,笑问:“你不会想报警抓我吧?” 何许:“那倒不会,我懂你们的规矩。” 男人正想说你懂什么,只见何许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两秒后,她说:“进来一下。” 四个字,没头没尾,不等人反应,她电话已经挂了,所有人都懵着,唯有陈乃昔撇了下嘴,露出一副何必闹成这样的表情。 电话挂断也就五秒钟,店外先是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十几个统一穿着的男人一拥而入,随后跟进的是店外没有拦住他们的另一拨混混,“峰哥…” 短短数秒,店内挤满了人,比之前客似云来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区别是,之前都是女的,眼下几乎都是男的。 陈峰看着刚刚进来的这帮人,他们显然跟自己不是一路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帮人衬衫从脖子裹到手脖子,浑身上下不露一点纹身,可打从他们进来开始,整个房间立马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 何许走到陈峰那张桌前,坐在他对面,心平气和的问:“你这什么规矩?” 陈峰心里盘算诸多,最多的就是真要打起来,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捅不捅娄子的事,一看何许和陈乃昔的打扮,就不是他们这里的人,偌大的岄州,有钱有势,卧虎藏龙,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笑了笑,陈峰道:“没想到靓女深藏不露,出门保镖都带这么多。” 何许:“初来乍到,就是怕不懂规矩得罪人,没事,我不懂,他们懂,什么规矩你跟他们说。” 陈峰:“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你包场,我给你面子。” 他起身往外走,保镖挡在他身前,何许说:“让峰哥走,别坏了人家的规矩。” 保镖让开,陈峰回头,冲着何许意味深长的点了下头,明知她故意挫他面子,可他还得笑着离开。 一帮人走后,何许和陈乃昔也没有再留的必要,老人拦着何许,要把钱退给她,何许真就留了个地址,说之前说的都是真的,老人问她要电话号,何许笑道:“下次来再说。” 出了糖水店才知道,附近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何许和陈乃昔回商场地下,陈乃昔掏出车钥匙,保时捷前车灯闪闪发亮,车棚向后收回,两人一左一右坐进车里,陈乃昔叹气:“本想带你看个惊喜,结果喜没看到,还生一肚子闷气。” 何许:“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想带我来看峰哥。” 陈乃昔刚想问谁,后知后觉,瞬间笑出声,何许百无聊赖的靠在副驾上,“其实根本就没有帅哥,只有峰哥。” 陈乃昔笑得没法开车,怕眼泪把假睫毛搞掉,撑着眼皮道:“别说了,别说了。” 何许:“你是糖水店请来的托吧?” 陈乃昔快要笑死,捂着胃道:“你没听峰哥也在找仁野嘛,不是没有,他今天恰好不在而已。” 何许:“怎么我来他就恰好不在?” 陈乃昔:“我也才见过他一次,他不是天天都跟糖水店里待着,好像也是偶尔才来帮忙,能不能看见拼运气。” 何许不以为意:“彩票中奖我都是凭实力,他比头奖还香吗?” 陈乃昔捋了捋假睫毛,正儿八经的回道:“你知道什么叫有钱也买不到的快乐吗?” 何许:“知道啊,何必。” 陈乃昔瞬间垮下脸:“玩归玩闹归闹,别拿何必开玩笑。” 何许:“何必不缺钱,你用钱肯定追不到他,糖水西施就不一样了,你试试用金钱迷惑他。” 陈乃昔呵呵:“可得了吧,他冷得跟行走的冰箱似的,别说迷惑,我就没听说谁要到他电话号码的。” 何许:“成天去店里守着的花痴,比关在医院的神经病还恐怖,搁我我也不敢给。” 陈乃昔:“你要看到他本人,兴许就不这么说了。” 何许懒得辩解,因为没有兴许,她也不打算再被陈乃昔诓到这地方来体验生活,糖水好喝,叫人送到家里就好。 陈乃昔跟何许坐在车上聊天,几分钟后才从地下开到地上,何许低着头,坐在副驾上看手机,只觉得车开着开着,突然停下来,抬头一看,一辆摩托车横在车前。 陈乃昔皱眉,“搞什么。” 骑在摩托车上的男人穿着黑裤黑T,摘下头盔,长及眉宇的黑发垂下,意外白皙的一张脸,男人的白不同于女人化妆的白,天生的,像是北方冬天里的一场大雪,配上他那双毫无波澜,甚至带着厌倦的双眼,何许面无表情的看着,只觉得一阵风吹过,然而路边树叶纹丝不动。 很久之后她才察觉,是那一刻她的心动了一下。 男人跨在摩托车上,单手拿着头盔问:“刚在夏记糖水店的人是你们吗?” 陈乃昔一眨不眨,嘴不动,低声道:“仁野,仁野。” 她在提醒身边的何许,证明自己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糖水店请的托。 不用陈乃昔说,何许知道,她不光知道面前的人是谁,还知道他鼻梁骨和唇角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之前她在餐厅里,居高临下的看人打架,那个人群里打得最好的人,原来是他。 片刻沉默,何许说:“是我们。” 第4章 一眼就能看到的人 仁野把头盔挂在车把手上,长腿一迈,从摩托车上下来,走到何许身边。他很高,何许觉得他有一八五以上,这次是他居高临下看着她。 仁野:“谢谢你们。” 何许:“不客气。” 仁野掏出手机:“我把钱还给你。” 何许没动:“我跟婆婆订了糖水。” 仁野:“糖水照送。” 何许微微挑眉:“非亲非故,这不好吧?” 仁野脸上像是贴了张精致的面具,不动声色的回:“非亲非故,你先帮了我嫲嫲的忙。” 何许轻轻勾起唇角:“婆婆的糖水很好吃,好吃的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仁野格外固执:“你说的地址,从明天开始一个礼拜的糖水,我们都会送到,后面如果还需要,我们再收钱。” 何许迟疑片刻,“你电话多少。” 仁野没有马上出声,何许说:“我加你微信。” 仁野说了串数字,两人当街互加微信,仁野的微信头像是全黑的,微信名却是自己的大名,跟他本人一样,单刀直入。 何许的好友申请刚被通过,仁野给她发的第一个消息,三万块的转账。 何许收下,“谢了。” 仁野:“谢谢你。” 说完这三个字,他再不多话,转身跨上摩托车,很快消失在街角,陈乃昔像是憋了许久,终于得空说:“牛|逼,第一次见面,电话微信都有了。” 何许不表态,陈乃昔八卦:“怎么样怎么样?” 何许:“一般。” 陈乃昔瞪眼:“这还一般?你是在国外看见神仙下凡了吗?” 何许镇定的说:“可能是苯基乙胺和去甲肾上腺素的原因。” 陈乃昔蹙眉:“说人话。” 何许:“一见钟情的感觉是苯基乙胺,怦然心动的本质是去甲肾上腺素,我一个法国老师说过,所谓爱情,不过是身体分泌不同激素导致的生理现象,你觉得我爱你是用心想的,其实不是,是生理反应告诉你的。” 陈乃昔一脸嫌弃:“还都说法国人浪漫,你这老师改行劝人出家得了。” 何许心想,老师只说了原理,可没说这种生理反应要持续多久才会消散,此时她满脑子都是仁野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狭长又毫无波澜的眼,眼尾微微上挑,眼角尖细向鼻梁处延伸,像是某种冷血动物,吐着芯子,哪怕对她说着谢谢,瞳孔里也毫无温度。 …… 何许跟陈乃昔打从有记忆开始就被强行闺蜜,没办法,谁让俩人妈是闺蜜,何许爸妈离婚时,最难过的不是夫妻二人,也不是何许,而是陈乃昔她妈,听说郁郁寡欢,吊瓶都打了半个月。 何许这次回国,第一面见的陈乃昔,第二面见的就是陈乃昔她妈。张芸跟何许并排坐在沙发上,拉着何许的手,盯着何许的脸,张芸一个劲儿的笑,坐对面的陈乃昔看不下眼:“差不多行了,鱼尾纹笑出来还得花钱去打针。” 何许直言不讳:“干妈为什么这么看我,你心里没数吗?” 张芸更是生怕陈乃昔听不懂:“你要是长这么好看,我也成天这么看你。” 陈乃昔眼白一翻:“得,你俩继续相面吧。” 她从沙发上起来,张芸身旁穿着蕾|丝裙的咖啡色泰迪立马跳下沙发跟着她跑,陈乃昔瞥了一眼,来气:“你打扮的花枝招展干嘛,你还想跟何许比比美?” 一人一狗骂骂咧咧的往外走,阿姨端了两碗糖水放在茶几上,何许点头:“谢谢齐姨。” 阿姨高兴的道:“有两三年没见着你了,越长越漂亮了。” 张芸:“晚上多做几个菜,满满在家吃饭。” 阿姨应声离开,客厅就剩她们两个,张芸还是压低了声音:“我听你妈说,法国那边有事,所以送你回岄州,她不跟我说实话,你跟我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何许平静的说:“在跟一家公司打官司,对方手脚不干净,背地里找了跟我外婆家里有仇的当地团体,走些旁门左道威胁人,我妈不想让步,我也懒得让她分心,干脆回来避一阵子,让她轻手利脚的把事办完。” 张芸闻言,说不上崇拜还是心疼的眼神看着何许:“好孩子,你能站在你妈妈的角度想问题,我就放心了。” 何许笑了:“这不是应该的嘛。” 张芸:“我还以为是你妈妈逼着你回来的,怕你心里不舒服。” 何许脸上笑容更大:“岄州也是我家,我不看陈乃昔也得回来看你啊。” 张芸把何许的手拉得更紧,话锋一转:“你爸爸哪天回来?” 何许:“后天吧。” 张芸:“你也别太挑他理,他这几年一直挺忙的,这次去英国也是谈个大生意,前前后后拉扯快两年了,不是他不想回来,确实走不开。” 何许笑说:“我知道,我妈跟我说了一遍,我爸也给我打电话了,其实没什么特殊理由也不用第一时间赶回来,大家都有大家的事要忙,我也不是什么大领导,走哪还要人招待。” 张芸还是那句话:“你从小就懂事。” 这句话不是客套话,而是事出有因,何许父母离婚时,她才十一岁,她妈要回法国,夫妻双方都有征求她的个人意见,问她去留,当时她爸感觉胜券在握,毕竟平时何许跟他的关系更好,结果意外爆冷,何许选择去法国,原因很简单,她爸身边有何必陪着,她得陪着她妈,不能叫她妈一个人从法国来岄州,又一个人从岄州回法国,爱情可以丢,面子不能丢。 回岄州的第五天,晚上八点半,何许和陈乃昔坐在夜店内场VIP区,光线昏暗,周围充斥着让人亢|奋的电子音乐声,两米外的台子上就是今晚的主角,一个近一年才在国内爆红的法国电子音乐人,内行听门道,外行看热闹,长得帅就足够了。 夜店敲定行程后,早半个月就放出风声,今晚的门票价最低都是688一张,内场VIP区,没路子根本买不到,陈乃昔本想花高价从别人那买,结果这不巧了嘛,台上戴着墨镜那位,跟何许是朋友,何许轻轻松松拿到了内场票,还是最中间的位置,简直就是家属席。 乌漆墨黑,又不全黑,夜店特有的打光风格,楼上楼下人山人海,舞池里不用搭讪都能肩挨肩,何许觉着自己挺专注的,因此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仍能发现跟她身处同一场和的某人。 第5章 抽烟吗? 右前方环形沙发上坐满了人,镭射光线从人脸上一划而过,男男女|女,坐在正中间的男人穿着件纯白T,他微微靠左,因为左边的女人正附耳跟他说话,说了两句,女人又越过他跟他右侧的人说了句什么,随后三人拿起酒杯,碰杯。 何许看着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的男人,这会儿光没打到他脸上,男人面孔隐匿在昏暗之下,唯有白T亮眼,何许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脑子里自动勾勒出仁野的眼睛。 他那双冷淡的瞳孔里,现在是什么神情?跟上次见她时一样吗?他身边的女人平均年龄也得三十大几,如果他不是好这口,那就是干‘这行’的吧。 台上戴着墨镜的帅哥用法文叫了声何许,何许这才收回视线,看到台上人正用手指着她,给了她一个飞吻,何许马上扬起唇角,大大方方给他回了个‘心’。 类似的互动在夜店里稀松平常,谁也没注意到何许看到了仁野,昏暗和电音让每个人卸掉了日光下的端庄,所有人都在蓄意放纵,情绪高涨时,何许也会冲着台上的人|大喊,即便没人听得清喊什么。 热裤紧身,震动明显,何许掏出手机,给陈乃昔看了眼屏幕,随即起身离开,从内场走至安全通道,门一开一关,外面的噪音顿时消了大半。 电话从法国打来的,何许跟她妈妈讲|法文,两人聊了七八分钟,电话挂断,何许没有马上回去,而是溜溜达达往上走了一层,黑暗中,啪的一声响,打火机的光短暂照亮她的眉眼。 一根抽完,第二根点上,才抽了一口,噪音陡然变大,是楼下安全门被人推开,随着音量恢复如常,男人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喂。” “我跟红姨在一起。” 黑暗中,何许屏气凝神,原本只是懒得出声,此时是下意识的想要隐匿呼吸声,是他。 “刚跟蔡琳定了,下半年她的货都从我这走。” “今晚要晚点回去,不用等我,最近多叫点人去糖水店看着,别让陈峰騒扰我嫲嫲。” 一层之隔,何许听着男人的声音,跟上次一样,淡到没有温度,想起他在城中村里聚众打架,这会儿又一口一个‘货’,何许因为自己家庭背景的原因,很难不往偏处想,她无意听人秘密,更不想多惹是非,只想仁野电话打完赶紧走。 ‘嗡~嗡~’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何许心里一紧,尤其屏幕的光亮透过薄薄的布料,瞬间照亮黑暗的空间。 楼下已经没了动静,何许把手机按熄,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几秒后,一束光直接从下面照到她的脸上,顶着光,何许看不到仁野的脸,只看到他站在最下一层台阶处,举着手机。 仁野看到坐在最上一层台阶处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吊带背心,一眼望去,胳膊,腰,腿,全都露在外面,浅金色的长卷发从脸颊垂到腰间,浓密的眉眼,挺|翘的鼻梁,上扬的唇角,何许抬起右手,对着台阶下的人摆了摆。 仁野看到她手指间夹着的烟。 三秒后,仁野收回手机,关了电筒,楼道刹那陷入黑暗。 何许没想到他什么都不说,只好主动开口:“这么巧,也过来这边玩?” “嗯。” 何许的眼睛重新适应黑暗,隐约看到下面立着的身影,“抽烟吗?” “不抽。” 何许微微挑了下眉,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没想偷听你讲电话,只想找个地方出来抽根烟。” 仁野:“不用解释,不打扰你。” 他的声音让何许很轻易的想象出他脸上的表情,不在意,不关心,无所谓。果然,不等何许出声,仁野已经转身离开,安全门开了又关,转瞬,只剩何许自己。 何许手里的烟灰已经攒了挺长一段,她却突然间不想抽了,因为在想一件更吸引她的事,仁野对她很冷淡,这毋庸置疑,回想之前他坐在两个中年女人之间,三人推杯换盏时,貌似也是不苟言笑的一张脸。 她直觉一直挺准的,可这会儿却拿不准仁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手机又响了,陈乃昔给她打电话,何许掐了烟,回到喧嚣的世界。打从她再次出现开始,仁野就注意到她,何许的吊带背心很短,只勉强遮到胸下第二根肋骨,露出窄细的腰,她长得漂亮,又不吝露出更多美好,无论内场还是公共区域,男人们的目光兴致勃勃。 何许靠在沙发上,对着台上的主角比手势,男人马上给予回应,应了那句老话:有脸闯遍天下。 仁野跟一帮人离开时,何许余光瞥见了,也只是余光,陈乃昔则通程没发现仁野在,更不知道何许跟仁野还在安全通道里碰上了。 何许的音乐人朋友十二点半收工,何许约他在后门碰头,陈乃昔今天开了辆四座车出来,停在夜店后门,等了一会儿,一个扣着帽子,戴着口罩,露出花臂的外国男人从里面鬼鬼祟祟的跑出来,何许降下车窗,“这边。” 男人打开后车门,一出溜坐进来,陈乃昔笑着跟他打招呼,男人抬手回应,何许说:“用不着戴口罩,出了这扇门没人认识你,你还没火到尽人皆知的地步。” 男人摘下口罩,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陈乃昔出声:“这还有个大活人呢,你俩能不讲|法语吗?” 何许切换中文:“他英文不好。” 陈乃昔:“有多差?” 何许:“四级都没过的水平。” 陈乃昔:“得亏靠脸吃饭了。” 男人用法语问:“你们在说什么?” 何许用英文回了句:“她夸你长得帅。” 男人马上笑着用英文夸陈乃昔:“你也很漂亮。” 陈乃昔笑嘻嘻,“带你去吃岄州最好吃的大排档。” 当车子又开到熟悉的位置,何许脑中不受控制的蹦出了仁野两个字,不怪她,谁让陈乃昔认准这了,但话又说回来,好吃的地方通常都在弯弯绕绕处。 车开不进去,停在了大路边,三人一起往里走,三人行,两张外国面孔,三个人都好看,很难不吸引别人的视线,男人遮遮掩掩,问:“是不是认出我了?” 何许:“从现在开始到吃完,但凡有一个人从你要签名,一个一千。” 男人:“人民币还是欧元?” 何许:“This.is.China。” 第6章 峰哥 说话间,陈乃昔带头走进一家店,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店内还有四桌吃宵夜的客人,三人选了处靠里的位置,没有服务员过来招待,店内就俩人,老板和老板娘都坐在收银台。 陈乃昔给何许递了张菜单:“你给他翻译,画钩就行,一起下单。” 何许给身边男人翻译,什么叫干炒牛河,什么叫及弟粥,两人说法语,一看男人滔滔不绝,何许皱眉,陈乃昔听不懂都能猜到,肯定是对方刨根问底,给何许搞燥了,果然几秒后,何许抢过男人手上的笔,利落的在一些菜品上画钩。 陈乃昔:“你多少尊重一下国际友人。” 何许:“给他吃三年及弟粥,他也考不过个英语四级,再砸了我们的招牌。” 菜点好,何许起身,她在前面下单时,正赶上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女一男,女的三十多岁,男的比女的高一些,但明显是个孩子,也就十四五的样子,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何许认人,她一眼就认出来,这不夜店里坐在仁野身边的女人嘛。 老板娘显然跟他们是熟识,一看到人,马上笑着道:“欸,靓仔下课回来了?” 女人替他回答:“刚补完课。” 老板娘:“哎呦,现在的学生好辛苦,初中就学到后半夜…” 女人:“谁说不是呢,现在学校不让补课,老师又让家长自己想办法,不然开学怕跟不上,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找人给补课。” 男孩背着书包,自己去找位置坐,老板娘跟女人闲聊:“你更辛苦,下了班又要管孩子。” “我不累,就是心疼阿幸…” 何许往回走,心里第一反应,一个这样的妈妈,大概率不会背地里跟小男人鬼混,更何况她也是这的人,如果真有什么事,也怕风言风语传到儿子耳朵里。 这边上菜很快,各式各样精致的点心和小菜,一笼一笼,一盘一盘,三人边吃边聊,没预兆,耳听得身后传来男人做作的一声:“呀,这么巧,红姐也在这吃宵夜。” 何许听着耳熟,没等反应,坐在靠外侧的陈乃昔瞥了一眼,而后迅速收回头,压低声音道:“上次糖水店那帮人。” 陈峰向来‘排场大’,身后跟了十来个人,老板和老板娘眼带警惕,陈峰笑说:“大家别紧张,我们来吃宵夜的。” 说罢又对身后人道:“你们自己找地方坐,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小弟们呼呼啦啦的坐下,陈峰搬了把塑料椅,坐在周红丽身旁,挨得比较近,不是暧昧的近,而是凑近乎的近,男孩当即抬眼盯向他,眼带不爽,陈峰见状,不怒反笑:“阿幸这么晚还不在家睡觉,现在不是暑假吗?怎么还背书包?” 周红丽面色平静的开口:“找我有事?” 陈峰笑回:“没事,这不恰好碰上了嘛。” 周红丽:“那你们慢吃。” 她欲起身,陈峰拉住她胳膊,男孩立马道:“松开我妈!” 他反应很大,脸都涨红了,陈峰闻言,手指一张,状态是松开的,可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周红丽拍了下男孩的肩膀,“你先回家。” 男孩竖着浑身防备,一动不动,周红丽催促:“我们有事聊会天,你先回去,我等会就回去了。” 陈峰笑说:“阿幸不想回去就让他在这吧,咱们之间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周红丽拉下脸:“你有什么话直接说。” 陈峰:“红姐,既然是你让我说的,那我可就直说了,小弟这些年没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吧?” 周红丽:“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谈不上得罪。” 陈峰:“是啊,我也纳闷,想了好久都想不通,既然我没得罪你,那红姐你为什么要抢我生意啊?” 周红丽:“我们做的都不是一行,我什么时候抢你生意了?” 陈峰似笑非笑:“红姐你真逗,晚上才把蔡琳的单都给了仁野,这才几个小时就忘了?” 周红丽心里一沉,面上不动声色:“我晚上的确跟蔡琳和仁野在一起坐了会,但我们都没聊工作,就是闲话家常…” 顿了顿:“而且蔡琳就算跟仁野做生意,怎么就是我给的了?你也知道蔡琳在十三行有多少个档口,我才有几个,人家凭什么听我做主啊?” 陈峰:“红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的生意一直都给仁野做,咱们街里邻坊这么多年,你选择自由,我没权利挑你,但你要说蔡琳的单不是你搭得桥,鬼都不信,你敢拿阿幸发誓你没有吗?” 周红丽瞬间冷下脸,“你说什么?” “我让你用你儿子发誓,你没撬我的单给仁野。” 周红丽毫无预兆的拿起面前的碗,用力的摔在陈峰脚边,啪的一声,碗摔得细碎,碗里的粥溅了陈峰一腿,他穿着短裤,连层布都没隔,热粥七八十度,疼得他腾一下站起来,指着周红丽骂:“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 男孩霍得起身,打开陈峰的手:“别他妈跟我妈讲脏话。” 蔡琳本是陈峰的大客户,一个月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的买卖,有人说是看到仁野跟她在一起,果然,他一个小时前给蔡琳打电话,暗示续约,结果蔡琳当场拒绝,连回旋的余地都没留。 这碗热粥不过是引子而已,真正让陈峰愤怒的是钱,很多很多钱。 怒极,他一把抓住男孩的衣领,孩子毕竟是孩子,被拽得一个踉跄,周红丽腾地起身,瞪大眼睛去抓陈峰:“你放开他!” 老板老板娘要过来拦着,被其他小弟挡着,正在一触即发时,一道女声响起,带着明显笑意:“峰哥。” 第7章 你打你的,不用谢 陈峰停住手上动作,闻声望去,店内有处死角,死角里还有一桌人,此时何许正探着头,两人四目相对,何许朝他慢悠悠的挥了挥手。 陈峰怎么会忘记何许,无论她的模样还是做派,都会令人过目不忘。 屋子里的一切都停住了,除了棚顶的两台三叶吊扇,何许挥完手,看着周红丽,似是有些诧异的喊了声:“红姨,你也在。” 周红丽愣住,她根本不认识何许,陈峰狐疑,何许怎么认识周红丽? 何许目光慢半拍落在陈峰手上,平心静气的道:“峰哥,能先把手松开吗?” 鬼使神差,陈峰松开手,男孩恼羞成怒的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看向何许。 何许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陈峰面前,“你说红姨晚上跟仁野见面是为了撬你墙角是吧,这事肯定有误会,是我约了仁野在NiuNiu见面,恰好红姨跟别人也在,仁野就过去打了声招呼。” 一眨不眨,何许问:“是谁嘴巴这么快,去你面前挑拨是非?” 红姨这个称呼不是只有仁野一个人叫,但何许一上来就喊红姨,陈峰理所应当的把她跟仁野划到了一起,闻言,他蹙眉回:“还用谁挑拨,蔡琳亲口说的。” 何许:“她亲口说什么了?说红姨让她把生意给仁野做?” 陈峰眉头蹙的更深:“你当我是傻瓜?” 何许笑了笑:“峰哥,聪明人可不会丢了一个客户,就大半夜带人来堵人家母子。” 陈峰眼睛刚瞪,何许又话锋一转:“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刚才是红姨不小心,这么热的粥溅腿上肯定火大,你消消气,今天这顿算我的。” 这是陈峰第二次见何许,但他知道面前这丫头人面兽心,笑里藏刀。腿已经不烫了,陈峰也稍微冷静下来,他看着何许,突然问了句:“你是仁野什么人?” 何许回的很快:“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陈峰说不上嫉妒还是不甘,笑得嘲讽:“兜来兜去,还是找了个女人当靠山。” 何许:“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这种的和他站一起,只能叫般配。” 陈峰心梗,想骂一声不要脸,又怎么都说不出口,冷笑了好几秒,憋出一句:“那现在是想怎么办?” 何许:“今晚宵夜我请,你们随意。” 陈峰又是那句:“你耍我是吧?” 何许露出一个特别温和的笑容,声音不大,当众回道:“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陈峰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虽然他也二十多岁,但被一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片子,当着小弟的面打脸,还是两次,是可忍孰不可忍。 彻底阴下脸,陈峰咬牙问:“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上次没打疼你?” 声音一出,何许抬眼看去,门帘一掀,那张让她苯基乙胺和去甲肾上腺素同时失调的脸出现在眼前,仁野穿着黑色长裤和白色T恤,脸冷得让何许想到了两个字:消暑。 怪不得糖水店生意那么好,真的消暑。 陈峰看到仁野的一瞬间,脸色变了变,是打从心眼里的害怕,身边小弟也是,毕竟这片流行一句话,哪个混混没挨过仁野的打。 门帘就动了一下,仁野一个人来的,陈峰说不上庆幸还是什么,壮着胆子说了句:“你还敢来?” 仁野:“你上赶着找死,我还能不埋?” 没有一丝丝防备,陈峰突然抄起桌边的笼屉,朝着仁野丢过去,快到众人来不及反应,仁野却是条件反射一样,头一偏就躲过去了,而后一秒加速,豹子一样,几步冲到陈峰面前,何许就站在陈峰身旁,感觉面前有一阵风刮过,仁野已经一拳将陈峰搂倒在地。 周红丽拽着男孩往旁边躲,小弟们后知后觉,一窝蜂的冲上来,何许朝着店外喊了一声:“进来帮忙!” 从外面涌进来的不止保镖,还有陈峰的小弟,他这次有备而来,店里噼里啪啦,像是拆家,帅哥音乐人吓得缩在墙角,慌里慌张的戴口罩,不是怕被人认出来,是怕打到脸。 陈乃昔也害怕,一路尖叫着从角落往外走,盘子在她脚边碎掉,她吱哇乱叫,好不容易来到收银台,老板和老板娘一副肉疼的样子,都在喊:“别打了,别打了。” 陈乃昔掏出手机,像是战地记者一样,一边躲着流弹,一边颤颤巍巍的说:“老板别报警,所有损失我们赔。” 战场中,保镖护着何许,何许让保镖去保仁野,保镖训练有素,陈峰小弟众多,眼看着有人拎着酒瓶子,要从后面偷袭仁野,何许随手抄起旁边的塑料凳,一板凳抡过去,塑料在头顶四散而开,仁野咻的转头,看到身后站着一脸不爽的何许,她顶讨厌打架偷袭的,垃圾。 何许慢半拍发现仁野在看她,微微抬头,两人目光相对,仁野表情不辨喜怒,何许不慌不忙:“你打你的,不用谢。” 第8章 所向披靡 门外不停地有人涌进来,小店里已经人满为患,陈峰不知何时被人搀着移动到门口,抬手抹了把流血不止的鼻子,他瞪眼指了指何许的方向:“给我抓住那个女的,今晚谁也别想从这离开!” 话落,一帮像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瞬间调转方向冲何许奔去,原本四散在各处的保镖当即回拢,将何许挡在安全圈内,何许没有太多慌张,只是下意识的看了眼被隔在圈外的仁野,仁野看都没看她一眼,准确来讲,头都没回一下,他在往门口冲,挡在他面前的人,被他一拳一个,一脚一个,无差别的撂倒,店内人多,有些人根本躺不到地上,半倒不倒的人成了仁野的阻碍,他踩着人跳起来,转瞬间就来到距离门口不到三米远的位置。 门口的陈峰吓得本能后退,后边有人挡,脚踩脚,瞬间好些人跟着往后栽,陈峰边往外挤边骂:“都他妈堵这干嘛?” 打架,何许见得多了,身边保镖哪个不会打架?但是像仁野这种,如野兽攻击猎物一般凶狠,迅猛,专注,连自己会不会受伤都顾不上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刹那间的恍惚,何许看到逃出去的陈峰,笑出声。 快点跑吧,可千万别叫仁野给抓住了。 仁野三两下就从小店最里面突破到门口,至此战线一分为二,店内,一半保镖护着何许等人,一半负责收拾人;店外,阵仗更为浩大,陈峰带的人多,这边一闹出动静,很难不惊动仁野的人,数不清的人从各个巷子街道涌来,有人骑着摩托车,有人干脆穿着拖鞋就跑来了,两边一对上,二话不说,开打。 本就只能并排走两辆车的街道,眼下寸步难行,从楼上往下看,密不透风的人群里,一抹身影依旧穿梭自如,他身形敏捷,动起来像是开了条特殊通道,犹如‘千里走单骑’,没人知道他要去哪,一如人群另一头,被一帮小弟看得好好的陈峰。 也就半分钟的功夫,当陈峰察觉到不大对时,面前最外圈的人已经被放倒了一片,仁野个子高,人堆里鹤立鸡群,陈峰看到仁野的上半张脸,登时瞳孔一缩,狠话脱口而出:“给我打!往死里打!” 小弟们还是听令往上冲的,奈何冲上去也不过是被仁野切瓜砍菜,再一眨眼,陈峰跟仁野只隔着身前两层人了,强烈得危机感随着仁野嘎嘣脆的动作一起扑来,陈峰想起被仁野支配的恐惧,这会儿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脚不听话得往后退,一帮人跟着他往后退,眼看着身前又倒下两个人,陈峰恨不能骂出声:都他妈躲他后面干嘛,上啊。 仁野一抬脚,陈峰身前最后一个人被他踹了个跟头,往后滚的时候撞到了正在跑的陈峰,陈峰一个踉跄,没等站稳,后脖颈的衣服被人拎住,他在转头的零点几秒,仿佛看到了仁野的脸,之所以说仿佛,因为还没等确认,鼻梁处一阵巨大地疼痛,疼得他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陈峰晕倒,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下瘫,仁野右腿抬起,屈膝用力往他胃上一顶,“咳…”陈峰立马掀开一半眼皮,张着嘴,声音都发不出来。 仁野揪着他的衣服,连续屈膝往他身前最柔软的地方撞,陈峰的手无力的抓着仁野,毫无反抗之力,被踢了三下之后开始呕吐,仁野抬起陈峰的衣摆,动作利落的往上一掀,罩住他的头,继续打。 周围,不知何时变得鸦雀无声,长长的街道,楼上楼下几百号人,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全都定睛看着仁野打陈峰,仁野最后一拳打在陈峰头上,陈峰哐当倒地,衣服还蒙在脸上,没有丝毫反应。 仁野终于停下,侧头往旁边立着的一群人看去,他脸上没有愤怒的表情,眼底也是一片波澜不惊,嘴唇一动,问:“不打了?” 被他盯着的一帮人,清一色的不寒而栗,仁野那双眼睛,无论神情还是轮廓,都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向内弯陷的眼角,似兽似刀,让人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偏偏仁野目不转睛,等不到回答,盯着其中一个人道:“你是陈峰拜把子兄弟,他不在,你说了算,你说现在怎么办?” 众目所视,被仁野盯着的男人肉眼可见的全身防备,沉默片刻,开口回道:“我们先送峰哥去医院。” 仁野:“然后呢?” “……今晚所有损失我们赔,糖水店以后再有我们的人去,不用你说,我把他腿打断。” 仁野:“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男人暗暗松了口气,第一个迈步去扶仁野腿边的陈峰,他不打头,没人敢靠近,之后又来了几个人,大家都默认今天这场事闹到现在就算结束了,谁料没有任何预兆,仁野突然一脚踹在某人胯上,对方被踹得滚出两米远,陈峰的人见状,各个瞠目结舌,王汉旭绷着根神经道:“野哥,你这什么意思?” 被踹翻的人半天才爬起来,敢怒不敢言的看了眼仁野,仁野盯着爬起来的人问:“为什么打你,心里没数?” 男人被仁野这么一问,怒意全无,剩下的都是胆战心惊,王汉旭怕仁野借题发挥,更怕真的因小失大,不敢冲仁野,对着自己人皱眉:“你之前干什么了?” 男人惊慌失措:“我什么也没干啊……” 仁野冷淡着一张脸,“你之前在店里面,还想对小孩动手?” 男人表情一变,想起之前在大排档店里,大家都打疯眼,他不敢对有保镖的何许下手,只好冲着孤儿寡母的小孩去,想着只要出了手,回头在陈峰那里兴许也能记上一功。 但他也没打到人,被保镖拦下了,那么多人,那么乱,仁野是怎么注意到的? 第9章 自我介绍一下 见他浑身紧绷一声不吭,王汉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上前一脚踹在男人腿上,“还他妈有点出息没有…” 男人被踹得险些跪在地上,踉跄两步才站稳,外行看着挺重,会打架的人都知道,这一脚只是看着狠而已。 王汉旭表情凶狠,“打谁了?给我去道歉!” 男人憋着气环顾四周,恼羞成怒,偏生不能发作,看了一圈,最终在人群里看到周红丽和她身边的男孩子,迈步走过去,他不拿正眼看人,低声含糊着说了句:“对不起。” 男孩没开口,‘啪’得一声响,男人的脸被扇得微微侧偏,周红丽指着男人道:“这巴掌是告诉你,冤有头债有主,不服让陈峰来找我,敢动我儿子一下,下次就不是扇你这么简单。” 男人说不上不甘还是不爽的看了周红丽一眼,周红丽回视他,一眨不眨的道:“我也跟你说对不起,看你是不是没关系。” 男人咬着牙,几米外王汉旭扬声道:“红姐问你话!” 男人闻声垂下视线,“对不起红姐。” 王汉旭见仁野不为所动,硬着头皮,小声道:“野哥,先让我们把峰哥送到医院,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再过一会警察来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话,也是他们跟附近局子约定俗成的规定,可以闹事,别出大事,每次速战速决,不然别人报了警,警察也不可能不来抓人。 仁野没搭理王汉旭,只淡淡说了句:“散了吧。” 三个字,寂静的街头突然动了起来,一半的人开始移动,有人上摩托车,有人转身往巷子里走,场面堪称电影收工。 王汉旭终是暗自松了口气,带着人架上倒地的陈峰,匆匆离开现场。 何许和陈乃昔站在人群里,周围人散,陈乃昔晃了晃何许的手臂,压低声音说:“我去,这也太刺激了吧,原来他是混混头子,之前在店里看他冲出去,我还想骂他来着,你为他两肋插刀,他转手给你来个逃之夭夭,原来是擒贼先擒王。” 何许另一边,男人也抓着她的手臂,法语小声嘀咕:“我们赶紧走吧,感觉这里好危险。” 何许左耳法语,右耳粤语,两头都没细听,她眼里只有仁野,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混混头子,大混混是吧?那就不可能还兼职出卖色相了,不是就好。 “你好。” 何许身后传来声音,转头一看,周红丽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正朝着何许微笑,何许后知后觉,也笑了下。 周红丽说:“刚刚谢谢你帮忙。” 何许:“不客气。” 周红丽:“你跟阿野…” “KJ!你是KJ?”周红丽的话被身旁男孩打断,男孩看着面戴口罩,拉着何许胳膊的金发男人,男人本想否认,临时想到跟何许的赌约,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段法语,只有何许听得懂。 何许不想理他,男人自顾高兴,对着男孩点了点头,男孩当即开心的手足无措,“我的天!真的是……我真的见到真人了……“ 周红丽看着神经病一样的男孩,蹙眉道:“干什么?” 男孩激动地溢于言表,“我偶像,我亲眼见着偶像了!” KJ听不懂,陈乃昔用英文给他翻译,他马上笑着问男孩需不需要签名,男孩热泪盈眶,到处找笔,何许抬手指了指他背后的书包:“书包里应该有吧。” 这头局面一度混乱,虽然只有一个偶像和一个粉丝,陈乃昔跟KJ讲英语:“他说他好多同学都喜欢你。” KJ:“那让他同学都来啊,我给他们签名。” 何许斜眼瞪他,知道他就是想赢钱,正瞪着,余光瞥见一抹身影走来,眼皮微掀,来者仁野。 仁野走近,第一个问周红丽,“没事吧?” 周红丽微笑,“没事。”说罢,她马上看了眼何许,“这是你朋友?以前没见过。” 仁野把目光落在何许脸上,何许也不装傻,正大光明的看着他,仁野对她说:“谢谢你。” 何许笑着回:“除了谢谢,没什么其他想说的?” 仁野不出声,何许等了几秒,“一碗糖水都不请喝?” 周红丽笑着把话接过去:“我请我请,走,大家都去。” KJ听不懂他们说什么,被陈乃昔拉着往前走,身边是叽叽喳喳还没平复的男孩,说着说着,男孩突然转回头,对着何许说:“姐姐,今晚谢谢你,不好意思刚才忘记跟你说谢谢。” 何许心情极好,笑着回:“ 别客气,我早看那人不爽了。” “我叫周多幸。” “幸会幸会,何许。” “欸?” “怎么了?” “这是你中文名字吗?” 何许愣了一瞬:“我本来就是中国人啊。”说完,她又补了句:“我爸爸是岄州人,妈妈是德法混血。” 周多幸:“我就说嘛,你中文怎么讲得这么好。” 周红丽:“别叽叽喳喳的,就听你说话了。” 周多幸:“何许姐野哥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追上前面人,何许暗地里给陈乃昔比个赞,真会给姐妹当僚机,这距离拉的,恰到好处。 六个人,前四后二,何许和仁野横向隔着一段距离,肩不挨着肩得往前走,前面的说话声有多热闹,就显得后面有多冷清,搁着一般人早就尴尬了,何许倒不觉得尴尬,只觉得心跳明显在加快,她不会不好意思,只觉得有意思。 原来对一个人有感觉,是这种感觉。 何许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人没话找话,“你没事吧?” 她侧头看向仁野,仁野不用正眼看,也感觉到某人灼|热的目光,他开口,不咸不淡的回:“没事。” 何许:“我今晚算添麻烦还是帮忙?” 仁野微顿,随即道:“帮忙。” 何许莞尔:“不用谢,一回生两回熟,上次见面没来得及跟你交朋友。” 说着,她伸出手,“你好,何许。” 类似的搭讪,仁野听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漂亮的不少,外国女孩也不是没有,何许不是第一个,却是第一个,让他不好不伸手的人。 抬起右手,他握了下何许的手,“仁野。” 第10章 路不一样 短暂碰触,何许心里微妙的异样划过,原来这二十多年,她不是没碰过异性,是没碰见过喜欢的异性,原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碰下手都会头皮发麻。 她喜欢他,特别清晰的感觉。 周红丽带头进了一家糖水店,大家坐下点喝的,仁野要付钱,周红丽说:“今天我请。” 桌上,何许看了眼陈乃昔,陈乃昔没看她,桌下刚刚用脚踢了她一下,何许能透过陈乃昔那张看似无意的脸皮,看到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张牙舞爪。 周红丽坐下后,主动跟何许说话:“之前说一半让我儿子打岔岔过去了,我们以前见过?” 何许:“我在NiuNiu看到你跟仁野在一起,你没看见我。” 周红丽笑道:“阿野没给我介绍,刚在大排档里,你说认识我,我还纳闷。” 何许笑说:“现在认识也不迟。” 周红丽:“是,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常联系。” 何许当即跟周红丽加了微信,陈乃昔又在桌子下踢了脚何许,恭喜她打入仁野的交际圈,何许不动声色,看向周多幸,“弟弟要不要加个微信?回头给你拿一些KJ的签名周边。” “真的吗?谢谢何许姐!” 小孩子哪里抵挡得了这种诱|惑,别说手机加个微信,就是把手机直接给何许都行。 桌上六个人,五个健谈的,KJ语言不通都能聊得热火朝天,唯独仁野,安静地吃着糖水,不声不响,不喧不闹。 陈乃昔在桌下第三次踢何许,何许反踢了她一脚,陈乃昔不着痕迹的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去撩,不对,赶紧跟仁野聊,何许悄无声息的瞪了她一眼,别催,这么多人,这是催就能催得出来的嘛。 两人桌上桌下你来我往,最终以何许把腿移开告终,她脑子里思考着该怎么跟仁野搭讪,怎么搭,既显得清新脱俗,又显得大方得体。 “你吃叉烧饭吗?” 对面人突然开了金口,何许立马抬眼,看到仁野也抬着头,正看着她。 何许不敢确定:“我吗?” 仁野:“嗯,你们今晚应该没吃好,附近有一家叉烧饭很好吃。” 陈乃昔激动地溢于言表,撞了下何许的腿,这一下撞得有些用力,何许上半身都跟着动了一下,怕何许发飙,陈乃昔赶紧亡羊补牢,侧身说:“我爱吃叉烧饭,你帮我和KJ也带一份。” 仁野起身,何许也跟着站起来,暗道这不天上掉馅儿饼了嘛,仁野竟然主动。 两人一起出了糖水店,何许心情好,主动开口:“你平时喜欢吃叉烧饭?” 仁野目不斜视,口吻不冷不热:“虽然知道不礼貌,但还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不想谈恋爱。” 何许侧过头,唇角明目张胆的扬起,“太好了,我还怕你跟我说,你有女朋友了。” 仁野心底一瞬间的诧异,紧接着面不改色的说:“没有,也没想找…” 不等他说完,何许接过话:“就算找也不找我这样的是吧,关键你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总要深入了解一下,才知道合不合适,万一了解过后,我先发现的不合适,这都说不准。” 仁野沉默片刻:“我不想在不喜欢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何许:“话又说回来了,你都不了解我,怎么就一口咬定不喜欢?你别光看我长相,其实我内心比长相更令人惊喜。” 与其说仁野波澜不惊,不如说他水泼不进,他平静地连语气里细微的厌倦都不掩饰:“我们不是一路人,谢谢你帮我两次,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以后这里别再来了。” 何许:“你是哪路人?” 仁野没看她,也没回头看,自顾道:“我是你保镖需要防着的人。” 何许也没回头,但她知道身后不远处就是保镖,两人并排往前走,走了几米,何许出声说:“防谁不防谁,主要看我态度,讨厌一个人,那人就是被防的,喜欢一个人,那人就是被保护的。” 仁野:“我不喜欢走哪都被人跟着。” 何许:“我把保镖撤了,你会保护我吗?” 仁野突然停下来,侧头看向何许,何许毫不避讳的回视他,两人四目相对,仁野眼神冷冷清清,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我不喜欢你。” 何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几秒后道:“怎么办,我怕说出来你觉得我在挑衅你,但你越是这样,我好像越喜欢你。” 何许能想到仁野此时的潜台词,尼玛遇上女流|氓了吧,你叫的越大声,我越兴奋,但她说的是真心话,如果喜欢可以量化,那她第一次见仁野,是三分惊加两分喜;第二次在夜店里,他站在台阶下拿手机照她,等他走后,她一个人在黑暗里,满脑子都是他的脸,全然的惊喜,没想到会再遇见他。 最近的一次,他出现在大排档店里,何许意料之中,但她还是欢喜,一如眼下,他明明说着特别煞风景的话,可她却觉得周围景色不错,她会一直记着这一刻。 仁野不喜欢被异性看,她们看他的眼神,他轻而易举就知道她们心里想什么,即便她们偷偷摸摸,但何许不一样,她昭然若揭,把欲|望写在脸上,生怕他看不见,还带口头表述。 仁野只好彻底冷下脸,“你帮过我,我不想过河拆桥,你有需要|我也会随叫随到,你要想谈恋爱,去找别人,我这没戏。” 何许试探:“那交个朋友?” 仁野:“你开跑车,我骑摩托车,路都不一样,朋友就算了。” 何许微微挑眉,声音不辨喜怒:“这么说,除了帮你两次忙的恩人之外,我什么都不是了?” 仁野:“你有我号码,需要帮忙,随时打电话。” 何许:“我只能找你帮两次?” 仁野当真一点温存的幻想都不给:“要觉得不公平,你说怎么算?” 何许站在原地,似是真的认真想了一会儿,半晌,出声回:“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先这样吧。” 仁野收回视线,迈步往前走,何许问:“去哪?” 仁野:“买叉烧饭。” 何许:“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仁野:“说完了。” 何许:“说完还买?” 仁野:“那家叉烧饭不错,可以尝尝。” 第11章 心心念念 何许要了三份叉烧饭打包,仁野要付钱,何许先一步扫了码,自己拎着饭,两人再回去时,糖水店里几个人仍在热聊,陈乃昔看何许的眼神,殷切,热烈,仿佛带着全村人的希望。 仁野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不出什么变化,何许也跟走时一样,不慌不忙,又坐了十几分钟,何许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提了走,一行人来到门外,打完招呼各奔西东。 陈乃昔急到还没拐弯就问:“怎么样怎么样?” 何许:“他没女朋友。” 陈乃昔瞪大眼睛:“你跟他表白了?” 何许:“他先跟我摊牌的。” 陈乃昔震惊脸,“他也喜欢你?” KJ插嘴,“你俩能用我听得懂的话聊吗?” 陈乃昔切换成英文问何许,“你跟仁野都聊什么了,快点,我好奇得糖水都没喝出滋味来,满脑子都是你俩。” KJ总算找到共同语言,跟着道:“你不是刚回来吗?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我今天第一次见,就搞了这么大的场面,害得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何许意味深长:“来日方长。” KJ看陈乃昔:“什么意思?” 陈乃昔看何许:“什么意思?” 何许:“岄州真好。” 陈乃昔蹙眉:“啊?” KJ:“……” 三人走到街边停着的私家车旁,何许坐进去,陈乃昔仍旧喋喋不休,刨根问底,搁着平常,何许早就烦了,今天她却一直耐心满满,不光有耐心,她还有爱心,特地拐了个弯,送KJ回酒店,待到车上只剩两个人时,陈乃昔都要哭了:“我求求你,给个痛快话行吗?不然我今晚都睡不着觉。” 何许侧头看着窗外,车窗映出她大而深邃的眼睛,瞳孔是浓稠的巧克力色,勾着唇角,何许说:“我有点知道你为什么能喜欢何必十年了。” 提到何必,陈乃昔才会露出警惕,蹙眉说:“什么意思?” 何许:“想想就会开心的事,确实能坚持十年。” 陈乃昔浑身一哆嗦:“这么恶心的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何许:“恶心吗?他说不喜欢我,我说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你。” 陈乃昔侧头,路都顾不得看,“真的假的?” 何许一脸赤诚,“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陈乃昔哭都找不到调,“仁野没打你一顿,你就烧高香吧……” 仁野没想打何许,但那一瞬间,确实有种强烈的不适感,第一次有个女人跟他说这种话,对他造成的冲击,是直到他把周红丽和周多幸送回家,自己到家洗完澡忙完事,累得不行倒在床上,一闭上眼,还是会惊得睁开眼冷静的程度。 因为身体里流着一半的外国血,所以行事风格也一样开放? 因为家庭背景优越,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置身危险,其实跟他无关? 因为知道自己漂亮,身边绝对不会缺人追,所以即便被他拒绝,也能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因为不在乎,所以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在开玩笑,谁认真,谁是脑残。 …… 何许穿着刚刚遮住腿根的限量版T恤,懒洋洋地窝在宽大真皮沙发里,刚洗完的长发披散在扶手上晾干,她拿着手机,看着微信里全黑色的头像,仁野,不是她的备注,刚加上时就是这个名字。 仁野的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白茫茫一片,跟何许对他的了解差不多。 屋内安静,半晌,躺在对面沙发上的陈乃昔,突然侧头说:“想到了,你可以给他打电话,让他装你男朋友,或者搞个什么局,让他来个英雄救美。” 何许面不改色,沉着冷静地说:“你就偷偷喜欢何必,千万别说出来,更别付诸行动。” 陈乃昔警惕:“什么意思?” 何许:“你土得够城建盖两座CBD。” 陈乃昔不爽:“那你说怎么办?像你一样抓耳挠腮想了三天毛都没想到。” 何许:“我不知道什么行,但我知道什么一定不行。” 陈乃昔挣扎:“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不行?” 何许:“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好土。” 陈乃昔蹙眉:“够了啊,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土。” 何许盯着屏幕上的全黑头像,不得不承认,她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她跟仁野之间的距离,就是她不主动,两人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的宽度。 陈乃昔把黑金面膜扔进垃圾桶里,见何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出声道:“要不换个人得了,你又不能一直在岄州待着,别把时间都浪费在得不到的人身上。” 何许目不斜视的说:“能不能得到,总要试试才知道。” 陈乃昔:“万一真让你追到了,到时候你要回法国,你还想谈异地恋啊?” 何许:“想那么远干嘛,没准过两天就腻了。” “啧。”陈乃昔一边拍脸,一边皱眉:“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嘛,仁野听了都要混混落泪的程度。” 何许:“我也很不理解那种第一眼见到就想跟人过一辈子的是什么心情,不怕别人腻,也不怕自己腻吗?” 陈乃昔突然一拍大腿,“我想到了!” “你去跟仁野说,就是跟他玩玩,让他别当真,别有压力,看他对你的态度会不会好一点。” 何许放下手机,侧头看向陈乃昔:“你去跟何必说,我就去跟他说。” 陈乃昔皱眉,“咝,你老拿何必举什么例子。” 何许:“你想了十年都没想清楚的问题,好意思嘲笑我?” 陈乃昔一时难以反驳,沉默片刻后道:“咱俩情况不一样,你追不上仁野,大不了就当不认识,从来没见过,我跟何必认识快二十年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不想连异父异母的干兄妹都做不成。” 何许:“你要天长地久,不如干脆跟他结拜,认他当大哥好了。” 陈乃昔半真半假,长叹一口气:“哎……我也想啊,这么多年,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是不是下一刻发生什么事,我就能突然不喜欢他了,谁知道一等就等了十年。” 何许:“可能何必结婚那天,你就想通了。” 陈乃昔干脆利落的骂:“你给我滚!” 何许:“这是我家。” 陈乃昔焦躁,“我给你滚!” 她扔了个靠枕砸在何许身上,气冲冲地起身往别处走,何许重新拿起手机,很想给仁野发个消息,问:你在干嘛? 第12章 必有回响 当然,也只是想想,想也知道这四个字发出去,必定是石沉大海,仁野不是装酷,何许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想跟她谈恋爱,别说恋爱了,他连话都不想跟她谈。 陈乃昔平时傻不拉几的,但有一句话是肺腑之言,没有人愿意傻兮兮地等一个人很久,与其说在等那个人,不如说,在等自己不喜欢那个人。 何许也在等,看自己是不是两天新鲜劲,看对仁野的感觉,是不是转瞬即逝,很糟糕,非但没有,反而愈演愈烈了。 陈乃昔临时有事要去深城,约了何许一起,何许拒了,理由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结果陈乃昔前脚刚走,当天晚上她就一个人开车去了城中村,法拉利停在窄巷外面,何许下车往里走。 晚上八点多钟,正是热闹地时候,一家挨一家的大排档负责人间烟火,一个个短裤拖鞋的人,负责人声鼎沸。这里跟市中心隔得并不远,但完全是两种生活方式,这里没有大厦林立,没有各种外文标志,很多地方路窄到不能停车,人跟人之间聊得不是升职加薪,外面在说得闲饮茶,这里的人都在饮茶。 何许穿着件绿色背心,下面牛仔短裤白鞋托,穿得不高调,但一路走来,还是备受瞩目,很多人都看到她进了夏记糖水店。 糖水店里人不少,但没之前多,何许排着队,等到她时,“一碗清补凉。” 婆婆抬头看了一眼,随即高兴地说:“是你啊。” 何许勾起唇角,“想吃婆婆的糖水了。” 其他人都用正常碗,婆婆给何许单独装了个超大碗,何许也没客气,接过道谢,她要扫码付钱,婆婆一把拿走台上的二维码,“我请你的,你先找位子坐。” 何许:“好,谢谢婆婆,你忙。” 后面还有人排队,何许拿着碗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发了个带清补凉的朋友圈,陈乃昔微信上几乎秒找她:“怪不得不跟我来深城,背着我出去浪了!” 何许:“闲着也是闲着。” 陈乃昔:“看到人了吗?” 何许:“都是人。” 陈乃昔:“仁野!你在跟我装什么?” 何许:“谁说我来找他的?想吃清补凉了。” 陈乃昔:“你是想消消暑吧。” 何许看着屏幕上的字,脑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仁野那张物理降温的脸,笑着吃糖水。 “今天一个人来的?” 身旁突然出现说话声,何许侧过头,跟婆婆聊天,两人没聊几句,店里又有客人来,婆婆去卖东西,何许继续喝东西,店里人来人往,何许喝了一大碗清补凉,起身正准备打招呼离开时,门口出现一抹高高地身影,何许看到了,店内其他女人也很快就看到了,大家统一地动作,看见的挺直腰板,偷着去怼身边没看见的朋友,与君共赏。 何许觉得仁野配得起大家守株待兔的虔诚,除了那张脸之外,他身形也特别好,黑色裤子裹着两条又直又长的‘铅笔腿’,普普通通的一件白T,硬是被他撑出了勾引感,让人很想透过这层薄薄地布料,看看里面的肩膀,是不是真的这么直这么宽,胸前隐隐轮廓下的本来面目,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何许看到仁野的第二秒,仁野才把目光落到她脸上,‘目中无人’的走进来,他对着何许微微点头,随即对着柜台里的人说:“嫲嫲,你休息下。” 婆婆道:“没事,我不累,有朋友过来,你正好招呼下。” 仁野问何许:“你喝什么?” 何许本来要走的,但来都来了,她随意瞥了眼墙上密密麻麻的字,“水果糖水吧。” 婆婆:“水果的草莓和樱桃没有了,阿野你去买些回来。” 仁野应声,何许很快说:“不用,那我换一个。” 婆婆笑说:“没关系,对门就是水果店,很快,你等一下。” 两人说话间,仁野已经迈步往外走,何许瞥见周遭年轻女孩子们的目光,带着打量,探究,狐疑,不爽。 何许重新坐下,这会儿店里没有客人来,婆婆跟她闲聊,仁野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拎着袋子,婆婆伸手接,仁野没有给出去,“我来吧。” 仁野亲自洗水果,亲自给何许做了份水果糖水,何许确实有点喜出望外,结果喜没过五秒,不远处有个女孩子走到柜台前,“两份水果糖水。” 仁野面无表情,动作利落的盛了两份,女孩子付钱接过:“谢谢。” 仁野:“不客气。” 何许觉着陈乃昔如果在场的话,肯定又要在桌下猛撞她的腿,潜台词是:“你也不行啊。” 何许从没觉着自己行,尤其在仁野这,她就是一普普通通,帮了他两次的恩人而已,婆婆还知道用个大碗给她装呢,仁野够抠的,连碗都一视同仁,难怪刚点了水果糖水的女孩腰杆子更直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类似仁野在店里的风声传出,仁野进店不到五分钟,外面开始乌泱泱地往里进人,婆婆也没时间跟何许闲聊,仁野跟她一起搭伙做生意,何许不着痕迹的观察,发现仁野驾轻就熟,无论是哪道工序,就像之前亲手做水果糖水,显然不是第一次。 糖水喝了大半,何许起身走到柜台前,刚掏出手机准备扫码,里面的仁野说:“请你喝。” 何许看向他,“谢了,婆婆已经请我喝了一碗。” 仁野:“刚刚那碗我请你。” 何许不仅控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冲动,还控制不了想要答应他的心动,她笑着说:“那好吧。” 话落,“微信收款,一百六十元。” 何许对仁野说:“麻烦帮我做二十份清补凉,我带走。” 婆婆说:“不要你付钱,等下让阿野给你,想喝随时过来,我请你喝。” 何许:“婆婆请我喝就好了,我打包带走的你要是不收钱,那我以后就不来了。” 婆婆:“你上次帮我忙,还照顾我生意,我要感谢你的。” 何许笑了:“跟婆婆交个朋友嘛。” 婆婆也笑了,边打包边道:“好好好,你这么靓,我都好喜欢跟你当朋友。” 常温冰柜里有早就封好的外卖杯,二十份很快装好,装了好几个袋子,婆婆问:“有些重,我让阿野送送你。” 第13章 被请喝茶 何许才不矫情,“好,婆婆再见,那我先走了。” 仁野拎着袋子从柜台里走出来,何许伸过手:“我来拿两个。” 仁野:“不用。” 众目注视下出了糖水店,何许说:“我车停在街头。” “嗯。” 两人并肩往前走,路上不少人朝他们看,还有人跟仁野打招呼,目光掠过何许,皆露出让何许满意的误会神情。 巷子很深,路上何许不说话,仁野也不说话,走了大半,何许主动开口:“就送到这吧。” 她原地站住,仁野也只好停下,何许转身,对身后几米外的保镖招了下手,保镖上前,何许说:“给你们买了糖水。” “谢谢小姐。”保镖从仁野手上接过所有袋子,掉头往远处走。 何许抬眼看向仁野:“谢谢你请我喝糖水。” 仁野没有说‘不客气’,而是问:“你来找我的?” 何许喜欢他的直白,所以如实回:“看到你还是很开心,如果看不到,婆婆的糖水也很好喝。”总归不白来。 仁野表情淡到正常人心慌,声音也没有任何温度:“我上次的话,你没听懂,还是不想听?” 何许巧克力色的瞳孔里,映着仁野的冰块脸,她不故意没笑找笑,正常表情回道:“粤语是我母语,我听得懂,不想听确实是真的。” 仁野冷着脸道:“你想让我说几遍,我对你没兴趣,不用花时间在我身上,我不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何许不急不恼:“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东西?” 仁野:“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不了。” 何许:“话别说得这么绝对,原本我今天只想过来喝个糖水,结果一不小心,还喝到你给我做的糖水,这算不算无心插柳柳成荫?” 看她歇后语用得比谁都溜,仁野就知道她那一半中国血统不是假的,她听得懂,只是不想听。 仁野:“进门都是客,谁点我都会做。” 何许:“那你也不是给谁都免单吧?” 仁野面色无异,心里微哽,短暂沉默,干脆直截了当的道:“我直说了,欠你两次人情,你需要的时候我会还你,别来找我,我不喜欢被人盯。” 何许深吸一口气,仁野以为她动了气,结果何许心平气和的回:“我觉得你可能想得有点多,我承认对你有好感,但我没想现在就约你去开房,哪怕你现在说要当我男朋友,我还要考虑一下,要不要点头当你女朋友。” “之前你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但也不全错,最起码我不了解你生活的地方,所以我过来看看,如果碰巧遇上,大家就打个招呼,有空就一起坐下喝个糖水聊聊天,你不用担心我非你不可不择手段,你要想,也许深入了解之后,用不着你出手,我自己就想通放过你了呢?” 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何许的巧克力色眼睛里,充斥着真诚,世上只有断不了的案,没有谈不拢的判,谈判,主要谈个心态。 仁野沉默,不是被气的,只是在找反驳的说辞,一时间还没找到,两人面对面站着,没注意从巷子口一端走来的几个人,直到有人叫:“阿野。” 仁野闻声侧头,何许紧随其后,迎面走来两个人,一老一少,前者穿着白色的跨栏背心,灰色大短裤,脚上蓝拖鞋;后者稍微讲究点,长裤配拖鞋。 老头手里拿着个八宝小茶壶,头发白了,但精神头还不错,仁野叫了声:“福伯,海哥。” 老头身后的男人点了点头,老头走上前,“有没有时间,去我那喝口茶。” 仁野点头,老头又把目光落在何许脸上,笑眯眯的问:“女朋友方便吗?有空一起去坐坐。” 不待何许出声,仁野很快否认:“她不是我女朋友。” 何许淡笑:“还没追上。” 老头乐出声:“这么厉害,敢追阿野。” 何许一脸正经:“他又没打过我。” 仁野:“你先走吧。” 老头:“不急,还早,去我那喝会茶,晚了你送她回去。” 何许没想真去蹭茶喝,微笑着说:“谢谢伯伯,下次,你们聊。” 老头看着何许道:“欸,听说你把陈峰给收拾了,我最爱听八卦,你给我讲讲,我请你喝茶。” 他在笑,但何许听到陈峰二字的时候,后知后觉,事情不是喝茶这么简单,此时再去看仁野脸色,他脸一如既往的淡,怎么看都是不情不愿。 心里想了颇多,实际上也才过了两秒钟,何许笑着回:“…也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头:“客气什么,你是阿野朋友,都是自家人。” 仁野没再说其他,何许跟着他们左拐右拐,走了七八分钟,来到一栋独楼前面,楼周围有院子,保镖不确定要不要跟进去,给何许发了消息,何许刚拿起手机,走在前面半步的老头,就跟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扭头说:“让你的人都进来,地方大,坐下来喝口茶。” 何许没把陈峰放在眼里,倒是面前这个老头,看打扮就跟附近的普通人一样,自建搂也没说多富丽堂皇,但何许渐渐觉得,这人才是真的不一般。 老头带几人进了屋,一层很宽敞,全部打通做了茶室,他挥了挥手:“随便坐,别客气。” 一直跟在老头身边的男人负责沏茶,老头坐在主人位,何许和仁野坐在他对面,何许以为老头会问她跟陈峰怎么回事,结果老头开口第一句是:“你跟阿野怎么认识的?” 何许说:“他在路上拦了我的车,我们加了微信。” “哦?” 老头有些好奇的看着何许,又看了眼仁野,“不是你在追他吗?” 何许也不管身边仁野表情如何,自顾道:“可能他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吧。” 老头又一次乐出声,笑了一会儿,“阿野很好,你跟他在一起,不会后悔的。” 仁野开口:“我们只是朋友。” 老头:“朋友还是女朋友,也要看你的表现。” 仁野没出声,何许说:“伯伯你不用劝他,他脸皮薄脾气倔,你越说他越跟我对着干。” 老头边笑边道:“他脾气倔是真的,脸皮薄…可能跟你在一起时才脸皮薄。” 第14章 强扭的瓜很甜 何许挺想顺势摸一把仁野的脸,就说看看他脸皮到底薄不薄,但她又怕疼,万一仁野没忍住动手打她一顿呢,还是算了吧。 喝茶,闲聊,何许没想到老头再也没提陈峰二字,倒是八卦了她和仁野不少事情,但他俩的事情又实在少得可怜,少到半个小时就聊不下去了。 仁野口中的‘海哥’送两人出门,临走前老头还跟何许说:“有空常来玩。” 何许跟仁野出了院子,并肩往前走,路上仁野一声不吭,虽然他一直都这样,但何许还是察觉到微妙异样,果然,当仁野把何许送出巷子口时,他出声说:“以后别再来这。” 何许看向他:“刚刚那人跟陈峰是什么关系?” 仁野:“跟你没关系。” 何许:“你说我们是朋友。” 仁野:“随口一说。” 何许:“为什么不敢承认我是你女朋友?” 仁野险些被她带偏,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临了才反应过来,目光更沉:“你是不是觉得带着十几个保镖,无论走到哪都很安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何许自动翻译:“你怕我有危险才这么说。” 仁野:“往好听了说,你帮过我,我不想恩将仇报不帮你;说难听点,你在这出了什么事,我怕会连累到我。” 何许:“所以说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那人跟陈峰是什么关系。” 仁野被她磨得心底突生烦躁,原本懒得废话,此时却开口道:“你说喜欢我,你对我了解吗?你说想了解我的生活圈,你有经过我的允许吗?不要以为吓得住陈峰,你在这里就能横着走,你的法拉利和保镖在外面有用,在这,有人让它有用就有用,让它没用就没用。” “我说你是我朋友,是还你一次人情,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我们内部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我没跟你开玩笑,以后别再来这里。” 仁野冷着脸,说的话更冷,以前不是没有人对他死缠烂打,但都扛不住他的‘狼心狗肺’,他就是那种无论别人心多热,他都能一盆冷血给浇得透心凉的人。 所以仁野笃定,何许也顶不住,更何况她各方面优越,自尊心肯定也别普通人强。 仁野等着何许翻脸,等着她放狠话后离开,结果何许唇角缓缓勾起,精致的面孔上,浮现出另仁野意外的灿烂笑容。 这笑容不带任何一丝虚假,不是强颜欢笑,是真欢笑。 何许边笑边道:“这不巧了嘛,你这鱼龙混杂,我也不是出泥的莲花,你以为我带保镖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吗?其实他们只是想按着我,让我别太疯,好照顾其他人的安全。” 仁野:“……” 何许朝着他笑,“理解你想拒绝我的心情,也不怪你没有事先打探好我的生活圈子,我不像你,我允许你了解我,我叫何许,爸爸岄州人,妈妈德国混法国,最近十年我都长住国外,第一次见你的那天,我刚刚回来。” “21,生日二月二,但我过阴历,你是我第一个表白的人,我承认我没有经验,正在摸索中,如有冒犯,你别觉得我是故意的就行,就算我故意,也是故意想让你看到我优势的一面,没人想用故意惹对方讨厌去吸引注意力,反正我不想。” “对了,其实我头发不是这个颜色,我染的。” 何许站在仁野面前,潇洒地做了通自我介绍,要不是仁野眼尖,发现何许微微发红的耳尖,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这段也是事先准备好的,不光准备好,还可能跟其他人说过很多遍,所以才会这么轻车熟路,面不改色。 其实何许心里很紧张,不知道怎么搞的,她以前从来不会紧张,不就实话实说嘛,坦诚有什么好丢脸的,可就是莫名的,越说越紧张,可能怕仁野不喜欢她现在的发色。 何许说完,仁野没接话,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五秒,十秒,何许把想说的都说完了,无话可说,好半晌,仁野道:“我不在意你头发原本是什么颜色…” 何许已经猜到他后面要说什么。 仁野:“你整个人我都不在意。” 他淡漠地看着何许的脸,冷血到仿佛根本不介意会不会在她脸上看到丝毫难过的表情。 何许猜到结果,又笑了笑,仁野看出她笑容里带着促狭,他看不懂,不知道她美个什么劲儿,话都说到这地步,她要不是领悟能力太差,就是承受能力太强,再不然,就是演技太好。 何许笑着说:“谢谢你的糖水。” 说罢,扭身就走,她上了几米外的法拉利,仁野瞥见她侧脸,她坐在车里还在笑。 刚到家,何许就接到陈乃昔打来的电话,她压低声音问:“在哪呢?” 何许把车钥匙扔在玄关鞋柜上,换鞋了,“家。” 陈乃昔:“自己还是…” 何许:“我不想跟仁野上|床了。” “啊?出什么事了?”陈乃昔听出何许声音不大对。 何许往沙发上一趟,脸色不红不白的把二十分钟前的事一说,而后道:“他不喜欢我很正常,我也理解,我生气是我竟然明知道还有些小生气。” 陈乃昔:“确定只是小生气吗?” 何许:“……怎么说呢,其实应该高兴,他连我都拒绝地这么狠,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陈乃昔在手机另一头翻白眼,“你哪来的自信?” 何许:“我还用站在镜子前才有自信吗?” 陈乃昔:“你倒真会自我安慰。” 何许:“长得不错,人品也不错,脾气差点就差点吧,现在忍忍,等以后追上再调理。” 陈乃昔语气夸张:“都这样了,你还想以后呢?” 何许仿佛跟陈乃昔不在一个频道上,她自顾道:“他还会做事,动作也麻利,我不喜欢拖泥带水的。” 陈乃昔:“你不是不喜欢剃头挑子一头热吗?” 何许:“所以我第一时间告诉他,我喜欢他。” 陈乃昔:“你准备花多久追他?” 何许:“这你要问他。” 陈乃昔:“干妈说最迟半年解决,到时你还回不回去了?” 何许:“看他表现了。” 陈乃昔:“你看你看,我一试就试出来了,我让你留下你不留,男人就看他表现了。” 何许:“谁让他比你有个性,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第15章 乱他心 仁野回到糖水店,站在柜台里帮忙,婆婆眼底满是笑意,小声问:“送回家了?” 仁野低头收拾台面,面色如常的回:“送到街口。” 婆婆:“聊这么久,怎么不送人回去?” 仁野开门见山:“我没想跟她在一起,别做让人误会的事。” 婆婆闻言,低声道:“她蛮好的,长得漂亮,又蛮厉害,多相处相处,也许合得来呢。” 仁野:“你去催阿欣,她更你听话。” 婆婆一瘪嘴,“我不着急她,你都二十三了,一个恋爱都没谈过,说出去我都没面子。” 仁野绷着脸调侃,“那你就说我离过三次了。” 婆婆佯怒,拍了下仁野的背,仁野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不躲不闪,他刷着机器,往常这种时候,脑子里想得都是工作上的事,今天不知怎的,满脑子都是何许的那句:“21,生日二月二。” “其实我头发不是这个颜色,我染的。” 以前他确实不在意何许头发是什么颜色,但她既然说了,他很难一点都不好奇,但她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他也不会有机会知道,她头发本来是什么颜色的。 仁野果然没有再看到何许,只不过没想到,何许会以另外一种方式,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野哥,我刚刚看到你朋友了。” 仁野盯着电脑屏幕对货单,随口道:“谁?” “一个白头发,长得像外国人,另外一个黑头发,也很漂亮,就之前在全婶店里的那两个。” 全婶开大排档的,其实不用听后面,白头发像外国人,这种描述,除了她还能有谁。 仁野忍着想抬眼的冲动,没搭话,半小时后,仁野开口:“单子谁录的?” 不远处的李明闻声,立马转过头,“我录的,怎么了野哥?” 仁野面上不辨喜怒:“把红姨昨天下的货单给我。” 李明赶紧去找,拿着单子站在仁野身边,不等仁野开口,他自己看到了货单和电脑上录的数字差了一个,顿时脸色一变,“对不起野哥,我今天准备三检再发的,你先来了。” 仁野:“大头呢,二检没看出来,还是根本没检?” 李明正要说话,说曹操曹操到,门口一抹身影出现,比常人都要大两圈的脑袋顶着个锡纸烫,瞥见桌后的人,根本不顾李明的眼色,神采飞扬地喊道:“野哥,你在这,我正想跟你说呢,我刚看见追你的那个混血了,她开着法拉利进了‘玉瑶’。” 李明还在锲而不舍的发射信号,希望袁启成能看他一眼,奈何有些人头大挡眼,压根儿不往他这看,兴奋地像是何许在追他。 余光瞥了眼仁野,仁野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上,很淡的问了句:“昨天录进去的单,你检查了吗?” 袁启成脱口而出:“查了啊。” 李明在心里替袁启成比划一个‘十字’,阿门,一路走好吧。 仁野面无表情:“查了?” 袁启成一脸正色:“查了啊,不信你问小明。” 李明脸如菜色:“我昨天把红姨的一个单子录错了,幸好刚才野哥查得时候发现了。” “哪?”袁启成几步走到电脑前,手写的单子和电脑单都在面前,他上下一看,蹙眉,“嘿…”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仁野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下,袁启成当即疼得皱眉捂住后脑,仁野一双淡漠的眼睛瞪着他,没好声地说:“理发师瞎了心为钱坑你,你也瞎了眼敢烫。” 李明本来不敢笑,除非实在憋不住,暗道仁野杀人诛心。 袁启成的头没有心疼,站在一旁不敢怒也不敢言,仁野起身,“给我坐这查十遍。” 他径直往门口走,待到亲眼看他走出五秒钟,李明才敢小声道:“你瞎啊,我给你使眼神,你看都不看。” 袁启成坐在仁野刚刚坐过的位置,一边对单一边道:“就你那小眼睛,谁能看到?” 李明翻了一眼,“活该你被打,哪壶不开提哪壶。” 袁启成:“我提哪壶了?” 李明:“在你之前有人进来跟野哥说看见那女的,野哥都没搭理。” 袁启成立马抬起八卦之头,“为什么?” 李明瞪眼:“别人还只说看见她,你倒好,生怕大家不知道,还加一句追你的。” 袁启成委屈:“本来就是嘛,听说她跟陈峰起冲突的时候,亲口承认喜欢野哥,不喜欢干嘛为了野哥得罪陈峰?” 李明:“事是这么个事,就你长嘴了,别人都没看见?都不会说?” 袁启成:“什么意思?” 李明坐在桌边抽烟,警惕地看了眼外面,确定没人进来,这才说:“野哥摆明了没想搭理她,你还眼巴巴地过来提醒,纯属给秃子送梳子。” 袁启成双眼迸射满满的求知欲,“这个超漂亮,有钱又有后台,我早看陈峰不爽了,她一出现,连着收拾陈峰两次,我都想跑去实名感谢她,这样的都不要,野哥到底想找什么样的?” 李明吐了口烟,低声回:“你也说了,人家出门开法拉利,咱们这夏利都不好进,有钱男人对女人见色起意玩完就甩,你知道这不是谈恋爱叫包,怎么男女一对调,你就不懂了呢?” “我擦!”袁启成表情突然一变,“她想包野哥?” 李明赶紧看了眼门外,“你他妈小点声。” 袁启成脸上说不上惊讶还是惊恐,降低分贝道:“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啊,我都差点着了她的道。” 李明把烟灰弹在易拉罐剪得烟灰缸里,翻了一眼说:“你就省省吧,人家鬼迷心窍也不会来追你。” 袁启成,“还好野哥心志坚毅,没有被她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摇着头,他一副后怕的模样,“那女的道行太深了,一般人遭不住。” 第16章 我跟你单挑 仁野离开后去了趟十三行,再回来时已经晚上八点多,走在巷子里,遇见熟人打招呼,对方笑着说:“阿野,我今天在外面看到你女朋友了。” 仁野:“……” “女朋友好靓,还是你眼光好,什么时候带回来,到我家来喝茶。” 仁野:“我没谈女朋友。” “那个白头发的靓女不是你女朋友吗?” 仁野:“不是。” “欸?我听他们都这么说,还以为你谈恋爱了。” 仁野:“没有。” 聊了几句,仁野继续往前走,回到糖水店里帮忙,婆婆又低声跟他念叨:“今天张婶过来,说她在‘玉瑶’看到何许了。” 仁野低头收拾料理台,没吭声。 婆婆:“她过来玩没找你吗?” 仁野:“没有。” 婆婆:“我听说她刚从国外回岄州,对这边不熟,你不忙的时候,偶尔也带她到处转转。” 仁野:“这有什么好玩的。” 婆婆:“风景啊,祠堂啊,‘沉岭’那边不是新开了个游乐场嘛。” 仁野淡淡道:“我们这里有什么是外面没有的?可能她迪士尼都玩腻了,来这边的游乐场还能体验出什么新鲜感来。” 婆婆:“也是……我们这有的,外面都有,外面有的,我们这里不一定有。” 仁野:“你不用总是担心欠她人情,她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还给她。” 婆婆一看仁野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也就不强迫他多跟人接触了,确实,有人一辈子都住在这里,有人只是偶尔来那么一两次,面可以随时都见,但两个人身后的巨大差异不能随着见面的次数就慢慢消失掉。 一连一个礼拜,仁野没再见过何许一眼,但每天都会有人跟仁野提起何许,在这里见到她,那里见到她,仁野一眼没见着,却活像是每天都在见,光是解释两人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他就最少说了不下十遍。 仁野所在的地方叫‘夜凉’,周围还有好些个城中村,隔得都不远,大家在各处见到何许,唯独没有人说在‘夜凉’看到她,仁野没道理管何许去哪,人家又没来他的地盘上。 直到某天,仁野正在十三行档口里,周围吵闹,要不是手机震动,他险些没听到手机铃声,手机贴到耳边,里面传来男人有些着急的声音:“野哥,有人在‘双化’看到你朋友了,听说陈峰要动她。” 周遭的喧嚣好似在一瞬间止住,仁野脑中清晰地出现了一张脸,未免误会,他还是确认了一下:“看见谁了?” “那个白头发的女孩子。” 何许一个人坐在装潢老旧的叉烧店里,已经等了半个小时,她饿得不行,点了半份烧鹅,给陈乃昔发了个语音:“你别来了,我快吃完了。” 陈乃昔马上回了个四秒语音:“来了来了,这不路上堵车嘛。” 后面还跟了个三秒语音:“我倒想闯红灯了,目测前面还有二十辆车。” 何许放下手机,饿得不想回话。 切好的烧鹅端上来,看着勾人食欲,何许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怎么说呢,味道一般。最近陈乃昔带着她到处逛,到处找隐藏在各处的小店,有些地方会有那么一两样东西还不错,但大多数也就无功无过。 今天这地是陈乃昔选的,结果她毫无例外的又放了何许的鸽子。 何许无聊,低头看着泛黄的菜单,企图从上面找出令人惊艳的东西,正看着,门口忽然传来熟悉男声:“看看这是谁来了。” 何许抬起头,看到几米外的店门被人撑开,左臂‘吊’在脖子上的陈峰笑着走进来,小弟给他拉|凳子,他坐在了何许对面,门口保镖见状,立马从车上下来,紧随其后|进了店。 陈峰身后就一个人,他却笑得特别讽刺,“别怕,跟你聊会,光天化日的,我还能把你怎么着了?” 何许不慌不忙,神色平常:“那是,晚上你也没把我怎么样。” 陈峰知道,何许这是敲打之前那两次,他单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闲话家常的口吻:“吃什么,随便点。” 何许:“没胃口。” 陈峰:“是看见我才没胃口的?” 何许心想,连陈峰都看见了,却看不见仁野,当然倒胃口。 不想惹事,何许起身:“老板,买单。” 陈峰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这的老板是我,我说请你,谁敢要你钱?” 何许看了眼收银台后的人,对方低着头,在装聋作哑和默认之间。 何许身上没现金,从身边保镖拿了一百块,放在桌上,“不用找,多的算我的。” 她迈步往前走,在跟陈峰擦身的一瞬,保镖一把将她扯到旁边,同一时间,茶杯在何许之前停留的位置崩碎,茶水溅了一地,门外保镖推开车门往下冲,店门口不知谁喊了一声,转眼间,几波人从周围一拥而上,顷刻间将保镖拦得看不见人影。 店外像是往油锅里泼了一瓢水,源源不断地人从四面八方往内聚,店内也很快进来一帮人,他们堵满了整间店,所有人看何许的表情,都带着一副自投罗网的优越感。 何许身边只有两个保镖,此时保镖已经竖起全部防备,伸手往兜内摸,何许按了一下,“什么意思,见过强制消费的,头次见强制不让消费的。” 陈峰又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的道:“既然要请我,半份烧鹅怎么够,我这这么多人,怎么分啊?” 何许还笑得出来:“这么点事,早说不就得了,这家烧鹅不够,把附近的都买回来,我看着你们吃,吃几只我给几只的钱。” 陈峰嗤笑:“你知不知道这是哪?” 何许:“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别把小费变成医药费。” 陈峰嘲讽:“就凭你身边这俩人?还是外面那些个自身不保的?” 何许:“何必搞这么麻烦,我跟你单挑。” 陈峰始料不及,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瞪眼看着何许,“谁跟谁单挑?” 第17章 神女有心 何许面不改色:“我要是挑你,怕你说我专捡老弱病残。” 陈峰哈哈大笑,“我?你挑我跟你干嘛?打架还是谈恋爱?” 何许:“我输了,别说烧鹅钱,你之前丢的生意我都如数赔给你,你要是输了,以后再提这事,我努努力,让你再也没有生意可以做。” 自己的地盘,周围都是自己人,陈峰不想何许竟然还敢这么猖狂,一时说不上是哭笑不得,还是骑虎难下,直到周围有人撺掇,“峰哥,跟她赌!” 陈峰等的就是这个台阶,闻言,他看向何许,“你想清楚,不是我一男的非要欺负你一个臭丫头片子,你打电话让仁野一个人过来,他来,我照样放你走。” 何许眉心微蹙:“废话这么多,不敢跟仁野单挑,还不敢跟我单挑?”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陈峰,搞得他连自己的性别都不顾,当场砸了第二个茶杯,怒道:“都他么给我听好了,我俩的事,死活用不着别人管,谁也不许插手!” 何许站在陈峰侧边,两人隔着两米多远的距离,没有任何预兆,何许突然抄起一张空桌旁的塑料凳子,用力朝陈峰所在的位置砸去,周围人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闪,陈峰来不及躲闪,抬起胳膊一挡,正好是他被仁野打到骨折的那只胳膊,塑料椅不沉,但也不是一点冲击力都没有,陈峰疼得呲牙咧嘴,不等他反应,身旁有人喊道:“峰哥小心!” 陈峰看到一抹身影朝他扑来,他赶紧往旁边闪,何许一脚踹空,顺势拿起空凳子,反手就往旁边抡,陈峰被打到后背,凳子腿在何许手里断开。 短短几秒钟,店中间已经空了一块,所有人看何许的表情,不再是看落单的仙鹤,这他么简直就是落单的老鹰。 何许竟然会打架,一个看起来就身娇肉贵,平时开法拉利的富家千金,竟然出手就拿凳子,打人就打要害。在场除了保镖之外,所有人都错判了,最惨的就是当事人陈峰,想他一大男人,被何许追着满屋跑,原以为一只手就能轻松拿下的局,结果小丑竟然是自己。 屋内乱中有序,所有人看得津津有味,就连外头什么时候变了天都没注意,仁野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人时,恰好看到陈峰单手抡起凳子,去砸角落处手无寸铁的何许,何许一偏躲开,正要还手,突然定住,陈峰后背没长眼睛,气疯眼朝何许冲过去,两人还差一米远的时候,陈峰扬起右手,他想把何许扯到面前,然而手抬起来,却再也没落下去,有人从后面拽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撅。 “啊!”陈峰疼到随着手臂折起的姿势单膝跪地,接下来便是一番看不清人的毒打。 仁野带了人来,两帮人发生冲突,店里店外,犹如热油锅里扔冰雹,炸开了花。 大混乱容易受伤,何许被保镖护着躲进了狭小地洗手间,外面闹吵吵,何许并不害怕,只清醒地想着一件事,这片是陈峰的地盘,仁野怕是要吃亏,正想着,有人|大声喊:“别打了,有人报警了!” 混乱声逐渐变小,约莫十秒钟的样子,洗手间房门被人拽了一下,保镖从兜里摸出一半弹簧刀,门外传来熟悉男声:“是我,仁野。” 保镖打开门,何许透过两个肩膀,看到门外的男人,她第一反应,仁野生气了。 看到他此时的表情,方知平日里的仁野,还只是没表情而已,何许跟他目光相对,心说他气什么气,仁野长臂一伸,穿过两个保镖,抓住何许的手臂,用力往外一拉。 保镖也是没把仁野当外人,一时没拦,何许几乎被仁野扯得一个踉跄,人直接从洗手间里面飞出去。 仁野拉着她往外走,店内人已经散了多半,唯余一片狼藉,何许被拽得小跑,两人出了店门,仁野跨上街边摩托车,冷着脸说:“上来。” 何许听话,迈开细长的腿,坐在了仁野身后,摩托车发动,两人众目睽睽下离开,车开到村外牌坊处时,红灯,对向经过的保时捷车主,原本戴着墨镜吊儿郎当,视线无意间掠过摩托车后座的人,惊得把墨镜扒到鼻梁下,陈乃昔看了看何许,又看了看何许身前的仁野。 何许跟陈乃昔目光相对,陈乃昔瞪着眼睛:【靠!什么情况?】 何许抓着仁野腰间的衣服,微微耸肩,她哪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仁野骑着摩托车,车速八十左右,何许的头发向后散开,她不知道他要去哪,也并不关心,反正当下她很开心。 约莫十几二十分钟的样子,摩托车在市中心一栋购物大厦楼下停住,何许:“来这干嘛?” 仁野:“下车。” 何许跨|下去,仁野要走,何许眼尖,一把抓住他手臂,仁野眼皮一掀,冷眼盯着她。 何许:“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仁野冷声回:“这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何许:“想吵架?” 仁野:“你有钱有闲,有的是精力去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你高兴,没人拦你,但你不要拖着别人陪你一起浪费时间,我没有那么好的父母,我的时间还要用来挣钱。” 他冷着脸,冷言冷语。 何许表情不冷不热,一眨不眨的说:“我没在‘夜凉’惹事,也没叫你过来帮忙吧?” 仁野:“陈峰找你麻烦是因为我,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赔偿不起。” 赔不起,和赔偿不起,完全两个意思,何许一瞬沉下脸,“感情我不仅不能去你那,陈峰那我也不能去,还有哪不能去,你划个道。” 仁野绷着脸道:“想玩就来这些商业区,进你跑车能开进去的地方,别拿危险当刺激,拿陌生当新鲜,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我也不能每次都替你收拾残局,我欠你的,有限。” 他把‘有限’两个字稍微咬重了几分,而后从何许眼里看到了清楚的笑意,嘲笑。 第18章 襄王有梦 何许没把笑容摆在脸上,沉默片刻,她开口道:“好,我帮你两次,你帮我两次,我们两清了。” 仁野终于等到了这句话,然而不等他整理好心情,何许再一次开口:“本来想着还剩一次机会,要好好把握,现在看来,有些人的存在就会对另一些人造成不便,朋友就算了,以后大家还是当陌生人,我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但也保不齐哪天在街上遇见,无论我当时正在砍人,还是正在被别人砍,你就当不认识,看见也当没看见,别管,不然回头再说我耽误你时间,耽误的时间可以折现赔给你,欠的人情不知道该给多少钱。” 说完,何许一秒都没停留,转身往购物大厦门口走,周围车水马龙,商场外景观水池,仁野看着何许的背影,这一刻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她天生就该条条大路通罗马,这里才是她该来的地方,最起码人身安全不用担心。 而仁野,他要回到从出生就没离开过的地方,那里才是他要应付的现在,以及,将来。 仁野跟陈峰的怨不是一天两天,却因为何许的突然出现,一下就成了仇,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仁野谈了女朋友,是个混血辣妹,有钱又野蛮,仗势欺人,在仁野的地盘打陈峰的脸不说,还跑到陈峰的地盘上去打他的脸,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有了这个理由,躺在病床上,双臂骨折的陈峰,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找仁野的麻烦,仁野这边的人骂他们胡说,分明就不是女朋友,对方义正言辞得反驳:“那女的非要跟峰哥单挑,赢了就让峰哥不计较仁野撬他生意的事,输了就照单全赔,这还不是女朋友,是菩萨吗?” 话越传越离谱,传到仁野这边,变成了:“陈峰让何许叫仁野来,何许不同意,还主动要求跟陈峰单挑,生死有命,赢了之前抢生意的事就当没发生,输了一命抵一命,陈峰也不能再去找仁野麻烦。” 袁启成听后,热泪盈眶:“这还不是爱情?啊?你告诉我,这还是想包野哥吗?” 李明也纳闷,要不是知道仁野和陈峰的关系,他都快以为陈峰是何许请来的托了。 那天仁野骑车把何许带走了,按道理是一段英雄救美的故事,谁料后来再出现,仁野一个人回来的,大家问何许,被他发脾气给顶回去,众人一看,不是成了,是掰了,至于为什么掰,明眼人猜到七八,糊涂人还在吃瓜。 一转眼,十天过去,‘夜凉’每天的日子周而复始,今天跟昨天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当然大概率跟明天也会相似,仁野每天忙在几点一线,糖水店,公司,工厂,十三行,家。 偶尔有一次,他骑车经过NiuNiu,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蹦出了何许的脸,光一照,她坐在楼梯最高一层台阶上,背心热裤短到让人一时忽略,只能看到白花花的手臂和细长的腿。 她坐在那里抽烟,问他:“抽烟吗?” 仁野站在厨房窗户边抽烟,距离上一次见何许,整整十天,他没有再见过她,也没有人来他面前说在附近见过何许,她真的不再来他的地盘,不光‘夜凉’,附近周围的城中村,她也都不来了,她应该听了他的话,回到她本该生活的地方。 烟灰弹在烟灰缸里,仁野冲着窗外吐烟,对面两米之隔的窗户,男人跟他打招呼:“忙完了?” 仁野应声:“嗯。” 两人都在厨房抽烟,仁野抽完,打声招呼往里走。已经十天了,他每天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时刻想到何许,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 陈乃昔那日街头偶遇何许坐在仁野摩托车后座,一个人回去脑补半宿,后来才知道何许早就回家了,还生了一肚子窝囊气。 陈乃昔听后想去找仁野评理,何许没表情的说:“找他干嘛,回头再说我派你去给他找麻烦。” 陈乃昔气不过,“你说有没有他这么不讲理的人啊,你又不知道那是陈峰地盘,你也不想被陈峰找麻烦,你要跟陈峰单挑,还不是想一绝后患,结果到他嘴里,全成你的锅了,原本他来救你,我还觉得很仗义,听完他的话,我就想给他一棒槌!” 说完,陈乃昔又补了句:“就他说话这么气人,长再帅也没用,跟他在一起怕没福消受。” 何许不说话,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养神,陈乃昔说:“你别生气了。” 何许:“我没生气。” 陈乃昔:“生气你就发泄出来,闷在心里再憋坏了。” 何许:“想通之后觉得他说得对,别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打着帮忙的旗号去给人添麻烦。” 陈乃昔心疼:“走,请你吃好吃的,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吃的那家白切鸡吗?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再去,突然发现他们家不干了,也没留电话和新地址,昨天齐姨说她在十三行附近看到了,进去一看还真是以前的老板和老板娘,他们说去外地开了几年店,上个月才回来。” 十五分钟后,两人开车去了十三行,吃了小时候的味道,何许心情好多了,果然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何必浪费感情去笼络一个新人,老熟人即便隔了好多年再坐在一起,还是从前的样子。 在饭店跟老板老板娘聊了一个多小时,老板非要给两人免单,何许和陈乃昔打包了两只带走,准备买单的时候,陈乃昔翻包,何许已经先一步扫了码,陈乃昔翻了几秒钟,“我手机在你那吗?” 何许连包都没背,“没有,你在车上不是还看了嘛。” 陈乃昔很慌,“我记得我下车的时候放包里了。” 老板娘帮忙去桌边找,老板也说:“再去车上看一眼。” 陈乃昔急急忙忙出了店门,跑车就那么大点地方,一目了然,陈乃昔连车坐下都翻了,何许见状,“找不到算了,再去买一个。” 陈乃昔皱眉,“我手机里有跟何必的聊天记录。” 何许:“……” 陈乃昔急得快要哭了,车上找不到又会饭店找,搞得老板和老板娘也如热锅上的蚂蚁,犹豫要不要报警。 饭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坐在靠门边的一个年轻男人,出门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他说:“野哥,我在十三行,你朋友的朋友手机丢了,好像特别着急的样子。” 第19章 给他钱 仁野:“什么朋友?” 男人小心翼翼:“那个白色头发的女孩子。” 仁野那边安静数秒,而后道:“我问问看。” 陈乃昔这边已然狗急跳墙的报了警,警察在电话里问东问西,连警都不出,陈乃昔从急得快哭,变成急得哭了,何许嫌丢人,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我让何必再跟你聊,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陈乃昔:“啊……” 何许:“我找技术好的帮你恢复记录。” 陈乃昔哭着道:“恢复不了了,我换了几个手机,以前的聊天记录都截图放在相册里,找不到了,啊……” 何许大抵能谅解陈乃昔的心情,得不到何必的人,如今就连聊天记录的截图也搞丢了,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板和老板娘一直从旁安慰,何许拽着陈乃昔的胳膊说:“别跟人这哭,走,回家。” 陈乃昔哭着说:“我要去印失物招领,找一百个人给我发,只要能把我手机还回来,多少钱我都给。” 何许哄道:“失物招领太慢,我去找商场经理,让他把重金求手机的标语打在LED屏上,一天滚动三百次,如果是小偷拿了,铁石心肠也能给你送回来,别怕。” 陈乃昔红眼道:“我们现在就去。” 两人正互相搀扶着往门口走,饭店门被人拉开,迎面进来一具颀长身影,何许光顾着哄陈乃昔,慢半拍才抬眼往前看,这一看,很难不瞳孔微缩。 仁野也看了眼何许,只一眼,随即把目光落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陈乃昔脸上,伸手递过去,“你看一下,这是你的吗?” 陈乃昔接过手机,按亮,看到屏保的一刹那,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让她连连点头:“……你在哪捡到的?” 仁野没说他一个电话,附近小偷小摸的人都要给他面子,一个手机而已,很容易追回来,但这毕竟不是什么露脸的事,也没必要详细解释,他答非所问:“没丢就好。” 陈乃昔忘了他之前是怎么对何许的,“感谢感谢,实在太感谢了。”她都想感谢仁野祖宗八辈。 气氛正柳暗花明,仁野手机响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他敏感,他看到何许正拿着手机,刚刚也发了个什么,仁野当即掏出手机,上面一条未读微信,打开一看,险些没把他肺管子气炸。 一个一万块的转账,何许给他发的。 仁野看向何许:“给我钱干什么?” 何许面色坦然:“本来就是有偿寻回,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谢谢你。” 陈乃昔看看何许,又看看仁野,感觉自己拿的不是手机,是个烫手的大地瓜。 仁野定睛看着何许,“谢我收下,钱就算了。” 何许接的很快:“那怎么能算了呢,大家非亲非故,谁也不欠谁,手机对我朋友很重要,没办法用价值估量,你要是觉得价钱不合理,别客气,你说个数。” 仁野:“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陈乃昔不敢叫他,转而看何许,何许挺直背脊,像是充满气的狼牙棒。 陈乃昔小声说:“用不用这么狠啊?” 何许绷着一口气道:“善心也是有价值的,我做错了吗?” 陈乃昔不敢说何许故意找茬,只管摇头,“没有没有。” 手机失而复得,陈乃昔高兴了,何许却不高兴,时隔十天,再次见到仁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出门时她并不后悔,坐在车里时也不后悔,回家,换鞋,躺在沙发上,何许回忆起仁野的那张脸,尤其是额角刹那间绷起的青筋。 何许没忍住,勾起唇角笑了下,一气还一气,他们又扯平了。 隔天下午同一时段,何许收到一笔转账退回的消息,仁野没收,何许意料之中。 …… “阿野,这单货加急,三天之内必须到对方手里,你看走海运来不来得及,实在来不及就发空运吧。” “应该来得及,三个半小时后有艘船要发,我马上让人去工厂把货提出来。” “谢了,能发最好,最近空运成本又涨了,你没给我们提价,我也不想你赔钱。” “赔肯定赔不了。” 周红丽笑说:“少赚也不行啊,这么辛苦不就为了多赚点。” 仁野在档口里,十三行数年如一日的人声鼎沸,大家说话都要提高嗓门,仁野刚打完电话,叫人去工厂提周红丽的货,手机还拿在手上,袁启成的电话打进来。 仁野接通,“喂?” 袁启成:“野哥,嫲嫲没事吧?” 仁野下意识转了个方向,想要避开人声听得更清楚,“怎么了?” 袁启成:“我刚经过糖水店,看到门是关着的,嫲嫲今天没开张吗?” 仁野早上六点多出门,亲自帮陶晚芝开的门,闻言,他立即说:“我打个电话。” 仁野挂断,一旁周红丽看他脸色不对,“出什么事了?” “大头说糖水店没开门。” 周红丽也很意外:“快点给陶婶打个电话。” 仁野拨通号码,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通,陶晚芝声音传来,“阿野。” 仁野压着心底紧张,“家里出什么事了?” 陶晚芝,“没事啊。” 仁野:“大头说店里关着门。” “哦,之前过来一个人,订了一百五十份糖水外卖,十点半送到,我怕做不完,干脆先把门关了,抓紧把这些给人打包好。” 仁野脑中立马浮现出一张脸,他发誓,在此之前,他没有故意想何许。 也难怪他会想到她,毕竟在何许出现以前,从来没有人去糖水店里,一出手就是包场,要么就是包月,糖水而已,满大街都是,夏记又能有多特别呢。 仁野不动声色的问:“谁订的?” 陶晚芝:“不认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的,看打扮像是坐办公室的。” 仁野:“送到哪?” 陶晚芝说了地址,仁野:“我回来帮你。” 陶晚芝:“不用,你忙你的,我一个人也搞得好,等下直接让外卖来拿走就行。” 仁野:“我忙完了,你等我。” 电话挂断,仁野跟周红丽打了声招呼,原本还要去其他档口收货单,仁野也没去,叫了李明过来,他骑车回‘夜凉’,打开卷闸门,店内安静,只有陶晚芝一个人在装糖水,几个桌子上满满当当,已经堆了好几十份。 陶晚芝抬眼,“我真搞得过来,你快去忙自己的事。” 仁野往里走,在水龙头下洗了手,“我那也没什么急事,他们都能做。” 他把盛糖水的活揽过来,让陶晚芝打包,陶晚芝有阵子没看到何许,见仁野也没有其他反应,出声说:“以前没有人一次性过来订这么多糖水,是何许吗?” 第20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尺 仁野面无表情,“不知道。” 陶晚芝:“你们两个最近没联系?” 仁野想到三天前的那次偶遇,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他的出现对何许而言是偶遇,但他会见到何许,是意料之中。他好心帮个忙,结果她现场转给他一万块,她是真觉得自己有钱到一万当一块,还是觉得他真的很缺这一万块? 心底窝着火,仁野口吻如常的回:“没有。” 陶晚芝也不好再说其他,寻了个别的话题,两人边聊边做事,一百五十份糖水打包好,面前的柜台和桌子都堆满了,仁野动作利落地把一次性杯子装进大袋子里,大袋子装满都要八个。 陶晚芝说:“打电话叫外卖来拿吧。” 仁野:“不用,我正好有时间。” 他开了辆本田,把糖水放在后备箱和后座里,亲自去送。送货地址是市中CBD大楼里的某一层单位,仁野拉着个送货的小平板上去,前台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先是看到货车,随即目光定格在仁野脸上。 他没穿外卖的衣服,简单的牛仔裤白T,但谁又能忽视他那张脸呢,尤其是女人。 仁野上前报了人名和电话号,“是这里订的糖水吧?” 前台发自内心地笑容满面,点头回:“是。” 仁野面色很淡,“放哪?” 前台看着堆满小平板的袋子,略微迟疑:“呃…麻烦送到茶水间吧,等下让大家自己进去拿。” 仁野跟前台往里走,这是一家科技公司,偌大地的办公室,白色主调,银色搭配,处处充斥着未来和高端感。穿着正装的白领迎面走来,视线掠过仁野的脸,而后朝着前台笑,前台秒懂,出声解释:“来送糖水的。” 女人直接在袋子里拿了一杯,对着仁野笑,“谢谢,辛苦了。” 仁野不冷不热地一张脸,“不客气。” 他人还没等走到茶水间,已经有不少女职员从工位上起身走过来,前台见状,干脆扬声招呼大家,“过来拿糖水,老板请的。” 有年轻女孩子趁着拿糖水的功夫,直接跟仁野搭讪,“欸?你没穿外卖服,是糖水店的人吗?” “嗯。” “你是老板?” “不是。” “哪家店能招到这么帅的店员,我要天天去捧场了。” “带我一个。” 大家借着玩笑的口吻说真心话,仁野不苟言笑,看着车上的袋子空了四分之三,他把糖水集中到一个袋子里,拎起问:“茶水间在哪?” 前台也不知紧张什么,忙道:“这边。” 仁野把袋子放在茶水间桌上,前台笑着说:“谢谢,麻烦了。” “不客气。” 前台看了看没有标记的塑料杯,问:“你们店在哪?有名片吗?有空我们直接去店里。” 仁野:“店在‘夜凉’,没有名片。” 前台:“外卖号码是什么,糖水很好喝,我们经常点,以后就点你们家的。” 仁野直接报号码,前台赶紧拿出手机记下,正想问‘以后都是你来送吗?’,不等出口,仁野主动说:“请问你们老板姓何吗?” 前台抬眼看向仁野,有些诧异,“我们老板姓宋,怎么了?” 仁野刚要说没事,前台紧接着补了句:“你是说我们董事长是吗?我们董事长姓何。” 仁野问:“何许在吗?” ………… 何许窝在款软的麂皮沙发上看手机,单纯地看手机,看上面的时间,已经十点三十六了,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到底懂不懂?会不会来?也许根本就不知道? 屏幕上时间猝不及防地跳到了十点三十七,何许抿着小巧而圆润的嘴唇,不确定要不要放弃期待。 正想着,房门被人敲响,何许抬眼,“进来。” 前台推开门,冲着里面的何许点头,“有人找您。” 前台侧身让步,何许盯着门口,第一时间看到门后走出来的仁野,两人隔着数米的距离对望,虽然一言不发,但也不是陌生人会有的反应,前台识趣地退开把门关上。 静谧房间里,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何许率先开口:“你找我?” 仁野面无表情着一张脸,看不出是冷淡还是不高兴,开口,他说:“不是你想找我吗?” 何许也不装糊涂,直言道:“我没想你会亲自跑一趟,上次给你钱你没收,干脆多买点糖水,照顾你生意。” 她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能轻而易举地让仁野不爽,仁野看着整个窝在沙发上的人,何许怀里抱了个靠垫,挡住上身背心和下|身短裤,乍一眼望去,还以为她什么都没穿。 仁野悄无声息地冷下眼,“你不欠我什么,用不着照顾我生意。” 何许面不改色:“没道理让你白帮忙找回手机,别说你是恰好捡到的。” 仁野说不上喉咙哽还是心梗,确实不是恰好,但他要怎么解释自己的上赶着。 何许原本看着他,突然间低头看手机,不知点了什么,紧接着仁野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 何许抬头,扬起唇角,“你没拉黑我。” 仁野确实没有拉黑她,但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直到何许笑着道:“是不是不舍得删了我?” 心头突地一跳,仁野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类似恐惧,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何许,何许已是开心地从沙发上下来,会客室里铺着地毯,何许光脚走到仁野面前,微微扬着头,巧克力色的瞳孔里卷着浓郁地高兴。 仁野被她盯得浑身发毛,终是蹙起眉头,伸手掏出兜里的手机,结果屏幕锁还没打开,一只白皙的手一闪而逝,下一秒,仁野手中的手机没有了,他抬眼看向身前人。 何许拿着他的手机,肆意又挑衅地说:“现在删晚了,我都知道你舍不得拉黑我。” 仁野冷声说:“早知道让你误会这么多,我就不该加你。” 何许:“没想到我人这么好,这么特别,你越发感兴趣,所以生气都舍不得删,还亲自跑来找我。” 何许笑得明目张胆,“我真怕你猜不到是我,或者猜到了也不来……” 停顿片刻,何许一眨不眨地望着仁野,“原来你也在想我。” 第21章 骂他想骂的话 仁野表情一沉,伸出手,“手机给我。” 很多人都怕仁野,因为他不爱笑,总是冷着一张脸,浑身上下充斥着难以亲近地疏离,仁野不用发火,正常冷言冷语就够别人回味半年的,如果他真的不高兴,哪怕陌生人都会离他远远地,谁料何许,她像是看不见,把手往身后一背。 “你这几天有想我吗?” 仁野不顾何许眼底赤|裸裸的期许,开口回:“我为什么要想你?” 何许:“可我一直在想你…其实我挺生你气的,本来不想找你了,上次是你主动找的我。” 仁野不爽,想找就找,不想找就不找,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脸色难看,仁野黑着脸道:“你想什么我管不着,你生不生气我也不在乎,你跟你朋友去了几次‘夜凉’,有人误以为我跟你们很熟,打电话给我,帮你朋友找手机,对我而言就是打一个电话的事,我刚好在附近…还是那句话,早知道会让你误会,我就该少管闲事。” 何许没有因为他的恶言恶语而变了脸色,只是抬眼问:“你就一点都不想见到我?” 仁野下意识蹙眉,冷中带讽的口吻回:“我不喜欢你,你要|我说几遍?” 何许:“那你为什么亲自过来送糖水?” 仁野:“有生意为什么不做?但如果是你,只想亲口告诉你,别做这么无聊的事,我不喜欢。” 何许:“那你喜欢什么?” 仁野瞳孔微缩,似是被何许惹恼,何许等了几秒,再次开口:“你喜欢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第一次追人,猜不准又要被你嘲,你不好意思直接开口,给我点暗示也行。” 换作他人,仁野要骂人了,可是面对何许,他竟是没办法把话说绝,惊觉自己竟然在自设底线,仁野一时分不清是恐慌还是恼火,唯有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装出一副水泼不进的冷漠样子。 何许安静片刻,忽然勾起唇角说:“看你都舍不得骂我不要脸,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没拉黑我,不忍心骂我,不是我自作多情,是你心软的很明显。” 仁野沉声问:“你要|我骂你?” 何许回的很快,“不要,不是我听不了,怕你骂完又后悔。” 仁野清楚感觉到,自己右眼皮不受控制地微微跳了一下,一瞬间,他迟疑到底要不要骂她,要不要把事做绝了。 何许突然伸出手,把手机递给仁野,“我不闹你,你也别生我气了。” 仁野一腔怒火,像是被人捅了个窟窿,呼呼往外冒气,难听的话组织不出来,抬手拿回手机,转身就走,何许拉住他胳膊,仁野登时冷眼瞥向她。 何许完全不怕,眼睛带着光,“我晚上去糖水店找你。” 她又点燃仁野的火,他跟她说过不止一遍,别去。 “你家里人没教过你矜持,还没教过你别去死缠烂打一个男人吗?” 何许神色坦然:“我爸就是我妈追来的,我外公也是我外婆追来的,喜欢就喜欢,谁追谁还需要歧视?” 仁野冷脸回:“我说了,我不喜欢你。” 何许:“我知道,所以我才追你。” 她一副‘你这不是废话’的表情,好像仁野对她也是一见钟情的话,她也不用搞这么多弯弯绕绕,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是他。 仁野第一次生出无可奈何感,何许不是男人,他没办法用打一架的方式解决问题,丑话,难听话,甚至恶毒的话,他能说的都说了,原来水泼不进的人不是他,而是何许。 何许眼睁睁看着仁野的表情从愤怒转化成无语,又从无语转化成放弃,抽走手臂,仁野去开门。 何许站在他身后说:“晚上我去找你,不见不散。” 仁野头都没回,用力关门,奈何门是自动复位的,摔不响,一如他此刻的心情,郁结难舒,积而难发,抓耳挠腮,想要打人。 ………… 晚上八点多,何许出现在夏记糖水店门口,推开店门,一阵冷气袭来,陶晚芝在柜台里忙着盛糖水,何许走过去,笑着打招呼,“婆婆。” 陶晚芝抬起头,愣了一瞬后笑起来,“一个人过来的?” “嗯。” “快找地方坐,想喝什么?” 何许:“冰粉好了。” 陶晚芝:“好,你先坐。” 何许找了位置坐下,陶晚芝亲自给她端了一碗,不是一次性的塑料碗,很大一个瓷碗,冰粉透明,浇上浓稠的红糖汁,上面洒满葡萄干,山楂片,花生碎,还有一些何许看不出食材的小点缀。 何许笑说:“这么大一碗,我要扫三碗的价了。” 陶晚芝笑道:“我请你,随便吃。” 何许也不客气,“谢谢婆婆。” 糖水店生意一直很好,客人一半是附近住户,还有一半看着像外来人,进店后也不专注吃糖水,窃窃私语,讨论的内容都是仁野。 何许觉得好笑,她还没把‘糖水西施’这个称号说给仁野听,不知道他听后是什么反应,这年头,好看就是当饭吃。 从八点多坐到九点多,从九点多坐到十点半,店里就剩何许和陶晚芝两个人,何许问:“婆婆,你晚上几点打烊?” 陶晚芝:“基本在十一点之前就收了,偶尔有客人来得晚,可能晚收十几二十分钟。” 何许:“那我不耽误你打烊。” 她站起来,陶晚芝道:“没事,你吃你的,我收摊也没有其他事做。” 何许:“打烊早点回去休息,改天见。”她早就偷着拍了二维码的照片,等走出店后才付了钱。 仁野给陶晚芝打电话时,陶晚芝正在关卷闸门,手机里传来哗啦啦地声音,仁野说:“我马上到家。” 陶晚芝问:“吃饭了吗?” 仁野:“吃了。” 陶晚芝:“吃了就早点回家睡觉,不用来我这了。” 仁野:“明早我帮你开门,你不用早起。” 挂断电话,仁野骑车经过‘夜凉’牌坊,路经糖水店时,门口一片漆黑,带灯的招牌收进去了,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摩托车在这里很方便,穿过条条窄巷,仁野把车停好,迈步上楼,这里的楼层最高八层,没有电梯,他住在顶楼,一层二层有声控灯,到了三层往上就没有了,仁野在黑暗中轻车熟路,又高又窄的台阶,他每次都迈两格。 走到六楼时,仁野放慢动作,他看到上一层隐约有光,仔细听,游戏的音效声在楼道中响起,停了一瞬,他继续往上走。 第22章 口出恶言 何许坐在七八楼中间的楼梯上打游戏,手机屏幕把她的脸照得煞白,仁野拐过来时抬眼看到她,眼底清晰划过诧色,何许打得认真,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仁野上来,仁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五秒,十秒,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腿,默不作声地往上走。 何许在仁野迈上台阶时才发现,笑容很自然地出现在脸上,“你回来了。” 仁野充耳不闻,从何许腿边跨过,何许没有拦他,她甚至没出声喊他,仁野走到八楼靠左边的门口,拿出钥匙开门,关门。 楼道很黑,因为何许的手机屏幕黑了。 仁野进门换鞋,拉着脸往里走,脱了T恤裤子洗澡,洗完澡出来去厨房,烧一小锅水,水开了往里煮了两个面饼,没放方便面调料,打开冰箱,冰箱里有封好的剩菜,剩菜一股脑倒进去,香味很快飘满整个厨房。 岄州夏天闷热,仁野进门时就开了空调,面煮好,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拿手机看今天的汇率,一边吃面,短短几分钟,面吃完,仁野去厨房把锅和筷子洗了,吃面吃出了汗,他又进浴室洗了个澡。 突然想到几件事,仁野临时打了通电话,都交代好,这才挂断躺在床上,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今天时间过得出奇的慢,做了这么多事,才过去半小时。 十二点过五分,仁野下床去厨房窗边抽烟,烟盒里总共剩了三根,他烟瘾不大,平时一根就够了,今天一口气抽了三根,打算去楼下再买一包。 推开房门下楼,门关上,仁野才看到楼下有光,等他走下去时,毫无意外地看到坐在台阶上打游戏的何许。 “你准备在这坐多久?” 声音从后背传来,何许头也不回地答:“看你多久出来找我了。” 仁野:“你想干什么?让我带你回家,还是跟你上|床?” 何许专注打游戏,随口回:“你再大点声,让整栋楼的人都听见。” 仁野:“要脸就别做这种事。” 游戏打赢了,何许起身,转脸看向台阶上的仁野,“我是让你大点声,让所有邻居都听见你的司马昭之心。” 黑暗中,两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何许知道仁野肯定黑着脸,半晌沉默,何许主动问:“晚上为什么不去糖水店?躲我?” 仁野声音冷漠:“你明白你的出现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不便,就不该来。” 何许:“婆婆见到我,明明就很开心,路上也有其他人笑着跟我打招呼,所有人见到我都挺高兴,除了你。” 仁野:“我不想看见你。” 何许:“喜欢你是十恶不赦的缺德事吗?” 仁野:“被不喜欢的人喜欢,就是这种感觉。” 何许没再说话,仁野看得见她脸部轮廓,但是看不见脸上表情,他只能猜出她的眼睛在哪,她应该正在看着他。 片刻安静,仁野动了动嘴,“喜欢你的人应该很多,去找别人玩。” 他迈下台阶,经过何许,跟回来时一样,不做任何停留。 楼背后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零售店,仁野推门进去,正在研究赌码的老板头都没抬,直到听见声音:“拿包双喜。” 老板抬眼,有些诧异,“这是刚收工还是从家里出来的?” 仁野:“家里,烟正好抽完了。” 老板给他拿烟,仁野又去架子上拿泡面,老板一个人嘀嘀咕咕:“你说下期出兔还是老虎?今天全婶全叔他们分析了半天,说兔的几率大,晚上一帮人又说虎……” 仁野不出声,老板自顾道:“忘了你不玩赌码,你真行,认认真真工作,赚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苦得来的,不像我们,成天想着一|夜暴富。” 仁野:“我也想,嘴上没说而已。” 老板笑着打趣:“找个有钱老婆就好了,我听说最近有个很有钱的女孩子在追你,开法拉利,是不是真的?” 仁野拎着一堆泡面到柜台结账,面色如常的回:“我是吃泡面的胃,让我成天吃西餐,我吃不惯。” 老板边结账边笑,“你就是有本事,不屑于靠脸,我要是有你这模样…” “你想怎么着?” 老板娘从里面推门出来,老板侧头看了一眼,赶忙改口:“我要是有阿野这模样,当年追你也不用追得那么费劲。” 老板娘剜了一眼,“你要是有人阿野一半的人品,我妈活着的时候也不能总骂你。” 老板:“你看,又借着长辈敲打我。” 仁野付了钱,拎着袋子走出来,他故意走得很慢,想多给何许留点离开的时间,免得碰见了尴尬,上楼,走到第三层的时候,仁野心里还清楚地想着,走了好,结果到第四层的时候,他就开始好奇那人到底还在不在;等走到第五层时,心里已经不仅是好奇这么简单,几乎有些紧张。 越往上走越黑,来到第七层时,楼梯处空荡荡,仁野面无表情,暗骂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垂着视线,仁野拐过楼梯口,往最后一层走,还有三组台阶就到家门口,他无意间抬起头,看到门口处倚靠的一抹身影,透过轮廓,他一眼就认出何许。 这次是何许在上,仁野在下,仁野看着她,半晌没说话,还是何许先开口:“你出来是想看我走没走吗?” 仁野不回答。 何许又问:“我还在这,你高兴吗?” 仁野依旧不回答,只是抬起腿,上了台阶,何许看到高大身影逐渐走近,来到她身前,没有停下,继续往前,当后背被仁野压到贴在墙壁上时,何许还是有些震惊的,手指微蜷,她忍住没做任何抵抗。 两人之间一点缝隙都没有,黑暗中,仁野低下头,声音放低:“你就这么上赶着想被人睡?” 他记得,何许说过,她不是想跟他上|床,只是喜欢他,想跟他交个朋友而已。 何许浑身毛孔打开,离的很近,仁野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几秒钟就让她发燥,她如实回道:“之前没想过,你要这样,我很难不想。” 第23章 两副面孔 又是仁野没想到的回答,他不知道这算坦率,还算厚脸皮,主要搞得他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短暂沉默,仁野说:“我不喜欢你这种的。” 何许:“我是哪种?” 仁野微顿,还是说出口:“我嫌脏。” 何许没出声,三秒,五秒,十秒,久到仁野不知道还该不该这样抵着她,更令人难受的一点,他已经在想,这话是不是说的太过了。 时间明显已经超过十秒,何许依旧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仁野准备后退,何许忽然一把抓住他胸前T恤,将人扯过来,踮起脚,速度快到仁野来不及反应,唇上微痛,是什么东西蛮横撞上来的触感。 仁野僵住的几秒,何许已是‘忍痛割爱’,用力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唔…”仁野疼得头皮发麻,用力将人一推,何许被推得重新撞在墙壁上,肩胛骨磕得生疼。 仁野用手背抵了下外唇,嘴里立马泛起浓郁地血腥味,他瞪着面前人,本以为何许总归要说点什么,是破口大骂,还是挑衅气人,总要说点什么吧,结果何许二话没说,越过他径直往楼下走。 仁野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唇上的疼痛清晰地提醒他,他要做点什么,下去抓住她,然后呢? 他想不到然后,只能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任由刺痛带来的火冒三丈,逐渐降低,缓解,终至全无,何许一个字都没说,却仿佛说了很多,仁野知道她在报复他,至于为什么报复,很明显,生气了。 她生气咬人就走,他呢?谁来管他的感受? 仁野躺在床上,闭眼躺到三|点,终是忍不住起身,跑到厨房抽烟,两根不够,连着抽了五根,他从来没试过连着抽这么多烟,自己都受不了,可是烟的味道多少让他觉得安心,让他觉得没有那么慌,他一男的,在乎什么吻不吻的,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他。 这样的安慰只能抵挡几秒钟,仁野心知肚明,他慌得根本不是吻,而是对于何许这个人,她今天一连几个问题,问得他恼羞成怒。 你这几天有想我吗? 你就一点都不想见到我? 你为什么亲自来送糖水? 你出来是想看我走没走吗? 我还在,你高兴吗? 仁野一度觉得,何许已经把他藏得不能再深的小心思给看穿了,好在他足够冷静,足够心狠,能力挽狂澜,把她给气跑了,跑就跑吧,别再回来了就行,他已经把能想到的最难听的话都说光了,她再来,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主要,他也不能打她。 一晚上没睡,仁野刷牙时才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嘴,何许下口是真的狠,他下唇中间明显一条深红色的线,最深处泛着紫色,嘴唇里面也破了,沙沙的,唇瓣微肿。 仁野眼底带着熬夜的红血丝,定睛看了一分钟,甚至想过要不要用创可贴贴上,但他从小到大打架无数,就从来没在脸上遮掩过。 低头,仁野用冷水洗脸,下楼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五楼的老邻居,男人跟他打招呼,紧接着看到他的嘴,出声问:“嘴怎么了?” 仁野早已想好说辞:“不小心碰了一下。” “啊…看着都肿了,下回小心点。” 仁野出了楼里,外面一清早就有一帮老人坐着喝茶,仁野跟众人打招呼,有大爷问:“嘴怎么了?” “不小心碰了一下。” “在哪碰的?” “楼道里面。” “嗐,这楼都住多少年了,还能碰着。” 仁野去帮陶晚芝开店,一路上碰见熟人,没人不问他嘴怎么了,仁野觉得自己就像穿了件‘皇帝的新衣’,大言不惭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其实压根在自己糊弄自己。 卷闸门放上去,仁野进店摆桌椅,做一些准备工作,陶晚芝进来的时候,仁野低着头,刚开始还能蒙混过关,仁野已经走到店门口,背身说:“我先走了。” 陶晚芝:“等下,吃了早点再走。” “不吃了。” 陶晚芝:“我都给你带来了。” 她硬是要给,仁野也不能背着身拿,转过脸的时候,陶晚芝问:“嘴怎么了?” 仁野:“不小心碰了一下。” 陶晚芝:“又跟人打架了?” “没有。” “没有怎么会把嘴碰成这样?” 仁野力证清白:“我要跟人打架,会只把嘴打破了?” 陶晚芝蹙眉:“我看看…” 仁野一溜烟跑到门口,“我走了。” 其实仁野也曾天真地以为,也许他出了名的好人品,能让他成功渡过这次难关,但他万万没想到,他没吃过猪肉,下面百十来号人里,总有人吃过,很快就有人在背地里传出:“野哥的嘴绝对是让人给咬了。” “真假?” “你说怎么碰,碰到什么上,能正好把下唇中间碰成这样?那明显就是牙咬的,下唇边上还有牙印呢。” “我擦,谁啊?谁这么狠?” “你怀疑谁,就拿谁的牙印过去比比呗。” “你他么想让我死就直说。” 一帮人背地里议论,没注意仁野什么时候从外面走进来的,只听得有人说:“会不会是那个混血啊?” “最近她有来我们这吗?” “听我妈说昨天在夏记看到她了。” “那不用问,肯定是她,老外都开放,她这么上赶着,野哥不要白不要嘛。” “嘴都咬肿了,可见床…” 话音未落,被男人生生打断:“用不用我给你们现场转播?” 一帮人闻言,咻的转头,看到身后的仁野,皆是吓得变了脸色,仁野目光直盯着其中一个,“你说她烂还是我烂?” 众人屏气凝神,男人脸色更是红白交加,“野哥…” 仁野:“我叫你哥,以后能不议论了吗?” “能…” 仁野声音不大不小,又问了一遍:“能不能?” 男人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摆,又回了遍,“能。” 仁野:“能不能?” “能。” 仁野:“你们呢?” 众人:“能!” 仁野黑着脸工作,其他人也都能躲则躲,仁野心情不好,一连黑脸好几天,大家都以为是背地里议论把他给惹|火了,只有仁野自己心里清楚,他生气是换了个位置,终于知道被骂人脏烂,有多不爽了。 第24章 哪里火都大 昏暗到近乎漆黑的楼道里,仁野看到靠在门边的身影,她竟然还没走。 往上迈过最后几个台阶,仁野来到人影身前,他刚刚靠近,人影就伸手缠上来,她身上很软,跟他想象中一样,理智告诉仁野,他应该推开她,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又在说:就一次,放任一次怎么了? 短暂挣扎,仁野伸出手,环上人影的腰,她穿着薄薄的吊带,腰细得他双臂收到最紧,才感觉她贴在他怀里的真实感,唇瓣相碰,熟悉的柔软,仁野将人按在墙壁上,用全身感受她身体的轮廓。 很快,他就不满足于亲吻,手边是门,他轻轻一拽,门开了,屋内亮着灯,他清楚看到被自己拉进房里的人是谁,她顶着一头特别乍眼的银白色长发,五官精致而深邃,模糊了无辜和勾引的目光看着他,让他一瞬间撤掉所有理智,不想当人。 仁野把灯关了,视线重回黑暗,他将何许压在沙发上,肆意深吻,触摸,任由欲字当头,当冲动逐渐攀至最高点时,他毫不犹豫,将热裤里外一并扯下,肌肤相贴的亲密感,仁野已经能体会下一步的快乐,正当他俯下去时,耳边隐约传来什么声音,这声音没能让他瞬间抽离,只是让整个空间快速变得虚幻,他眼睁睁看着身下人从真实变得模糊,他越是用力想要握住,思绪越是被用力往回剥离。 终于,仁野听到了手机铃声。 “喂…”他声音暗哑,明显没睡醒。 手机里的袁启成大咧咧地问:“野哥,你早餐吃什么,我帮你带。” 仁野脑子里还是活色|生香的场面,一股无名怒火,他沉声道:“不吃,还有没有事?” 袁启成愣了一瞬:“…没了。” 仁野二话没说,直接挂断,重新闭上眼睛,之前的画面还留有余温,可是再回忆,也回不去了,仁野不得不回到现实,也不得不承认,他特别伪君子的做了个C梦。 二十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仁野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但他不滥,连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都没谈过,梦里没开始就结束了,现实却还在‘开始’中,仁野一个人待在洗手间里解决,期间很努力不想起那张脸,但是失败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像是要被迫承认自己又当又立,一边嘴上说着不要,一边偷偷摸摸做梦,要说做梦控制不了也就算了,他还在清醒时拿她‘泄愤’。 完事后洗澡,临出浴室之前,仁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三天了,他下唇上的咬痕依旧明显,肿退下去之后,唯余青紫,他不是个爱照镜子的人,但十三行里镜子多,每每偶尔照到时,总会猝不及防地想到何许。 仁野真的很烦,说不上是烦何许,还是烦生活被人打乱的感觉,出门去糖水店,早上六点多,店里还没什么人,他帮忙摆桌椅做准备,陶晚芝说:“最近你那忙,不用起早过来帮我开店,也不用一天回来好几次,我自己搞得过来。” 仁野尽量不动声色地说:“如果有人一次点很多,你别一个人着急做,给我打电话,我要在忙就让大头小明他们过来帮你一下。” 陶晚芝:“没有,最近都是来店里吃的人,外卖也顶多三五份带走,不用操心我,我要忙不过来,大不了不接了。” 仁野心里有愧,他最近的确每天往回跑的次数比以前勤了些,因为生怕某人再一点上百份,陶晚芝一个人忙得累,他担心陶晚芝,也控制不住去想那个人。 准备工作做好,仁野跟陶晚芝打了声招呼,骑车去公司,袁启成跟大家说,仁野今天好像心情不大好,搞得众人见他都小心翼翼,仁野坐在椅子上查单,货单早就对过三遍以上,一点问题没有,他又问了出货情况,也都顺顺利利。 正当众人觉得今天可以平平安安结束时,仁野突然想到什么,问了句:“德语翻译找到了吗?” 袁启成说:“从中介找的专业翻译都很贵,而且大多还不懂我们这行,找德语专业的大学生便宜点,但水平也是参差不齐,便宜的不保证能翻出专业术语,成绩好点的说有特殊要求,得加钱。” 仁野:“说这么多,就是没找到?” 李明怕袁启成撞枪口上,把话接过去,“已经过了一些人的资料,这两天就能决定,红姨说的那个德国客户不是下个礼拜来嘛,耽误不了事。” 仁野:“抓紧时间,别什么事都贴边做。” 李明点头,“知道,我看看今天能不能敲定。” 仁野在公司里待了半小时,等他走后,一帮人都是一身的冷汗,袁启成第一个道:“我说什么来着,我早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感觉他心情不好。” 旁人道:“野哥最近心情一直不好,用你说?” 袁启成:“你没感觉他今天格外地不好吗?” “是不是我们之前背地里聊他八卦,他还在生气?” “我们也没说野哥什么啊,上赶着送上门的…” 李明皱眉打断:“没长记性是不是?非得挨顿打才能闭上嘴?” 众人闻言噤声,可他们始终不明白,仁野没瞧上何许,也没打算跟她在一起,为什么他们背地里调侃何许送上门,仁野要发火,而且这火貌似还发不完了,这几天他一直黑着脸。 仁野一天中多半的时间都在十三行和工厂里度过,下午从工厂回‘夜凉’的路上,突然看到路边一抹银白身影,他很快看过去,第一反应就是何许,结果第三秒就察觉不对,头发颜色类似,但是不对,长度也不对,发型,身形,都不对。 不是她。 第25章 明知故犯 从意外到失落,整个过程来得迅猛,心被狠狠晃了一下,以至于仁野回到糖水店时,心情都还是不好的。 店里坐了些慕名而来的年轻女孩,看到仁野,皆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激动,要么干脆了当地笑,要么偷偷摸摸在桌下踢同伴的腿,潜台词:来了来了,今天来值了! 仁野目不斜视地走进柜台,陶晚芝说:“你去歇会,我忙得过来,今天人不多。” 听到这话,仁野就知道,没有大单的外卖,也就是说,某人并没有出现。 …… 夜晚还没完全降临,岄州地标‘小蛮腰’已在众多建筑物里鹤立鸡群,何许坐在落地窗边喝酒,看着窗外,开口道:“谁给它配的色,像个鸡毛掸子。” 对面陈乃昔一口酒差点没把自己呛着,一边擦嘴一边回:“你别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它当鸡毛掸子是一天两天了吗?” 何许拿着啤酒罐,安静不说话。 陈乃昔叹气:“不行就换一个得了,等开学去学校里找找,附近那么多大学城,几万人里还挑不出一个顺眼的来了?” 何许:“你为什么不换?” 陈乃昔当即瞪眼:“何必又没挫我。”说完又怕何许心里难受,紧跟着接了句:“我知道你的心情,就算不确定强扭的瓜甜不甜,你就是想扭,但关键现在不是扭都扭得不开心了嘛,人活着最重要的是什么?开心啊,你都不开心了,还扭他干嘛?” 何许头也不侧的回:“我现在没扭,也不见得多开心。” 陈乃昔心疼到蹙眉:“他也是见鬼,你这么追他还是铁石心肠,就算真不喜欢,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绝吧?” 何许声音淡定:“他说得也没错,我这么上赶着,正常人都会觉得我巴不得白给。” 陈乃昔不同意:“他这么气你,你还替他说话,你原则呢?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 何许仰头喝光剩下的啤酒,稍微用力捏了下啤酒罐,“你不觉得他人品很正吗?” “啊?” “我这么好看,他都没有见色起意,我上赶着,他也没有顺水推舟,我都堵到他家门口了,他还一顿臭骂给我轰走了,这不能正面证明他不乱玩吗?” 陈乃昔直勾勾地看着何许,五秒后开口:“……你行,我第一次听到把不喜欢说的这么大义凛然的。” 何许:“我没觉得他不喜欢我。” 陈乃昔抽了下嘴角。 何许:“赌吗?” 陈乃昔:“赌什么?” 何许:“他也在想我。” 陈乃昔:“输了怎么办?” 何许:“你输了跟何必表白,我输就是失恋了,还能怎么样?” 陈乃昔马上摇头:“不行不行。” 何许:“你当了十年乌龟,什么时候能把头伸出来?” 陈乃昔依旧摇头:“我不拿何必开玩笑。” 何许:“那你就是觉得仁野喜欢我。” 陈乃昔拧眉,气不打一处来,“何必跟仁野有一毛钱关系吗?你干嘛总把他俩扯一块?” 何许:“手机给我。” 陈乃昔递过去,“干嘛?” 何许打开陈乃昔的屏幕锁,调到短信页面,打字,编辑一串号码发出去,手机重回陈乃昔手上,她看了眼,何许给个没存名字的陌生号码发了消息,内容很简单:【两份清补凉,到付】后面跟着地址。 陈乃昔端详片刻,“你给谁发的?仁野吗?” 何许又开了罐啤酒,仰头喝了两口,不置可否。 陈乃昔:“你觉得他会收到这条陌生短信,就上赶着过来给你送糖水?” 何许依旧不说话,陈乃昔来了兴致,“我跟你赌,他要是过来,我就给何必打电话,说我想他了。” …… 工厂临时出了问题,两个工人打架演变成两拨人打架,搞得阵仗还不小,仁野被叫去平事,闹吵了半天才消停,工厂负责人要请仁野吃饭,他拒了,骑车回家,在楼下买烟,准备扫码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短信,【两份清补凉,到付】 很多人都知道他家里有间糖水店,但没人会把订单发到他手机上,更何况还是个没存名字的陌生号码,仁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何许,看了眼地址,市中心的江景房,他认识的人里,能给他发这种消息的人,好像也只有她了。 再看时间,一个半小时前,仁野付钱,拿着烟出了杂货店,一个没头没尾的陌生号码,其实只要删了当看不见就好,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一个人往楼上走,站在四楼中间,他停下,黑暗中,近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几秒后,转身往下走。 陈乃昔陪何许喝酒,啤的红的都喝了,消息发出去已经快两个小时,她从最初的兴奋,到现在的睁不开眼,躺在沙发上睡觉,手机响了,何许接通,“喂?” 里面传来一个男声:“您好,您订的糖水,麻烦开下下面门。” 何许说不上来的心情,糖水来了,可仁野却没来。 仁野躺在沙发上,客厅里开着电视,他闭着眼,听着声音,没走心,许是去工厂平了拨事,他今天有点累,累反而睡不着,太阳穴处隐隐跳着,脑子里想了很多事,偏偏每件事又没法仔细想清楚。 不知道几点钟,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仁野慢半拍睁开眼,起身走到门口。门外没有灯,有猫眼也看不到人,所以他直接开门,仁野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她。 看着眼前人,仁野的目光从最开始的懒散无所谓,刹那间变成意外,虽然他掩饰的很好,表情没变,但瞳孔缩了下,尤其何许今晚很不一样,她把披散的白色头发分成两股,编成麻花辫垂在身前,平日里的吊带热裤,也换成了T恤牛仔裤。 唯一不变的就是她那双深巧克力色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总是那样笃定,没有含羞带怯,只有不遮不掩。 门开着半臂宽,两人对视不止五秒,仁野某一刻回神,出声说:“你来干什么?” 第26章 发狠 何许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仁野绷着脸:“我为什么要找你?” 何许:“一百五十份糖水都自己送了,两份还找别人送,也不嫌麻烦。” 仁野表情丝毫不变,“我把糖水店号码给你,以后直接从店里订。” 何许盯着仁野的脸,话锋一转:“嘴还疼吗?” 仁野右眼皮不受控制地微微一跳,没说话,何许主动道:“对不起。” 仁野心头一动,“…用不着跟我道歉,你来找我有事吗?” 何许:“我这么穿,你还会觉得我私|生活不检点吗?” 仁野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有什么东西轰得倒下了,那是他强撑地疏离和防备。 看着面前人,仁野沉默半晌,“你不用因为我说什么改变自己,我不了解你,我说的话你也用不着当真。” 何许垂下视线,仁野忽然心口一揪,之前在走廊里,没光,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这会儿借着屋内的光,他可以清楚看到何许脸上略微无措和委屈的模样。 本以为她会哭,结果何许伸出手,揪着仁野腰间的T恤一角,低声道:“别生气了,我来跟你道歉的,但我真哭不出来,你别难为我了。” 仁野不说话,何许的手只是揪着他的衣服,没有碰到他一分一毫,可他却从头麻到脚,甚至没来由的想到之前的那个梦,梦里的画面他记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记得她被拥入怀里的柔软触感。 心跳不知何时加快,仁野越是努力想要抽离,越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过了半天,他才去拉何许的手,想要把她跟自己彻底撇清。 何许拽紧了一角不松开,仁野握着她的手腕,把自己的T恤扯得老长,某一刻沉下脸,“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根本不在乎,你不用跟我道歉,我跟你道歉,你离我远点行不行?” 何许重新抬起头,“你要不想让我误会,管它一百五十份还是两份,别搭理不就得了,明明也在想我,又不好意思来找我,我来了你又要说我上赶着,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我说喜欢你,又没让你跟我去结婚,你还怕我赖你一辈?” 仁野再次对上何许的目光,她巧克力色的瞳孔里,已经明显染了不悦,还没到愤怒的地步,只是被搞得心烦,很不爽。 自己那点小心思被赤|裸裸地戳破,仁野脸色瞬间一红,不等他开口说话,何许深呼吸,吐气,“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你不认识我,不了解我,对我有误解,这些都很正常,我不生气,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告诉你就好了,我私|生活不混乱,除了你没堵过别人家门,我是喜欢你才能再三再四,你别觉得我是个死缠烂打的人,我也会生气,你给我送糖水,我才原谅你的。” 话音落下,隔壁房门开了,穿着白色跨栏背心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何许转脸,男人见状,笑得略显尴尬,“没事没事,你们聊。” 何许声音不大也不小,足以让左右邻居听得清清楚楚,仁野扣着她的手腕,低声道:“松手。” 何许竟是很听话的松开,仁野T恤被她捏得皱了,一如他此时的心,他松开何许胳膊,沉默半晌才重新开口:“我谢谢你这么坦诚地告诉我,我也坦诚地告诉你,我不想谈恋爱。” 何许道:“我没逼你一定要跟我谈恋爱,我不了解你才说喜欢你,你也是不了解我才说不喜欢我,如果我们互相了解,谁知道是你先喜欢我,还是我先不喜欢你,哪种情况都比现在要好,我早说了,我就想跟你交个朋友,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我连当朋友都不够格吗?” 仁野差点被她绕晕了,但是有句话他听得很清楚,何许觉得,她对他的喜欢并不笃定,最起码,并不持久。 有她这么跟人表白的吗?她是不是觉得自己中文很好,能言善道啊? 仁野暗自不爽,表情也没有丝毫回转的意思,淡淡道:“我不喜欢打着交朋友的旗号养备胎。” 何许说:“我就你一个,谁是备胎?” 仁野心说,这不是还不了解嘛,了解之后就说不上了。 有些话只能心里想,仁野永远都不会说出口,他开口就没有好听的,“我也不想跟你交朋友,没有为什么。” 何许咔嚓沉下脸,“你非让我用问陈峰的话问你吗?” 仁野没反应过来,只是看出何许真动怒了,两人对视片刻,没有丝毫预兆,何许突然用力推了把仁野,仁野也是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一步,何许顺势一脚跨进门里,带上房门,仁野表情一变。 何许先一步开口:“门外有邻居,我给你留点面子,你这人说好听点是内敛矜持,说直白点就是不像个男人,你敢发誓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不知道糖水都是我订的吗?为什么眼巴巴跑去给我朋友找手机?我惹你生气,你还不拉黑我,听说我在陈峰地盘上,立马带人过来找我,你要大大方方承认喜欢我,但是觉得不合适,我也不能逼你跟我怎么样,但我真的顶讨厌敢做不敢当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 何许话还没说完,面前仁野突然一把扯过她,男人的力气大得恐怖,何许的脚像是不沾地,整个人轻飘飘被他带走,仁野没把何许拉到自己面前,而是直接甩在沙发上。 在这个只有四十几平的小房子里,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那么简单老旧,除了客厅中间的棕色皮沙发,宽大,柔亮,因为打理得很好,只能从造型上看出年代,一看就是很多年前就花了大价钱的。 何许倒在沙发上,心里和身体都没能适应这个突变,仁野已是整个人压过来,面前一黑,何许眼前光亮被人挡住,仁野二话不说,抓着她的T恤下摆,用力往上一拉,她里面的黑色内|衣立马露出来,还有胸前大|片的雪白皮肤。 何许瞳孔缩紧,本能地抬手反抗,仁野力气大得惊人,又去解她的牛仔裤扣,何许去抓他的手,要说话,仁野另一手捂住她的嘴,他手大,何许只觉得鼻子也被堵住,顷刻间没了氧气,脸瞬间变红。 第27章 耍他 仁野压下,在挣扎的何许耳边,沉声道:“这就是你要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所谓的喜欢,就是半夜三更跑到一个陌生的成年男人门口,抓着他的衣服跟他表白。” 何许喘不上气,用力抠着仁野的手,仁野没有马上松开,兀自道:“我早跟你说过,你的保镖在这里不管用,这么容易轻信一个人,我现在睡了你,他们都得觉得是你心甘情愿自找的。” 何许突然不挣扎了,连带松开抠着仁野的手,仁野压在她身上,故意不去看她的脸,几秒后,松手,起身。 氧气重回,何许没有大口大口呼吸,而是悄无声息地调整,仁野坐在沙发边上,拿起桌边的烟,他以前从不在客厅里抽烟,今天实在是走不到厨房,吓唬人的是他,但手有些抖的人,也是他。 沙发上躺着衣衫不整的何许,这画面跟他梦里的相似,又完全不一样,仁野默默地抽着烟,努力旁若无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知道自己要什么,他要何许走,离他远点,一个瞎子看了都知道不靠谱的事,干嘛要费心费力的开始。 一根烟抽完,仁野知道何许一动没动,他想说点什么,但嘴根本张不开,干脆又无缝衔接,点了第二根。 第二根抽完,身边还是没动静,仁野犹豫,要出声撵她走,还是…动作没迟疑,他又去拿了第三根。 骗人不能骗己,仁野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赶走她,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或许有没有下次都不确定。 跟何许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断断续续也有一个月,仁野每次都在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每一次,何许都会想办法来找他,她说的没错,他就是婆婆妈妈,在意又不敢承认,喜欢又要推开,要赶她走,又疯狂地不舍得。 他真怕何许再搞两下,他真的会扛不住。 第三根烟抽完,仁野没法再给自己找理由,开口说:“走吧。” 身边人没动静,仁野慢半拍侧头,但见何许闭着眼,他以为她会哭,但脸上貌似一滴眼泪都没有,安安静静地,像是……睡着了。 何许呼吸特别平稳,表情也丝毫不紧绷,整个人都是放松的状态,仁野定睛看了半晌,不确定她到底睡没睡着,试探性的叫了声:“何许。” 房间安静,没人回应,仁野心态瞬间崩了,合着他这头已经被折磨得要死不活,她什么事都没有呗? 蹙眉,仁野刚想伸手碰她,突然后知后觉,何许的衣服还上撩着,露出半边黑色和整片细腻的小腹。 他不能看,脑海中又出现之前那个被打断地梦境,仁野黑着脸,抬手帮何许把衣摆拉下来,又扒了扒她的手臂,“走了。” 何许迅速翻了个身,面朝沙发背,背对仁野,她动作带着十足的怨气,根本没睡着。 仁野呆呆地坐在沙发边,不知说什么才好,给他整不会了。 何许侧躺着,紧身T恤裹着不堪一握的腰,牛仔裤贴着屁股轮廓,往下是一双长而细的腿,她无疑是瘦的,但瘦的有肉,该凸得凸,该陷得陷,仁野原本不是个爱打量人的人,尤其是女人,但何许就这样躺在沙发上,他家里的沙发上,他盯着她的背影,越看越气,她怎么能这样心安理得的躺在一个不熟的男人家里? 沉着脸,仁野再次开口:“自己走,我不想把事做得太难看。” 回应他的是装聋作哑的沉默,仁野等了半晌,伸手去拉何许手臂,才刚碰到,何许突然把手臂一抽,“别碰我!” 仁野吓了一跳,因为何许的声音里充斥着不满,他本能觉得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这一停,又是半天。 房间很静,静得仁野隐约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被很多人追过,但眼前的场面,他以前没见过,不知从何下手。 喉结微动,仁野试着藏住心虚,冷声说:“你这样死缠烂打只会让我觉得很烦,今天你能躺在我家里,明天照样能…” 话未说完,躺得好好地人突然翻身坐起,两人都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半只手臂的距离,何许神色如常,开口道:“原来你也不喜欢这种型,那我不装了。” 仁野一眨不眨地看着何许,不说话,因为无话可说。 被编成麻花辫的长发垂在腿根处,何许表情看着有些无奈,直白地说:“单刀直入的你不喜欢,楚楚可怜的你不喜欢,撒娇耍赖的你还不喜欢,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仁野紧抿着唇,表情冷漠,眼神锋利带刺,他在生气,气何许就这样明目张胆的骗他,还大大方方的承认,她对他的几副面孔都是假的,而他竟然每一副都相信了。 短暂沉默,仁野道:“别逼我说难听话,走。” 何许一眨不眨的回视,火上浇油:“你嘴上说着难听话,过分的事一件都没做,说睡我还帮我把衣服拉好,怕我着凉?” 仁野一瞬被戳到肺管子,脱口而出:“你欠睡?” 话本就是刺耳的话,在配上仁野这副不耐烦到极致的表情,一般人早就吓得花容失了色,偏偏何许神经粗,脸皮厚,不痛不痒的回:“我从来没说要跟你上|床,是你总在问我。” 说完,她像是怕仁野还不够火大,淡淡地补了句:“人总会无意间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你是不是很想睡我?” 仁野能控制表情,但是控制不了心情,他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连带白皙的脖颈,一并充血。 何许见状,什么都没说,倾身向前,她视线落在他唇上,两人本就隔着不远的距离,她想做什么,昭然若揭,在她抬起下巴时,仁野猛地伸出手,用力一推,何许被推倒在沙发上,仁野起身,居高临下,口无遮拦:“少跟我来这套,我嫌脏!” 刚刚那一瞬,他好像闻到何许身上的味道,好闻的香,比香水味淡,又比洗衣液味浓,之前他压着她的时候就闻到了。 她又想耍他! 第28章 因为喜欢你 沙发真皮,填充物并不柔软,何许被仁野用力一推,栽倒的有些狼狈,仁野见状,心里又不可抑制的泛起微微刺痛,他讨厌被人耍,更讨厌明知被耍还是会认真的感觉。 何许平躺在沙发上,眉头蹙了下,缓了几秒,视线定格在仁野脸上,嗔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难追啊?” 仁野看着何许,她脸上有不爽,有嫌弃,还有压着火气的忍耐,她的表情太活灵活现,他不知道该不该当真。 不等仁野开口,何许自顾道:“不走了,你不让我高兴我也不让你顺心。” 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仁野俯身去拽她胳膊,何许动作很快地闪开,仁野顿了一下,又去抓,她又躲,搞了两次,仁野脾气也上来,干脆两只手同时去抓,沙发宽大,但地方也有限,何许眨眼就被仁野抓着两只胳膊提起来。 仁野力气很大,何许知道犟没用,在起身的一瞬间,干脆顺势往前一扑,果然,仁野条件反射的往前一推,又把她扔回沙发上。 何许窝在沙发一角,仁野看她像个精致地漂亮娃娃,娃娃却没皮没脸地笑,没有被践踏尊严的羞愤交加,只有奸计得逞的斗志昂|扬。 两人面对面,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面红耳赤,一个喜上眉梢。 仁野刚刚做了个吸气的动作,何许就抢先道:“我说知道你想说什么,死缠烂打没用,脸皮厚,没家教,上赶着,不检点,脏,恶心…” 她每说一个就放下一根手指头,如数家珍,仁野听她越说越狠,心里说不上的滋味。 何许给自己一通臭骂,十根手指头都用完了,抬眼看向仁野,“我喜欢你,因为觉得你好,跟我自己差不差,有多差没关系,你总说我的缺点没用,要不说说你的?” 仁野突然有种被何许磨到没了脾气的错觉,她连骂都不怕,他还能怎么样,真能打她一顿? 两人正跟屋里黑眼对巧克力眼,你有世上最利的矛,我有世上最硬的盾,气氛是八分火药味,兑着两分暧昧。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这份异样的沉寂,何许靠在沙发上一动没动,仁野慢半拍从兜里掏出手机,接通,“喂,红姨。” 周红丽:“阿野,没睡呢吧?” “没有。” 周红丽:“翻译找到了吗?客户临时改了行程,今晚就到,我也是刚接到通知,本想明天给你打电话,给你们组个局见面,但他们说明后几天都有安排,我猜大概率约了其他公司,要不你今晚出来一趟,我说请他们吃宵夜,你把翻译带出来聊聊。” 仁野:“你等我一下,我给大头打个电话。” 周红丽:“尽量今晚见个面,如果能定下来就最好。” 仁野应了一声,挂断后打给袁启成,袁启成接的很快:“野哥。” 仁野:“翻译找到了吗?” “啊?” 仁野:“德语翻译,客户来岄州了。” 袁启成瞬间紧张起来,“啊?这么早?不是说过两天嘛…” 仁野心里烦躁,一点耐心都没有:“找没找到?” 袁启成吧啦吧啦解释一大堆,最后狗急跳墙:“我给小明打电话。” 仁野气不打一处来,“找不到就说找不到,你给他打电话,他能现把德语学会了?” 气得挂断,仁野黑着脸重新打给周红丽,周红丽秒接,“阿野,怎么样?” 仁野完全听不出火气,淡定道:“谢了红姨,以后有机会再看,我今晚不去了。” 周红丽:“怎么了?” 仁野:“大头他们没找到合适的翻译。” 何许出声:“我,我会德语。” 她声音不小,仁野侧头看了她一眼,手机里的周红丽也隐约听到,出声问:“你身边还有人吗?” 何许扬声道:“红姨,我是何许。” 仁野眉心微蹙,但于事无补,周红丽意外道:“你跟何许在一起?对啊,怎么忘了这茬,何许妈妈不是德法混血嘛,她肯定会德语,你带她来好了。” 仁野拒绝:“我不去了。” 何许故意大声说:“我们不玩了,红姨,你等我们一下,我们马上过去。” 仁野瞪了她一眼,管不了人,拿着手机往里走,何许转身趴在沙发背上看他,仁野走得远,她听不见周红丽说什么,只见半分钟后,仁野挂断,转身。 一抬眼,他看到双臂搭在沙发背上的某人,她只露出肩膀以上,分外精致的一张脸,配上两条乖顺的麻花辫,哪怕是叛逆的银白色,也会让人生出她其实很乖的错觉。 何许举起右手,好学生的模样道:“我,我德语说得跟中文一样,你就算带我去跟德国人吵架,我都不会输,你带我去吧,我保证不给你惹事。” 仁野站在原地,定睛看了她一会儿,终是动了下嘴:“我按正常翻译给你算钱。” 何许笑道:“好!” 仁野不知道她高兴个什么劲儿,大晚上不在家睡觉,跑到他这找活干很开心吗? 拿起门口的车钥匙,仁野换鞋,何许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他身边,“你是做什么的?” 仁野不看她,自顾说:“物流。” 何许脸上没意外,但也不是毫无波澜,她感兴趣地很,对于仁野身上的每一个未知,她都充满兴趣。 两人一起出家门,房门一关,何许眼前立马伸手不见五指,她还没习惯这种程度的黑,仁野已是轻车熟路,往下走了几个台阶。 何许慢两步走过去,摸到扶手,一格一格地往下走,中途出声问:“你做物流,主要运什么?” 前方只有仁野黑漆漆的后脑勺,他不出声,何许道:“我就算把德文和中文说得一样遛,也得知道你们马上要聊什么话题吧,不然我不真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翻译机器了?” “上阵磨枪不快也光,你总得让我磨两下啊。” 仁野听到何许一个人在身后念叨,开口道:“服装,十三行的衣服批发到国内国外,我负责运。” “这么厉害?” 何许夸赞,仁野根本没走心,不是故意不把她的话放在耳朵里,而是她之前亲口承认的,她在他面前的几种样子,都是装的,谁知道现在这副乖巧的模样,是不是另外一副面孔。 第29章 她有病 何许:“今天来的德国人是什么情况?” 仁野:“十三行总有外国人过来做生意,无外乎要进口我们的东西,或者出口他们的。” 进出口,都要走物流,何许终于知道仁野是做什么的了,打从第一眼看见他,她就知道他不是个全职的混混,他身上总带伤,但却没有全职混混的那种闲散和傻浑,哪怕在打架的时候,都像是赶时间,打完好去忙其他事。 两人说话间下了楼,仁野率先跨上摩托车,何许拉着他腰间T恤,跨坐在他后面。这是她第二次坐他的车,上一次满心欢喜,不知去向,这一次不冷不热,目标明确。 晚上人少,摩托车骑起来很快,何许盯着仁野宽厚的背,几次忍住想要突然从后面抱住他的冲动,不是不敢,是来日方长,这个车,她肯定还要坐第三次,这个男人的腰,她肯定也要搂住,至于仁野对她的态度,都说强扭的瓜不甜,那是外人没吃到,甜不甜,只有扭下来尝一口才知道。 …… 仁野骑车载何许去了市中,两人进了一家老牌的岄州餐馆,仁野要了包间,周红丽他们还没到,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十人圆桌,何许跟仁野挨着坐,她出声问:“客户还有多久到?” 仁野看向她,何许说:“我穿这样是不是显得不够正式?时间够的话,我去隔壁商场换身衣服。” 仁野不想她会这样问,面色如常的回:“没有那么多讲究,做生意而已,不是外交谈判。” 何许坐得比平时直,一脸正色地说:“我是你的翻译,代表你公司,我给客户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他们还有多久到?我快去快回,十五分钟就够了。” 她神情无比真挚,仁野不确定她是真在意,还是演给他看的,他不懂她,也看不透她。 不冷不热,仁野淡淡道:“不用上纲上线,你不是我什么人,我出钱你出力,我们之间也是生意。” 何许说:“我这不想着好好表现,争取临时工变正式员工嘛。” 不等仁野出声,何许又说:“除了德语,英语法语我都可以,日常的西班牙语我也听得懂,以后有这方面的需求,随时叫我,我活好钱少,薄利多销。” 仁野看着何许那张尽力推销的脸,暗道她到底懂不懂活好是什么意思? 喜怒不形于色,仁野回道:“今天是个意外。” 意外客户提前好几天到,而且平时来岄州的外商中,法国客户并不多见。 何许不管,“是不是意外,你都可以随时叫我,只要你需要,我一定来帮你。” 仁野压着心头异样,绷着脸道:“我们谁也不欠谁,用不着这样。” 何许一眨不眨地盯着仁野,“我不是欠你才来帮你,我是喜欢你才来的。” 仁野看着何许的眼睛,不知道第几次惊讶,她可以毫无遮拦的说出这样的话,男人里面都扒拉不出几个来。 正当两人眼神交流时,包间房门被人推开,周红丽带着两个男人笑着走进来,何许和仁野起身,周红丽用简单地英语给双方做了个介绍,两名客户,一个德国人,一个日本人,很巧,都是英语说得很水的国家。 何许打从一开始就面带微笑,虽然她一天班都没上过,但是打工人见得多了,唇角固定在脸颊某个高度,眼睛弯起特定的弧度,不能不笑,也不能大笑,她一开口就是流利的德语,倒是让德国客户很是惊喜,两人叽里呱啦说了半天,身边人插不上话。 日本客户打从进门,眼睛就落在何许身上,用日文说:“她是德国人吗?” 周红丽的日语仅限于打招呼和再见,仁野接道:“她妈妈是德法混血。” 何许听到仁野说日语,第一反应是侧头看了他一眼,日本客户又问了句什么,仁野依旧用日语回应,不紧不慢,不咸不淡,跟说中文时一个调调。 几人站着说了会儿话,周红丽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客户来者是客,坐了上位,其余几人分坐圆桌两边,仁野给日本客户翻译菜单,何许给德国客户介绍岄州特色,周红丽一看眼下这种局面,放松地给众人倒茶。 席间,日本客户说要喝酒,德国客户说德国的啤酒很好喝,两个英文说不明白的人非要沟通,没辙,只能仁野听后翻译中文,何许听完再用德文翻译过去,趁两个客户连比划带猜时,何许小声念了句:“这我要收你同声传译的钱了。” 仁野听到了,没搭腔,他早也没准备克扣她。 啤酒拿上来,日本客户带节奏,起身说话,他说完,仁野替他翻译:“他感谢大家招待。” 何许换成德语翻译过去,拿起酒瓶准备给自己倒酒时,仁野侧头用中文说了句:“你别喝酒。” 她动作停住,日本客户看过来,仁野用日文道:“她不能喝酒。” 日本客户:“啤酒还好吧?一点点都不能喝吗?” 仁野面不改色心不跳,“她生病在吃药。” 日本客户马上眼带关心的看向何许,“哪里不舒服?” 何许看向仁野,等他翻译,仁野不看她,对日本客户说:“心脏病。” 何许只见日本客户又惊又怜地望向她,她问仁野:“你们在说什么?” 仁野:“把酒瓶放下。” 何许乖乖照做,德国客户也纳闷,急时乱投医,用英语问起了身边日本客户,日本客户也是神了,用‘快板式’的蹩脚英语,愣是说出了心脏病的单词。 不仅德国客户听懂了,何许也听懂了,她瞄了眼仁野,仁野坦然自若。 行,心脏病就心脏病吧,也是为她好,何许心想,紧接着无缝衔接,用德语跟德国客户表示自己不能喝酒的原因,家族遗传,本想硬着头皮给两位接风,眼下只能不好意思了。 第30章 撞枪口上了 饭桌上,除了何许被迫滴酒不沾之外,其余四人都喝酒,何许和仁野负责把周红丽的话翻译给另外两人,大家聊工作,聊日常,聊正经,聊八卦。 何许会说德语没什么好惊讶的,她惊讶的是,仁野竟然会说日语,还说的这么好,她对他的了解又多了一分。 酒过三巡,日本客户率先露出本色,感慨道:“要是你身边的美女会日语就好了,我就能跟她直接聊天,也免得麻烦你。” 桌上能听懂他说什么的,只有仁野,仁野偏偏不接话茬,日本客户红着脸,迷瞪着眼问:“你在哪雇到这么好的女孩子给你工作?” 仁野:“专业刚好对口。” 日本客户:“她是你公司正式员工吗?” 仁野:“有什么问题?” 日本客户:“她会说英语,还会说德语,我想请她到我这里来工作,我每年会去德国几次,来中国的次数更多,她这样的人才,我很需要。” 仁野:“她是我公司正式聘用的翻译。” 日本客户眼睛放着精光,笑问:“那我跟你打个商量,你让她来我这里工作,作为交换条件,我公司未来一年的货,都从你这里走,怎么样?” 他仗着语言加密,又觉得大家都是男人,生意场合谈‘生意’,有恃无恐。 仁野面不改色的说:“不行。” 日本客户马上加码:“两年,我名下还有一家服装公司,两家公司两年的货单,不会少于三百万。” 仁野:“不行。” 日本客户用旁人看了非常正经,像是在谈公事一样的表情,看着仁野道:“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仁野:“我卖货,不卖人。” 日本客户笑得不以为意,“我直说你不要不开心,你都不问问她,怎么知道她不愿意跳槽来我这里呢?我给她的待遇,不会比你给她的少,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两年的订单,大家都不吃亏。” 仁野:“你也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一定想跳槽?” 说完,他还是没忍住,怼了句:“她来我这工作,不是为钱,是为我,她就这一个要求,你那给得了吗?” 两人私聊,何许正给周红丽和德国客户翻译,女人的直觉,她觉得仁野跟那个日本客户聊得不是公事,也不是家常,即便日本客户时不时在笑。 一顿饭吃满两个小时,气氛其乐融融,德国客户拿出手机,何许跟他加了联系方式,仁野瞥见,没出声,日本客户见状,也跟着凑热闹,拿出手机要加何许,何许也加了,周红丽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仁野,怕他不高兴,但仁野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五人出了饭店,周红丽送客户去酒店,原地只剩下何许和仁野,仁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卡号。” 何许眸子微挑:“嗯?” 仁野:“我按三小时给你结算,一小时五千,卡号给我。” 他不提何许都快忘了这茬,微顿,何许道:“你真按同声传译给我算价?” 袁启成和李明在外面找人,一小时三千都嫌预算太高,仁野本没想带何许来,主要也是周红丽很想促成这单生意,人他带来了,总不能叫她亏着,面上没有情绪,仁野回:“给少了你开个价,多的算你临时过来救急的加班费。” 何许想也不想的说:“当然给少了。” 仁野:“你要多少?” 何许:“我帮你忙活一晚上,嗓子都说哑了,你怎么着不请我吃个宵夜喝个糖水的?” 仁野道:“我给你两万。” 何许干脆利落:“成交。” 她拿出手机,当着仁野的面,给他发了个微信,意料之中,消息前面显现一个红色叹号,标注是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何许说:“加微信,微信转我就行。” 仁野有些尴尬,上次在她质问他生气都没有删她微信时,他就知道自己落了把柄在她手里,所以出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给删了,正因如此,他刚刚才要了卡号,没想何许故意当面戳开。 她就一点都不怕尴尬吗? 何许用实际行动表明,尴尬是不可能尴尬的,她调出微信二维码,把屏幕转向仁野。 仁野硬着头皮,绷着脸道:“直接给我卡号就行。” 何许:“卡号记不住。” 仁野刚想说下次,转念一想,这不是又给了她下次见面的理由嘛。 拿出手机,仁野扫了下何许的码,微信重新添加,他转账两万块给她,何许勾起唇角,“谢谢老板。” 仁野:“收了。” 何许捅破:“着什么急啊,我前脚收下,你后脚再给我删掉?” 仁野真就这么想的,何许嗔怒:“有你这么狠心的人嘛,用完就甩。” 午夜市中,街头仍有行人往来,见何许看仁野的表情,分明就是看始乱终弃的渣男,仁野眉心微蹙,沉声说:“我们两个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何许:“我们是什么关系?” 仁野:“以前没关系,以后也一样。” 何许:“我们的微信记录里都是转账,单纯的买卖关系?” 仁野:“你要这样想也可以。” 何许:“男人最渣的话就是‘你要这样想也可以’。” 仁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何许手机临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她接通,里面男人说着蹩脚的英文,何许听了一会儿才道:“中村先生…” 她一秒切换之前当翻译时的礼貌,仁野却是一刹那神色微变,尤其当何许突然无缝衔接地说起了日文,她说:“不好意思中村先生,我跟我老板在一起,之前在桌上没有机会当面婉拒您的邀请,谢谢您提出的优厚待遇,我确实是见色起意,为了追我老板才进了现在的公司,所以您懂的,不好意思……” 何许脸上挂着职业假笑,二十秒不到就挂断电话,顺道把号码拉入黑名单,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重新抬眼去看仁野,何许问:“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仁野:“……” 何许:“对,你不能用这种渣男的话打发我,主要你不能光说不做,想当渣男,总得先干点渣事吧?” 说着,何许表情越发得同情起来,“你说你,衣服撩上去又帮我拉下来,请我来当翻译,给着同传的钱,不让我喝酒,还为我得罪客户,干嘛啊,原来你是默默付出型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何许明显压低了声音,口吻说不上暧昧还是调侃。 第31章 好玩 仁野做梦都没想到,何许会日语,脸色瞬间爆红,他分不清是被气的还是吓的,亦或是被耍后的恼羞成怒。 何许似乎有些了解他的脾气,先一步道:“我没故意骗你,你从来没问我会不会日语,也没说有个日|本客户在,而且我看你会日语,何必关公面前比脸红呢。” 仁野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何许担心得抬手帮他扇风,“你别不好意思,就当我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我不说了好不好?” 仁野气得掉头就走,何许追上去,“我送你回家。” 仁野咻得站定,红着脸,冷着眼,沉声说:“何许。” “我在。” “不睡你不是因为喜欢你,因为实在不喜欢,硬着头皮都下不去手;给你钱因为你不欠我,这是你应得的,至于跟那个日|本人说的话…”仁野突然扯起唇角,俊美面孔上露出嘲讽笑容,“你本来就不是我公司的人,我卖你,你还会替我数钱吗?” 何许抬头看着仁野,表情不辨喜怒,沉默片刻,她不答反问:“要不你先招我进你公司试试?你不喜欢我,貌似你客户都挺有兴趣的,我往哪一摆都是招财的样子。” 仁野心底好不容易砌起来的高墙,被何许开着铲车直接撞过,她踩着他的虚张声势,不动声色地耀武扬威,而他,已再无招架之力。 何许眼睁睁看着仁野的神情崩碎,从愤怒到抵抗,从抵抗到破洞,再从破洞蔓延成整个巨大地豁口。 街边路口,两人四目相对,很久,终是仁野先开了口:“我问你最后一遍,是不是真玩得起,不计后果?” 何许瞳孔透亮,目不转睛地回:“我是成年人,可以为一切冲动买单。”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不长不短的沉默,在这段沉默里,何许的手机又一次响起,像是要印证她刚刚说过的话,仁野不喜欢她,他的客户对她都很有兴趣,这一次,是饭桌上的德国客户,他约何许单独出来见面,何许把外音打开,让仁野听到,仁野不懂德语,但他分得清男人,也懂男人。 对方还在说话时,仁野把手机抢过去,挂断,拉黑,一气呵成,何许从旁看着,丝毫不慌,唯有肆意的笑。 仁野的第一反应不是黑脸走开,而是黑脸拽起她的手臂,手臂抻直,何许微痛,他并不绅士,更别提怜香惜玉,但何许什么都没说,任由他拉着自己,她跟着仁野往前走,仁野将她拉到几米开外的岔路口,将她往拐角墙壁上一甩。 后背是灰色的建筑墙砖,没有丝毫温度,眼前光线暗下,何许似乎看清某人的脸,又好像没看清,因为对方速度太快,下巴被人扣着,高高抬起,没有任何预兆,唇上多了又软又硬的触感。 何许睁着眼睛,看到仁野垂下的睫毛,并不过分地长,但是浓密,根根带尖,像是刺一样抵在她眼前。 仁野并没有闭上眼睛,只是没有看何许,两人唇瓣相碰,他无缝发起攻势,直接挑开她的唇齿,何许本能抬手抓住他的衣服,仁野立即用力往前一顶,将她牢牢地按在墙壁上。 鼻间的气息陌生又熟悉,几米之外就是商业街主道,车来车往,何许背后冰凉,身前滚烫,她闭上眼睛,‘躺平’任由仁野主动,仁野一手抬着她的下巴,另一手按着她的手臂,垂下头,侧着脸,从他右侧拐过来的行人,皆被眼前的场景吓一跳,看不清正脸,单看身形也能脑补出男貌女貌的模样。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接吻,但这一次才让何许恍然大悟,上一次不过是单纯地蜻蜓点水,仁野用实际行动证明,什么叫吻,那是强势霸占她口中的每一寸领地,让她用鼻子都来不及呼吸,唯有屏气凝神才能承受的强烈压迫感。 何许的确没有呼吸,她攥着仁野的T恤,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直,刚开始只在想,仁野到底能做到哪一步,慢慢的,她发觉自己头昏脑涨,明知面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真的想吻她,只是想给她点颜色看看,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认真。 呵,男人,是谁一提到蛊惑人心就想到女人的,那是没有见到仁野。 憋了太久,何许肺里的氧气被榨干殆尽,她想悄悄换口气,然而仁野不给她机会,前一秒还让人腿软,下一秒,何许突然觉得唇上某处猛地刺痛,她表情痛苦,睁眼和用力推人同时进行。 仁野身上肌肉绷紧,何许像是推在石头上,他往后半步,不是被何许推的,是自己主动想退,抬起头,他居高临下的睨着何许,何许原本白皙的脸,此刻泛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没呼吸太久憋的,她下唇火辣,舌尖一舔,意料之中的铁锈味。 仁野咬了她,跟她咬他的位置,一模一样。 短短几秒之内,何许眼底分别闪过了惊讶,愤怒,暴躁,而后是清醒和后知后觉,抬眼,她看向仍旧离自己很近的仁野,他鼻梁很挺,直得一点都不温柔,那双内眼角微微向里延伸的漂亮眸子里,瞳孔泛着波澜不惊的冷淡,像是在嘲讽她刚刚的意乱|情|迷。 两人对视数秒,何许抬手揪住仁野的衣领,想要把人拉近,仁野顺势低下头,却在四片唇瓣感受到彼此温度的距离,骤然停下,他睨着何许,嘴唇动了动:“还想咬我?” 何许心底想法被他戳穿,面不改色,唯有声音放低:“我是女生,你干嘛这么小气?” 仁野:“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何许问:“那你还亲我。” 仁野目光从何许的眼睛,一路下滑,最终定格在她慢慢渗出血丝的饱满下唇上,何许以为他要吻她,结果他看了几秒,不冷不热地说:“好玩。” 何许想起他之前问的那句:是不是真玩得起。 第32章 好中意他 唇角勾起,何许忍不住笑,扬起下巴,她要吻仁野,仁野把头一抬,她没亲到。 何许说:“我不咬你。” 仁野垂目睨着她说:“我腻了。” 两人依旧离的很近,何许背靠大楼外墙,面前是足以把她整个人挡住的高大身影,外人看他们,就是来不及去酒店的年轻情侣,爱情来得猛烈,只能暂避一角发泄一下满溢的情绪。 何许仰头望着仁野,不怒反笑:“你想亲我就亲我,我想亲你还得你同意,是这个意思吗?” 仁野不动声色地回:“想跟我玩,就要守我的规矩。” 何许闻言,认真发问:“你这样勾我不好吧?” 仁野:“你可以不玩。” 何许一眨不眨地道:“我对你是认真的。” 仁野心头微动,面上却是雷打不动,嘴一张,声音也是旁人听了都会大骂一声渣男的冷漠,“我只能跟你玩。” 何许当即收起笑意,嘴巴一撅,仁野以为终是踩到她的底线,结果何许瞪了他一眼,问:“去你家还是我家?” 话一出,仁野登时神色一暗,沉声问:“你就这么如饥似渴?” 何许眸子微瞪:“你想哪去了,我是说你送我回家,还是我送你回家。” 仁野抿唇不语,信她才是见了鬼。 何许也委屈,“是你说的,只能跟‘我’玩。” 她加重了‘我’字,让仁野原本的意思瞬间变了个样,他的本意落在‘玩’字上。 见仁野不说话,何许嗔怪:“你看你,成天把心里话摆在台面上讲,我戳破你又不高兴。” 仁野看着何许那张不停开合的嘴,她下唇中间一抹殷红,他只想让她把嘴闭上,何许见他盯着自己的唇看,突然一抬脚,吻上他的唇,仁野可以躲开,也可以现在推开,但他都没有,他睁着眼睛,以为何许会亲他很久,结果她只是亲了他一下,马上退回去,贴靠在墙边站着,还是那句话:“不生气,气坏了还不是我哄。” 仁野血气有些翻涌,他已经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极限,但何许给他的感觉,像是‘既然如此,姐姐就陪你玩玩’,玩,他真的特别讨厌这种感觉。 两人僵持半晌,终是以仁野的突然退开收场,他转身往右走,何许靠在墙上,没有追他,仁野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女声:“不许删我微信,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意料之中的事,仁野头都没回,很快拐弯消失在何许的视线里,何许一个人站在原地,回忆起不久之前,仁野将她牢牢笼罩住的感觉,是心动,原来对一个人心动,是会双腿发软的。 何许忍俊不禁,唇角一扬,下唇处的伤口立马裂开,疼痛让她想到自己嘴上还有伤,仁野还给她的,跟他的人一样,锋利,又让人念念不忘。 …… 何许回家时,陈乃昔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喝糖水,闻声转头,迷迷瞪瞪地问:“你怎么从这出来的?” 何许换上拖鞋往里走,边走边说:“我不从这出来,从窗户出来?” 陈乃昔瞥见何许的嘴唇,蹙眉道:“你嘴怎么了?” “咬的。” 陈乃昔端着糖水,一动不动,一眨不眨,何许把自己瘫在宽大沙发上,陈乃昔后知后觉:“你去找仁野了?” “就我睡觉这么短的功夫,你就见缝插针出去浪了?” 何许:“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陈乃昔看了眼时间,恍惚间跟何许坐在落地窗边喝酒,还是四个小时之前的事,眨了眨眼,她出声道:“重点是我睡了多久吗?你嘴怎么搞的?” 何许拿着手机在看,声音平淡,“说了咬的。” 陈乃昔瞪眼,酒都醒了,“怎么咬的?” 何许:“用牙咬的。” “啧。”陈乃昔着急,“别跟我绕弯子,赶紧起来说。” 何许充耳不闻,按住说话键:“你到家了吗?” 她声音并不矫揉做作,和跟陈乃昔在一起时一样,但陈乃昔却犹如晴天霹雳,咔嚓一声劈到她天灵盖上,她瞠目结舌:“仁野吗?” 何许看着发送过去的两秒语音,前面没有红色叹号,仁野没有拉黑她,她笑了笑,把手机关上扔在茶几上,翻身起来拿起另一碗糖水,喝了一口才说:“不是夏记的。” 陈乃昔端着糖水,起身坐到何许身旁,猴急地问:“快说快说,你怎么搞定仁野的?” 何许如实回:“没搞定。” 陈乃昔瞪眼,脱口而出:“那你嘴…”顿了顿,她话锋一转:“你对仁野霸王|硬上弓了?” “你怎么不怀疑是他霸王|硬上弓我呢?” 何许慢条斯理地喝着糖水,陈乃昔想也不想的回:“你看你哪有一点被霸了的样子?” 何许:“我心里苦。” 陈乃昔一脸鄙视:“我怕你当着仁野的面笑出声来。” 何许拿勺子的手顿了顿,陈乃昔马上问:“你真当他面笑出来了?” 何许放下糖水,往沙发背上一靠,眼睛看着天花板道:“我真的好中意他。” 陈乃昔瞬间打了个冷颤,慢半拍道:“你撞邪了?” 何许面不改色,有些出神:“他说我什么我都不会生气,他生气我还想哄他,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想什么吗?” 陈乃昔大胆发言:“想睡他。” 何许:“我担心他有没有安全到家。” 陈乃昔当即伸手捂住胸口,表情痛苦,“别说了,我酒劲上来了。” 何许头一偏,认真发言:“你对何必是这样的感觉吗?” 陈乃昔被戳到痛处,很是烦躁:“我跟何必认识十几年,除了幼儿园时期,他左手你右手我,牵着我们一起过马路,我俩上一次牵手,还是初一那年大台风,我差点摔个狗吃屎,他拉了我一把,这些年我就盼着什么时候再来大台风……哪像你,你跟仁野才认识几天,昨天你咬他,今天他咬你,你俩倒也客气,礼尚往来,谁也不欠谁。” 何许被陈乃昔机关枪一样的速度搞到发笑,“我随口一问,你生什么气啊。” 陈乃昔脸都气红了,“我这是气吗?我这是嫉妒!我都嫉妒到面目可憎了我!” 何许说:“快了,我没让我爸跟他说我回岄州了,我回来之前跟他联系过,他说在忙毕业论文,大概八月底回来,等他进岄大读硕,你就能每天顺理成章的在他面前晃了。” 第33章 软硬不吃 陈乃昔抱腿坐在沙发上,从暴躁到安静无缝切换,睡前喝了不少酒,这会儿眼尾也微微耷拉着,下巴抵着膝盖,她出神道:“之前每天都盼着见他,现在终于要回来了,我还反而有些不自在。” 何许:“喜欢就追,以前你总说时机不成熟,现在十年磨一剑,你要再不拔出来,那就擎等着生锈吧。” 陈乃昔低声略低:“我不是你,上小学的时候喜欢他,我根本不敢说;上初中的时候喜欢他,他在高中,他要考海大,我不敢打扰他;高考我想报海大,突然听说他硕士要回岄州读,我纠结了好久,到底是追过去,还是等他回来……有时候我也烦自己,为什么不能主动一点,但我真不敢,我一想到被拒绝,大家连朋友都做不成,想他的时候连借机打个电话的理由都没有,我都难受的想哭。“ 何许:“现在想好了吗?” 陈乃昔:“想好也没想好,你总让我表白,我怎么表?说我俩熟吧,一年到头能见两次面,通话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说不熟吧,打从有记忆开始就认识了,这种不尴不尬的局面,我突然表白,说我喜欢你十几年了,你觉得合适吗?” 何许说不出具体的来,只突然想到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唉……还真是。”陈乃昔愁得慌,某刻突然想到什么,看向何许:“仁野给你回话了吗?” 何许拿起手机看了眼,没回,意料之中,她起身往主卧方向走,“我去打个电话。” 陈乃昔靠在沙发上,“唉……” 这一声长叹,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仁野。 何许回房关上门,直接拨通仁野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六声才被接通,手机里传来熟悉男声:“喂?” 何许口吻稀松平常:“到家了吗?” 仁野仍旧是那副冷淡生分的语气,“干嘛?” 何许:“不干嘛,担心你安不安全。” 她看不见仁野在另一头的表情,仁野出生在‘夜凉’,长大在‘夜凉’,他爸生前是出了名的大混子,他从出生就是混混的儿子,所有人都担心跟他接触会不会不安全,只有何许,问他安不安全。 而且更重要的,到没到家这种话,是女人问男人的吗? 仁野不出声,手机里几秒安静,何许问:“你在干嘛?” 仁野什么都没干,打从进家门开始,什么都没干,到底是拜谁所赐,那人心里没数? 心底烦,仁野沉声道:“以后别给我打电话。” 何许说:“我是想跟你聊微信的,你又不回我。” 她说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仁野气焰被她撩起,本想骂她两句,转念一想,她几个小时前就坐在他现在坐的沙发上,掰着手指头骂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她要在乎这个,早离他远远的了。 拉着脸,仁野道:“把钱收了。” 何许道:“我拉黑了日本客户,你拉黑了德国客户,今天这单肯定要黄了吧?” 仁野:“跟你无关。” 何许:“本来想去帮忙,结果还帮了倒忙,钱我不能收。” 仁野瞬间蹙眉:“你拿的翻译钱,我们生意做不做得成,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何许:“我喜欢你,挣你的钱我心疼。” 她太直白,好歹司马昭还没敲锣打鼓呢,仁野拿着手机,虽是看不见脸,也有种她就站在面前的巨大压迫感。 他想说点什么,可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什么能让她急流勇退的话了。 不等他出声,何许再次开口:“我最近都有空,你公司有用到翻译的地方,我来帮你,不收你钱,当做补偿,下次再遇到今天这种客户,你别跟他们说我喜欢你,生意照做,色字头上一把刀,后面的事交给我。” 仁野当场黑脸,“你拿我当拉皮条的?” 何许微顿,而后小声问:“真这么在意我?口头的便宜都不能让别人占?” 分不清是前一句,还是这一句,总之仁野怒火中烧,沉声道:“喜欢被人占便宜你就直接去,别通过我,我不挣你这份差价。” 何许不恼,反而火上浇油:“你亲我的时候心里想什么了,不是挣差价,难不成是喜欢我?” 仁野被顶得肝疼,六亲不认,脱口而出:“你白给也要看我想不想要,成天这么上赶着有意思吗?我告诉你,男人对于送上门的女人无外乎两种态度,要么来者不拒,上完就甩;要么干脆看都看不上眼,直接甩。” 他说到一半,怒火就散了三分之二,唯余心凉,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不是两人认识以来,他说过的最刺耳的话,但他此刻会有些心头揪紧的感觉,像是说了很伤人的话。 果然,手机那头的何许沉默,随着她沉默的时长,仁野这头心口也是越来越憋闷,就当他险些窒息的时候,何许声音传来,带着不辨撒娇和埋怨的语气:“一小时前还说跟我玩,这么快又翻脸不认人,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仁野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黑,面无表情的质问:“你就一点脸面都不要吗?” 他还想说,她好歹一个女孩子。 何许回道:“我给过你机会,不止一次,就在刚刚我都打算放你一条生路的,我说让你带我去见客户,不用管我怎么应付他们,你只要点头说好不就得了,我保证挂了电话,我们以后没缘再见,你非要把我臭骂一顿,是生怕我不走好路,还是别人惦记我你心里不舒服?你这样让我怎么舍得放过你。” 她越说越来劲,最后两句简直带着无奈,仁野脸色顿时一红,被她气得脑充血,他该骂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不量力?还是自己心里没点数? 可心里没数的人,分明是他自己,好像他无论生人勿近还是暴跳如雷,是冷言恶语还是放纵无赖,何许总能一针见血。 在她面前,他有种没穿衣服的羞耻和不安感。 第34章 口是心非 仁野不说话,这一次是真的无话可说,何许在手机里道:“我不是没脸没皮,是喜欢你才赖着你,我也想像个好女孩一样,跟你正经的表白,但你根本不给我机会,你要是躺平任我追,我也不会这么狗急跳墙。” 她声音并不委屈,反而真挚的有些霸道, 可仁野就是从她话里话外感受到了柔软,像是何许在跟他示弱,拉着他的衣摆,摇得他心慌。 仁野一声不吭,不是故意冷着她,是怕开口又暴露自己的无可奈何。 两人均是沉默,约莫能有十秒钟的样子,何许说:“你安全到家就好,我挂了,晚安。” 等不到仁野的晚安,何许自己挂断,仁野将手机扔在茶几上,顺势拿起烟盒,点了根烟。 心底不是滋味,他感觉到何许最后几句气焰明显矮了大半截,不是她平日里的耀武扬威,仗着脸皮厚就能为所欲为,她不知道第几次说喜欢他,因为喜欢他,所以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他的恶毒。 心里,脑子,全都乱成一团浆糊,抽第三根烟的时候,仁野想通了,就算何许真的是个玩咖,她也成功了。 他没法不想她。 …… 第二天早上,仁野去给陶晚芝开店,陶晚芝看了他一眼,“出什么事了?” 仁野侧头回道:“没事啊。” 陶晚芝打量他的脸,“昨晚没休息?” 仁野微顿,顺势回道:“临时来了几个客户要招待。” 陶晚芝心疼道:“别这么拼命,钱是赚不完的,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也很好,别总想着买房租店的事,我在这做生意都习惯了,你让我去市里,街里邻坊都不认识,我还不习惯。” 仁野心虚,他昨晚想的还真不是这件事,帮忙把桌椅板凳都摆好,仁野道:“我出去了。” 陶晚芝:“中午回不回来吃饭?” 仁野:“要去揽货,不用等我。” 出了店门,仁野去了十三行,来到周红丽的档口,里面是个年轻女孩子,看见仁野,眼睛一亮,“野哥。” 仁野:“红姨还没来吗?” 女孩回:“没有,你找她有事?我给她打个电话。” 仁野:“不用,我等会再过来。” 十三行数年如一日的热闹,热闹到喧哗,早上七八点钟,已有很多大小客户过来看版进货,到处充斥着问价砍价之类的话,仁野穿梭其中,每个档口的年轻女孩都会百忙抽空看上一眼,有些跟他有生意往来的,会热情的叫一声‘野哥’。 仁野只会点头,脚下生风,他常在这片混,却从来没跟这里的任何一个女孩传过绯闻,就连八卦都没有,无论她们是性|感,可爱,温柔还是热情,好看的千姿百态,而他从来只有一幅面孔,无动于衷。 不是没有过生扑的,最终结果都是不了了之,仁野不是吃素的,谁要惹急了他,别的不说,十三行这片是难混了,所以女孩们看见他,只当是移动的养眼风景,看看就好,动手就算了。 这边十几家档口给他打电话去提货,仁野脑中自备路线图,一路最优的方式挨家过去,确定好货单后,马上叫人运走,偶尔有老板跟他闲聊,“最近婆婆蛮好的?” 仁野应声:“嗯。” “我们附近几家,平时都订夏记的糖水喝。” 仁野:“谢谢捧场。” 老板小声道:“谢谢你给我们优惠,听说走日|本和韩国的水运都涨价了,其他家物流公司准备联合涨价,就你这边没涨,有些老板已经私下里联系我,想以后走你这边,阿野,你准不准备涨?” 这话明着在说别家不地道,实则在试探仁野的口风,仁野不动声色的回:“大家照顾,最近量不小,能把价压下来,我没打算涨。” 老板闻言,马上放下茶壶,高兴写在脸上,声音更小地说:“行,你等我跟另外几家老板说一声,回头他们需要,让他们加你微信。” 仁野:“谢谢李哥。” “嗐,谢什么,有钱大家一起赚,也不能让你赔着啊。” 仁野打声招呼离开,连着转了五六家,周红丽的电话打过来,仁野接通,“我等下揽完货去你那。” 一个半小时后,仁野出现在周红丽的档口前,周红丽正跟人打电话,眼神示意仁野稍等,待电话挂断,她马上走过来道:“什么事?” 仁野带她去了人少的地方,开口说:“红姨,昨晚那两个客户,我不做他们生意。” 周红丽闻言,眼睛一瞪,很是意外:“出什么事了?我正想跟你说,刚刚那个德国客户叫人给我打电话,说他准备把货交给你出,还想叫你出来吃顿饭。” 仁野面色如常,口吻淡漠:“我怕跟他们做生意,还得帮他们拉皮条。” 周红丽更加吃惊,顿了顿,紧接着压低声音问:“他们…对何许说什么了?” 仁野沉声道:“他们觉得把生意交给我们做,我们就必须要‘招待’好他们,明明你情我愿的事,搞得跟我上赶着求他们一样,我不做这单穷不死,做了要恶心死,让他们去找别人,就是不好意思麻烦你,让你白忙一通。” 仁野只字未提何许,周红丽却知道肯定是因为何许,不然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外籍客户相中翻译的事,事实上这种事很常见,仁野反感,但顶多也就是不助纣为虐,毕竟也不是没见过翻译直接跟客户谈了恋爱,人家你情我愿,生意人,生意能做还得做,不会像现在这样,搞到一口回绝的地步。 周红丽很快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这帮外国佬来中国做生意,十个里面七个有弯弯肠子,你别生气,也别搭理,我去回了。” 说罢,她又补了句:“你跟何许解释解释,多哄哄人家,她不懂我们这行,没见过这种事,肯定害怕了。” 仁野特别不愿想起何许,他昨晚想了一宿,筋疲力尽,跟周红丽说了会儿话,他接了电话又去了别处,周红丽回到档口,年轻女孩问:“红姨,野哥找你什么事?” 周红丽下意识地叹了口气:“唉……问都没问多少钱的生意,直接就给拒了,看来是真喜欢。” 第35章 深入敌后 女孩:“喜欢谁?” 周红丽说:“阿野有喜欢的人了,你们都收收心思吧。” 女孩闻言更为惊讶,“野哥喜欢谁啊?” 周红丽道:“别八卦了,反正人家比你长得漂亮。” 十三行档口里的女孩,哪有不漂亮的,听到这话,女孩有些不服气,“能有多好看,仙女下凡啦?” 周红丽没空跟她八卦,她得想好怎么回了德方客户,人家热脸都贴过来了,她还得送一冷屁股。 女孩趁周红丽打电话的功夫,换上新版衣服,站在门口吆喝,人来人往,众人看麻了美女,只看美女身上的衣服,女孩踩在箱子上,跟隔壁和对面档口的同行比声大,并不宽敞的走道里几乎人挤人,饶是如此,女孩还是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某个人。 她穿着黑色背心,一头浅到发白的长卷发,眉骨突出,眼窝深邃,不用化浓妆,浓密的睫毛和根根分明的眉毛,人偶般精致的脸,让她很容易跟周遭众人区分开来。 如果单是一张脸好看也就算了,女孩一眼打量过去,‘人偶’身材还特别辣,白到格格不入的皮肤,瘦却有胸,肩膀笔直。同|性看同|性,向来挑剔,尤其是十三行里的女孩,原本就是靠脸吃饭,突然在人群里看到这么个‘抢饭’的,难免多看两眼。 周红丽刚刚挂断电话,看到有一条未读微信,【红姨,我在十三行,你的档口是多少号?】 何许发来的。 周红丽有些意外,还是马上给予回复,还加了句:【你找不到我来接你,你在哪?】 她坐在里面低头看手机,几秒后,耳听得熟悉的声音:“红姨。” 周红丽抬起头,诧异:“何许,你怎么来了?” 何许身边还有陈乃昔,她说:“好久没来逛过了,过来玩。” 周红丽说:“阿野刚走,你再早来十分钟他还在。” 站在箱子上的女孩侧头看了眼,心想,难道是她? 如果真是,那她不得不承认,她没有她好看,不仅她没有,整个十三行上千个档口,恐怕也难找出她这样的女孩了。 这么好看的人,都不用说话,往这一站,谁能不喜欢?女孩心里正想,只听得何许说:“我不是来找他的,红姨,你这招人吗?卖货打版看店,什么都行。” 周红丽一愣,“你有朋友想做吗?” 何许指了指自己,“我,朋友在这呢。” 周红丽眼带惊诧,“你想在这工作?” 何许勾着唇角说:“红姨,我可机灵了,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周红丽忙说:“不是拖后腿…你怎么想着来这工作?” 何许:“我小的时候就喜欢十三行里的氛围,这些年在国外,一直没机会体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圆个梦。” 身旁陈乃昔面带微笑,心说我信你个大头鬼。 周红丽也是不信的,只不过看破不说破,她问:“阿野知道你来这吗?” 何许面色坦然地回:“他不知道,我没跟他说。” 说完,不等周红丽开口,何许又说:“红姨,我没跟仁野在一起,我们就是朋友。” 周红丽笑容有几分尴尬,“是吗?我以为你们在谈恋爱。” 何许斩钉截铁,“没有,我俩就是他不管我,我也不用跟他报备的关系。” 周红丽笑着点头,明显有些为难,何许说:“没事红姨,我顺路过来跟你打声招呼,你这不缺人,我去别处看看。” “欸…”周红丽叫住说走就要走的何许,“别上别处了,就在我这,我还有两个档口,你想卖衣服还是卖鞋子?” 陈乃昔手掌摊开放在何许下巴处,“您看她这张脸,我觉得卖鞋不如卖衣服,物尽其用。” 何许也说:“卖衣服吧,我脚没有脸好看。” 周红丽笑出声,不是恭维,由衷地说:“你从头到脚哪不好看?” 说着,她对前面站箱子上吆喝的漂亮女孩道:“木木,我出去一趟。” 女孩转头,目光快速掠过何许,点头:“好。” 周红丽带着两人一起出去,路上看着陈乃昔问:“你也一起吗?” 陈乃昔连忙摇头,“我不行,我慢性子,来不了卖东西的活。” 周红丽说:“一看何许就是个麻利的。” 何许道:“红姨你定个指标,一天完成多少算合格。” 周红丽说:“每家不一样,我有两个服装档口,好的时候一天能卖三四千件。” 陈乃昔:“这么多?” 周红丽:“我不算多的,大档口遇上大客户拿货,一天上万也不稀奇,这个东西除了人气之外,很大程度在运气。” 说罢,她看向何许,“你别有压力,就当过来玩,我按小时给你算钱。” 何许说:“别红姨,我来之前做了点功课的,这边绝大多数都是拿提成,很少很厉害的人才计时收费,你给我个圆梦的机会,我不能占着你的地方还倒给你添麻烦。” 周红丽:“没有,哪来的麻烦,大美女帮我卖货,我平时请都请不来。” 何许:“我还是喜欢各凭本事,你给我个机会,我也想看我能卖多少。” 周红丽知道何许不差钱,“…那行,我给你按提成走,我们卖多少算多少。” 三人来到周红丽在十三行的另一家服装档口,门口两个年轻女孩,一个主要负责换衣服打版,另外一个负责接待客户,看到周红丽过来,出声叫道:“红姨。” 周红丽说:“给你们带个人过来帮忙。” 何许笑着跟两人摆摆手,“何许。” 周红丽介绍:“这是涵涵,这是小雨。” 两人跟何许点头,周红丽说:“我很好的朋友,过来玩一下,你们帮我照顾她。” 何许说:“不给两位靓女添麻烦,我跟涵涵一起打版,哪做的不专业的地方,你们随时提点我就好。” 第36章 传闻中的打版妹 她长相出众,态度和气,又是老板朋友,小雨指着里面的几箱衣服说:“这是今天新上的款,你换上就行,谈价的时候我跟客户谈。” 何许道谢,而后轻车熟路的走到拉起的绒布后,档口位置有限,很少单设试衣间,大家都是拉块布就直接换衣服,何许在绒布后伸出手臂,把背心脱下,几秒后穿着件咖啡色的T恤出来,站在门口,她一秒切换角色,“看一下,看一下,当季新款,多色可选……” 马上有路过的行人驻足,盯着何许看,两秒后操着北方口音问:“这件怎么拿?” 旁边小雨回:“这款三十件起拿,五十一件,八十件以上四十五,二百件以上四十。” “还有什么颜色?” “除了咖色还有白色灰色黑色。” “我四色拼个一百件,四十能不能拿?” “靓女,真拿不了,二百以上四十最低了,这款只有我们家有,其他家有也是色不全。” 女人在磨价钱,已有新客户站在何许面前问价,何许原封不动复刻了小雨刚刚说过的话,客户同样问:“我拿一百件,四十行不行?” 何许回:“帅哥,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还没开张,你拿个两百件,我给你四十好不好?” 男人盯着何许那双神巧克力色的瞳孔,话锋突然一转,“你是混血吗?” 何许点点头,说了句法文,男人问:“什么意思?” 何许说:“法文的祝你今年行大运发大财。” 男人瞬间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行,我今天帮你开个张,给我拿二百件吧,咖啡色我要一百,咖啡色好看,其他三个色帮我混一百。” 小雨马上招待客人进去开单,刚刚那个还在犹豫的女客户,见状也下了个一百件,男客户从里面出来,看着何许道:“能加个微信吗?以后有新货方便联系。” 何许报了串号码,男人添加之后,何许才说:“这是我老板微信,你跟她联系更方便。” 不远处周红丽讶异何许竟然记得住她的号码,身旁陈乃昔感慨有一天能亲眼看见何许在十三行卖货。 就像陈乃昔说的那样,何许的脸要物尽其用,打从她换上衣服站在档口前的那刻起,原本平平无奇地档口再也没办法低调普通,来这里进货的客户们,一路看遍了各式各样的美女,仍旧会在看见何许时,眼前一亮,觉得她是仙女,就连她身上的衣服也比别家的好看。 周红丽临时接了电话要走,本想认真跟何许打声招呼,结果何许面前围了一帮客户,水泄不通,连涵涵都变成跟小雨一起接待客户的身份。 陈乃昔说:“红姨你有事先去忙吧,我等下跟何许说。” 周红丽道:“辛苦了,我等下叫糖水给你们送来。” 陈乃昔拿起手机,拍下眼前盛况,这年头,好看就是当饭吃,特别好看,就能吃得特别撑。 周红丽往前走,没走几米就被其他家的档口老板拦下,小声问她:“多少钱,在哪找的?” 周红丽回:“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长期请人家,一个认识的朋友,想过来体验一下生活。” 对方眼带狐疑,周红丽:“你别不信,人家开法拉利。” “长这么漂亮,在哪都能挣台法拉利。” 周红丽:“想多了,人家自己家里有钱。” “家里有钱来我们这吃苦,真是来体验生活的?” 周红丽也纳闷,跟何许接触过,何许的确不是个端起来的富家千金,但要说她没事闲的来十三行里圆梦,自己这四十来年也白活了,拿起手机,她给仁野打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熟悉的男声:“红姨。” 周红丽道:“阿野,何许来十三行了。” 手机里的人微顿,而后问:“她来干什么?” 周红丽如实回答,又在后面补了句:“我怕拒绝她,她去别家也不好,跟你打声招呼,你要不要来看看?” 仁野声音不冷不热:“不用,她想干嘛就干嘛,我管不着。” 周红丽试探性地问:“你们没因为昨天的事吵架吧?” 仁野:“没有。” 周红丽:“你俩要是有什么误会,我替你跟她说说,别闹的不高兴。” 仁野:“真没有,她愿意在你那就当她干,你不留她,她也要去别家。” 周红丽不好再说其他,“行,那我替你照顾她,不用担心。” 电话挂断,仁野再也挂不住脸,一想到何许身处十三行,在他每天最熟悉的地方出现,他的心乱到像是被人上门追债,明明他不欠她什么。 接电话的时候,仁野在十三行附近,下午有老板叫他过去,仁野去了,他知道周红丽的三个档口都在哪,反正碰不上,但他忽略了何许的杀伤力,不过一个上午而已,半个十三行的人都知道了。 老板跟仁野念叨:“欸,红姐新请的那个打版小妹你认识吗?” 仁野淡淡的没说话,老板自顾自念叨:“我听说一上午就出了上万的货,红姐在哪找的财神爷?” 档口老板口中的数字,说的不是钱,是件数,一上午过完,那确实很猛,毕竟这才下午一点多。 仁野仍旧不出声,老板家店员附和:“我听她们说,有客户想要她微信,一开口就是两千件。” 老板也是八卦:“她给了吗?” 店员道:“她抬到三千五。” 老板:“客户答没答应?” 店员:“订了啊,刚刚木木都过去帮忙了,说是忙不过来。” 老板:“啧,说的我都想亲眼过去看看了。” 男店员信誓旦旦的说:“真的很漂亮!我想拍个照片来着,人太多,拍不到正脸。” 老板:“十三行多少年没出过这种新闻了。” 仁野:“我晚点叫人过来拿货。” 老板似是刚从八卦里回神,应声:“好,行,最好四点以前。” 仁野:“三|点之前来拿,我先走了,还要去别家。” 老板:“去忙吧,红姐最近的货估计多到发不过来…” 仁野离开档口,去了另外一家,巧了,另一家老板也跟他打听周红丽新请的打版妹,不仅这一个老板聊,各家都在聊,仁野也因此不见其人盛见其人,听到了各式各样的新鲜八卦。 第37章 我的 一掷千件求微信的,为博一笑不讲价的,门口不走聊闲话的,就连常年在十三行附近偷鸡摸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混混们,听说都主动现身去一探究竟了。 仁野原本毫无兴趣,她爱在哪在哪,爱干嘛干嘛,他管不着,可在洗手间门口,他听到里面传来的对话,男人说:“我去看了,真尼玛顶啊,看一眼都扛不住。” 另一个说:“你看她那腰…” “我擦,你别尿鞋上。” “确实想想都来劲。” 洗手间门被人推开,俩男人侧头一看,边提裤子边叫:“野哥。” 仁野点了根烟,“在聊谁?” “野哥你还不知道吗?有个档口新来了个打版妹,好像是个混血,长得超级正。” 仁野面上不动声色:“想追?” 俩男人嬉皮笑脸,一个说:“有老板一出手订好几千件,才要到她微信,我们可没这个财力。” 另一个晃了下头,额前刘海儿随之一动,他说:“但梦想还是要有的,男人除了钱还得看能力。” 身边人笑问:“你能力行吗?” 男人说:“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仁野站在角落处抽烟,烟灰弹在一旁垃圾桶里,他突然开口,不冷不热地说:“离她远点。” 话一出,另外两人当场看向他,表情有惊吓,但更多的是惊讶。 仁野吐了口烟,抬眼道:“我的。” …… 何许一个人打版换衣服,涵涵和小雨卖货,后来连坐在角落处喝糖水的陈乃昔都被迫加入打工行列,几人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陈乃昔订的牛排放在一边,根本没机会打开,短短一上午时间,何许一战成名。 门前客人络绎不绝,间杂其他家档口派来打探消息的人,还有一些看着就不像客户的混混们,这帮混混跟各家档口的人都认识,有人趁何许去换衣服的空挡,站在涵涵身旁,低声问:“里面那个什么来头?” 涵涵低头忙着手里的订货单,随口回道:“红姨朋友。” “什么朋友?” 涵涵:“你去问红姨。” 混混笑问:“她一来,连你饭碗都抢了,你还有心情替人数钱呢。” 涵涵闻言,百忙抽空,抬头瞪了男人一眼,“管这么宽,吃饱了闲的?” 混混笑说:“我就是好奇,让新来的压一头,你心里不难受?” 涵涵懒得跟这种小混混解释,她当然难受,每个档口一个打版搭一个收钱的,这是标配,除非一些很火或者很大的档口,才会有两个以上打版的,大家工种不一样,工资不一样,何许一来就把她顶下去,就算是周红丽朋友,她也难免心生不愿。 但何许不知是会做人还是真不差钱,周红丽前脚一走,她后脚就跟涵涵和小雨说:“两位靓女,我就是趁着假期过来玩一玩,没多久,我在这上一天班,红姨结我一天钱,等下加个微信,我的薪水你们一人一半。” 涵涵和小雨神情意味深长,沉默片刻,前者说:“大家都是工作,你的就是你的,给我们干嘛。” 何许说:“我不懂这行,红姨不好拒绝我,你们是正常工作,我不能过来给你们添麻烦,这事就我们几个知道就好,当我跟你们学习的学徒费了。” 小雨不说话,听涵涵的,涵涵也没一口咬定不要,陈乃昔从旁笑问:“我订些甜品,你们还想吃什么?” 陈乃昔订了人均五百以上的奢侈甜品,何许涵涵和小雨没空吃东西,陈乃昔就拿着叉子送到几人嘴里,刚开始涵涵和小雨还很不适应,但很快就吃人的嘴软,何许和陈乃昔都是长得漂亮,又办事漂亮的人,当真是人美嘴甜,谁能不喜欢呢。 所以涵涵心平气和的退居二线,跟小雨一起给何许作配,小混混挑事,她也懒得回应,只小声说:“别三五成群的过来凑热闹,人家看不上你们。” 小混混道:“没准吃腻了大鱼大肉,就爱我这口地道的家乡菜呢。” 涵涵剜了一眼,何许从绒布后出来,她换了条裙子,进价八十,批发一百五,很简单的样式,黑色吊带裙,贴身,很显身材,何许腰细腿长,裙子裹着她的曲线,露出身前笔直锁骨,裙摆在膝盖上一手处,放眼望去白花花的两条腿。 小混混眼睛立马黏上去,陈乃昔帮何许整理后背的头发,何许换衣服换到热,从涵涵借了跟头绳,双手一抬,把长发利落得卷在脑后。 披着长发穿着T恤的何许,看上去更是俏皮,盘着头发穿着裙子的何许,露出白皙纤细脖颈,几十块的裙子穿在身上,也像是托着红宝石的黑色鹅绒布,举手投足间尽是女孩和女人间的味道,芬芳而性|感。 客户聚在档口门前,小混混抬眼看着站在箱子上的何许,看得出神,连身后有人喊他都没听见,直到有人推了他一把,他转头,是熟面孔。 另一个混混拽着他往外走,男人不高兴,“干嘛?” 对方不说话,一直把他拉到远处才出声:“别他么看了,仁野的。” 男人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仁野放话,离她远点。” 男人眉心始终没有放开,闻言蹙得更紧,“仁野认识?她不是今天新来的吗?” “陈涛他们在洗手间里谈论那女的,让仁野给堵着了,他亲口说这是他的人,让其他人都离她远点。” 男人意外有之,不甘有之,沉默片刻,出声道:“这么怕看就关在家里面自己偷着乐得了,带到这种地方来,还指望别人不看,这特么让人看得见摸不着,不是故意气人嘛。” 同伴道:“谁说不是,陈涛说这是故意带来显摆的。” “不让看叫什么显摆?他能管住我们,还能管住客户看不看啊?我看那些男老板就快把眼珠子掉她身上了,每个都在问她要号码加微信,这帮老板可有的是钱,加个微信就能买几千件,指不定私下里能下多大血本,让女朋友来这,仁野对自己也是挺有自信的。” 第38章 有女朋友 男人酸得信誓旦旦,但他并不知道,仁野没自信,一点自信都没有,他知道何许差的不是钱,十三行鱼龙混杂,应了那句话,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这么多男人前仆后继地朝她去,万一,万一哪个就看对眼了呢。 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但仁野至今不知道何许喜欢他什么,可能是他这张脸?毕竟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他一技之长,对她说过的难听话也是罄竹难书。 仁野越想越躁,揽完货后急匆匆离开十三行,本以为耳不听心不烦,谁料什么都听不见,心更烦,因为他会脑补,脑补无数陌生男人打着看衣服的旗号,明目张胆得盯着她看,那些眼神,隔着衣服他都觉得浑身难受。 去了工厂,仁野刚下车,厂内有人跟他打招呼,“阿野。” 仁野点头,男人道:“不用担心,你的订单今天晚上就能做完,明天一早让人发,耽误不了。” 仁野面色无异,实则眼底划过一抹轻诧,重新看了眼周围环境,他跑错地方了,他要去的是另外一家工厂,那里有批已经做好的货要运走。 不动声色,仁野说:“我明早让人来拿。” 说完,他上车掉头离开,跟他打招呼的人满脸写着纳闷,心说感情跑过来,就为了听他这句话吗?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仁野大多数时候都很忙,尤其是行业旺季,每天脚不离地,如果离了,那也是正在去某处的路上,从十六岁开始,他的人生就只有工作两个字,有了工作之后,剩下的就是努力,要很努力,才能还清一些人情债,要很努力,才能改变一些从出生就带着的东西,要很努力,才能实现某些世俗上的愿望。 所以他一刻不敢停歇,任何会影响赚钱的因素,他通通避开,就这样消消停停过了七年,仁野觉得他的人生大概率不会发生变化时,某个人用蛮不讲理的方式,强势挤进他的生活,她的一句喜欢不要紧,他却逐渐变得不像自己。 骑车去了另外一家工厂,处理完事后,仁野躲在洗手间里抽烟,犹豫不决,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何许来了十三行,却没有点名道姓说要见他,他这会儿要是上赶着出现在她面前,就是他先撩,先撩的后果,他比谁都知道,一边说着不要,一边送上门,这种事他做不到。 一根烟抽完,仁野强迫自己做了决定,别再像之前送糖水一样,叫她揪住把柄,不想,就别给人机会。 仁野从工厂离开,没有去十三行,而是回了‘夜凉’,帮陶晚芝看店,让她休息一下,他一出现,糖水店里就跟有间谍一样,人传人,很快三五成群的年轻女孩子,坐满了整家店。 总有新人不懂规矩,跑来跟仁野搭讪,“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仁野垂着视线,不拿正眼看人,冷淡道:“不方便。” 女孩软磨硬泡,“交个朋友嘛,我又不会半夜三更騒扰你。” “有女朋友。” 仁野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从前也是直接拒绝,但从来不会拿女朋友三个字做挡箭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必要无中生有。 他发誓说的时候脑子里没想任何人,只是回过神的时候,何许的模样已经出现在眼前。 女孩听说仁野没有女朋友,仗着好看,嘴巴一撅,“真的吗?” 仁野抬眼,直视女孩的脸道:“我有喜欢的人。” 他声音不大,但却足够整间糖水店的人听到,有新来的,也有常年来的,闻言,俱是沉默。 仁野别开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丝毫不关心因为自己这句话,糖水店的生意会不会直线下滑。 下午四点多,仁野看到周红丽打来的电话,他竟是第一反应想到何许,怕是她的事。 电话接通,仁野:“红姨。” 周红丽道:“阿野,忙着呢吗?” 仁野:“还好,有事?” 周红丽:“你厂里能不能加急赶几单货,三千件T恤一个礼拜后发日|本,还有两单八千件,小裙子,样式不复杂,客户给的时间还算充裕,四十天,发韩国,我这边爆仓了,工厂接不了,只能看你那边,如果能接,我给最高额度的加班费。” 仁野微顿,声线平稳:“今天遇上大客户了吗?” 周红丽又喜又愁:“何许可真是老天派下来的财神爷,都是平时正常卖的版,她一穿上,客户跟没见过似的,他下一千,他下三千,我库存上午两个小时就卖完了,后来接的都是订单,刚刚又来了个大客户,两个人拼了八千件裙子,工厂接不了,我都不敢应下来,这不赶紧给你打电话问问看…” 仁野觉得自己挺龌龊的,周红丽只提了何许一嘴,他满脑子都是何许穿着裙子站在陌生男人面前笑容满面的模样,她也会跟那些打版妹一样,为了业绩和提成交换自己的微信吗?之前听人说,好像给过了。 她到底图什么? “阿野?”周红丽没听到声音,试探性的叫了声。 仁野道:“我问下工厂,等会给你回话。” 周红丽:“好,我等你。” 仁野给工厂打了电话,协商确定好,给周红丽拨回去,周红丽秒接,她那边很吵,档口特有的氛围,“阿野。” 仁野道:“赶一赶,能做出来。” 周红丽大喜,“谢谢谢谢,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这边准备收工,何许她们忙了一整天,晚上我做东,你等下一起过来。” 仁野下意识说:“我不去了,你们吃吧。” 周红丽:“你还有事?” 仁野:“约了人。” 周红丽:“我们也不着急,等你过来。” 仁野:“不用等,我这不确定几点忙完。” 两人聊了一会儿,仁野挂断电话,心里说不上是松口气,还是石头压得更紧,麻木了。 第39章 她从不缺追求者 他知道档口几点钟打烊,晚上陪陶晚芝一起吃饭,仁野什么都没说,陶晚芝却问:“今天很累吗?” 仁野突然疲于掩饰,顺势回了句:“嗯,最近旺季。” 陶晚芝给他盛汤,“累了就休息一下,别想着所有的钱都一个人赚了,身体第一。” 仁野说:“我去看了几家门面,国贸下面有一家还不错,哪天你休息,我带你去看看。” 陶晚芝刚要开口,仁野提前道:“你要是不想换门面,我就把以前的老房子买回来,你自己选。” 陶晚芝的话被他堵回来,沉默片刻,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些年过得也很好,租房买房有什么区别,你把钱留着,是做生意,还是以后成家,都需要钱,我这么大年纪了,你让我换个地方开店,我不习惯,这里一晃租了七八年,我都当成自己家了。” 仁野面色淡淡,“那我联系这的东家,看他卖不卖。” 陶晚芝瞪眼,正要出声,仁野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大头’来电的字样。 仁野接通,袁启成说:“野哥,来全婶这。” 仁野:“我跟嫲嫲在吃饭。” 袁启成不依,“你来野哥,大家都在等你。” 陶晚芝听见了,“你去吧,我也快吃完了。” 仁野挂断,到底等陶晚芝吃完,他洗了碗筷才走,全婶家开的大排档距离糖水店不远,仁野车都没骑,走着过去,推开店门,迎面扑来的除了冷气,还有鼎沸的人声,客人不少,他四处环望,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袁启成,而是某桌上的何许。 何许没有看见他,正侧头跟身边陈乃昔说话,周红丽看见仁野,抬手道:“阿野,这边。” 同一张桌子上的袁启成也转过头,喊道:“野哥。” 何许抬起头朝门口看来,仁野用尽全力装作视而不见,视线落在袁启成身上,袁启成只觉得两道冷箭射在自己身上,他想跟仁野解释,是周红丽让她打的电话,也是周红丽让他别提还有谁在。 仁野走上前,袁启成赶忙给他搬了个凳子,桌上大多熟面孔,比如涵涵小雨和木木,皆是出声叫道:“野哥。” 桌上除了袁启成之外,还有三个陌生男人,他们对仁野点头,仁野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何许会坐在一个陌生男人身边。 周红丽特别高兴,说桌上那三个男人,是今天在档口运货的,小雨傻兮兮地补了句:“他们今天帮了很多忙,何许特意叫他们过来一起吃饭。” 涵涵说:“今天快要累死,我在十三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自己碰到。” 木木不咸不淡地说:“你也是借了别人的光。” 何许笑说:“反正我是借了红姨的光,今天大家帮忙,我过足瘾了。” 周红丽拿起酒杯,“来,大家辛苦。” 何许想拿面前酒杯,酒杯拿起来又掉下去,酒撒了一腿,仁野第一时间看到,却不是第一时间有所行动的,比何许反应更快的,是她右边的一个年轻男人,他迅速抽了纸巾往下按。 大家都在问:“没事吧?” 何许跟身边人道谢,起身,她穿了件浅蓝色白蝴蝶纹的雪纺小裙子,吊带像是蝴蝶翅膀一样搭在肩上,这种颜色和款式,穿不好俗到底,穿好了,就像一片蓝色羽毛,用它的最尖端,轻轻划过心脏,又痒又软。 酒打湿她的裙摆,何许拿着男人给的纸巾,随意擦了两下,爽朗的说:“没事,手抖了。” 涵涵说:“何许换了差不多一百套,我手都抬不起来,更别说她了。” 何许身旁的男人重新抽了纸巾,替她擦桌子,何许说:“谢谢,我自己来。” 男人:“没事,你手累休息一下。” 桌上所有人都能看出男人的目的,不能说殷勤,只能说…喜欢,喜欢一个人,才愿意为对方做这些打杂的小事。 何许重新坐下,侧头对男人道:“你今天比我辛苦,我明天请大家喝糖水。” 男人笑了笑,不敢正眼看何许:“不累,我们都习惯了…” 桌上气氛peace中带着诡异,就连袁启成都想拍案而起,嘛呢嘛呢,野哥还跟这坐着呢,这是哪来的愣头青,不认识仁野就算了,还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周红丽叫仁野过来,本是想撮合他和何许,怕两人因为昨天的客户不高兴,可没想搞出其他事来,她不着痕迹,笑着打断,全婶过来上菜,大家动筷,何许和陈乃昔全都累得手发抖,陈乃昔夹花甲,夹到一半掉在桌上,何许:“我来。” 她给陈乃昔夹了一个,哆哆嗦嗦,还不忘显摆,“你不行。” 话音落下,她盘子里多了花甲,右边男人给她夹的,何许瞬间勾起唇角:“谢谢。” 桌上看热闹的有之,紧张的有之,认真恰饭的有之,如鲠在喉的,同样有之。 仁野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黑,总之他克制了,他认真做到不动声色,只是不确定,这份认真会不会显得更加生硬。 袁启成给仁野夹了花甲,“野哥,这个好吃,你尝尝。” 仁野心头的火瞬间被点燃,他甚至生出一种想要暴打袁启成的冲动,虽然他知道这是欲加之罪。 垂着视线,仁野一声不吭,他用理智压住那些上头的想法,告诉自己,这就是个普通的饭局,何许又不是他的谁。 “你要吃凤爪吗?” 对面传来轻微男声,仁野假意夹菜,实则抬起的视线正好扫向对面,何许身边的男人正看着她问。 何许回:“没事,我能够到,你自己多吃点。” 男人换了双筷子,到底给何许夹了个鸡爪放在盘里,陈乃昔撇嘴,一副我也残了,怎么没人照顾我的模样。 仁野再也吃不下了,男人特意备了双筷子,专门给某人夹菜,什么意思?干嘛?他说什么来着,有些人的喜欢就是这么廉价,昨天还是他,今天就能无缝衔接地给到别人。 第40章 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打从仁野进门到现在,最少二十分钟,何许全程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她并没有拿他当空气,只是跟同桌的另外三个男人一样,像是跟他不熟,也没什么话好讲。 仁野无数次想找借口离开,但周红丽总是揪着他说话,一会儿聊工厂,一会儿聊出货,桌上气氛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好,毕竟不跟仁野说话的也不止何许一人,陈乃昔也不跟他说话。 仁野瞥见左右逢源的何许,她一下跟陈乃昔涵涵她们聊天,一下又侧头跟右边的几个男人聊天,大家都很喜欢她的样子,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男女通吃。 今天是周红丽从事这行以来,赚得最盆满钵满的一天,她开心地频频举杯,“你们不能喝的少喝点,我干了,辛苦大家。” 陈乃昔和小雨都只喝了一口,木木喝了半杯,涵涵喝了一整杯,仁野眼里看不见她们,他只看到何许喝了一满杯,这是他看见她喝的第五杯。 何许喝完去拿旁边的酒瓶子,右边男人快一步帮她倒酒,何许说:“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男人道:“你手酸歇一下。” 仁野垂着视线,面无表情,几秒后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 他还没找到直接离开的理由,只能借着去洗手间的空挡喘口气,店里的洗手间很小,不分男女,一个蹲便一个洗手池,空地站俩人都费劲,仁野关门站在洗手间里抽了根烟,门推开,准备出去时,一眼看到对面的何许。 仁野微顿,下意识以为何许是来找他的,眼神从刹那的意外,很快变得暗沉,心里的火已经蓄势待发,就等何许扔条导火索过来。 何许见他站在洗手间门口不动,出声问:“你还用吗?” 仁野盯着何许的脸,她面色坦然,无恩无怨,客气地像是在问一个陌生人。仁野承认这是他没想到的回答,但他终是做不到无动于衷,脸色瞬间一沉,话脱口而出:“你到底想干什么?” 何许眼神无辜,顿了一下后回:“我要上厕所。” 仁野觉得何许扔过来的不是导火索,而是炸药包,他能清楚感觉到火冲头顶的灼|热,脸色登时更加难看,“我问你为什么去十三行?” 何许如实回答:“昨天的单肯定签不成,我想帮点忙,尽量让你和红姨少点损失。” 仁野:“你跟我们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何许:“谁会嫌钱烫手,你不也是为了谈成才带我去的嘛。” 仁野:“你就是个翻译,做好你自己的分内的事,拿你该拿的钱,做完,走人,你现在算什么,当自己是活菩萨?” 仁野声音不大,口气奇差,何许稍顿,不答反问:“我去红姨那里打临时工也影响到你了吗?” 她并不生气,只是疑问,仁野心里堵得慌,想来想去只有那一个说辞:“你钱多,想接济天下,没人拦你,我跟你说过,你不欠我,别打着还的名义成天在我眼前晃,心好找爱心机构捐款去,有的是人需要钱,犯不着跟我这显摆你菩萨心肠。” 这话说完,仁野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程度,何许并不欠他,他疯了非要说这些伤人的话。 仁野等着何许翻脸,结果等来的是何许轻飘飘的一句话:“我舍不得你丢单不赚钱,我也没跟别人说我喜欢你,你就当不认识我,我没有多少假期,你不会在十三行看见我太久。” 仁野心里咯噔一沉,她什么意思? 所有的自制力都用来控制表情,仁野不辨喜怒的问:“你还想做多久?” 何许认真想了想,“听她们的意思,今天赚蛮多,红姨也挺高兴,下午她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工厂也能接货,我做到月底吧。” 仁野几乎无缝衔接地问:“然后呢?” 何许:“我要去上学了啊。” 仁野知道何许今年二十一,知道她有钱,身边常带保镖,估计身家背景也不一般,可除此之外,他对她一无所知,他甚至在这一秒才知道,何许还在上学。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何许说不了解他,可她知道他家在哪,糖水店在哪,知道他工作的地方,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反之,他连她在哪上学都不知道。 眼下正是大学生放暑假的月份,她是抽空过来耍他玩了一个月吗?仁野特想问问何许,然后呢?从十三行离开,开学之后,她准备怎么办? 心里翻江倒海,仁野面上滴水不漏,一个字都没说,何许打量他片刻,突然道:“我要上学就不能随时随地来找你玩了,你能去岄大找我吗?” 仁野一如既往的心狠嘴毒:“你喝多了还是没睡醒?” 何许闻言微微撅了下嘴,“这么久了,你对我还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吗?” 仁野胸闷,连带着心脏都在紧缩,喜欢… “你还好吗?” 男人声音突兀传来,不是仁野在说话,何许和仁野同时侧头,发现两米之外刚刚走过来的男人身影,是桌上坐在何许身旁的那个年轻男人。 男人约莫一米七六七七的样子,皮肤晒得偏黑,浓眉大眼,长相端正,因为常年在十三行里运货卸货,身上都是肌肉,并不算紧身的T恤都能显出内里的轮廓。 他和仁野比,一万个人里,也会有一万个觉得仁野更帅,但在仁野眼里,对方就是个男人,一个对何许有着司马昭之心的男人。 仁野没有进行对比,只本能觉得心里不适。 何许看到男人,出声回:“我没事啊。” 男人说:“我看你这么久没回去,以为你喝多了不舒服。” 何许勾起唇角,“没有,刚刚一直在等,他才出来。” 男人点了下头,“哦,那你小心点。” 何许应声,男人转身离开,仁野脸色差到极致,一声没吭,迈步就走,何许抬手拉住他腰间衣服,仁野驻足回视,满眼嫌弃。 何许说:“你还没说完。” 仁野根本不记得之前两人在聊什么话题,这会儿装都懒得装,拉着脸,冷声道:“松手。” 何许问:“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第41章 心不由己 仁野怒火中烧,控制不住地锋利扎人:“喜欢你的人多得是,你差我这一点喜欢吗?还是你就喜欢所有男人围着你转的感觉,来十三行是不是特别满足?每天无数人盯着你看,三千件订单就能换个微信,你拿自己当什么了?” 不等何许开口,仁野自问自答:“关键你拿自己当什么,别人管不着,你别打着为我赚钱的旗号,你是不是存心想恶心我?” 何许脸色微沉,“你也是在十三行里工作的,凭什么看不起其他女孩?” 仁野早就怒火攻心,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管她们干什么,我说你!” 何许等的就是他这句,她飞速顶回去:“所以你只是看不了我被其他人看。” 仁野一眨不眨,嘴唇似乎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终是被噎住了。 何许抓着他的衣服,微微扬头看着他,仁野脸色黑一阵红一阵,脑袋嗡嗡的,他努力想让自己冷静,想说点什么,可还不等他回神,面前蓝色身影向前一步,一头扎进他怀里。 何许怕仁野一把推开她,打一开始就用力抱住他的腰,其实她想多了,仁野被何许撞得微微往后稍了半步,站在原地,他一动没动。 腰被人紧紧箍着,鼻间是熟悉的香味,仁野知道他该毫不迟疑地将她推开,可是已经过了三秒……又五秒了,过了毫不迟疑的时机。 洗手间在一个闭塞的拐弯里面,两人在短小的过道里拥抱,准确来说,何许单方面抱着仁野。 不知过了几秒,仁野开口,才刚刚叫了她的名字:“何许…” 何许说:“我喜欢你,只喜欢你,其他人喜欢我我知道,但我不喜欢他们。” 仁野没谈过恋爱,没喜欢过别人,但他知道有些鬼话不能信,尤其是何许这种的,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靠谱的地方,他眼睁睁看着其他男人对她献了半天的殷勤,他最讨厌这种人,可他……没有推开何许。 仁野觉得自己疯了,疯了才会因为一句话就消了气。 何许搂着仁野的腰,在他胸前抬起头,小声撒娇:“别生气了。” 仁野抿唇不语。 何许晃了晃手臂,“别生气了~” 仁野想杀人,杀谁呢,杀自己吧,他觉得自己中了邪,不是不想推开,是手抬不起来,真他妈见了鬼了。 何许踮起脚尖要亲他,仁野还算尚存一丝理智,本能往后躲了一下,何许的唇擦过仁野的下巴,留下一抹红色的口红印记。 她今天涂了很深的丝绒红色,为了压住下唇的咬痕,一亲不成,她再次踮起脚尖往前,仁野蹙眉,抬手捂住她的嘴往后推,两人无声拉扯,拐弯有人走过来上厕所,突然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是掉头就走。 仁野有种奸|情被人撞破的感觉,蹙眉道:“老实点。” “唔唔…” 仁野把手松开,何许立马喘了一大口气,脸色泛红,仁野这才后知后觉,捂着她鼻子了。 “松手。”仁野不耐烦。 何许扬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他道:“不生气了吗?” 仁野快气死了,气自己,脸一拉,他说:“我不想在别人面前让你难堪,你…” 何许:“知道,散局我去找你。” 她一秒松开手臂,迈步往外走,完全不给仁野说话的机会,看着她转瞬消失的背影,仁野心里就一个念头:她不是来上厕所的吗?是忘了,还是又在耍他? 何许重回桌上,周红丽问:“没事吧?” 何许笑着回:“没事,我酒量很好,今晚我陪你。” 仁野心虚,比她晚回来十几秒,回来时就看到何许和周红丽在喝酒,陈乃昔无意间抬头一扫,瞳孔一缩,嚯!仁野下巴上明显有条可疑的红色划痕,再看何许嘴唇,她嘴上的口红比先前淡了些。 除了仁野自己看不见之外,很快桌上人都看见他下巴上的印子,木木早上听周红丽提了一嘴,说是仁野有喜欢的人,但何许来十三行一天,仁野也没说过去露个脸,加之刚才两人全程无交流,她都要误以为自己想多了,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就是活雷达。 涵涵和小雨也看见了,两人在桌下互相碰腿,碰来碰去,意味深长。 周红丽终于松了口气,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袁启成刚想问仁野下巴怎么了,话到嘴边,也是难得机灵一回,临时憋了回去,桌上另外三个男人见状,心思不明,坐在何许右侧的男人有些沉默,没有跟何许说话,何许也没跟他说话,一桌子心思各异的人,就这样又坐了一个多小时。 饭局结束,周红丽问:“何许你们怎么回去?” 何许右边的男人明显欲言又止,仁野不着痕迹地盯着他。 何许回:“有人接我们。” 周红丽道:“好,路上注意安全,今天好辛苦,回去早点休息。” 一行人出门,不出‘夜凉’的往左走,比如仁野和周红丽,其余人往右走,到了牌坊口,何许对涵涵她们说:“你们去哪,我送你们。” 涵涵和小雨已经收到何许私下里发的转账,何许逼着她们收,两人‘不情不愿’,心怀感恩,摆手说不用,她们拼车走。 木木跟何许不熟,同样拒绝,三人一起上了辆出租车,街口就剩下何许和陈乃昔,陈乃昔快要急死,追着问:“你又霸王|硬上弓人家了?” 何许说:“你先自己回去吧。” “啊?你去哪啊?” “我去找弓。” 散局后,仁野去了糖水店,帮陶晚芝关店,陶晚芝抬眼看他,问了句:“下巴怎么了?” 仁野微顿,摸了一下,指腹上有浅浅的红色痕迹,他瞬间想到之前在洗手间门口的画面。 陶晚芝没多想,出声嘀咕:“蹭到什么了吧。” “嗯。”仁野低头搬椅子。 卷闸门拉上,陶晚芝拐个弯就到家了,仁野一个人往前走了十几分钟,心里控制不住的盘算,手机没响,那人没给他发微信,也没给他打电话,是不是跟之前一样,在楼梯口堵他呢? 第42章 你就一点脸都不要? 迈步进了楼道,仁野默默上楼,楼越往上走越黑,一丝光亮都没有,他走了好多年,轻车熟路,眨眼间就到了六楼和七楼之间,台阶上没人,仁野又往上走了一层,已经到了顶楼,抬眼一看,门口处隐约有道影子,仁野心里一动,以为是何许,结果再定睛一瞧,是隔壁邻居堆在旁边的纸壳箱。 刹那间,仁野心下一空,甚至有些不爽,他很不喜欢这种疑神疑鬼又心不由己的感觉。 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去,仁野开了灯,他不想让何许影响到自己,半强迫式地让自己一如既往,开空调,洗澡,而后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查看今天的汇率,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但他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总是往右上角的时间上瞄。 从饭局结束到现在,已经快半小时了,她说散局后找他,没说来家里找他,更没说立即找他,他在这等个什么劲? 又过了五分钟,仁野看了眼手机侧面,确定没有静音,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未读微信,烦躁地放下手机,仁野去拿桌上烟盒,烟刚抽出一半,耳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哎呀…” 仁野咻得侧过头,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准确来讲,不是在门外,而是在楼道,听着……像她。 仁野几乎要站起来,可理智又告诉他坐下,别露出这么迫不及待地的样子,心里一个声音在说:【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另一个声音马上道:【她能出什么事,她身边的保镖也不允许她出事。】 仁野还坐在沙发上,手里的烟维持着半拿不拿的状态,虽然人未动,可整个心都飘到了门外,他在算时间,听声音,对方应该就在七楼的样子…… 十秒,门外一点动静都没有,十五秒,仁野开始心烦,这么久,没事爬也要爬上来了,他腾地站起身往门口走,还差三步走到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仁野心底一跳,原地定住,那感觉,像是做贼被抓了脏。 仁野在门内屏住呼吸,门外敲门声还在继续,一下,两下,每一下都敲在他心坎上,仁野足足在原地又站了十几秒,这才稍微气顺,走过去打开门。 面前出现那张无论看几次都会觉得惊艳的脸,更恐怖的是,仁野第一次见何许时,还只觉得她长得好看,而之后的每一次,他在她脸上都会寻到不一样的感觉,比如这次,他在等待,等待看到她的脸。 仁野很讨厌这种类似被她套住的心理,看到何许的第一瞬,他本能冷下脸,何许视而不见,笑着道:“我来找你了。” 她神情语气像极了两人关系有多好,仁野惯会泼冷水:“谁让你来的?” 何许更会以恶治恶:“不是你让我来的嘛。” 仁野:“我什么时候让你来了?” 何许:“你在大排档店里都暗示我了。” 仁野面无表情地说:“那我现在明示你,走。” 何许挑眉:“你当我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说着,她伸手扒门,仁野更坏,门从一开始就只留了道窄缝,是何许这么瘦都进不来的缝,何许前手扒门,他后手立马握着门把手收紧,两人暗自发力,何许哪是他的对手,没预兆地手上力道一松,手穿过缝隙去抓仁野的胸,仁野本能后退,想要收手关门,却在门缝快要夹到她手臂的一瞬间,直接松开手。 何许没碰到仁野,但成功进了门,不等黑脸的仁野吐出什么象牙来,她抬起左手,“我给你买了叉烧饭,你喜欢吃的那家,我看你晚上除了酒什么都没吃。” 何许在门口脱掉鞋,穿上仁野的拖鞋,轻车熟路地往里走,把袋子放在客厅茶几上,而后身子一甩,将自己扔在宽大的皮沙发上。 “哎……累死我了。” 仁野原本就没想好从何骂起,视线一瞥,突然看到何许右膝盖上的一块红色,她皮肤本就雪白,那红色是新伤,还带着渗出来的细密血珠,一看就是磕破的,回想起他先前听到的那声‘哎呀’,她应该是在楼梯处磕到了,一时半会没起来,所以才上来这么慢。 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最明显的一点,气没之前那么大了,仁野站在客厅一处,瞥着沙发上的人道:“你来干什么?” 何许枕在柔软扶手上回视他,坦然道:“想你了。” 仁野血往头顶上冲,不辨喜怒地问:“想跟我上|床?” 何许动了动酸痛的手臂,拍了拍身侧位置:“我喜欢沙发。” 意料之中,仁野沉下脸,何许见状,唇角寸寸扬起,边笑边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惹瓷器活,你又不想,问我想不想有什么用?我说想,你骂我不要脸,我说不想……” 何许停顿了一瞬,而后瘪瘪嘴:“我还不想,累得浑身酸疼,动弹不了。” 她本还想加一句,体验不好,怕仁野把她抱起来从窗户扔下去,算了。 仁野冷颜冷语:“活该。” 何许说:“你先吃饭,吃饱了再骂。” 仁野:“你就一点脸面都不要?” 何许:“被喜欢的人说两句怎么了,我喜欢你,你说什么我都乐意听…不用你骂我贱,你没喜欢我,不然你就知道我只是诚实而已。” 仁野无力到极处,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面,何许拿着鱼竿钓鱼,而他就是她鱼竿上的那条鱼,他拼命挣扎,死命扑腾,何许拿着鱼竿,跟他隔着一段距离,笑得肆无忌惮,胸有成竹,甚至连怎么吃都想好了,还问他这么死高不高兴。 房间陷入安静,何许看着仁野道:“不着急,先吃饭,边吃边想怎么骂。” 仁野盯着何许,半晌,没来由地说了句:“我不喜欢你这款的。” 何许双眼放亮,“你喜欢什么样的?” 仁野不答反问:“在国外待久了,你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吗?” 何许回:“你现在要能写出来,我立马就走,敢不敢赌?” 仁野面不改色:“我喜欢的女孩,就是你现在做的一切的反义词。” 第43章 疯了 何许闻言,表情怔了一会儿,仁野以为这句话会伤到她,果然,何许撑着手臂,慢慢从躺着变成坐着,长发垂腰,她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从仁野的角度,他看不清她脸上表情,只觉得她此刻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朋友。 心头刺痛,仁野觉得自己活该,疼也忍着,可是疼能忍,两人就这样一个屋檐下的沉默,他忍不了,差不多半分钟,仁野嘴唇动了动:“走,别跟我这浪费时间。” 仁野说这话的时候,跟本没做何许会听的准备,毕竟以往多次实践证明,何许就是拿他说话当放屁,可是这回,仁野话音落下,何许乖乖从沙发上站起来,她仍旧低着头,像是没脸见人的样子,迈步往门口走。 仁野懵了一下,紧随其后,心好悬没揪死,他开始回忆自己之前说了什么,他好像说,他喜欢的女孩是她的反义词。 这话很过分吗?比不要脸,上赶着,脏还难听吗? 有吗? 何许低头从仁野面前走过,仁野几乎下意识的回头,转身的一瞬,他把到嘴边的话改成:“别去十三行…” 何许没出声,在门口换了鞋,开门,关门,她关门声很小,仁野却觉得心被门狠狠地夹了一下,疼得人不敢呼吸。 怎么搞的,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把人赶走了,这种想要冲出去找她的矫情劲,到底是哪来的…… 何许一个人走出黑漆漆的楼道,站在楼下等了十五分钟,而后在能上车的位置上了车,保镖开车送她回家。 后半夜十二点多,何许收到一条微信,陈乃昔发来的:【弓弯了还是折了?】 何许给她回:【他不喜欢霸王。】 陈乃昔:【你俩在一起吗?】 何许:【家。】 两秒后,陈乃昔的电话打过来,何许开了外音,把手机放在胸前。 陈乃昔问:“怎么了?” 何许声线很平,不悲不喜地回:“我之前追他的方式不对,他不喜欢这种。” 陈乃昔一半惊讶一半不安:“你俩谈崩了?” 何许:“也不算崩,最起码我现在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陈乃昔:“他喜欢什么样的?” 何许:“我的反义词。” 陈乃昔声音一沉:“他说的?” 何许不置可否,陈乃昔气不打一处来:“嘿我这暴脾气,骂人都骂出花样来了…” 何许不出声,陈乃昔道:“你别生气,天涯何处无芳草,岄大帅哥满天飞,只要你乐意…” 何许:“谁说我生气了?” 陈乃昔:“他这么说你都不生气?” 何许淡淡:“这有什么好气的,知己知彼,试了这么久,终于知道他好哪口,今晚我赢了。” 陈乃昔:“你没看见,我已经对你竖起大拇指了,你牛!卧薪尝胆都没你狠!” 何许:“喜欢都不能尽力,这辈子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陈乃昔:“呦,觉悟上来了。” 何许沉默,陈乃昔问:“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他说喜欢你的反义词,你要往难看了打扮吗?” 何许面无表情地回:“我谢谢你,何必不喜欢领悟能力差的人,他回来你别在他面前说这种傻话。” 陈乃昔一提到何必,激动地马上像个刺猬,刺朝里长,打滚扎自己。 何许压根没把今晚的事当回事,就算当了,那也是好事,反观仁野,疯了。 何许离开后的第一秒,仁野心口像是被人开了一枪;何许离开后的一分钟,仁野以为她随时都会回来;何许离开后的一小时,仁野在沙发上坐了四十五分钟,他在门口等了十五分钟。 他以为她一定会回来,就像她一定会来一样,但是这一次,仁野想多了。 等不到何许,他开始疯狂回忆两人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全部经过,何许进门时说:“我给你买了叉烧饭,你喜欢吃的那家,我看你晚上除了酒什么都没吃。” 他骂她,她说:“你先吃饭,吃饱了再骂。” 他问她要不要脸,她说:“被喜欢的人说两句怎么了,我喜欢你,你说什么我都乐意听。” 哪会有人真的什么都乐意听,就算再喜欢,也不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仁野之前一直在找何许的软肋,如今无心插柳,可他一点胜利的感觉都没有,别说开心,他心口闷得人都懵了,人不懵,也不会打开何许的微信,好几次控制不住想要找她。 干嘛呢这是,疯狂拒绝的是他,突然舍不得也是他。 躺在床上,黑暗中,仁野睁眼看着天花板,矫情两个字突然跃然心上,不知从几岁开始,他就知道失去的滋味,比求而不得难受一万倍,没经历过曾经拥有,还不知道拥有有多好,可一旦有了,再失去,就像残忍地将人推下万丈深渊,有人再也上不来,有的人上来了,看似重生,实则皮肉下裹得都是寸断的肝肠,还有说着无所谓,其实早就千疮百孔的心。 所以仁野老早就总结出一个规律,任何可能会丢的东西,要么别认真,要么干脆别碰。何许没来由地闯进他的生活,绚烂得像是一捧昂贵的烟火,这种昙花一现的东西,哪怕对方叫他玩玩而已,他都懒得去碰,看过最漂亮的烟花,他会不习惯黑暗的天空。 隔天早上,仁野惯例早起帮陶晚芝开店,而后去十三行揽货,揽到周红丽店里,周红丽跟他打招呼:“阿野,来了。” “嗯。” 周红丽递给他一根烟,“我们出去抽。” 仁野知道周红丽有话要跟他说,而且直觉,是关于何许的。 两人走到一处安全通道,楼梯间里,两人各自点烟,周红丽问:“跟何许没什么事吧?” 仁野面色如常地吐了口烟,不答反问:“怎么了?” 周红丽回:“她昨晚给我发了消息,说不来打扰我了,有空过来找我玩,昨天吃饭的时候都还好好的……你俩没吵架吧?” 第44章 说都不行 仁野淡淡:“没有,我不让她来,之前她惦记那个德国和日|本客户没谈下,怕我们有损失,想过来帮忙。” 周红丽忙道:“谈不下跟她有什么关系啊,这孩子,我就说她怎么突然想来这工作了,还以为跟你有关。” 仁野:“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没必要总在这混着。” 周红丽沉默片刻,而后问:“你们两个?” 仁野平静地说:“没关系,之前我欠她一点人情,还清了。” 周红丽不糊涂,“她喜欢你,我跟她接触不太多,但她是个有话直说的人,身上也没什么大小姐脾气,涵涵和小雨才跟她工作一天,今天听说何许不来了,俩人还追着我问了好久。” 仁野垂目抽烟,慢半拍道:“我不想谈恋爱,别浪费别人时间。” 周红丽也抽了口烟,叹气声隐在吐气声里,几秒后道:“阿野,你爸不在,我托大唠叨你几句,你不能一辈子只工作不谈恋爱,遇上好的,合适的,该谈就谈,现在提结婚都还早,但你不能把大好时光过得像坐牢一样没滋没味,又不是谈了恋爱就不能工作了。” 仁野没看周红丽,直言道:“她是很好,但不合适。” 周红丽说:“又没让你结婚,喜欢就谈着试试。” 仁野心想,他怕试一下就想一试再试,到时候何许不想试了,他又是被丢下的那个。 “我不喜欢。”仁野不喜欢这种感觉。 周红丽几乎看着仁野长大,饶是仁野嘴再硬,她也能从中嗅出一二,就是因为了解,她才不能戳穿,因为仁野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别人也强迫不了他。 两人在楼梯间里抽了一根烟,仁野主动说:“不用担心我,我很好,等会我去工厂催下你的货。” 周红丽微笑,“你办事我放心。” 她将心疼掩饰的很好,因为仁野不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生在一个正常家庭里,二十三岁的年纪,读书晚的话,大学都还没毕业,父母会宠得只当他是个大男孩,但仁野从出生开始就没见到亲妈一眼,仁宽早些年是个混子,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会照顾一个奶孩子,仁野经常东家蹿西家跑,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好在仁野争气,脑子灵,读书成绩一直都是第一名,周红丽到现在都还记得,仁宽每每在外面喝酒喝高了,理由都是吹自己有个好儿子的牛|逼吹得开心了,烂醉如泥回家,上不去楼,七八岁的仁野连拉带拽,等到仁野十三四的时候,就能直接把仁宽一口气背上楼了。 一个大混子的儿子不是小混子,而是次次考试第一名的学霸,这个牛|逼的确值得吹,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冤有头债有主,都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仁宽在外得罪人,总有一些不上道的,搞不了仁宽,就叫人去騒扰仁野,轻则去学校当众闹事,让所有老师同学都知道仁宽是个混子;重则直接放学堵仁野,不分青红皂白,一顿毒打。 光是周红丽都不知送仁野去了几次医院,外科,骨科,急诊室,住院部…直到学校跟仁野谈话,示意他不要去学校,免得影响到其他同学。 仁野初中最后一年,只读了一个月,中考差二十几分满分,高中没上,直接出来做事,那年他才十五六。 十五六岁,别人家正是当宝的年纪,仁野已经在十三行里做工仔,今年他二十三,有些人|大学刚刚毕业,人生新的阶段才刚刚开始,仁野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七八年。 周红丽自己也有儿子,周多幸不听话的时候,周红丽会骂他:“你能不能跟你野哥学学?” 可是当周多幸说:“我也不想上学,我现在就去跟野哥混。”的时候,她又特别害怕,害怕不是瞧不起仁野现在的一切,而是仁野的一切都太苦了,她舍不得自己的儿子也跟他一样。 住在‘夜凉’里的老邻居都知道仁野身世苦,唯独仁野自己不觉得苦,不觉得是因为没有吃过糖,而何许富有得像是拥有一整座糖果做的城堡,也不管他想不想,爱不爱,硬要砸在他面前,让他如何不动心呢? 何许,仁野又想到她,他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想到她。 何许听了他的话,没有再来十三行,但十三行里各处都在谈论她,谈论她的来历,为什么只来了一天,仁野听到一个说辞:“肯定是跟人跑了啊,昨天那么多老板,随便选一个也比在咱们这一站站一天强啊。” 仁野气不打一处来,差一点就冲口欲出,问是谁第一个说的,可话到嘴边,他突然觉得这样做很幼稚,甚至,有些虚假,以何许本身的条件,如果不是为了他,恐怕她这辈子来十三行的次数,三根手指头就数得完,这些习惯性靠意Yin来完成一天消遣的人说了什么话,她永远都不会听见。 仁野以为自己想通了,他机械地做着每天都要做的事,站在一家档口里揽货时,隔壁传来肆无忌惮地聊天声,男人问:“听说你们这来了个很火的打版妹?” 女声回:“就来了一天,今天没来。” 男人:“怎么回事?” 女声:“你问我我问谁去,大家都好奇。” 男人笑道:“不会是请的坐|台,钓到大老板就不来了吧?”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往前一扑,身边一众人尖叫,既惊吓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又惶恐突然出现在男人背后的仁野,有些人目睹整个经过,仁野从档口里走出来,二话没说,抬腿一脚,直接踹在男人后腰上。 男人飞出两米,正面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刚刚跟他搭话的打版妹慌张地望着仁野,吓得攥着手里的衣服一动不敢动。 第45章 长在他心里 这边闹出动静,男人朋友从附近几个档口赶过来,十三行很大,不是只有仁野一家物流公司,眼下面前的几人就是另外一家的,跟仁野也是对头,见状,有人去扶人,有人瞪向仁野:“你干嘛?” 仁野惯常冷脸,不是什么稀奇事,但细看,他今天冷中带煞,像是心情特别不好,被扶起来的男人摔得满嘴是血,转脸看向仁野,“你他妈有毛病啊?” 都知道仁野狠,但还没听说他不讲道理的,男人刚骂完,仁野连句话都不回,直接冲上去,一脚踹在他正面,力气大到连扶着的人都跟着往后倒,身边吱哇乱叫,商户,客户,老板,店员,躲得躲,劝得劝,大家都在喊:“快拦着点,快拦着点。” 但是没人敢上前,仁野太凶了,对方四个他一个,可是一点群架的架势都没有,完全是仁野单方面地碾压,他打别人都是因为别人上前拦他,他主要打其中一人,那人被他打得蜷在地上抱住头,不是不想认错,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 陈乃昔坐在沙发上,插着耳机看IPad,店员陪着何许从里间出来时,只见陈乃昔正在抽纸擤鼻涕,两眼通红,微微抽泣。 何许:“什么喜剧片给你哭成这样?” 陈乃昔闷声道:“男二暗恋女主七年,最后还要参加女主婚礼,亲眼看着她戴上好兄弟送的戒指。” 何许坐在椅子上,一个男发型师走过来,面带笑容的帮她把头上毛巾拿掉,何许道:“你看人家都嘲笑你了。” 发型师忙说:“我没笑她。” 何许:“你说实话,这剧情你哭得出来吗?” 发型师回:“说实话,男人很少有暗恋七年的,七年都不表白,别人孩子都生几个了吧?” 何许对着镜子笑出声,陈乃昔摘下耳机抬起头,“暗恋的心情你们懂吗?那种在乎到小心翼翼,步履维艰,生怕一不小心,一步错满盘皆输的心情,你们懂吗?” 发型师赶忙道:“女孩子的心思会细腻些,我们男的就只想快刀斩乱麻,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真喜欢一个人,不想只跟她当朋友。” 何许道:“如果有个暗恋你十年的女孩跟你表白,你会说什么?” 发型师回的很快:“长得好不好看?” 何许下巴一抬,“就她那样的。” 发型师笑道:“那我肯定说,我也喜欢你十年了,生怕朋友做不成,才一直没敢跟你表白。” 陈乃昔撇嘴:“果然男人除了何必,没有一个好东西。” 话罢,她马上问:“你说男人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最明显在什么地方?” 满屋子三个人,男发型师思忖片刻:“喜欢,那肯定就是想方设法找她了。” 陈乃昔:“如果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说,我喜欢的类型是你现在的反义词,这是什么意思?” 发型师抬眼,从镜子里看后面的陈乃昔,顿了顿,问:“谁会说这种话?” 陈乃昔马上说:“你也觉得这话难听吧?” 何许面色无异,发型师也根本不会往她这里想,自顾道:“看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了。”说完马上又自我推翻:“也不是,欲盖弥彰也不会说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话。” 陈乃昔:“如果是你跟一个女生说这种话,那个女生从头到脚换了个风格出现在你面前,你什么心理?” 发型师:“长得好看吗?” 陈乃昔下巴一抬,发型师愣着把目光落在镜子中的何许脸上,“……你吗?” 何许诚实点头,发型师哭笑不得:“谁会跟你说这样的话啊。” 何许还有几分得意:“我喜欢的人。” 陈乃昔翻了一眼,发型师突然灵光一动,看着何许垂在椅背上的长发,“怪不得你要把头发染成黑色。” 陈乃昔实在没忍住,实名吐槽:“她购物袋里还有十条淑女裙呢。” 发型师感叹加感慨:“什么条件啊,让你改风格。” 何许表情真挚,不掺任何玩笑的口吻回:“女人不下手,男人也会起歹念的级别。” 才一天没见,准确讲,才十几个小时没见,她又想他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一点点想她。 …… 十三行里都知道仁野,知道他爸生前是大混混,而他初中辍学就当了小混混,如今成了大混混,也算是子承父业。可知道归知道,大多数人都没亲眼见过仁野发狠,时间久了,都以为他只是个不爱笑的大帅哥。 仁野突然发疯打人,以一打四,打得众人心疼对面四人,后来一帮人眼神相约,一起上前拉住仁野,连哄带劝,让他消消气,对面四个,有两个起不来,两个起不来的里,有一个动都不动,不知死活。 附近安保过来,看到仁野,差点一开口喊野哥,都是熟人,没人报警,跟从前一样,私了。 仁野面色难看,也不想跟赶来的周红丽等人解释原因,多年难得一见的不想工作,直接离开十三行,前脚刚走,后脚李明的电话就打过来,急声问:“野哥,你没事吧?” 仁野黑着脸,声音冷淡:“没事。” 李明:“哪帮人找茬?还用得着你动手,我们去就行了。” 仁野心里很烦,快刀斩乱麻:“解决了,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他自顾挂断,跨上摩托车,市区不好骑车,他就往偏处开,待到没什么人的地方,车速提到一百码。 人他打了,按照以往,气也该消了,但这次不知怎么回事,仁野觉得心里像是堵着一团火,根本撒不出去,他骑快车,想让兜头而来的疾风吹散这股无名火,可风刮得他脸都疼了,那口气却是怎么都泄不掉。 从市区开到郊区,又从郊区开回市区,仁野把车停在某处,站在一旁抽烟,连着抽了两根,他瞥见对面高耸大门上的字样:岄州大学。 唇下吐出的烟,像是心里叹出的气,仁野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这,眼下正是大学暑假期间,偌大的门口,半天走不出几个人来,何许只说了一句她在岄大,他就鬼使神差的跑来了,明知她现在不会在这。 第46章 一处相思 原来这就是喜欢的感觉,仁野不会蠢得连自己都骗,他很清醒,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做什么,正因为清醒,他才知道自己对她的喜欢也就不过如此,如果真的忍不住,又不是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确定自己还十分理智,仁野心头的火总算平息了些,他早就过了一时冲动的年纪,十三岁就看透的事,没理由二十三岁时又不懂了,人要往前看,他跟何许注定是两条轨道上的人,他往前看,不会看到何许。 仁野晚上回到‘夜凉’,车刚到牌坊下,就听到有人喊:“野哥。” 仁野停车,扭头,几米外周多幸朝他跑过来,慌里慌张地道:“野哥,刚刚大头哥和明哥他们带着一帮人开车出去,好像要打架。” 仁野只是眸色一沉,面上没有变化,“知道跟谁吗?” 周多幸:“我今天没补课,下午听到我妈跟人打电话,提到你之前在十三行里打的人,说他们好像是陈峰那边的…” 仁野:“知道了,这么晚别在外面晃,赶紧回家。” 周多幸:“你要去找大头哥他们吗?” 仁野:“别跟你妈说。” 周多幸一眨不眨地看着仁野:“野哥,你带我一起去,我帮你忙!” 仁野毫无预兆地抬起手,周多幸的头被打得一偏,仁野说:“暑假作业写完了吗?别把答案抄上就算写完了,你能糊弄老师糊弄你妈,你能糊弄过中考吗?赶紧回家写作业去,大人的事少掺和。” 仁野车头一调,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头,周多幸穿着短裤T恤站在路边,心里不是滋味,他就不是读书的料子,而且读书读到大学毕业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出来找工作挣钱,上学花钱,工作挣钱,还白白耽误好几年的功夫,他把这个道理跟周红丽讲过,周红丽发脾气问:“你是仁野吗?你有人家那赚钱的脑袋和玩命的拼劲吗?” 周多幸想过,占一头也行,所以他拼命锻炼身体,跳楼梯,打沙包,还上网找教程学打拳,刻苦了三个月,身体素质上来了,俯卧撑一分钟都能做三四十个,他又去跟周红丽谈判,信誓旦旦,“我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周红丽这次倒是没生气,轻飘飘的回了句:“谁告诉你仁野的玩命是练身体?我说他拼,因为他除了有英语底子外,为了省点翻译钱,自学日语和韩语,他能直接跟日商韩商交流谈价,你呢,练一身腱子肉,准备一辈子扛包当工仔?” 周多幸好悬一口气没倒腾上来,想质问周红丽,为什么不早说,但他又反驳不了,毕竟周红丽说的都是真的,仁野就是这么狠,打架狠,工作狠,对自己狠。 悻悻回家,周多幸进房间关上门,拿出卷子逼自己做,才做了二十分钟就开始犯困,他掏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大哥打架我打盹】后面配了个叹气的表情包。 在发送时,熟练地选择了分组可见,屏蔽周红丽等直系亲属和周边亲朋好友。 何许陪陈乃昔一起看电影,电影结束,两人一起往外走,刚出影厅,何许感觉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转头,是个陌生男人,二十多岁,很高,目测一八五以上,休闲T都遮不住的好身材,他对着何许笑,笑容灿烂,阳光。 “你好。” 何许慢半拍回:“你好。” 男人笑着说:“你刚进影厅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你在我前两排,我想跟你打招呼,又怕影响你看电影……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何许面色坦然的回道:“我有喜欢的人。” 男人笑容略显尴尬,但也没有完全尴尬,他问:“是有男朋友吗?” 何许:“没有。” 男人:“那我就是还有机会了?” 何许:“你这么帅,没必要给人当备胎吧。” 男人:“你值得,好女孩应该多点选择的机会。” 何许:“我喜欢的人比你帅,我就不耽误自己时间了。” 识趣站在两米外的陈乃昔,听到何许的话,强忍着没笑出声,这种臭不要脸的话,也就何许说得出来,见过大家客气说不耽误对方时间的,没见过直言说不耽误自己时间的。 意料之中,何许一个人过来,“走吧。” 陈乃昔:“今天第四个主动跟你搭讪的。” 何许不以为意,陈乃昔侧头瞥了眼何许,她把耀眼的银白色头发染成了黑色,刚开始还固执的认为矜持等于拉直,好几个发型师站在她背后苦口婆心,说她卷发太好看了,看起来特别柔软又特别无辜,她喜欢的人看到一定会心软,所以何许才没把头发拉直。 以前何许酷爱各种吊带和背心,短裤更是一条赛一条的短,但她现在换上了一条纯白色没过膝盖的‘淑女裙’,有多淑女呢,陈乃昔第一眼看到时脱口而出:“我参加葬礼都不穿这么素。” 但何许穿了,何许说:“我上网查了,这种就叫淑女裙。” 陈乃昔觉得何许魔怔了,但再魔怔也顶不住底子逆天,何许今天穿着送葬的白裙子,一路上已经被四个人搭讪过,何许挺开心的,“你看,男人就喜欢这样的。” 可能她以前穿得太不客气,所以仁野才会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如果她早穿成这样跟他表白,没准她现在正坐在他摩托车后座撒野呢。 两人走到地下车库,陈乃昔问:“吃什么?” 何许说:“我想仁野了。” 陈乃昔瞬间眉头一蹙:“有没有出息有没有出息,这才几个小时没见,矜持,矜持不是你换身衣服再去上赶着找他,而是等他来找你,你还得矫揉造作的说一声‘你走开,人家不理你了~’。” 何许:“他要是不来呢?” 陈乃昔:“那就是不喜欢你呗。” 何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陈乃昔倒不担心何许会哭出来,从旁谆谆教诲:“你也知道仁野喜欢什么样的,这种事要一鼓作气,不能中道崩殂,你要偷偷演练好,然后猝不及防惊艳他全家!” 第47章 她来了 何许轻声说:“我去过他家里,他家里除了他好像没有其他人。” 陈乃昔也一顿,“他喊糖水店的婆婆叫嫲嫲,你没问过是不是亲奶奶吗?” 何许诚实回答:“每次见面怼我都来不及,哪有时间聊家庭。” 陈乃昔:“这种硬骨头加臭脾气的,也就你看得上,倒找我我都不要,怕折寿。” 何许:“看一眼就说喜欢的,我还看不上。” 陈乃昔侧头,“仁野看你不就是这样吗?” 何许突然一哽,“……是啊。” 陈乃昔:“你才知道?” 何许:“我要怎么跟他解释,我更欣赏他的人品?” 陈乃昔:“你要是没看到他的五官,大抵也不会想了解他的三观。” 何许:“我真的太肤浅了,怪不得他看不上我。” 陈乃昔:”所以我说不要随随便便把喜欢拿出来说,在你不了解对方,对方也不了解你的时候,你这属于开牌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一上来就把底牌掀了,往后只能被他带节奏。” 何许沉默半天,陈乃昔以为她在钻研自己的战术,结果何许出声道:“我为什么要听一个秃子讲盘发?” 陈乃昔眼睛一瞪:“……那秃子不盘自己的,还不能盘别人的吗?你少看不起秃子。” 两人掰扯半天,发现不过是半斤对八两,金角看银角,陈乃昔开车往出口去,何许坐在车上,无聊翻仁野的微信,他的黑色头像都快被她看秃了,聊天记录也一直停留在她问他到没到家的语音上。 她好想他,要不是为了装什么该死的矜持,她早就騒扰他了。 从对话页面退出,何许随手刷了下朋友圈,她在国内的朋友不多,都是国外的,所以朋友圈里的汉字格外显眼,【大哥打架我打盹】 何许备注了名字,周多幸。 几乎立刻,何许马上想到仁野,她也不是个磨叽的人,马上给周多幸发了条消息:【hi,弟弟。】 周多幸很快回:【何许姐。】 何许:【是我,我看到你朋友圈里发的打架,是仁野吗?】 此时手机另一头的周多幸有些抓耳挠腮,这话怎么回呢,仁野是他哥,何许是他偶像的好朋友,是他加到偶像微信的桥梁啊,短暂迟疑,周多幸回:【我也不知道野哥今晚会不会跟人打架,你千万别跟我妈说啊,野哥不让告诉我妈。】 陈乃昔余光瞥见何许打字飞快,问:“跟谁说话呢?” 车刚好从地下开到地上,何许道:“靠边停下。” “干嘛?” 何许解开安全带,“找弓。” 陈乃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不装淑女了?” 何许推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说:“淑女去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他不要跟人打架,我害怕。” 陈乃昔控制不住抖了下肩,眼看着何许上了保镖的车,那副威风凛凛健步如飞的模样,哪里像是会害怕的淑女,简直就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女恶霸嘛。 …… 双化,陈峰的地盘,仁野骑着摩托车,单枪匹马来的,袁启成和李明他们开车带了大几十上百号人,陈峰这边守家在地,人更多,两边人堵满了一家大排档,仁野来时,外面人自动让了条道,两边还没打起来,陈峰看到仁野,笑得夸张:“看谁来了,这不我野哥嘛,快给野哥搬个椅子。” 仁野也不客气,有人搬他就坐,陈峰跟他面对面,谈及下午十三行的事,假模假式的问:“我下面几个不懂事的人,怎么得罪你了?我问他们,他们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说你疯狗一样乱咬人…” 袁启成拉着脸,提了口气,李明压着他,不让他先动手。 陈峰继续道:“我说不能够,阿野是爱咬人,但他不疯啊,总得有什么理由吧?” 仁野面色无异地说:“可能只因为他们跟错人吧。” 陈峰盯着仁野,皮笑肉不笑:“什么意思?” 仁野不回应,整个大排档里鸦雀无声,五秒后,陈峰突然掀翻面前桌子,青筋暴起:“仁野你他妈欺人太甚,要不是福伯打招呼,劝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过去的事就算了,你以为我怕你?” 两伙人肌肉绷起,战事一触即发,仁野不想解释打人的原因,因为再提一个字,都是对何许的侮辱,他从来不怕事,又不是没在陈峰的地盘上打过架,他拳头都攥起来了,突然听到门外隐约传来一声:“仁野!” 仁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李明和其他人都转过头,整个店里人满为患,看不清谁是谁,几秒后,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更加清晰,是个女人的声音:“仁野,你出来!” 所有人都懵了,谁啊这是,这边要打架呢,谁这么没眼力见? 如果第一次是错觉,那么这一次,仁野神色一变,他不会听错。 陈峰看着仁野掉头往外走的背影,一口气吊在嗓子眼,嘛呢,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仁野往外走,挡路的无论是自己人还是对方的人,清一色的给他让路,仁野很轻松地从店里走到店外,店外围着的众人,也是有眼力见的闪开一条通道,仁野就这样看见一身白色裙子的某人,曾经那头标志性的白色长发,如今变得漆黑如墨,她跟从前判若两人,但是很奇怪,仁野看到何许的第一眼,竟是熟悉的心安。 她来了,没有消失掉。 第48章 何淑女 陈峰纳闷,谁能一嗓子就让仁野乖乖听话,叫他出去他就出去,陈峰好奇,也从店内走出来,外面人山人海,都是男人,人群之中,一个穿着白色裙子,披着黑卷发的女人尤为乍眼,陈峰还没等看清人,只见那女人小跑着来到仁野身边,双手拉住他的右手。 陈峰眼睛一瞪,擦!仁野竟然没有躲开。 所有人都惊着了,顾不上剑拔弩张的气氛,皆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千载难逢的一幕。 仁野一动没动,说不惊是不可能的,尤其何许向他跑来的那几步,卷发柔软向后微微飘动,原本低过膝盖的裙摆贴着腿,隐隐露出膝盖上的红色伤疤,她双手握住他的手,抬眼看着他,“你没事吧?” 脸还是那张脸,但何许声音低细温柔,眼神楚楚可怜,大热天的,仁野被她看得浑身汗毛竖起,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用尽全力面无表情,仁野声音也是低的,冷淡地问:“你来干嘛?” 何许更用力握住他的手,抬眼看着仁野道:“你别打架…” 不等仁野回应,她又小声补了句:“我害怕。” 仁野上一波刚刚退下去的鸡皮疙瘩,就像海边的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全身都是麻的。 两人说话声音都很小,小到周边人听不大清,只看见何许稍微用力晃了晃仁野的手,陈峰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不是没见过女人撒娇,只是没见过有女人在仁野面前撒娇,关键,仁野还忍了。 其实背对陈峰的仁野已经蹙起眉头,他努力让自己的脸红看起来像是气得,睨着面前的何许,他声音低沉:“走,我不想在人前跟你吵。” 何许眼巴巴的望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捏着他的手不放。 仁野说不上是肝火还是其他的火,烧得浑身燥哄哄,这里是双化,不是夜凉,等下万一动起手来,难免顾不到她。 他想让她滚,可他骂不出来。 站在身后看了半天热闹的陈峰,终是没忍住嗤笑出声:“谁啊这是,这么快就换人了?” 话音落下,仁野没有转头,倒是被仁野挡住的女人探出一颗头来,她朝着陈峰笑,“峰哥。” 陈峰脸上的笑容很自然的僵住三秒,何许将原来刺目的白发染成黑色,他习惯性用发色辨认她,这会儿突然面对面,陈峰愣是晃了片刻才认出何许来。 何许勾起唇角,温声道:“你们聊完了吗?我有事找仁野。” 陈峰跟何许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何许是个笑面虎,但她这次格外温柔,温柔得让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色字头上一把刀’,还是心甘情愿想当一次磨刀石。 仁野转身时,恰好看到陈峰呆呆地盯着何许,那神情,意外有之,惊艳有之,私欲更甚。 男人太懂男人心里想什么,仁野刹那黑下脸,想都不想,一把将何许拽到自己另一侧,冷声道:“走。” 陈峰下意识发出声音:“啧,干嘛这么凶啊。” 仁野脸色更为难看,他想把手抽走,何许死拉着不放,他不是没能力挣开,只是这么多人,他不忍心叫她难堪。 陈峰从门口移步到能看见何许的角度,笑道:“我还以为换人了呢,原来还是你。” 何许微微点头,温声回:“峰哥,我今天有急事找他,能先把他让我一晚吗?” 何许本就顶好看,穿着吊带短裤,顶着白发是辣妹;如今换上一身白色裙子,垂着黑色大卷发,又是说不出的纯欲,关键她说话声音又很细软,搞得陈峰没喝酒就开始恍惚,这还是他之前见的那人吗? 他狐疑地盯着何许,仁野很讨厌他盯着她看,当场拉下脸道:“你问他干什么,我走不走还要他同意?” 他声音没再刻意压低,何许一看,这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就别怪她当众‘淑女’了,她抬起头,看着仁野,仁野看到她大大的眼眶里瞬间氤氲,果然,何许轻声道:“你别打架。”尾音刚落,豆大的眼泪啪嗒一下滚下来。 猝不及防,仿佛滴在了仁野心头,同样,惊着的还有陈峰和近处的人。 仁野这边的人震惊,野哥还真跟这混血有一手,而且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陈峰那边的人震惊,这还是当众单挑陈峰的那个吗?怎么几天没见,性格都变了,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骨头都跟着软了。 何许一滴泪,半条街都安静了,仁野脸色红一下黑一下,定在原地,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里传来不大不小的一声:“野哥,要不…你先带她走。” 说话的是李明,他这一开口,算是给仁野递了个台阶下,仁野后知后觉,所有男人都在盯着何许看,包括自己人。 这种感觉太让人不爽,他绷着脸,拽着何许的手,拉着她往外走,陈峰看着两人背影,后反劲,嘿,“仁野!” 仁野头都没回,拉着何许走至摩托车旁,长腿一跨,对旁边人淡淡道:“都回去。” 他今晚不想打架,瞥了眼旁边的何许,“上来。” 何许心下一喜,险些漏了原形,临时想起她现在是个淑女,所以侧身坐在仁野身后,控制着想要搂他腰的冲动,只捏了衣服一角。 仁野一走,他的人也都纷纷上车离开,空余陈峰一众人等,有人站在陈峰身后念叨:“峰哥,干嘛这么轻易放他们走?” 陈峰没反应,王汉旭转过头,黑着脸道:“自己人还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仁野为什么在十三行打人,你不知道?” 被怼的人臊眉耷眼,一声不吭,被打的最狠的人说了实话,说他跟人议论何许,而后就招惹了‘无妄之灾’。 陈峰是看不惯仁野,总想找机会整他,但明知仁野看重什么,还去他看重的东西上摸一把,那就是自讨没趣了,白天仁野在十三行打完人后,两边的人又起了几次冲突,所以才有了今晚的碰头,刚刚何许在,他要是不让仁野走,仁野就敢趁势再大闹一通,而且这事说出去,也是他这边不占理,架可以打,但不能没事找打。 第49章 玩 仁野的摩托车出了巷子就突然加速,何许的裙摆被风高高吹起,她一手按着腿中间的裙子,另一手紧紧抓着仁野的T恤下摆,不是不想抱他,这不得装矜持嘛。 仁野知道自己开多快,但身后人始终没有靠近,别说靠近,他甚至感觉不到她在抓他衣服,他想过开更快,可实际上,却在拐过弯之后,把速度降下来,车速维持在四五十之间的样子,何许不问他去哪,仁野自顾往前开,二十分钟后,周围渐渐不是高楼大厦,何许也好些年不回一次岄州,不知道这是哪,总之挺空旷的。 某一刻,车子毫无预兆地的停下,仁野用腿支着地面,不冷不热地说:“下车。” 何许听话,乖乖下去,仁野没下,他骑在车上,点了根烟,他不看何许,何许也没有打扰他,就安静的站在一边,四周安静,连风声都没有。 仁野抽完一整支烟,用鞋碾灭烟头,侧头看向何许,何许从侧头看景变成正眼看他,仁野冷着张脸,“你准备阴魂不散多久?” 何许目不转睛,表情淡定坦然地问:“你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两人四目相对,冰对火,水对刃,何许像是能容纳仁野的一切招数,包括他的坏脾气,这点,仁野比何许更早知道。 仁野知道这种时候,他该毫不犹豫的踩下油门离开,管她怎么回去,可就像何许说的,他总是说一套做一套,没有人比他更虚伪。 何许从仁野眼底看到逐渐渗出的怒意,暗道,完了完了,八成又踩他雷点上了,她倒是不怕听到什么刺耳的话,只怕仁野把自己气个好歹,正准备开口说话,仁野突然伸出手拽住她,何许被他拉得一个趔趄,整个人向前奔。 何许近在眼前,仁野扣住她的后脑,侧头压上去,何许睁着眼睛,清楚感觉到唇上的触感,本该是软的,但因为某人太用力,她甚至觉得有些硬,跟之前一样,仁野从来没什么耐性,都是直接长驱直入,何许觉得这个姿势有点不大舒服,试探性地做了个推拒的动作,结果换来的是仁野本是抓她手臂的手,直接揽在她腰间,他力气很大,何许快要被他提起来。 两人一个车上一个车下,下面没碰到分毫,上身丝毫余地都没有,仁野用力吻她,如果上一次何许很快就感觉到疼,那么这一次,已经很久了,久到她闭着眼睛,差点分不清东南西北时,仁野还在吻她,她怕他突然咬她一口,时刻留有一丝警惕,中途睁开眼睛,她想看看仁野是什么反应,结果,仁野闭着眼。 何许看了几秒,重新把眼睛闭上,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咬就咬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要咬不死,贼心就不死。 仁野的动作不知从何时开始慢下来,不再发脾气似的泄愤,他似乎很喜欢何许的下唇,轻轻|吮着,舌尖掠过,那里还有之前被他咬破的痕迹。 何许算不清时间,仁野也知道很久,但两人心照不宣,尤其当何许开始试着回应仁野,仁野更是没办法放手,如果不是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他们都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停止。 何许觉得,仁野大概是喜欢淑女这款的吧,所以她率先做了个后退的举动,仁野下颚微抬,追上去又吻了几秒,这才退开,手机铃声还响着,何许垂头翻包,对面仁野已经开口:“我的。” 他从裤袋拿出手机,接通,因为离得特别近,何许听到里面是个女人,具体说什么听不清,仁野神色如常道:“嫲嫲很好。” 里面人又说了什么,仁野道:“照顾好自己,我还有事。” 电话挂断,仁野去看何许,何许低着头,低得很深,他都快看见她后脑勺了,见状,沉默半晌,他出声道:“为什么穿成这样?” 何许低着头,温声回:“你不是喜欢这样的嘛。” 仁野:“谁告诉你我喜欢这样的?” 何许仍是低着头,不辨喜怒的回:“我的反义词,我只能想到这样了。” 仁野刹那想笑,但还没等笑出来,心口就已经开始疼了,又是一阵沉默,他开口:“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何许没预兆的抬起头,看着仁野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亲我?” 为什么亲她? 当然不是因为她这身打扮,或是换了个发色。 仁野心下给了回答,面上却是一言不发,何许问:“我这样你喜欢吗?” 仁野只觉得一颗心被她握在手里,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忍着蹙眉的冲动,仁野不答反问:“你能装多久?” 何许认真想了想,而后道:“那要看我们能谈多久了。” 仁野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谁说要跟你谈恋爱?” 说完没等何许有反应,仁野已经在怪自己冷心冷肺,今晚之前,他还能说何许缠着他不放,但刚刚分明是他先‘张嘴’的,这会儿颇有点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架势。 何许倒没生气,只认真地问:“那刚刚算什么,玩玩?” 仁野嘴特犟,“你不是想玩吗?” 何许:“你跟我玩吗?” 仁野这次不是骑虎难下,而是正中下怀,有句话他早就想说了,看着何许那张明艳又清纯的脸,仁野嘴唇动了动:“可以。” 何许瞳孔撑大,“什么条件?” 这话让仁野心里不是滋味,他差点冲口欲出,问她到底什么爱好,一个男人答应陪她玩玩,她第一反应不是气愤,而是让对方开条件,可气头一过,他不想跟她掰扯,只淡淡道:“玩玩而已,都别当真,别让我负责就行。” 何许企业级理解:“就是做情侣之间的事,但不是情侣关系,是吗?” 仁野表情看不出喜怒,“你能接受就玩,不…” 何许点头,“我能接受。” 仁野心里半酸半疼。 何许趁其晃神不备,倾身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笑得说不上阳光灿烂还是没心没肺,“谢谢小野哥。” 第50章 聊聊爱情 有人喊他野哥,有人喊他小野,但从来没人喊他小野哥,何许是第一个。她岂止是第一个给他起外号的人,她还是第一个成功用死缠烂打这种下九流的招数,追到他的人。 何许太高兴了,对比之下,仁野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寡淡,何许逗他:“你别一副被我逼良为娼的表情好不好,这样我很尴尬的。” 仁野:“我没看出你哪里尴尬,你连脸红都做不到。” 何许眼睛一瞪:“谁说的?你刚才亲我,我就脸红了。” 话音落下,她没事,仁野脸色变了,他别开视线去拿烟,烟盒里还剩下两根,何许说:“给我一根。” 仁野下意识道:“你抽个屁。” 何许:“我会抽烟。” 仁野侧头瞪向她:“别处我管不着你,以后在我面前,不许抽烟。” 何许好说话,嘴一撅:“行吧,反正我也不常抽。” 仁野侧头往另一侧吐烟,转过来说:“上车。” 何许:“去哪?” 仁野:“你住哪?” 何许:“你想去我家吗?” 仁野:“没兴趣。” 何许:“我家就我自己。” 仁野随口一毒:“你跟谁住一起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许突然沉下脸,仁野也觉得自己说错话,绷着气看她一眼,何许道:“你玩得这么开吗?我跟谁住一起你都无所谓。” 仁野想顶回去,可无所谓的话说不出口,沉默片刻,出声回:“你要是能一边跟别人同居,一边还有时间缠着我,那也算你有本事。” 何许:“我只能一对一的玩,你不用激将我,我家里没别人。” 说罢,她脚一踩,侧身坐在仁野身后,双手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后背上,动作甚是熟练。 仁野身上肌肉紧绷,没被人这么搞过,很不自在,想叫她松手,但又想起来,他已经答应陪她‘玩’了。 原地抽了几口烟,烟头掐灭,仁野问:“地址。” 何许说了个位置,仁野发动车子载她回市中,回去的路上,时间过得格外快,何许还没抱够,仁野已经把车停在小区大门口,见她迟迟不动,他说:“到了。” 何许又抱了一会儿,不情不愿的松开手,从车上下去,仁野马上就要走,何许按着他的车把,“等一下。” 仁野看她,何许凑上前,目标是他的唇,仁野一动没动,任由何许亲了他的嘴一下,她说:“晚安,到家给我发消息。” 仁野不置可否,掉头离开。 到家,仁野一如往常,钥匙放在老位置,换鞋,脱|衣服,洗澡,出来时看到床上的手机亮了下,何许发给他的微信:【到家了吗?】 仁野迟疑片刻,回:【嗯。】 何许:【你想我吗?】 仁野盯着屏幕,不回也没放下,不多时,何许又发来一条:【我好想你。】 仁野刚刚用冷水浇下去的东西,突地一跳,他分不清是火大才气愤,还是气愤才火大,他只知道,何许在撩他,疯狂地撩。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这些年,上赶着的女人太多了,比他小的,比他大的,普通的,漂亮的,有钱有势的,只想跟他在一起不求名分的,大家花样百出,仁野早就经过大风大浪。早两年有个大他十几岁的女老板,追求不成扬言吃安眠药,好闹了一阵,他都眼皮没挑一下,其实男人很简单,不喜欢管你是谁,是死是活。 何许这种,一看就是玩咖,仁野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没搭对,偏就看上|了她,骂了骂了,躲也躲了,不见又想,见了又怕,躺在床上,仁野习惯性像复盘生意一样复盘他跟何许之间的种种。 玩玩,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结果,就像在光明正大的告诉自己,不用太认真,他本来就没有真的拥有过她,她来就来了,有一天要走,他也随她去,不给自己太多的期待,将来就不会觉得挫败。 正想着,枕边手机响起,仁野拿起一看,意料之中的号码,他没给她存名字,但他记得住她的号码。 看了几秒,仁野接通,没有讲话,手机里传来何许的声音,“唉……” 她一开口就是长叹,仁野不出声,何许又是一句更长的一句:“唉…………” 仁野淡淡:“干嘛?” 何许:“你都没有我想你这样想我。” 这话听起来绕口又难懂,仁野却是一瞬领悟,而后道:“谁让你上赶着喜欢我。” 何许:“想要就要努力,你的今天就是我努力的结果!” 仁野莫名想笑,但笑容没有浮现脸上,嘴毒的回:“我的今天是我以前作孽的结果。” 何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不许你这么说,好看的人能做什么孽呢,就算有孽,也是别人求而不得造的孽,跟你无关。” 仁野一时没忍住:“遇见更好看的呢?” 问完他就恨不能把电话挂了,真尼玛疯了。 好在何许非常笃定地回:“不会有人比你更好看了,你要相信我的眼光,真的。” 仁野被夸好看没有丝毫高兴,倒是想骂何许肤浅,跟以前那些人也没什么不同。 他不说话,何许在手机里自顾道:“但是比起你的脸,我更喜欢你的人品。” 仁野气不顺中:“你喜欢挨骂?” 何许:“我追你这么久,你都爱答不理的,可见其他人追你是什么结果,所以我从来不生你气,一来是我自找的,二来,也能从侧面证明,你人品确实硬。” 她说的是人品,仁野却在别处硬了下,这种变化,他怪不到何许头上,她没有任何暗示,是他自己禁不住夸。 仁野烦躁:“说完了吗?” 何许:“你困了?” 仁野:“没事挂了。” 何许:“有事呢?” 仁野耐着性子:“有事说事。” 何许:“我们聊聊爱情这件事,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吗?我先说,你是。” 第51章 最会尥蹶子 爱情,仁野二十三年头回经历。都说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他也从不信第一次买彩票就能中五百万的奇迹,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拿着手机,仁野冷心冷肺的回:“爱谈不上,顶多算有点情分。” 一般女生听到这话怎么受得了,偏偏何许舒了口气:“还好还有情分在,我好怕你说我剃头挑子一头热。” 仁野沉默,何许的大度让他怀疑,到底是他不够狠,还是她更狠。 何许开心地问:“我是第一个跟你有情分的人吗?” 仁野眉心微蹙:“你无不无聊?” 何许:“跟你聊天当然不无聊了…”说完,她自顾叨念:“要不是知道你单纯嫌我无聊,还以为你有什么不能提的红颜呢。” 仁野就是嘴上不服软:“我有又怎样?” 何许一时没控制住,笑声带着几分嘲讽:“你可得了吧,就你这脾气。” 手机里只有何许一人笑声,笑了一会儿,她停住,两秒后道:“对不起啊。” 仁野以为她要道什么歉呢,结果何许说:“我刚才笑得不淑女了,以后不这么笑了,你就当没听到。” 仁野呆呆地望着某处,片刻后问:“你在自欺欺人还是当我眼瞎?” 何许一秒切换淑女模式,柔柔弱弱地回:“那人家也在慢慢适应嘛~” 仁野露在T恤外的胳膊,汗毛瞬间竖起,说不上是无语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是片刻的停顿,他开口道:“你有没有问过我适不适应?” 何许马上问:“你喜欢吗?” 仁野好悬冲口而出,我喜欢个鬼! 绷着脸,仁野说:“没人让你装腔作势。” 何许口吻在温柔和撒娇之间:“我觉得你还挺吃这套的,不然今晚为什么没跟我当众翻脸?” 仁野心说,他不翻脸是因为她装腔作势吗?是因为她换了个发色换了种穿搭吗?她就是把脸缠起来,他也知道她是谁。 但这样的话,仁野不能说出口,而他惯会口是心非:“我还要脸。” 何许话跟的很快:“我没给你丢脸吧?” 仁野暗自提了口气:“你是不是没事闲的,每天找不痛快?” 何许:“那是你觉得,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不痛快还是真痛快?” 何许说完,已经做好仁野要骂她不要脸的准备,结果仁野沉默良久,没出声,何许哄道:“别说不过我就生气嘛,大男人有话直说,有架直吵,憋在心里干嘛。” 仁野不是生气,他让何许磨得气不打一处来,已经不知从何生起了,努力维持着冷淡清醒,仁野道:“挂了。” “欸~”何许叫住他,“你明天在哪,我去找你。” 仁野:“找我干嘛?” 何许:“找你玩啊。” 仁野:“没空。” 何许:“几点有空?” 仁野:“不知道。” 何许口吻立马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威胁:“你这样就有点耍赖了,答应陪我玩又不让我找你玩,那还不如不玩的时候,我想你就去找你,都不用经过你同意。” 仁野想说‘不玩拉倒’,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句:“我没你那么闲。” 何许:“所以我问你几点有空,挡人财路等同杀人劫货,我没那么不上道。” 仁野:“再说。” 何许:“别再说,我明天给你打电话,你又要说我影响你工作,我不给你打,你就顺势不找我,想钻我空子,没门。” 仁野想说她好烦,竟然把他的路都给堵死了,不愿恋战,他随口道:“八点半左右。” 何许的开心来的好容易,她笑着回:“好,我等你,晚安,我会想你的。” 她一连串输出,而后直接挂断,耳边的聒噪戛然而止,仁野有一瞬间回不过神,总觉得这声音应该再持续个三五十分钟,没想到她说挂就挂。 把手机放下,仁野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然而眼前立马出现一抹鲜活身影,她穿着白色的过膝裙,披散着长及腰间的黑卷发,由远及近,而后拉住他的手,那时他来不及去想的,现在终于可以慢慢回味,何许看他的眼神,跟他说过的话,以及,两人在无人路边的深吻。 仁野记得她身上的味道,香香的,不刺鼻,但是持久,他晚上脱|衣服洗澡时,从自己身上也闻到了那种香味。 仁野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自欺欺人?口嫌体正?他不是第一次在夜里想到何许,但现在俨然已经从一瞬的想到,变成刻意的回想,一遍遍临摹回忆,一遍遍品味细节,而后,靠脑补完成藏在心底的欲|望。 …… 自打认识何许后,仁野这方面的次数明显变多,以前也不能说清心寡欲,但平时不往这处想,想起才解决,如今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女流|氓时不时跟眼前晃悠,仁野的意志力已经从最初的生人勿近,碰他者死,渐渐变成了失控时的邪恶,为什么要难为自己,对方主动的。 随着这样的念头逐渐增多,仁野越发地烦躁,怎么还自甘堕落了呢? 早上起来的第七秒,仁野想到何许;帮陶晚芝开店准备糖水时,仁野想到何许;去公司查单对账,目睹大家偷偷摸摸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模样,仁野想到何许;就连路过全婶家的大排档,仁野也想到了何许。 何许,何许,何许……仁野快被她搞疯了,满脑子都是晚上八点半,一天才刚开始,往后的十几个小时,还不知道要怎么熬。 另一边,何许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下午跟陈乃昔一起吃中午饭,陈乃昔见她一眼手机都不看,奇怪道:“野马还没成家马呢,这就一点都不管了?” 何许垂目吃饭,风轻云淡地回:“只要认主,知道什么时候回家就行。” 陈乃昔瞪眼:“你觉得好的,其他人也不瞎,你不怕有人趁你不在想把他牵回家?” 何许笑了笑,抬起头,眼底有浓浓地挑衅:“我给她们十个胆,用不着我出手,我家马最会尥蹶子了。” 第52章 热水煮他 陈乃昔被戳到笑点,边笑边说:“这倒是大实话,我已经能想象到各路人士准备大显神通,然后让你家马给踢到躺在路边吐血的画面了。” 何许道:“好看,看看就行,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想骑就得各凭本事了。” 陈乃昔笑够了,感慨道:“是我错了,以前我还以为你有受虐倾向,放着追你的不要,偏要骂你的,现在看你是对的,起点越高,越难劈腿,他连你都是勉强看上,还能看得上谁?” 何许两个字总结:“放心。” 放心的何许跟陈乃昔一起吃喝玩乐,她没做仁野会大发慈悲提前找她的准备,所以哪怕到了八点半,她还在跟陈乃昔喝酒唱K。 反观仁野,熬了一整天,晚上七点,他已经烦到没法全心全意做事,八点刚过,他提前把所有事搞完,剩下的时间,就是选个不那么刻意的时机,打给她就好了。 九点十分,何许接到仁野打来的电话,她秒接,“忙完了?” 仁野早就模拟了无数遍的开场白,此时淡定不冷不热地应了一个字:“嗯。” 何许:“你在哪,我去找你。” 仁野:“你在哪?” 何许说了家里的位置,仁野:“我十五分钟到。” 何许:“我挺急的,你不要急,路上小心。” 仁野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何许的开心,她倒也诚实,挺急的。 仁野只用了十分钟就骑到何许所在的小区外,本以为何许还没出来,结果一眼就看到路边站着的熟悉身影,披散的黑色卷发,吊带的白色羽毛裙,裙子不短,但她手臂纤细,小腿修长匀称,乍眼望去,性|感多过清纯。 马路对面有几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他们站在路边抽烟,但眼神却瞥向何许这边,时不时的说几句话,仁野一走一过,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车停在何许面前,仁野的身体挡住何许,何许立马露出笑脸,“这么快就到了。” 仁野这才看到何许的正脸,她今晚化了妆,本就精致的眉眼,如今更是睫毛卷翘,脸颊粉|嫩,嘴唇像是熟透的樱桃,一吮就会尝到甜味。 仁野只是想,何许已经旁若无人的上前,把头歪到他面前,仁野看出她想干嘛,没动,任由何许吻上他的唇,只一下,他好似闻到了某种水果的味道。 何许亲一下就退开,熟练地侧坐到摩托车后座,双手抱紧仁野的腰,摩托车开走,留下街对面几个男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淦!泡到大美女就算了,大美女主动,那男的还一副不为所动的淡定样,果真应了那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何许双臂缠着仁野的腰,前方红灯,仁野停下,侧头道:“松手。” 何许脸颊贴着他的背,因为贴得太紧,嘟着嘴道:“掉下去怎么办?” 仁野明知她装傻,伸手去拉她快把自己勒到不能呼吸的手臂,何许死扒着不放,仁野破罐子破摔:“你再用力,用你最大的力气。” 何许照做,用尽全力,仁野不吭声,红灯转绿,他继续往前骑,没多久何许就没力了。 开车之前,仁野问过何许去哪,她说随便,仁野真就随便,偌大的岄州,开到哪算哪,反正他土生土长,平时又四处跑,没什么陌生地方。 遛了能有四十分钟,仁野感觉背上的人一动没动,连脸都没抬过,他担心她睡着了,可何许的手臂又始终缠在他腰上,看力气不像是没知觉,下了大桥,仁野把车开回何许住处。 车仍旧停在路边,仁野说:“到了。” 何许充耳不闻,仁野侧过头,声音加重了两分:“到了,下…” 话音未落,何许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仁野人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把下巴掰过去,何许仰起头,从后面吻上仁野的唇,这样的姿势,仁野有些羞耻,本能想要退开,何许仗着姿势方便,手顺,板着仁野的脸,撬开他的嘴。 仁野只一瞬抵抗,很快便开始回应,而后反客为主,他甚至想把她抱到车前面来…… 吻是何许开始的,也是从她开始停下的,下巴抵在仁野肩头,何许眼巴巴地说:“我饿了,西北风不管饱。” 仁野第一反应是想拒绝,可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她不就是想吃口饭嘛,多大的罪过,而且她还惯会给人设套,眼下他‘吃人的嘴软’,还怎么好睁着眼睛说不去。 面上不冷不热,仁野问:“吃什么?” 何许马上来了精神头,两眼放光:“你带我去吃好吃的吧,陈乃昔带我去的地方,十个有九个踩雷,你肯定比她靠谱。” 仁野:“你不是吃了嘛。” 何许:“我没吃啊。” 仁野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仿佛丝毫不在意的话:“酒都喝了,饭没吃?” 何许微顿,后知后觉:“我在等你电话,跟陈乃昔一起去唱歌消磨时间,只喝了酒……还吃了半袋猫耳朵,一片山楂片,几口水果,还有几颗坚果……” 她越说声越小,最后心虚起来,“我没吃饱。” 仁野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眼神,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寒冬腊月,她衣衫褴褛,要饭要到他家门口,他哪里忍心把她赶走。 转回头,仁野二话没说,没有赶她下车,而是重新发动,何许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谢谢小野哥。” 仁野想让她闭上嘴,或者换个称呼,懒的开口。 车开了十几分钟后停下,这里是某大学城附近的商业街,晚上十点多,依旧人声鼎沸,两人下车,仁野习惯性一个人迈开长腿往前走,走着走着,手上多了个东西,侧头一看,是何许站在他身旁,她拉着他的手。 仁野要抽手,何许拽得很紧,“这不是夜凉,没熟人看见。” 她比他还懂‘做贼心虚’的心情,仁野甩不开,也不想在人前跟她拉扯,索性由她去了。 第53章 情难自制 两人一路牵手往里走,虽没有遇见熟人,但人来人往的陌生面孔,目光皆会在两人脸上停留,什么叫般配,什么叫登对,男人看见何许身边的仁野,无法腹诽鲜花插在牛粪上;女人看见仁野身边的何许,也酸不出仁野有眼无珠来,这是一对合适到让人连八卦都编不出的情侣。 何许没有决定吃什么,走着瞧,一会儿站在章鱼丸子摊位前,一会儿又要买芝士棒,仁野一手被她牢牢地牵着,另一手拿手机替她扫码付账。 何许吃的东西里,就没有一样是仁野看得上的,连走了四五个摊位,仁野忍不住说:“吃这些你不怕热气?” 何许后知后觉的模样,“哪家凉茶好喝?” 仁野表情是嫌弃的,腿是自觉的,带着何许进了家糖水店,买了绿豆汤,两人坐在角落处,何许喝了一口说:“没有婆婆做得好喝。” 仁野不说话,何许问:“你晚上吃饭了吗?” 仁野没吃,也拒绝吃何许喂给他的章鱼丸子,淡淡道:“吃饱了送你回去。” 何许说:“你不想吃这些,我陪你去吃你喜欢吃的。” 仁野:“吃过了。” 何许:“明天你别吃饭,我请你。” 仁野:“不用。” 何许:“我不白吃别人东西,有来有往,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早餐午餐晚餐,我都可以。” 她说这么多,仁野只听到‘别人’二字,他是别人,一个能跟她骑一辆车,牵手,亲吻,她一口一个喜欢的人,只是别人而已。 这算不算无心吐真言? 仁野心里瞬间不高兴,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用不着,这点小钱我还花得起。” 何许喝了口绿豆沙,抬眼道:“男朋友才给女朋友花钱,我是你女朋友吗?” 仁野正在不高兴,何许‘挑衅’,他眸色冷淡,盯着她道:“客户也给我钱,我在跟他们谈恋爱吗?” 何许面色无异地回:“我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 仁野一动不动,一眨不眨,不是说不出话来,而是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些龌龊的念头,他在努力不动声色。 何许等了片刻,自问自答:“其实我很不好意思,不能叫你‘人财两空’嘛。” 她说的没错,对仁野,她是又亲又抱,又搂又闹,日后要是出门吃饭都花他的钱,那他岂不是太亏了。 仁野的重点是,人,空,这才几天,她就已经想着走了。 她不仁,别怪他不义,仁野整个一渣男口吻,蛮不在意的说:“花钱买个心里安慰,毕竟不是恋爱关系。” 何许:“那要是恋爱关系呢?” 仁野:“你就不要操心这步了。” 何许撇了撇嘴:“人总要有目标嘛。” 仁野不知她是真的还是装的,她总是嘴上说着很喜欢他,可整个人又给他一种特别不靠谱的感觉,说不靠谱吧,她又从未让他失望,可他真的不敢有期望,他从小到大的期望,从来没有一个实现过。 杂七杂八的东西,何许吃了一大堆,又喝了半份糖水,确实吃不下正餐,仁野载她回家,她从车上下来,顺势亲了下仁野的侧脸,笑着说:“吃了东西就不亲嘴了,你知道我很想亲你就行。” 挥了挥手,何许道:“拜拜,到家给我发消息。” 她转身往小区里面走,有那么几秒,仁野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背影,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在想两人分别的时候,何许一定会主动吻他,只是没想到,她只亲了一下他的脸,而且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何许还没走出五米远,身后传来摩托车开走的声音,她到家半小时,手机微信一点动静都没有,何许洗完澡躺在沙发上,打给仁野,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男人熟悉的声音传来:“喂?” 何许:“到家了吗?” “嗯。” “到家怎么没给我发消息?” “没这习惯。” 何许好说话:“行吧,那我以后打给你。” 仁野没答应也没拒绝,何许翻了个身,“你等下要干嘛?” 仁野:“睡觉。” 何许:“马上吗?” 仁野:“还有事?” 何许:“想你算不算事?” 仁野微顿,“…想吧,我挂了。” 何许很乖,“晚安,明天见。” 她甚至不用他回什么,更不等他挂,她先挂断,仁野的心刹那空了一下,他知道何许不会生气,他只是不确定,她会不会失落,喜欢一个除了有具臭皮囊,其他一无是处的男人,她能坚持多久? 仁野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说他口是心非都是轻的,他就是变态得扭曲,想要,但说不要,想天长地久,行动是花样赶人走,他不想诚实地告诉一个人他需要什么,因为这样等同把自己的软肋交出去,他就是要把渴望藏得很深,深到无论得到还是失去,外人都看不出丝毫异样的地方。 他在心上罩了个笼子,不让别人进来,也不放自己出去。 何许没仁野这么多‘花花肠子’,她就一个目标,拿下仁野,让他也喜欢她,让自己的快乐加倍,所以无论仁野是冷脸还是冷语,她都无所谓,毕竟她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不就差一句仁野说‘我也喜欢你’嘛。 身体都被她掰正了,改掉口嫌也只是早晚问题,何许一点都不着急,默默地煮了一大缸水,悄无声息地把仁野骗进缸里,然后一天一天的,往下面加柴。 仁野每天都跟何许见面,何许知道仁野不喜欢吃零食,陪他一起吃正餐,等他吃饱了,她再去外面买零食。而仁野也渐渐习惯了何许跟他见面时的吻,上车时抱着他的腰,下车后牵着他的手,他在岄州住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去岄州塔顶,还是被何许拉上去的,两人站在观光区的透明玻璃前,何许没来由地拉低他的头,踮脚吻他,附近有其他人在,仁野却好像早已麻木,闭上眼睛,揽住她的腰。 何许每天都跟他说:“我好喜欢你。” 仁野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想回她一句,我也喜欢你。 第54章 野哥心情好 打从仁野决定陪何许‘玩’开始,何许再也没出现在夜凉,有些人已经渐渐忘了那个有段时间经常出现的白头发混血女孩,但更多人却是心知肚明,有猫腻。 且不说仁野为何许在十三行大打出手,搞得没人再敢‘闲话家常’,单说他每天晚上八点半之后,雷打不动地销声匿迹,连给陶晚芝打烊的差事都交给李明袁启成他们做,陶晚芝纳闷:“阿野最近在忙什么?” 袁启成:“嗯……” 李明:“野哥最近一直在磕一个外商,对方比较难搞。” 陶晚芝:“哦…让他别太辛苦了,我总说钱是赚不完的,够花就行,身体要紧。” 袁启成很快接了句:“野哥身体好得很,心情精神头都很足。” 李明悄无声息地瞪了眼袁启成,让他少多话,陶晚芝道:“我也觉得他最近心情好像蛮好,开心就好,你们都是,赚钱是为了生活,生活不是为了赚钱。” 两人乖乖应声,卷闸门拉下来锁好,袁启成把钥匙递给陶晚芝,“嫲嫲,我们送你回去。” 陶晚芝笑说:“送什么,拐个弯走二十二步就到了,你们快点回家,早点休息。” 两人应声,看着陶晚芝进家门才掉头往反方向走,李明先开口:“你别在嫲嫲面前乱说话,野哥不想让人知道,你还敢揭野哥的底。” 袁启成瞪眼:“我说什么了?” 李明剜了眼空气:“嫲嫲看出野哥心情好,那是她老人家精明,你说就不行,野哥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天是你给何许通的风报的信,知道了不打死你。” 袁启成大大的脑袋里是更大的问号,“我也不知道何许会找到我头上来啊,她说从周多幸那要的我号码,问我在哪。” 李明侧头,面无表情地问:“你觉得她找你就是为了找你吗?” 袁启成噎了一下,慢半拍回:“我当然知道她想找野哥,告诉她,也是生怕因为我再耽误了一段姻缘,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可不想担这责任。” 李明:“想真多。” 袁启成像是抓到话把,很快道:“你现在还觉得是我想多了吗?” 李明难得没有怼回去,因为有人看到过仁野和何许在一起……两人还是手牵手。 沉默片刻,李明总结性发言:“反正野哥不想让人知道,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袁启成还是好奇:“不是,野哥到底什么意思?俩人男未婚女未嫁的,谈个恋爱还搞得跟偷…偷偷摸摸一样。” 李明不出声,袁启成:“你说话啊。” 李明:“野哥那脾气,估计只有想结婚的人才会光明正大的带回夜凉。” 袁启成吓坏了,瞪眼道:“野哥不会英年早婚吧?!” 李明懒得瞪他,往旁边瞪空气。 …… 晚上十点半,何许正跟渡江游轮二层的靠窗边坐着,岸上灯红酒绿,江面彩波粼粼,无论哪里都是游客眼里的看点,何许也在看,她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巧克力色的瞳孔里,映着一件最简单的白T。 何许看得肆无忌惮,仁野低头看手机,不用抬眼都能感觉到,忍了半天,他抬起头,对上何许毫不避讳的目光,不辨喜怒地问:“有完没完?” 何许撑着下巴,有些懒散地回:“我试图从你脸上找到我不喜欢的地方……找不到。” 仁野最近一个礼拜,每天被何许这么‘折磨’,心态已不比当初,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瞥,看向窗外。 何许说:“我最喜欢看你侧脸弧度。”说着,她伸手在空气中划了条曲线。 仁野闻言,把脸转过来,何许勾起唇角,笑出声:“我就知道,其实你正脸比侧脸更好看。” 仁野在看到何许笑的瞬间,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这会儿大有种骑虎难下左右不行的架势,他盯着何许,表情不冷不热。 何许百毒不侵地笑着,仁野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真长得还行,不然何许也不会这么喜欢,她总在看他,除了在他摩托车上,她看不见他的脸,但会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从前他最讨厌一些女人根本不了解他,看他一眼就说喜欢他,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却好像在以色侍人,是何许用一己之力改变了仁野的这种想法,现在仁野觉得,他有一样东西能让何许超开心,别人没有,全世界独一份——脸。 仁野之所以不跟何许坐同侧,是怕何许当众跟他拉拉扯扯,结果他坐她对面,被她目不转睛地看了整整四十分钟。 游轮靠岸,众人起身下船,何许第一时间拉住仁野的手,仁野没有任何反应,麻了。 何许说:“我陪你去吃宵夜。” 仁野:“不饿。” 何许:“那你陪我吃,我饿了。” 仁野忍不住侧头:“你上船前没吃饭?” 何许嘴巴一瘪,“那是一个多小时前的事了。” 仁野:“不知道以为游轮是你一个人用浆划的。” 何许:“主要船上有你,我不能让你沉底啊。” 她说得理所当然,仁野却很不习惯这种表达,因为她脱口而出,可他会听者有心,如果她做不到,他一定会愤怒,仁野不想把自己搞得像个怨妇,管不了何许,只能叫自己别当真。 一段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当真的感情,仁野自己都不清楚,他在浪费时间干什么。 何许坐在摩托车后座,双臂环着仁野的腰,因为这个姿势仁野已经淡定了,所以她很自然地隔着T恤,上下摸了摸仁野的肚子,仁野瞬间浑身绷紧,差点没当场刹住车,侧头,蹙眉道:“手不想要了?” 何许说:“你好好看路,我摸一下你有没有腹肌。” 说着,她又上手摸,仁野到底把车靠边停下,不等他张口,何许已经老老实实抱紧他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道:“不摸了,我知道你有。” 仁野一声没吭,何许又说:“别把我一个人扔在马路边,这么晚,我顶着这张脸,很容易遇到危险。” 仁野想回她一句:脸呢? 第55章 给他养习惯 想想,何许的脸不是在他后背贴着嘛,本来真想叫她下车自己回家,奈何何许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仁野一个字都没说,重新把脚提到摩托车上,何许以为她的软磨硬泡可以无往不利,结果再一抬眼,熟悉的环境,她家小区门口。 仁野淡淡道:“下车。” 何许可怜巴巴:“你不带我去吃宵夜啦?” 仁野:“想吃自己买。” 何许瘪嘴,小声嘀咕:“摸一下也不顶饭吃……” 仁野暗道:是谁说的美色可餐了? 何许知道仁野没商量,从摩托车上跳下去,正面冲着他,想跟平时一样亲他一下,仁野却特狗,一秒没等,把手一转,摩托车咻得从何许面前开过,她连一个‘欸’字都没发出来。 仁野车骑得很快,他从倒视镜看站在原地的何许,刚开始她手还抬在半空,他一个没忍住,嘴角上扬,拐过街角,一路回家,仁野心情始终不错,进楼道,开门,换鞋,洗澡,一套流程下来,仁野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从前他习惯性看当天的外汇汇率,现在他在等何许。 何许的电话基本在五分钟内打过来,开口第一句,问他到没到家。 仁野等着,五分钟过去,手机没响,又过了十分钟,仁野马上开始多想,怎么了?生气了,还是他走后她没有安全到家? 仁野想给何许打个电话,心里又诸多念头,怕她觉得他很在意她。思前想后,正纠结,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是那串他每晚都能看见的没存名字的号码。 仁野静了一会儿,接通:“喂。” 何许:“到家了吗?” 仁野:“嗯。” 何许:“我刚刚选外卖选了好久,你给我推荐几样,我不知道吃什么。” 仁野一瞬心情复杂,怎么着外卖比他还香吗? 亏得他在这胡思乱想了好几分钟,仁野声线平平地说:“不知道。” 何许长吁短叹:“唉……我好饿啊。” 她叹得仁野心软,几秒后佯装不耐烦地说:“这么晚随便喝点粥好了。” 何许马上来劲:“什么粥?” 仁野:“想喝什么就点什么。” 何许:“想不到嘛~” 仁野让她磨得一颗心焦焦躁躁,赶忙道:“青菜瘦肉粥。” “好!”何许情绪转化之快,堪称国粹变脸。 仁野说:“挂了。” 何许:“干嘛?” 仁野:“你去吃东西。” 何许:“我又不着急。” 仁野:“是谁饿得要死要活?” 何许:“你陪我,我还能熬到外卖来,你不陪我,我下一秒就要饿死了。” 仁野:“我不当饭吃。” 何许:“你在我这不是饭。” 停顿片刻,何许道:“你怎么不问你在我这是什么?” 仁野:“不感兴趣。” 何许嘴巴一撇:“切,我既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茅厕。” 仁野:“不喜欢就算了,别为难自己。” 何许骄傲地口吻回:“人不狠站不稳,我最爱为难自己了。” 仁野说不出来的时候就不说,反正何许有自问自答的本事,她一个人都能叨叨半小时,仁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中途不止三次说要挂,可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始终在继续。 何许跟他聊着天,手机里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您好,何女士是吗?” “是,谢谢。” 几秒后,何许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粥到了。” 仁野第一时间想的是,她家里是不是只有她自己,这么晚定外卖,她去开门安不安全,他正沉默,何许那边说话:“你要睡了吧,我不吵你了,晚安。” 她说挂就挂,因为没指望仁野会回她一句晚安,仁野就这样一个字都没说,被挂了电话,几乎每天如此。 要说何许黏人吧,她每天电话挂得毫不留恋;要说她高冷吧,呸! 仁野躺在床上想何许,想起晚上两人分开时,何许想亲他没亲到,手还停在半空的囧样,仁野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勾起唇角。 旁边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条微信,仁野想到何许,解锁后一看,真是她,何许发来一张青菜瘦肉粥的图片,仁野正琢磨要不要回时,又一张图片进来,看小图就知道是何许的自拍,仁野还是把图片放大。 图片里,何许穿着件橙色的吊带背心,黑色长发随意的盘在头顶,冲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可爱。 仁野不觉得何许在看镜头,她就是在看他。 等了半天,何许没再发东西过来,仁野看着屏幕上的何许,仔细端详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她喜欢好看的,自己照镜子就好了,干嘛成天看他,女人的漂亮向来比男人精致。她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 仁野说是八点半左右找何许,实际每次都是九点过,今天算是月亮打南边出来,何许八点四十六就接到仁野的电话,他来她家门口接人,两人一起去吃饭,依旧是仁野选的地方,是一家煲仔饭,店里的花生猪脚汤一绝,何许连喝两碗。 何许以吃撑了为由,拉着仁野在附近晃荡,周围很多小吃和甜品店,仁野以为何许走着走着就要闲不住嘴,结果她什么都没说,仁野不确定,是不是之前他说过她两回的原因。 走到一家甜品店前,仁野对门口的店员说:“一个冰淇淋。” 店员:“香草,巧克力,原味,要哪种?” 仁野:“原味。” 他扫码付账,店员打好冰淇淋递给他,何许的眼睛随着仁野的手,眼睁睁看他吃了一口,目不转睛地问:“不是给我的吗?” 仁野瞥她一眼,眼神之灵动,何许仿佛已经听到他说:谁给你的自信? 何许:“给我尝尝。” 仁野:“要吃自己买。” 何许:“我就尝一口…” 她抓住仁野的手腕,把冰淇淋拉到自己嘴边,真是尝一口,一口吃一半,像是怕仁野当街给她一脚,何许吃完赶紧松手跑,仁野拿着一半冰淇淋,原地站了几秒,迈步朝前走去,何许在他两米外,扭头道:“我再买一个还你,你别打我。” 第56章 流氓也会不舒服 仁野来气,她不光吃他冰淇淋,还倒打一耙,他什么时候打过她? 绷着脸,仁野伸出手,“拿走。”一副不爱捡剩的模样。 何许小心翼翼地回来,猥猥琐琐地从仁野手上接过冰淇淋,见她要往甜品店走,仁野道:“不用买,我不想吃了。” 何许眸子微挑:“谁说要给你买?” 她又去买了个香草的,左右一个右手一个,仁野看她,何许把冰淇淋举到他面前,“要吃吗?给你尝一口。” 仁野真动了想要一口吃一个的心,转念一想,他干嘛跟她比谁更幼稚。 两人在周围溜达,返程的时候,何许又买了个巧克力的冰淇淋,仁野忍不住说:“胃是别人的?” 何许以为他说她吃得多,出声回:“走了这么多路,已经消化了。” 仁野:“胃疼别找我。” 何许当即头往他手臂上一歪,“心疼可以找你吗?” 仁野没躲开,只是没好眼色的瞥了她一下,把鄙视刻在脑门上。 仁野把何许送到家门口,她在后座倾身向前,吻在他唇角,而后跳下车,“拜拜,等我给你打电话。” 她现在已经不跟仁野说‘回去给我打电话’了,反正仁野又不会打,都是她主动。 仁野到家收拾完,坐在沙发上等何许的电话,又比之前晚,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仁野很讨厌这种感觉,第一次生出以后他到家主动打给她的念头,主要受不了这份没来由地煎熬。 已经比平常晚了快二十分钟,今晚两人分开时又没有任何不愉快,仁野怕她有事,手指还有一秒就落在何许的号码上,屏幕突然切换成来电模式,仁野接通,没说话。 何许问:“你到家了吗?” 她声音没有任何痛苦,但仁野对标的是她以往的生龙活虎,不着痕迹,仁野回:“到了。” 何许:“嗯,那你早点睡觉,晚安。” 知道她马上就要挂断,仁野抢先一步道:“怎么了?”说完又怕她误会,赶紧加了句:“今天废话这么少。” 何许微顿,也不遮掩:“肚子不舒服。” “活该。”仁野说什么来着,喝完热汤吃冰淇淋,还一吃就是三个。 何许可怜兮兮:“我都这样了,你还骂我。” 仁野硬邦邦地回:“不是你自找的吗?” 何许:“谁让你故意引诱我了。” 仁野提气,已经准备反驳,可转念一想,确实是他故意引诱的何许,他看她一晚都没张罗吃零食,想买一个给她。 但眼下这种情况,仁野没办法承认,他只能顶着避雷针说:“管不住自己还赖别人,我行行好给你叫个120?” 何许蔫蔫地回:“没事,疼几天又是一条好汉。” 仁野闻言,沉默几秒,“…你来生理期?” 何许噗嗤笑出声,仁野在这边脸色骤然一红,他后悔了。 果然,何许边笑边道:“小野哥懂得还挺多。” 仁野气得脸色黑一下红一下,随时都想挂断电话,不等他主动挂,何许那边先开口:“今天算你走运,我不唠叨你了,晚安。” 又是何许主动挂断,她实在太疼了,大姨妈突然造访,一如既往地来势汹汹,运气好只是轻微地疼,但这次显然运气不好,才开始就很疼。 何许到家后忍着难受匆匆洗了个澡,这会儿窝在床上,开着空调,很快就憋出了一身汗,陈乃昔去香港了,那边有个何必喜欢的画家在开巡回画展,她人不在岄州,何许又不能打给她爸,她连何靖州目前在不在岄州都不清楚,至于她妈那边……哎,山高皇帝远,自己顾自己吧。 何许从小到大没遭过什么罪,唯一能属遭罪还不能代替的,就是大姨妈,打从十四那年开始,一月一次噩梦,这也是她立志下辈子当个男人的最主要原因,这两个月被仁野迷得找不到北,她觉得当女人也挺好,不然怕是更难追,可眼下小腹疼得像武林高手在体内耍完花枪耍飞刀,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到底想当男还是当女。 明天见面问问仁野,他喜欢男的吗? 仁野这一晚上都没睡实,做梦模模糊糊还跟何许吵了一架,起因就是何许痛经,他不闻不问,何许不再接他电话,他疯狂找她找不到,结果突然在夏记碰见她跟其他男人坐在一起喝糖水,他上前问:“他是谁?” 何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仁野气不打一处来,很想看清男人的正脸,但他越努力,那人脸越模糊,他气得炸肺,因为太气,一下给自己气醒了。 梦里的场景和情绪都太过逼真,以至于仁野睁眼后的前几秒,仍旧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心口酸疼,总觉得失去何许了。 待理智逐渐盖过情绪,仁野重新整理了现实和想象,看了眼时间,凌晨六点十分,闹钟都还没响。 仁野坐起来,翻开他和何许的微信页面,她昨天给他打完电话之后,没有再发微信,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天晚上,她给他发的青菜瘦肉粥和自拍照,照片中她冲他眨眼,好看又古灵精怪。 仁野没说,其实一直在心里骂何许是个妖怪,只有妖怪才会披着变幻多端的外壳,只有妖怪才会为达目的不计经过,只有妖怪才会让人越想理智越堕落。 他就是没想到,妖怪也会经历人的折磨。 仁野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亲妈,身边也没有姐妹,是进了十三行才开始扎在女人堆里,有时候去搬货揽货,时不时就能听到几个女孩子站那聊大姨妈,有人腰疼,有人肚子疼,他还见过有人卖着卖着衣服,直接晕倒,被120抬走的。 女人很麻烦,所以仁野从来不靠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一上午时间,仁野都过得心不在焉,兴许是受昨晚的梦影响,他总觉得自己一点表示都没有,等同禽兽,就算何许生他气,再也不理他,都是情理之中,思前想后很久,仁野给何许打了个电话,理由他都想好了,告诉她他今晚没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57章 男朋友 手机里清楚传来这句话,仁野第一反应是看号码,他当然不会打错,就是何许的号码。 又打了一次,没有意外,还是关机。 如果是巧合,这也太巧合了,仁野说不上的心情,甚至脑补了一出大戏,昨晚何许打给他,说她不舒服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在等他的反应,但他一晚上都没打电话,一上午也没动静,何许一定是生气了。 死穴不来风,仁野就说,怎么会无缘无故做个何许甩他的梦,给李明打了个电话,仁野交代了还有哪几家档口要去揽货,电话挂了,他从十三行出来,上车,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何许所在的小区门口。 仁野看着十几米高的阔气门庭,纠结着要走还是要留,进,等同于默认他在乎她,以后要再想跟她面前装不在意就难了;走,很简单,油门一拧的事,可无论何许生不生气,还来不来找他‘玩’,他怕是都玩不下去了。 思及此处,仁野下车往里走,何许住在能看见岄州塔的‘网红小区’,二十几万一平,门卫森严,仁野当然没办法直挺挺地走进去,在门卫那里就被拦下了。 仁野报了门牌号,门卫道:“您给业主打个电话,她在楼上就能给您开大门。” 仁野:“她手机关机。” 门卫表情意味深长,显然不能因为仁野这一句话,就冒然放他进小区,仁野说:“要不你跟我一起进去。” 门卫马上摇头:“这不行,我们不能私自带人去业主家。” 仁野沉默片刻,“我是她男朋友。” 门卫笑道:“您说是,我们也不清楚啊,您看看还有没有业主的其他联系方式…” 在此之前,仁野觉得这辈子最羞耻的事,是他八岁那年陪仁宽喝酒喝多了尿床,但此时此刻,就在这一刻,那件事将成为历史。 只见仁野掏出手机,点进微信,把何许的照片放大面向门卫:“是她吧?” 门卫当然认得何许,那样一个大美女,又是混血,他们可能认不出小区里住的大大小小几十个网红,但何许,他们看一眼就记住了。 其中一个门卫有些动摇,另一个门卫道:“照片也不能证明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我们这总有人拿着网红的照片来找人,我们也不能每个都带进去,请您理解。” 傻事,做了一件就会有第二件,仁野面无表情,点开一条何许前几天发给他的语音,欢快地女声立即传出:“又是喜欢小野哥的一天,晚安,明天见。” 在门卫吃瓜的表情下,仁野掏出自己的身份证,身份证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仁野。 门卫的重点是,证件照也好帅,见惯了好看的女孩子,很少见这么帅的男孩子,身份证上的仁野十八岁,比现在青涩,但眉眼却是化不开的冷淡,表情与其说酷酷的,不如说淡淡的,像是面前的镜头和往后十年的固定证件,也不能让他多上心一分一毫。 仁野把身份证递过去,开口说:“她不舒服,手机关机,麻烦你们带我上去,我想确认她安不安全。” 网红小区,寸土寸金,最怕的就是闹出人命,闹上新闻,门卫之间衡量一下,马上派了一个人跟仁野一起进去,从电梯出来,站在门前,仁野比门卫还紧张,一动没动,还是门卫按得门铃。 刚开始没人应,仁野站在门口给何许打电话,手机里传来的还是关机,门卫嘀咕:“应该没在家吧?” 仁野反问:“你们看到她今天出门了吗?” 门卫道:“没注意,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 正说着,房门突然打开,仁野和门卫齐齐往里看,门口,某人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吊带和运动短裤,长发一半在脑后,一半垂在肩颈,脸色煞白,像是生了大病的洋娃娃。 门卫愣了一下后道:“您好,您有朋友来找,说您不舒服,手机关机打不通,您确认下是您朋友吗?” 何许看了眼仁野,微微点头,“是。” 门卫:“您需要帮忙吗?” 何许说话都费力,低声回:“不用,谢谢。” 门卫颔首,转身离开,剩下何许和仁野,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短暂沉默,何许开口:“你怎么来了?” 仁野脸色不辨喜怒:“你手机关机。” 何许有些诧异:“是吗?” 顿了顿,她补了句:“我一直没看手机,估计没电自己关了。” 仁野看着她的脸,已经不想跟她掰扯手机的事,直接道:“进去穿衣服。” “嗯?” “不舒服就去医院,憋在家里能憋好?” 何许把门推开,侧身,蔫蔫地回:“你先进来。” 仁野跨前一步,站在玄关地毯上,“进去换衣服,我等你。” 何许什么都没说,上前一步,抱住仁野的腰,仁野眉心下意识往中间挤,却没有推开身前人,何许贴着仁野发热的胸膛,闭着眼睛道:“像做梦一样……” 仁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是做完梦才来的,此刻站在这,却像是梦还没醒,他不信自己清醒的情况下,会为了来见她一面,做了那么多羞耻的事情。 喉结上下翻滚,仁野被何许在玄关抱了很久,开口叫她名字:“何许…” “嗯?” 仁野声音不大,他以为他只是没凶,可声音出来却是温柔:“去换件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何许环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你身上热,我舒服多了,不想动。” 仁野:“何许。” 何许:“一动就疼。” 仁野不再出声,又过了半晌,他突然弯下腰,手臂挽起何许的膝弯,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何许蹙眉,轻哼了一声,在枕头上磋磨了一夜的长发,剩下的一半也终于从头顶掉落,散在仁野手臂上。 明明是手臂痒,可仁野却觉得,连心尖都是痒的。 第58章 来了就走不了 仁野的鞋脱在玄关,直接抱着何许往里走,他第一次‘登堂入室’,对这里的格局布置都很陌生,但贵的房子都有一点好,宽敞,通透,穿过一个两米长的入室走廊,眼前豁然开朗,将近一百平的阔大客厅,右侧是一片灰拼黑的酒柜和岛台,左边是两组浅颜色的环形沙发,仁野踩着柔软的地毯,将何许轻轻放在其中一面沙发上。 仁野欲起身,何许立马搂紧他脖颈,仁野维持着身体低垂的动作,慢半拍道:“我带你去医院。” 何许把脸埋在他肩颈,闭着眼睛,病恹恹地回:“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仁野眉心一蹙,“这两天不过了?” 分明是责备的话,他也挺生气,但声音一出,仁野自己都吓了一跳,完全不凶。 他正琢磨要不要找补找补,何许的脸已经换了个方向,原本趴在他肩上,如今头往右一侧,唇落在他脸颊,仁野登时浑身一麻,说不上是敏感还是生气,伸手扒开她手臂。 何许平时属狗皮膏药的,力气也不小,用力抱他腰时,仁野都不好掰动,谁料今天他随便一扒,何许一点抵御能力都没有,手臂一松,头耷在沙发上。 她从他身上掉下去,顶多二三十公分的距离,也不是掉在地上,而是沙发上,可仁野却心里一慌,准确来说,是一揪,许是何许轻轻蹙了下眉头,表情有些痛苦。 何许闭着眼睛,仁野睨着她的脸,有些难受不用装,脸色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十几个小时没见,何许哪里还有昨晚活蹦乱跳的劲头,整个人霜打的小白菜一样。 仁野没处理过这种状况,强制自己冷静,嘴唇一张:“你平时吃药吗?” 何许抬起浓密的睫毛,“…什么药?” 仁野:“你痛经不吃药?” 何许盯着仁野的脸,不答反问:“懂这么多,谁告诉你的?” 仁野绷着脸,“我看你还是不够疼。” 何许扯起唇角,轻笑着道:“看见你还有什么好疼的。” 仁野想打人的心都有,但面前的人根本用不着他打,笑都费劲。 冷着脸,仁野说:“能不能起?不能起给你叫救护车。” 何许笑得更乖张,“你亲我一下,我给你表演原地复活。” 仁野的脸肉眼可见的蹿红,不是羞的,是气的,盯着何许,他问出了很早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你男的女的,男的都没你脸皮厚。” 这不巧了嘛,何许道:“我正想问你,你喜欢男的吗?” 仁野:“……” 何许:“当女人太不爽了,每个月都有几天拖我后腿,你要是不介意性别,下辈子我想当个男的。” 仁野脱口而出:“你先把这辈子活明白吧。” 何许闭上眼睛,一瞬间,豆大的泪珠从睫毛下滚出,仁野心头一颤,只听得她闷声道:“活不明白,疼到怀疑人生。” 上一秒还在跟他调笑,下一秒马上疼到哭,仁野本就不懂何许,如今更是一动不动地兵荒马乱,顿了几秒,他重新把手臂伸进她后背和膝弯下,打算将人抱起,何许抬手搂住他脖颈,闷声道:“不去医院…” 仁野正要开口,何许又说:“我止痛片过敏。” 仁野想说的话都堵在嘴边,知道何许这种情况,就算去了医院,医生顶多也就是给她开些止痛的药,可她止痛片过敏。仁野最早听说有止痛成分过敏的人,还是工厂里有人出了事故,被机器切了手,紧急送医,结果因为止痛成分过敏,只能生挺着缝针,后期连麻药都不能上,当时人人都说,那种疼,真是生不如死。 何许躺在沙发上,仁野双臂都在她身下,她搂着他脖颈,两人维持这样的姿势,已有十几秒,仁野沉默半晌,开口道:“吃饭了吗?” 何许微微摇头,仁野:“吃什么?” 何许还是摇头,仁野把手臂抽出来,轻轻拉她胳膊,何许马上续力,抱得更紧,仁野说:“我给你订点吃的。” 何许带着轻微地鼻音问:“你能抱抱我吗?” 仁野第一反应,他们是这种可以肆意亲密的关系吗? 两秒后,他想起自己站在小区大门口,‘拼命’想要进来时的心情,嗐,衣服都扒|光了,还装什么卖艺不卖|身啊。 仁野抬起左手,捂在何许的低腰短裤处,何许马上身体往后一退,仁野还以为自己过分了,结果何许说:“你也上来。” 仁野身体一僵,何许小声说:“我都这样了,还能把你怎么样啊。” 这是怎么样的事吗?仁野想跟何许讲道理,何许搂着他脖颈不撒手,缠着道:“求你了,让我抱一会。” 仁野一瞬走神,再回神时,腿已经跪在沙发上,何许将他拉低,仁野硬着身体躺在沙发边沿,想着何许但凡动手动脚…… 何许只是把头抵在仁野锁骨下,原本搂着他脖颈的双臂收回,放在身前抓着他的衣服,两人从腰开始就没碰到一起,小腹疼,何许微微蜷着腿。与其说抱,不如说靠,她只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仁野一动不动,一分钟,十分钟,久到他终于能把注意力从何许身上稍微移开,想一想自己是谁,在哪,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从仁野有记忆开始,他始终自己一张床,那张床刚刚好只够容纳他一人,他不习惯身边有人,更何况是枕边有人,胸口那里始终温热,那是何许吐出的呼吸,都说人生病的时候,呼吸格外的热,仁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手指背面触碰何许的脸颊,还好,不发烧。 客厅开着恒温空调,比外面低十度,刚进来的时候很舒服,可在一个地方躺久,很快就觉得有些凉,仁野脚下就是一条薄毯,何许抓着他衣服,他起不来身,用脚把毯子勾起来,手抓着一角,慢慢盖到何许身上。 毯子一罩,只露出半张侧脸,显得何许更加纤细娇小,仁野一个姿势绷得浑身酸疼,见何许快二十分钟没动,自己也悄悄地放松肌肉,从紧张到舒缓,走不了就躺着吧。 第59章 她就喜欢诚实的人 何许昨晚折腾了一|夜,难受得手机都没看一眼,筋疲力尽,这会儿靠在仁野怀里,借着他身上燥哄哄的体温,没多久就睡着了,恍惚间刚有些冷,身上就盖了东西,她好喜欢这种感觉,不用她说,刚刚好有人懂。 仁野右手压在耳侧,左手隔着毯子给何许捂肚子,他不知道这种东西管不管用,反正时常就能见到十三行里的女孩子用手捂肚子,何许睡着了,那应该是不太疼了吧? 一个姿势躺半小时,仁野手麻了,他一动没动;又过了一会儿,腿也麻了,他还是一动没动。大把时间,仁野不由得想,等到何许缓过来,问他为什么要来找她,他怎么回? 就说有事找她?什么事这么急?他还得先编个急事……想了半天,仁野放弃,他们之间确实不存在非要见到本人才能解决的急事。 要不就说打电话告诉她今晚没空,她手机关机,但她关机就关机,他不至于傻了吧唧的非要跑到人家里,当面告诉吧? 这个理由也不充足。 仁野绞尽脑汁,越想越有些焦躁,怎么就编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呢?难道上赶着来找她,就非得是因为喜欢她? 仁野在心里大声质问,想着自己这不服输的性格,肯定能狗急跳墙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没有,他问完后,心里空荡荡,连个回声都没有,仁野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他真的这么喜欢她。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将仁野一瞬拉回到现实,怀中何许还没动,他迅速从裤袋掏出手机,都没看是谁,第一时间挂断,而后低头看何许,何许没什么反应。 几秒后,屏幕又亮,显示‘大头’来电的字样,仁野赶在声音发出前接通,手机贴在耳边。 “野哥,你在哪呢?” 袁启成大嗓门,咋咋呼呼,仁野眉心一蹙,低声道:“什么事?” 袁启成吓一跳,本能降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问:“野哥,你怎么了?” 仁野:“说事。” 袁启成压低声音道:“哦,工厂里有三个工人招骠被抓了,给老张打电话去赎人,老张不敢做主,知道你最讨厌这种事,但最近各个工厂都在加班加点,工人不好招,不赎出来…” 仁野打断,声音很小,很冷淡:“把工资结给他们,让他们卷铺盖走人,告诉老张,宁可高价请临时工,也不免费留这种人在厂里。” 袁启成:“知道了,我马上跟老张说。” 仁野挂断,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轻轻放回裤袋里,而后重新把手放在何许小腹处,整个动作刚结束,怀里的何许就抬起头,睁着大眼睛问:“谁被抓了?” 仁野跟她目光相对,原本放松下来的肌肉,一秒紧绷。 何许这一觉睡得很香,脸色好了,眼睛也有神了,扬着下巴,她好奇心爆棚,“是不是骠娼被抓了?谁啊?” 仁野面无表情:“你又不认识。” 何许目光炯炯:“男的女的?” 仁野刚想说这不废话嘛,话到嘴边,临时想起也不是没有女的去招被抓的,虽然不是他工厂里的人,但十三行里没什么秘密,尤其是类似八卦,前脚刚进局子,后脚消息就满天飞了。 见仁野不说话,何许拽了拽他的衣服,撒娇道:“聊聊嘛,我太好奇了,我又不认识他们,不会出去乱说的。” 仁野眉头轻蹙:“就那点事,有什么好好奇的。” 何许两眼放光:“我看你好淡定的样子,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了吧?” 仁野不冷不热:“嗯。” 何许:“都是男的吗?” 仁野完全不感兴趣,但嘴巴不听使唤:“男的多。” 何许:“都是单身吗?” 仁野:“工厂里大多都是中年人,都有家,要么老婆在外地老家,要么大家都在岄州打工,不在一个地方。” 何许挑眉:“我记得骠娼罚款不少,一个月工资被抓两三次就没有了吧?” 仁野:“在我这就一次。” 何许:“你受过伤?” 仁野脸一黑,眼神一冷,何许马上嬉皮笑脸:“开玩笑的,我以为你不会在意陌生人德行怎么样。” 仁野说:“我是不在意,自己挣钱自己花,没人管他们花在哪,但这种人到哪都不闲着,总会怂恿身边人一起,一被抓就是十天十五天拘留,开不了工,耽误我的事。” 何许坦言:“我就说你不像是根红苗正刚正不阿的人嘛。” 仁野脸色并没有变,不咸不淡地说:“知道就好,我不是好人。” 何许扬起唇角道:“我就喜欢你这么诚实的人。” 说着,她抬头想去吻仁野的唇,他离她很近,她实在忍不了了,仁野本能反应往后躲,一时间忘了自己在沙发上,后躲的动作太大,上半身离开沙发,悬空一晃。 “欸。”何许一把抓住仁野的衣服,把人往回拉。 仁野腰好,不用何许拽,他自己稳一稳也能回来,但何许用力一拽,他回来得更轻松些,一手握住何许的手臂,一手按在沙发上,仁野刚刚稳定身体,何许凑上前,吻上他的唇。 仁野这次没躲,都亲上了还躲什么,垂着视线,他刚开始看何许的鼻子,后来,干脆闭上眼睛,两人身上温度都很高,不知道谁带高了谁,这次仁野率先停下,他头一偏,两人唇瓣分开,仁野的唇晶莹剔透,何许的唇粉润饱满。 气氛微妙,成年人都懂,何许默默地把自己身上的毯子,拽到了仁野腰腿|间,难得温顺不跳脱地说:“谢谢你来陪我。” 仁野耳根子通红,不看何许,也不说话。 半晌沉默,何许说:“你先坐一下。” 她往沙发下滑了滑,从仁野的长腿下面下了沙发,仁野尴尬到想挖地三尺来藏起自己的无地自容,想走,事实上只是捏了把身上的毯子。 第60章 小野哥牌暖水袋 何许离开一下,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两个杯子,一杯果汁,一杯琥珀色液体,站在仁野面前,她说:“你选。” 仁野抬手要拿果汁,何许手往后一缩,把另一杯递过去,仁野逆来顺受,接过去喝了一口,才一口就停住,眼皮一掀,看向何许。 何许高兴地说:“你是不是骑车来的?喝酒不能骑车。” 仁野咽下口中的酒,淡淡道:“我又不是腿折了,不骑车还不能叫车吗?” 何许马上垮下脸,不是生仁野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早知道给你酒里面下点药好了。” 她不想让仁野走,心机没有放在心里,而是堂而皇之的写在脸上,仁野闻言,一声没吭,仰头喝光了一整杯酒,问:“热水有吗?” 何许:“有,你要喝?” 仁野抬手拿走何许手里的冰果汁,“你在家就喝这个?” 何许很诚实:“啊,酒也喝。” 仁野冷着脸道:“活该你疼。” 说罢,他甩开身上毛毯,拿着空杯子往厨房方向走,西厨是开放式的,仁野站在岛台前洗了杯子,顺势从直饮水龙头里接了一杯开水,一转身,何许就站在他身后。 她穿着露腰的吊带背心和低腰短裤,仁野看见她这身打扮就来气,没把杯子递给她,先说:“你有没有点常识,你妈没告诉过你生理期间怎么让自己过得好受点?” 何许一眨不眨,口吻无辜:“我妈是外国人,她生理期也在喝冰美式。” 仁野脑袋嗡的一声,一时间不知从何骂起,何许有眼力见,伸手去拿仁野手里的杯子,“给我的吧?” 仁野钉在原地,拉着脸道:“进去换身衣服再出来。” “哦。”何许收回手,乖乖往主卧方向走,走一半扭头道:“你先坐,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我等下出来招呼你。” 仁野不轻不重的瞪了一眼,心烦,尤其当何许小跑起来的时候,他就想一嗓子吼出去:别跑,不疼了? 跟何许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仁野都有种底线被她踩在脚下摩擦的崩溃感。 何许进房间转了一圈,很快就闪身出来,她换了身衣服,严格来讲,是裙子,夜幕的底,衬着雪白的纱,一字肩,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两条手臂是蓬出的莲藕袖,裙子从胸口一路垂及地面,仁野坐在沙发上,余光瞥见一抹东西,侧头一看,何许正提着裙子,一边朝他走,一边笑。 何许站在面无表情地仁野面前,邀功的表情问:“这件怎么样?够保守吧?” 仁野一言不发,何许笑脸收回,试探性地说:“露肩膀也不行吗?” 仁野暗自吸气,强忍着不发火:“你家里有红毯?” 何许沉默数秒,“我以为你会觉得这件很淑女。” 仁野终是没忍住,“没人让你装淑女,别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让你做得多了,你听吗?” 何许:“你可以试试。” 仁野像是个充满毒气的气球,何许拿根针轻轻一扎,他不想爆炸,而泄露她也不怕,她戴着防毒面具,天生克他。 无声吸气,仁野分不清是放弃还是好脾气的说:“去换一套长袖长裤,正常人在家会穿的。” 何许:“你早说嘛,等我。” 她提着裙子往回走,仁野看她背影,她肩胛骨特别好看,怪不得都管肩胛骨叫蝴蝶骨。其实她穿什么都好看。 一分钟后,何许再次从房间里出来,身上是一套酒红色的运动套装,她刚走到仁野面前,仁野就递给她一个瓶子,何许冰箱里装果汁的瓶子,此时里面装得是开水。 何许接过,要拧瓶盖,瓶盖很紧,仁野说:“焐肚子。” 何许当他面撩开上衣,仁野一瞬看见她白皙平坦的小腹,不等他瞥眼,何许已被烫了一下,赶紧把衣服撂下,仁野让她气麻了,别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何许一屁股坐在仁野身旁,笑着说:“谢谢小野哥,你来陪我,我肚子都不疼了。” 其实不是不疼,而是能忍的疼。 仁野面上不动声色,拿着手机道:“吃什么?” 何许:“你选,你想吃什么我跟你一样。” 仁野:“我不吃。” 何许:“你不跟我一起吃吗?” 仁野:“有事。” 他点开外卖页面,像是随时点完随时就要走,手指机械地往下滑动,仁野说:“别吃辛辣的,其他随你。” 身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仁野直觉奇怪,侧头一看,果然,何许垂着眼,垮着脸,噘着嘴,要多不高兴就有多不高兴。 仁野明知故问:“干嘛?” 何许不说话,她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少,上一次还是被他说喜欢她反义词的时候,仁野不确定她是真的还是装的,慢半拍道:“你想吃什么就说。” 何许抬眼看向仁野,“我说你就给我安排吗?” 仁野:“别说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何许:“你给我煮包面吧,冰箱里有。” 仁野开过何许的冰箱,冰箱里面有外文包装的面,但是包装得再洋气,不也是快餐面嘛,仁野沉默片刻,出声问:“要吃面?” “嗯。” 仁野:“家里有其他面吗?” 何许:“没有。” 仁野没出声,低头看手机,何许瞥见他点开超市,挑了蔬菜和面,她缓缓勾起唇角,眼睛里都是笑。 仁野很快点好下单,但眼睛没有离开手机,主要不知道放下手机后要怎么办,眼下的情况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何许没有问他为什么来,但两人的关系好像跟昨天不同了,他要不要… “小野哥。” 仁野坐在沙发边上,何许靠在沙发背上,两人并不齐平,声音从仁野身后传来,仁野身体微僵,没回头:“干嘛?” 何许:“你喜欢我叫你小野哥,还是阿野?” 仁野永远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何许,顿了两秒,“随便。” 第61章 被客户 何许盯着仁野的后脑勺,笑着问:“你有小名吗?” 仁野低头走马观花,“没有。” 何许:“我小名叫满满,你以后喊我小名吧,每次你喊我大名,我都想站起来说‘到’。” 仁野终于找到一线生机,他说:“你不该叫满,应该叫够。” 何许get到笑点,边笑边道:“你想说我够够的吗?” 仁野:“你还不傻。” 何许:“我当然不傻,傻瓜怎么追得到你。” 仁野又开始心慌,像是嫦娥在他心里举办月兔杯大赛,无数只兔子上蹿下跳,踹得他肝儿颤,又毛绒绒地痒。 何许就是那个该死的嫦娥,持兔伤人。 仁野垂死挣扎,好巧门铃声响,他还纳闷,刚定的菜这么快就送到了? 何许起身去开门,仁野听到门外快递声音,何许说:“谢谢。” 待到房门关上,何许从走廊拐出来,她手里多了东西,仁野粗略一瞥,不是菜,再细一看,是双拖鞋。 何许走回沙发边,把一双男士拖鞋放在仁野脚边,“家里没有男士拖鞋,你先将就穿一下。” 很多时候,仁野都觉得自己心很硬,对他献殷勤的人很多,他像是麻木不仁,不觉得感恩,只觉得厌烦,可是这一刻,他竟然会因为一双拖鞋,产生他也许可以跟何许认真交往,甚至天长地久的幻想。 如果她是认真的,他真的可以一直陪着她,一直对她好。 仁野低头看着脚边拖鞋,何许问:“不喜欢?我刚刚手机冲开随便选了一双,等下我再挑几双漂亮的。” 仁野沉默片刻,半真半假的口吻道:“我也就值一个随便了。” 何许赶忙解释:“附近超市只有这几种拖鞋,一个比一个丑,这双已经是丑中最美了,不信你点开外卖自己看…” 仁野:“等下自己煮面。” 何许一把抱住仁野手臂,“哎呀,你别生我气嘛~” 仁野是假生气,何许是真撒娇,仁野让她搞得半身酥麻,斗志全无,没力地往旁边一推,“走开。” 何许自然抱住不放,“你别凶我,我都抱恙了。” 仁野确实不敢用力,怕像之前一样,他稍一用力,何许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被她考拉一样扒着半边胳膊,仁野觉得眼下说什么都像是打情骂俏,好在他订的外卖也不远,外卖送来两扎鸡蛋面,还有一些肉|蛋配菜,仁野扔下何许,赶紧一头扎进了厨房。 何许坐在高脚椅上看仁野做饭,仁野动作利落的洗菜,切菜,一看就是会做饭的人,何许撑着下巴看,没把心里话说出来,怕吓跑了仁野。 前后也才二十分钟,仁野从拉篮里拿出一个大碗,连汤带面,满满一碗,西红柿牛腩面,碗边有青菜,中间有煎好的鸡蛋。 碗筷放在何许面前,仁野说:“怕疼就别作,你还有一半中国血统,不能吃止疼片就尽量少让它疼。” 他穿着二十块的灰色拖鞋,站在岛台前善后,何许低头喝了口汤,仁野给她做的自制暖水袋,被她放在外套和T恤之间,汤入口,里外都是暖的,何许安静吃面,仁野几分钟收拾好,迈步往门口方向走,何许声音平静的说:“谢谢你小野哥,我会滴水之恩瀑布相报的。” 仁野站在玄关处穿鞋,打开鞋柜想把拖鞋放进去,鞋柜里清一色的女士鞋,他手里的男士拖鞋是唯一一双。 什么都没说,仁野开门,关门,做了餐饭,他身上没留下什么油烟味,倒是香香甜甜,何许身上的味道。 仁野以为何许会死缠烂打不让他走,结果她连送都没送,乘电梯下楼,仁野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软磨硬泡他嫌烦,干脆利落他又嫌冷淡,出小区时,门口保安主动笑着打招呼:“之前没见过您,不好意思,下次我们就知道了。” 仁野俊脸一红,微微颔首,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摩托车停在不远处,仁野径直走过去,手机响起,掏出来一看,没存名字的号码,他顿了两秒接通,“干嘛?” 手机里传来何许的声音:“你喝酒了,别骑车。” 仁野把这事忘得瓷实,闻言却说:“我忘性没这么大。” 何许话锋一转,“你煮的面超级好吃,可以开餐厅的水平。” 仁野不咸不淡:“你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何许手机开着外音,边吃边道:“你给其他女孩做过饭吗?” 仁野紧张,很快回:“你管宽了。” 何许也不生气,自顾道:“没要管你,就是想说一声,你下次再做饭的时候记得喊我,无论何时何地,虽远必到。” 她不按常理出牌,仁野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只能没有情绪地说:“没事别总给我打电话。” 何许:“明白,我吃面去了,你加油工作,拜拜。” 电话挂断,仁野不是第一次发现,两人通话,冷言冷语的是他,但挂断的,十有九次是何许,站在摩托车旁,仁野走神片刻,看见有出租车过来,伸手拦下,至于车,他晚点再来拿好了。 下午工作,仁野时不时把手机拿出来看,别人不知道他看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叫她别找他,她还真不找,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还疼不疼了。 下午六点多,仁野接到周红丽的电话,“红姨。” 周红丽说:“阿野,晚上一起吃饭,今天蔡老板生日。” 仁野下意识说:“你们去吧。” 周红丽:“你晚上什么事?” 仁野想到何许,他最近每天晚上都在陪她,今天分开时,何许没有跟他约,但他已经习惯了,他正迟疑,周红丽道:“你等下,蔡老板跟你说。” 很快,手机里换了另外一个女声,笑着道:“阿野。” 仁野:“琳姐。” 蔡琳:“今晚我做东,大家一起聚一聚,你把你那边的人都叫上,忙了这么久,大家都出来放松放松。” 仁野:“谢谢琳姐,生日快乐,我晚上还有点事,我就不去了。” 蔡琳:“约了客户吗?” 仁野:“嗯。” 蔡琳:“外商还是外地的?”说罢不等仁野回答,她豪爽道:“你把客户一起带来,大家交个朋友嘛,你带他们出去也要吃饭喝酒,在我这也一样,客户叫什么?说不定我还认识,到时候我们这帮人帮你一起喝,生意还好谈些。” 仁野:“外商,很难搞,今天你生日,我就不把生意带到生日宴上了,礼物我后面补上。” 第62章 我女朋友 蔡琳也很执意:“阿野,琳姐可是一年才过一次生日,以前我们没有生意往来,叫你来你不来,我能理解,现在我们好歹也是合作愉快的关系了,他们谁不来都行,你跟红丽不来,我可真要生气的。” 手机那头隐约传来周红丽的声音:“我跟他说。” 两秒后,周红丽道:“阿野,是我。” “嗯。” “你跟客户约了几点?” 仁野:“八点半。” 周红丽:“蔡老板这边七点半,你先过来,大家坐一下聊聊天,到时间你就走,蔡老板还能挡你生意不成?” 仁野虽然年纪小,但已经在社会上混了好些年,知道如何为人处世,蔡琳是周红丽引荐给他的,是他手里目前最大的客户,大客户过生,别人上赶着巴结都来不及,他这里,蔡琳亲自来请,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要还是不去,那不是不给面子,是打脸,周红丽也很难做。 沉默片刻,仁野回:“好,晚上我过去,在哪?” 周红丽说了地点,蔡琳从旁笑:“还得是红丽有面子啊,我都叫不动的。” 周红丽道:“哪有,我不提醒他,他也得自己想办法来。” 电话挂断,仁野给李明打了个电话,李明接通:“野哥。” 仁野:“今晚蔡琳生日,以公司名义给她订个蛋糕。” 李明:“好,我来准备。”说完,他试探性地问:“你晚上不去吗?” 仁野:“去。” 李明:“蛋糕我直接让人送到饭店去,你去饭店就行。” 没多久,仁野收到周红丽发来的微信,她说:【蔡琳要面子,今晚半个十三行的老板都过去给她庆生,多我们一个不多,但少就不好了。】 仁野:【知道,我提前过去。】 周红丽:【嗯,七点半正式开席,你早到个十几二十分钟,给足她面子。】 仁野跟周红丽简单聊了几句,退出来后,很快看到何许的微信头像,他的头像一片黑,何许不知何时也换了一片黑,只是点开细看,一片黑色里,其实有一点星光。 一个下午了,何许一点动静都没有,没发微信,也没打电话,是好些了?还是又跟之前一样,疼得手机都看不了了? 仁野好烦,不知道在烦何许的生理期,还是在烦自己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想到自己生气,不联系就不联系,仁野把手机揣回裤袋里。 晚上七点十几分,仁野来到蔡琳办生日宴的饭店,饭店一层就摆了好多花,贺卡上都是蔡琳的名字,蔡琳十几岁就在十三行这片打拼,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一个外地富商,结婚不到三年就离了,听说分了几套房子和大几百万的现金,后来回到岄州,还是从事服装行业,但已经不再是档口前的打版妹,而是几家档口的老板,她长得漂亮又精明能干,前些年赶上外贸热潮,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在十三行里面服装配饰最少有四五十个档口。 与其一家一家的跟小老板交际应酬,谁不想一次性扒上个大客户,今天陈峰也到了,比仁野早到半小时,蔡琳没来他就来了,仁野出现在宴会厅时,陈峰正跟蔡琳面前笑着说漂亮话,蔡琳瞥见仁野,马上把头转过去,抬手道:“阿野,这边。” 陈峰看到仁野时,眼底笑意一瞬全无,仁野看都没看他,跟蔡琳和周红丽打招呼,蔡琳笑说:“我收到你送的花了,谢谢,你还知道我喜欢蕙兰。” 仁野不动声色,他肯定不知道,想必是李明提前做了准备。手机铃声响起,他第一反应是何许,拿出来一看,还真是个陌生号,只不过不是何许的。 仁野接通:“喂?” “您好,我是UU蛋糕店的,您在我们店里订了个蛋糕,我在會广楼门口。” 仁野在听到男声的瞬间就失望了,语气如常,口吻淡淡:“稍等,我出来拿。” 电话挂断,他转身往外走,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个蛋糕盒,陈峰一看盒子尺寸,笑着道:“这是给大家叫的甜品?” 陈峰故意寒碜仁野,毕竟他准备了一个八层的,最上面那层都比仁野手里的大三圈。 仁野充耳不闻,对陈峰视而不见,只对蔡琳说:“琳姐,来的匆忙,没给你准备礼物,一点心意,生日快乐。” 他都没想给蔡琳过手,身边有侍应生,仁野打算走个过场就递给别人,蔡琳主动伸手接过去,“正好我还有点饿了,先打开吃点。” 蛋糕盒打开,里面蛋糕不大,正常的四人量尺寸,造型也很简单干净,但巧克力寄语牌上,写着:琳姐十八岁生日快乐。 蔡琳还定睛看了一眼,真是十八,她顿时喜笑颜开,三十八岁的人,保养得再好,大笑时眼角还是会有细纹,但这些都不重要,她快开心死,开心得像小女生一样,冲着仁野说:“还十八,我扣圈都有余数了。” 今天饭店开了五六十桌,每桌十个人,大家都送了礼物,贵的,重的,贵重的,唯独仁野,一个两三百的蛋糕就能让蔡琳心花怒放,陈峰实在看不下眼,还他妈能不能凭点真本事了?这不欺负人嘛。 笑得意味深长,陈峰道:“野哥不愧是交了小女朋友啊,这么会哄女生开心,跟何许那学的?” 此话一出,周围气氛难免微妙,蔡琳从来没对仁野有过什么表示,仁野更没对蔡琳有什么企图,但单身漂亮女老板,独身帅气男伙伴,料是谁也会觉得这俩人之间就该有点什么。 陈峰这句话,他自己觉得是在挖仁野的底,但却一不小心得罪了蔡琳,蔡琳面上笑意不减,看着仁野说:“你谈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 仁野面色平静,如常道:“有一阵了。” 蔡琳:“怎么没一起带过来?” 仁野:“她今天不舒服。” 蔡琳笑着说:“你谈女朋友,还真是个稀奇事,有空带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 陈峰:“琳姐没见过本人,应该也听说过,之前红姐档口不是请了个明星打版妹嘛。” 蔡琳眸子微挑:“是她?” 第63章 爱是折磨的开始 周红丽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陈峰,暗道这个丧门星,可真会给人上眼药,关键他太不了解蔡琳的为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仁野,整个十三行的女人谁不想多看两眼?可蔡琳已经不是小女生,也许还会对一个人看一眼就怦然心动,可绝对不会冒然搞出什么事情来,陈峰三番五次明里暗里,看似在拆仁野的台,实则会让蔡琳没有面子。 周红丽不作声,仁野今天也格外地好脾气,全当狗放屁,陈峰来了劲头,接着蔡琳的话茬:“可不是,野哥为了他小女朋友,都跟我翻了好几回的脸了。” 小女朋友,小女朋友,这是陈峰第二次提‘小‘字,蔡琳今天三十八岁生日,微微一笑,她看着仁野道:“阿野,你坐那桌。” 她指的最前面一桌,那桌坐的都是十三行里有几十家档口的大老板,陈峰眼馋,刚想厚着脸皮贴过去,蔡琳下一秒把目光落在他脸上,同样微笑着说:“陈老板,你随意,哪桌有空位随便坐,我先失陪一下。” 说完,她看向仁野,“阿野,过来,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陈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仁野从面前旁若无人的经过,周红丽那意味深长地一笑,更是令他无地自容,奶奶的,这是公开甩他脸? 生日宴还没正式开始,蔡琳给仁野引荐了几位‘朋友’,朋友有男有女,年纪都比蔡琳大,喊蔡琳小妹,喊仁野‘野哥’。 仁野颔首,礼貌又不恭维地回:“叫我阿野就行。”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老板笑道:“野哥大名,整个十三行谁不知道,我不经常去,但我一早就知道你。” 蔡琳说:“林老板多照顾,阿野年纪小,但办事很靠谱。” 男老板问:“有多靠谱?” 蔡琳:“我的单全在他这走,省心还省钱。” 另一个女老板道:“要说省钱,这事要展开聊聊了。” 蔡琳笑道:“让阿野坐你们这桌,有什么要问的,敞开聊,这里聊得不尽兴,等下我在楼上开几间牌室,你们上去边玩边聊。” 陈峰坐在中间某桌上,这桌坐得都是十三行里的小老板,余光瞥见仁野被安排在‘大佬席’里,他气得连话都不想跟旁人讲,这个靠脸就能轻松‘躺赢’的世道,真他妈的不公平。 饭桌上,几个老板跟仁野约了等下一起打牌,说是打牌,明眼人都该懂,这是给机会,他们手里随便漏出几单生意,也比辛辛苦苦出去派名片,拉散单赚得多得多。 仁野七点十几分进的會广楼,转眼间就八点二十了,期间他看了三次手机,只有李明给他发过一次微信,问他蛋糕收没收到。 何许没有找过他。 仁野不知怎么了,何许越不找他他越生气,气到后悔下午为什么嘴贱叫她没事别打给他,什么叫没事?疼死了才叫有事? 她应该会找陈乃昔吧?可陈乃昔也不顶用,疼这个东西,谁能替得了谁。 仁野越想越燥,刚想侧头跟周红丽打声招呼,先走一步,蔡琳恰好从周红丽另一侧探过头,对仁野说:“阿野,刚刚林老板可开口了,他说晚上约你一起打牌,我说你还约了其他客户,他说你谈得多大单,他给你包了,我赶紧先说出来,怕他等下反悔。” 桌上林老板闻言:“听听,听听,出卖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旁边人调侃:“那谁让你长得就不如人家讨喜呢,我要是琳琳,我也卖你。” 桌上人都在笑,周红丽一看仁野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先一步把手搭在仁野肩头,笑着道:“你先去给你那边的客户打个电话,多说两句好话,换个时间。” 仁野感觉到周红丽拍他肩膀的重量,有些话不必说穿,他跟众人点了下头,起身往外走。 站在无人的走廊一角,仁野拿出手机,折磨了一下午,这会儿时间也到了,他迟疑片刻,拨通号码。 嘟嘟的连接声响起,响到五声还没人接的时候,仁野已经控制不住脑补出诸多画面,脸色沉下来,仁野正准备重新打一个时,手机里突然传来女声:“喂?” 仁野心头一动,何许的声音,一时间听不出是没睡醒,还是虚得没有力气。 仁野惊觉自己没有想好跟她说什么,越着急越想不到,何许:“喂?听得到吗?” 仁野:“……不小心打错了。” 何许声音在懒和蔫之间:“我就说嘛,今晚不能出去陪你玩了,我休息两天。” 仁野声音无波无澜:“还有你玩不动的时候?” 何许:“嗯…除非你很想出去玩,我努努力也能出门。” 仁野下意识地道:“省省吧,我巴不得你每天都出不了门。” 何许垂死挣扎:“哎呀,最毒男人心,多大仇多大怨,你咒我。” 仁野:“缠着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人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何许轻声:“好好好,趁我病报复我……” 仁野想问她现在怎么样,晚上吃没吃饭,是不是很不舒服,可是声音根本出不来,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让她少说两句话,听她说话都费劲的样子。 仁野:“挂了。” 何许一点没犹豫,“嗯,拜拜。” 一如既往,她先挂断。仁野不知道何许是什么心情,总之他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迈步往厅内走,仁野不停地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生理期而已,每个女人都有,也没见哪个人一下就疼死了,她这不是活蹦乱跳蹦跶到二十一了嘛,而且他们之间算什么?他说的玩玩而已,他们之间在谈恋爱吗?何许一个生理期就给他搞得方寸大乱,就这德行,赶明人家撒手不玩,他还活不起了? 第64章 借口有的是 感情这东西,最不靠谱,今天来明天走,没道理可讲,但生意不一样,他付出多少,就会有多少回报,多个朋友多条路,手里再多几个大单,说不定今年把房子买回来,还能剩些钱在好的位置盘个新店面。 仁野给自己安排地明明白白,来到桌边,众人看着他,他只要坐下就行,但他的腿就是不听劝,直挺挺地站着,仁野倒了杯酒,对蔡琳说:“不好意思琳姐,我客户那边改不了时间,祝你生日快乐,年年发财。” 说实话蔡琳很意外,她看得出周红丽一直在给仁野找台阶下,而这个台阶,别人想爬都费劲儿,仁野却还是不下,面上有一瞬的尴尬,蔡琳很快便重新露出笑容,对桌上人说:“看看,我说阿野年纪小,但办事特靠谱,不是诓你们的吧?” 桌上有人搭腔:“确实,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守信用,小事不牢,大事不用。” 仁野又倒了一杯酒,敬桌上其他老板,也没说改日再约这种话,单纯为今晚不能陪而赔罪。 蔡琳说:“没事,你有事快去忙吧。” 仁野打了声招呼,转身往外走,陈峰见状,我勒个擦,什么情况,这是生意谈成了还是谈崩了?这么快的吗? …… 仁野出门,打车报了位置,这次他给自己想足了理由,突击检查,如果等下何许没在家,或者没她电话里那么菜,他就彻底跟她断了,不受这窝囊折磨,每天脑子里都跟挂个包袱似的,做什么都做不好,她不能陪他一辈子,别耽误他一辈子挣钱的大事。 下午的门卫看见仁野出现在小区门口,笑着跟他点头打招呼,仁野一回生两回熟:“麻烦帮我开下门。” 门卫爽快开门,仁野径直往里走,站在单元门口,他按了楼上门铃,等待过程中,仁野心情并不平静,毕竟如果何许没在家的话… ‘咔’得一声响,很轻:“门已开,请通行。” 没有人说话,直接开了门,仁野拽门进去,乘电梯上楼,楼上,何许家的房门虚掩着,仁野刚刚把门打开,里面一具早就蓄势待发地身影,蹭一下子朝他扑过来,仁野本能往后闪了一下,可双手还是本能环住了某人的腰,因为他看到了黑色的长卷发。 何许死死地搂着仁野的脖子,仁野鼻尖都是她头发上的香味,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收回手,直挺挺地站着,半晌:“有完没完了?” 何许吊在他身上,闷声说:“我好想你啊。” 仁野心头骤然一软,想把何许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何许不放手,他只能嫌弃得拖着她迈过门槛,关上门。 门内,何许侧头去亲仁野的脸,仁野拉着脸,不骂也不反抗,伸手打开鞋柜,从里面拿出那双灰色的男士拖鞋,何许连亲几口,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特别想见你?” 仁野破罐子破摔:“你成天挂在嘴上,我想不知道都难。” 何许踮起脚尖,要去亲他的唇,仁野头往后一躲,她没亲到。 仁野嘴损:“你有病,别传染给我。” 何许瞪着委屈的大眼睛:“月经还传染吗?” 仁野抬手把她胳膊扒下来,“我怕黏人传染。” 何许不以为意,仁野看她穿着下午的那身运动服,虽然喜上眉梢,但脸色明显没有平常那么好,在家,也没撒谎。 何许抬眼问:“你来找我玩吗?” 仁野说:“我掉了个东西。” 何许:“什么东西?” 仁野:“一张卡,方不方便进去?” 何许:“方便啊,家里就我自己。” 仁野迈步往里走,客厅沙发上散着下午盖的毯子,茶几上有点心盒和饮料瓶,他假模假式的在沙发边找了几下,何许问:“什么样的卡?” 仁野:“黑色的USB卡。” 何许:“我没看到。”她也帮着找。 仁野觉得再演下去,他会良心不安,几秒后,他主动问:“你晚上吃的什么?” 何许:“蛋挞,你吃不吃,我给你加热一下,你不着急的话,我再给你点一份新的。” 仁野:“正餐没吃?” 何许瘪了下嘴回:“吃了你做的面,不想吃外卖了。” 仁野:“以后打算饿死?” 何许:“你以后一直不给我做了?” 仁野:“我欠你的?” 何许坐在沙发上,仁野站在她身旁,没来由的,何许突然一把抱住仁野的大腿,把脸往前一贴,其实根本没碰到什么,仁野却吓了一跳,想反抗又怕弄疼何许,憋得脸都红了。 何许抱着仁野的大腿说:“求求你了,赏我顿饭吃吧…” 仁野又想到那个画面,寒冬腊月,何许要饭要到他家门口,这次,脑海中的画面更加鲜活,何许手里还拄着个要饭的柴火棍。 腿往前一耸,何许还贴在他腿上,仁野蹙眉道:“有没有点骨气?” 何许抱得更紧:“孩子饿啊,行行好吧,小爷,赏我一顿饭吃吧~” 仁野知道何许脸皮厚的一流,磨人的技术更是一流,打不得也骂不听,仁野原地憋气半天,“松手。” “不松。” 仁野吸了口气:“你要吃饭还是抱大腿?” 何许脸一抬,认真地问:“能一边吃饭一边抱大腿吗?” 仁野表情稀碎,眼底的愤怒,烦躁,尴尬,一切的一切,全都土崩瓦解,他服了。 晚上九点多,落地窗外的岄州塔五彩缤纷,窗内,客厅亮着暖黄的夜间灯,厨房却是灯火通明,仁野站在岛台前做饭,何许坐在高脚椅上看,趁他不注意,她拿出手机偷拍他背影。 仁野头也不回地说:“删了。” 何许立马乖乖放下手机,“你怎么这么厉害?” 仁野明知她没删,不搭理她,何许话锋一转:“是不是一直在偷看我?” 仁野这次回的很快:“你长得美?” 何许咯咯笑着:“你可算长眼睛了。” 仁野心说,他不是眼瞎,是瞎了心才会上赶着跑过来给她做饭,这辈子不欠她,肯定是上辈子欠了。 他给何许做了煲仔饭,漂亮的红色珐琅小锅,白色的珍珠米饭,上面一排烧肉一排菜,中间还有煎蛋,他还临时煮了一锅汤,何许拍了照,不知给谁发过去了,很快,对方回了一条语音,何许点开,是一个说德文的女声,何许也回德文。 这种明目张胆在仁野面前加密聊天的行为,他很不喜欢,仁野道:“还能不能吃了?” 何许用德文发了一串语音过去,不多时,她点开对方的回话,女人用中文说:“你好,我是何许的妈妈,谢谢你照顾她。” 仁野表情当即一变,收起不耐烦和嫌弃,何许看着他笑:“Feosha女士,中文名何意,你可以叫她何女士。” 仁野略有尴尬的回:“告诉她不客气。” 何许仍旧用德文说话,不知怎么的,仁野总觉得她说的不止是不客气三个字,但他听不懂,好烦。 何许一边发微信一边看仁野,她只看出仁野尴尬,没看出仁野心底想,他要学会她的另一种母语,让她再也不能‘仗技欺人’。 第65章 体直口嫌 何许聊了会儿语音就把手机放下,认真吃饭,仁野一如之前,收拾完就要走,这次何许叫住他,“你去哪?” 仁野:“回家。” 何许:“坐一下嘛,好歹让我招待招待你。” 仁野脱口而出:“我伺候人没瘾。”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不自己抡圆胳膊扇自己脸嘛,耳边是虚幻地啪啪声,仁野不敢看何许的脸,迈步往玄关方向走,何许从高脚椅上跳下来,从后面拉住仁野胳膊,“生气了?” 仁野心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是打气筒嘛,天天生气。 何许抬眼道:“你放心,我是个有良心的人,等我身体好点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仁野无缝衔接,侧头盯向何许,目光锋利中夹杂着不悦,但在看到何许那双清澈真诚地瞳孔时,仁野瞬间心虚,是他想歪了。 何许显然没他这么歪,看他目光不善,晃了晃他的胳膊,撒娇道:“我也想给你做饭,但我会的不多,我会做三明治,你现在饿吗?” 饿? 仁野又想歪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自己都震惊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花花肠子,怪不得会有道貌岸然一说。 努力控制表情,仁野沉默数秒后道:“三更半夜,不是赖在别人家里不走,就是把男人往自己家里留,你什么爱好?” 何许回得腰杆梆硬:“你又不是别人。” 仁野问:“我是你什么人?” 何许微微扬头看着他:“想听真话吗?” 仁野故作云淡风轻:“你说我听听。” 何许抿了下唇,勾起唇角道:“你想见见何女士吗?” 这话乍听风马牛不相及,仁野也是晃了一下才后知后觉,何许口中的何女士,是她妈。 本能不愿自作多情,仁野应得很快:“我干嘛见你妈?” 何许还是问:“你不想见吗?” 仁野表情淡淡,口吻更淡:“想多了吧。” 何许撇了下嘴角,调侃道:“那何女士见不到大帅哥了。” 她看着没心没肺没所谓,可仁野还是注意到她在撇嘴之前的一秒钟,眼底清晰透露着被拒绝的尴尬,准确来讲,是一闪而逝的受挫。 仁野向来敏感,那种用玩笑来隐藏本意的做法,他十五岁之前还做过,后来不想叫自己失望,就再也不提了。 仁野有些后悔,又不知道怎么补救,本打算何许留他时,他不跟她唱反调就是,结果何许笑着说:“忘记你喜欢淑女,刚才是我冒失了,时间不早,淑女就不多留你了。” 说着话,何许还走到门口,替仁野打开门,送客。 仁野心口窝着气,堵到隐隐发疼,穿鞋出门,何许从旁嘱咐:“路上小心。” 仁野敏感,她怎么没说到家给她打电话。 何许很有礼貌,看着仁野进电梯,跟他挥了挥手,仁野望着门口的何许,想从她脸上找到强颜欢笑的样子,很可惜,没有,让他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电梯门缓缓合上,缝隙中跟仁野挥手的何许也逐渐变小,终至全无。 电梯下行,仁野竟萌生了好几次想要重新上去的冲动,可是上去说什么,说他其实想见她妈? 这话听起来就很恐怖。 下楼,出小区,仁野看到熟悉地点放置的熟悉摩托车,一时间百感交集,一天来了两次,车没弄走,倒把心思落在这了。 打车回夜凉,仁野坐在后座出神,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他开始后悔之前嘴硬,谈恋爱就谈恋爱,非要说什么玩玩,搞得现在口不对心,何许越是大大方方,越显得他别别扭扭。 车开到一半,手机响了,仁野马上拿出来看,屏幕上显示‘红姨’来电的字样,他眼底希冀消失,接通,平静地打招呼。 周红丽道:“阿野,在忙吗?” 仁野:“没有。” 周红丽:“方便说话吗?” 仁野:“方便。” 周红丽:“今晚什么情况,真约了客户?” 仁野只是片刻迟疑,而后坦言回道:“去找何许了。” 周红丽停顿的时间都比仁野要久,她慢半拍说:“你们两个在谈恋爱?” 仁野拿着手机,视线微垂,“嗯。” 周红丽轻笑:“何许人挺好,开朗又直爽,本来我还在想,你是真有其他客户要见,还是有什么别的急事。” 仁野:“没给你惹麻烦吧?” 周红丽马上道:“没有,能给我惹什么麻烦,就是可惜了今晚这么好的机会,我跟你私下里聊,蔡琳很要面子,她有意给你牵线搭桥,路都给你铺好了,你不走,虽然她也没说其他的,但我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仁野声音平静:“我跟她除了合作关系之外,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平时也见不了几回面,她把生意给我做,我能给她保证的就是做好,其他的我不想欠她太多人情。” 周红丽:“话是这样说,但我们是人情社会,做生意更是讲个人脉网,有些时候熟人一句话,顶我们自己磨破嘴。” 说罢,周红丽微顿,而后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怕她对你有什么额外的想法?” 仁野如实道:“没想这么多。” 周红丽:“那你今晚拒绝的这么干脆?” 仁野:“约了何许。” 周红丽都诧异了:“就这么简单?” “嗯。” 仁野没提何许不舒服,主要心虚,生怕还要提到他上赶着过去给人做饭的事。 周红丽失笑:“我以为你怕蔡琳,原来就是单纯约了女朋友,不是怕何许不高兴吧?” 仁野:“她高不高兴我也不会跟蔡琳怎么样。” 周红丽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她笑了半天,仁野get不到笑点在哪,实话实话而已,别说何许高不高兴,就算没何许,他也不会跟蔡琳有工作之外的任何关系。 周红丽笑够了,出声道:“你爸以前让我看着你,生怕你吃亏,其实他是想多了,你连便宜都不爱占,亏是难得吃了。” 第66章 气氛微妙 她说的没错,仁野这些年,与其说走过来,不如说是熬过来,打小没个健全的家庭环境,就连社会环境都很复杂,仁宽吃喝玩乐打人被打都占,唯独不赌,因为见惯了赌得倾家荡产,孩子都卖了的,仁宽不是个好人,他唯一的底线就是带着仁野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仁野小时候也不是吃素的,别人打他他就更狠的打回去,经常带着一身伤去学校,老师刚开始还问原因,后来问都不问,原本也想把他当成边缘人士,怎奈仁野就是出挑,长得出挑,成绩也出挑,一边打架一边考全校第一,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只有仁野知道,他自愿选择退学时,仁宽在家砸了电视机,不是生仁野的气,而是气他自己,他这辈子是废了,但终究还是连累了仁野。而仁野生气,那是家里唯一的一台电视机,后来仁宽去世,他挣的第一笔钱就买了台一模一样的电视,放在一模一样的位置,就像什么都没变过。 仁野跟周红丽聊天途中,一直注意有没有其他电话打进来,直到他回家,两人又聊了二十分钟,周红丽说:“你早点休息,我去给多幸煮个宵夜。” 仁野应声挂断,第一件事就是看有没有未接电话,没有。 经过之前的几次,仁野也没那么容易草木皆兵,再等一等,说不定何许临时有事,顶多再有三两分钟就要打过来了。 仁野坐在沙发上,连澡都没洗,什么都没做,静等,这一等就是十分钟,早就破了何许最晚的来电记录,仁野开始回忆两人分开之前的最后对话,她生气了?没生气?无限循环。 仁野强忍着想给何许打电话的冲动,就像他之前明明已经下楼,却很想原路折回,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点出息,不甘心就这样被某人捏在掌心里。 打?不打? 仁野纠结的快要疯掉时,手机突然亮了,仁野的心也跟着一亮,怎么样,还是她没忍住吧? 手机在茶几边上,仁野拿起来一看,眼底笑意顷刻收回,划开接通键,“喂。” 手机里传来女声:“哥,还没睡吧?” 仁野:“没有,在那边怎么样?” “我明天到岄州。” 仁野:“明天?不是后天回来吗?” “我想早回去两天,陪陪你和嫲嫲,整个假期都没在家,好想你们。” 仁野:“明天几点到岄州?” “下午一点半,你不用来接我,我行李跟同学拼单运回去,我一个人坐地铁回去很方便。” 仁野:“我去接你,早点回家,嫲嫲想你了。” “我也好想你们,哥,我想你……做的叉烧饭和枸杞猪骨汤了。” 仁野轻轻勾起唇角,“我就知道你没什么好事想我。” “你这样说我就伤心了,我出国都想着你,还给你挑了礼物呢。” 仁野灵光一闪,“你现在在哪?” “机场。” 仁野:“还有多久飞?” “差不多两个小时,怎么了?” 仁野:“机场有没有法语德语这种入门书卖?” “我没细看…法国应该有法语书卖,德语?你怎么突然想学德语了?” 仁野:“最近有德国客户。” 女声感叹:“哥,你给我们这些专门学小语种的留点活路好吧?我还指望毕业后给你当翻译挣点钱呢,你再学就把我们的路都给堵死了。” 仁野:“用你还要花钱,你还是要靠自己。” 两人如常聊天,聊着聊着,仁野突然想到何许,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电话打进来,他开始心不在焉,手机中的人也要挂断,说去机场书店帮他找找看,仁野嘱咐:“注意安全,下飞机给我打电话。” 从他出何许家门到现在,整整好好一个小时,仁野接的两通电话,没有一个是何许打来的,仁野心里不是滋味,这是真生气,还是欲擒故纵呢,或者肚子又疼了? 仁野很烦,拿着烟去厨房里抽。 …… 陈乃昔半夜三更突然杀到何许家里,带着她给何必拍的画,何许窝在沙发上斜眼看,“跟你画得有点像。” 陈乃昔双眼锃亮:“真的吗?我有模仿到精髓吗?” 何许:“精不精髓不清楚,我也不懂画,反正你说这是你画的,我也看不出来。” 陈乃昔一副对牛弹琴的模样,一边卷画一边道:“你就能吃出哪家糖水不是夏记的。” 何许抿着唇不说话,陈乃昔瞥了她一眼:“怎么不騒扰仁野了?” 何许:“肚子疼,没力气。” 陈乃昔:“不像你啊,你都用大姨妈把人诓来给你做了两顿饭了,是不是我碍事了?我先回避一下?” 何许懒散地回:“待着吧,我放他休息一晚。” 陈乃昔没忍住,扑哧乐了一声:“哎,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你还是心疼他。” 何许突然说:“他不想见我妈。” 陈乃昔坐在对面沙发上,闻言抬眼看向何许,一眨不眨地说:“你跟他提何阿姨了?” 何许穿着长袖长裤,肚子里放着‘热水瓶’,轻声说:“我跟他说我妈姓何,他一点都不好奇。” 陈乃昔:“要是我我一定好奇,一家四口都姓何,关键你跟何必都姓何这很正常,阿姨也姓何,他一问,你顺势说,这是阿姨特别爱叔叔,爱到主动冠夫姓,叔叔又觉得两人的相爱是命中注定的天意,所以给阿姨取名叫何意,一家子都这么浪漫,他说不定一下就被浪住了。” 何许:“他要是知道我爸妈离婚,只会说,光取个名字有屁用,该分还不是要分。” 陈乃昔嘴角一抽:“他嘴真损。” 何许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倒是实话。” 陈乃昔:“所以他不问还好,问了内伤。” 何许若有所思:“他一点都不好奇,可能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陈乃昔:“你真认真了?” 何许不说话,陈乃昔:“你几个意思?要让何阿姨回岄州看他,还是带他去见何阿姨?” 何许:“我一个人想有什么用。” 第67章 失联 陈乃昔有些惊讶:“这才几天你就动了见家长的心思,不至于吧,我以为你是突发奇想,想回来谈段恋爱了。” 何许出神的望着某处,自顾道:“如果我现在走,我会想他。” 陈乃昔登时翻了她一眼,“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没见你想我,一个认识不到俩月的男人,你想他,你这么想他,他怎么连个电话都不主动给你打?” 何许很诚实:“他不想我。” 陈乃昔:“有点出息,他不给你打你就不给他打,看谁耗得过谁。” 何许把目光落在画筒上,“把画给我。” 陈乃昔:“干嘛?” 何许:“有点出息,他不送你你就别送他,看谁耗得过谁。” 陈乃昔马上竖起眼睛道:“他能跟何必比嘛,何必永远不会挫我,让我伤心。” 何许一瞬难过,她真的有点伤心,她不找他,他就不找她。 何许想喝酒,喝多了不仅能睡着,也许还能不疼。 …… 陈乃昔晚上在何许这睡的,两人睡到日上三竿,睁眼后又蹉跎了几个小时,实在饿得不行,附近又没想吃的外卖,不得已才穿上衣服出门。 何许每个月最疼的时候就两天,今天好些,最起码能跨出门槛了,两人坐在跑车里,何许戴着墨镜,前方红灯,陈乃昔拿着手机给饭店打电话定位子,何许闲散地侧过头,右侧路口的车辆也在等对面的红灯,机动车道上,熟悉的车,熟悉的人。 仁野穿着简单的黑裤白T,长腿支在摩托车下,他也看到了跑车副驾上的何许,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目光相对,何许只短暂看了眼仁野,随即目光落在他身后人身上,如果何许眼睛没瞎的话,那仁野车后坐的就是个女人,穿着T恤牛仔裤,背对何许,何许看不见正脸,只看到对方披散的黑色长发,直直的垂在肩胛骨下,她侧身坐着,左臂环着仁野的腰,手腕上是一串红色的珠串。 短短几秒钟,何许将对方露出来的地方打量一遍,视线再次落到仁野脸上,仁野没回避,也看着她,红灯转绿,陈乃昔发动车子往前开,何许收回目光,在仁野的注视下转瞬而过。 仁野视力很好,奈何何许戴着墨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看不见她脸上具体是什么表情,开车回夜凉,他一直在等何许的电话,从昨晚等到现在,又从刚刚等到晚上,她始终没有打来。 这次仁野不用再纠结,何许不打来的原因就只有一个,她不想打,不是疼得起不来床,也不是出了其他事,仁野不止一次发觉,那个看似阴魂不散的人,实际上很容易就会消失掉,无论找他还是不找他,全凭她想与不想。 …… 何许第一次没主动打给仁野,理由很简单,就像她说的那样,放仁野休息一晚,他白天忙一天,晚上还要来家里给她做饭,虽然她很想黏着他,但也怕仁野觉着烦,毕竟他本来就没对她很有兴趣,但是打从看见仁野摩托车后坐了个陌生女人时,何许是打从心眼里不想再给仁野打电话,如果这种事都得她上赶着追问,那也没什么意思。 何许就这样,打小讨厌两个人的游戏三个人玩。 仁野在等何许找他,只要她问,他一句话就解释了,可她偏偏不打,整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要不是他手机里还存着她的号码她的微信,仁野连续几晚睡觉惊醒,都要误以为只是做了场噩梦,还是连续剧的噩梦。 岄州天热,暑假放了差不多两个月,开学第一天,何许开着法拉利上学,法语专业,身份是空降交流生。 陈乃昔在得知何许选法语专业时,眉头皱成八字:“你好意思吗?” 何许:“中国人也能念汉语言文学,我怎么就不能选小半个母语了?” 陈乃昔语塞了片刻:“知道你回来混几个月,你也太混了。” 何许:“你不说我会法语,我说我是中德混血不就得了。” 她理所当然地像是给地三鲜改名叫土豆烧茄子,不提大辣椒不就得了。 陈乃昔知道何许这几天气不顺,不敢跟她仔细掰扯,到了学校,俩人各奔左右,一个外语系,一个建筑系。 意料之中,何许第一次出现在岄大,马上成了口口相传的热门人物,男生们自作主张地送了她一个老掉牙的称呼,新一届岄大校花。何许进入只有二十三人的法语一班,有性格外向的人主动跟她打招呼,问她是不是混血,何许微笑着说:“是,我爸爸中国人,妈妈德国人。” 何许认真装作法语很一般的样子,只为掩饰她想来浑水摸鱼的懒,她上的第一节是法语专业课,老师是个三十出头的法国男人,据说已经在岄大任职几年了,身高一米八几,大热的天,仍旧衬衫西裤,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配着地道的巴黎口音,妥妥一贵族公子哥,别说法语专业的学生,就是其他专业的女生,也给迷得不要不要的。 何许坐在最后一排,看着男老师在黑板上写下错误的语法,第一反应,语言这东西,尤其是母语,谁都能说,但不是谁都能教,可既然站在讲台上,当了老师,总得对自己有点要求吧。 前面人都在认真做笔记,何许也垂下视线,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写下‘仁野’的名字,他们已经整三天没有联系过了,三天,不算长,但是足够微妙,她看见他车后坐着其他女人,他也看见她看见了,可他们像是心照不宣,敌不动我不动,就这样消无声息了三天。 何许觉得,没什么能比行动更能证明心意,她不找他是在生气,那么他不找她呢?是不在意吗? 何许鲜少烦乱,突然一阵烟瘾上来,她也不费力克制,直接举了手,请假出了教室,一个人站在女厕格子间里抽烟,何许一下子回忆起在夜店安全通道外抽烟碰见仁野的场景,只是回忆,都能让她心动。 第68章 摩托车上的女生 陈乃昔还说她们法语专业的外教出了名的帅,她还以为有多帅,如果真的帅过仁野倒好,她也能顺势转移下注意力,结果就这样,没有仁野帅。 现在是上课时间,厕所内外都很安静,何许一根烟抽到一半,听到门外传来带怯女声:“你们干什么?” 另一个女声随之传来:“别跟我装可怜,我不是男的,找你干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女声委屈地说:“我不知道…” 第三个女声传来,点名道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在国外跟董诚宇勾勾|搭搭,半夜三更一起约出门,真以为这事没人知道?” “我没跟他勾|搭…” “怎么才叫勾|搭?晚上十一二点就你俩一起出门,别告诉我你俩是去买辅导资料了。” “他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大家都睡了,还有人不敢出门,我陪他去买药了。” “他主动找的你,还是你主动问的他?” “他找的我…” “董诚宇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是你主动问的他,你主动要给他买药。” 女声低低道:“厕所在我房间旁边,我看他一晚上总在去…” “他难受有陪行老师,有他哥们儿,怎么就显着你了?大晚上别人都害怕出门,就你热心肠送温暖,你不知道董诚宇有女朋友吗?你不知道出门在外半夜三更要跟别人男朋友保持距离吗?你俩要没什么鬼,董诚宇干嘛把你俩微信聊天记录删的干干净净,哪怕他留一句谢谢你的话,我都当你俩光明正大。” “跟她啰嗦什么,把你跟董诚宇微信记录拿出来,看看是不是我们误会你了。” “她跟她男朋友有误会,就去问她男朋友,找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隔间外突然传来‘啪’得一声响,女声骂道:“我给你脸了!” “你凭什么打我?我有男朋友,只有你拿你男朋友当个宝,也不问别人稀不稀罕。” 门外瞬间乱成一锅粥,打骂声,撕扯声,何许一根烟抽完,推开隔间门往外走,不远处角落,三个女生围着一个女生,两个在打,一个在拦,何许无意掺和闲事,只是眼神太好,只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到墙角处|女生抬手挡着脸,她手腕处,戴着一条红色的珠串。 怎么说呢,世上一模一样的东西千千万,那天隔着一段距离,何许也不能确定仁野摩托车后座上女人戴的手链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颜色一样,又都是串珠,何许站在原地,定睛打量女生的头发长度,巧了,也是一样的。 女人看女人,从来都是直觉加玄学,何许想从女生身上再多找些蛛丝马迹,这时拉架的人后知后觉,瞥见‘看热闹’的何许,脱口而出:“看什么看?”口气十分不善。 何许一动不动,一眨不眨:“我又没看你。” 打架中的女人最没有理智,拉架拉不开,不亚于打架没打赢,女生感觉被何许挑衅了,当即拉着脸道:“没见过打架?赶紧走。” 何许充耳不闻,定睛看热闹,另外两个女生打一个,薅头发的薅头发,踢人的踢人,其中一个听到同伴在跟别人吵架,百忙中抽空回了下头,人都没看清,嘴快:“滚!别他么看了。” 何许拿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贴在耳边:“你好,我要报警。” 此话一出,打架的人很快停下来,拉架的女生瞪着何许,愤怒又不敢大声喊:“你有毛病?” 何许把手机屏幕转过去,110已经打出来了,只是还没播出去,她面色坦然地说:“赶紧走,趁我还没记住你们长什么样。” 三个女生表情是不同程度的愤怒,最后终是什么都没说,快步往洗手间外走,何许目光落向蹲在角落处的人身上,女生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和运动鞋,长发凌乱在面前,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胳膊上被人抓得红道子。 你认识仁野吗? 这句话何许几欲冲口而出,可理智稍微一拦,还是算了。何许转身往门口走,身后突然传来女声:“等一下。” 何许转头,女生扶着墙站起来,简单整理下头发,望着何许的方向说:“谢谢你。” 何许这才看清女生长相,普通人的模样,皮肤不黑不白,五官无功无过,个头不高不矮,身材也不胖不瘦,跟刚刚走掉的那三个一样,严格来说,刚才那三个里,还有一个比她长得更有记忆点。 何许不是以貌定人,只是忍不住想,如果是面前这人坐在仁野车上,搂着仁野的腰,那她的优势在哪呢? 这么一晃神,何许慢了几秒才道:“不客气。” “我知道你,是你法语一班的。” 女生勾起唇角,主动跟何许讲话,何许不是内向的人,只是很多原因,不想接话而已,只好微微点了下头。 女生又说:“我叫夏欣苑,也是法语专业的,我在二班。” 何许不认识,没听过,夏欣苑带着一身伤,跟她说:“刚才多亏你出声帮忙,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学校一定会追究她们责任,都大三了,我就想大家都顺顺利利毕业。” 何许对陌生人的是非不感兴趣,微微点头,算是礼貌,她想走,夏欣苑说:“那个…冒昧的问一下,我能跟你交个朋友吗?” 何许说:“不用客气。” 夏欣苑马上摇头,“不是客气,你人真的很好,我在学校里朋友不多,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跟你当朋友。” 不等何许回答,下课铃响起,几秒后走廊就传来大批起身出门的动静,何许道:“谢谢。”她转身往外走,不确定里面那人,是不是前两天坐仁野车的人,只是想到仁野,她心情就很难好得了。 第69章 见不如不见 仁野知道何许住哪,知道她在哪里上学,夏欣苑收到仁野发的微信,说在岄大附近,等她放学一起吃饭。 夏欣苑诧异,她在岄大念了三年书,第一次听仁野要来学校找她,中午放学,夏欣苑借了同学的长袖外套,小跑着来到校门口,原以为仁野的性格,一定会在学校对面,结果他就在大门口,没有骑车,就站在那里。 仁野穿了件黑色T恤,下身黑色休闲裤,配白色休闲鞋,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可是所有出门的男生女生,没有例外的朝着他的方向看,他的脸就是奢侈品,还是独家定制款。 很多女生好奇仁野站在学校门口等谁,干脆守株待兔不走,夏欣苑就是在众人的目光下,小跑着来到仁野面前,紧张又诧异的问:“哥,你怎么想着来找我吃饭?” 仁野不答反问:“脸怎么红了?” 夏欣苑面不改色的回:“跑着过来,热的。” 仁野:“热还穿这么多?” 夏欣苑:“这几天特殊。” 仁野一下就想到何许,强做到面不改色,脑子空白到忘记之前说了什么,夏欣苑见状:“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仁野:“我能有什么事找你。”他口吻恢复如常。 夏欣苑嘀咕:“我就是好奇,什么风能把你吹到我学校来。” 仁野:“来附近办事,顺道过来看看你,不用害怕,我请你吃饭,不用你花钱。” 两人站在校门口说话,仁野不喜欢被人明里暗里盯着看,主动道:“吃什么?” 夏欣苑想了想:“嗯……我们学校食堂怎么样?” 仁野想都不想:“不去。” 夏欣苑立即换了个:“我们学校商业街有很多好吃的,还很便宜,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请你吃。” 仁野不想去食堂,但是想进学校,走在岄大里面,仁野自己都纳闷,是不是疯了,他不知道何许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他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就这么一头扎进学校里,简直可笑。 正想着,身旁几个男生走过,边走边聊:“都说外语系来了个混血,超正,你们看见本人了吗?” “唐宋八卦,去人教室门口看了,说本人超靓。” “他就喜欢胸大的,大胸妹他都说靓。” 闲话一走一过,一听即逝,仁野听到混血二字,十分敏感,是她吗? “何许!” 乍听到这个名字,仁野下意识看了眼身旁人,夏欣苑正笑着朝前方挥手,何许的名字也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仁野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前方几米外,有道身影在人群里仿佛嵌着金边,何许和陈乃昔在一起,陈乃昔也好看,但仁野眼里只有何许,她穿了件真丝面料的小裙子,香槟色,贴着身体,柔顺又显身材,凸得凸凹得凹,两条腿又细又直,窄细的靴口仍旧包裹不了更纤细的脚腕。 何许将浓密的长发盘起,随便在脑后扎了个揪,碎发垂在耳边,绒绒地让人望而心痒,她正跟陈乃昔说话,没看前面,突然被人叫了一声,在看到夏欣苑的第二秒,就看到她身边的仁野。 怎么说来着,永远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 陈乃昔也看到仁野,意外他怎么会出现在岄大,如果他身边没有其他女生的话,还以为他是来找何许的,可眼下这情况…… 夏欣苑热情地对着何许挥手,路上行人皆看着她,好奇她身边的大帅哥是谁,以及她跟大红人何许是什么关系。 陈乃昔小声问:“谁啊?” 何许跟夏欣苑就没关系,她也不知道夏欣苑看见她,为什么会高兴成这样,双方四人隔着几米的距离,驻足,对望,气氛诡异到陈乃昔不想当局中人,只想站在别处看热闹。 短短几秒,算上路人心理,已经不知脑补出多少版本的大戏,无独有偶,何许手机响起,她掏出来看了眼屏幕,接通,手机里传来男声:“你回岄州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何许:“不是怕打乱你计划嘛。” “你在哪?” 何许:“学校。”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何许:“我出去找你。” 电话挂断,陈乃昔问:“谁啊?” 何许:“何必。” 陈乃昔眸子一瞪:“他在哪?” 何许:“学校门口。” 陈乃昔慌得不知所措,何许看了她一眼,“你慌什么。” 陈乃昔:“你等我一会,我去补个妆。” 她要跑,何许一把抓住她胳膊,“别啰嗦了,你很美,美得很。” 仁野只见何许接了个电话,而后拉着陈乃昔朝他跑来,其实也不是朝他,而是他所在的方向,眼看着何许越跑越近,仁野心脏不受控制地提起,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然而何许对他视若无睹,只跟他身边的夏欣苑点了下头,擦肩而过,根本没正眼看他。 何许和陈乃昔走后,夏欣苑小声道:“她是我们法语专业这学期过来的交流生,学校里的人都在议论,我感觉男的都要疯了,一下课门口围得都是外系过来看她的男生,初高中都没这么离谱,哥,你觉得她好看吗?” 仁野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他鬼使神差地跑到岄大,‘运气好’,真被他看到何许,可何许当他是空气,没错,空气。走在路上,所有女生都在看他,唯独何许,眼里根本没他这个人,她什么意思?甩人还得有句话呢吧,一声不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之前的两个月算什么? “哥…” 仁野突然掉头往外走,夏欣苑吓了一跳。 校门口,黑色私家车旁,何许跟一米八几的颀长身影抱在一起,她跟何必有两年没见了,陈乃昔从旁羡慕地强忍口水,等着何必松开何许后,她好上去抱一抱,然而何必只是腾出一只手,拍了下她的头,笑着道:“好像长高了。” 仁野来到门口时,看到何许跟个年轻男人并肩站在一起,男人很自然的把手搭在她头顶,何许仰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满脸都是笑。 她何止没有一丝不快,简直不要太开心,仁野冷眼看着,克制着上前扒开两人的冲动。 第70章 等不到 何许没看见仁野在大门口,她只顾着跟何必聊天,以及眼神宽慰没被抱的怨妇陈乃昔,陈乃昔愤愤,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羡慕何许和何必之间的血缘关系。 仁野突然掉头,说临时有事,留下一脸懵的夏欣苑,他亲眼看着何必打开车门,让何许坐进去,黑色的迈巴赫没有刺激到他,而是何必的行为,他温柔绅士得那样理所应当。 仁野回想自己,他从没对何许这么照顾,别说照顾,他只会冷言冷语,以及藏在心里的疯狂嫉妒。 车上,何必边开车边问:“你们两个想吃什么?” 何许:“我随便。” 陈乃昔能克制住生扑何必的冲动,可是克制不了高兴地本能,坐在后座,她绷直腰板,身体微微前倾:“你说你想吃什么,这段时间我带何许把附近三百公里的地方都吃遍了,她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主要看你。” 何必:“你们两个都挺能瞒的,回来两个月,愣是一声不响,干什么,怕我打扰你们的娱乐生活吗?” 陈乃昔回的很快:“不是我不想说,何许不让,她说你在忙毕业论文,反正早晚都要回岄州,不差这几天。” 何必:“海城离岄州又不远,我也没忙到连回趟家的时间都没有,再说我不回来,两个月的时间,你俩连去趟海城看看我的时间都没有?说白了就是没把我当回事。” 陈乃昔知道何必不会介意,可他假装伤心她都受不了,一时嘴快:“何许没时间啊。”她倒想去海城了。 何必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何许,“你在忙什么?” 陈乃昔后知后觉,后悔刚才秃噜嘴,这不往何许伤口上撒孜然嘛。 何许倒是一如既往的坦诚:“追个人。” 何必也很淡定,只随口问:“追到了吗?” 陈乃昔:完了完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何许面色如常,不调侃也不讽刺:“没追到。” 何必:“用我帮你分析分析,找找问题所在吗?” 何许:“都是秃子,就别去建议别人梳什么发型了。” 陈乃昔发誓,她挺伤感的,但还是想笑。 何必道:“不好意思,我长头发了。” 陈乃昔还停留在上一趴,脸上带笑,何许第一时间问:“什么意思?” 何必也很坦诚:“我有女朋友。” 话音落下,何许余光瞥见左边的陈乃昔,笑容一秒僵住,整个人僵着,一动不动。 有些话就是这么无心,短短几轮,眼下已经分不清谁在扎谁的心,何许替陈乃昔问:“你什么时候谈的?” 何必语气轻松地回:“半年多了。” 半年前,何许还在国外,陈乃昔每天跟她打电话念叨:“何必马上就要回岄州了,幸好当初我没追到海城去读大学,不然何必回来,我还得在海城熬两年。” 何许说:“这不先苦后甜嘛,兜兜转转,何必还是难逃你的魔掌。” 陈乃昔等了何必十年,明明他们才差两岁,可两岁意味着陈乃昔上小学四年级时,何必升初中,陈乃昔上初中时,何必上高中,大学何必先去了海城,陈乃昔人都愁瘦了十几斤,削尖了脑袋也要考到海大去,高三最后一年,突然听说何必会考研,而且大概率会回岄大念研究生,陈乃昔整晚整晚睡不着,纠结到最后一刻,还是选择再等等,她在岄州等他回来,他考研她也考研,他想在哪,她陪着他就好。 车内三五秒的安静,何必自己笑道:“怎么了,我谈恋爱很奇怪吗?你们干嘛不讲话?” 何许怕陈乃昔下一秒就会嚎啕大哭,正准备怎么把台阶上裹好被,让陈乃昔舒舒服服地滚下来,不等她想好,陈乃昔已经开口,声音如常,口吻埋怨:“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谈个恋爱还遮遮掩掩的,拿我们当外人?” 何必无辜:“我哪有遮掩,你们也没问过我。” 陈乃昔:“你都没发朋友圈。” 何必笑道:“我平常也不发啊。” 陈乃昔:“切,有女朋友不官宣,等同给其他女人留念想。” 何必边笑边说:“幸好我女朋友没你这么刁钻。” 何许怕陈乃昔扛不住,把话接过去:“一般追不到的才不出声,比如我。” 何许想让陈乃昔挺住,怕什么,这不一波还比一波惨嘛,天涯何处不死人。 何必果然把话题转到何许身上,“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为情所伤。” 何许:“我嘴上说疼,你们又不信。” 何必很会抓重点:“们?你还跟谁说过?” 何许不介意把自己的痂撕下来给陈乃昔挡新伤,她说:“另一个男的,都说女人是听觉动物,别人说点好听的就行,以前我不信,怎么男的不爱听好听的?现在我信了,还真不爱听。” 何必眉心轻蹙,第一次问:“谁啊,油盐不进。” 何许:“不想提他。” 提到仁野,何许就会想到他身边的女生,叫什么来着?姓夏,跟夏记糖水店有没有关系?仁野喊糖水店的老板叫嫲嫲,可他不姓夏,或许是表兄妹? 自己默默地跟心里推敲了一番,最后何许发现,其实最重要的不是什么关系,而是仁野明知道她不开心,却不肯主动来找她。 何必:“你们还没说去哪吃。” 陈乃昔声音如常:“我不行了,刚刚我妈给我发消息,说让我回去一趟。” 何必马上问:“怎么了?” 陈乃昔:“没事,家里有客人,是我之前一直想见的一个画家,我先回去一趟,你们去吃。” 她火急火燎,归心似箭,何必说要送她,陈乃昔连声拒绝,何许于心不忍,怕再来几轮陈乃昔就要崩溃,出声说:“我饿了,让她自己打车回去。” 何必:“真是好闺蜜。” 车靠路边停下,陈乃昔马上推开车门下去,何必降下车窗嘱咐:“慢点。” 陈乃昔笑着跟他摆手,何必笑了笑,踩下油门离开,一秒,两秒,第三秒,陈乃昔面前的视线瞬间一片模糊,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可是忍了太久,连崩溃的切入点都找不到。 第71章 你还认识我 二十分钟后,何许和何必坐在西餐厅里,落地窗,何许侧头就能看到街对面密密麻麻的几层建筑,真是巧了,何必说想吃这家餐厅,一年前回岄州,陈乃昔带他吃过。 点完餐,何必把点餐簿合上递给侍应生,见何许侧头看窗外,他说:“之前他们家在岄州塔,没想到搬这来了。” 何许:“说是这的房租便宜。” 何必:“岄州变化太快了,一年不回来就有些地方认不到,你好几年不回来,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何许:“不适应,在国外喜欢就直说,在这边会被嫌弃没个女人样。” 何必失笑:“什么样的人让你这么耿耿于怀?” 何许:“没事,正在自我疏导的路上。” 说罢,她问何必:“方便聊你女朋友吗?” 何必:“你想聊什么?” 何许:“不用紧张,正常八卦,我不会跟何女士和爸说。” 何必笑了笑:“爸确实还不知道。她是我同学,也是学建筑的。” 何许:“她不考研吗?” 何必:“她考的夜大,那里有她特别喜欢的老师。” 何许微微点头,“还行,自主意识挺强,没有恋爱脑。” 何必但笑不语,两人面对面坐着,随便闲聊,几年不见一次也不会尴尬,在何许看来,比起兄妹,他们更像打小就认识的好朋友。 这里是夜凉,何许即便有阵子没出现,换了发色,改了装扮,也依旧会引人注目,不少认识仁野的人,看到何许跟个陌生大帅哥一起,俩人还有说有笑,很难不往歪处想。 一代新人换旧人可以,主要别故地重游啊,这不故意让仁野闹心嘛。 天地良心,何许不是来夜凉找茬的,是何必要来这家餐厅吃饭,她还算重情重义,不至于为了躲仁野,就说不知道这家餐厅搬哪去了,她也没想到会在出商场的时候,看到仁野。 马路就这么宽,何必开车,何许降下副驾车窗,等红灯时,一辆摩托车从边上驶来,仁野开得不快,何许跟他目光对视两秒有余,甚至看到仁野瞥了眼驾驶席方向。 短暂的碰面,两人又是无言以对,何许原本平静的心,再次荡起波澜,以前想见的时候,要千方百计才能见到,现在不联系也不想见时,倒是一天碰见两回,跟闹着玩似的。 何必把何许送到岄大门口才走,何许没进去,在校外给陈乃昔打了通电话,嘟嘟声响了三下后通了,何许问:“在哪?” 手机里安静片刻,紧接着传来陈乃昔的哽咽和抽泣,抽泣声越来越大,像是等了这么久,终于寻到了一个泄洪口,陈乃昔在手机另一头嚎啕大哭。 失恋总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暗恋的人没有主动权,明恋的人也没有,归根到底,被爱的永远站在食物链顶端,爱着的恨不能把心掏出来,双手抬高虔诚奉献,但结果不是被自我感动,就是被顶端人士一脚踹翻。 下午何许和陈乃昔都没去学校上课,陈乃昔快要哭撅过去,哭累了就瘫在沙发上歇一会儿,歇够了继续哭,何许大概是被她哭得耳朵长了茧,为了听不见,干脆一杯一杯的喝酒,一下啤酒一下红酒,陈乃昔酒量一般,三两下就被何许放倒,世界终于安静了。 喝得有些醉,何许拿起手机,差一点就拨通仁野的号码,但却在看见他的号码时,手指顺势点了‘删除联系人’,微信也一样,能控制自己不丢人现眼的最好办法,就是从源头上杜绝诱惑。 陈乃昔睁眼时,窗外已经完全黑了,隐隐从玻璃外透进来的光亮,都是对面商业楼照的,她缓了一会儿,发觉旁边还有一人,何许躺在另一个沙发上,正在睡觉。 房间里开着空调,陈乃昔身上盖着空调毯,她起身把毯子盖到何许身上,一个人跑到洗手间里哭,何许睁眼时,陈乃昔坐在窗户边,身边一堆酒瓶子,对面是半卷不卷的画。 何许出声问:“好点了吗?” 陈乃昔靠在玻璃上,慢半拍回:“喝多少酒,脑子还是清醒的,心里也一点都没麻木,失恋喝酒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除了多跑几次厕所,没个卵用。” 何许:“能消磨时间,你还睡了几个小时。” 陈乃昔:“别提了,我梦见何必带着他女朋友来我面前气我,睡着了还不如醒着消停。” 何许勾起唇角笑了笑,两人谁都没下地开灯,有话说话,没话放空。 何许是晚上十点多从陈乃昔这里离开的,陈乃昔说想自己待会,何许走前还开玩笑:“你不会自杀吧?” 陈乃昔垂死颠笑,“我喝多酒都怕伤身,已经订了汤。” 何许一下想到仁野给她煮的汤,瞬间觉得陈乃昔定是把失恋的疼痛无声转移到她身上了,这种损事,陈乃昔做得出来。 保镖车在楼下停着,何许懒得打车,直接坐保镖的车回家,以前她总怕仁野看见保镖的车不舒服,都是让保镖尽量远点跟着,保镖的车,她也是能不上就不上。 陈乃昔住的地方离何许住的地方不远,拐个弯十分钟就到了,保镖下车开车门,何许从里面出来,往前走了两步,何许抬起头,而后,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几米外的男人身上。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一天见三次面,何许都麻了,愣了片刻后,别开视线继续往前走,她即将从仁野面前走过,男人出声:“何许。” 何许驻足,侧头看向仁野,仿佛刚看到,眸子微挑:“这么巧?” 仁野不是面无表情,他表情明显不高兴,一眨不眨地盯着何许,“你还认识我。” 何许:“这才几天不见,我记性再差也不会忘了。” 仁野:“之前是装不认识了?” 他有意无意加重了‘装’字,何许神色坦然的回:“你说哪次?在学校里那次吗?” 仁野不置可否,何许自问自答:“哦,你当时身边有人,我也不知道打招呼方不方便,万一给你添麻烦就不好了。” 仁野还以为她会说什么,结果她一出口就是倒打一耙的话,仁野瞬间冷下脸,“你不是怕给我添麻烦,是怕我给你添麻烦吧?” 第72章 你在意吗? 何许睁着深邃的大眼睛问:“此话怎讲?” 仁野气打八方来,冷声道:“你要是想换人就正大光明地说,别一下找个厨师,一下找个司机,我不跟人拼单。” 何许面上不动声色,不冷不热地回:“我也正想跟你说,你确实不用告诉我你在忙什么,但是别人坐过的车,还是要跟我说一下,我不喜欢跟人拼车。” 仁野脸都让何许气绿了,脱口道:“我是你什么人?人都不是你的,你还管车后面坐了谁?” 仁野气疯了,他到处跟人说何许是他女朋友,可是何许呢,在何许这,他是什么? 何许让仁野说得酒都醒了大半,提神醒脑,仿佛豁然开朗,仁野只见她晃神片刻,紧接着道:“也是,确实是我管得宽了。” 说罢,她无缝衔接:“不对,我可没管你,我要没记错的话,我没跟你说过什么没有自知之明的话吧?” 仁野抿唇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何许尽力回忆,几秒后道:“这次没说,以前说了,不好意思之前是我僭越了,我心里没数,嘴上没门,脑子里也没谱,平白无故让你受了俩月的委屈,对不起。” 何许朝着仁野的方向鞠了一躬,抬起头又说:“你需要补偿吗?我没有挑衅你的意思,真心觉得对不住,不能好聚也争取好散嘛,我也不能单方面说你肯定不需要补偿,万一你需要呢,显得我道德绑架。”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明显的社交距离,风一吹,仁野闻到何许身上的酒味,保安说她没回来,他在这里等了她五个小时,上一次见她,她还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车里,男人年纪轻轻,仪表堂堂,有钱有颜,最主要的,对她很温柔,她笑得好开心。 如果第一次还能说有陈乃昔在,那么第二次,车里分明就他们两个人,两个人,她这么晚才回来。 仁野能想象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没有表情,仿佛只是闲话家常得问:“找到下家了?” 何许抬眼看着他,不答反问:“你在意吗?” 仁野:“身体好了?” 何许:“你在意吗?” 仁野:“我只在意自己,幸好没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何许目不转睛:“你说你在意,我给你解释。” 仁野牢牢地抿着唇,看何许的目光,已经分不清是冷漠还是愤怒,何许等了一会儿,自顾道:“需要补偿吗?过了这村没这店,我最后一次问你,你不要,以后别来找我秋后算账,我记性不好,可能过阵子连你是谁都忘了。” 仁野依旧不出声,何许微微提气,眼中闪过不耐烦,只有何许自己知道,她不是对仁野不耐烦,是对自己彻底没了耐心,还等什么呢。 何许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往小区大门口走,喝了好多酒,睡觉又没睡好,她现在就想回到熟悉的地方,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已经走出十几米,何许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男声:“你想得美。” 何许原地停下,三秒后转身,看向几米外的某人,仁野隔空望着何许,神色在克制和压抑之间,“跟我玩骑驴找马,你说算了就算了?” 何许脸上没有喜怒,口吻也是不咸不淡:“那你想怎么样?” 她越是这么无所谓,仁野越是怒火中烧,眼睛里能淬出毒来,仁野道:“不是跟我谈补偿吗?你拿什么补?” 何许:“看你要什么了。” 仁野:“要你甩了新欢,你舍得吗?” 何许闻言,像是完全意料之外,忍不住笑起来,仁野有种露怯又被嘲讽的强烈羞耻感,一声不响,耳根子气红了。 何许自顾笑,笑了半晌才道:“干嘛,甩了别人跟你在一起?” 她这会儿的笑不带任何讽刺,仿佛又回到仁野熟悉的那个何许,真挚,热烈,一瞬间他差点忘记两人正在吵架。 顿了片刻,仁野回:“张口闭口谈补偿,总要拿出点诚意来。” 何许:“我甩别人你心里痛快?” 仁野:“你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何许失笑,原来跟这等着她呢,仁野看到何许脸上笑容,他看不出她笑什么,直到何许说:“换一个吧,这个我做不到。” 仁野活了二十三年,一直奉行的都是对方伤他一尺,他就刺对方一丈,这些年凭着冷心冷肺和牙尖嘴利,可以说是独孤求败,可何许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刹那就击碎他所有的长枪短炮,他仿佛听到心口中了一枪的声音。 何许没注意到仁野瞳孔微缩的细节,等了一会儿没见他说话,主动道:“想让我不痛快的方式不止这一个,你再想想。” 仁野沉声说:“我就选这个。” 何许突然好声好气的撒了个娇:“哎呀,换一个嘛。” 仁野像是被人踩到了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彻底翻脸:“何许!” 何许眸子微挑,神情无辜:“怎么了?” 仁野绷紧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想叫她别欺人太甚,但根本说不出来话。 正常人都知道这会儿就别再火上浇油了,偏偏何许没什么眼力见,谆谆劝道:“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你不要的还不让别人要,你总嫌我缠着你,现在我撤,我离你远远的,这不是对你最大的补偿吗?” 仁野让何许气到耳朵微微嗡鸣,强忍着冲上去的冲动,白着脸,他不轻不重的叫了声:“何许…” 何许点头:“我在。” 仁野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不知从何说起,气急了,甚至连怒意都消失掉,满心,满脑,满身,都只剩抽空的麻木感。 他为什么会在这? 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话? 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搞到狼狈不堪才肯罢休? 为什么…… 目光已从何许脸上移开,仁野僵直转身,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何许的声音,她扬声喊他:“仁野!” 仁野下意识停住,没动,没回头。 第73章 喜欢 何许盯着他的后背喊:“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你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来找我只是想骂我一顿,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一分一秒都没有,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你让我彻底死了这条心,再也不会自作多情,我保证这辈子再也不给你添堵。” 仁野一动不动,何许看不见他脸上表情,鼻子一瞬酸到发疼,何许视线模糊,哪怕他回头看她一眼,她都会不顾一切的跑过去,转身,何许无声掉泪,迈步往小区大门口走。 何许全副心力都用在屏住气息上,哭已经够丢人了,陈乃昔都知道憋着回家哭,她也不想让仁野看笑话,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何许盲走,不知走到第几步时,手臂突然被人握住,她侧头,仍是看不清楚,只有一具模糊身影。 仁野第一次见何许哭成这样,一声没吭,满脸眼泪,站在他面前,豆大的泪仍旧成串地往外涌,他本想抓住她,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仁野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的眼泪会说话,何许的每一滴眼泪都在告诉他,她好喜欢他。 心软并上心疼,仁野眉心微蹙,抬起手,拇指刮掉何许脸上的泪,何许眼泪流得更凶,一开口,声音说不尽的委屈:“你喜欢我吗?” 仁野的心明明在自己身体里,可何许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揉碎,他努力不做出疼痛的表情,沉默。 何许盯着他的方向,固执地问:“你喜欢我吗?” 仁野不回答,何许眼泪如断线,沉默半晌,何许突然跺脚,近乎耍赖地问:“你喜不喜欢我?” 仁野的最后一丝抵抗也被磨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嗯。” 何许没听清,抬手抹了下眼睛,想要看清仁野的表情,眼泪汪汪地问:“你喜欢我吗?” 仁野睨着她,她的瞳仁还是浓浓地巧克力色,可眼白却明显比往常红,带着渴望,期许,撒娇。 她还是他熟悉的何许。 四目相对,仁野开口:“喜欢。” 何许嘴巴一瘪,五官肉眼可见地紧急集合,垂下头,她上前一步,把脸埋在仁野胸口,抱住他的腰,哽咽出声,仁野眉心拧起,几秒后将她整个人抱住。 何许个子不矮,可在仁野怀里,他觉得他的双臂像是抱了张纸片,从轻轻地到逐渐用力,仁野只怕抱不稳,抱不住。 何许哭声不大,只是啜泣,可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哭,眼泪透过薄薄的T恤,仁野觉得自己胸口都是烫的,良久,他重新开口,轻声说:“不哭了。” 何许像是气头没过的小孩子,什么都没说,只是激动地跺脚,仁野马上心虚,一定是他之前说的话太难听,她太难过。 何许一直哭,仁野看似雷打不动,实则灵魂慌不择路,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想耗时间,又心疼何许哭得累,壮着胆开口:“你先别哭,我们聊聊。” 何许没有再跺脚,抽了几下,把眼泪止住,闷声道:“那是我哥,他也姓何。” 何许单刀直入,仁野也没藏着掖着,直抒‘胸臆’:“他看着可不像混血。” 何许:“他为什么要像混血,他妈又不是外国人。” 仁野顿了两秒,“你俩同父异母?” “嗯。”何许声音闷闷的,软软的。 仁野无语,什么奇葩事都能被他撞见,如果对方是张混血脸,或者亚洲脸,但长得不那么帅,他也不会想到别处去。 他正暗自怪发自己的脾气,怀里人突然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问:“你车后座的女生是谁?” 仁野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底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妹。” 何许:“什么妹妹,亲妹还是表妹?” 仁野:“她是夏记嫲嫲的亲孙女。” 何许:“你跟嫲嫲有亲戚关系吗?” 仁野:“没有血缘关系,我们是邻居,她看着我长大。” 何许眉头一皱:“那就是认的妹妹了?” 仁野行得端站得直:“不用认,我算是嫲嫲带大的,我拿她当亲人,阿欣就是我亲妹。” 何许嘴一撅:“这不是青梅竹马吗?” 仁野下意识回:“我又不喜欢她。” 何许问得很快:“那你喜欢谁?” 仁野抿着唇瓣看着她,一言不发,何许肆无忌惮打量他的眉眼,他真的好看,就是那种盛怒之下看见也会不忍下杀心的好看。 何许看得走了神,都忘记两人在聊什么话题,仁野却在沉默半晌后,不轻不重的说:“明知故问好玩吗?” “嗯?”何许溜号溜得光明正大。 仁野不知何时放下了抱着她的手臂,只有何许紧紧地环着他的腰,两人无缝紧贴,仁野清楚闻到她身上浓浓地酒味,他问:“晚上去哪了?” 何许有问必答:“去安慰另一颗受伤的灵魂。” 仁野突然不在乎‘另一颗’是谁,只是道:“你有什么好受伤的,过河拆桥的是你。” 何许:“我什么时候过河拆桥了?” 仁野神色转到不冷不热:“你自己清楚。” 何许蹙眉:“我不清楚,你不给我打电话,也不来找我,每次都是我说喜欢你,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仁野见她眼泪顷刻浮上眼眶,眼看着就要装满掉下来,紧张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许:“我知道什么?” 仁野:“…我没事闲的跑来给你当厨子?” 何许委屈:“我也以为我知道,但你每次都说我想太多,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蛆虫。” 仁野纠正:“蛔虫。” 何许:“我在跟你讨论什么虫吗?你喜欢我就不能直说吗?成天让我猜,对我爱答不理,说我烦,说我不是你喜欢的样子,说我…” 仁野毫无预兆地低下头,何许轻哼一声,被他抬高下巴,扣着后脑,唇瓣相抵,熟悉又期盼已久的温软,仁野探进去,除了嗅觉之外,又用味蕾感受到酒香。他实在不想听何许讲他的坏话,尤其她说的是真话,他就是坏。 第74章 新媳妇回家 吻上何许的第一秒,仁野所有的情绪全都释放了,他早就想这么做,以前跟她在一起时,还要绞尽脑汁地找场合,找时机,其实只要他说两个字,喜欢,他们原本就能正大光明。 仁野吻得很凶,像是饿极了的狼,在摩擦和啃噬之间,何许微微有些痛,主要是不知从哪处开始迎接,喝了不少酒,面前又是喜欢的人,软玉温香,何许本能靠在仁野身上,抓着他的衣服。 仁野吻了好久,唇瓣稍微退开,何许还闭着眼睛,睫毛浓密卷翘,他明明没喝酒,此时像有种酗酒后不顾一切的冲动,他低低的叫了声:“何许。” 何许缓缓睁眼,模样慵懒:“嗯?” 仁野:“我喜欢你。” 何许仰起头,主动吻他,仁野一点就着,侧头回吻,又是一记让人加重酒醉晕眩感的深吻,还是仁野先退开,他心跳很快,看着何许的眼神,混沌而克制,“…晚了,你快点回家。” 何许倚在他身前,微微噘着晶莹丰润的唇瓣道:“你送我回去。” 仁野:“……我送你到大门口。” 何许眼睛往别处看了看,说不上犯困还是怎么,几秒后忽然勾起唇角,望着仁野说:“那我送你回去吧。” 仁野轻声回:“我不用你送。” 何许充耳不闻,笑着说:“我今晚想去你家住。” 仁野脑袋嗡的一声,浑身血气上涌,头发胀,他想拒绝,可怕的是,发胀的不光是头,他的身体告诉他,点头,答应,带她走。 何许抓着仁野的衣服,仰着头道:“我一直都想送你回家。” 仁野眉心微蹙,声音很低:“你这什么爱好?” 何许笑了笑:“怕你在半路上遇到危险,你这么好看,不能一个人回家。” 仁野很少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他一笑,何许顺势撒娇,“让我送,让我送,你让我送…” 仁野让她磨得晕头转向,理智垂死挣扎,“大晚上你送完我,我还是要送你回来。” 何许一眨不眨地的说:“我在你那住一晚可以吗?” 仁野浑身过电一般,酥和麻同时席卷,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其他画面,他顶着冲动,稳稳地回道:“不可以。” 何许嘴巴一撅,不等她出声,仁野补了句:“有些话等酒醒了再说。” 何许惯会退而求其次,“那我就送你到家门口。” 仁野提口气,何许抢在他前头说:“不用你送我回来,我让家里车跟着,你到门口我就走,回家给你打电话。” 说着,何许用身体往前撞了撞仁野,“行嘛?行嘛?我就想跟你多待一会。” 仁野站不稳,往后稍了一小步,思想顷刻滑坡一大步,再想回过神来抵抗,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街边私家车里的保镖目睹全程,看着仁野拉着何许的手,两人上了摩托车,何许用力抱着仁野的腰,贴着他的后背念叨:“以后别让别人搂你腰。” 仁野下意识道:“除了你没别人。” 何许翻旧账:“你青梅竹马就抱了。” 仁野:“她顶多拉着我衣服,没人会像你一样。” 说罢,他把何许的手从自己T恤里面拉出来,“老实点。” 何许:“摸摸腹肌嘛。” 仁野:“抱好。” 何许双臂搂着他的腰,仁野发动摩托车,他前脚开走,保镖车后脚跟上,距离不远不近,不打扰。 何许难得安静,坐在后面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仁野担心她睡着了掉下去,车速很慢,中途侧头道:“别睡着了。” 何许马上睁开眼睛,“没睡着。” 再晚三秒她就做梦了。 看着周边建筑,何许说:“你别在我家附近转,我要去夜凉。” 仁野被识破,淡定回:“困了早点回家睡觉,明天我来接你。” 何许眉心一拧:“我要去夜凉。” 仁野要劝,何许咻得把手伸进他T恤下摆,仁野当即浑身绷紧,“去!去夜凉,你别乱动。” 何许无声勾起唇角,贴着仁野的后背,半垂着视线,看眼前掠过的姹紫嫣红。 摩托车停在夜凉牌坊下,仁野侧过头,看着背后紧贴的头顶,“行了吧?” 何许慢半拍睁眼,紧接着抬头看了看周围,“…请我吃宵夜,我饿了。” 仁野不确定何许是真饿还是假饿,但她黏人是真的,他能清楚感觉到,何许恨不能长在他身上,直接开车往里,几分钟后,车停在‘夜市一条街’,两人下车后,何许主动拉住他的手,仁野一瞬别扭,什么都没说。 眼下已经快午夜,外面街上人不多,夜市这边则是灯火通明喧声依旧,仁野跟何许手牵手来到大排档门口,还没等进去,就被外面的几桌人围观,有人出声打招呼:“阿野。” 仁野叫道:“三叔。” 男人笑问:“女朋友吗?” 仁野应声,围观的人更多了,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看何许的目光,像是在看自家儿媳妇。 仁野被看得脸红脖子粗,他怕何许尴尬,结果侧头一看,何许笑容满面的在跟诸多陌生人挥手。 从小看着仁野长大的邻居们跟何许呼上了,唯独在局外的,就只有仁野一人。 仁野拉着何许走进去,收银台里的人抬起头,马上笑着打招呼:“阿野来了。” 仁野:“全婶。” 全婶站起来,这才看到仁野和何许拉着手,盯着何许的脸,全婶试探性地问:“你以前是不是来过?” 何许弯起眼睛回道:“是。” 全婶看着看着,恍然大悟:“你之前不是这个颜色的头发,带着你朋友一起来的是吧?” 何许点头,全婶从收银台里走出来,喜笑颜开地拍了下仁野的胳膊,明明一个字都没说,但表情分外精彩,仁野终是红了脸。 两人找了处位置坐下,全婶还嫌仁野脸皮不够薄,去里面下单时,不知怎么跟全叔说的,不多时,全叔亲自端着宵夜出来,走到两人桌边,笑着道:“阿野交女朋友了啊。” 仁野耳根子通红,“嗯。” 第75章 找不到门 何许摆了摆手,“你好全叔,我是何许。” 全叔笑说:“你之前过来,我就猜你跟阿野不是一般的朋友。” 何许竖起大拇指,“全叔好眼光。” 全婶端着几笼点心走近,“我白天去买糖水,没听你嫲嫲说,她口风还挺紧。” 仁野:“她还不知道。” 全婶诧异:“你交女朋友没跟她说?” 何许笑着回:“我们今晚才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告诉婆婆。” 全婶左看看右看看,在线八卦,已经回到厨房的全叔,探出头来喊:“别耽误他们吃饭了,过来帮忙。” 全婶这才回神,笑着道:“你们吃,有事喊我。” 全婶走后,何许脸上还维持着浓度很高的笑,夹了个虾饺,吃了口道:“还是这的虾饺好吃。” 仁野给她夹了个萝卜糕,不冷不热地说:“我们今晚才在一起吗?” 何许抬眼,看向对面男人,她见惯了他不高兴的样子,这模样她熟,咽下嘴里的虾饺,何许委屈巴巴地回:“以前你都没说喜欢我,告诉我别认真,就是玩…” 仁野:“行了。”他赶紧出声打断,怕再听下去,这顿饭都没法吃了。 何许拿着筷子,垂着视线,不动也不吃,仁野见状,把肠粉移到她面前,“尝尝这个。” 何许不出声,仁野心虚,“怎么了?” 何许睫毛一掀,“说你喜欢我。” 仁野让她看一眼都汗毛竖起,顿了两秒问:“…干嘛?” 何许:“不干嘛,想听。” 仁野紧张到一个劲儿往她盘子里夹菜,声东击西:“吃东西。” 何许:“你说一句喜欢我,顶我吃一百个虾饺。” 仁野垂着视线假忙,随口道:“喜欢你。” 他以为这种级别的肯定不能蒙混过关,谁料何许一秒从拉脸变成笑脸,笑得好开心,仁野心口被人狠狠拧了一下,心疼的同时,又好喜欢,他真的很喜欢她。 两人坐在大排档里吃了顿宵夜,仁野去结账时,全婶手一摆,“不用结,我单子都没记,今天全叔全婶请你们。” 仁野知道拗不过,略微尴尬地道谢,何许一如既往,谢得敞敞亮亮。 两人出门闲溜达,路上碰见熟人,一模一样的对话,“女朋友?” 仁野:“嗯。” “有空带到家里来喝茶。” 仁野:“好。” 饭吃了大半个小时,走路又走了大半个小时,仁野:“我送你回去。” 何许:“我送你回去,看你家里藏人了没有。” 仁野吃了顿饭,本想压压饥,结果饱暖思婬欲,他在极力克制,何许在火上浇油,仁野强装冷静:“别总想着往人家里钻,喝多了就回去睡觉。” 何许问:“你怕我酒后乱性吗?我酒量好得很,不信我们比比?” 仁野:“明天比,现在回家。” 何许:“回你家。” “啧。”仁野嘴里下意识发出一丝被挑衅后的不耐,侧头看向何许,“你知不知道有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何许大方地回视仁野,嘴唇一动:“我说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仁野头皮一麻,一眨不眨:“你知道我想的什么意思?” 何许突然伸手捞住仁野的脖颈,拉低他,仰头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口,看着他道:“就是这个意思。” …… 仁野跟何许手牵手来到熟悉的楼道口,低层有灯,仁野却是第一次觉得亮让人这么难受,他不敢去看何许的脸,当然,也不敢仔细想此刻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何许也是难得的安静,两人一路,默默无言。 声控灯熄灭,越往上走越黑,仁野拉着何许,他走在前面,何许脚下突然踢到台阶沿,她轻哼着往前扑,仁野一秒回身扶住她,“撞到了吗?” 何许:“没有。” 仁野:“慢点。” 他拉紧她的手,步子放慢,站在顶层平台上,仁野掏出钥匙开门,他手刚抬起要去摸开关,身旁何许就拉低他的脖颈,主动吻上去,仁野将她扯进门内,按在墙上,黑暗从来都让人平添冲动,像是不怕被人看到脸上放大的欲|望,只管释放。 急切地吻,何许抓着仁野身上的T恤,仁野身体绷得像石头,握着何许纤细的手臂,在她耳旁喘粗气:“…想好了吗?” 何许声音低软:“嗯?” 仁野耐着性子道:“不是酒后冲动,不后悔。” 何许:“这点酒,顶多算助兴。” 其实她还有更直白的话没敢说,她想说自己的酒量,能把仁野喝倒了霸王硬|上弓。 只是何许还没开口,嘴已经被人堵上了,仁野将她抱到身上,黑暗中,轻车熟路的往里走,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何许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双臂圈着仁野的脖颈,抱得密不透风。 仁野想脱何许身上的裙子,摸了半天没摸到扣子,还是何许将他推开,自己起身从下往上一次性脱掉,仁野也脱了T恤,再次压下来的时候,是肌肤和肌肤的碰触,滑的不可思议,让人忍不住发抖。 两人进门时没开空调,九月份的岄州,老房子顶层,仁野浑身像裹了团火,蒸得何许都跟着发烫,鼻尖一痒,有什么东西滴在何许脸上,何许抬起手,摸了摸仁野的脸,触手一片湿,他满脸都是汗。 他在她身体中间,呼吸沉重,汗流浃背,何许腿都撑酸了,忍不住道:“我没事,你来吧。” 仁野庆幸黑灯瞎火,何许看不见他脸上表情,当然,他更庆幸何许看不见他的心,他哪里在怜香惜玉,他是初来乍到,根本找不到门,上上下下,走来走去,‘找’得人都要废掉了。 仁野人生第一次体会到,所谓的男人面子,他不想,也不能在何许面前丢脸,但他不知道,何许的感受很明显,他好几次用力,都敲错了‘门’。 第76章 家里有人 何许也是大姑娘上花轿——第一次。 但人跟人不同,第一次跟第一次也不同,对比仁野的慌不择路,何许显得轻车熟路,实在不忍仁野满头大汗求门无路的样子,她毫无预兆地的伸手抓住,当了回‘领路人’,“这。” 仁野腾地一下抽身而起,吓得何许以为抓到他神经上了,紧张问:“怎么了?” 黑暗中,人影已经退到床边,他起身背对何许,慌着道:“你先等会,我去买。” 何许:“买什么?” 仁野摸黑打开对面的衣柜,边穿衣服边道:“安全|套。” 何许人都懵了,什么情况,这么突然的吗? 仁野拿了条裤子,三两下穿上,出声说:“我马上回来。” 他来去如风,何许听到关门声,一个人躺在床上,静着静着,噗嗤一下笑出声,谁能想到裤子都脱了,仁野居然把她晾在这,说出去都没人相信的地步,他是太紧张想出去透口气吗? 何许翻了个身,压到床上的薄毯,毯子上有仁野身上的味道,回想起刚刚触手那一瞬,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像是钢管上裹了薄薄的保温层,乍一下温软,其实很硬,手指蜷起,何许隔着空气比量之前握住的尺寸,没概念,右手握住左手腕,这下就清晰明了很多,比她手腕子粗。 唇角刹那扬得很高,何许更加控制不住笑,怕自己笑出声,她把脸埋在毯子上,何许没喝多,喝多的人不会对自己清晰定位,她就是个色胚。仁野就不一样了,他真的好好,都这功夫了,还不忘安全第一。 仁野像是逃荒一样夺门而出,下楼后第一件事不是直奔附近便利店,而是去了公共洗手间,现在继庆幸何许不知道他找不到‘门’后,他又多了个庆幸,庆幸自己反应够快,何许好心扶他那一下,直接把他扶‘没’了,仁野也没想到会这样,碰一下都不行,第一反应就是跑,也幸好被他找到出门买东西这个好借口,不然他要怎么面对何许? 一想到何许,某地儿又来了精神,仁野站在隔间里满头大汗,脑子跟身体其他部位分得很清,上面骂下面:这会儿又行了,之前干嘛去了? 何许还在楼上等着,仁野想速战速决赶快上去,心里越急,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越来劲,宁死不倒,仁野又气又急,新换的T恤,几分钟就贴在身上。 二十几分钟,仁野才从洗手间里出来,洗了半天手,临走前又洗了把脸,其实附近有几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最近的就是他家后门,走过去两分钟就够了,可仁野不会隐身,也不会变脸,他就是戴上口罩,老板也能五米开外跟他打招呼,这种情况,他怎么好意思进去买盒套? 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仁野惊觉,认识的人太多,他在夜凉的路都被堵死了,他今晚敢买盒套,用不到明天早上,半个夜凉都得知道他出事了,关键他豁的出去,他不想让人觉得何许怎么样了。 午夜十二点多,仁野骑上摩托车,速度七十迈,进了家便利店,夜班收银员是个年轻女孩子,原本百无聊赖地低头刷手机,连招呼都不想打,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瞬间口风一转:“您好,需要什么?” 仁野视线在收银台周边看了一圈,没看到,出声说:“安全|套。” 女孩微顿,紧接着伸手指了个方向,“最里面,走穿往左,在架子上。” 仁野:“谢谢。” 他迈步往里走,收银员看着他的背影,心说美丽邂逅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帅哥都是别人家的,看一眼还得是趁人家出来买安全|套的时候。 仁野很快闪身出来,收银员假装收拾柜台,只在他走近时抬起头,仁野两手一放,粗略一看也有十几盒,收银员心说‘这么多’,嘴上却习惯性的问:“就这些吗?” “嗯。”仁野垂着视线,表情淡淡,已经掏出手机准备好付钱。 收银员一盒一盒的扫,临结账前,仁野又抽了两根插在糖罐盖子上的棒棒糖,两个卡通形象,女生应该会喜欢。 收银员扫码,“一共三百六十七,要袋子吗?” “嗯。” 收银员:“袋子两毛,一共三百六七十块二。” 仁野扫码,拎着袋子离开,开车回夜凉,停车上楼,仁野看了眼时间,他说马上,足足过了三十八分钟,他要是何许,他肯定生气。 摸黑来到顶楼门口,仁野习惯性地掏兜,两边兜里都空着,钥匙没带。常年一个人住,仁野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没有人会给他开门,他必须要自己带着钥匙,今天是进门时就很匆忙,钥匙被他随手扔在进门鞋柜上,出来时更匆忙,竟然忘记带。 站在门口,仁野突然跟隔壁男主人共情了,此刻他就像个在外野了好几天才想着回家的男人,忘了带钥匙,又不敢让老婆出来开门,真真是想回家又不敢回的男人。 敲?不敲?仁野足足在自家房门口戳了半分钟,这才硬着头皮给何许打了个电话,嘟嘟声响了半天,仁野心都凉了,不会一气之下走了吧? 正想着,电话接通,手机里传来熟悉声音,软软糯糯:“喂?” 明显睡着被吵醒的声音,仁野心底愧疚,低声问:“你还在我家吗?” 何许顿了两秒:“……嗯,在。” 仁野:“我忘记带钥匙,帮我开下门。” 何许声音很乖:“嗯。” 两人电话没挂,仁野站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房门从里面打开,何许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提着裹在身上的毯子,长发垂下,微弱的手机屏幕光,照着她白皙精致,睡意朦胧的脸。 何许:“你回来了。” 仁野一个人住在这栋房子里整整十年,十年里,第一次有人站在门里,对他说:你回来了。 他一直很渴望家里有人,回来时有灯,有人跟他讲句话,随便什么都好。 第77章 在他床上 迈步跨进来,仁野关上门,轻声道:“对不起。” 何许迷迷糊糊:“嗯?怎么了?” 仁野:“…我不是故意走那么久。” 何许在仁野走后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她问:“现在几点了?” 仁野俯身吻她,用尽他能力范围内的温柔,何许轻哼,人一软,手一松,毯子夹在两人之间,仁野连人带毯子,一起抱着往里走,这一次重新来过,仁野有了些‘过来人’的样子,自己熟门熟路的脱掉衣裤,敲门之前先做好安全措施。 才进三分之一,何许就浑身蜷起,仁野被迫在半路徘徊,慢慢地,轻轻地,耐性化作汗水,伴着沉重的呼吸,尽数落在何许脸上。 慢刀子割肉,两人同样的感受,进不得,出不去,心急,人更急。漫漫长夜,时间变得没有了观念,仁野一寸一寸磨平了何许的‘抵抗’,他开始认真工作时,两人脸上都露出忍耐的表情,疼。 有过之前楼下那次,仁野第一次荷枪实弹,没有马上缴械投降,只是这点时间,于他而言,不够,太少,几乎没有什么中场休息,他主动拉过何许。 何许跟仁野认识的这两个月以来,原本已经认定他是个被动的人,已经做好以后她主动的准备,谁料不识男人真面目,有些人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他不仅会主动,还会磨人,会咬着她的耳朵,对她说:“我喜欢你。” 第二次仁野做足半个钟,何许没觉着腰怎么样,腿疼,腿疼到只想回到正常状态,不想中间总是隔着个人,她好困。 “我想睡觉…”何许困得烦躁。 仁野在旁边好声好气道:“好,马上就好了。” 房间里开了冷气,是第一次结束后,中途开的,何许不出力,温度还好,仁野顶着二十几度的空调,依旧满身水洗,结束后他低声问:“去洗个澡吧?” 何许嫌烦,闭着眼睛,伸手捂住耳朵不理他。 仁野没再出声,将何许裹上毯子抱到沙发上,换了床单又把她抱回床上,何许一直没醒,仁野去洗手间冲了个凉,再出来时,看到床上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他又想到何许站在门内对他说:“你回来了。” 他们认识满打满算两个月,第一次睡在一起就想结婚,这个念头,会不会把她给吓跑了? 仁野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他就一个枕头,给何许用了,平躺在床上想事,想了没多久就有些困,仁野又睡惯了枕头,没枕头睡不着,头一抬,他枕在何许脑后,何许盖着毯子,他从后面抱住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习惯分享,也不会习惯多个人出来,如今一看,真是自己想多了。 何许睡得很沉,感觉出不对劲时,人已在别人怀里,她费力撑起眼皮,没看清人,只听得男人低沉的声音说:“你睡。” 身上一沉,紧接着被填满,何许蹙眉轻哼,已经不疼了,她想睡觉,又觉得这样的感觉不比睡觉差,双臂环上面前人的脖颈,何许想说喜欢他,嘴没张开,印象中,天还是黑的。 仁野第一次生出这样强烈地冲动,强烈地想做一件事,哪怕正在进行时,仍觉不够,仿佛何许的声音一直在,于他而言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渴望拥有过什么,但是何许,他想一辈子拥有,不仅拥有,还要独占。 何许也喜欢仁野,她还觉得自己更喜欢他呢,但他实在太熬人了,根本不让她睡觉,困到精神崩溃,何许控制不住哭起来,仁野赶紧手忙脚乱地哄,何许这才偷得片刻休息,眼睛一闭,混沌瞬间来袭。 何许是被手机响吵醒的,迷迷瞪瞪睁开眼,听到手机声,却辨别不了位置,直到手机被拿到面前,没错,别人递来的,何许几秒后才看清面前模糊身影,是穿着灰色休闲裤和白T的仁野。 仁野:“你朋友找你。” 何许下意识抬手接,胳膊一抬,王母娘娘欸,是谁趁她睡着把她拖出去海扁了一顿吗?怎么会这么酸?这么痛?! 忍着,何许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奶昔’来电的字样,她接通,“喂?” 手机里的陈乃昔一顿,“你嗓子怎么了?” 何许清了清嗓子,“刚睡醒。” 陈乃昔不信,“你昨晚背着我去参加啦啦队了?” “咳!”何许又冲着旁边清了清,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嗓子依旧比平常沙哑。 仁野走开,再回来时,手里拿了杯水,递到她面前,何许接过:“谢谢。” 陈乃昔:“你跟谁说话?” 何许抬眼看向仁野,“我能说吗?” 仁野:“说什么?” 何许:“陈乃昔问我跟谁在一起。” 仁野表情酷酷的,声音温温的:“你想说就说。” 何许躺在枕头上,拿着手机道:“我跟小野哥在一起。” 陈乃昔狐疑:“真的假的?” 何许哑声回:“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我半夜三更加油助威?” 仁野不好意思听,主要是脸红不想叫何许看见,转身往外走,何许看着他的背影,宽肩,窄腰,长腿,连后脑勺的头发都长在她心坎上。 陈乃昔顿了几秒,试探性地问:“你现在在哪?” 何许:“具体地点吗?” 陈乃昔:“我还问你在哪个国家?” 何许:“夜凉,小野哥家里,精确到具体位置……他床上。” 厨房,啪嗒一声,不知什么东西cei了,何许想问没事吧,话到嘴边变成了笑,她笑出声,陈乃昔沉默良久,不辨喜怒地说:“你还是不是人啊,你最好的朋友失恋,肝肠寸断,借酒消愁,你不同甘共苦也就算了,你还跑去跟别人洞房花烛,你是怕我不死啊?!” 说到最后,陈乃昔真情实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何许赶紧把手机拿远一些,等陈乃昔哭声渐小,她才重新贴到耳边,出声说:“不是我故意甩人,有些苦可以共吃,但有些甘不能同享啊,我也想叫你出来一起玩,怕你看到我俩在一起,更戳心。” 陈乃昔边哭边说:“姓何的没有一个好人……” 第78章 你是不是打我了? 何许哑着嗓子安慰:“这话绝对了,只是我们家姓何的都没好人。” 陈乃昔:“啊……” 何许:“别哭了,大早上就哭,一天心情都不好。” 陈乃昔哽咽:“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还早上,下午课都快开始了。” 何许这才看了眼手机,下午一点四十,她说:“你吃饭了吗?” 陈乃昔:“吃个屁啊,眼泪都吃饱了。” 何许:“你来夜凉,还是我去你那?” 陈乃昔抽哒几声,声音逐渐冷静:“行了,我未婚丧偶不耽误你洞房花烛,你忙去吧。” 何许:“你这么说我突然好心疼。” 陈乃昔:“玩够了赶紧来找我,我要听细节。” 说完,她直接挂断,何许放下手机,想起来去看仁野躲哪去了,很平常的一个翻身动作,“嗯…”一下没起来,何许重新倒在枕头上,胳膊,腰,腿,浑身上下,犹如后期重组。 室内开着空调,何许身上盖着毯子,之前没注意,这会儿何许把胳膊伸出来,才发现两条胳膊上都有一条一条,有些泛红,有些泛黄的指痕,掀开毯子往里看,腰间,腿上都有,腰两侧的捏痕尤为清晰,能直观看到是被人怎样握住,至于其他地方的痕迹,均是有迹可循。 何许刚把毯子放下,就见对面从厨房方向走出来的某人,仁野家的房子没有所谓的卧室,就他一个人住,卧室和客厅之间的门被打通了,做了一个简易门套,因此何许躺在床上,正对面就是沙发,沙发再往前是电视。 仁野手里端着碗,没看她,何许出声叫:“小野哥。” 仁野扭头看向她,何许费力坐起来,毯子被她用两条胳膊夹在身前,露出雪白的肩膀和手臂,她看着他,“你解释一下,我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仁野闻言,一声不吭,顷刻之间,面红耳赤。 何许对仁野的局促视若无睹,追问道:“你是不是打我了?” 仁野脸色肉眼可见地又红了一翻,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越想说点什么,嘴越张不开。 何许:“我能用你浴室洗个澡吗?” 仁野:“…能,那边。” 他伸手指了指何许右侧的门,何许没看见自己衣服在哪,裹着毯子下床,脚一沾地,她准备起身,“啊—”短促地一声,何许整个人跌回床边,仁野疾步走来,把碗放在一旁,眼睛盯着何许:“怎么了?” 何许五官蹙在一起,表情痛苦,“我站不起来了。” “怎…”仁野本想问‘怎么搞的’,话到嘴边,突然停住,从脸红到脖子。 何许坐在床边,抬头看着面前做贼心虚的人问:“你到底怎么我了?” 如果脸红有级别,此刻仁野的脸,就是能滴血的程度,脸,耳朵,脖子,仁野恨不能原地隐身,哑巴几秒,硬着头皮挤出一句:“我以后注意点。” 仁野不敢说不知道,但他的确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何许的皮肤会这么容易留痕,看她这副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仁野开始自我怀疑,他真的下手重了吗? 仁野的重点在‘注意点’上,而何许的重点在:“以后?” 她抬头望着仁野,只说了两个字,足以仁野灵魂社死,有些人看着好好的,但尊严高傲什么的,早已灰飞烟灭。 何许看到仁野微微动了下唇,以为他要说什么,几秒后,仁野低声道:“对不起。” 他跟她道歉。 何许忽然觉得眼下的景象,像极了班主任在审做坏事的学生,学生偏偏还是个要脸的,冷不防从全年第一的成绩掉到了全年第二,无地自容。 何许忍不住扬起唇角,笑着道:“我逗你玩的。” 她越是笑,仁野表情越认真,“我不知道会这样…很疼吗?” 何许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句:“我想洗澡。” 仁野:“…那边,能起来吗?” 何许把毯子一角掖在胸口里,抬起手臂道:“要抱。” 仁野什么都没说,一手勾起何许脚边的女士拖鞋,一手揽过她的腰,何许环着仁野脖颈,被他单手抱到洗手间门口,将她放到拖鞋上,仁野不看她,低声说:“慢点。” 何许问:“里面的东西我能用吗?” 仁野:“给你买了浴巾,毛巾,牙刷和洗面奶,还需要什么,我去买。” 何许意外:“什么时候买的?” 仁野淡淡:“早上。” 何许嘴一瘪:“准备的这么周全,我还想蹭你的用呢。” 仁野心说‘想用就用’,到底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你先洗吧,洗好出来吃饭。” 何许:“不许偷看哦~” 仁野:“有锁。” 何许关上门,没锁,转过身,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就是个洗手池,洗手池上面是个老式镜柜,镜子下有两个牙杯,一个玻璃的,里面有只黑色牙刷,半管用过的牙膏;另一个牙杯是粉色的,里面有只没开封的粉色牙刷,还有一管新牙膏。牙杯旁边,是一支新的女士洗面奶。 镜柜左边是毛巾架,上面挂着一条旧毛巾和一条粉毛巾,浴巾只有一条,是白色的,何许扬声:“小野哥?” 门外马上传来回应:“怎么了?” 何许:“浴巾我只看到白色那条。” 仁野:“可以用,新的,洗过了。” “好。” 仁野:“洗澡左边热水右边冷水,现在的位置是调好的,你等下直接开,先别淋水,等十秒钟热水会来。” “好。” 仁野:“有事叫我。” 何许:“没事了。” 何许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洗手池边刷牙,而后拿着洗面奶到角落处洗澡,仁野没说,他还给她准备了新的洗发水和沐浴露。 何许想笑,牙刷毛巾买新的也就算了,这些东西还单买一份,干嘛,添人进口吗? 披散的长发盘到头顶,何许冲了澡,用浴巾擦干的时候,她闻到浴巾上的洗衣液味,带着被阳光烘干的燥香。她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但是天生在意细节里的东西,仁野对她,已经不是关心,而是上心。 “小野哥。” 浴室里传来何许的声音,客厅沙发上打坐的仁野咻得回头:“我在。” 第79章 解释一下 何许:“你来一下。” 仁野马上起身来到浴室门口,隔着门问:“要什么?” 浴室房门打开,随着一阵水雾,裹着毯子的何许出现在眼前,刚洗完澡的人,身上带着他的沐浴液味道,仁野眼睛不知往哪摆,强装镇定地说:“你衣服我洗了,给你拿过来。” 何许踮脚,抬手搂住仁野脖颈,做了刷牙之前一直忍着没做的事,仁野一顿,三秒后搂住她的腰,张口回吻,半晌,仁野缓缓睁眼,目光半浑,低声问:“饿不饿?” 他煮了饭,也熬了汤,菜也摘好备好。 何许一眨不眨:“你给我解释一下,我身上伤怎么弄的。” 还说什么呢,仁野仿佛听到心里自己的叹气声,何许就像拿着大喇叭在外喊的正义之君:“里面的人听好了,你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无用的抵抗,乖乖束手就擒。” 何许被压下,这次跟之前不同,青天白日,她睁着眼睛,看着面前人,男人发丝垂在眉宇间,挡住黑色的眉,一双无论何时看去都很冷淡的眼,此刻犹如薄冰里裹着火,两人皆是鼻梁高挺,仁野侧头吻她,闭着眼,掩耳盗铃,他不看何许,何许就看不见他。 “嗯…”何许喉咙咕噜出声,仁野微微抬起身,扯掉挡在两人之间的毯子。 倾身拉开抽屉,仁野拿东西,何许睁着眼睛看,仁野俊脸通红,说了句:“别看。” 不说还好,话音落下,何许抬起头,才恍惚看了一眼,面前一黑,仁野捞起毯子给她罩上了。 仁野有的是办法让何许听话,何许脸上的毯子还没拿下来,仁野双臂撑在她两侧。 何许手臂本就酸疼,抬起来费劲,三番五次,忍不住出声埋怨:“你非要离我这么远吗?” 仁野脸上的汗湿了额前发丝:“我怕压疼你。” 结束后仁野把脸低在何许肩头,迟迟没有抬起,何许也缓了半天,待一切冷却,她伸手摸仁野左肋,仁野身体敏感,肌肉微缩。 何许:“让我看看,你还偷偷藏了小秘密。” 她一开口,声音比之前还沙,仁野拽过毯子挡住两人腰下,撑起上身,何许把头侧到他手臂下,这一次他没动,何许看清了仁野左肋下女人拳头大的纹身,是枚皇冠,样式并不复杂,但……是女式的。 何许看了几眼纹身,抬眼看仁野,“为谁纹的?” 仁野睨着她,神情一半清冷,一半未退完的欲,嘴唇一动,出声道:“我爸。” 不等何许再问,仁野主动说:“他身上也有一个,他死时没什么能留给我的,我选了个纹身,算留个念想。” 何许沉默片刻,出声道:“你爸还挺浪漫,这一看就是为女孩纹的。” 仁野侧身躺在何许身旁,声音如常,不冷不热地说:“他说爱我妈,但我从来没见过我妈。” 这一次何许调侃不起来了,这是仁野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起他的家里事,在此之前,她连糖水店老板是不是他亲人都不确定。 短暂沉默,何许道:“我爸也说爱我妈,我妈的中文名都是我爸取的,但也不耽误俩人各自再找,用我妈的话说,爱情是有时效的,当时说爱你是真的,后来不爱也是真的,只要别不爱了还假装爱就行,太假受不了。” 仁野喉结微不可闻的吞咽了一声,房间里并不安静,楼下说话声,对面楼说话声,他沉默半晌,出声道:“你会喜欢我多久?” 何许侧过头,没来由地问:“你还记得我生日吗?” 仁野也侧过头,看着何许,没有迟疑地回:“二月二号,阴历。” 第80章 一天一夜,受罪了 话音落下,何许突然翻身,不是下床,而是往仁野身上爬,仁野吓了一大跳,本能抬了下手,想拦,转念一想,拦她干嘛呢。 何许伏在他胸口,猫一样看着他,仁野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说不上是不好意思还是警惕防备。 何许眼睛亮亮的,对着仁野道:“我在岄州长大的,我爸去法国的时候遇见了我妈,我妈跟我爸回了岄州,俩人闪婚,我哥叫何必,他是我爸跟他前妻生的,小时候我哥亲妈来看他,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我妈对这种事的态度很开放,如果是正常分手,没有恩怨没有欠债,大家最起码还是朋友。” “我跟陈乃昔也是青梅竹马,我还睡过她尿的床呢。在岄州待到十二岁,我爸妈离婚,我跟我妈去了国外,法国德国都住,我外公家的管家是个西班牙人,小时候我经常在外公身边,所以一些日常的西班牙语我也能说点,还有什么,我想想……“ 仁野出声:“你跟陈乃昔不能叫青梅竹马。” 何许从思考中抽空看向仁野,仁野道:“青梅竹马不是单指从小认识,而是一男一女从小认识。” 何许:“像你跟嫲嫲的孙女就是?” 仁野:“你好歹也在国内待了十二年,一看就没认真学习。” 何许如实说:“谁会想到有一天要走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仁野险些被何许给勾搭走,突然一瞬回到之前的话题,他问她:你会喜欢我多久? 这一次,仁野没有问出口,何许趴在他胸口,叫了声:“小野哥。” 仁野眼皮微掀,看向何许,何许问:“你听懂我的意思吗?” 仁野:“什么意思?” 何许:“我从不跟任何人主动推销自己,因为我不想让别人了解我,我不喜欢他们,我的事还有很多,但我不想说给你听,我想你自己一件一件慢慢知道。” 说一个答案只要一秒钟,但解一道题,要很久,仁野问她能喜欢自己多久,她兜了个大圈子,给到他一个回答。看着那双巧克力色的瞳孔,仁野觉着自己完蛋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她总在不该唐突的时候唐突,又在不该矜持的时候矜持,仁野以为自己要的是日久生情和肯定的长久,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要的是何许。 无论何许怎样做,总会一击即中的让他高兴。 抬手捧住何许的脸,仁野抬头吻她,何许闭眼回吻,何许没有问仁野能喜欢她多久,因为他亲身示范,很久很久。 中途何许手机响,她根本无暇他顾,手机一直响,仁野手臂一伸,替她拿过来,放慢动作,低声说:“你先接。” 何许想说,他是不是有点太高估她的道行了?他又没停下,让她怎么说? 电话是何必打来的,何许还是得接,稳了稳心神,她划开接通键:“喂?” 何必一愣,“在睡觉?” “嗯…”何许索性见坡下驴。 何必:“这个点你睡得什么觉?没上课吗?” 何许就一个单音节:“嗯。” 仁野心疼她,耐着性子停下,一动不动。 何必说:“晚上请你和乃昔吃饭,你们几点方便?” 何许:“今晚不行,有人约她,我作陪。” 何必:“有人追她吗?” “嗯。” 何必马上道:“那你们玩,注意点,男生在的场合尽量不喝酒,实在想喝就少喝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何必:“我挂了,你睡吧。” 何许说了拜拜,挂断的瞬间,马上蹙眉哼了一声,仁野闷头做事,一秒都不耽搁。 脚再次沾地时,何许被仁野扶着,两条腿像是从别处借来的,她脑子想一出,腿走得另一出,她问仁野:“你为什么没事?” 仁野不看她,耳根子泛红,说了句假话:“我平时锻炼。” 何许纳闷,一个人嘀咕:“我也锻炼啊…” 仁野锻炼是真,没事是假,一夜一天,昏昏沉沉,中途何许气哭了,两人才睡了几个小时好觉。 何许坐在沙发上,厨房里传来些许声响,仁野把早就炖好的汤重新加火,另一个灶眼炒菜,下午四点刚过,他出现在厨房里,还在做饭,楼对面女人进厨房时看见,意外道:“阿野,今天没出去?” 仁野抬起头,应了一声:“啊。” 女人说:“这个点午饭还是晚饭?” 仁野也不好说,原本勉强还能算个午饭,眼下只能说:“中午忘记吃。” 女人道:“太忙了吧,你嫲嫲总念叨,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你照顾好自己,别让她担心。” 仁野:“知道,我一会去看她。” 女人点头,“你忙。” 仁野把热好的猪脚花生汤盛了一碗端进去,放在客厅茶几上,家里常年就他自己,当然从前仁宽还在的时候,两人也没预备饭桌,就在沙发上坐,两人有时并排,有时斜对面。 仁野:“先喝碗汤,菜马上就好。” 何许双手接过,仁野:“小心烫。” “谢谢。”何许接过,马上拿到嘴边,她是真饿,饿得心慌无力,巧克力色的眼睛都饿绿了。 仁野转身往厨房走,刚拿到锅铲,听到客厅里某人扬声喊:“小野哥!” 仁野划开厨房门,“怎么了?” 何许坐在沙发上,对他竖起大拇指:“好喝!” 仁野一时不知该怪自己紧张体质,还是何许故弄玄虚,慢半拍道:“喝吧,锅里还有。” 菜早就准备好的,等下锅就行,仁野二十分钟炒了四盘菜,米饭锅里是先前蒸好的烧鹅饭,何许坐在沙发上,一会端起饭碗,一会端起汤碗,吃得稳中带急,急中有序,仁野见状,说不上心疼还是想笑,想何许好好一富家千金,在他这关了一天一夜,可是受了罪了。 第81章 招摇过市 仁野没有马上吃饭,而是拿起筷子给何许夹菜,何许闷头吃了一会才道:“你怎么不吃?” 仁野一本正经地道:“怕你不够。” 何许马上说:“我吃不完这么多,你快吃吧。” 仁野唇角轻勾,“逗你的。” 何许盯着仁野,“你以后多对我笑笑。” 仁野本能收起笑容,别开视线给她夹菜,何许说:“对外人矜持点无所谓,对女朋友大方点嘛。” 她声音比平常沙哑,但撒娇就是撒娇,仁野好声好气:“嗯。” 何许很好哄,仁野没笑,她先笑了。 吃完饭,何许想帮仁野收拾一下,他动作利落地捡起盘子碗,不用她帮忙,何许也不过去给他添乱,起身在屋里消化食,仁野的家非常简单,一目了然的布局,从门口进来就是一整个房厅,右边客厅,左边打通的卧室,客厅对面是个封起来的长型阳台,当厨房用,卧室左边有个小洗手间,右边有扇窗,窗上原本是有窗帘的,后来坏了,仁野也没弄上去,主要是不需要,他每天早出晚归。 因为何许来了,仁野半夜趁何许睡着了,找来床单把窗户挡上了,床单是深灰色的,怪不得何许一觉睡到下午,她总觉得天很黑。站在窗户边,何许打量‘新窗帘’,看到两边的图钉时,她一个没忍住乐出声,恰好仁野从厨房出来,闻声望来,尴尬道:“我回头把窗帘装上。” 何许笑问:“你这样搞,对面的邻居不会觉得你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仁野认认真真地问:“你等下有没有时间,我去糖水店。” 何许眸子微挑:“要带我见家长?” 仁野:“没时间也没关系…” “有!”何许迈步往仁野方向走,走得急了,腿一软,险些没给仁野请个安,仁野赶紧上前扶,何许抬头,委屈又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仁野脸都不知往哪摆,红着耳根说:“哪不舒服,我给你按下。” 何许瘪嘴:“浑身都疼。” 仁野说:“你躺下。” 何许咻得看向他,仁野解释:“我给你按按。” 何许说:“算了,等下按出事,我今天都出不去这扇门了。” 仁野脸红得明显,又想力证清白,“想多了,我也疼。” 何许瞠目:“你也疼?” 仁野没想到一不小心说了心里话,努力辩解:“我也累,说错了。” 何许问:“你会疼吗?” 仁野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你这样没法出门,我去给你买衣服,你穿什么码?” 何许身上穿着她自己的小裙子,手臂肩膀露在外面,到处都是指痕,看一眼就能脑补出动作的程度。 何许说:“不用,你有没有能给我穿的衬衫?” 仁野一年四季T恤,柜子里为数不多的衬衫,都是用来参加一些稍正式的场合,见客户穿的,他都找出来,何许拿了件白色的,“这件可以吗?” 仁野:“随便。” 何许当着仁野的面脱裙子,仁野慢半拍反应过来,转身往客厅方向走,何许像个臭流|氓一样调侃:“跑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仁野去倒水,眼不见心不乱。 何许穿上仁野的衬衫,下摆长可以当裙子,袖子长可以挽起来,腰身宽,她问:“你有腰带吗?” 仁野翻箱倒柜找出一条,还在盒子里装着,没开封,何许问:“藏这么深,哪个美女送的?” 仁野:“红姨。” 何许:“红姨一看就是美女,我可喜欢她了。” 仁野:“谁你不喜欢?” 何许:“最喜欢你,不要吃醋。” 何许早就把仁野家看得清清楚楚,这里在她之前不光没有女人进来,就是男人也没有,门口鞋柜,洗手间镜柜,衣柜,整个家里处处都是一人生活的痕迹。 何许把腰带扎在腰间,把衬衫往上拽了拽,马上,男友风变慵懒风,她问仁野:“好看吗?” 仁野心说,长这样披个麻袋都是丐帮帮主了,怎么会不好看? “嗯。” 何许踮起脚亲了下仁野的唇,“走了,见完你家里人还要去找我亲人,陈乃昔现在八成要死了。” 仁野:“她怎么了?” 两人出门,何许腿软,左边扶着把手,右边扶着仁野的手说:“暗恋的人恋爱了,对象不是她。” 仁野:“你不说她也有人约?” 何许:“那是说给她爱的人听的,在不爱自己的人面前说自己有的是人爱,这是女生最后的倔强,话从朋友嘴里说出来,事半功倍,女生就是宁死不退。” 仁野沉默,何许之前说得跟真的一样,他都信了,女人心,太平洋的针。 何许跟仁野牵着手,刚到楼下就碰见熟人,仁野的熟人,何许不认识,对方跟仁野打招呼,视线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讶的口吻:“女朋友吗?” 仁野经过一天一|夜的磋磨,适应能力比昨晚好了些,大方点头,“是。” 一路往前走,熟人不断,每张陌生的脸上,都是同样又惊又喜的表情,何许那种新媳妇回男方老家的感觉越发浓烈,高兴地想跳,奈何膝盖想跪。 走着走着,迎面遇到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笑着跟仁野打招呼,“女朋友吧?” 仁野:“是。” 女人喜笑颜开:“真漂亮,我上午还听人说,你昨晚带女朋友回来,心说我怎么没看见,刚想着就碰见了。” 仁野只是笑,何许道:“阿姨也好靓。” 女人下意识伸手摸了把脸,弯着眼睛回:“我还靓,快五十岁的人了…” 何许挑眉:“你有五十岁?刚刚要不是小野哥喊你阿姨,我以为要喊姐姐的。” 女人快要喜死,连声夸何许人靓嘴甜,夸仁野眼光好,让两人晚上去家里吃饭,仁野道:“改天,我带她去看嫲嫲。” 女人笑说:“行,快去吧,改天一定来家里吃饭。” 何许就这样一路跟人打着招呼,来到糖水店,她只知道现在下午四点多钟,忘记今天还是周末,糖水店里不少人,最多的还是年纪轻轻,慕名而来的女孩子们,两人出现在门口,有人第一眼看见仁野,本能眼睛一亮,紧接着看到仁野身边的何许,神情警惕,视线往下,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瞬间,心拔凉。 第83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何许抬手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我先陪陈乃昔,做人不能有异性没人性。” 仁野心说,做人不该喜新一点吗?他还不够新吗?还不到一天一夜,她就待腻了吗?带着诸多不满,仁野意味深长地看着何许,同样一个字没说,无常勾魂似的,愣把倒着走出几米的何许给勾回来。 看着何许重新向自己跑来,仁野不动声色,何许吻他,仁野不回应,何许在他耳边小声说:“等我把她灌醉就找你,我晚上跟你睡。” 仁野表情很酷,如果耳根和脖颈不红的话,他算是伪装的很好。 沉默数秒,仁野低声回:“去吧。” 何许:“不生气吗?” 仁野:“没有。” 何许:“那你亲我一下。” 仁野亲了下何许的唇,何许回吻,而后开心地跳着走开,缓了一个小时,腿根还是酸疼,但好歹不会想给人拜年了。 仁野停在街边,看着何许进了小区才开车离开。 他多少年养成的生物钟,大概率不会早睡,但一定准时起,早上起来帮陶晚芝开店,顺带说了跟何许谈恋爱的事,回家路上又跟李明交代了一些工作,一整天没出现。 车停在公司门口,仁野下车往里走,公司就开在夜凉,面积不大,四五十个平方,早年大家都不懂的时候,还招过一个财会一个接待,有外商客户,就临时去翻译公司找翻译,不能叫花了不少冤枉钱,总归是花了不少钱,后来仁野一声不响地学起了日语和韩语,李明一咬牙一跺脚,考了个会计证,就连袁启成这种认真五分钟就犯困的人,都咬牙在网上听起了财富经。 都是一帮在夜凉长大的臭小子,有人从小跟着仁野混,有人从被仁野打,打服了跟着仁野混,从一穷二白,到现在每月不比那些CBD大楼里的白领挣得少,他们认仁野,听他的话,某种程度上胜于听家里人的话,原因不光是仁野打架狠,而是他干什么都狠,多少年如一日的拼命,太阳休息他都不会休息。 可今天仁野休息了! 从夜凉爸妈亲戚那里传回来的一手消息,仁野谈恋爱了! 对象是何许! 俩人官宣了!招摇过市了!不藏着掖着了! 仁野推开公司门,看见他的人马上跟他打招呼:“野哥。” 仁野:“都在吗?” “明哥和大头哥刚回来,都在办公室里。” 仁野迈步往里走,推开办公室门,里面乌烟瘴气,十来个人堆在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里抽烟,前一秒还在说话的人,突然看见仁野,一秒噤声,不知从谁开始,大家都喊着‘野哥’。 仁野面色平静:“不忙吗?” 话音落下,众人拎着烟就要往外走,仁野堵在门口:“我就问一句忙不忙,又不是说你们闲的,这么着急走,做亏心事了?” “没有没有…”众人连忙摇头撇清关系。 仁野又不瞎,他们摆明了在聊跟他有关,又不想叫他听见的话题,人往前走了两步,仁野关上门,众人一看,嘛意思,关门干什么?要打谁? 仁野点了根烟,也不坐椅子,随便往桌边一靠,“说吧,刚聊什么了?” 枪打出头鸟,小鸟都不敢喳喳,袁启成见状,挺身而出:“野哥,我们刚在聊公司今年的发展,想着明年怎么努力把KPI再翻一翻,大家一起做个Plan,小明正在做记录。” 李明闻言,恨不能提前给袁启成上柱香,其余人闻言,已经准备好自己的头香。 仁野吐了口烟,“KPI全称是什么?” 袁启成:“嗯…” 仁野:“做了几个计划,说来听听。” 袁启成:“小明你把计划给野哥说说。” 李明站在窗户边,侧头看窗外,仁野道:“指望你做Plan,你浑身上下最突出的优势就是懒,还做个P啊。” 话音落下,一屋子一半人在憋笑,还有一半人直接笑出声。 只有袁启成脸色不红不白,顺势竖起大拇指,“还得是野哥,Plan让你解释的明明白白的。” 仁野把烟灰弹在手边烟灰缸里,没有预兆地说:“我跟何许在一起,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是我女朋友。” 整个房间沉寂三秒,袁启成带头说:“好,好事啊,恭喜恭喜。” 所有人都跟着魔了一样:“恭喜恭喜…” 仁野眉心微蹙:“你们有病啊?” 李明问:“嫂子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请她吃饭。” 仁野:“她今晚有事,等我问问她。” 仁野主动宣布自己谈恋爱,还承认何许是嫂子,这已经不是太阳打哪边出来的问题,众人嘴上恭喜,心里惊恐,幸好从来没打过何许的主意,今天也是小刀割屁股——开了眼了。 何许和陈乃昔互有对方家里的门卡和密码,何许开门进去时,客厅没有电影中为了渲染失恋故意营造的昏天暗地,反之,灯火通明,换鞋往里走,沙发处干干净净,昨晚两人喝光的瓶瓶罐罐都被收走,干净得像是样板间。 何许径直走进主卧,主卧开着灯,没人,她又去了书房,门一推,灯光下,陈乃昔盘腿坐在地上,身上系着黑色围裙,手里拿着画笔,对面是两幅乍眼看去一模一样的画,其中一幅是陈乃昔从香港画展上拍卖回来的,另一幅,是她自己画的。 听到声音,陈乃昔头都没回,兀自道:“你还舍得回来?” 何许坐在一旁椅子上,如常道:“还有心情画画,我以为你把画笔都烧了呢。” 陈乃昔淡淡:“我就是进来想把画拿出去烧了,结果一屁股坐这画了十一个小时。” 何许笑了:“这是你画得最好的一次,老天爷赏饭吃,就算不给你爱情,也会在别处补偿你。” 陈乃昔:“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有人肝肠寸断,有人洞房花烛。” 何许听她有气无力的抱怨,开口道:“下午何必给我打电话,叫我们晚上出来吃饭,我说你有人约,我要陪你去掌眼。” 陈乃昔不出声,何许一个人道:“何必问是不是有人追你,我说是。” 第83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何许抬手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我先陪陈乃昔,做人不能有异性没人性。” 仁野心说,做人不该喜新一点吗?他还不够新吗?还不到一天一夜,她就待腻了吗?带着诸多不满,仁野意味深长地看着何许,同样一个字没说,无常勾魂似的,愣把倒着走出几米的何许给勾回来。 看着何许重新向自己跑来,仁野不动声色,何许吻他,仁野不回应,何许在他耳边小声说:“等我把她灌醉就找你,我晚上跟你睡。” 仁野表情很酷,如果耳根和脖颈不红的话,他算是伪装的很好。 沉默数秒,仁野低声回:“去吧。” 何许:“不生气吗?” 仁野:“没有。” 何许:“那你亲我一下。” 仁野亲了下何许的唇,何许回吻,而后开心地跳着走开,缓了一个小时,腿根还是酸疼,但好歹不会想给人拜年了。 仁野停在街边,看着何许进了小区才开车离开。 他多少年养成的生物钟,大概率不会早睡,但一定准时起,早上起来帮陶晚芝开店,顺带说了跟何许谈恋爱的事,回家路上又跟李明交代了一些工作,一整天没出现。 车停在公司门口,仁野下车往里走,公司就开在夜凉,面积不大,四五十个平方,早年大家都不懂的时候,还招过一个财会一个接待,有外商客户,就临时去翻译公司找翻译,不能叫花了不少冤枉钱,总归是花了不少钱,后来仁野一声不响地学起了日语和韩语,李明一咬牙一跺脚,考了个会计证,就连袁启成这种认真五分钟就犯困的人,都咬牙在网上听起了财富经。 都是一帮在夜凉长大的臭小子,有人从小跟着仁野混,有人从被仁野打,打服了跟着仁野混,从一穷二白,到现在每月不比那些CBD大楼里的白领挣得少,他们认仁野,听他的话,某种程度上胜于听家里人的话,原因不光是仁野打架狠,而是他干什么都狠,多少年如一日的拼命,太阳休息他都不会休息。 可今天仁野休息了! 从夜凉爸妈亲戚那里传回来的一手消息,仁野谈恋爱了! 对象是何许! 俩人官宣了!招摇过市了!不藏着掖着了! 仁野推开公司门,看见他的人马上跟他打招呼:“野哥。” 仁野:“都在吗?” “明哥和大头哥刚回来,都在办公室里。” 仁野迈步往里走,推开办公室门,里面乌烟瘴气,十来个人堆在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里抽烟,前一秒还在说话的人,突然看见仁野,一秒噤声,不知从谁开始,大家都喊着‘野哥’。 仁野面色平静:“不忙吗?” 话音落下,众人拎着烟就要往外走,仁野堵在门口:“我就问一句忙不忙,又不是说你们闲的,这么着急走,做亏心事了?” “没有没有…”众人连忙摇头撇清关系。 仁野又不瞎,他们摆明了在聊跟他有关,又不想叫他听见的话题,人往前走了两步,仁野关上门,众人一看,嘛意思,关门干什么?要打谁? 仁野点了根烟,也不坐椅子,随便往桌边一靠,“说吧,刚聊什么了?” 枪打出头鸟,小鸟都不敢喳喳,袁启成见状,挺身而出:“野哥,我们刚在聊公司今年的发展,想着明年怎么努力把KPI再翻一翻,大家一起做个Plan,小明正在做记录。” 李明闻言,恨不能提前给袁启成上柱香,其余人闻言,已经准备好自己的头香。 仁野吐了口烟,“KPI全称是什么?” 袁启成:“嗯…” 仁野:“做了几个计划,说来听听。” 袁启成:“小明你把计划给野哥说说。” 李明站在窗户边,侧头看窗外,仁野道:“指望你做Plan,你浑身上下最突出的优势就是懒,还做个P啊。” 话音落下,一屋子一半人在憋笑,还有一半人直接笑出声。 只有袁启成脸色不红不白,顺势竖起大拇指,“还得是野哥,Plan让你解释的明明白白的。” 仁野把烟灰弹在手边烟灰缸里,没有预兆地说:“我跟何许在一起,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是我女朋友。” 整个房间沉寂三秒,袁启成带头说:“好,好事啊,恭喜恭喜。” 所有人都跟着魔了一样:“恭喜恭喜…” 仁野眉心微蹙:“你们有病啊?” 李明问:“嫂子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请她吃饭。” 仁野:“她今晚有事,等我问问她。” 仁野主动宣布自己谈恋爱,还承认何许是嫂子,这已经不是太阳打哪边出来的问题,众人嘴上恭喜,心里惊恐,幸好从来没打过何许的主意,今天也是小刀割屁股——开了眼了。 何许和陈乃昔互有对方家里的门卡和密码,何许开门进去时,客厅没有电影中为了渲染失恋故意营造的昏天暗地,反之,灯火通明,换鞋往里走,沙发处干干净净,昨晚两人喝光的瓶瓶罐罐都被收走,干净得像是样板间。 何许径直走进主卧,主卧开着灯,没人,她又去了书房,门一推,灯光下,陈乃昔盘腿坐在地上,身上系着黑色围裙,手里拿着画笔,对面是两幅乍眼看去一模一样的画,其中一幅是陈乃昔从香港画展上拍卖回来的,另一幅,是她自己画的。 听到声音,陈乃昔头都没回,兀自道:“你还舍得回来?” 何许坐在一旁椅子上,如常道:“还有心情画画,我以为你把画笔都烧了呢。” 陈乃昔淡淡:“我就是进来想把画拿出去烧了,结果一屁股坐这画了十一个小时。” 何许笑了:“这是你画得最好的一次,老天爷赏饭吃,就算不给你爱情,也会在别处补偿你。” 陈乃昔:“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有人肝肠寸断,有人洞房花烛。” 何许听她有气无力的抱怨,开口道:“下午何必给我打电话,叫我们晚上出来吃饭,我说你有人约,我要陪你去掌眼。” 陈乃昔不出声,何许一个人道:“何必问是不是有人追你,我说是。” 第84章 留痕体质 陈乃昔背对何许,一个字都没说,可何许只是看她后脑勺就知道,她在掉眼泪。一天一夜,陈乃昔不知哭了多少场,嚎啕大哭过,哽咽抽泣过,终于把自己磨得悄无声息。 何许道:“想怎么样我陪你。” 陈乃昔静了几秒,而后起身,把面前钉在画板上的画扯下来,光着脚往外走,何许知道她要干嘛,没多久,公卫传来烧东西的焦味,又过了一会儿,陈乃昔光着脚走回来,何许看见她的脸,别说眼睛,整张脸都哭走样了。 陈乃昔跪坐在地板上,把另一幅画小心翼翼的拿下来,卷好,声音平静地说:“本来还愁没理由送他,现在正好,恭喜他铁树开花。” 何许:“要是我我就把假的送他。” 陈乃昔:“他又不是瞎子。” 何许:“他看出来也会说好。” 何许正常揣测,陈乃昔却瞬间泪流满面,眼泪掉下来,她第一反应就是怕湿了画,赶紧伸手去擦,何许被她这一举动戳到,心口一窝,心疼陈乃昔,偏偏不能叫她捅开,不是怕陈乃昔和何必做不成朋友,而是陈乃昔太不想在何必的印象里留下丁点污点,像是明知别人有女朋友还去表白的‘勇敢’,说白了就是只图自己痛快的自私自利,说句婊也不为过。 对陈乃昔而言,错过就是错过了,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把画卷好放进画筒里,陈乃昔坐在地上,又痛哭了一场,想到何必,那么好的何必,以后就是别人的了,她边哭边说:“救命啊……” 外人看到这幅场景兴许会笑出声,可陈乃昔是认真在呼救,她的心太疼了,想撒泼打滚,又过了撒泼打滚就能解决问题的年纪,可让她生扛,她扛不住。 何许什么都没做,安静地坐在一边,等到陈乃昔哭声渐小,她开口道:“出去吃东西吧。” 陈乃昔一抽一抽,“吃什么?” 何许:“去大学城,吃什么不重要,主要出去看看有多少人喜欢你。” 陈乃昔也是美女,建筑系系花,平日里不缺人追,她一门心思等何必,总觉得何必这些年不近女色,就是等到回岄州后为她准备的,可事实证明,她单相思思傻了,哪有那么多想当然,何必不找不是因为喜欢她,如今找了,是因为不喜欢她。 何许催陈乃昔化妆换衣服,陈乃昔慢八百拍才看到何许的打扮,“…谁的衣服?” 何许:“男朋友的。” 此话一出,陈乃昔控制不住泪涌眼眶,她伸手掐着鼻梁,强忍道:“你能不能当个人?” 何许:“我无数次让你追你不追,成天前怕狼后怕虎,就是不怕有人捷足先登,何必人好,你能看见,其他人也能看见,你不追还不许别人追?” 何许理智得近乎无情,一个脏字不带,陈乃昔觉得自己被臭骂了一顿,无言以对,眼泪反而止住,她坐在化妆台前,闷声说:“赶紧把你这身衣服换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何许在陈乃昔的衣帽间里找合适自己的衣服,看到一条带着吊牌的中袖黑底红玫瑰裙,她问:“这件你穿吗?” 陈乃昔从镜子里瞥了一眼,“你穿吧,我还有件白色的。” 何许原地解皮带脱衬衫,陈乃昔连她一丝不挂的样子都见过,本不以为意,结果无意间从镜子里看到何许后腰上的指痕,她怕自己看错了,扭过身细看,何许还在拆吊牌,陈乃昔:“你昨晚干什么了?” “嗯?”何许云淡风轻。 陈乃昔看着何许胳膊上,腰上,腿上的痕迹,瞠目结舌:“仁野对你做什么了?!” 吊牌拆下来,何许套上裙子,转身道:“他很轻,我留痕体质。” 陈乃昔知道何许淡定,只是没想到淡定成这副样子,嘴一撇,“这下你开心了吧?” 何许勾起唇角,“开心死了,好东西就是要先下手为强,国内不都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嘛,小野哥这个坑,我先占定了。” 陈乃昔脸一垮:“你在内涵我?” 何许:“敏感了。” 陈乃昔刚想转身,何许补了句:“性格决定命运而已。” 陈乃昔:“你把裙子脱下来。” …… 有人失恋,有人失身,有人求救,有人救,陈乃昔虽是被何许气得三句有两句在骂骂咧咧,但她也心知肚明,幸好何许在,不然她此刻就不是去吃饭的路上,而是去剃度的路上了。 陈乃昔眼睛肿得闭眼都勒眼皮,双眼皮贴贴不上,天都黑了还戴墨镜出门,何许开车,跑车驶入大学城附近,路上行人变多,车停在斑马线前等红灯,何许正跟陈乃昔说话,耳听得有人喊:“何许!” 何许和陈乃昔同时闻声侧望,斑马线一半处,有个女生正朝两人方向挥手,何许定睛一瞧,糖水店婆婆的孙女,对方非常热情,何许也笑着招了下手。 红灯转绿,何许扬声说:“我先走了。” 夏欣苑:“好,回头见。” 跑车驶过,夏欣苑身边人道:“你们认识?” 夏欣苑应声。 “她不是这学期才过来的交流生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夏欣苑:“之前在学校里碰见就认识了。” “她副驾好像是建筑系的陈乃昔吧?她俩也认识?” 另一人道:“大学城附近开跑车,真够高调的。” “在学校里高调,出来也生怕别人看不见。” 夏欣苑道:“何许人挺好的。” 身边人问:“你俩怎么认识的?” 夏欣苑:“她跟我问路,我告诉她,她说跟我交个朋友。” 身边人似笑非笑:“老外可真爱跟人交朋友,问个路就是朋友了。” 另一人对夏欣苑说:“她没准就顺口一说,你别太往心里去,她一来就是学校红人,就连附近学校的男生都慕名往我们学校跑,别跟这种人走太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赶着她。” 夏欣苑:“我没想这么多,打声招呼而已。” 第85章 可以自信,不能装B 对于何许,学校里的人,除了陈乃昔以外,都对她不熟,男生有多新鲜好奇,女生就有多莫名排斥,一个刚开学,才上一天课就不见了的混血交流生,出现不是被帅哥开豪车接走,就是自己开着保时捷跑车,这种作风在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眼里,无疑是嫉妒和遐想的最佳人选。 何许载着陈乃昔兜了一圈,陈乃昔还是没想好吃什么,两人找地方停车,随便进了家饭店,眼下正是饭点,店里都是附近大学生,何许和陈乃昔推门进来,十秒钟内吸引到店内八成人的注意。 夏欣苑就是其中之一。她看到穿着黑色小裙子的何许,有些人就是天生身材好气质佳,要说裙子有多好看,未必,主要看穿在谁身上,何许身材纤细前凸后凸,皮肤又是人群里最白的一个,加上那张明显混血的脸,很难不被人关注。 同样看向何许的,还有夏欣苑这张桌上的另外几个男生,男生中有一个是桌上女生的男朋友,两边寝室的人偶尔出来聚餐,主要也是想撮合桌上另外一对正在暧昧的男女生,见男生们齐刷刷地看向何许和陈乃昔的方向,其中一个女生道:“好看吗?欣苑认识,让她给你们要微信?” 闻言,男生们这才转过脸,某人笑着看向夏欣苑:“你有她微信吗?” 夏欣苑不答反问:“你想追她?” 旁边男生笑说:“我凡哥对人是一见钟情,茶不思饭不想,结果人家就来上了一天课就没来了,他急得跟什么似的。” 室友拱火:“这不想什么来什么嘛,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上啊!” 林凡又转头看了眼,何许和陈乃昔坐在角落处,附近几桌人都在偷瞄,无论男女。 夏欣苑室友要笑不笑地调侃:“想追就追啊,你又不是不帅。” 林凡确实有些小帅,普通人里还算打眼,朋友私下里捧他是系草,实际上系草的地位都不稳,更别说校草,但人好听话听多了,难免不知自己几斤几两,林凡一口干了杯中啤酒,突然起身就走。 陈乃昔还在看菜单,何许拿着手机跟仁野发短信,仁野主动找的她,【你把我微信删了?】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何许正一本正经的编辑,还没等发出去,面前桌上多了杯喝的,她以为是店员拿的,头不抬眼不睁地说:“谢谢。” 男人声音传来:“不客气。” 何许没反应,还在斟酌短信要怎么回,她都忘了把仁野微信删了的事,陈乃昔发现桌边的不是店员,抬眼道:“有事吗?” 何许闻声抬头,这才看见一眨不眨看着她的陌生男人,男人要笑不笑,自以为很帅地道:“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一点时间,我叫林凡。” 陈乃昔:“……” 何许:“……有事吗?” 林凡:“我跟你同校,除了校友之外,能交个朋友吗?” 陈乃昔听腻了这种开场白,旁若无人的重新低下头看菜单,何许十足坦诚,微笑着回:“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下次碰面会打招呼的。” 林凡故意压低声音:“我们加个微信吧。” 何许:“不太方便,今天出门着急,我拿的我男朋友手机。” 林凡看着何许镶钻的手机壳,难得福尔摩斯了一把,死缠烂打说:“我不介意,你男朋友不会连你交什么朋友也管吧?” 陈乃昔深呼吸,菜单翻了一页,倒胃口。 何许伸手不打笑脸人,假笑:“我介意。” 林凡拿出手机,一副随时准备扫码的样子道:“男朋友不能找小心眼的,交个朋友而已。” 陈乃昔问何许:“凉拌牛舌吃吗?” 何许:“我怕腥。” 陈乃昔:“凉拌鱼皮呢?” 何许:“皮薄不薄?” 陈乃昔:“问问店员,我也不喜欢皮厚的…” 聪明人早就该走了,当然,除了皮厚的,林凡不知是喝多了还是脑子秀逗了,竟然对陈乃昔说:“这顿我请,能稍等一下吗?” 陈乃昔今天本就气不顺,又遇上个把她当要饭的,当即眉头一蹙:“我又不认识你,干嘛要你请?” 附近几桌已经有人侧头看热闹,林凡笑着道:“别这么大火气嘛,我只是想跟你朋友交个朋友,之前不认识,吃顿饭不就认识了。” 陈乃昔绷着脸:“我可以请我朋友吃饭,谢谢。” 林凡嬉皮笑脸:“美女,又不是失恋,干嘛这么大脾气…” 这句话不偏不倚地捅在了马蜂窝,还好死不死的捅在了蜂后心口上,陈乃昔隔着墨镜变了脸色,脱口而出:“你有病吧?” 她声音不小,引来附近好几桌观望,林凡面上挂不住,红着脸道:“我又不追你,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话落,之前一直客客气气的何许,突然开口:“那我可以说你有病吗?” 林凡看向何许,何许不知何时沉下脸,哪里还有之前的甜美模样,见状,夏欣苑那桌人赶忙起身过来,有人明知故问:“怎么了?” 夏欣苑拉了下林凡,小声说:“别吵架,大家都认识…” 何许听见了,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认识他。” 夏欣苑打圆场:“对不起啊,他是我朋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何许说:“把你朋友带回去,他估计喝多了。” 夏欣苑点头,拉着林凡往回走,陈乃昔赌气,但这种时候谁先走,肯定要被其他看热闹的人说闲话,她没做错,她不走。 另一桌,林凡被按到椅子上后,桌上气氛尴尬,男生们没说什么,倒是其中一个女生小声道:“装什么啊,当众让人下不来台,显着自己很厉害吗?” 另一个附和:“这点基本素质都没有,真下头。” 女生看向夏欣苑:“我说什么来着,就你还眼巴巴地把她当朋友,她但凡当你是朋友,也不会不给你面子。” 夏欣苑小声道:“我以为她人很好…”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善良啊?” 男生打断:“不说了不说了,这事过去了。” 第86章 打者无心,被打有意 有些事嘴上说着过去,心里可过不去,朋友阴阳怪气,夏欣苑觉得没面子,好像她是何许不要的‘朋友’,坐在原本的阵营里,反而像个不尴不尬的异类。如果今晚的面子没有找回来,日后她在朋友圈里也抬不起头来。 心想着,夏欣苑给仁野发了个微信:【哥,你能来大学城接我吗?】 过了一会儿,仁野回:【怎么了?】 夏欣苑:【我喝多了,朋友跟她男朋友走,我不好意思耽误他们。】 仁野:【好,地址发给我。】 夏欣苑知道自己身边这帮人的‘眼界’,看到她身边有仁野后,以后绝对不会对她说三道四,捧着还来不及,以前她不想让人发现仁野,这次也是赶鸭子上架。何许有什么特别?不就是长得好看,所以到处被人捧嘛,那仁野也一样,她一个电话就能把仁野喊来,里外里,她也跟何许一样。 夏欣苑低着头,面上不声不响,心里算盘打得叮当烂响,但她万万没想到,在她给仁野发微信之前的一分钟,何许跟仁野重新加上了好友,何许在微信里一顿哄,仁野说:【我在附近。】 何许多上道,马上说:【那你来找我行吗?我好想你。】 仁野:【好。】 怕穿帮,夏欣苑故意一连喝了好几杯酒,林凡被挫,桌上气氛不对,男生提议等下去唱歌,夏欣苑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意料之中,有人问她:“你还有事?” 夏欣苑:“我约了人。” “谁啊?” 夏欣苑欲盖弥彰地回:“你们不认识。” “男的女的?” 夏欣苑:“不是男朋友。” 对面男生道:“那就是男的了?” 夏欣苑不置可否,但已经成功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桌上七嘴八舌,全都围绕着夏欣苑,夏欣苑面上否认,实则心底高兴,她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现在就等着仁野来,她敢保证,仁野的出现,势必会让她成为焦点,不光是小群体中的焦点。 心底想着,别人问等下来找她的人帅不帅时,夏欣苑‘为难’地道:“都说了不是男朋友…” 饭店门开开合合,陌生人进进出出,约莫十来分钟的样子,饭店门又一次打开,夏欣苑背对门口,耳听得有人喊:“阿欣。” 她本能转头,连带桌上朋友也跟着闻声望去,在看到袁启成的瞬间,夏欣苑第一反应不是意外,而是脸色一沉,袁启成朝她走来,桌上人看到明显比普通人大两圈的‘脑袋’逐渐靠近,一个个表情隐忍,要笑不笑。 夏欣苑怎么都想不到,袁启成会出现,平日里都喊‘大头哥’,如今是怎么也喊不出口,只不甘心的问:“哥,你怎么在这?” 袁启成道:“野哥有事,让我来接你。” 夏欣苑余光瞥见桌上几个女生的表情,面子挂不住,强装镇定道:“没事,还麻烦你特意跑一趟。” 袁启成实在:“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们吃完了吗?没吃完我在外面等你。” 袁启成对夏欣苑好,一是仁野,二是大家从小一起长大,可这份好在外人眼里,难免落为殷勤和舔狗,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颜值成为比真心更重要的衡量标准,被帅哥追,有面子,被不帅的追,掉价。 袁启成长得不帅,但也不寒碜,主要是大头做了锡纸烫,整个人看起来喜剧效果十足,桌上几个女生眉来眼去,低头憋笑。 夏欣苑不想跟袁启成走,更恨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铺垫’,结果袁启成来了,她像个笑话。 两人正拉扯,饭店门又一次被人推开,像是有预感似的,夏欣苑往门口看了一眼,来人身高优越,穿着件没有任何图案的白T,下身黑色长裤,脚上白色运动鞋,浑身上下没有丝毫装饰物,只是那张脸,看过一眼就能牢记三年,店内不光夏欣苑在看,其余人看见,也是清一色的行注目礼。 仁野进店后,目光四处巡视,夏欣苑有种天无绝人之路的喜悦感,正要开口喊人,店内某处突然传来一声:“小野哥,这边。” 仁野的视线随之往右,夏欣苑也闻声望去,看到了某桌上高举着手臂的何许。 袁启成见状,兀自嘀咕:“嘿,这不巧了嘛,说有事就是来找女朋友的。” 夏欣苑心里咯噔一沉,脸色都变了。 仁野走向何许,整家店里的人都看着他们这一桌,何许往里坐,把外面的位置让给仁野,仁野大方落座,何许马上旁若无人的搂住他胳膊,仁野不好意思又舍不得推开,对面陈乃昔嘴一撇:“今天你俩请。” 仁野说:“我请。” 夏欣苑这桌上的人,神色各异,林凡脸都绿了,何许真的有男朋友,主要有就算了,还甩他十条街,甩他十条街就算了,还关门打脸。 夏欣苑身边的几个女生互换眼神,从乍见仁野的惊喜,到他坐在何许身边的惊讶,何许对林凡冷脸相对,对仁野笑脸相迎,本该理所应当的事,可在她们眼里,这是何许能装,会装,看人下菜碟。 夏欣苑还懵着,何许,仁野,他们两个怎么会坐在一起? 袁启成隔着半个饭店,扬声喊:“野哥,嫂子。” 仁野终于看到了袁启成和夏欣苑,当然,连带着嫂子也看见了,夏欣苑控制不住地血气翻涌,脸红一下白一下,仁野跟何许说了句什么,起身走来,夏欣苑身边的几个女生下意识的调整坐姿,屏住呼吸。 仁野走到袁启成身边,看了眼夏欣苑,神色如常道:“你也在这。” 不等夏欣苑出声,袁启成笑着道:“你说巧不巧。” 仁野:“她发的定位我没看,何许说的店名。” 说完,他看向夏欣苑:“等下让大头送你。” 夏欣苑勾起唇角问:“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袁启成憋不住:“别说你两个月没在,我们成天在的都不知道。” 仁野竟然不解释,“我先去那边。” 袁启成:“去陪嫂子吧,我送阿欣。” 第87章 他更需要 仁野转身离开,袁启成对夏欣苑道:“我去买点东西,你要走时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附近。” 人都走后,夏欣苑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圈内焦点,女生们争相拉着她问东问西,夏欣苑话锋一转:“长得帅的是我哥,刚才另一个哥哥是我哥公司的员工。” 女生瞪眼八卦:“你哥开的什么公司?” 夏欣苑:“物流。” “这么年轻就自己当老板,可以啊姐妹,深藏不漏啊。” 夏欣苑:“我哥的公司又不是我的。” 女生:“表哥吗?” 夏欣苑一言概之:“没血缘,就是一起长大,他几岁就在我家吃饭,我嫲嫲他也喊嫲嫲。” 女生:“小说女主啊你,没血缘的哥又帅又有钱,你俩从小就认识,竟然没发生一段感情?” 夏欣苑笑笑,“我不喜欢他啊。” 桌上女生聊得尚且点到即止,私下里再聊这个话题,夏欣苑道:“其实他上高中的时候追过我,那时我还在上初中,太小,我哥又有点混社会,我不敢,就拒绝了。” 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不要紧,几乎成了全寝女生成天拉着她八卦的源头,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饭店里,只见仁野跟何许坐在一起,何许喜欢仁野,从不藏着掖着,恨不能吃饭都看着他下饭,夏欣苑他们先吃完,走前夏欣苑站在门口跟仁野摆手,故意抬高声音说:“哥,我先走了。” 仁野:“好。” 何许抬起头,出于礼貌笑了笑,可在夏欣苑眼里,靠着仁野的何许,就是在向她示威,何许有没有把她在学校挨打的事说给仁野听?一定会说吧,既能显示自己挺身而出,又能趁机把她描得道德败坏,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换了她,她也做。 何许跟仁野坐在一起,登对得整个饭店流言四起,男生女生们,一时间不知该羡慕谁,嫉妒谁,陈乃昔全程戴着墨镜,饭还没吃饭,某一瞬突然鼻酸,没任何原因,就是猛然想到何必,酸得人嘴里像是灌了醋。 一只手偷着在桌下握拳,陈乃昔用尽全力告诉自己:憋回去,冷静,淡定,这么多人看着呢,千万别哭。 尤其当着何许和仁野的面,这感觉像是什么,人家新婚她丧偶,人家理解她,包容她,这是换位思考,但她要是当人面痛哭流涕,晦气。 变着花样的挫自己,陈乃昔终于在不动声色下平静,缓缓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里的指甲印像是心口上的新鲜伤疤,只有她自己知道。 饭桌上,仁野没话说,陈乃昔平日里话多,今天也是为了何许高兴,揪着头皮逗了几句,而后全程都是何许在说话,一顿饭乐乐呵呵的吃完,仁野起身买单。 陈乃昔对何许说:“你俩玩去吧。” 何许:“你呢?” 陈乃昔:“回家。” 仁野不在,何许小声道:“还没哭够?” 陈乃昔:“你没失过恋,不懂,要哭透。”不然无时无刻不知看见什么,就想原地撒泼一场。 何许:“我陪你。” 陈乃昔墨镜后的眼睛翻上天:“陪我干嘛,再让我独自平复一晚,明天学校见,让你看看什么叫云淡风轻,都是小事。” 仁野买完单走回来,陈乃昔起身说:“她跟你走。” 仁野看了眼何许,何许认真调侃:“小野哥,你今晚需要我吗?” 仁野面不改色,微顿,而后道:“没关系,我送你们。” 陈乃昔挽住何许手臂,“真不需要?” 仁野明显停顿更久,开口回:“不是我不需要,你更需要。” 话一出,何许噗嗤笑出声,陈乃昔也没想到冷面仁野会冒出这么句话来,当场愣了几秒,“……感情你对我是出于同情。” 仁野不好意思讲,他对陈乃昔没有任何感情,只是设身处地为何许考虑,如果何许要去陪闺蜜,他当然不会争。 陈乃昔受够了,没失恋也禁不住这么喂,她将何许耸到仁野身边,“赶紧走赶紧走。” 看着陈乃昔独自转身的背影,何许说:“到家发微信。” 陈乃昔没回头,这边离她住的地方不远,一个人开车回家,陈乃昔给何许发了个二百块的红包,配字是:礼份子。 何许大大方方地收下,回了句:【别找我了,我跟小野哥在一起,没时间看手机。】 陈乃昔:【手机不用就砸了吧。】 几秒后,何许发了张照片过来,陈乃昔点开,照片是何许举着右手的自拍,她对着镜头肆无忌惮地笑,背景是仁野的背,何许在仁野的摩托车上。 陈乃昔控制不住地扬起唇角,她不会为别人的爱情高兴,但如果是何许的,她发自内心的苦中作乐。 陈乃昔没回,何许把手机收起来,两只手臂一起抱住仁野的腰,仁野早就不反抗了,他带她去人少景好的地方吹风,给她买冰淇淋,又怕她吃太凉肚子疼,只给何许吃了两口,剩下的自己吃了。 何许拉低仁野的脸,不由分说地仰头吻他,让他觉得她就是冰淇淋。 何许就是这么想的,冷的不能吃,热的随便吃,这一个更甜更香。仁野跟何许分开几个小时,不得不承认,他满脑子都是不正经的念头,疯狂想她,想到自己都匪夷所思的地步。 两人在江边,江对面灯火阑珊,这一侧光线不强,仁野搂着何许,何许隐约感觉到,怕自己感觉错,抱着求真务实的态度,往下看了一眼,仁野慌不择路,何许还没等看清楚,眼睛就被仁野的长手给罩住。 这一下,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什么叫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以及,狗急跳墙。 何许站在原地不动,任由仁野掩耳盗铃,仁野脸色爆红,别问,问就是后悔,但他说不清是后悔抬手挡何许的眼睛,还是后悔没控制一下。 一秒,两秒,五秒,何许忍不住先开口:“按照我以往的经验,接下来的环节就是送礼了。” 第88章 关灯 她伸出手,掌心朝上。仁野见状,真真是猫急上树,抓着何许的手腕,把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只一瞬间,仁野又把何许的手拿开,先发制人:“别认真,我疯了。” 何许借着远处路灯的微弱光亮,看到仁野那一脸自嫌的表情,当场笑出声,边笑边说:“你好可爱呀,我好喜欢你。” 何许一把抱住仁野,不让他跑,抬眼看着他,何许眼睛亮亮的,突然放低声音问:“你…去我家,还是…我、去、你、家。” 她变着声调,一字一句,每一个音节都落在仁野心坎上,仁野睨着何许,漆黑的瞳孔比夜色还深,没有沉默太久,他出声回:“我家。” 没别的原因,他家离这里更近。 两人重新骑在摩托上,来时何许话很多,回去路上,两人心照不宣,全程无交流,车驶入夜凉,路上遇见的熟人皆会打招呼,仁野不避讳,何许恨不能招摇过市,下了车,两人牵手进楼道,依旧是前两层带着声控灯,往上走变黑,走到五楼时,仁野突然咳了一声,光亮立马从顶楼传来。 他在自家门口也安了声控灯,何许明知故问:“怕我来找你时看不清门吗?放心,找别的找不到,我找你时像工作犬,一找一个准。” 仁野:“我犯了什么事,劳你出动?” 两人来到顶层,仁野拿钥匙开门,何许在灯光下看到仁野的侧脸,笑着道:“长在我心上,一小会看不见就想得慌,简称你让我心慌。” 好听话是仁野从前最不待见的,甜言蜜语他没听过,主要是没给任何人讲的机会,至于嬉皮笑脸的,一律当不正经处理,何许一个人把他曾经最不喜的样子都占全了,可是天杀的,仁野好喜欢她。 两人进门,何许借着门口的灯光,一眼就看到床边窗户,早上,不对,下午起来的时候,那里还是仁野用床单钉上去的,眼下那里是一片白色,里层遮光布,外层纱,干干净净,说不出的仙气飘飘,满满少女心。 仁野把里面的灯打开,把房门关上,门口两双拖鞋,一双男士一双女士,摆放整齐,何许换鞋往里走,仁野慢半拍跟进来,把空调打开,何许看到茶几上多了一个新杯子,仁野问:“喝什么?” 何许:“什么都行,你给什么喝什么。” 仁野去了趟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何许常喝的果汁,他在她家冰箱里见过,把果汁倒在杯子里,仁野递给何许,何许接过,眼里是丝毫不遮掩的笑意:“小野哥,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 屋里就他们两个人,仁野尴尬也躲不开,想装淡定,表情略微僵硬地回:“你想听什么?” 何许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茶几旁的仁野道:“想听你心里话。” 仁野看着何许,表情不辨喜怒:“真要听?” 何许点头,表情纯真,仁野想过理智,可嘴上还是如实回答:“我想关灯,睡觉。” 在何许躺到他床上之前,仁野忘记这张床他睡了多少年,从未发现过声响,也可能他睡觉很安静的原因,从不乱翻。 窗帘他换了,浴室里多了一整套女人用的东西,就连杯碗筷勺这些小东西,仁野都记得买新的,唯独床,怎么就百密一疏了呢。 男人跟女人最大的不同,女人耍嘴,男人务实,从求门无路到轻车熟路,满打满算,一天两夜,时间不长,仁野全靠次数积累经验,每一次都有新突破,每一次都让何许刮目相看,到后来,已经有些望而生畏了。 昏暗中,仁野温声道:“要洗澡吗?” 何许不说话,懒洋洋地腻着他,仁野头抬不起来,索性垂在何许耳侧,闲着也是闲着,他侧头吻她,一下一下,轻轻地,何许觉着痒,像是羽毛在心尖上来来回|回。 把仁野的脸掰正,何许正面回击,平时青天白日,仁野有所顾忌,大概率都会被何许的肆无忌惮斗败,然而眼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的家,他的床,他的人,他有什么好顾虑的? 第89章 夜半送药 夜已深,却不是每个人都在睡觉,最起码,有些人不是单纯的睡‘觉’。 足有五秒以上的沉默,没等两人谁先开口,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何许听见了,仁野也听见了,刚开始还以为是隔壁,直到何许问:“是敲你的门吧?” “……嗯。” 仁野没开口,唔囔了一句,慢慢起身,人还没下床,手机又响了,一个陌生号码,他先接的电话,“喂?” “您好,您的同城配送到了,我在您家门口,麻烦您开下门。” 仁野:“我没定东西。” 男人当即在手机那头报了仁野的地址,姓名,以及电话号码,全对,仁野隐约听到门外动静,临时穿上T恤裤子出去开门。 房门打开,门口果然站着一个穿制服的配送小哥,小哥把手里的黄色袋子递给他,仁野接过一看,上面卡着个药店的配送单,的确是他的名字没错。 仁野还是收了,关上门,打开灯,房间内,何许好奇的声音传来:“什么东西?” 仁野迈步往里走,何许坐在床上,裹着毯子看着他,仁野把袋子撕开,从里面拿出一盒药来,“胃复安片。” 何许:“不是你买的吗?” 仁野:“不是。” 何许:“谁会知道你的地址,还半夜三更给你寄胃药?” 说着,何许想到什么,自己笑起来:“幸亏不是肾宝片。” 仁野正欲还嘴,手机响起,低头看了眼来电人,他拿到耳边接通,手机里传来女人声音:“哥,是不是有人给你送东西了?” 手机里的夏欣苑,声音是努力控制下的虚弱,仁野:“你胃不舒服?” 夏欣苑:“我等了半天没到,刚打开才看见填错地址,本来想退单的。” 她说话很费力的样子,仁野又问了遍:“你胃疼吗?” 夏欣苑:“没事,吃点药就好了,送错的你留着吧,以后别总喝酒,对胃不好,我再买一盒。” 她越说声越小,感觉下一秒就会疼死过去,仁野:“以前这么疼过吗?经常疼还是突然疼的?” 夏欣苑:“以前偶尔也疼,吃点药就挺过去了,估计今晚喝酒喝多了……没事,这么晚了,你睡觉吧,我叫点药吃就好了。” 仁野就站在何许面前打电话,没有要背着她的意思,何许没听清夏欣苑具体说什么,但看仁野微微蹙眉,以及回话的内容,也猜得到,她抬起手挥了挥,仁野看向她。 何许小声道:“叫她出来,带她去看医生。” 仁野一时没出声,夏欣苑等了两秒,虚弱道:“我挂了哥,你早点睡。” 仁野:“收拾一下到学校门口,我去找你。” 夏欣苑拒绝:“不用哥…” 仁野:“别磨蹭,我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到。” 他挂断电话,正想跟何许说,只见何许掀开毯子,准备下床,仁野顿时闹了个面红耳赤:“…你干什么?” 何许:“我去洗个澡,很快。” 仁野:“你去哪?” 何许不着一物地站在仁野面前:“跟你去找你妹啊,半夜三更的,你一个人多不安全。” 仁野不晓得何许这话有没有言外之意,他脑子转不动,都是她。 何许穿上拖鞋从呆愣的仁野面前经过,走到一半扭过头,“你不洗吗?” 仁野确实要洗,早就要洗了。 …… 夜里十一点多,夏欣苑在出寝室楼时,临时跟导员打电话报备,出校门时又报备了一遍,层层关卡,到门口时正好花了二十分钟,她以为仁野前后脚就会到,因为仁野时间观念极强,又说到做到,可是原地站了十分钟,夏欣苑心里打鼓,半小时了,还没来? 想打个电话问问,临了,夏欣苑又把手机放下,不催,站在这里等,不对,蹲下等才是最好的。 临近午夜的岄大校门口,夏欣苑蹲在路边,白色的裙子,看似凌乱,实际上精心扎过的头发,连哪捋掉下来,垂得地方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蹲到两腿发麻,手机屏幕亮起,夏欣苑一看来电人,秒接:“哥。” 仁野说:“别着急,我快到了。” 夏欣苑低声道:“没事,你慢点骑车。” 不多时夏欣苑就知道,仁野根本没有骑车来,他开了辆公司的本田,这辆车夏欣苑也见过,隔着几米远看见,蹲在原地抬着头,车停到她面前,夏欣苑才捂着胃,缓缓起身,正准备去拉副驾车门,猛然看见副驾上坐了个人,何许降下车窗,旁边仁野说:“上车。” 这一刻,夏欣苑脸色真的不好看,从副驾移到后面,她打开车门坐进去,仁野重新发动,车上刚开始没人讲话,气氛不能说尴尬,只是微妙。 短暂安静,夏欣苑开口:“我不知道你们在一起,大半夜的折腾你们。” 何许说:“没关系,觉什么时候都能睡,身体要紧。” 她说的大方且坦然,开车的仁野面上镇定自若,脑子里却在上演酒池肉林,何许的脾气他也算摸到了一二,知道她刚才那句没有任何暗示,纯粹是他自己思想上高速了。 夏欣苑难得跟仁野想到一处去,何许什么意思?明示她跟仁野睡在一起了吗?要她说? 夏欣苑觉得何许就是在盲目长得的跟她示威,偏偏男人都听不出个中暗示,憋气,夏欣苑轻声道:“你昨天没来学校,也是跟我哥在一起吗?” 何许笑了笑:“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八卦,你都这样了还想听。” 夏欣苑也笑了笑:“我哥的八卦,我当然想听了。” 何许打趣:“这我要是昨天没跟他在一起,都不好跟他解释了。” 夏欣苑淡笑:“我哥从来没谈过恋爱,你别逗他,他很容易就认真了。” 正常女人听到这话的反应都是否认的,偏偏何许硬杠:“我就喜欢逗他,他越认真我越高兴。” 第90章 我要 说着,她侧头看向默不作声的仁野,仁野余光瞥见何许的笑,腾出一只手来,推她脸。 夏欣苑坐在后面,见状,心底翻江倒海,这不是她认识的仁野,仁野不会主动去碰任何人,更别说女生。 转眼,仁野把车开到附近医院,夏欣苑疼得受不了,捂着胃腿都迈不下车,何许当即说:“你背她进去,我去找医生。” 她说完就往里跑,仁野看了眼何许的背影,她穿着玫瑰的小裙子,长发随意扎在头顶,出门时还扶着他下的楼,这会儿倒跑得飞快。 视线收回,放到夏欣苑身上,仁野说:“我背你。” 夏欣苑摇头,她不想让仁野背,她想让他抱。 仁野背身蹲在后座车门处,侧头道:“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他怕夏欣苑疼成这样,再是什么胃穿孔之类的病,夏欣苑还是有些怕仁野,主要宽背就在眼前,她记得上一次仁野背她,还是她六七岁那年,膝盖摔得血肉模糊的时候。 有些人,一个后背就足以诱|惑人,夏欣苑刚要‘见坡下驴’,耳听得医院门口传来哗啦哗啦声,不是别的,是半夜值班护士拽着推车,在何许的带领下赶过来。 夏欣苑被护士扶到床上,往里推的过程中,询问病情,夏欣苑捂着胃,表示疼得不行,急诊科半夜动起来,各种检查。 何许跟仁野在外面等着,仁野看向何许:“不困吗?” 何许回:“还行,第一次来国内的急诊,还能新鲜会。” 仁野马上抓住重点:“你去过外国急诊?” 何许脱口而出:“常去…” 说完也晓得不对,眼睛咕噜一转,望向仁野:“你想听吗?” 仁野:“你想说我就听。” 何许鬼鬼祟祟,左右看了看,而后踮起脚,凑近仁野耳边说:“用国内的话说,我外公混道上的。” 说罢,她退开,正常音量道:“我从小身边就带着人,以防万一,但万一总有,我外公就开了家私立医院,省得自己人去还麻烦。” 她说的风轻云淡,仁野听得汗毛竖起,何许对着他笑,半打趣半调侃的口吻道:“你不会嫌弃我的家庭,不要|我吧?” 仁野沉默,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何许撇了下嘴角:“但我外公人很好,还很喜欢中国菜,我爸妈离婚,别人都觉得我妈失去了一段爱情,只有我外公觉得,我妈学会了几道中国菜。” 仁野唇角一动,何许马上瞪眼:“想笑就笑。” 仁野终是没忍住,笑出来,何许也在笑,笑着插科打诨,她以为这茬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她说了半天,仁野没来由的一句:“我要。” 何许:“嗯?” 仁野看着她,不带一丝暧昧,认真地近乎严肃的说:“我要你。” 何许和仁野站在急诊室走廊里,四目相望,正打算私定终身时,医生从某扇门内拐出来:“夏欣苑家属?” 两人侧头看去,仁野应声:“我是。” 医生道:“进来一下。” 放射科,医生坐在电脑前,隔着一面巨大的玻璃,对面是医疗器材和蹲在地上起不来的夏欣苑,医生道:“你们谁进去看看她,留个家属听结果。” 何许说:“我进去。” 何许从门口出来,去了隔壁,仁野站在医生身旁问:“她什么原因导致的?” 医生拿笔指着屏幕影像道:“病人说她胃疼,疼到难忍,家属说她以前有过胃疼经历,我们问她之前有没有来医院检查,有没有诊断过什么病症,她说没来过,又说平时在吃胃药,那这种情况,我们首先要看是不是胃穿孔…刚给她拍了片,看起来是完好的,不存在胃穿孔现象,但她这么疼,肯定是哪里有问题,我建议你们给她肠胃镜都做一做,因为有时候肠绞痛也会导致胃疼,病人很难分清楚到底是哪不舒服。” 仁野当即道:“所有能做的检查都做。” 医生:“行,那你赶紧去值班医生那把要做的检查开好,交完钱去做,尽快确定原因。” 仁野看了眼玻璃对面,何许蹲在夏欣苑身边,时间紧急,他出门后没往隔壁走,直接去了值班医生办公室。 放射区,何许跟夏欣苑一样蹲在地上,出声问:“还很疼吗?” 夏欣苑垂着头,闭着眼,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何许说:“别担心,等会检查做了,知道哪里有问题,对症下药很快就会好的。” 夏欣苑‘忍痛’道:“你走吧。” 何许说:“没关系,今晚我们陪你。” 夏欣苑闭着眼睛道:“我哥在这就行了,你快回家吧。” 何许:“没事,他一个人在这,我回家也睡不着。” 夏欣苑不想睁眼看见何许,心里骂道:没认识仁野的那些年,怎么不见你困死呢? 仁野很快回来,手里推着辆轮椅,夏欣苑连起身坐在轮椅上都费劲,等把人推到做肠胃镜的地方,医生见状,出声问:“这么疼?突然的还是以前有过病史?” 夏欣苑说不出来话,仁野替她回:“她说平时也会疼。” 医生:“什么原因呢?” 仁野:“她没检查过。” 医生露出无语表情,“以前做过肠胃镜吗?” 夏欣苑为了显示自己病情很重,没思索就点了下头,医生又问:“做的无痛还是常规?” “常规…” 医生:“麻药过敏吗?” 夏欣苑向来会卖惨,甭管什么毛病,只要能让自己更多几分林黛玉的气质,她是来者不拒,再次点头。 医生说:“那就只能做常规,这么急,也等不到明天空腹,我给你开口服泻药。” 第91章 如去医院,疼否自知 夏欣苑当场吃了药,本以为顶多就是肚子疼一下就好了,谁料泻药的威力,就是让人泻到没有,泻到腿软身虚,仍旧止不住往洗手间里跑,跑到跑不动,医生喊她进去,“家属先出去吧,肠胃镜多少有些不舒服,不好看。” 医生要是说有些,那肯定就不是有些这么简单的,夏欣苑差点没被搞死,又粗又长的管子,从嗓子眼直捅脏内,一瞬间她有种牲口被穿在架子上的恐惧和窒息感,上面恶心,下面就绷不住,夏欣苑伸手想推人,医生豁动管子,语气平静又淡定:“别动,忍一忍…” 夏欣苑但凡能出声,肯定破口大骂,一个胃镜做完,医生让她缓缓,马上去看结果,何许和仁野都在门外,先是看到夏欣苑开门往洗手间跑,又等了会,医生拿着检验单出来,“胃镜主要检查上消化道,包括胃和十二指肠,现在看不是胃的问题,她疼得这么严重,有可能是结肠导致的。” 仁野:“是手术还是药物治疗?” 医生:“你们别着急,我说可能是结肠导致的,这是我的猜测,因为她说胃疼,但是X光和胃镜都做了,不是胃的问题,好端端的不会疼成这样,站都站不起来了,一般情况下我们不建议常规的胃镜和肠镜一起做,确实有些痛苦,但她罪都遭了,也不能打麻药,不如趁这次,直接把肠镜也做了。” 夏欣苑从洗手间里出来时,一路扶着医院墙壁,半真半假,真的虚,也是真想装,何许和仁野走过去,前者问:“还能坚持吗?” 夏欣苑听见何许的声音就来气,要是何许,她用在这里糟这样的罪? 借机蹙眉,夏欣苑做了个要呕的反应。 仁野道:“医生建议你把肠镜也做了。” 夏欣苑闻言,想都不想的拒绝:“我不做…” 仁野道:“医生说你胃没问题,怀疑是肠道导致的,你不能打麻药,什么时候做都要遭这份罪。” 夏欣苑摇头,“我不做。” 仁野当即沉下脸:“我没跟你商量,平时不注意,疼得受不了才想着来医院,到这是你说做就做,说不做就不做的?要舒服还是要命?” 仁野高大帅气,但是年轻,三个年轻人半宿半夜来急诊,医生都当他们是小孩子,然而仁野这通声音不大的脾气一发,只是脸一沉,端得让人害怕,从诊室里出来的医生正好撞见这幕,愣是没敢出声。 夏欣苑更怕仁野,从小跟仁野一起长大,她不是眼瞎,何许出现后才知道仁野的好,只是漫长岁月,仁野用实际行动证明,任何异性,甭管年纪,少在他身边赖赖唧唧,要么滚,要么滚很远,夏欣苑明知仁野不可能喜欢她,所以都以妹妹的名义,长期霸占着他身边最特殊的位置,反正仁野不会找女朋友,那她永远都是仁野身边最特殊,最让人羡嫉的那个。 谁知道,她不过出国两个月,仁野身边就多了何许这号人,关键何许不光跟仁野在一起,他们甚至睡在一起! 夏欣苑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有些人一来,就要抢走她的东西?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夏欣苑不说话,医生打圆场:“不着急,肠胃镜不做无痛是挺难受的,正常情况下,我们都不建议病人选择无痛,一起做两项,缓缓,不着急。” 仁野问:“还疼吗?” 天地良心,仁野这么问,是出于关心,可有些人做贼心虚,夏欣苑不敢说不疼,之前还疼得要死要活,突然就不疼了?这不是医学的奇迹,就是生理的变异,可是管子捅嗓子太难受了,夏欣苑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应了麻药过敏的事。 沉默数秒,她垂着视线道:“我做。” 医生看着都可怜,叫夏欣苑进去里面,待到房门关上,何许背着手,微微歪头,大大的眼睛盯着仁野的脸看,仁野问:“看什么?” 何许:“你好凶啊。” 仁野微顿:“…我又没凶你。” 何许撇嘴:“你以前凶我还少吗?” 仁野用鼻子吸了口气,慢半拍道:“以前又不喜欢你。” 他声音明显温和许多,何许唇角止不住的上扬:“那你以后都不会凶我了?” 仁野眉心微挑:“保证不了。” 何许洋装意外,眼睛瞪大,好似吃惊地看着仁野。 仁野被她看得想笑,绷着脸道:“你要是好好的,不惹事,我肯定不会凶你。” 何许:“什么事算惹事?” 仁野说不出:“自己感觉。” 何许瘪瘪嘴:“本以为我很特别。” 仁野知道她是装的,但就是受不了她这副模样,主动拉过何许背起来的手,低声道:“我生气,你哄一下就好了。” …… 夏欣苑的肠镜检查结果,还真不枉她一番折腾,医生说:“直肠息肉。” 夏欣苑当场白着脸看向医生,仁野问:“要怎么治疗?” 医生道:“息肉直径差不多一厘米,离肛距离刚好十厘米,如果是良性的,要做切除手术。” 夏欣苑没料到自己真的有病,她听到良性二字,但医生说是如果,眼底神情已经不是慌乱,而是恐惧,夏欣苑哭着道:“是癌症吗?” 医生又一次无语,“谁说是癌症了?目前看就是一个小息肉,手术也不大,医院每年不知道做多少例。” 夏欣苑还是止不住地哭,仁野看着医生,冷静道:“还需要做什么检查,确定是不是良性吗?” 医生说:“要办住院,做个更全面的检查。” 说着,医生略微疑惑:“息肉一般只会引起腹痛,没听说会胃疼的,她胃疼这么严重,进住院部一定要说明情况,看看还需要做什么检查。” 当晚,几人直接从急诊折腾进住院部,夏欣苑坐在轮椅上,被仁野推着,求仁得仁,终于享受到何许也‘享受’不了的待遇。 前车之鉴,进了住院部,医生问她胃还疼不疼时,夏欣苑说:“好像不疼了。” 医生:“好像?” 第92章 当面人背面鬼 夏欣苑又害怕检查,又怕谎言被戳穿,圆谎的假话张口就来:“我胃疼不会疼很久。” 医生:“但是每次都特别疼,疼到难忍的地步是吗?” 夏欣苑开始说浑和话:“也不是每次都疼到不能忍。” 医生:“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是一次比一次严重吗?” 夏欣苑回答时并没有太多迟疑,不是她心理素质有多好,而是撒谎撒惯了,她长相不出众,家庭更一般,爸妈出意外死的早,从小跟奶奶一起长大,她要费尽心思才能让身边的人多看她两眼。 比如在朋友群体中,不经意的透露她家在城中村有几栋楼,平时穿着低调,但偶尔也会‘不小心’露富,拿出攒了几个月的生活费,随手买的化妆品;跟寝室里的人说,仁野追过她,只是由于‘身份’原因,她家里不同意;被何许救了一次,她就能几次当众跟何许打招呼,现在班级里的人,都来问她跟何许是怎么认识的,甚至还有外班人,托她身边朋友问她,有没有何许的联系方式。 在夏欣苑看来,欲望是要靠‘努力’争取的,她非常努力的扮演着各种角色,陶晚芝的乖孙女,仁野唯一承认的妹妹,同学眼中低调的富二代,她身边厉害的人越多,四舍五入,她就是厉害的人。 因为夏欣苑暂时胃不疼,住院部护士让她先休息,等到早上医生查房时再看,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多,病房外面,仁野对何许说:“我先送你回家。” 何许:“等下你还要回来吗?” 仁野:“嗯,我等早上医生给她做完全面检查,确定病情再说。” 何许:“我陪你。” 仁野刚刚看到何许偷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温声道:“你回去睡觉,我明天找你。” 何许:“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仁野:“那我今天找你。” 何许还是不舍得走,抬眼望着仁野,巴巴地道:“我在这不会吵你们的。” 深更半夜,医院走廊只有两人,仁野被何许磨得心软,低声道:“我不是怕你吵,你在这休息不好,早上还要上课吧?刚开学就不去上课,不学好。” 何许瘪嘴:“那你晚上在哪睡啊?” 仁野:“我等下从护士要张陪护床。” 他以为何许会吃醋,结果何许道:“你不用送我,快点睡觉吧,我坐保镖车回去。” 仁野:“生气了?” 何许:“为什么要生气?” 仁野微顿:“…我送你。” 仁野重新进了病房,跟躺在病床上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夏欣苑道:“我离开一下,你有事按铃叫护士。” 夏欣苑马上泪如雨下,“哥,你能别走吗?” 仁野:“我把何许送回家就来。” 夏欣苑哽咽出声,有人敲门,仁野转头:“进来。” 房门打开,进来的人是何许,何许看向病床上泪流满面的人,诧异道:“胃还疼吗?” 夏欣苑觉得何许就是故意的,故意拆她的台,故意看她的笑话,故意让她做各种检查折磨她,她不出声,仁野回:“没事。” 何许道:“我刚让护士找个护工过来,护士打了电话,说阿姨马上来。” 仁野:“不用…” 何许:“护工照顾她,你还能多休息会,我不想你太累。” 她当着夏欣苑的面说,说的也是大实话,君子无事不能对人言,可在夏欣苑看来,何许这是当面说她是个累赘,会拖累仁野,偏偏仁野看不出来,还用那样的眼神看何许。 仁野转脸对夏欣苑道:“等下护工来,我送何许回去。” 夏欣苑点点头,对何许道:“谢谢你何许。” 何许:“没事,你快点好起来。” 夏欣苑知道何许的潜台词,让她早点好,早点离仁野远些吗?做梦,她就不。 护工来,仁野和何许一起走,护工阿姨笑着跟夏欣苑打招呼,“我姓杨,你叫我杨阿姨就行,刚刚走的是你同学?” 夏欣苑:“我哥。” 杨阿姨笑说:“哥哥长得好帅,那个是他女朋友吗?” 病房没别人,夏欣苑表情淡淡:“天天缠着我哥,我哥不理她,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哥想留下照顾我,她非让我哥送她回去,不然就在医院闹。” 阿姨随口一问,没想到夏欣苑会说这些,表情当场僵住,尴尬道:“…是嘛,真看不出来是这样的人。” 夏欣苑一腔怒意无处发泄:“她在我们学校出了名的人品差,今天缠着这个,明天又换那个,身上没有一样是自己买的,都是其他男生送的,欺负我心疼我哥,不敢跟我哥说。” 阿姨在线吃瓜:“那还是要说吧,不说也不好…” 夏欣苑:“架不住别人会装啊,拿着别人的钱整容,又靠一张脸继续招摇撞骗,说了她也有一万种办法不承认,还要反过来说我破坏别人感情,说我嫉妒。” 阿姨叹气:“现在的年轻人,不像我们那时候,现在的都是小小年纪就会演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根本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夏欣苑丝毫没有被内涵到的羞耻感,演戏演多了,自己会代入到精心打造好的人设上,只当阿姨在骂何许。 …… 何许要去找陈乃昔,仁野把她送到陈乃昔家门口,真是家门口,何许输了密码就能进去的防盗门门口,临别之前,何许搂着仁野吻,仁野在控制不住之前,主动扒开何许,垂目睨着她,低声道:“进去吧。” 何许目光依依不舍,仁野自己带了层滤镜,看出了那什么不满,喉结微动,他重新低下头,吻上何许的唇。 缠了几分钟,何许开门,门打开,她一手握着门把手,另一手去勾仁野脖颈,踮脚吻他,真的舍不得他走,一分一秒都不想,就想赖着他,陈乃昔从书房出来想去厨房,路经门口,余光瞥见两道身影,人还没看清,呜嗷一声。 仁野瞬间抬眼,只是眼皮抬起来,头还维持着下垂的动作,因为何许没松手,等到何许转脸时,已是两秒后,看着几米外双手攥拳挡在身前的陈乃昔,何许道:“你吓我一跳。” 陈乃昔脸都白了,慢半拍,瞪眼说:“你俩有病啊,干嘛大半夜跑到我家门口来接吻?喝多了?” 第93章 小名觉 除了喝多了找不到家门,陈乃昔想不到其他理由。 仁野脸皮薄,何许让他先走,房门关上,何许换鞋,往里走,三言两句交代自己为什么要来这的原因,怕陈乃昔一个人孤单。 陈乃昔气不打一处来,“你要真心疼我,就不会带着人堵在我家门口接吻了,人不一定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何许云淡风轻:“谁知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要出来晃?” 陈乃昔瞠目:“我在我家里,被人按头吃狗粮,还是我的错了?!” 何许:“错不在你……” 陈乃昔气焰刚消,何许又道:“当然也不在我,我跟小野哥是正常恋爱,你也是正常失恋,可能怪难受本身吧,你也不想难受的。” 陈乃昔被何许气得肝疼,听君一席话胜似听君一些话。 …… 早上,陈乃昔和何许还是双双爬起,前者因为何必今天去学校报到,她没法不去上学,后者,何许去了趟医院。 八点半还不到,仁野在医院看见何许时的心情,就像一块巨大的巧克力塞进他嘴里,甜味瞬间从口腔蔓延到心里,他并不喜欢吃甜,可何许是块甜度超高的巧克力,所以他爱上了吃甜。 何许陪仁野一起等医生过来查房,夏欣苑拿着手机,看似在发消息,实则在拍照,她拍了手腕上的入院手环,背景是何许的半脸加半身,发在朋友圈里,内容是:住院了,幸好不是一个人。 她屏蔽了仁野,照片发不出不久,寝室群里叮当作响,都跑出来问:【姐妹,你照片里的是何许吗?】 夏欣苑:【你们能不能关心一下我?】 【你怎么了?怎么跟何许在一起?】 夏欣苑:【昨晚不舒服,她知道后过来照顾我。】 群里各种惊讶迷惑的表情包乱飞,没有例外,都在说:【行啊,看来你这个小姑子地位稳得很,她都要来伺候你。】 夏欣苑:【我可没让她来。】 【她想借着你,巴结你哥呗。】 夏欣苑:【我哥也没让她来。】 【姐妹,你太深藏不露了,学校里都在议论,她怎么才来上了一天学就不来了,感情跟你面前端茶递水呢。】 夏欣苑勾起唇角,郁结于胸的不满,终是得以纾解。 医生又安排了检查,检查结果,息肉良性,隔天手术,术后观察三到五天就可以出院。胃的检查也做了不少,跟昨天一样,都没问题,医生只能叫她不舒服时随时过来看。 何许等同缺了一晚上的觉,时不时的打哈欠,眼泪在眼眶打转,仁野对夏欣苑说:“给你订了餐,留的你电话,我先离开一会。” 夏欣苑知道他要去哪,没有明知故问,还善解人意地说:“没事,你有工作就去忙吧,不用来医院,我一个人就行。” 仁野:“我下午过来。” 何许这样也没打算去学校上课,仁野送她回家,真没想做什么,只是心疼何许没休息好,巧了,何许也一样,她想留仁野睡个觉,就单纯地睡觉。仁野被何许硬拖到她床上,仁野坐在床边,死活僵着身体不往后躺,“身上脏。”他在医院泡了一宿,阿姨在陪护床上睡的,他在走廊椅子上坐了七个小时。 何许:“那你去洗澡,衣服脱下来。” 仁野:“……” 何许:“我放到洗衣机里洗好烘干。” 仁野站在何许的浴室里,伸手把洗衣篮递出来,何许故意探头往里瞥,看到仁野腹部和侧腰的明显线条,仁野略微尴尬,但也没躲,何许笑嘻嘻地捧着洗衣篮走开。 仁野洗完澡,关灯出来时,整个卧室一片漆黑,窗帘厚重,遮天蔽日,他站在浴室门口,听到某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在这。” 仁野闻声往前,何许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腿碰到床边,仁野俯身上去,何许的床柔软又有弹性,被子蓬松,带着不刺鼻的香,仁野躺在一侧,很快,有人从被子下一路匍匐而来,准确无误地枕在他胸口,仁野侧身抱住她,身上潮湿,燥|热。 两人都抱着让对方好好休息的心,刚开始安分守己,她不动他不动,之前在医院里,不光何许困,仁野也困,以为沾床就能睡着,可这会儿‘天’也黑,床也软,眼睛闭上,神经却紧绷的不行,根本睡不着觉。 喉结滚动,仁野吞咽,何许低声问:“你睡着了吗?” 仁野清醒地回:“没有。” 何许没再说话,约莫五六秒的样子,仁野横在何许腰间的手,顺着她的胯骨,摸到睡裙边沿,挑起,何许也终于如愿以偿,可以肆无忌惮摩|挲仁野肚子上的‘搓衣板’。 睡觉,何许和仁野的小名都叫‘觉’。 …… 夏欣苑在医院住了五天,手术不大,但不能让陶晚芝知道,仁野每天都会抽时间来看她,何许也会来医院,她来看仁野,夏欣苑每每都会拍一些带何许衣服的照片发朋友圈,不明说跟何许的关系,但何许最近每天上学,寝室里的人都知道何许什么打扮。 夏欣苑身边的人形容何许,从不提何许名字,都喊端茶递水的。夏欣苑很享受这种感觉。 术后回去上课,夏欣苑无论在任何地方碰见何许,总会高声打招呼,生怕周围人不晓得两人认识,何许微笑回应,夏欣苑熟络地说:“有空一起出来玩。” 凭着跟何许是‘好朋友’的身份,夏欣苑在学校里的关注度也跟着水涨船高,走在路上,时不时有陌生男生跟她打招呼,刚开始夏欣苑还会脸红紧张,后来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跟她打听何许,要何许微信,十次八次,夏欣苑身边人揶揄:“一个两个的都跑来找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经纪人呢,她给你发薪水吗?” 夏欣苑从没把何许的微信给过其他人,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实际上她没有何许微信,也不是不想要,是她跟何许要过,何许说:“我平时不用微信。” 一句话就给她打发了。 第94章 小号 何许每天开开心心地跟仁野谈恋爱,但仁野没再出现过岄大,因为何许说:“学校里如狼似虎的小姑娘太多了,我得把你藏起来,免得我情敌多得处理不过来。” 仁野每天车接车送何许,只是车不停在学校门口,因此学校里有人传何许不是单身,也有人传她有男朋友,反正众说纷纭,何许平均一周被人追四次,她每次都说有男朋友,可还是有些人不信。 夏欣苑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梁昇当众堵住去路。梁昇,大二现代舞专业,频繁出现在学校各种活动的舞台上,长得帅,又会跳舞,准系草,校草热门人选。 夏欣苑跟梁昇没有任何交集,从来都是梁昇在台上,她是台下几千人里的一个,远远地看着,对比他和仁野之间谁更帅,单论外形的话,肯定是仁野帅,这么多年,她就从来没在现实生活里看见任何一个比仁野长得好看的人,就是电视里也没有。 但还是那句话,梁昇会跳舞,站在台上,灵活震动身体的每一次肌肉,在音乐达到顶点时,有意无意地将衣服扯起一半,露出腹前肌肉,惹得众人尖叫。 此刻梁昇毫无预兆地站在夏欣苑面前,夏欣苑左右的朋友们都看傻了,因为梁昇对着夏欣苑笑,夏欣苑表情一半尴尬一半羞,慢半拍道:“…有事吗?” 梁昇微笑道:“能单独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夏欣苑想端着,可头不受控制地点了点,两人一起走开,梁昇问:“等下还有没有事?” “…没有。”夏欣苑懵了,强装镇定。 梁昇又问:“那一起吃个饭?” 夏欣苑余光瞥见周围人,大家都在往他们这边看,没听说过梁昇有女朋友,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异性,来往人肯定会看两眼,天上掉馅饼,夏欣苑舍不得就这么不要,再次点头,她回:“可以。” 两人坐在校内商业街的餐厅里,梁昇点了好多菜,面对面坐着,他笑着道:“你好,我叫梁昇。” 夏欣苑:“我知道。” 梁昇脸上笑容更大,“我也知道,你叫夏欣苑。” 夏欣苑紧张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暴富’昏了头,总觉着藏在心里的愿望实现了,校内红人主动跟她亲近,校草级人物当街把她拉走求交往。 正想着,梁昇开口:“你跟何许是好朋友吧?” 突然听到何许的名字,夏欣苑有一瞬间没控制好表情,眼底一点笑意都没有,可她嘴角还维持着上扬的弧度,沉默三秒,佯装刚听清地回道:“嗯,是,怎么了?” 梁昇撑着下巴说:“我好想要何许的微信,学姐,你能帮帮忙吗?” 他看着对面的夏欣苑,无论表情还是尾音,都在撒娇。 夏欣苑在气头上被酥到,不得不承认,长得帅的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知对方是为了何许而来,可她还是舍不得痛快割舍,也就是一刹那的思绪,夏欣苑决定,她想跟梁昇保持联系。 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夏欣苑欲言又止,梁昇马上说:“学姐,何许有男朋友吗?” 夏欣苑:“嗯……” 她意味深长,梁昇奇怪:“什么意思?” 夏欣苑故意模糊地讲:“追她的人很多。” 梁昇松了口气:“我知道啊,我们班上都有好几个喜欢她的。” 夏欣苑:“你也想追她?” 梁昇:“我想跟她交个朋友,不要一上来就追人,大家互相都不了解,甚至不认识,开口就是我喜欢你,肤浅。” 夏欣苑笑道:“这话说的就很有内涵。” 梁昇笑笑:“是吧学姐,我不是那种俗大街的人,跳舞也要用脑子的。” 他一口一个学姐,叫得夏欣苑心花怒放,两人坐在没有门的隔间里吃饭,偶尔有学生经过,侧头看来,夏欣苑无比享受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饭才吃到一半,两人加了微信,夏欣苑道:“你等我回去问问她,我争取给你要到。” 梁昇马上笑起来,“谢谢姐姐。” 姐姐一叫,夏欣苑更加决定,她不会放过梁昇。 怎样把一个人占为己有,一享私欲,夏欣苑在饭桌上就想好办法,她先用自己的微信吊了梁昇几天,不说完全没戏,只说她还在跟何许软磨硬泡,惹得梁昇总来主动找她,开口就喊‘姐姐’。 夏欣苑单方面享受着被‘追’的畅快,渐渐觉着不够,终于在第三天,给梁昇推了个微信,说:【这是何许小号,我们平时都用小号联系,大号人太多,找个人都找不到,你千万别给其他人看,何许会生气的。】 梁昇:【谢谢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给任何人。】 【谢谢姐姐,你人太好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夏欣苑:【不用客气,我拿你当弟弟才跟你说的,何许这人吧,闷騒,你追她就在微信上追,千万别到处说,到处喊,更别在公开场合表示你俩认识,她会不好意思,她要生气,我可帮你哄不好。】 梁昇感激:【谢谢姐姐提点,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 夏欣苑跟梁昇聊了半天,退出后登陆另外一个微信号,这个小号她早已提前‘装饰’过,头像是一个穿背心的辣妹,没露脸,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何许的自拍,微信名字就是两个大写的字母:H.X。 下面通讯录那里,一个红色新加,点开一看,梁昇的好友申请。 夏欣苑心里说不上是开心还是刺激,没有马上点通过,依旧是耗到晚上,耗到梁昇在她另外一个微信上问:【姐姐,什么情况,何许没加我。】 夏欣苑:【等下,我给她打个电话。】 半分钟后,夏欣苑回复梁昇:【她之前没看到,我让她加了。】 梁昇:【谢谢姐姐。】 夏欣苑用H.X的小号,通过了梁昇的好友申请,开始代入何许,跟梁昇‘谈朋友’。 第95章 演技真好 每月一次的‘亲戚’造访,仁野在何许家里陪着,她枕在他腿上看电视,疼起来就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仁野给她揉肚子煲汤哄睡觉,刚开始上网查有什么缓解疼痛的办法,后来干脆挂号进医院问,妇科女医生看着仁野站在面前,惊了个大讶,问:“有什么事吗?” 戴着口罩的仁野回:“我女朋友痛经,止疼药过敏…” 仁野走后,外面好几个护士涌进来八卦,医生执业四十余年,也是头回遇见这种情况,感慨道:“越是不行的男人越不把女朋友和老婆当回事,越是帅的越疼人。” 仁野打小心细,除非不想,不然他若想照顾谁,肯定能把人照顾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何许就以光速被仁野给惯坏了,一天不见他都不行,两人自从第一晚在一起后,再也没分开过。 何许有‘伤’在身,五天不行,仁野每晚跟她睡在一起,真真熬得要死要活,何许心疼,秉持着滴水之恩喷泉相报的宗旨,该出手时就出手,仁野每天最少有一次交代在她手里。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久而久之,也会聊一些家里事,比如何许知道仁野的爸爸以前在社会上混,家里总有人騒扰,他妈生下他就走了,他也因此选择放弃读高中,即便他中考差二十分就到满分。 何许说:“我妈当初毫无顾忌地跟我爸来岄州,因为外公的生意有舅舅打理,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后来舅舅出意外去世,我妈回法国,照顾外公外婆的同时,还要收拾很多烂摊子,刚开始说回去半年,后来一走就是两年,我爸让她回来,我妈说她回不来,外公外婆在那,家在那,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没办法再逃了。” “小时候我不懂,没有不爱,只是不能住在一起,也不是不能见面,怎么非要闹到离婚的地步,后来渐渐有点明白了,我外公外婆需要一个好女儿,我爸需要一个好老婆,我妈只能在距离上选择其中一面。” 何许安静地说,仁野安静地听,等何许说完,仁野问:“你这次回来是定居吗?” 何许枕着仁野的腿,闻言,从侧躺变成平躺,看着仁野的脸道:“你要跟我回法国吗?” 顿了顿,马上补了句:“法国也行,我外公外婆一年里有一半时间在德国,一半时间在法国。” 仁野不是第一次沉默,只是没想到何许还要走。 隔天,仁野送何许去上学,他没骑摩托车,本田停在校门口,何许如常吻他,下车,两人都跟平时一样,但心里又都心知肚明,昨天的那个问题还没有解决,仁野沉默半晌,回:“我没想过。” 仁野没想过出国,何许能理解,毕竟岄州才是他的家,大不了她跟何女士商量一下,她国内国外两头跑好了,可是……心里总有另外一个声音说:【别人的异地恋没有善终,凭什么你觉得自己就是特别的?】 没想过,认识她之前没想过,那认识她之后呢? 何许心里藏着事,走路不看人,跟梁昇走个对面也没注意,梁昇近来已经跟‘何许’聊到发暧昧信息的地步,他给何许发了自己的腹肌照,鲨鱼肌照,鸡照,何许从不发语音,但言语上也都表示喜欢,都到了这地步,梁昇以为何许再装不认识,就有点太过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擦身而过,梁昇突然伸手拉住何许包链,何许惯性往前,没走动,链子扯到肩膀,她侧头看去。 是个陌生人。 何许看了眼梁昇,又瞥了眼他拉着自己包链的手,神色在警惕和警告之间,“干嘛?” 梁昇见何许绷着脸,低声笑道:“我还没通过考验?” 何许眉头一蹙,神经病吧? 梁昇见状,笑容更大:“你是偷着上了表演班吗?演技这么好。” 何许:“我听不懂。” 梁昇压低声音:“你晚上中文不是挺好的嘛,叫声老公,我放你走。” 何许一把扯过包链,拉下脸:“你有毛病吧。”她连仁野都没喊过老公,哪来的老疯批。 梁昇一看何许‘演’得太过,脸上笑容消失,但也没大吵大闹,低声道:“什么意思啊,云恋爱?我是见不得人吗?” 何许耐着性子说:“你认错人了吧。” 梁昇被气笑了,“你真逗我还是假逗我?” 何许不想浪费口舌,迈步欲走,梁昇也是急了,不想看得见摸不着,搞得跟地下情似的,他再次抬手,这次,抓得是何许手臂,何许一甩,没甩开,两人在学校路上拉扯,旁人看在眼里,稀了个大奇,怎么着,何许和梁昇是一对吗? 何许彻底沉下脸:“放开,别逼我动手。” 梁昇绷着脸道:“把话说清楚,你耍我玩呢?” 何许抓起腰间的小方包,直接照着梁昇的头打,梁昇吓一跳,赶紧松手往后闪避,何许站在路边,冷脸道:“你谁啊?抓个人就让人喊老公,我老公不长你这样。”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驻足看热闹,梁昇恼羞成怒:“哈,那你老公知道你在微信上一口一个,喊别人老公吗?怪不得都传你烂,说你穿长袖是为了遮身上…” 这话是其他男生嘴里传出来的,据说是法语系公开的秘密,至于最早从谁嘴里说出来的,有人说是夏欣苑,梁昇不大相信,夏欣苑跟何许是好朋友,她怎么会这么说何许。 只是很多话还没等说完,伴随着旁边人的尖叫声,梁昇突然从直挺挺地站着,变成倒在一米外,众目睽睽下,一个穿着黑裤子黑T恤的男人,一把抓起倒在地上迷迷糊糊的梁昇,不待他开口,一拳用力打在他面上,登时,血不知从鼻子还是嘴里喷出来。 大学里的学生哪见过这阵仗,何许也是愣了一瞬,不晓得已经走了的仁野为什么会回来。 仁野回来,是想告诉何许,他是以前没想过,现在还没想好,但他一定会认真想好解决的办法,他没想过无动于衷,从没想过。 第96章 谁也不能碰她男朋友 仁野打架,那是千锤百炼后的精华,正常人跟他打,就像小学生跟爱迪生比发明——灯亮了,发现小丑竟然是自己。 仁野很凶,一帮人看见,愣是没有一个敢上去拦的,何许愣了几秒,梁昇多挨了好几拳,刚开始还试图反抗,挨了两下后,完全放弃抵抗,整个人都靠仁野抓着身前的衣服提起。 何许跑上前拉住仁野挥起的手臂,“不打了,别理他。” 仁野手一松,梁昇像麻袋一样摔回地面,几名保安闻讯从门卫室跑过来,有人小心翼翼去扶满脸是血的梁昇,有人气势汹汹,企图去抓仁野胳膊,何许咻得挡在仁野面前,直接推开保安的手,“他是我男朋友。” 保安黑着脸道:“谁也不能在学校里打人。” 何许也沉下脸:“学校有什么了不起?学生就能随意騒扰别人了?我就只能被騒扰,不能被保护?” 保安:“有事可以叫我们,再不行报警,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何许眼底带着细微讽刺:“你们现在来了,从头到尾没问过原因,你们没有保护我,还想抓保护我的人。” 仁野想把何许拉到自己身后,何许抓住他的手,人没动,依旧挡在他身前,冷眼看着面前的保安。 保安刚开始没注意到何许,这会儿正对她的目光,方觉震惊,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哪来这么大的戾气,好像他今天敢碰她身后人一下,他全家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边正在争论,另一边,被两名保安架起来的梁昇,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笑话,恼羞成怒的梁昇,朝着何许和仁野的方向,破口大骂:“你他妈有毛病吧,疯狗吗,见人就咬。” 仁野表情冷淡,怒火中烧的劲头已经过了,这里是岄大,他不想给何许惹事;反观何许,脸色从冷到阴,一眨不眨地望着梁昇。 梁昇冤啊,让人耍一溜够不说,还送他个当众社死,这口气他咽不下去,索性破罐子破摔,“真有本事管好你女朋友,别让她微信上整宿跟人发贱,一口一个老公,你以为她只喊你一个人老公呢,被戴了绿帽子还跑来这丢…” 梁昇骂何许,何许不生气,只觉得离了大谱,到底是什么让一个陌生人,这样信誓旦旦地咒骂她,难道有人跟她撞脸了? 何许这厢正在解案,只觉得手一松,一阵风擦肩而过,快到何许面前的保安都没来得及反应,当然,梁昇身边的两名保安也没反应,梁昇看见仁野冲过来,脸色一变,想跑,奈何保安把他架得牢牢地,他像是个活靶子,被仁野一拳搂在脸上,整个人打翻过去。 周遭都是女生的尖叫,还有男生的卧槽,有些人活了二十年,从没见过这么劲|爆的画面。 仁野下手干脆利落,一拳过后,抬腿又是一脚,梁昇痉挛地捂着肚子,声音喊不出来,看热闹的人一个个蹙起眉头,都跟着肚子疼。 保安缓过劲,赶紧去拉仁野,这次何许没有阻拦,她径直来到蜷在地上的梁昇身边,梁昇只觉得鼻孔温热潮湿,血不停地往外涌,眼睛也花,没看清身前人,他兀自嘟囔:“我草你…” 话没说完,何许用力一脚,踢在他胃中间。 “嗯…”梁昇身体惯性一缩,脏话立马变成呜咽。周围人都看呆了,见多了男人打架,没见过仁野这么凶的,见多了女人吵架,急了互撕头发的,没见过大美女,冷着脸一声不吭下死手的。 何许这脚用了多大力气,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关键这一脚还没完,何许弯腰揪着梁昇的T恤,硬把他的头提起来,有女生下意识往男朋友身后躲了躲,害怕何许把梁昇的头按在水泥路上摔。 何许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她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她,只是后悔没早点让某些人看清她的真面目,不然眼前这人,怎么会想不开来惹她? 惹她都算了,何许扯着梁昇的脖颈,跟他面对面道:“萍水相逢,拉着我男朋友跟你一起丢人是吧?好,不是你跟我没完,是我跟你没完。” 三个保安拦仁野都费劲,大家人传人,学校四面八方都是跑着来看热闹的人,有人从教学楼来,有人从寝室来,有人抱着盆子洗了一半,从澡堂子赶来的。 还有人不嫌事大,偷偷报了警。 学校其他保安比警察先一步赶到,何许的保镖也从校外跑进来,保镖去挡保安,保安声高:“你们什么人?外来人员不许进校。” 保镖没有那么多废话,把何许和仁野挡在身后,不让保安靠近,事是越闹越大,夏欣苑在寝室里,室友接到电话后表情夸张,挂断后嚷了一声:“赶紧去校门口,何许男朋友把梁昇给打了。” 话一出,夏欣苑当即侧头,其余人表情惊讶,纷纷确定真假,接电话的人道:“赶紧的,说是全校保安都在那了,晚点看不到了。” 夏欣苑做贼心虚,去的路上问:“何许在吗?” 室友道:“在,有人说何许也打了梁昇。” 夏欣苑心底咯噔一下,梁昇和何许碰头了,他们两个能因为什么事打起来?主要还牵连仁野。 她们赶到的时候,隔着十几二十米就看到前方乌泱泱的人群,怎么形容呢,像是把礼堂搬到了户外,关键岄大自建校以来,也没能出这样震惊全校的节目,能惹得看不见热闹的人,爬到篮球场周围的网子上看。 上一次看到这幅盛景,还是申奥成功那年。 ‘案发现场’周围已经不是里三层外三层,最起码有三十层,夏欣苑等人抱着极大的兴致过来,来了,又仿佛没来,什么都看不到。 好在热闹还没散,挤在外层进不去的人也都很有‘素质’,不敢大声议论,如今看是看不到了,别再影响听。 第97章 当众处刑 数百上千人在的场合,大家却默契的鸦雀无声,正因如此,外圈的人才能清楚听到风暴中心传来的一句:“何许,你敢说你没用微信小号跟我聊了一个月?” 何许:“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哈,你真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我非得把你好闺蜜叫到面前你才承认。” 何许:“你认识陈乃昔?” “夏欣苑,她是不是你闺蜜?她亲自把你微信给的我。” 外圈,室友齐刷刷地看向夏欣苑,而夏欣苑对梁昇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一个月了,他每天跟她聊三个小时,大多都是语音。 十月份的岄州,今天室外温度三十六度,人群里,大家汗流浃背,可是瓜解渴啊。 …… 听到夏欣苑的名字,何许眼底一瞬闪过诧色,没说话,主要是仁野在,但她的语迟在梁昇看来,就是做贼心虚的最大体现,往旁边地上啐了口嘴里的血,他嘲讽道:“怎么不敢说话了?” 何许身边的仁野道:“你确定是夏欣苑?” 面对这个踩着自己‘一战成名’的男人,这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何许身边,保护她也被她保护的男人,梁昇已经说不出是气还是嫉,一开口就是讽刺的口吻:“索性都这样了,我不能自己当王八背黑锅,不信就把夏欣苑喊出来问问,看这顶绿帽子到底戴谁头上了。” 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夏欣苑,里层的人听热闹听得不亦乐乎,夏欣苑室友挤眉弄眼地看着她,想问什么情况,夏欣苑脸色的确不好看,仿佛被人围在中心的人是她,一声不吭,她掉头往外挤,短短几十秒的功夫,她们已经不是最外圈,又有新人过来看热闹。 最里圈,梁昇拿出手机准备打给夏欣苑,对面仁野已经快他一步拨通,手机贴在耳边,嘟嘟声响起,人群中隐约听到手机铃声在某处响起,这种敏感时刻,众人当然闻声回望。 前面的人往后看,后面的人不明所以,同样跟风往后看,眼看着夏欣苑就要挤出人堆,室友多有眼力见,马上紧张地大声喊道:“欣苑等一下!” 闻言,外面几圈的人,都把目光定在往外挤的人身上,不是夏欣苑长得有多像主角,只是这种时候,别人都挤破脑袋想进去看热闹,只有她一个人老鼠似的往外钻,想不显眼都难。 夏欣苑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一门心思往外挤,然而外圈的人不着痕迹地挡住她,生怕主角跑掉了。 外围騒动,里层默契地让出一条缝隙,仁野拿着手机,顺着人缝往外走,夏欣苑被人挡着,头不抬眼不睁地说:“让一让。” 仁野看到她的背影,挂断电话,出声道:“夏欣苑。” 夏欣苑原地一僵,背对着仁野,低着头,一动不动,仁野来到她身后一步处,又叫了声:“夏欣苑。” 夏欣苑缓缓转身,抬眼看向仁野,仁野看得不是她满眼欲盖弥彰的镇定,而是她控制不住的难看面色,有些事,不用对峙已经有了答案。 夏欣苑看着仁野,眼底带着不让旁人发现的求助,仁野跟她对视,面色阴沉,眼底冰冷裹着愤怒。 从何许的角度,只能看到仁野的宽大背影,她看不见夏欣苑,也看不到仁野的脸,但她猜得到仁野这么久还没有回来的原因。 何许可以不在这种时候跟夏欣苑算账,她要顾及仁野的感受,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因为爱屋及乌就改日再判,被打得满脸挂彩的梁昇从人群里走出去,在看到夏欣苑的刹那,眼睛一亮,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你在正好…” 梁昇扯着夏欣苑从外往里走,夏欣苑害怕,求助的目光也不再掩饰,伸手抓了把仁野,仁野一动没动,任由梁昇将她扯到圈内。 因为急于找回面子,梁昇声音很大:“当着所有人的面,你就直说,何许的微信是不是你推给我的?”夏欣苑被他用力拽着胳膊,不是没想过,被校内红人拉着当众官宣情侣关系的戏码,如今人齐了,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在她身上,可事不是那个事。 夏欣苑畏畏缩缩,梁昇着急:“你就实话实说,我跟他们的仇结不到你身上,谁要敢因为你说真话找你麻烦,我罩你!” 仁野不知何时走回来,站在何许身边,看着夏欣苑道:“说真话。” 他冷着脸,冷着声,夏欣苑从没想过有一天,仁野会站在别的女生身边,反过来难为她。 眼泪掉下来,她死抿着唇,一声不吭。 梁昇急死,催促道:“我让你说实话而已,你就说一句,何许的微信是不是你推给我的?” 吃瓜群众快要疯了,要不是怕被仁野打,真要举起手机来现场直播。 夏欣苑求仁得仁,眼下所有的关注都是她凭一己之力得来的,没有一人不在看她,梁昇,何许,仁野。 对比梁昇,她更怕仁野,所以沉默片刻,她开口道:“我没有。” 梁昇瞪大眼睛,周围人看他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求锤得锤的傻缺,用力一扯夏欣苑,梁昇横眉竖眼:“你再说一遍?!” 仁野眉心微微一蹙,却没说放手二字。 梁昇怒视夏欣苑:“现在不是你展现闺蜜情的时候,我他妈被你闺蜜当猴耍了一个月,你说她没有男朋友,现在她男朋友说我騒扰她,你把话说清楚,我就要你一句,是不是你把何许微信推给我的?” 夏欣苑挣不开,眼泪连串地往下掉,就是不说话。 梁昇感觉被全世界背叛,他做错了什么?要让他丢这么大的人? 怒极,他突然一把推开夏欣苑,夏欣苑往旁边闪,教崴了一下,堪堪站稳,保安上前扶,企图劝梁昇,梁昇疯了,脸都不顾了,当场掏出手机,找出夏欣苑的微信,屏幕面向夏欣苑问:“来,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 夏欣苑躲在保安身后,压根不看,梁昇找出两人的语音对话,外放夏欣苑的话,是她前天笑着说:“我等着你们在一起之后好请我吃饭,你要加油了,她很难追的,你多哄哄她。” 第98章 求锤得锤 周围很静,夏欣苑的声音有几百人听到。 梁昇提着手机走向何许,仁野马上竖起防备,被气急的人,连打都不怕,他现在只想向所有人证明,他不是个笑话。 手机屏幕放在何许面前,梁昇质问:“自己看,是不是夏欣苑的微信?” 何许淡淡地瞥了眼,淡淡道:“不知道,我没有她微信。” 梁昇:“……” 梁昇又一次无了个大语,有种被世界玩了的错觉。 夏欣苑用的大号微信加的梁昇,何许不认识,仁野认识,瞥了眼躲在保安身后的人影,仁野目光冷得人大夏天脊背发寒。 梁昇血气翻涌,气得脸红耳鸣,正准备转身去拉夏欣苑,仁野猝不及防地开口:“是她。” 梁昇看向仁野,愣地很真实,他不晓得何许身边的男人,怎么会替他说话。 同样没想到的还有夏欣苑,她想不到仁野为什么要出卖她,只要她不承认,知道的人都不承认,何许也不知道她微信是什么,这件事总能过去。 梁昇愣了数秒:“……你承认这是夏欣苑的微信?” 仁野不置可否,梁昇又迅速调出夏欣苑把何许微信推给他的当天,两人的聊天记录,都拿给仁野看,何许瞥了眼,夏欣苑说这是她小号,何许道:“这不是我。” 校门口传来警车声,吃瓜群众急得要死,生怕重点没听到就改成笔录处理。 比他们更着急的是梁昇,梁昇扭头看向缩头乌龟,大声道:“夏欣苑,都这时候了,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躲得过去吗?你要说这是何许小号,那是我跟他们的事,你要说不是,那就是我跟你的事。” 夏欣苑就有这副装聋作哑的本事,饶是梁昇气得头都充血,她该沉默沉默,警察破开人群走进最里面,眼下没人打架,大家冷静得很,带队的看向脸上有血的梁昇,问:“出什么事了?谁动手打得你?” 梁昇也不是傻瓜,早就嗅到一丝好像自己被耍的味道,但耍他的人,未必是何许。 他开口:“警察叔叔,我报警,我不确定是不是被人给诈骗了。” 警察:“是在场的人吗?” 梁昇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保安,保安躲得飞快,露出了身后紧张不知所措的夏欣苑,梁昇看着她道:“警察在这,你早晚都要说实话,我不想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 警察也不想把一帮大学生带回局里,看着眼下气氛并不剑拔弩张,想着就地解决,说了句:“我们在这里,道理和公理都能讲,不用怕,说真话就行。” 夏欣苑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承认,仁野和梁昇,都会要了她的命,她会成为全校嗤笑的对象;不承认……警察有没有权限查她手机?死不认账的话,应该还… 仁野跟夏欣苑相识十数年,他们都有一个嫲嫲,按道理应该像家人一样熟悉,可两人从小不在一个学校,后来仁野初中读完就步入社会,更是跟夏欣苑走的两条轨道,要说熟悉,他们的确是熟悉的,可要说了解,他并不了解她,最起码,夏欣苑本人,跟她给他们看的,并不相同。 不了解,却太熟悉,熟到一看夏欣苑的表情,仁野就猜到她心里想什么,赶在她开口前,仁野道:“说真话。” 夏欣苑隔空看向仁野,这一刻,她眼底带着恨,不是埋怨,而是恨。 何许一瞬被激怒,连她都知道仁野出声是什么意思,怕夏欣苑无脑在警察面前说谎,有些谎根本禁不起查,如果进了局子被查出来,就不是眼下这个性质了,可是夏欣苑不懂,她只觉得仁野站在何许那边,跟着外人一起欺负她。 沉默近十秒,夏欣苑道:“我承认,我加了梁昇微信,也给他推了一个朋友的小号,至于这个小号是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我不能说,跟我没关系。” 听完夏欣苑的话后,警察是懵的,周围一众人也是懵的,当代废话文学,听了,但又没听。 梁昇恼火:蹙眉道:“你还非要我把聊天记录给警察看吗?” 夏欣苑回的很快:“你随便。” 她就是怕有败露的一天,所以跟梁昇聊天时,无论打字还是语音,从不带何许的名字,反而是两天打电话时才会提何许。 梁昇算是看出来了,他以为婊是无辜的,他以为的无辜其实是个婊,正常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刻替何许背锅,除非,压根就不正常。 梁昇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对警察说:“警察叔叔,我报案,我怀疑她给我推的微信号是假的。” 怕警察不管,梁昇脱口而出:“我给那个小号打了二十万,你们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日月可鉴,梁昇说这话的时候,只是想警察看在钱的面子上,帮他把小号的人揪出来,但他没想到,夏欣苑会突然回了句:“你撒谎!” 话音落下,周遭不知谁带头发出一声:“哦……” 豁然开朗的感叹声。 梁昇也不算反应慢,登时看着夏欣苑道:“我说的小号,你怎么知道我撒没撒谎?” 夏欣苑红着脸站在原地,看得出努力想要辩解,但一时间没想好原因。 何许看腻了,倒不是她不乐中看热闹,也不是不在意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只是知道仁野忍到现在,都是因为她是受害者,他不能喊停,不能替夏欣苑说半句话。 旁人看来特别好选择的事,何许会站在仁野的角度考虑,她不想他有丁点难堪,哪怕只是为难。 何许开口:“去警局吧,我配合调查。” 梁昇这会儿再看何许,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丢脸,犯错要立正挨打,梁昇说:“我知道不关你的事,对不住了,我自己眼瞎被人耍,你不用去警局。” 梁昇指了指夏欣苑:“我报警,她诈骗我。” 警察道:“你脸上的伤…” 梁昇:“我自己搞的,跟别人没关系,我跟你们走,带上她。” 梁昇说话时,冷眼看向一旁的夏欣苑,吃瓜群众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好么,不是何许脚踩几条船翻船了,而是有人打着何许的名号跟梁昇搞暧昧,结果梁昇在三次元捅破,闹了出这么大的乌龙。 丢人吗?肯定丢人,但丢的不是何许和仁野的人,梁昇被耍成这样,还挨了顿胖揍,以后免不了要被人调侃谈恋爱不看人,丢人;可最丢人的,莫过于当众被戳穿的夏欣苑,从死鸭子嘴硬到心虚自爆,她凭实力自捶,别人是求仁得仁,她是求锤得锤,可见,都是自己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