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只若初相见》 第1章命运 第2章干净 夜色是那般的深沉宁远,倚窗而望,远远的一片漆黑中,偶尔的星星点点的光亮不知是哪个富人家的风灯,却给这黑夜映照了点点光明。 芸若轻轻的一声叹息,那夜的宁静与美丽却被着眼前的繁华与盏盏的大红灯笼破坏了一切。 月上梢头,真美的意境,也让她忽略了窗外的喧嚣与热闹,日复一日的数着日子,也数着自己通向自由的那一刻。 可是为何,那一刻始终也未曾降临。 从不知道泪落的感觉,因为她已习惯。 “小姐,红姨还在怨你呢。”丫头水离悄声的念叨着。 慢慢的回首,“水离,明儿开始多画一些画吧,这样红姨便会开心了。”她的画是京城里的一绝,也是明夕画馆红极一时的保证,红姨不过是贪念着那位贵公子的银两,她却不屑,说好了的,每个月的上中下三旬只会各自闲出两日来侍客,这是她的坚持,否则她宁愿死。 “唉,小姐,不是我说你,这京城里所有的画师那做画的速度又哪里有几个象你这样拼命的,一日里连三个时辰也睡不饱,瞧,你的面色又不好了,快些歇息吧。” “嗯。”芸若轻轻的低应,伴着的是她的些许无奈,她是京城里最著名的蝶恋水榭红级一时的艺妓,其实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屈辱了,能活到今天已是属于她的奇迹,似乎冥冥中一直有一个人在悄悄的支撑着她的心,告诉她她要好好的活着,因为那是她的祈愿。 于是,她便活过了生命中的每一日,只为那模糊的似曾有过的感觉。 水离慢慢将门外粗使的丫头们送过来的热水一桶桶的注进了浴桶,满室的水汽顿时蒸腾,“小姐,水好了。” 芸若静静的转身,眸光里是刚刚才淡去的月色的美好,真想走在那月色里体验一分自在的快乐,可是那斑驳中的一切却是她遥不可及的一个梦,除了她的小屋,所有的所有都是不属于她的世界,虚无似梦。 薄如蝉翼的纱衣褪去后是一身樱桃红的长裙,曳地的裙摆在抖落中仿佛绽开了一朵朵的花瓣,美丽了一室的氤氲,也让她宛如仙子般清灵淡雅。 眉间的许多愁在水气中慢慢的舒展开来,每一日的沐浴是她一天之中最轻松畅快的时光,洗去一身的尘埃,让心与洁净一起飞扬。 是的,她喜欢干净。 干干净净的做人。 可是这样深的泥潭,想要干净,那么付出的便是无尽的辛酸与苦痛。 月色从窗子里透过了窗纱依然撒了进来,水离在她踏入浴桶中的那一刻已依着她的习惯将室内一只只的蜡烛熄灭了。 刹那间的黑更让她远离了窗外的欢声笑语,仿佛未曾听见一般,她满足的靠在木桶的边沿上,温热的水包裹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流动中的是一波又一波的渴望自由的心。 水离悄悄的退了出去,只把她的世界还回给了她。 这是从芸若记事以来就不曾改过的习惯,喜欢孤单,因为孤单可以让她感受纯静。喜欢宁静,因为宁静了才有自由的味道。 水,轻轻的撩起,长长的发在水中飘浮如墨莲般妖娆。 闭目享受着这属于她的自在,真想让这一刻永远永远的停伫,可是更漏子里的水却还在一滴一滴的滴落,时间早已过了三更天了,又一夜即将过去,可是明天呢,日复一日的是她没有尽头的无依。 雕花的桌子上是一幅未完成的画,即使再番疲累,她却甘之如饴的画了一幅又一幅的画,虽然她的画也被换成了银子,但是那也可以为她换来暂时的安宁,可以让她更有尊严的活在人世间。 悠闲中,水温还是渐渐的凉了,芸若只得不情愿的起身,一身的水珠抖落,拿起浴桶边长椅上的衣衫时,却顿觉那窗子前的窗纱忽地飘起,夜色更加清晰的送到了她的面前,可是那混合着蝶恋水榭的大红灯笼送过来的光线中,却分明有一抹身影迅速的跳进了窗内。 “啊……”她下意识的一声低喊,手中的衣衫便不期然的掉落在已然冷却的水中。 一只手冰冷的及时的送到她的面前,拼力的一捂,让她的声音再也无法送出去。 挣扎,伴着水中不住的踢蹬,可是她的身子却在片刻间被人凌空抱起,一个旋身,直接把她带到了干爽且泛着清香的床帐中。 光裸的身子,让她惊惧而瞠目的望向她身边的男人,是的,那是一个男人,他的气息拂到她的脸上,低低的声音送到她的耳边,“不许出声,我不杀你也不会动你。” 芸若只得点头,这是她唯一的选择,既然他不杀她也不动她,那么此时的她是不是要好好的庆幸一番呢,可是,她光裸的身子依旧,想起这般的自己,手臂顿时挥舞的抓向四周,想要寻得一床锦被盖住了自己的羞赧。 男子抓住她的手臂,生怕她弄出什么声响来,当他看到月色中她圆睁着的凤目时,瞬间才明晰了一切。 大手一扬,一件丝滑的锦被就落在了她的身上。终于放松了的身子却还是被男人的手紧紧的环在腰间,她的柔软似乎就就在他的胸前…… 门外,脚步声骤然响起,男子迅速的拉下了床帐,立即,那粉红色的世界里就只有了她与他的存在,似乎一切都已被阻隔在了床帐之外,可是紧张依然还在男子的气息中萦绕着。 门开,红姨的声音乍然响起,“芸若,可睡了么?” 第3章搜查 门开,红姨的声音乍然响起,“芸若,可睡了么?” 床帐中,男子那双写满了未知的黑色瞳眸炯炯的对视着她,那阳刚的气息就拂在她的周遭,一股粘稠的感觉袭上手臂,她一边回应红姨手指一边抚向男子身上那粘稠的位置,“红姨,我已经躺下了,就要睡了。”虽然男人的眼神里不是祈求而是一种说不出的信任与期待,但是在她轻触到他手臂上的粘稠的时候,她的心只突突的跳,那是血,而且似乎越来越多。 “芸若,今天蝶恋水榭里有些不太平,既然你还没睡着,红姨就进去瞧瞧,千万别让那坏人伤了你。” 淡淡一笑,那所谓的坏人此刻就躺在她在身边,而且正紧紧盯着她看呢,她静静的不出声,被男人挟持的感觉可不好,而且更不好的居然是他似乎已经看光光了她的身子,虽然黑暗中,可是保不齐他全看到了呀。 这一想,只让她有些恼怒,心里只在盘算着要不要把他的行踪告诉了红姨。 却只是这么一犹疑而未回答的空档,男人的手已瞬间就掐上了她的劲项,低低的话语再次送到她耳边,“打发了她出去。”因为两个人都已听到了门开的声音,红姨说着话时就已然的推开了她的房门。 芸若只觉颈项间紧了又紧,还好可以呼吸,于是迫于无奈只得道,“红姨,你看吧,今晚上我屋子里除了水离以外就没什么人进来过了。” “哦。”一道人影送到了月光下的床帐上,红姨似乎是要点燃那蜡烛。 芸若急忙制止了,“红姨,快别点了,我也困了,本来就要睡着了的,你一来我的困意也醒了大半,这再是要点了蜡烛,只怕我这一夜就不用睡了,明儿还要早起画画呢。”她可不似蝶恋水榭那些晚睡晚起的姑娘们,她赚钱自有她的手段,那便是作画,所以连着作息也自然要与她人不一样。 “可不是,我倒是忘记了你这习惯,那你睡吧,有事就摇铃吧,千万别忘记了打个招呼。”红姨的声音向着门前飘去,床上的男人与芸若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红姨还未踏出门去,立刻一道男声就传了进来,“进去,仔细搜了。”简单而冷冽的声音送到芸若的耳中,从那声音里就透出的威严告诉芸若来者不善,似乎没有红姨那么好打发。 身边的男人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他的全身只崩紧了,清幽的月光下,芸若清然一笑,也瞬间明白了那门外冷冽声音的主人才是她身边这个男人的对手。 贴着男人的耳朵仿如耳语的话迅速送达到男人的耳中,“我救了你,你也必须要放了我,更不许说出你见过我的身体。”芸若不急也不慌的用只有男人才听得到的如蚊蝇一样的声音说道。 门外,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已送进了屋子里,时间再也不容男人多想,他只得干脆利落的低声道,“好。” 芸若立刻娇声向着门前的红姨道,“红姨,别让那些臭男人脏了我的屋子。”一边说着知一边漫不经心的把身上的锦被拉向了身边的男人身上,男人瞬间会意,立刻就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她的被子里,她的刚刚沐浴过后的体香诱人的送到了男人的鼻端,可是这一刻他却没有了任何的杂念,躲过这一劫,他才能超生。 “不成,都给我仔细搜了,不能放过任何的线索,我刚刚明明就看见他是顺着这个方向而来的。”那冷冽的声音再一次的送到芸若与被子里的男人耳中。 空气里飘荡着紧张的氛围,芸若真怕被人翻到她的被子里还藏着一个男人,那么她奋力保护的清誉便要毁于一旦了。 轻轻的呼吸,努力把自己的紧张感调到最低,屋子里的脚步声也更加杂乱了,一只小小的蜡烛燃了起来,果然那冷冽男子谁人的话也不听,他一心就要抓住她被子里的这个男人,可是男人的那一双手却已从她的颈项间移开了,那是短暂相处后他对她的信任吗,她暗自苦笑,他绝对猜得出她必是不想让别人发现她的被子里藏了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即使她是在这蝶恋水榭里。 有人影移到了她的床前,芸若娇喝一声,“红姨,别让他们见着了我,否则我死给你看。”她的声音里都是坚定,这是她第一次的威胁红姨,可是她的清白不容别人来玷污,被子下的她未着寸缕,她更不允许那些臭男人掀开她的床帐,即使她的被子底下真的藏了一个男人,她也不许。 床帐的轻纱上,一只手臂已伸了过来,红姨急忙道,“这位官爷,你就网开一面吧,这位姑娘可是我蝶恋水榭的头牌若儿姑娘呀。” 红姨的话音一落,芸若便更气了,她这样一将自己的名号报出来,少不得那帐外的臭男人们就更加好奇了,说不定仗着手中的权势就要一探她的花容月貌呢,可是她的容颜又岂是随便任人看了去的。 然而一切已拦不住了,那轻纱上的手忽的义无反顾的只猛的一掀,那一掀也让芸若的心立时就抖了又抖,眼前是一张泛着冰冷的男人的脸,肃杀而又无比尊贵…… 第4章受伤 那黑而亮的眸子一眼不眨的望着她,不知是惊叹于她的美丽无双,还是其它。总之,那冷俊的男子看着她时就象她是他的所有物一样,随即向着身后的红姨宣告着他的决定,“这女人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接待其它的客人。” 红姨忙不迭的应允,“那奴家这里就代若儿姑娘谢过这位大爷了。” 芸若张了张嘴,可是被子底下的那个男人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带着粘稠的手臂只更紧的贴向了她的肌肤,也让她终于忍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甚至也忘记了反驳这男子言语中对他的轻薄。 或都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错吧,因为这是蝶恋水榭,因为她是蝶恋水榭的头牌姑娘。一个妓子,被一个尊贵的男人包下了,在这蝶恋水榭中其实是一种荣耀,因为这至少可以免去她被更多的男人欺凌,可是芸若却不想,她不想被任何一个男人所左右,也更不想欠下任何一个男人的那份人情。 然而她此时心中的万般风雨却不敢说出来,只怕一说出来立刻就驳得眼前男人的相抗,那么被子底下的另一个男人便…… 这一幕分明就有些诡异,被子底下她的身边是一个男人,而她的面前又是一个绝对会让女人只望一眼就心跳的邪魅男人,可是这样的女人不包括她,不论多么优秀俊美的男人,她一律的都免疫。 因着蝶恋水榭的一切,所以这个世上她对男人没有任何的好感,因为来这里的男人根本就不懂得真正的情为何物,更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那冷冽的男子盯望了她许久,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在这女人的屋子里停留得过于久了。于是,极自然的,没有任何一丝矫揉造作的,他的如葱白般白皙的手指轻轻的就送向她的娇颜,这一刻,芸若再也忍不住了,而被子里的男人更是无法看到眼前的这一切,芸若的手臂下意识的就从被子里抽了出来,她雪白如白藕般的玉臂刹时就挡在了那男子的面前,仿佛在说:不许碰我。 她无声的抗议加上那光裸的手臂让眼前的一切突然有些变了味道,男人的手也转了方向,居然不是她的脸上而是那挡住了他手指的玉臂,眸子依旧对望着她的,而大手则是在她的手臂上不住的摩梭,那情形极尽暧昧,甚至不顾及那床帐外其它人的存在。 芸若的脸腾的就红了,这是今夜里第二个男人对他轻薄如此了,可是她却不敢拒绝,瞠目的望着他,只觉大脑有些胀痛,眼前一片迷朦…… 男人继续望着她,那眸中的眼光渐渐柔和,终于带着一抹笑松开了她的藕臂,心里也在宣布着,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转身,却没有任何的留恋,即使他想要,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她绝对不会影响到他的思维他的奋斗目标,她也只会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小小点缀罢了。 一个妓子,即便再美,也不过是个妓子罢了。 暮莲澈如风一样转瞬间就消失在了芸若的屋子里,带走的也是他带进来的那番喧闹。 屋子里,终于又恢复了宁静,芸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幸亏那冷冽的男人只望过她的脸,倘若他望向她身上的被子,那么难保不让他发现被子里多出的那另一个男人,此时想来,刚刚还真是凶险万分,而她还真是要庆幸了,庆幸自己的一张脸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可是眼下她还要解决了身边的男人,这样想着,她的身子便拖着被子向着床里闪去,既然已经脱离了危险,被子里的男人就要离她远一些才是。 这样的安静明明就是安全了,可是那男人却依然一动也不动的躺在芸若的床上。 有些恼怒了,“喂,救也救了,你不能再赖在我的床上。”她低吼着,一点也不温柔的催着男人下床。 可是她的声音除了在床帐中不停的回荡之外,被子下的男人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依然还乖乖的躺在那里,芸若的火气更大了,“你到底下不下床?”这蝶恋水榭的女子更多的是邀请男人上床,却唯有她这么一个是例外。 倏地一把抓起被子,把男人彻底的晒在了空气中,芸若这才发现了不对,眼前,男人似乎是昏过去了,她轻轻的有些害怕的探过手去,轻触上那一动不动的男人的鼻间,男人的气息犹在,却是微弱的可怕,果然,男人昏过去了。 芸若暗叫着倒楣,这样一个美好的夜居然就被这臭男人给打发掉了,掀开了床帐上的轻纱,仔细的查看着男子身上的一切,这才发现他的手臂上居然还插着一把刀,那刀显然已入了骨头里,否则也不会稳稳的插在那里,天,这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疼痛,可是从他进了她的屋子里到现在少说也有两盏茶的功夫了,她居然从未听到他低哼过一声。 没有点燃蜡烛,因为她怕到看见那鲜红的血色,只要看不见她便不怕,见了,她只怕这屋子里下一刻昏倒的就是她了。 下定决心她闭上了眼睛掐着那男子的人中,要死也要死到外面去,绝对的不可以死在她的屋子里。 一阵轻轻的蠕动,男子坚强的似乎又活过来了,“我要怎么帮你?”看着他手臂上的那把刀,芸若没好气的说道。 这一夜,她倒楣透顶了。 “拔……拔刀……”男人终于颤抖着说出了这两个字。 芸若却摇头了,她怕。 男人惨白的一张脸在窗外送进来的清幽月色中只更加的飘渺,却是强挤出了一丝笑,“那么,你想让我死在你的床上吗?” “啊……不……”她低呼,为着男人居然在频死的状态下还开着的玩笑而吓倒。 “那就拔吧。”咬了咬牙,他终于吐字清楚的说完了这四个字,那眸子中清亮的眸光却仿佛给了她无边的鼓励和力量一样。 知道再也逃不过,芸若抖着手臂,慢慢的向着那刀把而去,眸子却已悄然的阖上,因为,她怕…… 第5章上药 可是那不住抖动的手在触到刀把的时候只抖得更加的厉害了,于是,刀还没有拔,却让男子禁不住的又皱了皱眉头,那放在刀把上的她的颤抖的手只让那刀扎得他的皮肉更深更痛了。 “松开。”一声低喝,她的玉手再多停留一下,只怕他又要昏过去了。 咬着牙挺着,看到她终于反应过来而慢慢的抖着手离开了那刀把时,他眉头的轻皱这才散去。 疼痛依旧在,男人缓缓的移动着另一个完好的手臂,然后那一只大手坚定的放在了刀把上,芸若呆呆的望着他的动作,惊惧的甚至连动也不会了。 男人的手已经握在了那刀把上,却在动手之前轻声道,“我拔下了刀之后,你便掏出我怀里的两包药,一种粉沫状的就撒在这伤口上,另一包里面的药丸就放在温水里调匀了让我喝下,这样我就不会死在你的床上了。”那抹笑依然还挂在他的脸上,这一刻芸若才看清楚了他与刚刚追捕着他的那个男人似乎有着那么一些象,是的,真的有些象。 芸若点点头,不管他是谁她也不能让这男人死在她的床上。 男子温柔的絮语再次送到她的耳中,“闭上眼睛。” 芸若这才惊觉自己还真是慢了半拍,居然笨到连躲闪也不会了,急忙就忽闪着她长长的睫毛闭严实了眼睛,生怕一个不留神就看到了她最怕看到的。 静,带着无边的黑暗,她的世界里喧嚣已无从注入,可是明明是闭上了眼睛,她的眼前晃动的还是那把刀,那把带着血色的刀。 等待,她在等待男人拔下刀的那一刻。 他不会死的,因为她不想让他死在她的床上。 静,却依旧在继续…… 等待变得尤其的漫长,可是身边却没有任何的声音,男人手臂上的那反刀还没有拔出来吗? 芸若越想越急,越想越怕,终于忍不住的悄悄的睁开了眼睛,眸中,是男子静静的微笑的望着她的眼神,而那把刀早已掉在了她的床褥上,原来刀早已拔下了,而她居然后知后觉的现在才感觉到,“要上药吗?”有些慌张,第一次经历这样血腥的场面,她真怕呀。 闪闪眼睛,男人还是没有说话。 一定是伤得太重,所以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吧。 于是,拔下刀的那一刻他也没有通知她,让她乌龙的闭了那么久的眼睛。 玉手轻探向他的胸前,“药在这里,是吗?” 手又抖了,她这一生,见过了一些男人,却绝对没有如此的近距离的贴过男人的身子,而此时她还要从他的胸前取药,想一想就有些羞赧,可是男人手臂上的那刀伤醒目的就在她的眼前,黑暗里呆得愈久便也愈是看得清楚她面前的一切。 男人又是闪闪眼,示意他的药就在她手的位置上,只要探进他的怀里,那药便得了。 芸若不得已的只得伸向了他外衫内的里衣,仔细的摸索着,手指有些抖,她在害怕,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惊惧。 终于,她的手指触到了那里衣上的凸凸凹凹,那是他的药,欣喜的立刻就抓在了手心里然后迅速的从他的胸前移开。 回想着他的话,一一展开了两个小纸包,果然一包是粉沫状的,一包是丸状的,急忙就依着他的话将那粉沫状的药倾倒在他的伤口上,那药粉轻轻落下的时候男人明明是痛,却仅是皱了一下眉头而已。 芸若裹紧了被子又冲到了地上,那药丸入水果然就化了,小勺子搅拌了几下这才又回到床上,舀了一口送到他的唇边,“喝吧。” 男人努力的张开眼睛,芸若明显的可以看出他满身的疲惫,可是眼下吃药对于他才是最重要的,“不许睡,吃过了药再睡。”算计着从现在到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她会允许他在天亮前在她的床上小睡一会儿,可是明天一大早他必须离开,否则自己无法向水离解释这一夜所有发生的一切。 或者她说了,水离也不会相信吧,居然在同一个晚上,两个男人同时的目睹了芸若的容颜,而其中的一个竟然还钻进了她的被子里…… 牙齿打颤着,男人却坚持着喝完了那所有的药,睡意袭来,让他连续打了几个哈欠,可是那撒着药粉的伤口依然还晒在空气中,居然还没有包扎。 随意的扯了一块布,“我帮你包扎起来吧。”不然一直看着那刀口真是让人害怕,她怕自己从今天开始会一直的做恶梦。 男人虚弱的点头的同时,那打架的眼皮已经在慢慢的合上了,那药里必是有着让人嗜睡的成份所在,否则他不至于才一服了药这么快就睡了吧。 慢慢的芸若笨拙的为他包扎好了伤口,虽然她的女红一向让她引以为傲,可是做着这包扎的活计她却是绝对的生手,幸好男人早已睡着了,否则她真不知道弄疼了他几回。 终于,终于,一切妥当了。 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芸若也累了,却不敢睡,床上睡着这么一个陌生的大男人,她哪里还敢睡呢。 于是,她专注的盯着他看,心里已决定在天亮前一定要把他叫醒,也务必要让他离开她的屋子,这样她才能踏实了一颗心。 黑夜依旧在继续,暗夜里的梆子声从未间断的敲过,芸若却在不知不觉间悄悄的睡着了。 那一睡,梦里都是两个男人不停变换着的脸,晃动着,谁也不肯撤开,只让她更加的惊惧迷糊。 蓦的,被梦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也惊醒了她。 迷朦的望着眼前那已经闪进透明光线的昏暗的屋子,她的意识还没有回复到昨夜里的一切。 眼睛越来越大的睁开,渐渐的床上清晰的凌乱送到了她的眼前。 记忆里所有的一切只如潮水一般的涌来,可是她的身边那床上却是空空如也,只有一摊血迹醒目的告诉她:昨夜里的一切都不是梦。 那是真实,实实在在发生过的真实。 第6章包养 将那染了血的床单收起来藏在了床底下,算计着这两日就是她的月事,就用那月事搪塞过去吧,那所有的所有她只当一场梦一样的从未发生过,或许,这一生她再也不会遇见那个黑衣的男人了。 下了床,一一的检查了屋子里的一切,似乎再也没有什么破绽了。 悄悄的又回转到床上,回想着夜里发生的一切,抚上自己的脸,被那冷冽男人触过的印迹似乎犹在,这一想,只立刻又重新跳到了地上,可是脸盆里却没有一滴的水,只有那浴桶还明晃晃的摆在地中央,只是那水却是脏了的,断不可以洗脸的。 “水离。”她轻轻的叫,希望水离起得早。 却是无人回应,“水离。”那半边的被男人的手指触过的脸越来越是让她难受,就仿佛有虫子爬过一样。 还是无人应,索性就推开了门,使劲的敲着隔壁水离的房间,“丫头,快起来,我要洗脸。”她气恼呢,气恼昨夜里发生的一切。 水离慢悠悠的披着外衣为她开了门,“小姐,天还没大亮呢。”她咪着眼睛望着芸若身后长廊外的天空嘟囔着说道。 “我要洗脸。”芸若冲着水离的耳朵低叫,她也不想这么早起,可是不起不行,昨夜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要销赃,是的,就算是销赃吧,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她脸上的手指印。 水离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好吧,等我穿妥了衣服再来打水。”一面转身一面送给了芸若一个大大的哈欠,让芸若顿觉有些不好意思了。 终于,屋子里整理妥当了,她的脸也洗过了,可是人却再也没有了睡意,索性就起了床,继续着昨日里她还未完成的画,画得多了她自由的日子也才多,那自由是她用心血换来的。 都说她的画是京城里最好卖的,疏不知那每一张画都是她用心来画就的,眼前笔下的这一幅青竹图就是她的最爱,眼瞧着只差一点点就画好了,心下不由得欣喜了,那下笔的速度也快了些,似乎每一次即将画完了一幅画的时候她总是会激动莫名。 “小姐,吃些荔枝吧,甜着呢。”水离乖巧的为她端上了已经剥好了壳了荔枝,悄悄的就放在了一旁。 “等等……”只剩下最后几笔就画完那几片竹叶了,瞧着画中那尾尾青竹,清晰的拔节间只给人无限的生命力,这也是她独爱青竹的原因之一。 水离默默的等在画桌前,轻瞟了那一幅画就知道小姐的心思了。终于,芸若笔尖一点终于完成了又一幅青竹图。 “小姐,吃过了荔枝,我们一起去送画吧。” 芸若摇摇头,“红姨怎么肯放我出去呢,昨日我推掉了一个财神爷,而且今日又是我倒楣的日子,是必要留下来接客的。”本来她是极爱抚琴与筝的,可是当抚筝和琴变为与男人之间的一种交易时那美妙的音符就已不再美丽了。 “小姐,是红姨说的,小姐今天随便去哪里都成,刚巧你又做完了画,所以我才邀你一起去送画呢。” “真的吗?红姨真的说了吗?”芸若真不信了,这是天大的喜事一样。 “是的,早起你做画,红姨就叫了我去亲自交待的。”水离语气认真的说道,显然她说的都是真的。 芸若先还不信,可是蓦然间她记起了昨夜里发生的一切,也记起了那个冷冽尊贵的男人所说过的话,他说过他要包下了她,他也说过没他的允许不许她再接客了。 回想着那一刻,她的脸上早已青一片红一片了。 “小姐,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水离看着芸若忽红忽白的脸不解了。 这丫头睡觉一向沉,必是还不知道昨夜里有人进过她房间里的事情,“水离,你去问问红姨,我是不是已经被人包下了?”有种恐慌的感觉,原以为那不过是那男人的一句玩笑,却不想红姨已当了真,可又不对,红姨一向是只认钱不认人的,所以必是那男人已扔下了足够让红姨应允的资本。 她的身价,就算是抚一次琴少说也上千两的银子,而这个男人居然…… 这一刻其实不用待水离回来,她也分析确认出了必是那男人所为,只是他花了那么多的钱就只为看她的表演吗? 这京城里但凡见过她的男人们,无不是还想要见第二次,可是她的身价却让那些不入流的公子哥根本就付不起,所以这男人非尊即贵或者尊贵皆是。 “小姐,你果然被人包了。”水离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心一怔,随即便是纠结,这是她的命,她又岂能有反抗的余地,“水离,准备一下去明夕画馆吧。”既然红姨已答应了她今日里的自在,她又何必错过呢,走吧,一日的开心也好。 蝶恋水榭的自由是最昂贵的,能出离这蝶恋水榭一次便是她的福份了。 她一边整理着出门而行的衣衫,一边还在为着那男人的出手大方而讶异。 可是世间,许多的事,明明最初只是一场玩笑,却不想那随之而发生的一切却又是那般的让人无措和惊喜。 惊喜,这是即将带给芸若的,因为,她又可以去明夕画馆了。 明书,这是上天给你也给我的一切机会吗? 第7章明书 一身简简单单的青衫,墨发直接绾在了发顶,她只想避人耳目,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她的行踪。 京城的街路上,芸若与水离一前一后的向着明夕画馆而去,清雅的小脸上是她开心快乐的微笑,虽然在她身后不远处还有蝶恋水榭的人在尾随,可是此刻的她至少是有着一些自由的,这是最难得最来之不易的。 轻快的走在街路上,整个蘅阳城都是纷香异常,白色的小花,随风飞动,飘过千万家。 这是早开的桂花,比往年早了几日,也让这蘅阳花香满城,那花朵轻盈飘雅,风一起,一忽往东一忽往西,香气醉人,走到哪里都可以闻到桂花浓郁的沁人之香。 芸若一伸手,一朵小小的桂花就在手掌心静静的躺着,那淡白的花瓣在阳光下晶莹的绽着笑,真香。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随手抓了朵朵的小花,她要把这些花洒在画中,一朵一朵的洒上去,想象着那样的一幅画,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美。 数着飞花,忆起明书,心里就莫名的有些期待,许久未曾见过他了,他可还是从前的老样子吧,一身长衫,儒雅清俊,仿佛也沾染上了她最爱的青竹的气息,让人不觉会悄悄伫足寻觅他的身影。 “小姐,想什么呢?”水离追到了她身边,娇笑的问道,“是不是又想起明书公子了,这不,可就快要到了。” 水离的调侃让芸若不觉脸上一红,追着她作势就要捶她,“小蹄子,总是乱嚼舌根,小心我让红姨给你选了人家。” 水离一边跑一边笑道,“小姐,是水离让红姨给你选了明书吧。”丫头不服气的回敬她,早就知道芸若的心事,所以她一早才撺掇着芸若一起出来送画的。 芸若的脸更红了,却怎么也追不上水离,论作画,这京城里的女子谁也比不过她,可是要论追人,她半点也跑不过水离,只追了没几步,就气喘吁吁的扶在她身边的桥栏杆上,望着桥下那泛着鳞光的河水,潺潺中甚至有游鱼在水中嬉戏,轻轻的水草浮荡其上,不远处有小舟在水中飘行,白色的鱼网沿着手臂斜斜的一抛,瞬间那渔网就撒落在河水中,慢慢的那鱼网被收起时,只见活蹦乱跳的鱼儿在其间挣扎,心里不由得一紧,那鱼儿便如她的命运一般,从此便再也没有了自由了。 有些感伤,就算她与明书两情相悦又如何,却终究是没有未来,轻轻的一声叹息透过空气飘飘荡荡的送到了河水中,眸眼半眯中这一刻的她心已乱了,即使到了明夕画馆,让她从此滋长的还是悄悄的思念。 明书,我便只能这般默默的守望着,守望着我笔中的竹节暗暗的悄长,却等不来我所要的真正的冲天而去的自由么。 仰首望天,有飞鸟掠过,羡煞了她的心。 “小姐……”水离瞧见了芸若这一刻的落寞,刹那间就明白了她的心事,一手捧着画,一手扯着她的衣袖,“小姐,快要到了,我们快走吧。” 芸若思绪翩回,努力让微笑重新又回复到脸上,“水离,别拉拉扯扯的,别忘记了这会儿我可是个公子爷。”虽然不远处的人听不到水离低低的唤她做小姐,可是两个人一样的男装,又是这般的拉扯,再加上她粉面俊逸的身姿,那路旁早有人在伫足侧目的望着她的方向了。 失笑,她可是不断袖。 可是这片刻间的悄然所思,却让她早先的快乐渐渐的淡去了,随之而来的却是阳光下她的惆怅几许。 早起的阳光还不算太毒,却也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着了男装也不便取了绢帕擦汗,便只任额头的薄汗轻落,幸好画馆就要到了。 转个弯,街头站定,芸若远远便瞧见了“明夕画馆”那四个大字,心下不由得一喜,只随着水离更加的加快了脚步。 可是到了那画馆的大门前,芸若却有些怯步了,心有些慌,明明想要见到明书,却又有些怕,自己不请自来,也不知他是否会喜欢。 “小姐,快进去吧。”看着芸若的止步,水离便毫不客气的推搡着她入内。 小小的画馆虽然占地不大,可是却处处都洋溢着温馨,也泛着浓浓的书香之气,四周的墙上挂满了画,瓶子里,也是整整齐齐的画轴。 画馆里居然有一整面的墙上,满满的都是她的画,竟无任一幅他人的画杂在其中,那一面墙就好象明书在专门为她开了一个画展一样,各式的青竹映在眼前,每一幅明明都是的竹子,却给你不同的感受,或高或矮,或近景或远景,都是芸若画的,总是画过了一幅便送过来,从来也未在手中存留过,此时,眼望处,摆在一起时竟是这般的好看,也耀眼。 可是,芸若的心里却是骤然狂跳,她的画明明都摆在这里,哪里卖了出去呀,却又为何日日催要着她的画呢。 水离早已松开了她的衣袖,直冲到那正在为人讲解书画的袁明书的身边,“袁公子,小姐又画好了一幅。” 明书一笑,立刻就从水离的手中接了过去,“有劳水离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兴致勃勃的打开了手中的青竹图,俯首细看时,只不住的点头赞道,“好!好!” “袁公子,这一幅可要卖了吧,你说过的,那面墙上只挂芸若小姐的画,如今可又来新画了,那墙上也摆不下了,你不卖可就破坏规矩了。”明书身旁一个欲要买画的书生说道。 明书却立刻就将手中的青竹图卷了起来收在瓶子里,“这一幅还没有明码标价呢,公子改日再来吧。” 芸若迷糊了,她的画送来不就是为了卖画吗,何以明书会收起来而不卖呢,轻轻的咳了一声,“咳……咳……” 她的咳声虽低弱,明书却立时就听到了,转首望向她的刹那,眸中是不可相信的诧异,随即就是欣喜,急走两步,立刻就冲到了她的身边,“夕儿……”一声轻唤,让他甚至忘记了这是在画馆里。 画馆里正在赏画的人听得明书的声音下意识的循声而来,眼见却是芸若的脸上泛起了片片的潮红,虽然她是一身的男装,却也让人不由得猜疑着她的身份,于是,不过眨眼间,立刻就有人欢呼起来,“是蝶恋水榭的芸若姑娘来了。” 明书倏然回神,也不理会众人的视线,只拉着芸若的手飞快的就向后堂跑去,踏过门槛时,随手迅速的将那门也关上,拴好了门闩,两个人静静的伫立在天井之中,头顶是蓝蓝的天,朵朵的云彩随着淡淡的微风轻轻的飘浮着,这一刻,他望着她,仿佛眼前的世界里就只有了他与她存在。 第8章心愿 无声,四周静寂的连蝉也打盹去了,她的手依然还在他的手心中,暖热的已泛起了汗湿。 芸若有些不自在了,他与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起携手的消失众人的视线中了,虽然她是蝶恋水榭的头牌没错了,却也正是这身份让她不自在,她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却不可以不为着明书着想,他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呀,又何苦要卷入她的世界里,这一想她立刻就下意识的挣开了他的手,“明书,这样不好。” 明书淡雅一笑,也不介意,只轻声道,“你等等。”他说着就转身向着他的书房而去。 芸若静静的伫立在天井之中,仰望中的蓝天只有那么一角,怎么也无法望到边际,那是她不喜欢的感觉,低首摘了一瓣衣衫上飞落的白色的桂花,手掌中把玩着,时间在恬静中悄悄的走过,多想这样自在的日子是属于自己的呀,只要不回到蝶恋水榭,她就还会拥有这短暂的快乐。 可是寂静中,那道一直都敞开着的门里还是走出了明书,一双明眸里泛着笑意,他的手背在了身后,让她下意识的开始猜测他身后的东西是什么,心头却小鹿乱撞,必是他要送给她的,否则也不会这般的拉着她进了这明夕画馆的后院。 “夕儿,你闭上眼睛。”他轻轻的仿佛天外之音一样的轻语送到了她的耳边。 长长的睫毛闪了一闪,随即便乖乖的闭上了,她对他的信任,源于他买了她所有的画,也是那些卖画的银子让她得以在蝶恋水榭清静了许久,可是似乎画馆里收了她的画却不是纯粹的为了买卖…… 手腕被一双大手抓起,之后是一片丝绵的触感,一一的两个手腕上皆带上了什么,她知道的,那是一对手链,丝线的,柔软的就在她的手腕上,依稀还有着明书手上的温度。 眸子还没有睁开,她便轻声道,“明书,你给予我的太多太多了。”没有说谢,因为他间接带给她的自由不是一个简单的谢字就可以说得完的,那是她心里太多次的感动。 从小到大,她虽还未经人事,但是那样的环境也让她很早便懂得了男女间的情事,也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泥潭,而总有一天那莲花总会开的,却只会开得越来越是残败,只为她一个弱女子想要与着蝶恋水榭来抗衡那必是非常的难,落寞中小小的她便拼命的学着琴棋书画,只想用这些才艺才延长那痛苦的一刻,她试着让红姨拿了她的画去卖,这样只要有了收益,红姨见到了银子,脸上的笑自然也就多了,对她也便会好了。 于是,有一天,蝶恋水榭就来了明书,不知道他是怎么与红姨相谈的,只知道他买下了她所有的画,也是那些画给了她暂时的自由,甚至他还未见着她的人,只是因着那些画他就说过要为着她赎身的,无奈红姨怎么也不同意。 这让她心慌了许久,却不得不认命,那么,这一生便以卖画为生为自由吧。 但是,她却时时都在庆幸自己认识了明书。 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对上了明书的一双黝黑的瞳眸,他低首看着她手腕上的暗红色的丝带串起的一个个的小线球,那手链精致而悦目,明书再一次的执起了她的手,轻笑道,“夕儿,真好看。”有些忘情,不知是夸着他送给她的手链,还是在夸着她的美丽。 芸若再仔细的看过去,那手链半新半旧的似乎不象是新近才买的,再加上那极为特别的款式,民间也是少有,或许是他的家传吧,“明书,这手链太贵重了。” “夕儿,早就要赠予你了,却一直不得见你。”想要问她是怎么出来的,可是想了想他终于还是忍住了,那是她的难堪,他该识趣的不要提及才是。 她清然一笑,没有摘下她手腕上的手链,那便代表了她的接受,许多的事无需说出,只在心里就好,有的,便是彼此间悄悄的默默的祝福,“明书,我们还是回去吧。”心里有些忐忑,离开了蝶恋水榭一直尾随着她的那两个人的视野,只怕他们又会向红姨打小报告了。 “不许。”他第一次的从温婉转为霸道,“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又是拉着她的手,走过了一道院子里的一道角门,也走过了那四合院,眼前豁然开朗的竟是一处小小的园林,花草树木间,正中是一棵高大茂密的榕树,只一看,便知这榕树足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夕儿,我带你去许愿,那一株榕树很有灵气的。”明书兴高采烈的带头向着那榕树跑去。 “真的么?”芸若真希望真的会灵验,那么她的心愿就可以…… “真的,我从前就在那树下许过愿,于是,就让我遇到了你。”没有看她,可是他的话语里却是满满的幸福的味道。 心里一紧,遇到她又何曾幸运,除了画她什么也给不起他。 气喘吁吁的在树下站定,一片阴凉把刚刚的燥热带走了,“夕儿,把你的名字刻上去吧。”不知何时明书的手上已多了一把刀,小小的尖尖的,最适合在那树上写字了。 “真的会灵验吗?”她半眯着眸子,望着那参天的榕树,满眼里都是希望。 “夕儿,心诚则灵,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他催着她,手中的小刀也递给了她,“要你自己亲自刻的才作数。” “哦。”瞧着他的认真,她便接了过来,向前一步,在那树干上浅浅的划上了她的名字,力气小,便也只能划下淡淡的印迹,却足以让人看清楚那是她的小名:夕儿。 看着她完成了她的“杰作”,他抢过了她手中的刀,紧紧挨着“夕儿”两个字刻下了“明书”二字,然后便双手合什的合上眸子在静静的许愿了。 芸若学着他的样子,也闭上了一双眼睛,不管灵验与否,她都许下了自己的心愿:那便是她永远的自由。 第9章淡香 那一刻,蓝蓝的天空下,清翠的榕树见证了她的心,想要自由,是她最大最大的心愿。 她默默的念了许久许久,只把自己的这一颗虔诚的心都交给了那株大榕树,相信它终会给她自由的,明书说的,那便一定会灵验的,她相信他,因为他一直都在带给她一份间接的自由。 园子里真静,静得连知了的叫想也好听的象是乐音。 明明还在祈愿,却直觉有一条如注的视线就在自己的脸上,更有一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际。 悄然的睁开了一双剪水秋眸,迎视着的是明书那一双眨也不眨的眼睛,此刻正凝神的注视着她,“明书……”她轻唤,也打破了那一份暂时的宁静。 一闪身,她一溜烟的就向着那斜前方的一簇芍药花奔去,那数朵花中或粉或黄或粉白,各色的花开让花香扑鼻而来,也美丽了她的视野,虽然这里的花园乏人打理,也没有蝶恋水榭的花那般精心的培育,可是她却喜欢这里的那种极自然的感觉,让心宁静似水。 俯首,让心沾染着那花香,明书的影子却已追了过来,“夕儿,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一伸手,他就抓住了她的肩,他的气息再次的拂在她的颈项上,酥酥痒痒的,让她忍不住的轻笑出声,“明书,这里便只有你一个人住吗?”这里的一切都有种冷清的感觉,少了人烟,那便少了些什么一样。 他漫不经心的伸手向一朵花上,“嗯,很久就想有个伴了,只是我很无力。”无奈的说完,满满的都是叹息。 她听着他的话,一时就失了神,与他所有的缘份也仅仅如此了,或许再不该走得近了,否则将来便是伤害。 她失神的片刻,一朵淡粉色的芍药花已插在了她的发间,他转过她的身子,虽然只觉自己唐突了些,可是却还是忍不住的要说,“夕儿,希望我一直可以在这里等到你自由的那一天。” 那芍药的香气从发间飘溢而落,沁香扑鼻中让她的心甜甜的,暖暖的,第一次听到明书深情款款的话让她的脸红了又红,从前那么多次的在蝶恋水榭的表演,她从未扭怩过,可是此刻却是心头小鹿乱撞,“明书,你坏……”一抬脚,淡青色的影子就直直的飘向了那来时的角门处。 “夕儿,你等等我。”明书追过去,却再也不敢扯着她的衣袖了,她脸上的红润让她好看的就如她发间的那朵芍药花一样的清雅美丽。 两相追逐着,还未到门前,便听得天井外远远传来水离的一声接一声的低叫,芸若顿时慌了,必是那两个随行的人催促了。 抬手一拉,角门便开了,顾不得明书在后面追着她,就直奔那画馆而去。 可是一着急,那门闩她怎么也打不开了,明书追来,靠在那门上喘着粗气,“夕儿,你还会再来吗?”真短呀,短得他甚至只觉她刚刚才到了一样。 她立刻落寞的摇首,她什么也不知道,也无法预知,有一天没一天的过着日子,因着没有希望,那日便也如清水一样的没了味道,只是幸好还有她爱的画陪着她,才让她努力的坚持着每一天。 那把她包下来的男人,她连他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她能做的就是祈祷他可以放过自己,还回自己从前那份奇特的自由。 “明书,我要走了。”水离还在等她,能来看看明书就是她的福份了。 他抓起她的手忽的紧了,“夕儿,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他坚定的说着,虽然努力过,却怎么也无法逾越红姨的那道关坎,但是有一天,他终会做到的。 “小姐……”门缝里又传来了水离不合时宜的低唤。 “明书,我走了。” 他点头,只无声的再望着她的眸子,仿佛要从中读懂她的心一样,片刻间的垂首,是她腕上的那对仿佛最普通的手链却说明了一切,那是他的心,她读得懂。 终于不舍的松开了她的手,她能出来那已是极为不易了,“夕儿,保重。”心里太多的话在这一刻却再也说不出来了,他最初只是喜欢她的画,却不想在不期然间见到了她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她与她的画一样清灵秀雅,仿佛空谷中的幽兰,散发着她迷人的香气,只萦绕在他的周遭,再也挥之不去。 却无奈…… 再回到画馆里,正在赏画的人又是转到了她的方向,那先前欲要买青竹图的书生也迎过来上下的打量着她,知道她是画的原主人,此时似乎正在盘算着什么,一迈步就迎了过来,“姑娘的画真是极品,在下也想要收藏几幅,不知姑娘可否为小生画几张,至于……”这时候说到价钱仿佛就对不住了那些清雅灵透的画风了一般,于是,他顿住了。 芸若摇摇头,她的画只给明夕画馆,因为是明书也是明夕画馆让着她的画远近闻名的,那是一种承诺与回报,所以即使别人出了再高的价钱她也不会卖与他人,所以她的画皆是由着水离亲自送来明夕画馆的,甚至也不假手红姨,这是当初便说好了的,否则以红姨那爱财如命的脾性,她的画不知要转了几番了。 “姑娘,你再考虑一下吧。”书生有些急了,生怕她不卖给他。 “公子且在这里买便是了。”她嫣然一笑,甚至来不及向明书告辞,那边水离已拉了她的衣袖就要离开了。 “小姐,快走吧,回去晚了只恐……”那接下来的半句水离不说芸若也猜得出,倘若回去晚了,红姨便极有可能再也不许她出来了。 可是她真是喜欢快乐无忧的走在街路上的那种感觉,真好。 手腕上的丝质手链轻触着她的肌肤,街角转弯处她悄然伫足,回眸,明夕画馆前一道修长的影子此时正伫立在大门前,明书眼望着她的方向,久久久久,不曾动过。 第10章悄见 她心里一抹感动再次袭来,眸角却飘来了点点的温润。一个小跑,转身的瞬间,芸若便飘离了男子的视野,这一见,便如昙花一现般,眨眼间来眨眼间去,留下的,便只是那散不尽的花香,回味着的是无穷的清透。 再一次的经过那小桥时,扶着石质的栏杆走过,清澈的水中游鱼依然在嬉戏着,只是那小舟却已不见了,必是满载了鱼儿而归,这一日里许多人的饭桌上便多了一道菜,可是却也有一个个小小的生命断送在那渔夫的手中了。 世间因果,便是如此。 没有机会去抱怨,她生来便是属于蝶恋水榭的,这是她的命。 慢腾腾的踱着步子,只想要拖延回去的时间,好在那身后一直尾随她的两个大汉倒也不曾催过她,这也是她这一日的幸运。 这一回,红姨果然是开恩了。 可是,不管那条路怎么的长,她与水离还是又回到了蝶恋水榭。 正是午时,一间间的屋子里依旧是窗帘半掩中,芸若知道除了自己这蝶恋水榭里的女子们就没有一个是正常走过时间的人。 又在暗暗的庆幸,庆幸她遇见了明书。 不情愿的又回到了她的芸若小筑,水离习惯性的为她点上了檀香,屋子里顿时飘满了香气,她习惯在檀香的香气中作画看书,那香气让人自然而然就升起了一种清心寡欲的味道,也把自己与这小筑外的一切隔绝开来。 水离熟知她的习惯,一盆沁凉的清水端了过来,“小姐,洗一洗再作画吧,红姨好像没催着你画了。” “哦,我倒情愿她催着我作画,然后免了我以后所有的才艺表演。”每个月虽然只有那么几天,可是她还是不情愿,而这两日,她最怕的不是那样的日子,那样的时候有琴有筝来陪衬着她,她也早已习惯了。她怕的是那个男人,那个冷冽如冰霜一样的男人,倘若他来了,也知道是她放走了他一直在追捕的那个人,不知又会怎么样? 这一想,只让她的心也漏跳了半拍,想起他的面容,他那样一个男人,必是什么狠戾都做得出来的。 猛然记起那带血的床单还在她的床底下没有处理呢,一定要小心不许水离发现那床单的存在,所以这几日她都不能把水离单独留在她的屋子里,这样才安全。 她的月事,也不知会是哪一天来。 可是不来,那床单就让她一直揪紧着心,真是担忧呀。 净了手脸,简单的饭菜送进来时,芸若随意的吃了几口,走了那般的久,晓是在旁人,必会吃得极多,她却天生的从来一餐都吃得极少,水离也不劝她,这才是一贯如此的她。 执笔又在作画,只有画的意境才能给她一种极致的淡远的享受。 一个下午便细细的描绘了一棵青竹,也完成了一幅画的那么一少半,因着竹子她早已画出了它的节气,也习惯了那每一个竹节的画法,所以只要是青竹图,只略一构思,她便画的极快,倒是其它类型的画她画得极为的慢了。 到了晚膳时,她的心便如往常一样的开始浮躁了,也画不下几笔,只被着那室外的莺声燕语折磨着,想要关了窗子,却耐不住这一室的闷热,只得忍了那些声音,却是住了笔,既然红姨不催,那么她便也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其实作画画的快了并不好,倘若不是为了多卖些钱让红姨开心好放过自己,她最不想的就是在晚间的时候作画了。 一书一世界,因着作画她真是少有此刻这般清闲看书的时间,恍惚中,烛花闪动,从书中惊醒出来时她才发现这一刻的自己真的很幸福。 其实这一切她真要感谢那个男人了。 只是,她却连他是谁也无从知道。 也不想去问红姨,不过是一个恩客罢了,来了去了,多少个来来回回去去,她记下的又有几个呢,除了明书,所有的男人在她眼中便如草芥一般,都只是食色罢了,让她不屑。 这样的日子居然就破天荒的连续了那么几日,似乎是从她开始懂事之日起第一回的这么自在逍遥。 红姨依然还是放纵她的轻闲,只是那男人却也始终未曾出现,就仿佛他出了钱就是想要让她自在逍遥一样。 常常芸若会在不经意间对那男子生出一些谢意,因着他的不来真的成全了她的快乐。 这一日又是如往常一样的,白日里作画,晚间就拾了一本书来品读,可是用过晚膳还没读过几页,那窗外飘进来的风就将眼前的烛火吹得摇摆不定,马上就有要灭了的可能,芸若急忙起身,挡住了那风口让蜡烛继续燃起再向着窗前走去。 窗外,依旧是蝶恋水榭最热闹的一夜,红男绿女中却唯有她独静然于这淤泥之上…… 天空,没了月色也没了星光,看不清是否有云朵飘过,可是空气中却隐隐有了一种雨的气息,伸手到窗外,便有雨点落在了她的手上。 要下雨了呢,拉着两扇窗,想要把即将而来的风雨挡在窗外,也挡在她的世界之外,却是一个不小心,手中的书连着一块绢帕不期然间就掉落在那小楼下。 心里顿时一惊,那绢帕上可是绣着她的小名“夕儿”呢,是断不可以被人拾去的,想想那一日她去明夕画馆时,所有人在见到她时的那份惊艳,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京城里有许多的人都想千方百计觅得她的私有之物呢。 “水离……”急忙低唤,想让水离去取了那掉落在地的书和绢帕。 可是良久,却无人回应。 借着院子里灯笼的光线,芸若看到不远处正有人向着那落地的书和绢帕而来,一个闪身,再等不及了,芸若立即便向着楼下奔去,轻轻的脚步努力的让那木楼梯上发不出响声来惊动他人。 就在她的窗下,一个暗处,她终于找到了她的东西,正要起步时,在楼上望见的那两个人便向着她的方向而来。 瞧着那衣着,芸若便知道那是两个颇有些身份的婢女,必是侍候了蝶恋水榭的大丫头,否则也不会穿金带银的满身都是雍华。 想要逃离她们的视线,却似乎来不及了,那两个人距离她只有几米远,如若不是她一直站在暗处,一早也就被她们发现了。 贴着墙,就待她们经过了自己再悄悄离开吧。 摒着呼吸,有些好笑自己此刻的模样,就象是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可是,她却一直都是乖乖的。 一道女声送了过来,“咱们小姐哪有那小蹄子的福气呀,居然被包了还不用侍客,保不齐她都是装的,必是早就与那野男人有染了,否则哪有男人出手那么大方的包下她又不来光顾呢?” 芸若一惊,那女声口中的人便是指着她吧。 可是,她与那男人却真的只是一面之缘,又哪里来得有染呢。 有的,便是那一夜他轻抚过自己的脸。 可是,这不算吧。 第11章出城 迷朦的站在墙角下,雨滴继续撒落,也湿了她的满身。 她的无声中,两个女子已撑起了手中的油纸伞继续向前而去。 “听说,她还是个雏儿呢,正是二八的好年龄,花骨朵一样的鲜,红姨把她留到现在估摸着就是为了要挑起男人们的胃口再卖一个好价钱吧。”一个女子继续着关于芸若的话题。 芸若苦笑了,除了她的芸若小筑,她从来都是绝少出门,更不与人往来的,就连这一次的下楼也纯属意外,却不想即使是不识还沾染上了是非。 “听说,那个包养她的男人可是不普通的人呢,好象是一个可以一手遮天的人物,否则红姨也不会乖乖的收了银子就依着他的话做了,必是收了也还是让那小蹄子偷偷待客。” “是呀,红姨有时候就是偏心。” “她有她的价钱呀,咱们小姐忙上三天三夜也抵不过她画半株青竹,她真是好命呀。” “什么好命,倘若她真是好命,早就被那个姓袁的臭书生给赎走了,听说这蝶恋水榭里就唯有她一个人是不可以从良的。”一个女子继续爆着猛料。 “当真有此事?”另一个却是满腹的不相信。 “是的,大家都这样说,所以她再美再有才华也终究逃不过这蝶恋水榭妓子的身份。 芸若便是在这不经意间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却是一句比一句都让她惊心,虽然她早知道明书早已努力过了却还是赎不了自己,却不想原来自己是不可以离开蝶恋水榭的。 那么,她的父母又是谁,为什么这么的狠心,居然就把她卖入蝶恋水榭呢,他们真让她恨呀,生了她,却不负责任的把她送进了火炕。 两个丫头渐行渐去,可是她们的对话依然还残留在她的脑海中,芸若迷朦的斜倚在墙角上,不住的雨滴继续滴落在她的身上,湿了的发一滴一滴的落下水珠,心思早已飘渺,让她甚至忘记了举步。 “小姐……小姐……”依稀中,是水离在唤她回去,必是水离回到芸若小筑时发现了那一室的空。 水离的低唤让芸若终于从刚刚那两个女子的对话中回过神来,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自己在别人的眼中竟是那般的不堪,而更让她难过的却是自己的命运,为什么蝶恋水榭的女子除了她只要有足够的银两打动红姨的心,便自会被赎出,却为何她就不可以呢。 “小姐……小姐……”水离又在叫她了。 “水离,我在这。”她迷糊的回应了一句,却惹得那才离开十几步远的两个女子突然间伫足停下,望着她的方向时,是那般的不可置信,仿佛在问,刚刚她们的对话她是不是都听到了。 她清笑,她不止听到了,还一字不落的听了一个完整,可是她却宁愿从没有听到过,那一些,都是属于她的残忍。 水离却是乐颠颠的就打着花伞追了过来,“我的祖宗呀,下了雨,也不会躲一躲吗,竟然湿成了这个样子。”一探手,水离的伞便为着她撑起了半边的天,雨被挡在了伞外,也让她暂时迷糊的心悄悄归位。 “水离,回去吧。”不理会那不远处正望着她方向的两个丫头,就算她此刻得意的教训她们了,却保不齐日后不被她们说闲话,所以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沉默是金。 “小姐,你最近真有些病恹恹的,或许水离给你个提议,你看可好?”眉飞色舞的说着,那小脸上都是期待,期待着她的点头同意。 “什么……”她不解水离的话中意,最近天热所以她就有些懒怠动了,除此外她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呀。 “听说城外的有一个烟山寺,那儿的香火极旺,小姐就去求个签,许个愿,说不定身子就好些了。”水离热衷的劝道。 一笑,原来是水离故意找了一个籍口要随她一起出去走走逛逛。 “可是红姨那里……”距离上一次离开蝶恋水榭不过才几天功夫而已,真怕红姨不同意,她长这么大甚至连城门都没有出过呢,倒还真想去看看那城外的大自然风光,满心里的好奇在这一刻立时就铺得满满的。 “我去说,小姐放心吧。”拍拍胸口保证,水离比她还要渴望出城去散散心。 “哎哟,有人包养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呀,说走便走,说玩便玩,当真是风光无限呀。”不远处那打着伞的两个人一直未曾走开,听到水离的话只更加的嫉妒了。 心一冷,正欲踏上楼梯的脚步止住了,芸若倏然转身,冷冷的望向她们,真想回敬她们几句,可是两个女人却让她不屑了,张了张嘴她还是住了口,然而水离可不管这些,立刻就冲口而出道,“你们两个倒是能耐,不如也请人包养些时日呀。”不过是蝶恋水榭的两个丫头罢了,居然如此小人的说辞,她小姐不说,她可不管,丫头对丫头,她可不怕她们呢。 水离的说辞再加上芸若那冷然的表情,让那两个丫头顿时就噤了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了,必竟芸若可是红姨的摇钱树。 “小姐,咱们明日就去烟山寺。”水离兴高采烈的说道,端得是要气坏了那两个丫头。 拉着水离的手回到了芸若小筑,急忙脱下了那一身湿衣,再沐浴更衣,却不想那一日她不是湿凉了身子,隔日便有些咳嗽,却不是很严重,而水离也终于说服了红姨放行了她的离开。 雀跃着,终于可以出城了。 那是烟雨迷朦中的又一天,清晨,依然还是舍了轿子,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打着花伞向着城外而去。 第12章掠过 还是那一身青衫,着了男装让她的出行更自在。 因着雨,路上的行人少了,出了蝶恋水榭就一路向那烟山寺而去。 “小姐,可还口苦吗?” 芸若点点头,因着一直咳嗽,水离便为她熬了一味药,喝过了,却一直苦在她的口中。 “你等等……”水离笑眯眯的一个人撑着她手中的油纸花伞就转身向一个胡同口跑去。 芸若转首一望,便笑了,原来是个卖糖人的,看着水离与那小贩讨价还价再仔细的挑着小糖人,那样的场面也是有趣,终于,水离乐颠颠的走了回来,两个小糖人就背在她的身后,“小姐,你要左手的还是右手的?” 掩唇轻笑,这丫头每一回都是这么的调皮,不过也幸好她的调皮才让自己的生活在沉重中多了几许快乐,随意的想也没想的说道,“就右手吧。” 水离嘟着嘴,不情愿的将右手上的小糖人递了出来,“给你吧,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呢。” 芸若一眼看过去,顿时失笑了,想不到水离手中的小糖人居然是一个英俊帅气的公子爷,呵呵,怪道她说喜欢,原来如此呀,“那我就要左手的吧。” “才不,说好你要哪一个就给你哪一个的,我有小姐也就足够了。”说着她脸上那淡淡的阴霾又尽扫而去,水离兴高采烈的将左手上的小糖人送到唇边,想也不想的就舔了一下,“真甜。” 芸若却有些吃不下了,仿佛一口下去就弄痛了那小糖人一样,仿佛它就是有生命的。 “小姐,你怎么不吃呢,小姐是不是也喜欢他的漂亮就舍不得了,说不定小姐今天就能遇见他呢。”水离促侠的说道。 “胡说什么,只是这么完整的一个小人,咬一口就觉可惜了。” “这糖人本来就是要吃的呀。”闪闪眼睛,水离拿着糖人的手伸出再送到芸若的眼前晃了又晃,“小姐,你想什么呢?” 收回有些飘渺的思绪,芸若笑了,不过是一个糖人而已,这样一想贝齿就再不犹疑的咬过去,甜甜柔柔的糖稀送入口中,一瞬间就淡去了她口中原本的苦涩。 “甜吧?” “嗯,快吃吧,吃完了好赶路,不然这样一路走一路吃,只怕会被人笑话了,哪有两个大男人一边走路一边吃糖人的。” 吐吐舌,“我们原本就不是男人呀,才不管那么多。” 水离一只手吃着糖人,另一只手打稳了伞,却还是等不及吃完了走,“路上没人,小姐,快些走吧。”说罢,就如一只小兔子一样已窜出了几步远。 芸若慢慢跟过去,手中的糖人还没有吃完,便开始轻咳起来,望着那少了半边头的小人她恍惚一怔,脑海里立刻窜出了那一夜的两个男人,一个冷冽一个如罂粟般的神秘,却只是在她的生命中仿佛昙花一现般,开过了便不再出现。 瞧她走得慢,水离又蹦蹦跳跳的迎回来,“小姐,回去我让小厨房煮些糖水梨吧,软软甜甜的吃了也去咳。” “还没出城门呢,就想着要回去了,那不如你现在就回去吧。” 水离立刻就扮了一个鬼脸,“那牢笼一样的地方,我真想一辈子都不回去了。”说完了,却是一声叹息,先前的调皮刹那间就消散了,一个女子只要进了蝶恋水榭,那么这一辈子也难有幸福可言了。 “水离,到了烟山寺你就许个愿,说不定就能遇到一个好心人将你赎出去,而我这辈子就只能……”想到自己无法离开蝶恋水榭,也没有任何的指望,芸若就忍不住的心酸了。 “不要,我要跟着小姐一辈子。” “傻瓜,跟着我有什么好,总也出不了那个泥潭的。” “不说那些了,小姐,听说那烟山寺不止热闹,而且求签也极灵验呢。” 芸若一笑,那一些她也不懂,也不知会不会灵验,但是她却知道这世间万事都要靠着自己的努力,努力了才有希望,也才能独善其身。 慢慢的将那小糖人吃了个干干净净,剩下的小棍便在手中攥着,舍不得扔掉一样,出了城门,向着烟山寺而去的路上行人却渐渐多了起来,丝毫也不因着下雨而减少了,看来那烟山寺在这方圆百里都是有名的地方。一路也不必问路,只随着那人潮慢慢行去,将至午时,一个转弯,眼前便豁然开朗,迎面的山上半山腰一座寺庙巍然屹立,远远望去,殿阁飞檐斗拱,巍峨雄伟,极是恢宏。 “小姐,要到了,真好看。” “水离,不许多嘴。”这是佛家圣地,可不能再由着水离胡开玩笑了。 水离又一次的吐吐舌,立刻就噤声了,两个人顶着细雨走在那有些泥泞的山路上,芸若越走越慢,裤角也湿了半边,却依然开心着,真想把手伸出伞外去感受一下那雨丝的沁凉,却无耐这一路上总是有无数的目光瞟向她,让她不由得要约束自己的言行了,着了男装,居然也是引人注目,男男女女的视线无一不送过来,弄得她好生的尴尬,真想快点就到了烟山寺,找一僻静的所在,也躲开众人的注目。 一阵风来,吹得那山间被雨水打湿的碧翠的草叶轻轻摇动着,也让那细雨斜扬在衣袂上,急忙把伞斜了又斜,把那雨挡在了身外,突觉又一阵风过,倏忽间只觉有人一闪而过,凝眸望过去,果然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自己的身边经过,就好似会飞一样的直奔那烟山寺而去。 望着那背影,芸若突觉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一刹那间她却记不起那是谁了。 第13章签语 水离早已将那湿了的裤角挽了一边,芸若却不敢,将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腿露在了雨意中终归是有些不妥。 越往山上走山路越是陡峭,好在已铺了些碎石,这样便少了些泥泞,让行走也方便些,那闪过她身边的人早已没了踪迹,速度极快的就没入了那庙门前。 淅淅沥沥的小雨把这山色和寺庙连为了一体,缭绕中雨线如织,只泛着淡淡的清愁,混着烟山寺里悄悄送出的檀香浓浓的送到鼻端,一抹肃穆,一抹庄严尽显而来。 手中的伞斜倚在肩上,那仿佛无法隐去的天空的阴霾让沉重压着天色也压着人的心,她突然感慨自己的生不如时,终是哀怨,哀怨她的无法离开蝶恋水榭。 厚重的木门染着红漆早开在两边,香客一个个的踏入,檀香的味道也愈发的浓了,手中的油纸花伞刻意的合上,就在大雄宝殿前用那蜡烛燃了香,双手合什时悄悄的就忆起了明夕画馆里那株大榕树上的字迹,夕儿,明书,可是她的未来却是遥遥无期。 水离一直乖乖的随在她的身旁,似乎也被这寺庙里庄重的气氛所感染,再也不敢调皮和轻言了。 几番叩拜,再起来时,水离早已瞄准了另一间殿前正求签的香客,低弱的声音送出,“小姐,去求个签吧,说不定小姐也能走出那个泥潭呢。”水离半眯着眼笑着,满眼里都是期待。 被她拉着,甚至让芸若来不及细想,人便已站在了那签盒前,水离拿过放在她的手上,“小姐,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你的愿望,说不定这签就准了呢。” 芸若淡笑,都是自己无力,所以就把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祈愿上,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微垂臻首,一双水漾的眸子轻轻的阖上了,手中的签盒在黑暗的朦胧中不住的晃动着,这一刻她虔诚的只想要自己的自由,那便是离开蝶恋水榭。 哗啦啦…… 一声声的响就在耳边,却也让人的心没来由的紧张。 “嘭”的一声,那是竹签落地的声音,手中的签盒立刻就停止了晃动,芸若睁开了眼睛,地上的那支签稳稳的躺在那里,却有些怕,甚至不敢看,生怕那是一个下下的签,那么她便再也没有希望了。 有时候,当自己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时,那便把希望寄托在佛寺的签上了。 “小姐,给你。”水离一弯腰就拾起了那支签递到了芸若的手上。 拿在手中时,芸若却不急着看,而是双手再次合什,也再一次的轻轻说着她的心愿。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时,水离又道,“小姐,要不要拿给那一位大师看一看签,再解一个呢。” 芸若无声,而是把签拿在了手中,凝眸望去,却是两个“中上”的字映到了眸中,心里顿时一喜,那签的题目是:明神宗还要活海瑞。 签中字为:攒眉思虑暂时开,咫尺云开见日来。宛如似污泥中片玉,良工一举出尘埃。 一字一字细细读来,心中不由得一喜,那字字珠玑,似乎都是告示她可以出污泥而不染一样。 思虑间一个小沙弥向她走来,“施主,我家师父见你有缘,故而想要与你解签。”手指着一位正盘坐在蒲团之上的高僧,那高僧正自闭目低念佛经,须发皆已花白,只被着室外吹进来的风扬起了发梢,他却丝毫不觉,只沉声默诵着一句句的经文。 芸若轻踏几步,就立在他的身侧,她斜长的影子就送在了僧人的面前。 也不见那僧人转首,却听得他的声音,“拿来吧。” 芸若忙不迭的将那签送到了小沙弥的手上,小沙弥再将着竹签举到高僧的眼前,白眉微挑间,一双熠熠有神的眼睛睁开时,明明是僧人,却给人一种尊贵不凡的气势,让芸若恍惚间一怔,“有劳大师了。” 摆摆手,那高僧并未理会她,而小沙弥却会意的立即就闪去一旁取了纸笔放在他的面前。 蘸饱了墨汁的笔尖落在白色纸笺上时,芸若的心已提了又提,便见那僧人洋洋洒洒的写下了数余字,那字字都显露了一种超脱世外的韵致。 笔顿,纸上的墨香犹在,小沙弥便将那一张纸递向了芸若,“施主,我家师傅从不言签,便只将这张解签之语相赠了,施主看了也便懂了。”手臂一伸,竟是送客的意思,显然也不想她在此多作停留的。 芸若再细细的读了一遍那解签之语:此签如玉在泥之象,凡事遇贵则吉,得处无伪,损中有益,顺逆吉凶,君予得吉。 遇贵则吉,可是明书吗?可是明书却一直无法将她带出蝶恋水榭,轻轻的叹息着,那声音飘渺的就在一片檀香中,“小姐,可是好签呢,水离也就一辈子跟着小姐享福了。”小丫头也看懂了一些,只开心的随在她的身后。 “走吧。”见那高僧又阖上了眼眸,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大殿外,细雨依旧在,却更小了些,就仿佛夜里不住落下的露水一样的点洒在人间,许多香客已弃了伞而走在雨中,倒也别有一番韵致。 水离拿着两把伞随在默默无声的芸若身后,见着她的思虑,水离也乖巧的不再多言。 烟山寺果然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寺庙,一路走只见庙堂不断,眼前一道门,门里清静的就只有檀香清雅送出,想也不想的便迈了进去,檀香的青烟混杂着雨雾让眼前碧翠的草木就仿如天上一般,芸若手中拿着那高僧写下的字就站在一株树下,避了雨,静静如画一般的站在这烟雨缭绕的世界里,再一次的默念着那一字字,就连水离的离开她也没有觉察到。 那签那字不住的在眼前晃动着,也让她的心明镜无尘的落在这届宇之内,蓦的一声轻唤就在身后,“夕儿。” 那是明书的声音,是明书来了吗? 眸中含笑,芸若轻轻转首,烟雨缭绕中,她的笑容只如花开般清灵飘渺在这烟山寺中,让眼前正望向她的人在惊艳中刹时就停伫了脚步,可是来人,却不止明书,还有另外一个冷冽俊逸的男人,可那男人他居然就是…… 第14章阿卓 欣喜伴着惊诧,正欲迈出的脚步却在望见那个男人的时候止住了,思绪回到了那一夜,男人从温热的浴桶中将她掳了出来,依稀是湿滑的身子被他的大手捞在怀里再抛到干爽的被褥上的一幕,一张粉面腾地就红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他,是他逼着自己救他的那个男人。 “夕儿……”明书似乎是已觉察出了一份怪异的氛围,“夕儿,水离说你也在这烟山寺里,我本不信,却不想你真的就在。”明书的开心与意外写在脸上,再见芸若,让他欣喜若狂。 迎着明书的脚步,两两相对的片刻,她却感觉到了明书身后正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此刻盯视着她,却没有她预期的可能出现的感谢的话语,有的只是男子默默无闻的凝视,那凝视只让她有些局促了。 “明书,真巧,想不到你也来了。”巧笑倩兮,明书总是带给她阳光一样的感觉,这样有些痴缠的雨天,他的活力让她倍觉温暖,她迎视着明书,回应的明书的那一刻也让她与那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慢慢的淡去了。 “是,雨天,就索性关了画馆,且就出来偷闲一次,竟不想就遇上了你。” “一起去走走吧。”多了一个人,她突然间就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了,那一夜,如果提起来,就是她的尴尬。 “哦,我倒忘记介绍了。”明书转首指向了那个男人,“这是我在京城里最谈得来的好朋了,你叫他阿卓就好了。” 她颔首轻笑,眸中幽光闪过他的脸上。 阿卓伸出大手递向了她的,“阿卓,夕儿姑娘请了。”淡淡一语,却仿佛陌生人一样,让她瞬间就迷糊了,似乎那一夜她救起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与他极为相象的男人,可是他的声音,明明就是。 既然如此,那么不管他是不是那一夜受伤的男人,她都只当是第一次见他,这便少了彼此间的尴尬。 “夕儿,这烟山寺的庙宇一直延伸到山顶,不如我们一起登高远望,必是一番美景。” 原本出来了就想要晚些回去,因为芸若特别的喜欢这份大自然带给人的清新和自在的感觉,这是在蝶恋水榭她怎么也体会不到的,“一起走吧。” “幸亏有了这雨,也让这山间别有一番韵味。”明书头前带走,跨过一个小水沟时,一只大手极自然的就伸过来欲要拉着芸若。 没有闪躲,芸若扶着他的手轻轻一跳,便跃过了那个小水沟。 “夕儿,那一日你回去之后再画的那一张桂花图也极好呢,比起青竹来说又是别有一种意境,每日里都有人争抢着要买那幅画,夕儿,有时间的时候就再多做几幅吧。” 芸若正要应语,突听得身后一直默默无声,只随在他们身后的男子插语道,“原来画馆中的那些青竹图都是姑娘做的,怪不得那些画那般的清雅脱俗,原来是画可与人堪比呀。” 淡淡一语,夸了她的画,更是夸了她的人,她没有回首,只低声道,“谢公子品赏。” “莲可出淤泥而不染,更可出离那水中。”他没有说出蝶恋水榭的名字,却让芸若一听便明了了他的意思。 轻轻的一声叹息,“莲再高洁,那连着花的根茎却注定只能深扎在那泥塘里,再也挣脱不开了。” 她的叹息飘渺在依旧细细的雨雾中,也让男人再也没有了声息,继续走在她与明书的身后,倒是明书一直兴致勃勃的与她一起谈论着这周遭的景致与书画。 轻声慢语中让她甚至忘记了身后的阿卓和远远相随的水离。 到了山顶时,那树丛中正有一处凉亭,三个人信步而入,明书拉了芸若坐在那干爽的石凳上体贴的说道,“夕儿,快歇歇,累了吧。” 芸若点点头,“呵呵,可还真累了,想不到这山这般的高。”一眼从凉亭向山下望去,一片片的都是巍峨耸立的庙宇,端的是气概万千,让人应接不暇。 这山顶果然是来对了。 慨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时,才发现时间正在悄悄的闪过。 “夕儿,下一盘棋如何?”不知何时,明书的手中竟然多了一纸棋盘和盛着棋子的盒子,再看他肩上那瘪瘪的背包,原来是他刻意带在身上的。 “明书与阿卓一起下吧,夕儿棋艺粗浅,夕儿就只观观棋就是了。”原本自己与他二人就是在途中偶遇,想必他们原是想要在这山中杀几盘的,却不想遇见了自己,她聪明的不想打扰了他们下棋的兴致,看一看也便好了。 “呵呵,好吧,那我就与阿卓先下一盘,胜了的与夕儿再战一局,说实话,我只听说过夕儿的棋艺,却一直不曾有过机会领教,今天一定要试一试了,阿卓,最好你多让着我几了,呵呵,也满足下我这个愿望。”明书倒是坦诚,仿佛他真的下不过阿卓一样。 “又何须让呢,我们两个平常下棋都是半斤八两,棋逢对手,互有胜负,只是今日明书的心要收一收了,这样才能胜我。”他似乎在调侃明书对于芸若的紧张,初望时阿卓带给她的那份冷冽早已淡去,原来他竟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 芸若淡淡一笑,对于他的调侃只若未闻,平日里在蝶恋水榭早已听惯了这般调侃人的话语了,她早已不会放在心里,心宽则心静,那是一种意境,不被人扰的意境,她之于明书是连她自己也不懂的一份情愫,只为,她的周遭便是那些只为了一睹她芳容的恩客,却没有一个是真心爱着才色于一身的芸若的。 那纸棋盘就铺展在石桌上,芸若依旧坐在她的位置上,明书与阿卓相对而坐,一执黑子,一执白子,一子一子的落下时,那棋盘上渐渐的从空无而热闹了起来。 一片片的子连着子,分不清哪一片是白子的天下,也分不清哪一片是黑子的天下,果然是棋鼓相当,一时之间也难分胜负。 芸若一眼不眨的看着,明书是沉稳而落子,亦守亦攻,招招都是有着他自己的打算。而阿卓也不示弱,攻中带守,只那棋风比起明书又凌厉了些,却也容易在进攻的时候留下破绽,屡屡就在芸若以为他又有惊险的时候他居然巧妙的又化解了去,似乎也早就算计到了惊险。 此时再观整个棋盘,早已近尾声,就连落子的地方也所剩无几了,可是却依旧分不出孰胜孰负来,芸若一直静静的观看着,娴静的仿佛她不存在一样,却在阿卓手中的一子正要落下时,她忽的轻叫出声,“明书,小心。”那一子落下,只怕明书就要输了。 第15章奕棋 阿卓夹着棋子的手顿了一顿,就停在那棋盘的上空,只需轻轻一点,子也便落了,可是他却偏偏不落,而是微笑的抬首望向了芸若,“夕儿姑娘果然是棋中高手,姑娘且看一看如若这子下在这里又将如何?”说罢,没有一丝犹疑的就把一粒白子落了下去,却是整盘棋局中的另一个角落。 那一子落下的时候,明书瞠目叹道,“卓兄,看来是我的名字起错了,这最后一字当真是不好,所以总是输给你,夕儿,不如你来与卓兄重新下一盘。”一伸手就欲要将那棋盘上的棋子收起来。 芸若一笑,“等等,明书,这缓了的一子明着是输着,其实却又给了黑子无限的希望,待我来试一试。”那残局虽然黑子已现败势,可是她却想要再试一试。 “好,夕儿姑娘果然是棋中高手,这样的奥妙也看了进去,只是我这白子接下来的走势却不见得你能猜得到。”有些挑衅的味道,那淡淡的微笑里却又满满的都是期待,象是在期待着她的出场,期待着她可以挽回明书的颓势,却也确定了如果是明书继续,便就只有输了。 明书倒也不介意,只起身便拉了芸若坐在他刚刚所坐的位置上,“夕儿,赢了他,也挫挫他的傲气。”明书笑呵呵的调侃着,似乎就指望着芸若为他报仇了一样。 “芸若不敢,阿卓的棋艺高超,这一局虽然黑子还有希望,但想要回天却也是万分的难。”芸若推却了,这是明书与阿卓的残局,倘若她真的反败为胜而赢了阿卓,只恐怕明书面子上会过不去,心头想起了昨夜里那两个背地里嚼舌根的两个丫头,她明明都是不相识的,平日里更无往来,就连引起人家积怨的可能性都没有,可是她们还是在暗地里攻击着她,这便是人的嫉妒心在作祟吧。 不想太过于显露锋芒,她只想平平凡凡自由自在的活在世上就好。 然而,这般简单的愿望老天却不眷顾她。 “夕儿姑娘不要推辞了,这一局只三两下便也就成定局了,输与赢本就只是一个形式,重要的从下棋间享受那种运筹帷幄的乐趣,我们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阿卓清然一笑,那斜插入鬓的剑眉在微笑中立刻便少了几分严肃,和蔼可亲的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可是他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却依然还有一份说不清的氛围,此人非尊即贵,想想那一夜里他带着伤悄悄的离去,便可知他的人品如何了,是的,他不想连累她。 阿卓所言让芸若顿感惭愧,倒是她思虑的太多了,面上微微一红,手中的黑子拿在手中时,那黑亮的子衬着她皙白的手指更加莹白悦目,“那夕儿就献丑了。”凝眸一思间,手中黑子已缓缓落下,周遭两个男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她手指的方向,黑子落下的那一瞬间,明书与阿卓不由得齐声叫好。 “这一子果然妙,妙到极处。”明书拍手赞道。 阿卓更是赞赏有加,“姑娘这一子,在下也未曾想到,果然妙哉,看似失了一小片江山,可是换来的却是更多的领地,舍不是孩子套不着狼,呵呵,便是这般了。”凝眉一思,他的又一子轻落,招招都是紧逼着黑子出招进攻,再守便是黑子输了。 芸若微一思量,纤指再次拾子而起,又要落时,所有的人更是期待了,却听得凉亭外水离的一声轻呼,“小姐,可追上你们了,竟是在这里下起棋来,可饿了吧。” 芸若手中的黑子便停在半空中,听得水离的声音,她转首望去,水离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个小篮子,原来是拿了些食物过来了,“我不饿,水离先用吧。” “哦,原来这下棋可比填饱肚子还重要呀,好吧,那你们继续,我可要吃了。”水离不客气的找了边上的长凳坐下来,取了那篮子中的点心就送入了口中,那浓浓的香酥饼的味道送了过来,真香,芸若这才想起现在的时间已过午,而他们甚至还没有用午膳,这一想不由得就觉得饿了。 又想想手中的那一子似乎也不该落下了,便如阿卓所言,结果并不重要的,重要的只是过程。 于是,轻轻一笑,落子时那长袖只随意的轻轻一扫,顷刻间一整盘的棋局就乱了再也没了原形。 是输是赢,其实在那黑子落下的那一刻,阿卓与她心里早已心知肚明,又何必说出来呢。 明书一边向着水离的方向移去一边说道,“夕儿,要是在下棋,你那袖子可要好好的挽起来了,可惜了一盘棋,我还没有看完呢,可也有我的一分子呢。”说话间手中已多了一张香酥饼直接就递向了芸若。 芸若只好伸手接过,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必竟还有一个阿卓在场,“阿卓,还热着呢,你也快去吃一个。” 阿卓也不客气,一闪身就到了水离的身边,眨眼间一张饼已经在他的手上了,大口的吃起来,一点也不拘谨,与他身上的那份贵气又有些不协调了。 只吃了一张,芸若便饱了,随手接过水离递给她的水喝了一小口,便安静的坐在长凳上看着烟雨迷朦的远山与近景,端得是一片美丽,那淡淡的烟气萦绕中让眼前的一切就恍如仙境一般。 “夕儿,再吃一张吧。”明书劝道。 芸若淡淡一笑,还未说话,水离便接了过去,“我家小姐吃不下东西的,总是吃一点点就够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请大夫看了,也查不出所以然来,我常笑她,吃的三餐合起来还没人家一餐的多。” “水离……”芸若低嗔,不过吃点心罢了,她竟惹出这么多的闲话来。 水离吐吐舌,“小姐,本来就是吗。” “怪不得这般的瘦弱,原来是因为吃不下东西所致,夕儿姑娘,不如改日我请一个郎中为你看看,说不定吃几付药调养一下也就好了。”阿卓背对着她依然看着面前的锦绣山峦,却一字不差的把他的意见送给了芸若。 “这位公子,没用的,红姨请了京城里最好的大夫都来瞧过了,来的时候都是高高兴兴的来,走的时候却都是垂头丧气的,唉……”她调皮的叹息却惹得明书与阿卓一阵失笑,芸若回瞪了她一眼,真恨不得封了她的小嘴,总是说个不停的。 “那也说不定就漏了哪一位名医呢,且看一看吧,届时会有人去看望夕儿姑娘的……”他说了一半,便顿住了,“明书,夕儿,我要走了,不如明书与夕儿再继续下棋吧。山下,有人再叫我了。” 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果然,那半山腰正有人向着阿卓打着招呼。 一刹那间的恍惚,依稀是他受伤时的样子,依稀又是他此刻的意气风发,他的身份,都是一团谜。 第16章湿衣 “阿卓,你去吧,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京城,我与夕儿再下一盘棋也就下山了,到时候就去老地方等你,一起再聚一聚,可好?”明书显然是不舍。 阿卓轻轻一笑,和煦如春风一般,“好,如香馆再见。”说罢又转身向芸若,“夕儿姑娘,在下告辞了。”一双黝黑的眸子蓦然扫向她时,那深不见底的如幽潭一样的黑眸让芸若瞬间就忆起了他从水中将她捞起的那一刹那。 颔首,甚至不敢抬头,“公子请了。”他走了,那一夜的事情就只当从未曾发生过,那一夜也是她最怕提及的,那带血的床单她好不容易才搪塞过去的,如今可不想再生事端了。 阿卓看见她的点头便不在迟疑,一转身便向山下飞掠而去,那速度可真是快呀,她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才想起他手臂上曾经受过的伤,那伤不知可落下了疤痕没有。 “夕儿,不必管他,我们再下一盘棋吧。”明书一声轻唤也拉回了她的神智。 恍惚回神,“好的。”可是玉指在捡起那早已乱了的残局中的一个个棋子时,她的心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就随着阿卓的身影而飘向了山下。 那一夜,阿卓与那个冷冽如冰霜一样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这一回,她依旧执黑子,换作明书执白子了,努力的压住刚刚心底深处飘过的那一夜的影子,芸若认真的落下每一个子,凝眉细落,不知不觉中那一盘棋下到中盘便已分出了胜负,明书摇头叹道,“夕儿果然老道,甚至比阿卓兄还略胜一筹。” 芸若淡淡一笑,“明书过奖了,只是今天夕儿运气好些罢了。” “原来夕儿的画风与棋艺竟可堪是同名,只是见过你画的人多些,能荣幸的与你下棋的却是少之又少了。” “夕儿也很少下棋,只是偶尔看了些棋谱罢了”,这几日她闲来无事就看过一本呢。 “我也看了,可是下棋却还是没有你更懂得那其中的精髓呢。” 两个人居然在凉亭里不经意的客气起来了,一旁早在打瞌睡的水离终于被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原本还打着轻鼾的鼻音停住了,“小姐,我看是明书公子故意让着你的吧。”她掩着嘴轻笑,让石凳上的芸若顿是就红了一张脸。 刚刚那一局此刻回想起来说不定真的是明书让着她的呢,可是下棋中的她却恍然不觉,倒是轻睡着的水离知道…… 其实她的走神早已影响了那一盘棋的质量了。 明书听过却是直接就转移了话题,他的脸上是灿若星辰般的一笑,“芸若,下山吧,要不要随我一起去如香馆呢。” “不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不然红姨下一回就不会这么轻易的让我出来了。”芸若婉拒,她与阿卓除了那一夜的一面之缘外,今日的相见已属意外,那是她惹不起的人物,他的身份神秘而尊贵,而她只是蝶恋水榭的一个小小艺妓罢了,能不见便不见吧。 “哦,那么一起同路回去这总可以吧,都是顺路的。” “好的,那就一起走吧。”她一身青衫,这样的男装打扮倒是不怕与明书走在一起,两个人说罢便欲起身。 一旁的水离不依道,“小姐,也不等等我,亏我还从山下取了香酥饼给你们。” “那还不快点。”看着那盛着香酥饼的篮子还放在长凳上,芸若催促道。 水离这才拎了篮子随在明书与芸若身后慢慢的向着山下而去,下山时直觉那山路更加陡峭,却幸好有一个个的石级任人而行,否则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明书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体贴的为她在前面带路。 下了山,烟山寺里上香的人早已散去,漾在那檀香之中让她又想起早先她卜的那一卦签,呵呵,真希望她生命里有一个贵人可以带她离开蝶恋水榭,却不知那贵人又在哪里呢。 向着回路走去,一路的雨丝依旧斜斜,轻漫的给人一种淡淡的忧伤的味道,油纸伞早就由着水离拿着,这样的小雨她与明书都没有打着伞了,一前一后走在那雨丝中的感觉更美,美的仿佛眼前的这个世界不真实一样,芸若一直悄无声息的,生怕说了话就扰了这一路的宁静的氛围,这样的时候,她的心是最自在最欢快的。 慢着些走,越晚回去蝶恋水榭她才越是开心。 进了城,人迹比起早上离开的时候多了些,却还是因着有雨而没有了往日的繁华,水离还远远的不紧不慢的随在他们的身后,她倒是识趣的不来打扰她与明书一起的前行,这让芸若不由得在心中失笑,她的身份让她与明书根本就没得可能。 悠长的一声叹息飘在雨中,也引得了明书的注意力,“夕儿,有心事吗?”怕唐突了她,他轻声柔语的问道。 “明书,没什么的。”再多的慨叹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她还是努力的作一些画吧,只有作画才可以给她短暂的自由,而这些就只有明书可以帮她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去,平常这样的细雨总是会淅淅沥沥的下个几天几夜也不停歇的,更不会一忽儿大一忽儿小的变来变去的,所以两个人都未曾在意水离手中的油纸花伞,可就在他们继续举步的一刻,那雨点突然间就密集了起来,一颗颗打在脸上时竟有些生生的疼。 转首,却哪里还有水离的影子,晓是到了城里,这小丫头也不怕迷路了,只慢悠悠的走着。 然而,那雨却越来越大,落在身上时几点雨滴便湿了一片衣衫,明书再不避嫌,只拉着芸若的手飞快的向着前面飞跑而去,“夕儿,快走,就要到如香馆了。” 可是不管怎么跑,一身的衣,还有一头的发也早已湿了。 低喘着气,芸若从未如此这般快的跑过,如若不是明书拉着她,她只怕早已跑不动了,正浑身被雨水湿得不自在时,明书已拉着她一闪身就来到了一处屋檐下,抬首,竟是如香馆到了。 原以为那只是一个饭庄之类的地方,却原来是客栈与饭庄同时经营的。 明书也不管她是否反对,继续拉着她向店内走去,“夕儿,避避雨再走吧,否则你的咳嗽更重了。” 这一路上,她一直忍着咳,却不想只那淡弱的几声还是被明书注意到了,这一下,明书才一说完,她就再也忍不住的站在那门边不住的咳了起来,是风寒,也是刚刚那般的疯跑惹得她累了。 也不知咳了多久,终于,门前一道长长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阿卓轻轻道,“明书,快带她进来吧,外面风大。” 低醇的男声飘到耳边时,不知为什么她脑海里滑过的却是那一夜他带着伤躲在她的被下时的情景,此是她的身上就仿佛还是无一物般的落在他的眼里,想要逃跑,可是明书的手却是攥着她的紧紧的。 明书的手臂一带,两个人便一起跨进了如香馆的店门,迎前却是一面超大的椭圆的铜镜摆在那里,那么大的镜子足有一人高,就连蝶恋水榭她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镜子呢,眸眼轻轻一瞥间,芸若的脸腾得又红了。 镜子中的她一身的青衫紧紧的贴在玲珑有致的女体上,那镜子里明显的可以看到店内正有几道贪婪的视线望向她…… 蓦然,一件干爽的长衫落在了她的身上,挡了她的尴尬,也挡了她的羞赧,不期然的抬首时,眸中是阿卓爽朗的笑意翩然…… 第17章紫色 酒香、菜香、饭香,齐齐的送过来,真饿呀,可是她一身的湿衣更难受,本不想与明书一起来这如香馆里再见阿卓的,却不想就是这般的自然而来,逃也逃不掉一般。 局促的站在那店门前,进与退都在犹疑间,却听得两声响,那是阿卓轻轻的拍手,只两声,立刻就从一间屋子的珠帘后闪出来一个小丫头,她笑盈盈的走向阿卓,“爷,有何吩咐。”恭恭敬敬的请安,让芸若不由得又是在暗猜着阿卓的身份。 “带这位姑娘去那里换下一身湿衣。”阿卓指着一道门再轻轻的说过,那声音就仿佛从飘渺的云朵上飘来一样,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的声音听在芸若的耳中却是一份淡淡的忧伤,似乎他的心在静静的滴着血似的。 “姑娘,这边请。”小丫头一抬手,邀请着芸若向着那间屋子走去。 芸若轻轻颔首,不再迟疑的快步随着小丫头闪入了那间房间,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奢华,整间屋子全部都是上好的紫檀木搭建而成,屋子里散着淡淡的香气,不似烟山寺里的檀香,也不似蝶恋水榭里那种种的香气,晓是她见多了香,这一种香气她也未曾闻过,一迟疑间,小丫头已开了一个柜门,取了一件又一件的裙子拿在手中一一的比了又比,“姑娘,这一件可好?”那是一件粉底碎花的裙子,上身一件小衣,长袖翩翩,即使拿在小丫头的手中也有一种让人翩翩起舞的感觉。 她却摆摆手,那粉嫩的颜色不知为何又是让她想起了蝶恋水榭。 小丫头又取了一件,是一件月白色的裙装,“姑娘,想来你是喜欢素淡的,这一件就适合你了。” 芸若淡雅一笑,想不到这小丫头真是机灵,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喜好,可是这颜色太素,只恐穿出去与这如香馆有些不搭,于是她摇了摇头。 小丫头又是另换了一件,芸若一一的看过,最后才选中了一件紫色的,走到屏风后,仔细的换上去,奇妙的明明是一件新衣,可是穿在她的身上却是刚刚好,一分不嫌肥,一分也不嫌瘦。 一头湿发擦了擦便用簪子随意的拢在头顶,简简单单的装束却立刻就让她回复到了女儿装,想想刚刚自己的一身湿衣紧紧贴在身上的模样,想想阿卓送过来的那一件长衫,她的心里一暖,第一次遇是她救了他,而这一回倒是他救了她了。 袅袅而出,这一刻的她却再也不敢如先前一样毫无拘谨了,毕竟此刻的她已是一身女装,被人遇见了,难免就要多了是非,她真是不喜欢见了陌生人。 却在珠帘打开的瞬间,她才发现,如香馆里竟然是静静的,就连先前还在这里用膳的客人也一走而光了,狐疑的走出去,不过换件衣裳而已,何以走的这般的快,“姑娘,随我来吧。” 娉娉婷婷的走在前里,这里的小丫头仿佛都是训练有素的,一举手一抬足无不神采奕奕,精神焕发。 芸若微微提着那长长的裙摆,早先那湿了的地面也已被擦得干干净净,这如香馆果然名不虚传,一应的摆设布置无不精致典雅而又贵气。 再掀珠帘,帘内,明书与阿卓正端坐在桌前,见到她进来了,抬首时,芸若看到了明书与阿卓眸中同时升起的惊艳,垂首,脸已涨得通红,晓是从前在蝶恋水榭她也从来没有这般的羞赧过…… 阿卓一摆手就吩咐上菜了,却不是普通的小二上菜,而是一应的皆如先前为她带路的那个小丫头般的女子端来了一盘盘的菜色,统一的服饰与装扮,悄无声息的走在如香馆内,让每一处都飘着一缕淡香,清雅而迷人。 可是,任那些女子再是美丽,却也被一身紫色长裙的芸若生生的给比了下去。 阿卓望着她,不由得笑道,“这裙子就好象是专门为夕儿姑娘定做的一样,当真是合身呢。” “是呀,夕儿穿裙子更好看。”明书赏心悦目的望着如紫丁香一样的芸若,如果说那一次在蝶恋水榭时的相见她是太过妖娆,在明夕画馆和烟山寺的所见她是太过素朴,那么此刻这一身紫色的裙装只衬得她比晨时的花开还更加娇艳。 芸若轻轻落座,既来之则安之,拿起筷子的时候她忽然记起了水离,“明书,水离可到了吗?” “哦,她去逛街买东西去了,我派了人跟了去,一会也就回来了,你且放心吧。”不是明书,却是阿卓代为回答,芸若不由得为着阿卓的心细如发而暗叹了,想不到他连一个婢女也能安排的妥妥当当。 一道道的菜端上来,一个个的妙龄女子上来下去,这样的排场,不由得让她想起了皇宫,晓是当今皇上的用膳也不过如此了吧。 虽然因着一路跑来有些饿了,可是才吃了几口也便要饱了,瞧那一桌子才只动了一两口的菜,芸若不由得叹息了。 “夕儿,怎么了?”明书一边吃着一边在注意着她,生怕她吃着不可口。 “哦,没什么,只是刚走的急了,有些倦了罢了。”急忙撇开了刚刚的恍惚,就算是铺张那也是明书与阿卓而不是她。 “吃过了饭,我派人送你回去吧。”明书笑涔涔的放下筷子,满眼里都是她紫色的身影,阿卓再不作声的吃着饭菜,待他吃完了,芸若这才起身告辞。 雕花的门楣间,她弯身福了一福便向门外走去,雨早已停了,街路上一汪汪的水泛着光茫,一乘小轿早已侯在了那里,而水离也正守在轿旁,显然已等候她多时了,“小姐,你可出来了。”欣喜的笑着,终于可以出发回去蝶恋水榭了。 “夕儿,别忘了再画几幅桂花图。”轿帘子正要放下的时候,明书急忙说道。 微一点头,还未回应就见一道人影倏然向她闪来,她知道那是阿卓,男人的身子贴近时,她的心已漏跳了半拍,依稀又是那一夜的情形上演,正要推开他,却只觉臂上被一只大手轻轻一触,耳边已飘来了阿卓低沉醇厚的嗓音,“记得以后见了我就只穿紫色的裙子和衣衫。” 他的尾音还未落,身影却已向着轿外飘了开去,芸若瞠目的望着他的离开,甚至还未来得及消化了他的话,他已稳稳的站在了明书的身旁,两只手指抬起,竟是一条长长的毛绒绒的虫子,“明书,这虫子真大胆。” 花容已失色,原来刚刚他来是为了那只虫子…… 轿夫已起轿,悠悠荡荡向着蝶恋水榭的方向,芸若的心里却是一片迷朦,他说,以后见了他都要穿紫色的,就是因着她身上的这一袭长裙吗? 原来,他喜欢紫色。 却不知,其实她最喜欢的却是如桂花一样的月白色,干净清雅…… 第18章乍现 雨声淅沥,芸若斜倚在座椅的靠背上,这轿子真是特别,虽然不大也不张扬,可是小小的空间设计的却是极为巧妙,坐在里面,舒服异常,走了一天,虽然如香馆里已用过了膳,可是她还是有些疲累。 悄悄的看向轿外,水离正紧紧的随在她的一侧,有水离在她便安心了。 阖上眸子,一悠一晃间竟疲乏得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前行,心却完全的放松了,只要回到了她的芸若小筑,就又可以舒舒服服的再睡上一觉了,最近她不止吃得少,连睡眠也贪恋了起来,让水离常常笑她是不是…… 每一回她都是追着水离捶着水离的肩头,这小蹄子总是乱说话,除了那一夜,也除了阿卓,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见过她的身体呢。 耳边渐渐传来了热闹的声音,恍惚中惊醒,“水离,到了吗?”轿子里昏暗一片,原来夜早已到了,说不得一定是在蝶恋水榭的附近了,因为她已听到了女子们娇笑调情的声音,夹杂着的是男人们的哄笑声。 眉一皱,总还是无法不回到这样的世界。 “小姐,就要到了。”水离在轿外回复道。 芸若凝眉努力的回想着青烟寺里寺外的风景,努力的不让轿子外的那些莺声燕语扰了自己一天的好心情。 即使是被雨水浇湿了一身她也没有此刻再回到蝶恋水榭时的那份怅然。 阿卓清俊的容颜不时的滑过脑海,甚至压过了明书,芸若甩甩头,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轿子却突然间就停了下来,神思停伫,耳边飘来了轿子外一连串的女子嗲声嗲气的拉客的声音,芸若暗自奇怪着为什么轿子会停了下来,她可不想在这大门口就出了轿子,不喜欢见到轿子外那些好色的野男人盯着自己的神情,她真的不喜欢。 正犹疑间,只觉轿帘子闪动了开来,轿前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她的面前,低沉而冰冷的声音送了过来,“出来吧,出去疯了一天,也自在够了吧。”满口的揶揄让芸若不自觉的脸红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一夜欲要抓住阿卓的那个男人,怎么也想不到在他杳无音讯了那么久之后他还是记起了她。 那么,是不是也要从此终结了她先前的所有自在呢。 说实话,她真不想出去,她不想要见到轿子外的任何人与任何事物,可是她却知道眼前的这一位她绝对得罪不起,给了她这么久的自由,她也该知足和感恩的,只是有些怕,真怕他的目的也是与其它的男人一样也是千方百计的想要了她的…… 想一想便乖乖的遵从了他的话,默无声息的起身,弯腰踏出轿子的那一刻,她迎上了男子冷俊的容颜,定定的望着他,她的眼神里没有惧怕,也不有仰慕,见过的男人太多,非尊即贵,虽然没有任何人比得过眼前的这一位,不过她对男人一向免疫,在这蝶恋水榭里,她从不知道心动的感觉是如何的。 因为,守在这里,就没有了心动的权力,也更加没有了那可以让她心动的可能。 蝶恋水榭宽而高的大门前,高挂的大红灯笼送过来的昏黄而泛着红的光茫直射在芸若的脸上,那黯淡衬着她的白皙在这夜色里只更加的撩人,门前男女间调笑的声音不知何时已弱去了几分,无数目光望向了一袭紫衣的她,那是静夜里的紫丁香,花气袭人,引得人欲去采撷。 水离冲了上来,“你走开,我们家小姐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水离还想要护着芸若。 芸若倾然一笑,水离能如此,她真的很开心了,“水离,退下。”不怪水离,水离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那一夜的事情,除了她与红姨以外,蝶恋水榭里便再也无人知晓了。 “哦。”水离只得不情不愿的退到了一边。 芸若抬首,这才发现男子的身边还有一名女子,那女子素妆粉衣,巧笑倩兮的就站在男子的身边,心里突然一松,原来他身边还有女伴呢,虽然那一身装扮不似这蝶恋水榭的,但是只要有她在,男人便不会缠着她了吧,这样最好。 坦然望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她本无意,所以更不惧那女子不期然间投来的明显含着妒意的目光,“澈,这就是你包下的那个女人吗?”女子不屑的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她就是男人的一个玩物似的。 心倏的一紧,那样的视线总是给她屈辱的感觉,所幸男人并未如那女子一般,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从哪里回来的?”淡淡的问道,语气里仿佛已知道她的来处。 没有犹疑,她这般从如香馆而来,晓是她现在不说,早晚也会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查到的,她知道他有这个本事,“芸若从如香馆而来。”轻轻说完,她迎视着他的目光,眸中是清澈如水般的澄静,只是一顿饭而已,她什么也没有做,那是阿卓欠着她的一顿饭,因为那一夜她就是从眼前的这个男人手中救下了阿卓。 “如香馆吗?那么,你见到我五哥了吗?”那粉衣女子迎前追问道。 心里恍惚一怔,面前的两个人她谁也不识,又怎知她的五哥是谁呢,“但问公子为何人,小姐又为何人,而你五哥又是为何人呢?” 清然反问让女子有些不耐烦也有些得意了,“三哥,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呢?”那语调里有着些许的暗喜,眉头也伸展了开来,雀跃着就贴进了男子的身边,“三哥,原来是你骗我的。” 男子顿时邪魅一笑,一身白衣在夜色中张扬着飘起,也不知他是怎么移动的身形,只片刻间,一股温热的气息就送到了芸若的鼻端,人还未反应过来,一双大手便把她横抱在了怀中,“告诉兰儿,你认不认得我。”他呵着气,淡柔的话语低低的送到她的耳边,可是却分明就是他的命令,由不得她不答应。 无数双的眼睛继续朝着她的方向,虽然从她记事起她就属于这蝶恋水榭了,可是却从未有人敢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抱过她。 那是一种难堪,她忸怩着轻挣,却被他有力的臂弯稳稳的攥牢了,动弹不得时,脑海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个的可能,这男人似乎是在利用她逃避眼前这个女人的纠缠,是了,那么,只要他不是刻意的要占自己为已有,就且随他吧,“公子,我们回芸若小筑吧。”轻若羽毛般的声音飘送出去,只一句,却让周遭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当芸若小筑四个字送到空气中时,她迎来的是一声接一声的惊艳。 原来她就是芸若姑娘…… 简单的几个字,却注明了她的邀请,邀请男人抱着她回去芸若小筑,这是京城里多少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呀,男人却在眨眼间就轻松的做到了。 芸若已经给足了他的面子,她在回报他送给她的这些日子以来的自由。 兰儿的脸色一变,“你……”,随即又是转向男子,“三哥,你坏,你不理我,我就去找五哥去了。”一甩头,竟是负气的跑开了。 男子也不追,只沉下脸来,在万千的视线中,缓缓的低下了头…… 第19章惹恼 白皙的容颜上刹时就布满了红潮,芸若瞠目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却躲也躲不开,想要喊,可是喊了叫了会有用吗? 无用的,她本就是他包养的一个妓子,可是突然间她又想到了,她只是一个艺妓,一个只卖艺不卖身的艺妓,他可以让她作画、抚琴、舞蹈等等,却绝对不可以触碰她的身子,这是她与红姨早就协议好了的。 玉手推挡在男子的胸口,可是那胸口却象是一座山一样强硬的任她使尽了力气也推不动分毫,男人的脸越来越近了,近到他的鼻尖已碰到了她的,轻轻的一个抖颤,这一次却不比那一夜,那一夜阿卓的相触并不是故意而为之的,那只是阿卓想要逃避眼前男子追踪的情急之下的选择。 可是此刻,这男子却是刻意的想要在众人的面前印证了此刻的她就是他的所有…… 薄唇微弯了一抹弧度,贴近时,他浑身散发出的淡淡的那独属于男人的气息充斥在芸若的周遭,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她惊慌的望着眼前放大又放大的男人的容颜,眸子慢慢的阖上,她躲不过他,可是她真是气怨呀,气怨他在众多人的面前欲要夺去她的初吻。 闭上了眼睛,让世界变成了彻底的黑暗,甚至连灯笼的烛光也只能掩映在她的感觉之外。 手掌依旧推着她丝毫也憾不动的男人的胸膛上,她不放弃,永远也不会放弃…… 她的世界里突然间安静极了,连着周遭的嘈杂声也停止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都在看着她身前的这个男人。 她不喜欢这一刻的他,不喜欢他那种强势的感觉,那感觉让她只更加的卑微和无助。 轻轻的风掠过,男人那仿佛带着草脂般香气的发就拂在了她的额上、鼻尖上,耳垂上,甚至还有她的唇上…… 心头一跳,恍然睁开眼睛的刹那,却是他的唇慢慢的上移,然后缓缓的落在了她的额际,那一吻落下,就仿佛一个印迹一般,他轻轻的低低的用只有她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芸若,你只能是我的。” 她迷糊的望着他,她只是一个妓子,只要他攻破了红姨的那一关,那么她所有的自尊便也只能随风而去,再也没了属于她自己的风和日丽。 摇头,她拼命的摇头,是在抗议着他对她的宣布。 男人却不理会她所有的回应与表情,只淡淡冷冷的笑,抬首时仿佛睥睨天下般的让周遭所有的人都垂下了头,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原来就拥紧她身子的大手,在这一刻突得使力,上扬中她的身子立刻就被他横抱在怀中,没有飞掠,也没有逃避所有人的注视,他一步步迈进着稳健的步伐慢慢的踏入了蝶恋水榭的大门,一步步又是朝着她的芸若小筑而去,仰望着他,她在后悔她曾经说过的那一句的邀请他的话。 却是后悔已晚矣,他抱着她张扬的向着所有人宣布她是他的…… 心里是说不出的恐慌,蝶恋水榭里无数盏灯笼送过来的流光映着她白皙的脸仿佛在迷幻中飘离一般,越走越是远离了人群,可是不远处的那所有的视线依然还在她与男人的身上,紫色的裙摆随着风在他的白衣映衬下只更加的飘灵,走过回廊拐角的那一刻,芸若再也沉不住气了,“公子,戏已经做完了,你应该放我下来了吧。”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但是芸若知道刚刚的一切他是要做给那个叫做兰儿的姑娘看的。 既然此刻已离开了别人的视线,那么她便急虑的说出了他的意图,不过是要告诉他,其实她只是在帮他作戏而已,他与她半点的关系也没有。 男人的身子怔了一怔,拖在她腰上的手似乎松了一松,她激将的手法仿佛就要成功了,他就要放下她了。 可是就在她的身子只沉落了那么一下下之后,他的大手再一次的拖稳了她的身子,低醇的嗓音送到她的耳中,“一个女人,太聪明了并不是好事。” 他的话让她的身体立刻绷紧在他的怀中,他手臂牢牢的钳制告诉她,这一日之后,她想要逃开他就只有难上加难。 也不知那门是怎么开的,他与她闪身而入后,那道门就仿佛被鬼神推了一把一样又是倏然的关住了,甚至也把水离关在了门外。 “小姐,小姐,我要进去。”水离大喊着,她走的再快,也快不过芸若身边的这个男人,他是兰儿的三哥,他与阿卓应该也有着血缘关系吧,这一天,她见过了阿卓,也见过了他,仔细的凝视过后她终于想清楚了兰儿的称呼,那个三哥是他,那么那个五哥就是阿卓了,而他也是阿卓的三哥。 可是那一夜,明明是他在追逐阿卓,甚至要…… 不住敲门的声音送了过来,心里期盼着水离能救她,却被门外另一记熟悉的声音彻底的粉碎了她的希望,“水离,别敲了,你这不懂规矩的小蹄子,那位公子爷可是包养了芸若有些日子了,这么久才来了一次而已,你且一边去玩就是了,不能打扰了你家小姐与那位公子爷的雅兴。”红姨的声音清晰的就在门外,也让芸若的脸更红了。 低语随着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水离似乎已被红姨给带走了。 屋子里静静的,男人依然抱着她,仿佛他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就是不肯松手。 “三哥,不如芸若为你抚琴一曲吧。”也不知合不合时宜,她只想要打破此时两个人之间的那份磨人的静寂,那静寂压抑着她的心沉闷的仿佛要止住了她的呼吸一样。 三哥,这样叫了,就有种兄妹之间的感觉,她是刻意而为之的,想要让这称呼暂时的为自己罩上一层保护的光圈。 如此,只要他是君子就不会对她…… 而红姨,她早已指望不上了,不知道这男人给了红姨多少银两,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似乎不管他要做什么,红姨都不会反对。 他与阿卓的身份,成了此刻她心底最疑惑的一道谜底。 似皇家…… 倘若是,那么她真的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轻轻的在心底慨叹,倘若沾上了皇家,那么她生命里的爱情就再也不会有了唯一。 无法逃避,无法逃避所有的磨难。 明书,我与你似乎真的是有缘而无份了一般,这一个认知,突的让她的心头再次狂乱而舞…… “我不是你的三哥,叫我阿澈。”他的语气里突然拧出了一股怒气,看来,那一句三哥似乎惹恼了他了。 第20章怀疑 “咳……咳……”早起就有的咳嗽被他这一吼突得就暴发了出来,忍也忍不住的,一声接一声,才几声,就眼泪流了一圈圈,明明可以侧过头去的避开阿澈的,她却偏不,就是对准了男人的脸使劲的咳嗽,阿澈手一松再一闪,似乎是受不住她喷过来的气息了。 芸若不由得在心里偷笑,这一咳嗽终于达成了她的目的,身子自由的那一刻只如泥鳅一样的向旁边一侧,立刻就逃出了男子两步开外,轻轻再走到屋子一角的琴前,足不沾尘般一身紫衣让她如精灵一样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弯身道了一个万福,“公子坐吧。”也不奉茶,既然红姨连水离也不放进来,她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巴不得他立刻嫌她不周到立刻就离开了才好呢,“公子,想要听什么曲子?” 阿澈抱着两只臂膀,漫不经心的踱到了窗前,简短的答案送过来,显然此时他的心思已不在这屋子里了,“高山流水。” 看着他的样子芸若心里一喜,也不管他,指尖上扬,轻落下的刹那,清澈如水的琴音飘渺而扬起,仿如飞泉鸣玉般让人顿时神清气爽,暮莲澈静望着芸若小筑外的夜色,女子调笑的声音再度响起,虽然这里距离大门口有一段距离,却怎么也掩不去那不断飘来的声音,忍不住的皱了皱眉,这样的环境他可真是不喜欢,倘若今天不是为了避开兰儿,他说什么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却慢慢的被着芸若那美妙的高山流水而平息了,叮叮咚咚的水声漫在周遭,也终于让他略去了窗外的纷杂。 转回首,紫衣的芸若微垂臻首,指尖慢慢的拨动中,让人仿佛置身在高山流水之中…… 暮莲澈静静的站在窗前,默默望着眼前的女子,芸若不愧是京城最负盛名的名妓,果然传闻不如一见,曼妙的身姿,娴熟的琴技,而据说最让人赏心悦目的是她的画,听琴听曲,再来到书桌前,桌子上一幅未完成的青竹图跃然眼前,那青竹翠碧青透,节节向上的勃勃生机透过她的笔峰完全的彰显在他的眸中,果然她的画也是极品,怪不得明书画馆总是门庭若市,果真是因着她的盛名才红火起来的。 听说她与袁明书一向走得近,看来是不假的了,而今日,据说五弟就是与袁明书一起去的烟山寺,刚刚芸若出了轿子时就说过她是从如香馆而来,心里不由得在思量了,或许芸若也遇见了五弟。 悄无声息的等待着芸若一曲弹罢,一闪身就站到了她的身边,“芸若,今天可是去了烟山寺?”原本他就有吩咐过红姨他包养下芸若的日子里不许芸若接客,但是随便她去哪里都可以,而且每日里红姨都要交一份她每天的行踪表给他,只是该死的,他每一回收到都是当成废纸一样的扔掉了,甚至从未看过。 一个蝶恋水榭的妓子,他原本就是不屑的。 轻巧站起,芸若笑道,“是的,今天一早就去了烟山寺,一路都下着毛毛细雨,漫山的薄雾,可是那山中风景真是美到极致。”蓦然又想起凉亭里的棋弈,她居然未与明书和阿卓下过完整的一盘棋呢。 “可遇到了阿卓?”他随口问道,仿佛是不经意间的一问,却让芸若不由得有些心惊了,不是怕他问了,而是因着阿卓就是那一夜他要追杀的对象,说了,她可是真怕呀。 嘴唇动了动,脑子里千思百转,终于还是坦然的说了出来,“芸若是今天才与阿卓相识的,难道公子也认识阿卓吗?” “笑话,我们暮莲家他排行第五,我排行第三,倘若不认得,我又怎么会问了你呢。”深冷的目光直射向芸若,仿佛不相信她只是在今天才刚刚认识阿卓一样。 微一颔首,芸若波澜不惊的说道,“芸若见过三王爷。”原来他就是当今燕国的三皇子暮莲澈呀,怪不得他许她叫他阿澈,还真是兄弟两个,一个为阿卓,一个为阿澈,可是,明明是兄弟,却为何让她以为他们间是仇敌一样的呢。 那一夜,他追杀阿卓的情形她怎么也无法忘记,那一夜,阿卓的伤她更是无法忘记。 “你与阿卓今日倒是有缘呢。”暮莲澈再一次的扫过她的屋子,记忆仿佛就回到了那一夜,努力的搜索着那一夜所有的细节,他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芸若居然会在今天就认识了阿卓。 “哦,是明书引见才相识的,回来后因着避雨所以明书就带着我进了如香馆。”不管描起来黑不黑,这一些都是今天所有的事实,倘若她现在不说,将来再说起来那可真就是越描越黑了。 挑挑眉,“阿卓现在可还在如香馆?” “在吧,我离开的时候,阿卓与明书还在。”她淡淡而语,不惊不乱中化解了他所有的疑虑,那一夜她救起阿卓的事情她就是不想吐露半个字,那般难堪而光裸的与阿卓同在一张被子底下,倘若传出来,她以后就真的再没了面目见人了。 暮莲澈倏然贴近了她,一只大手眨眼间就捏住了她尖巧的下巴,微一使力,芸若立刻就涨红了脸,微张的檀口却喊不出半个字来,“如若让我知道了什么,这蝶恋水榭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那冰冷无一丝温度的语调送进了芸若的耳中,竟是给了她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刚刚,她与他所有的对话都没有提及那一夜,可是暮莲澈似乎已经有所怀疑了,怀疑那夜是她救了阿卓。 轻闪着长睫,不住的扇动中努力的告诉他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过。 没有丝毫的妥协与畏惧,生不逢时,死又何惧,蝶恋水榭里十几年的光阴,让她将生死早已看得淡如水了。 四目相对中,暮莲澈终于缓缓松开了他的大手对她的钳制,那一刻,芸若就仿佛从鬼门关里飘出来一样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芸若不懂王爷刚刚说的是什么,但是芸若只是这蝶恋水榭中最微不足道的,芸若的命更不值什么,王爷想要便拿去吧。”隐忍着怒气,被着他的无形中的冰冷所恼,她气愤的冲口就说出了这些。 明明是她的心虚,可是此刻在面对暮莲澈的时候却是她的满腔气怨,一口气说完的刹那,就连她自己也在暗自奇怪,阿卓,他的灵魂就仿佛附在了她的身上一样,让她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暗暗的唯护着他的一切。 第21章风传 让她弹了一夜的曲,弹琴是修身养性的,可是这般不停歇的弹了一夜,弹到天快亮的时候芸若早已没了任何的兴致了,只想睡觉,真是困呀,昨儿个她可是走了一天的路,还爬了烟山寺的那座山呢。 可是没人理会她,暮莲澈闭目养神在靠椅上,手指不停的揉捏着太阳穴,哪管她愿不愿意,瞧他那样子这一夜他就是不想出了这芸若小筑了。 “嘭……”受不住了,她可不管,手指故意的一挑,那琴弦就断了一根,这样子他总不至于再让她弹了吧。 琴声住了,暮莲澈却是悄无声息的。 芸若探探头,望望他的方向,那一直揉着太阳穴的手不知何时已落在了身边,那双闭得严严的黑眸边沿上长长的睫毛也不动了,这一刻的他倒是真好看,没了强势,有的只是一份宁静如水的恬静,让她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了。 芸若悄悄的站起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吵醒了他,都睡着了还不让她歇着,他可真是坏呀,竟是欺负她。 一个哈欠又来了,这不知是这一夜里她打的第几个哈欠了,窗还开着,仲夏的夜微微还带着那么一些闷热,就合衣睡吧,她不管他了。 一歪头,就枕到了软枕上,什么都不想也不管了,这样的一刻,睡觉才最大。 呼呼的睡了多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沾上了枕头她就睡着了。 自自然然的醒来,揉着眼睛,睁开时才恍然记起那靠椅上的男子,下意识的望过去,那上面却是空空如也,仿佛他从来也未曾来过一样。 可是她记得真真的,此刻她的手指还有些痛呢,那是因着抚琴抚了一夜的缘故。 糟糕,这是什么时候了,天似黑又未黑之间,是黎明前还是又一个夜了呢,她到底睡了多久,“水离……”一声低喊,那丫头早就应该自由了吧。 “小姐,你醒了。”门帘一挑,水离就走了进来,仿佛她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一样。 “水离,我睡了多久。”头有些痛,再也躺不得了,支着手臂坐起来,再望着屋子里,除了暮莲澈的消失,这屋子里再没有什么变异了。 “睡了一天呢,小姐真能睡,那位公子不许我叫醒你,于是,我就只好在门外等了。” 哼,他还真是好心,还不是他害的,害她一夜未睡,这下倒好,她的睡眠时间一下子就乱了,居然就与这蝶恋水榭的其它女子们一样了,也是夜里醒着白日里睡着。 皱皱眉,不行,今天她一定要改回去,“备晚膳吧,我饿了。”虽然吃得少,可是不吃也不行。 水离一道道的菜端上来,放下第六盘菜的时候又是要走出去,芸若忍不住了,“水离,平常时候都是四个菜一个汤的,那些我都吃不完,怎么今天已经上了六道菜你还要去上呢,快坐下来陪我一道吃吧。”一个人吃真无趣,所以她经常让水离陪着她,这样也有些食欲。 “咳……咳……”水离低咳,掩着嘴偷笑着。 筷子放下来,心思一动,“这是谁的主意?” “水离也不知道呢,只是早起那公子走了以后,就有人又送了银两,只吩咐红姨说只要小姐长半斤重量就送一千两的银子,你说这有多稀奇呀,红姨刚还说了,明一早让小姐也去称称重量呢,这样才有个准儿。”水离说着这些还不住的笑,也不知芸若是哪里修来的福,不用卖身也不用卖艺,就惹得红姨变着法的让小厨房为她做好吃的,巴不得她多吃些,这买卖从头到尾算起来,似乎是她家小姐占了十足的便宜了。 一口汤就在唇边,送也送不下去了,听着是好事,可是仔细品味着,却未必是好事。一定又是那些个暮莲澈做下的事了,可是她瘦与不瘦,胖与不胖与他没什么关系吧,瞧他昨夜里呆在这屋子里的情形,显然对她并没什么好感,不过是利用她罢了,她可不会自作多情。 王爷又怎么样? 她不屑。 “小姐,吃吧,多吃了,也就不用再受苦受累了,就是几天做一幅画也没关系了,红姨有钱进帐了,哪还管你作不作画了呢。”水离一本正经的为她分析着。 嗯,有理,水离说得有理,可是她真是不习惯,况且吃饱了就是吃饱了,硬吃也是吃不下的,吃撑着了那还更难受,“那也别端了,我快吃完了。” 水离叹气了,“小姐,还有六道菜没上齐呢,你要是说你吃饱了,那小厨房的师傅们一准要跟你拼命了。” “端吧,端上来你多吃些。”芸若气恼了,从她醒来,这世界就变了样的新奇了,真是神奇,什么新鲜事都有,还有一心一意要她胖一些的人。 “真的呀,那我去端了,小姐还是努力再吃些吧,而且不许让红姨知道是我帮你吃了哟。” “去吧,你帮我我怎么还会说呢。”想想又可以休闲一阵子了,她还真不知这是福是祸,似乎是从那一夜见到阿卓与阿澈开始,她的世界就变了一样。 暮莲澈再没有来过,红姨也没有催着她接客,显见他还在包养着她,而那每顿饭都少不了的十分丰富的十二道菜依然由着厨师兢兢业业的做了再端上来,每一回都吃下了不少,却绝对是水离的功劳。 也不言语,她的生活连她自己也没有作主的权利,谁也不怪,怪只怪她的命不好。 又画了一幅青竹图和一幅桂花图,水离送画回来的时候又是传来了明书的话,“小姐,那桂花图卖得真好,明书公子说,就一幅桂花图一幅青竹图的交替着画吧。” 她一笑,或许是因着时下正是桂花飘香时节吧。 真希望日子永远就这般的过着,再也不改变。不用接客就是上天对她天大的恩赐了,然而这自由的代价便是她欠着暮莲澈的也越来越多了,偶然想起这些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将来她要怎么还了。 那便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又是一天早起,那颠倒了的夜与昼早已恢复如初了,洗漱完毕,一张雪白的宣纸铺展开来,每一次做画前,她望着那张空白无一点墨迹的白色宣纸总是感慨万千,从无到有,其中的心血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不似水离的轻巧,也不似红姨的细碎,杂踏声中,竟不止是一人,手中墨笔悄然落下,心里咯噔一跳,真怕呀,怕着暮莲澈已结束了她的自由。 转首站在书桌前,身后的背景是园子里那株高高的樟树碧绿叶子的映衬着她的娇美,仿佛她是画中人。 门开时,一前一后,一男一女,女的是红姨,男的却是一个年近五旬的老者。 心里扑扑的跳,她的心在抗议了,不要接客,不要接客,可是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却告诉她,来不及了…… 第22章玄机 闪身一躲,窈窕的身子就藏在了屏风后,不想要见生人,她蜗牛一样的只想缩在自己的壳里。 “芸若,快出来,来客人了。”红姨的笑声里都含着妩媚,年轻时她也是一代名妓,只可惜岁月不饶人,留给她的便是连年的苍老。 果然是接客,芸若心里嘭嘭嘭的狂跳起来,私心的真希望暮莲澈继续包下自己,可是…… 叹息着,她知道倘若她不乖,红姨自有办法对付她,她是逃不出红姨的手掌心的,蝶恋水榭里她见过的烈女子多了,最后还不是一样被红姨给治服了,都乖乖的接客了吗。 其实她已经算是最幸运的一个了,至少她还没有失身,至少她还在这泥潭里保有着她的处子之身。 犹疑着,迈开的脚送出又收回,“红姨,芸若还没有准备好。” “若丫头,出来吧,他只是来给你诊病的。”红姨大笑着出声,一下子就猜出了芸若的心思,她的话让芸若的脸腾的就红透如苹果一样。 迈步出来,脸上青一片红一片的,此时的她大概已猜出了这老者是何人派来的,阿卓,必是他了,他说过要请大夫为她诊断她吃不下饭的缘由的。 那象是病,又不象是病,因为她还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活在这世上。 “水离……”芸若低唤,倘若是阿卓手下的人,她也不好怠慢了,虽然是阿卓欠了她一命的情,可是她也不能仗着自己救过他就怠慢了他的人。 水离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来,是窗子把芸若的声音送了出去,“小姐,小姐,我这就上楼了。” 听着楼梯上蹬蹬蹬的脚步声,水离终于回来了。 沏了茶,三个人坐定,水离站在一边侍候着,那老者探向了她的脉象,屋子里静静的让芸若甚至有些紧张,难道她真是有了什么病吗? 可是从前为她诊治过的郎中却没人这么说过。 老者终于收了手,一捋长须,“姑娘还真是有些顽疾,就是这顽疾影响了食欲,待老夫开一剂药方,姑娘抓了药连服半月也就见效了。” “谢先生了,但不知先生是何人谏来。”芸若想要求证,求证这位老先生是不是阿卓派过来的。 老者摇摇头,“姑娘不必理会这些,老朽是受人之托,既应承了,那必然会尽心尽力的为姑娘诊治的。”推脱了她的问题,显然是那所托之人的身份不好说出来的。 转首,芸若看向了红姨,红姨笑涔涔的摇摇头,“芸若,你要胖起来才好,这样就不用接客了。”当着外人的面,红姨竟直言不讳,一点也顾及她的感受,这让芸若不由得羞愧难当,所幸老者正自埋首写着药单,并没有注意到她与红姨之间的交谈。 心稍稍安了一些,可是那一意想要让她胖些的人到底是谁呢? 她虽然清瘦了些,可是也不至于有人就专心专意的为了让她胖些丰满些就想了这么多的办法吧。 这人的目的何在呢? 这一些都让她迷惑不解。 老者走了,水离送到了门口就转了回来,“小姐,红姨说得对,你要是再胖那么一点点就更加倾国倾城了。” 水离随意的一句话,却让芸若打了一个寒噤,她不接客,又要倾国倾城做什么? 是有人在算计着她吗? “红姨,你告诉我,是谁,是谁一心一意的要让我胖一些呢?” 红姨也不犹疑,只莫测高深的说道,“芸若,你生来就是这样的命,所有的人生早已天注定,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将来的你一定会大福大贵的。” 芸若的心一惊,都说她是离不开蝶恋水榭这个牢笼的,难道那是假的不成,急忙追问,“红姨,我还是可以离开蝶恋水榭的,是吗?”轻柔的嗓音因着急切而带着了那么一抹沙哑。 “芸若,天机不可泄露,一切都要看你的表现了。”红姨说罢已起身扬长而去,徒留芸若呆呆的坐在桌前,托腮细想,却怎么也揣不透猜不准。 “小姐,吃饭吧。”不知不觉的竟然连水离上好了饭菜她也不知道,那饭香菜香一点也吸引不了她了。 红姨的话每一句都让她深思,她到底是谁人家的孩子,将来又会是什么命呢,为什么红姨知道,而她却什么也不知道呢? 叹息呀,她连了解自己命运的权力也没有了。 不过刚刚红姨的话却给了她希望,那是离开蝶恋水榭的希望,那一句大福大贵就只有出离了这里才能拥有,其实她不要大福大贵,她想要的就是离开这淤泥一样的地方。 想到有希望离开她的心就开始雀跃了,看着那饭菜也有了胃口一样。 其实所有的所有都是一颗心在作怪,她心底的郁疾连年来已积郁的太深太深了,深到连她自己也不知晓。 端起精致的小碗,一口一口的吃着饭,她在为着她彻底的自由而努力。 水离奇怪的看着她的转变,“小姐,那大夫还真是神人,只为你看了病而已,药还没吃呢,你就好些了呢,你看,你今天的胃口好了许多。” 芸若黯然一笑,“水离,快坐下一起吃吧,你陪着我,说不定我吃得还更多。”努力的让自己多吃些,仿佛吃下的每一口饭每一口菜都变成了她的自由一样。 日子又是回复到了如初,清清淡淡的过着每一天,舒服而自在,暮莲澈和阿卓都没有来过,也没有他们任何的消息,倒是芸若的身子真的丰满了许多,每每红姨见了都是不住的啧啧称奇,那老郎中的草药真是奏效,让她不止丰盈了,也更加的妩媚动人了。 常常收着明书传过来的纸条,只说些这京城里的趣事,芸若知道,那是明书刻意的让她开心罢了。 这一天晨起,忽地发现屋子里摆了几十件的衣裙,红红绿绿中每一件都是上等的丝织而成,心里顿然一紧,“水离,这些衣服哪里来的?” “小姐,是红姨让水离从裁缝那里取来的,都是红姨专门请人订做的,红姨说小姐的衣服都瘦了,穿不下了,总不能一天到晚都穿着宽松的衣衫在芸若小筑,不接客还好,接客了就只被人笑话了。” 水离一五一十的说过来,芸若的心却在颤抖了,“水离,去问问红姨,要我接客了吗?” “是。”水离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些衣服送过来的不好,早先的开心一下子随着芸若脸上的阴霾顿去,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 芸若斜倚在窗前,望着高远的天空,湛蓝色的背景中朵朵白云飘浮着,象是一个又一个的梦却没有属于她的那一个,心里在默默的祈祷着,祈祷着自己的命也有拨云去雾的那一天。 门口,传来了水离气喘吁吁的声音,“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第23章迎客 惊然回首,芸若怔怔望着水离,一种不祥的预感来飘来,即使水离不说,她也知道她先前的逍遥时光从此要遁去了。 清冷一笑,还是摆脱不了命运的纠缠,知道躲也躲不过,只是那快乐自由的时光太少太少了,少得让她甚至还没有完全的品尝到其它的甘美。 身子缓缓的坐下,长椅上,她望着水离,默默的等待水离宣判她快乐的终结。 “小姐,听说今夜有一个贵客前来,只说要在这蝶恋水榭选一位姑娘,所以红姨才……”水离说不下去了,这就是明摆着的让小姐接客呀,虽然小姐不情愿。 “那个人送给我的期限过了吗?”暮莲澈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不问。 “红姨说昨天才刚刚到期的。”懊恼着说完,就连水离也觉得芸若的运气真是背透了。 清然一笑,“水离,你可知那贵客的年纪吗?” “听说是上了年纪的。”惋惜,只要芸若出现,那么这一夜所有的女子都将被她比下去,那么那男人他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芸若了,不用猜水离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小姐却没有不出现的理由了。 “就选一件素色的衣衫穿吧。”她揣测着,倘若是年纪大的,通常都喜欢妩媚一些的女子,她穿得素淡了,就有了逃避的可能。 水离望望那堆衣服,随即就皱了皱眉头,“小姐,你瞧瞧看,那每一件都是亮丽夺目的,哪有小姐想要素色的呢。” 原本还没在意,这一瞧连她也傻了,这是红姨故意安排的吧,可是她真的都不喜欢,红红绿绿的多是俗气呀。 “小姐,你还是随便选一件吧,只要你低调出场,不显山不露水的,说不定就逃过了呢。”与芸若一起久了,水离一心一意的为着芸若出着主意。 心思一转,如果没有素色的衣衫,那么她就选一件最俗的大红,再画了浓浓重重的妆,让人看不出她的真面目,这样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如此一想,心里又开心了,指着那一堆衣物,“就那一件红色的吧。” “小姐,你果然选这件吗?”那么多,芸若连选都没选,手指一指,结果就出来了,这不是可惜了红姨的心意了吗。 “嗯,拿过来给我。” 水离从一堆衣物中抽了出来送到她的身前比一比,就只一比就是好看,“小姐,你试试吧。” 为着芸若换上了,芸若走到镜子前,期待着自己的媚俗,可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她却傻了,原以为的低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妩媚与风流,一举手一抬足间仿佛无限风情,“水离,再换一件。”达不到她预期的目的,所以必须要换。 于是,那几十件的衣衫,一件一件的换过,却不论是什么样的颜色什么样的搭配都奇迹般的令她光彩照人,当所有的衣衫试过,芸若终于泄气了,身上最后一件新衣还未脱去就颓丧的坐倒在椅子上,“水离,只有指望你的妆容了。” 水离一直新奇的望着她试过每一件衣衫时的模样,“小姐,原来你胖了些穿衣服更好看呢。”惊叹芸若的美丽,甚至忘记了芸若的初衷。 “小蹄子,还说风凉话,我急都急死了。”想一想,又不对,难道这一夜所来之人与那个一直想方设法让她丰满一些的人有关系吗? 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这一天她什么也做不下去了,画笔只落了一下就收了起来,就怔怔的坐在窗前,数着那一颗颗的树叶,晚上的劫难她不知道要怎么逃过,怕呀,怕着自己有真正成为女人接客的那一天。 越想越是恍惚,就连明夕画馆里的那株大榕树,就连烟山寺里的那一卦也抹不去她心里的慌张了。 从前的每一次接客都只是献艺而已,而这一次红姨没有说让她献艺,只说是见一个人,似乎简单,可是骨子里却让她发慌了,就好象自己的大限要到了一样。 迷糊的一天过去了,夜终于来了,带着满园子的花香和女子们的脂粉香。 梳妆台前,水离在为她画着浓妆,原以为描粗的眉毛会让她的脸遁去柔美,可是画过了她才知道,那粗粗的眉毛却是在柔美之上添了些许的刚扬,让人更增玩味。 左画右画,洗了画,画了洗,怎么也不尽如人意。 阑珊的夜在慌乱中却愈发走得快了,门外,有小丫头在催了。 “若姑娘,红姨说请你这就去红香阁。” 心,猛的漏跳了半拍,“水离,我自己来吧。” 抢过眉笔,还是画了粗粗的眉毛,一张脸扑满了红盖住了她原有的白皙,红唇仿佛染了血色一样的连她自己也要笑了。 眨眨眼,就这般了,她估摸着还是自己的手法好,这样就应该有逃脱的可能性了。 “小姐,你确定就这个样子出去见人吗?” “嗯,你去听听风声,要是那人来了,就来接我过去,否则我去得早了被红姨发现这样的妆容,只怕又要洗了重新来过。”她算计着呢,让水离去等,红姨就不会疑心了。 “小姐真聪明,我这就去,你乖乖等着,千万别出去吓着了人。”水离咯咯的笑,为着芸若一脸的‘杰作’而赞叹。 眼望着水离走出了芸若小筑,为了安抚自己的心,芸若取了一本书就着桌子上的烛光努力的让自己看下去,看书是怡情,在蝶恋水榭里她虽然没有在外面那般的自由,可是红姨却从未管过她看什么书,于是,三教九流,宫庭民间,各种各样的书都随她看了。 心慌慌的跳,沙漏子也在一点点的落下时间的沙,水离小跑而来的时候,她知道她再也逃不过了。 椭圆形的花扇掩着面,水离扶着她慢慢的向红香阁而去。 一路上是小丫头们指指点点的看着她,她知道虽然她的妆容不好看,可是她身上的那一身红色的衣裙还是彰显了她的窈窕和婀娜。 到了,她甚至已听到了红姨与一个男子的声音。 磁性的嗓音传来,威严中让她怎么也无法把那男人与老者的名词摆在一起。 “小红,去看看芸若姑娘到了没有?”红姨又在催了。 水离急忙拉着芸若快走几步,到了门前,还未等芸若喘息平稳了,小红就向门内道,“芸若姑娘到了。” 手中的团扇慢慢的撤下,芸若移步而入了红香馆的红漆木门,满屋子里香气扑鼻,却是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其实红姨也是懂得情调的。 一双眸子会笑一般的看向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芸若对自己的容妆有着绝对的自信。 一把折扇轻摇,那修长挺拔的身影轻轻转身的刹那,芸若怎么也不相信那是一位老者。 顷刻间四目相对时,芸若看到了一张写满了威严的面孔,眉目轻挑间,男子的折扇轻合,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着她,那双深邃有神的眸子仿佛一眼就将她看穿了一样,“来人,端一盆水来。”低低的一声喝,却惊得芸若心惊肉跳,难不成他已然知道自己的妆容下的那另一张容颜了吗? 第24章相对 红姨抚掌相和,“若丫头,你这是唱得哪出戏呀,幸好这位老爷一眼识穿了你,否则就让你给躲过去了呢。”一口茶咽下,红姨气怨着说着她。 心里哀叹着,为什么她就躲不过呢。 真不想净了这脸,净了,只怕自己就真的被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选中了。 说实话,她不讨厌他,却也绝对不喜欢他。 他看起来高贵,可是再番高贵的人,只要到了这蝶恋水榭,那么就会让她不自觉的给蒙上了尘,于是,他此刻就成了她眼中的钉,却怎么也拔不出去。 水来了,水离也懊恼的守在芸若的身边,帮着她净了脸,白皙的没有任何脂粉的脸上有的不是清汤素面的乏味,更多的却是让人为之一亮的清新,那是一朵山中幽谷里才开的花,红艳的裙装衬着她的小脸格外的美丽清雅。 折扇一甩,展开时,听不出他口中的轻薄之意,却是一语就道出了他的选择,“就是这位姑娘了。” 红姨的面上立刻堆满了笑,“唉哟,这位爷可真是会选,这芸若姑娘可是我蝶恋水榭里的头牌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有那蝶舞才是人间奇迹,老爷随便点吧,只是这其中随意的一种都要……”掰着指头递向那男子的面前,“都要这个数。” 芸若侧过了面容,真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幸好红姨讨论的是她的才艺值多少银子,如若是她的身子,她早就钻到地缝里去再也不敢出来了,她可没有这蝶恋水榭里其它女子的能耐,她没有办法忍受别人当着自己的面为着身子而讨价还价。 那男人也不出声,折扇又是一合,“啪”的响声让芸若不自觉的又是转过头来,男子身边一个仆从慢腾腾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再慢腾腾的送到了桌子上。 “这位爷,您是要听琴,还是要下棋,或者是赏舞呢?” “都要……”,冷冷一声喝,那男子凝眉望着红姨,眸中都是鄙夷,“怎么,还不够吗?再来一张。” 红姨的一双丹凤眼立刻眯成了一条缝的向着那银票瞟去,一看之下,立时就惊住了,片刻之后才惊声道,“青老爷果然没有荐错人,果然是高人,够了,够了,水离,快去把若丫头的琴取来。” 那男子身边的仆从又递了一张银票到红姨的手中,红姨娇笑着接过,“谢老爷了。” “都退下去吧。” 男子骨子里透出的威严立刻让一左一右的人等一溜烟的就退了一个干干净净,就连红姨也乐颠乐颠的走了出去,经过芸若的时候,她得意的笑对芸若,“丫头,可要好生的侍候的这位爷满意了,否则……”一挑眉,似乎是说,如果她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以后就让她天天接客一样。 没有说,可是芸若却读懂了红姨眸中的威胁,抬眸望向那中年男子,丝毫也不畏惧,“芸若笨拙,不如就献琴曲一首吧。” 男子安然落座,执手端起身边的茶,不慌不忙的品了一口茶,这才道,“就来一曲广陵散吧。” 芸若心中一凉,那广陵散虽然琴曲悠扬,慷慨激昂,气势宏伟,但每每弹起广陵散,总是让她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一股杀气,那杀气飘荡在自己的周遭,仿佛那执刀而舞者就是自己一样,可是她甚至连刀也未曾拿过。 不喜欢聂政的自杀身亡,相对的对这一个曲子便也总是不喜欢。 可是那男子令她弹了,她也不好推卸,只得移步到琴前,十指尖尖,一指轻落时,一曲广陵散顿时响开在室内,一个个的音符飘飞在空气中,闭目凝听,端得是给人一种身临人间仙境的感觉,男子不停颔首,水离自豪的站在一边,她就知道她家小姐出手,无论是谁都压不住的,果不其然,不止是容貌,就是琴也是一绝呢。 其实还有更绝的,那就是小姐的画,还有舞,不过这进了蝶恋水榭的人通常喜欢的就是小姐的琴与舞,至于小姐的画倒是乏人问津。 一曲毕,用心而弹奏中,就仿佛聂政倾身倒在了血泊中,让人不由得为着他而婉惜。 轻轻的掌声送过来,象是怕惊扰了广陵散的余音一样,“听说芸若姑娘的青竹图是京城里的一绝,不知这里可有画好的么?” 本以为琴曲过后会是请舞,却不想这男子要的居然是画,这让芸若不由得对他心生了好感,“老爷,青竹图倒是没有,不过有一幅画了一半的桂花图,倘若老爷喜欢,我便让丫头去取了来。” “好,甚好,这世间很少人喜欢画桂花,想不到芸若姑娘还有这个嗜好。” 水离听着言谈就会意的悄悄去取了,芸若淡淡一笑,“几日前走在街上,但见了桂花,虽然花色素淡,可是那淡雅中的玲珑却是芸若最爱的,于是,便画了开来,算到今天这一幅,芸若只画了三幅桂花图。” 交谈中,芸若渐渐卸下了心防,此男子虽然前来蝶恋水榭,可是言谈举止中却少见轻薄之意,对画之见解更是不在她其下,让她不觉心生敬佩,品茶间,仿佛他已不再是她的恩客,而是新结识的朋友一样。 水离回来了,画了半幅的桂花图递到了男人的手中,他凝神细看,只不住的点头,半晌才道,“姑娘这画便赠了我吧。” 芸若摇首,“这样一幅未完的画芸若怎么好相赠,况且芸若的画也从未赠过人,一律都是送到明夕画馆里为了自己讨生计的。”坦白说出,不管自己对他有多少好感,她的画真的从未赠过人。 男子不想她居然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面上登时闪过一抹薄怒,随即便笑了开来,“好说好说,那在下改日就去明夕画馆讨一张了。” 芸若想不到他如此解人意,竟没有相逼,“谢老爷成全。”心下叹息着,终还是因着画而得罪了这样一个人物。 那男子正要说什么,身边的仆从却移步到他的面前,“老爷,见也见了,挑也挑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男子不情愿的起身,手中的折扇一合,也不与芸若客套,一边向着门外而去,一边朗声道,“改日再见时,希望可以见到姑娘画完整的桂花图,还有姑娘的舞,也要一并的赏了。” 当他的尾音随着他的脚步一起消逝在门前时,芸若终于长吐了一口气,坐倒在软凳上的时候,就仿佛从鬼门关里走过了一遭一样,可是刚刚,明明都是如平常一样的,只是那男子的气度让她折服,慨叹。 缓过心神时,是红姨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芸若呀,你可是立了功了,想不到就只是抚琴一曲,就够这蝶恋水榭其它的姑娘们合起来赚一个月的银子了,明儿继续给你放假,只管把自己养得珠圆玉润就好。”原来红姨一直守在门外,生怕芸若出什么纰漏,一探手那男子赏给她的银票就在手上,芸若瞟到那数目的时候,不觉也惊叹了。 那些银两的零头就够让她把琴棋书画舞都一起表演十日了,怪不得红姨笑开了怀,这样的好事就仿佛天上掉馅饼一样的,爱钱如命的红姨不喜欢才怪。 拿起桌子上那半幅桂花图,芸若怔怔迎着烛光望过去,仿佛那男子还坐在靠椅上,仿佛还在凝神看着她的画。 一切就仿佛一场梦,仿佛他从来也不曾来过,可是空气里那残留的淡淡的独属于那男人的香气却告诉她,他来过了。 走了,也带走了这蝶恋水榭里的一张容颜,那便是她。 第25章被赎 日子又回复到了如初,写写画画间,一幅幅的桂花图,一幅幅的青竹图送到了明夕画馆,可是一颗心却总是在忐忑着,每一回想起那中年男子的觑见时,她的心总是没来由的就是慌张。 然而自从那一日过后,那个男人就仿佛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不曾出现在蝶恋水榭了。 而因着那两张银票,红姨也未曾再让她接客,倒是每日里都催着她吃好喝好,只管舒心的作画,什么也不要想。 她知道她长了重量,红姨也是有银子赚的,所以最不吃亏的就是红姨了。 一直以为那是阿卓,可是阿卓却再也没有出现了。 那为她医病的老者不是阿卓派来的吗? 这让她变是丰盈的人不是阿卓吗? 她一直以为是,可是日子过得愈久,那份本来自以为是的答案却渐渐的让她否定了。 似乎不是。 却又是谁这么巧合的知道了阿卓的承诺而作到了这些呢? 是明书吗? “水离,又一幅画好了,明天我想亲自送去明夕画馆,你一定要求了红姨答应哟。” “嗯,小姐等等。”红姨的银子多了,不止是芸若好过,连带的水离的日子也好过。 落款,盖印,一幅青竹图终于完完整整的画好了。 水离回来的时候,正是她定定的望着那画中的青竹叹息着,真想化成那一棵竹子,在山间迎风而翠呀。 “小姐,红姨说小姐不能再随便抛头露面了,所以……”噤了声,水离说不下去了。 芸若笑了,她是蝶恋水榭的艺妓,从前红姨要的就是让她天天日日的抛头露面,巴不得她一天接过几次客呢,如今竟是打着不让她抛头露面的幌子了,这么假的谎言亏得她说得出口,摇摇头,叹息着,“你去吧。”本来还想着写下一个字条请水离捎带给明书,可是有些事不是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颓丧的连心也有了痛的感觉,索性就和衣而倒在了床上,迷迷糊糊的煎熬着心底的难过。 就这样,百无聊赖的过了一个下午,水离回来的时候,又是蹦蹦跳跳的高心的跑进来的,“小姐小姐……”人还未到,就兴奋的大喊着。 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揉揉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些,“捡到银子了么?”她笑,大呼小叫的让她不得安宁。 “小姐,听说有人要给你赎身了,红姨正在与人家谈价钱呢。” 吓,她没听错吧,明书求了那么多次,多少的银两红姨都不放手,这一回难道就同意了不成,她不信,真的不信,没有谁比明书更对她真心了,“水离,你别胡说,让我白高兴一场。” “是真的,听说出手极阔绰,金银手饰的簇新的送了一箱给红姨做见面礼,所以红姨就心动了,这不,满园子的人都在听消息呢,只怕小姐真的要攀上高枝了。” 心倏然一紧,还是无法消化这个应该让她欣喜的事情,她要自由了吗? 她倒要看看这个比明书还能耐的人到底是谁,又是如何说服红姨的? 动作利落的下了床,脑海里滑过烟山寺里求得的那一签,难道今日来的人才是她真正的贵人吗? 带给了她自由的翅膀,从此她要开始飞翔了吗? “水离,带我去见红姨,我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从前不管红姨带了什么客人来,芸若都是从不过问的,这番居然要亲自前往,让水离也暗自奇怪了。 “这是关系到我后半生命运的事情,我可以不去吗?”一语惊醒了水离,是呀,小姐要被赎身了呢,这一次的恩客可不比从前了每一个了。 “小姐,你换一件衣衫,我们悄悄的去了,听了消息就潜回来,否则让人发现就不好了。” 猛捶一下头,一急,她倒是忘记了,就依着水离的意思,换了一件丫头穿的衣裙,她不想惹人注目,两个人相距十几米远,水离在前,她在后,悄悄的就靠近了红姨议室的大厅。 窗子底下,芸若躲在暗处,大厅里是红姨娇笑的声音传出来,“老爷,就这么定下了,三日后一乘小轿送过去,以后可要好好的待我们家芸若哟。” 心里一惊,果然是被卖了,她真是来晚了,竟错过了那人说服云姨的惊彩桥段,真想要知道他是怎么高过明书的,居然只一见就为她赎了身了。 没有预期的高兴,只有一份不可置信,悄悄的探出头,从敞开的窗户向厅堂里望进去,红姨正在相送一位老者,花白的胡须与发,腰间的横肉随着走动一颤一颤的送到她的眸中,只一望,立刻就让芸若泄气了。 就是这老者赎了她的身子吗? 真不甘心呀,就算自己跟了这老人出了蝶恋水榭,可是她就真的有了自由吗? 那么大的年纪,又是那么富有,少说也是三妻四妾了,指不定他的女儿还比自己大,去了,做人家的小妾,再见了人家的女儿,那是多尴尬的一件事呀。 皱着眉头,那还是一个陌生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来赎她的身居然连个照面也不打就要救她脱离这水深火热的青楼妓馆呢。 说什么都有些不信,可是红姨的话却是不假的。 可是,望着老者甚至有些蹒跚的步履,她却宁愿从没有被他赎过身。 出了这个牢笼,指不定踏进的却又是另一个牢笼了,皆是牢笼,又有何区别呢。 可是晚了,一切已成了定局,其实就算她反对,红姨也不会理她,红姨认的就只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这就是蝶恋水榭的残酷。 可是为何,她就不认明书的银子呢。 倘若是明书,那该多好。 踉跄着,身子软软的再也没了力气,那条路明明不长,她却差不多全是被水离架着回去的,一路上,多少的白眼,多少的注目,她却恍然不觉一样的,只有心在慢慢沉郁,沉到了海底,被无边的水淹没时,她闭上了眼眸,任水离将她抛在床上。 不要,不想,不愿,她真的不可以嫁给那样的一个老男人,嫁过去,会是她一辈子的心伤。 第26章盘算 “小姐,吃些东西吧。”天都黑了,饭菜也早已凉了热,热了凉,只怕早已不好吃了。 无声,只有芸若小筑内淡弱的一抹烛光映着她的脸一片灰白,再也没了胃口,那样一个老男人她宁愿死也不要嫁过去。 心呀,就是这般的凄凉,为什么她的世界里总是阴云密布,风雨不歇,总不见阳光灿烂的日子呢。 难道这蝶恋水榭注定就是带给她恶梦一样的地方吗。 “小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姐要是病了可真是再也没有办法了呢。”水离劝着她,看到芸若如此伤心,她的心也紧跟着纠结了。 有风吹来,吹得屋子里烛光闪烁不定,也把芸若的影子散开了片片一样再也拼凑不起来。 “小姐,其实这也是你离开蝶恋水榭的一个办法呢,先逃离这里再说吧。”叹息着,芸若无声,水离就自顾自的说着,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芸若不吃不喝吧。 依然还是无声,依然还是呆呆的望着那幽幽的烛光,仿佛她所有的心事都说与了烛光一样。 忽的,又是风至,那风向好巧不巧的就扫到了燃着的淡弱的烛光上,一声微响,烛火灭了,也送来了屋子里无边的幽暗,可是开着的窗子外却是一片的光怪陆离,夜里蝶恋水榭无处不在的灯笼照得整个院子如同白昼一般。 被风吹得不停晃动的灯笼散开的光茫送进屋子里也让芸若终于动了一动,水离立刻欣喜的抓住芸若的手,“小姐,我点蜡烛去,你也吃些东西,我们再讨论要怎么对付红姨和那个老男人吧。”小丫头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在她眼里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竟不想水离手指攥紧芸若玉手的刹那,她长长的指甲竟是一不小心就刮到了芸若的手背,一丝痛意让芸若登时彻底的醒来,缓缓抬起头,看着昏暗中水离迷朦的面容,“水离,我们可以对付红姨对付那个男人吗?”说起时,她的心都在颤抖,倘若她的洞房真的是与那个老男人一起,只怕…… “当然了,小姐只管伤心,就错过了时间呢。”给芸若打气,水离就不信凭着她们两个人的聪明还想不出办法来。 “快说,水离有什么办法?”水离的话让芸若汗颜了,遇到了事情也不思解决的办法,就只是一味的伤心难过,她的心真是比水离脆弱了许多。 见着芸若终于有了反应,水离这才得意的笑道,“小姐,咱们虽然逃不出这蝶恋水榭,可是倘若出了蝶恋水榭的门,那么名正言顺的就再也不是这蝶恋水榭的人了,那时候就有办法赢得自由了。” 一语惊醒芸若,是的,这蝶恋水榭她怎么也不敢逃的,红姨不是吃素的,她手下打手那么多,别说她要逃出蝶恋水榭,就连出了这芸若小筑也是难了,但是如果在半路上逃走,那么…… “嘘……”让水离小声些,倘若被门外路过的人听到了,那么她刚刚才燃起的希望就要破灭了,小小声的就如蚊蝇般的声音说道,“用膳吧,夜里我们再讨论。”避开别人的眼目就安全了。 匆匆的吃完,芸若已经在心里计划着要如何逃离了。 许多的时候,一个人不得不向命运低头,可是更多的时候,一个人也必须要向命运挑战,不气馁,迎风而行时,谁又知道那风过了的风景又会是什么样的美丽呢。 水离端着碗与盘子出去的时候脸上是若春风般的笑容,迎面回廊的尽头处有打手正静静的默立,看见她时没有言语,却是对着她微微的笑意点了点头。 第27章丞相 水离回转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平常人家已是准备熄灯安寝的时候了,可是相对于蝶恋水榭来说,这却是一天之中的行将开始,嘈杂的声音不住的从窗外飘进来,屋子里如往常一样的烛光通亮,芸若斜倚在桌前,手中的书页就在眼前,可是她的心思却半点也没有这书里的内容,听着水离的脚步声,这才悄然坐起。 “小姐,晚上还要做画吗?” “嗯,这就要画了,这一幅画我连夜就要画好了。” 水离狐疑的望着芸若,奇怪的问道,“袁公子并没有催画呀。” “水离,明天就由你送了这画给袁公子,请他帮忙一定要在路上搭救于我,最好……”顿了一顿,犹疑的望着水离,“最好再想办法将我们两个一起送出京城,从此远离这是非之地。”低低说完,仿佛那自由就在眼前一样,盼了许久的希望闪动着,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要尝试一次,这样才不会后悔。 “小姐的意思是要请袁公子在半路上将我们劫走吗?”水离一双眸子里满是疑问和惊疑,想不到一向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芸若做起事来也是惊天动地的,只要芸若失踪了,那么京城里就会家喻户晓,众所皆知,想着小姐的威名那可不是蝶恋水榭里随便一个普通女子可替代得了的。 芸若点点头,这样的时候她唯一能够相信的就只有水离了,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要逃开,那就彻底的逃离京城,而袁明书就是她手上的一个赌注,输与赢都在袁明书的手上,虽然有些冒险,可是依着她平日里与明书的几次接触芸若早就知晓明书为人的宽厚了,更知他对于自己的心意,有这样的机会倘若错过了,就真真是可惜了。 刚刚水离离开的时候她就早已想得透彻,跟着明书逃逸也比跟着那个老男人要好上许多,只是明书还有一个远近闻名的明夕画馆在京城,那画馆不是一朝一夕间就可以彻底的变卖掉的,而她,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当那乘小轿前来迎她的时候,就是她此生命运转折的时候,不得不去赌,即使输了,也总比她没有争取过的要好。 心里想了许多,其实她最先要打听的是那个赎他的老者的身份,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才知道离开蝶恋水榭所要经过的一路,如此才有办法解决一切。 “水离,去看看红姨有没有空闲,我要见红姨。”一抹凝重挂在脸上,什么事都要想在前里,这样才能顾得周全,否则一步连着一步,错一步,步步皆错,那么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小姐,红姨刚吃过饭,这个时间通常都是躺在软榻上抽大烟呢。” “哦,那我现在就过去。”事不宜迟,红姨有这嗜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借着她屋子里清静的时候赶紧去了,否则一会儿有恩客来了,她便又要忙起来了。 红姨的屋子华丽丽的是这蝶恋水榭最奢华的房间了,白玉的雕栏就在门前,扶上时满手生凉,窗子由着白纱掩映着,既透风又遮蔽了内室里的一切,眼望时,让人不由得以为这屋子里是住了的是蝶恋水榭哪一位名扬一时的姑娘呢。 站在门前,芸若轻轻的叩门,心里有些突突的跳,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让她不免就有些微微的慌乱,却咬着牙不让自己的胆战落在他人的眼里,“门没闩,进来吧。”细声细语的声音飘出来,也让芸若的心渐渐的归了位。 一挑门帘走进去的时候,红姨正笑眯眯的望着门的方向,当看到是芸若的时候,那脸上立刻就堆满了笑容,“若丫头,快来快来,我正要找你呢,想不到你就来了。” 芸若这才想起自己被赎了的事情红姨还未曾亲口告诉她,一切都是她偷偷听来的,“红姨,瞧您笑得开心,必是有什么好事吧。”佯装不知,只想让红姨一五一十的说出那个人真实的身份,也才不枉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丫头,你可是要自由了呢,想一想,红姨我还真是舍不得你呢。”笑意敛去,仿佛变着戏法一样的,红姨的眼睛里立刻就是满满的水意了,片刻间泪珠儿滚落,“丫头,将来攀了高枝,可不能忘了红姨对你的好呀,你想想看,这蝶恋水榭里年满十四岁以上的姑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还完璧无暇的姑娘了。”一声感叹,让芸若也不由得随着她一起泪意盈然,红姨的话没有错,却不知为了保有自己的清白她付出了多少的艰辛呀,这一些,还要谢谢明书,明书才是她的贵人,真正的贵人。 心思百转,随即努力的让自己面露惊奇,只当是刚刚才听到的好消息一样,“红姨,你这话可是当真?”强压住心底的气怨,芸若欣喜的语气送出。 “是的,今早起喜鹊就喳喳叫呢,想不到是若丫头的贵人来了,有人为你赎了身了,三日后就接走,从此若丫头的日子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仿佛又有些不舍,红姨似是为她开心又似不舍的说道。 “红姨别说着这么不着影的事情了,芸若很早之前就知道芸若的身子是不可以被赎出去的,所以就连明书也没有办法。”故意的,还在为着明书和自己不平,倘若可以,为什么红姨不同意明书为自己赎身呢。 红姨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烟袋,身子微微向上移了一移,“若丫头,这可就不关红姨的事了,是你打小被送进来时就有人交待了,除非是官宦家的老爷公子下了重金来赎你出去,否则寻常的百姓商人是不可以的。”红姨倒是耐心,却惊得芸若一头雾水,那送自己而来的人就是自己的亲人吗?难道是他们想让自己攀权附势,只求一生富贵吗? 却不知,官宦之家又有几个男人是靠得住的,但凡是自己嫡亲的人是绝对不会把自己送入狼口的,“红姨,那是我的家人吗?” 红姨摇摇头,“我也不知,那时候是你姨婆婆在管事,我只记得你姨婆婆临去时就千叮咛万嘱咐了我除非是有这样的人家肯为你赎身,否则是不可以让你离开蝶恋水榭的。” 看着红姨有些飘渺的神色,芸若也有些黯然了,红姨口中的姨婆婆其实就是红姨的亲娘亲,她娘亲怀了她甚至连她的生身父亲是谁也不知道,一代代就是这样在蝶恋水榭里养大了红姨,也让红姨接掌了她的生意,不管这生意是否体面,只是红姨一生下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从小濡目染在这样的环境里让红姨的心早已根深蒂固在这里了,甚至她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去讨生活。 而芸若却是与她的心思完全的相反,芸若是一心一意的要离开蝶恋水榭,“可是红姨,我甚至不知道对方的来历,更不知道他年龄大小吗?” “若丫头,甭说是你找夫君,就说在这蝶恋水榭里哪一个接客的姑娘挑得起恩客的年纪长相呢,这里呀认得的就只有一个钱字,有了钱就什么都有了。”她的语气仿佛是在笑着芸若的无知一样,可是她却哪里知道每一个怀春少女的梦呢,那就是嫁给一个自己深爱着的丰毅俊朗的男子。 “红姨,我有些怕……” “丫头,怕什么,这一回呀你只管放心去吧,虽然我舍不得你离开这里,却还是为你高兴呢,这位老爷可是当朝的左丞相呢,听说他只有一妻和三房妾,这是在朝为官里妻妾极少的一位老爷了,为人也极为清廉,能跟了他那是你的福份呢。” 心里一个恍惚,原来是个丞相,那又如何,她去了,就做第四房的小妾吗。 不要这福份,更不要做那小妾,她就是要从这左丞相的眼皮子底下逃开…… 第28章离去 一清早起,雪白的宣纸上就被她泼了几点墨去,心里有些烦乱,清雅的桂花怎么也画不来,想要画竹子,却仿佛是明书立在那竹子的旁边一样,向他挥挥手,他却怎么跑也奔不过来,心底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揪着芸若的心,让她不得安宁。 水离拿着她昨夜赶了一夜的画出去了,趁着芸若还没有离开蝶恋水榭,红姨自是能赚一分是一分,自然也就不拦着水离去送画了,那一张画少说也有五百两的银子呢,芸若的名气可是响当当的,那是京城乃至大周朝都人尽皆知的。 不住的翘首到窗外,笔下的画也不顾了,芸若在等着水离回来告诉她与明书相谈的进展呢。 既然知道了那老者是左丞相,自然也就能打听出他的住处,那么沿路就可以想办法做手脚了,虽然她这样做有一些过了,会让丞相花了大把的银子而落得人财两空,可是想想丞相的三妻四妾,她就忍不住的要从他身边逃开。 树叶子在风中不住的抖着,那院子里的小路上却还是没有水离的身影,这丫头明知道她心急,也不早些的赶回来,好让她放心呀。 倘若明书不帮她,那么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仔细的想一想,这京城里除了明书,似乎就只有阿卓才能够帮她了,可是阿卓自从上一回在如香馆一别之后,她竟是再也未曾见过他,她一直猜测那郎中是他派来的,可是她又否定了,阿卓当时只说让她多吃些东西而已,可没说她的身子丰不丰盈也管了。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一直也猜不透,一直也想不清楚。 迷迷糊糊的,手中的墨笔又落在了宣纸上,随意的点了几点,反正也无心做画,那便随意的画一幅牡丹花图吧。 努力的让图中的花来消解心底里的焦虑,三天,过了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一切都是这般的急,让她不得不去想办法要逃开这一切。 终于,她听到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心早已飞到了门外,所以一出声她就听得清楚,手中的笔想也不想的就丢在了宣纸上,甚至没有如从前一样的放回到砚台上,可见她的一颗心有多么急切了。 怕呀,倘若明书不帮她,她就只能去找阿卓了,可是她更没有多大的把握让阿卓帮她。 想起烟山寺峰顶上的她与阿卓对弈的那一盘棋,她喜欢他的棋风,不疾不徐,明如青风拂面,实则却步步杀机,让人不得不防。 门开了,她一伸手就拉住了水离的衣角,“可都成了吗?”不及问过程,她要先知道答案,只要明书帮了,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了。 水离将一个小包裹随手就送到了她的怀里,“小姐,可渴死我了。”卖着关子一样,居然就不理会她的焦虑了,她出去那么久呢,每一回送画都没有这么长的时间。 扯着水离的衣角就不撒手,“快说,否则我不许你喝水。” “喝不到水我就不说了。”水离调皮的笑,那般的轻松已经让芸若猜出了一个大概了,心底里升出一抹欣喜,终于是成了。 可是那成功的可能性呢,其实她也不知,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急也急不得。 一撒手,水离就冲到了茶桌前,倒了一杯茶,还温着的,这夏天连茶也不易凉呢,一口气喝了三杯,这才咂咂嘴笑道,“今天天气太热了。” 芸若追到她的身边,倘若将来她带着水离一起逃了,那么自己就再也不是蝶恋水榭的姑娘,而水离也不是她的丫头了,到时候她们就如姐妹一样要互相照顾,一手抱着手中的包裹,一手欲去要帮她脱下一件外衣,一身的汗沁得那长衣也湿了一块,“也不打了伞出去。” “早起,外面还阴着天呢,谁知才出了门太阳就出来了,就好象小姐的命一样,一定也是拨云见太阳的。” 包袱一扔,芸若呵着她的痒,“快说,再不说,先让你笑倒了。” “咯咯”的笑,半晌才终于挤出来几个字,“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这就说。” “不许诳我哟。”看着水离面上的笑意,芸若可要小心她了呢。 手慢慢松开,水离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脸上的笑依旧在,却渐渐变得和煦如春风,“小姐,袁公子答应了,这不,还亲自与我一起去买了两个寻常人家穿的衣衫呢,后天出门的时候,小姐与我就先将这衣衫穿在里面,到时候等到袁公子派来的人接应了,就将外面的衣服一脱,神不知鬼不觉的咱们就一起逃离了。” “就这么简单?”听着水离的意思,她只管上轿,只管换了这衣衫就可以逃了一样。 “嗯,公子已经去探路了,到时候就把人藏在去丞相府的路上,找一个路上繁华的地段下手,人多,就很容易得手了。” “袁公子就是如此说的吗?”水离去的时候芸若也没有写什么书信,她不想书信落在别人的手上,于是就只吩咐水离口述就好,这样更安全。 “是的,路上的一切他自会安排妥当,到时候有什么意外小姐别惊心就好。”退后一步,水离安稳的坐在椅子上,这一路可把她累坏了。 芸若的心里顿时敞亮了,原来逃离这里就这么的容易呀,“水离,你歇着吧。”不住的在地上踱着脚步,人已再无心于任何一件事情。 “小姐,别晃了。” “我再仔细想想,看看别露了什么可能,都要提早防范的好,我真怕这蝶恋水榭的打手也随着轿子一起送我去丞相府,那可就麻烦了。”一语说出了她心中所想,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小姐放心吧,这一些袁公子早就想到了,路上都有安排了。” 一颗心这才落了地,昨夜里她还盼着那花轿晚些来,可是此刻,芸若却开始期待了,恨不得那花轿立时就来了,那么她就有了永远的自由。 自由了,就算走在街上,那样的感觉一定与她此时没有脱离蝶恋水榭的感觉不同的。 两天,芸若收拾备妥了一切。 两天,就在芸若的焦灼中终于过去了。 这一天,一清早芸若就早早的起了,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这样的好日子街道上的人也多,也才方便她的离开。 所有的所有都已准备的妥当了,回首望一望,虽然她不喜欢蝶恋水榭,可是自己住了七八年的芸若小筑她却是早已有了感情。 东西都整整齐齐的,就连桌子上她未画完的画也丢了,走吧,走得干干净净,离开了才是福,或许那烟山寺上所求的卦象中她的贵人就还是明书呢。 想想明书俊朗的容颜,芸若轻轻的笑了。 有时候,缘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可是有时候,你越是刻意去追求,却总不见有希望。 人生,就是这样的矛盾,而聪明人自会去化解一个又一个的纠隔。 移步时,红姨已迎到了门外,看着宛如出水芙蓉般清丽的女子,她笑了,“若丫头,送你走了,还真是不舍,倘若什么时候有了心事,你只管来找红姨,红姨自会帮你。” 即将要别离的这一刻,芸若才发现,原来红姨也有慈祥的一面,只是她发现的却晚了些。 轻移莲步,一身的喜庆红艳衬着蝶恋水榭上方的天空也格外的幽蓝,一个个的回廊前斜倚着在栏杆上的睡眼惺松的姐妹们正在目送着她的离开,那是在羡慕她的好命,也是在为她送行。 没有回首,这里的一草一木或许让她留恋,但是除此外这蝶恋水榭里再也没有值得她去回味的东西了。 慢慢的跨过大门前那道高高的门槛时,一座四人抬的轿子正侯在那里,红色的轿帘子迎着风飘动,仿佛她的一颗心直想要飞翔。 第29章似乎 轿子里,坐稳了,芸若的一颗心砰砰的跳,一直以来的期待,可是真等到了这一刻,她又有些慌了。 轿子稳稳的走在白日里京城的路上,一颠一簸间有风送来,吹开了那轿帘子的一角,让她看到了水离走在前里的衣角,心里这才安稳了许多。 也不知道明书会在哪里救她离开,所以这一路她都要小心都要注意了。 什么都舍下了,因为这蝶恋水榭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即使拿了,每一回看到时想到的也是她留在这里时的难堪与无奈。 慢慢的,她听到了人群的嘈杂声,似乎是走到了闹市区呢,偷偷的向着外面斜瞄了一眼,人真多呀,人山人海的,挤着她的轿子左摇右摆,要扶着扶手才成,否则她一准就栽倒了。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离开了。 芸若逡巡着轿子外的人影,她在寻找那要救她离开的人。 会的,一定会救的,她相信明书。 轿子继续走,她的心也在狂跳。 可是她预期的来救她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明书,他后悔了吗?他不想与当朝的左丞相为敌吧,她恍惚想着,到了这一刻,她才发觉事情不对了。 太阳真毒,映着她满头满脸的汗,糟糕呀,是不是被唬弄了,“水离……”她轻轻唤,想要听到水离的声音来平稳自己心的紊乱。 水离转回了头,冲着她嫣然一笑,芸若瞧着她脸上甚至没有任何一丝的惊澜,水离不急吗,可是她的心却急了。 然而再看着水离的笑,她才发觉自己的心急,或许还可以再等一等,才离了蝶恋水榭没有多远呢,而且红姨果然派了打手远远的尾随着,这一些她不得不防,“水离,你过来。” 水离站在原地,等着她的轿子经过了这才道,“小姐,是不是热了?” 其实她坐在轿子里,水离是走在外面的,明明会热的是水离,现在却反过来变成她了,没有说话,而是向着那两个打手的方向努了努嘴,水离会意的一瞄,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姐,给你水。”水离将她手中的水袋大模大样的递给了芸若。 抬轿的轿夫依然在行走着,丝毫也不因为她也芸若之间的对话而耽误了什么,瞧着再没有什么事了,水离指了指衣裳,看到芸若点点头,这才放下了轿帘子。 转个弯,想不到这里的人更多,每一个店门前都是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手指触到了身上的红艳艳的外衫,芸若悄悄的解开了扣子,有一种预感,明书快要出现了。 又是轻瞄到轿子外,远远的,一个举着的牌子上写着写信算命的正向着她的方向而来,心里恍惚一跳,虽然那人的下颌上是满满的胡荐子,可是芸若却立刻就认了出来,那是明书,是的,他装得可真象呀,不过就算是他易了容,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是无论如何也易不了的。 闪闪眼睛,却不移开那算命先生的视线,轿子里,她的手已经在慢慢的褪去了外衫,她在等待她人生的这重要一刻的到来。 近了,明书就在她的斜对面,人群也更加的拥挤了,她看到明书看着她的方向,他的眼神让她的心平静了许多,这样的时候她绝对不能乱。 就在明书要经过她的刹那,她猛的掀开了轿帘子,一双美眸望过去的时候,明书对上了她的视线,芸若却转瞬就移开了,她向着轿子后面望去,她在示意明书,那里有打手相随。 点点头,明书笑涔涔的离开了,第一回见到他这样的打扮,可是骨子里的儒雅却怎么也抹不去的。 心里揣测着,她不知道明书要如何救她呀。 但是她要相信他。 那一刻,仿佛擦肩而过的感觉,他从她的面前经过了,没有追随他的身影,她知道一切就要开始了。 手心里都是薄汗,身上的外衫早已脱了下来,她听到了轿子外的叫卖声,那是卖水果的小贩。 就在她心神紧张的时候,轿身猛的斜了一斜,随即就倾倒在了地上,轿外是一片混乱的叫声,芸若登时就明白了,明书的人来了。 看也不看,芸若迅速的就下了轿子,眼前是一片狼籍,原来是一个推车卖水果的撞倒了轿夫,所以轿子一歪就倒了,看着水离正在手忙脚乱的脱下外衫,而几个轿夫还在地上没有站起来芸若立刻就拉了水离的手再向那卖水果的望去,那人正哭闹着让轿夫们赔他的呢,芸若与水离向着一侧一闪,立刻人群中就出现了明书那高举的算命先生的牌子。 心已明了,芸若和水离乘着轿夫和小贩叫骂之际,一闪身就钻进了明书身后的一家书斋。 陌生的一处所在,书斋内只有三三两两的文人墨客,看不到熟识的人,芸若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却见一道屏风后人影一闪,明书正向着她招着手,芸若看看他,再想想门外的那个牌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早有人已替换明书了。 急忙跑向那屏风,人还没站稳,明书立刻就拉着她的手向着书斋后的另一道门奔去,水离也气喘的随在身后,出了门,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想也不想的就登了上去。 有车夫立刻将马车驶离了这里,延着偏僻的人迹较少的街道直直就奔向了城门而去。 芸若转回首的时候,她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追来,轿夫没有,那蝶恋水榭的两个打手也没有。 那丞相真是粗心呀,也没派什么人前来护着轿子前行,所以就给明书钻了这空子,想必是人多,混乱中那远远随在后面的打手一时也跃不过人群就追不上来了。 心中窃喜,真是幸运呀,居然就给她逃了出来。 可是,她还要小心,总有种太幸运的感觉,所以还不能大意了,“明书,我们出城吗?” “是的,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出城,否则被发现了只怕我与你都没有这个能力再逃开了。”指着前面,“这里距离城门最近,而且又是闹市,人也多,所以就选择这里下手了。”明书解释着。 芸若一笑,“明书,你果然想得周到。”听着马蹄的得得声,她的心就象小鸟一样的就要飞翔到高高的蓝天上了。 那样的感觉真好。 悄悄看着马车外,心情变了,似乎连着街景也变了,一切都美如画一般,远远就见了城门,“小姐,要到了。”水离欢呼了起来,今天的一切太顺利了。 “夕儿,这些土,你……”指着马车里一个袋子里的土,明书示意芸若向着身上了脸上都抹一抹,这样子才象普通人家的女子,否则她这张娇美的脸即使穿了粗布的衣衫也难掩其美丽。 芸若与水离笑着做了,一忽的功夫,脸上就是灰一块白一块的,马车继续奔走在去向城门的路上。 心有些跳,芸若偷偷望着车外,明书忽地握紧了她的手,她收回视线,看着身边依旧一身算命先生打扮的明书,忍不住的就笑了起来,“明书,你这样真怪。” 他笑,“还不是为了你。” “小姐,那城门口好多的士兵呀。”水离突然就打断了她与明书的说话声。 一惊,握着的两只手立时就松开了,芸若掀开车帘子的时候,车窗外的城门前,一道身影正慢慢的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背影分明就有些熟悉。 心里咯噔一下,那似乎是暮莲澈。 第30章夕园 芸若不经意的追随着那个悄然离去的背影,曾经他给过了自己短暂的快乐的自由时光,那是那般的美好,让她也悄悄的滋长了一份对他的感激之情,因为,除了那一夜的抚琴,他真的再也没有来过蝶恋水榭,让她一度怀疑他包养她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却是,什么也猜不出,抑或,就是没有…… “夕儿,看什么呢,这么专注?”明书也侧过脸想要望过去。 芸若手中的帘子一松,“没什么,就要出城了,突然间就有些舍不得,必竟在这京城里我也留了十六年了。”说着话时,心中已是感慨万千,如果可以她真想要重新再走过一段快乐的童年和年少时光,蝶恋水榭剥夺了她太多太多的快乐了。 马车继续辘辘的向着城门而去,芸若又整了整妆容,轻轻的靠在马车内,努力的压下心头的紧张与慌乱,只要出了这座城门,从此她就天高任鸟飞了,那该是怎么样的一种快乐呀。 真是期待。 耳边传来了对话声,是出城的百姓与守门的士兵们之间的对话,“今天怎么这么严查,要一个一个的验明身份呢。” “嗯,上头刚刚送来的军令,必须要如此。”一个士兵回道。 芸若的心刹时就紧了紧,急忙向着车窗外看去,原来城门前要出城的百姓早已经排成了一排,正在等待临出城门前的检查。 “明书,会不会是他们追了过来?”她心乱的问道,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刻,倘若失败了,就前功尽弃,从些再无希望了。 明书抓住她的手,轻轻的握在他的掌心,试图要把安然送给她,可是没用,她的心还是狂跳而乱。 闭上了眼眸,时间在慢慢捱过,终于马车在一点一点的前移中停了下来,有兵士的声音传了过来,“打开帘子。” 马车夫只得慢慢的拉开了车帘,芸若看到了车门外正有两个兵士的视线探向了室内,其中的一个正紧紧的盯着她的脸,一忽看看她,一忽又看看手中的一张纸,斜眼瞄去,芸若登时就傻了,那图上的女子不正是她吗? 兵士手一合就合上了手中的画,冷冽的声音送了过来,“下车吧。” 那三个字,明明是那么简单,那么普通,可是此刻听在芸若的耳中却仿佛晴天霹雳一样让她的世界顿时从阳光灿烂而到了阴云密布,慢慢松开了明书的相握,她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没有逃脱开命运的捉弄,抬眸的瞬间,心如花残般已是失落。 “夕儿,对不起。”身后是明书忘情的低唤,可是芸若的已碎成了千片万片,她不怪明书,这些都不是明书的错,她只怪自己的命不好,逃出了一个牢笼,却又要进了另一个牢笼。 “明书,谢谢你……”努力的压制着心底的酸楚,芸若悄声说出时,她的脚步已慢慢的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姑娘,请吧。”伸手相邀的方向,正有又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芸若看着身前手握刀枪的士兵,只能暗自叹息了。 步履飘渺,一步步的走到马车前,在士兵的盯视中抓着扶手上了马车的那一刹那,她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狂涌而出。 马车走了,她的身子随之而晃动,可是恍然间她想到了水离,“等等……” “姑娘,主子吩咐了,要送你去左丞相府。” “水离,我要水离随我一起去。”没了水离,她不知道自己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姑娘,你的丫头自然也会跟你一起去的,可是主子说了,与这次你离开有关系的人都要审过了才能放人,所以姑娘要等两日了。”马车夫倒是知无不言,可是他的每一个字都是雪上加霜,让芸若的心更沉了。 没了水离,她的心事要说与谁人听呢。 悠长的一声叹息夹杂在马车前行的车轧声中,所有的开心在瞬间遁去的时候,此刻她的心已是苍凉和无奈,这样的一天,到了夜时,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但是绝对不会是美丽。 无边的忧伤与无措写满了心头,马车停下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再次的抖了又抖,静静的坐在车厢内,真不想下车呀,真想让这马车走一辈子也不要停下来,可是马车终究还是停了,“姑娘,下车吧。” 有人为她打开了车帘子,不期然的举目望去,马车外并没有她害怕见到的那位老者,却是一个小丫头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小姐来了,快下车吧。”好亲切可爱的声音呀,就象她的水离一样,让她的心在这一刻也安稳了些,总也躲不过去,那么就一切都顺其自然吧,好在没有王丞相的那些一妻三妾等在这里耀舞扬威,这便已经让她知足了。 小丫头扶着她的手慢慢的下了马车,举目望去时,眼前是一座不大也不小的绣楼,院子里,各色的花开似锦,有花香飘来,美丽了她的一双眸子,月亮门上两个大字:夕园。 那一个夕字,让她的心暖了一暖,从此后,这就是她赖以生存的小家了,不管爱与不爱,只要活着,那么生命就依然可以绽放她的美丽。 永远也不放弃生,因为生可以给我们更多更美好的希翼,她的人生她会自己抒写。 第31章姑娘 走过那片花海,阳光依旧明媚,夏日的风袭人欲醉,芸若轻巧移步,可是心却是沉甸甸的,她惦着的是明书,是水离。 门“吱呀”而开,没有她以为的会出现的红色的海洋,这绣楼竟象是女子的闺房,触目是一片清雅的粉红,“小姐,请吧。”小丫头恭恭敬敬的向有些迷糊的芸若说道。 芸若迟疑了,“这里果真是要我住下来的地方吗?”她不相信,不相信这样典雅的地方会是属于她的,这里比起芸若小筑也不差了,只是比那里更多了典雅与清新。 “是的,这小楼是老爷才新建的,就是为姑娘专门准备的。”小丫头轻轻一笑,满目都是欣羡。 芸若仿佛如坠雾中一般,这王丞相倒也是附庸风雅之人,这小楼无论从外观到内里的格局无不让人眼前一亮,可是她认识他也只有三日而已,她真的不信这绣楼是专门为她建造的,“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我与老爷才只认识三天而已呀,老爷怎么可能会为芸若建了一座小楼呢。” “姑娘只管住进来就是了,一切老爷自会给你一个说法,走了大半天,姑娘赶紧歇歇吧。”小丫头倒也客气,让芸若不自觉的想着自己的身份,她来这里不会只是做姑娘的吧。 想要问,转而一想,却怕说错了什么,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那一妻三妾逮住了话柄,只怕才一进门从此就无立足之地了,什么也不懂,也不懂这大家的生活,所以想了想,芸若还是选择了沉默,沉默是金。 “你叫什么名字?”关于老爷的事她可以不问,可是这一些总可以了吧。 “飞苏。”简简单单的回答,这名字倒也特别响亮。 “嗯,很雅致的名字,是谁为你起的呀?” “是三少奶奶为我起的。”飞苏说起三少奶奶的时候面上含着笑,仿佛那是她最为敬重的人似的。 芸若听之,不由得对飞苏口中的三少奶奶有了一种好奇心,倘若自己以后都要留在这里,就总要有个伴的,或许她能逃过王丞相呢,只是一切,都需要自己去努力去算计,虽然累,可是她却不得不去应付,“飞苏,一会儿闲了,倘若我可以出了这夕园,我可以去见见你口中的三少奶奶吗?” “那是自然,姑娘想去哪里都成,老爷说了,这就是姑娘的家呢。”飞苏奇怪的看着芸若,仿佛她的问题不着边际一样。 拢拢额前的碎发,与飞苏短短的几句交谈慢慢的淡去了她初下马车时的紧张,这里的气氛早已没有了城门前的那份紧张与肃穆,有的就象是家的感觉。 家,她从不知道家的定义是什么,也从没有体会到家的温馨,可是这一刻,当飞苏说起这就是她的家时,让她的心不禁温暖了。 内室里,飞苏侍候着她大概的理了一理妆容,她便要出门去了,她要打听一下水离和明书的状况,否则就只会是她的坐立不安,这样的时候,她必须要淡定,淡定的去面对即将而来的一切。 即使云涛突涌,也不能退后半步,可是要保护自己的周全与清白,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最后的希望。 “姑娘,我先去看看,看看三少奶奶有没有在,通常过了午休之后她都是在夫人那里呢。” 芸若笑笑,看来这左丞相的夫人与几房妾室倒也是和睦相处,相安无事的,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去吧,快去快回,我就等着。” 飞苏一溜烟的就向门前奔去,才推开了门,却又转身道,“姑娘,瞧我这记性,还以为才过午呢,你看天就要黑了,再过半个时辰就用膳了,这时候我们去了就……”余下来的话她没有说,芸若就懂了,都是自己急切,竟不想天就要黑了。 可是飞苏口中的那一个‘黑’字,却让她的心禁不住的就有些惊慌了,夜来了,那么今夜王丞相会不会过来呢? 这一想,她浑身就禁不住的僵了又僵,再也没有出门的力气了,向飞苏摆摆手,“别去了,明日再说吧。”熬过了这一夜再说。 到了用膳的时间自有人送来了一盘盘的菜,各式齐全的就仿佛在蝶恋水榭时红姨为了把她养得肥肥的时候让小厨房里煮得那些饭与菜,可是看了,芸若却还是没有胃口,拿着筷子点了几下又放下了,“姑娘,你怎么不多吃点?” 她摇摇头,“我吃不下。” “不合口味吗?倘若不好吃,飞苏就让厨房再重新煮了送过来。”飞苏说着立刻就作势要端了菜出去。 芸若按下了她的手,“飞苏,不是菜不好吃,是我没有胃口。”我吃不下,她手上的饭碗在说话的空档已经放下了。 “姑娘,老爷说了,要看着你吃下一碗饭我才能去睡觉,姑娘这样,只恐飞苏就……”咬着牙,飞苏满脸的委屈,也让芸若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吧,我吃。”勉强吃完了一小碗饭,就去看书了。 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下来,这样的夜她哪也不能去了,陌生的环境还是让她的心忐忑,于是,就坐下来让书来抚平自己紊乱的思绪。 撤下了剩下的饭菜,飞苏就备好了水,芸若的心更慌了,仿佛沐浴了之后的那随之即来的难堪就要到了一样,她怕,真的好怕,可是她却知道既然王丞相有本事把她抓回来,那就断然不会再让她逃离的。 迷糊的麻木的任由飞苏为着她静了身,带着点点的水珠出离木桶的那一刻,飞苏笑着为她擦着发,“姑娘真好看,所以才被老爷选中吧,这也是姑娘的福份呢,将来必是大福大贵之人。” 身子一紧,一下子就闪离了飞苏,如爆般的湿发垂在背上肩头上,水珠正悄然滴落,那一句被老爷选中着实让她慌了又慌,“飞苏,老爷晚上会来吗?”芸若焦虑的看着飞苏,她在等待飞苏给她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可是,那可能吗? “不一定呢,原本老爷说了,待姑娘收拾妥当了,就在夕园里等他,可是我刚刚出院子的时候遇到了管家,他说了,老爷今晚有应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也不一定有时间过来了。” 芸若的心立刻放轻松了,好象王丞相今晚不来,她就躲过了一劫一样,可是躲过了今晚,那么明晚呢? 乖巧的穿了一件薄衫,天气有些闷热,这样的闷似乎又是雨即将来到的征兆,从未这么早的睡过,芸若又是拿过了书靠在软榻上慢慢看着,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不过是打发难捱的时间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沉思中,只觉一股风至,下意识的转首望向门前时,正是飞苏挑着门帘子,王丞相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 芸若的心蓦的一紧,这一夜她终究还是躲不过去了吗? 第32章义女 银白的胡须一捋,随着飞苏挑起了门帘子,王丞相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芸若不住的后退,她怕呀,怕着即将而来的一切,他花了那么多的钱赎了她出来就必不会放过她的,她知道,这天下的男人没有不沾腥的猫,至少除了明书以外她还从未见过。 退呀退,退到再也没了退路,她的身子已紧紧的贴在了墙壁上,王丞相的声音慢慢的飘过来,“夕儿,那是你的小名,是吗?”说着话的时候,芸若并没有从他的眸中看到某种让她恐惧的渴望,而相反的带给她的却是一种慈祥的感觉,就仿佛他是她的家人一样。 迷糊的望着他,她却还是心忧的甚至说不出半个字来,只不住的点头,告诉王丞相她的小名就是叫做夕儿的。 王丞相又向前迈了一步,均匀的呼吸就在她的身前,伫足,他止住了脚步,笑涔涔的说道,“或许是我来错了,夕儿既怕,那我先出去,一会我让梅音来告诉你一切。”他说着却又是奇怪的退了出去。 一双大眼望着王丞相离开的方向,芸若更加的迷糊了,可是身子还在不住的颤抖中,当王丞相的身影在门前遁去的那一刻,她缓缓的瘫倒在地上,心底是一串串的痛,那个梅音又是谁呢,而她又要来与自己说什么呢? “飞苏……”她低唤,却已使出了她所有的力气,刚刚与王丞相那短暂的见面她的精力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怕呀,她一直无奈于她的世界,为何总也不见天日。 “姑娘,怎么了?”听到低唤跑进来的飞苏看到芸若瘫倒在地板上时,她吓坏了,也惊住了。 “飞苏,你告诉我,梅音是谁?”她喘着气,心里有些紧张,真怕自己遇上如红姨一样的女人婆子,那样的女人自有逼迫人做任何不想做之事的能耐,而她会躲也躲不过去。 飞苏一笑,“姑娘,就为着这事吗,呵呵,别急别急,我先扶你起来。”飞苏抓住她的手臂就要扶她起来。 芸若只得借了她的力再贴着墙,这才站了起来,“飞苏,你快说。”刚刚王丞相走的时候就说是去找梅音了,她要知道梅音是谁。 “姑娘,那是三少奶奶的名讳,恕奴婢不敢道出来。”掩嘴一笑,又道,“三少奶奶人很好的,姑娘莫怕。” 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原来梅音就是下午时飞苏向她说起的三少奶奶呀,她倒是喜欢这个女子,起得出那么雅致的名字,人也必定是如清风一般的妙人,也会让人的心慰贴,瞧着王丞相似乎也是极喜欢他这一房妾室呢。 “飞苏,老爷说一会三少奶奶就过来,说是要与我说什么事,看他的意思好象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芸若说着这些絮语,说出来的时候心里的紧张就在慢慢的消退,她不怕三少奶奶,相反的甚至有些期待,她怕的就是王丞相,而王丞相似乎就是因为看到了她眸中的惧怕所以才退出去的。 是的,好象就是这么回事,可是她又直觉不对,他赎了她来,自然就是为了那般呀,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她呢。 思绪越来越混乱,也越来越分不清所以然了,飞苏扶着她坐到藤椅上,“姑娘别太焦虑了,凡事自有定数,车到山前必有路,什么事都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飞苏倒是会说话,比起水离的调皮来,飞苏更多了稳重与善解人意。 芸若不由得为着飞苏的话而感悟了,一颗心在思绪中慢慢的平稳了,端起了桌子上才沏好的清茶,那茶香淡淡的飘在自己的周遭,真好的味道,沁人心脾。 望着窗外挂在树梢的上弦月,真想长了一双翅膀飞到那月宫里,坐在弯弯的月亮上俯看众生,即使寂寞却至少可以让她干净。 干净,就是她此生最大的向往了。 树梢上的枝叶随着夏风而舞动,伴着思绪翩飞,那淡淡的清愁让月色树梢头也凭添了一份惆怅的美丽。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那是只有女子才会有的清然,芸若不舍的从窗外的树梢上收回了视线,起身时,门前一妇人正踏步而入,抬首看到她时,她的眸中却不是芸若惯常见到的讶异,芸若轻轻笑了,她知道梅音果然与众不同。 珠环摇摆,一头云髻墨如莲般让人不觉对她升起一股敬意,怪不得王丞相的语气中也是敬重于她,梅音果然是当得起了。 一个福身,“芸若给三少奶奶请安。” 梅音急忙向前一步扶起了她,“姑娘快起,梅音当不起呢。”拉住芸若的手,她上下打量着芸若,“只比别人口中的描述还美了三分,果真是没有选错了人,快坐吧。” 芸若这才微微垂首坐在梅音的对面,既然王丞相说了,会让三少奶奶告诉她一些事情,那么她急也急不得,就由着三少奶奶慢慢说出来吧。 “芸若,见过你的画,别有一番意境,改天梅音也要请教一二呢。” “三少奶奶也爱做画吗?”通常女子过了三十岁就自会为着夫婿和孩子而忙碌,再也没有了画画的雅致,却不想这三少奶奶居然还保持了一颗淡然世外的心,这让芸若只觉颇为难得了。 “偶尔画画,不过比起姑娘的画那可是不能入眼了。” “呵呵,三少奶奶言重了,芸若年纪尚浅,那画的意境便是有越多的人生感悟才会更加完美。”娓娓说来,她虽还小,可是她人生的苦难早已让她悄悄成长了。 “姑娘这话真真是让人喜欢,看来姑娘这大富大贵就在即了,挡也挡不住的,许多的事上天已注定,这般的文雅脱俗实属难得,我来了,其实就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爷说他怕吓坏了你,所以就着我前来说了。”淡然的笑,仿佛芸若从前画过的一朵桂花正飘着香。 “三少奶奶尽管说吧,芸若受得住。”不知为什么,梅音给她的就是如沐春风般的感觉,就连着心里原本的那些紧张也悄然雾散了。 “芸若,老爷赎了你来,其实是你的福气,他是要收你做义女的,所以才有了这夕园。”清然道出,芸若已瞬间就怔住了。 总也想不到她千担心万惧怕的结局竟是这般的好,泪突然涌出,是心酸也是欣喜,怪不得飞苏一直称她为姑娘,怪不得王丞相并没有对她动了手脚。 可是刹那间的欣喜之后,芸若又懵懂了,一个义女,无缘无故的王丞相为何要收她做义女呢? 第33章忧心 “三少奶奶,老爷从前就认识我吗?”为什么在她的记忆里从来也没有王丞相的出现,又何以他要选中了自己呢,还有夕园,那就是以她的小名来命名的。 “没有,老爷是喜欢你的画,后来才听说你的故事,老爷膝下只一子并无女儿,于是便有了纳你为义女的心思,这夕园还是他去了明夕画馆知道了那个夕字的典故后才取的名字呢,可好听吧?”梅音笑语,字字都是让人信服,仿佛王丞相就是因着喜欢她的画所以才收了她做义女的。 芸若这才安下心来,“那芸若要谢谢老爷的知遇之恩,是他让芸若得已脱离苦海,出了那片淤泥之地,这一辈子芸若无以为报,只将老爷一家当成亲人一样。”感激的心让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自由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迅速让她一时之间甚至有些无法消化了。 “夕儿只管住在这里就好了,老爷喜欢画,夕儿只要多画些画就是对老爷的回报了。”梅音慈祥的笑意送到芸若的眸中让她的心更加的安然了。 “三少奶奶,既然老爷已收了芸若做义女,那么可否请三少奶奶也说个话,请老爷也放过水离和明书呢?”既然连她都放过了,又为何还不放了明书和水离,这些多少让她有些疑惑不解。 “呵呵,老爷虽然喜欢你,却不想有水离那样的刁奴撺掇着你悄悄离开相府,殊不知离开这相府里,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可是却不是你一个弱女子可以求得生存的。”梅音微笑着一字一字的说过,却明显是在给芸若一个暗示,既然进了这丞相府,就不能随意的再有离开的想法了。 梅音的话,芸若又岂会不知,如若不是有明书相帮,她也不敢走进这外面的世界的,这一想她急忙跪倒在地,“三少奶奶放心,芸若再不识好歹,也总分清楚好坏,以后断不会再有逃开的念头了。”保得住自己的清白这比什么都让她开心了。 梅音起身扶起了芸若,“夕儿,从今后就只当这相府里是你自己的家一样,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只管让飞苏告诉我,就自会有人去打点了,既然老爷将你视为已出,那以后你就是府里唯一的一位小姐了。” 芸若的一颗心从来没有这般的温馨过,“三少奶奶,芸若从小就成了孤儿,无爹无娘的,从今后您就是芸若的亲娘亲。”不住的叩头,有这样一个娘亲那是她的福份。 梅音拉起她的手坐在自己的身边,“我膝下无子无女,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也是我梅音的福份了。” 至此,芸若虽然住在夕园,但名义上就成了左丞相府里的大小姐,虽然王丞相有一妻三妾,但是芸若却与梅音走得最近,得她照顾,水离也早已入了相府,而明书也被放回了明夕画馆。 想不到她自以为的祸事却变成了她的福气,日子从来没有如此的惬意过,惬意美好的让她常常在清晨醒来的瞬间以为这是一场梦。 然而夕园里的一切却又是那般真实的显现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真的,她脱离了蝶恋水榭,她从一个蝶恋水榭的艺妓摇身一变就成了左丞相府中的大小姐。 吃穿用度从不用她操心半点,舒心的日子让芸若越发的丰盈了,水离常常笑她,再吃就变成小肥猪了,可是她却喜欢现在的自己,无忧无虑的日子真好真好。 每日里的事情除了作画就是读书,悠闲且自在,再也不用为着想方设法的推掉红姨的接客而绞尽脑汁了。 而她与明书也只能断了往来,她的画只被相府收藏了起来,偶尔会被赠给一些贵客,但署名皆是她的新名字,王芸夕,芸若的名字早已随着她的离开蝶恋水榭而彻底的在京城里淡去了。 夕园成了她最自在的居所,每日里除了给王丞相和他的几房妻妾请安,她是绝少离开夕园的。 这一日,她快乐如小鸟一样的画着桂花图,梅音说她娘家的嫂子就喜欢这桂花图,清新好看的让人喜欢,所以芸夕就决定多画几幅,反正她只是动动手而已,送给三少奶奶她最舍得也最用心了。 画了又画,描了又描,望着窗外已有些凋残的花儿,秋到了,想不到自己到了相府已经一个月了,除了自由再一事无成,可是仔细想想象她这样的大小姐本就该是如此度日的,只不过她以前劳累惯了,一时之间无法习惯而已。 门开了,水离走了进来,“小姐,老爷回来了,正在书房里气闷呢。” 芸夕挑眉,“怎么回事?” “听说是宫里有人参了他一本,让老爷好生的不自在。” “水离,陪着我一起去见见老爷吧,平日里也帮不上老爷,这一会,只是劝劝让他的心也疏解了。”虽然她与王丞相只有一个多月的相处时间,但是在她的心里她早已当他如生身父亲一样的亲近了,他给了她生命中最宝贵的自由,这是她一辈子也还不清的恩赐。 与水离一前一后的向着王丞相的书房而去,还没有到门前,“啪”一本书就从窗子里飞了出来,不偏不倚的正打在她的手臂上再滑落至地,水离正欲出声,芸夕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再弯身拾起,悄悄的踱进了书房,书桌前,王丞相正不住的踱着步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气闷的他,让芸夕不由得有些担忧了,跨过门槛,她轻声道,“父亲,芸夕来了。”一边说,一这递上了她昨日里才画完了的一幅青竹图,出门前心思一转就带了来,因为她知道王丞相最喜她的画了,也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赎了她的身,他的地位让红姨不得不应了,这就是官大压人吧,倒是明书怎么也没有办法。 “夕儿,快进来。”王丞相听见是她,便迎她进了书房,接过她递上来的画,凝神细看,不住的点头,随后是赞不绝口,“夕儿的画越来越有意境了,虽然都是青竹图,却每一幅都自有它的神韵。” “父亲喜欢就好,改日夕儿再多画几幅不一样的送过来。” “唉,也不知道这好日子还能过几天了。”王丞相叹息着说道。 “父亲,朝中发生了什么事吗?如果可以父亲就向夕儿道来,说不定夕儿可以为您分忧呢。” “夕儿,正是因为这事情牵扯到了你,所以我才忧心呀。” 芸夕迷糊的望着她,自从入了相府,她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又岂有为着相爷惹祸的机会呢,“父亲请说。” “每隔三年的中秋前后皇上都要挑一些女子入宫选秀,而王公大臣们也要提前将自己女儿的长相、年龄以及性格等等报向宫里,正巧今年就是三年整了,因着很少人知道这相府里多了一个你,所以我就没有把你报上去,却不想今日早朝就被人参了一本。”王丞相懊恼的说着。 芸夕的心不由得咯噔的跳了一下,真怕呀,怕她才开始的自由日子又要没了。 可是看着王丞相那般的焦虑,她知道这不怪他,却也只有她才能为他分忧了,先只是报个名,她知道接下来还要宫里一层一层的筛选了,就算报名了真的被圈上也不见得最后被选中,思及此,她忙道,“父亲莫急,芸夕自有主意,既然有人知道芸夕的存在,那么父亲只管报上去,或许芸夕也有脱身的机会呢。”她应了,因为她要回报王丞相的知遇之恩。 平生最不喜的就是争宠了,就算入了宫,那么能逃脱最好,倘若逃脱不了,那她便想些办法不侍寝,就算一辈子终老在皇宫里做个宫女,也好过她在蝶恋水榭的煎熬呀。 真不舍她现在的幸福,然而命里当如此,她谁也不愿,只怪自己命运多舛。 她不记得接下来王丞相都说了什么,只知道她是要入宫选秀了,而日子就在中秋节的前后。 忐忑的一颗心在回到夕园的时候已经彻底的忧伤了,手心里是一枚她随手在园子里摘下的红透了的叶子,那心形的叶子象极了她的一颗心,可是她心的归属呢,却是茫然无际的天边云,她记得明书,记得阿卓,也记得暮莲澈,然而那每一个人与她却也只有短暂的相见,从此再无音讯。 清然一笑,手中的红叶夹在书页中变成了书签,也收起了她淡淡弱弱的一份思念,思念中是烟山寺顶的亭子里一张俊逸的容颜…… 第34章画中 夕园里不知何时开始热闹了起来,大夫人,二姨娘,四姨娘偶尔也会过来看看她,吃的用的每天都是源源不断的送过来,就是因为她要入宫选秀了吗? 她苦笑,她不会被选中的,因为她不想,那么只要以冰冷示知,那个陌生的高高在上的皇上就不会对她有感觉了吧。 一颗心,就是这样的想着。 相府里最贴心的就是三少奶奶梅音,从前没有这选秀的消息时就只有她才会时时关心着她的起食饮居,可是到了这会儿,她却不再来了,知道她的心忧,她做着的就是把一本本的书送给她,希望她可以从书中慢慢消磨心里的感伤。 她看了书,也懂得了梅音的心意,那样的一个女子让她常常以为嫁给了王丞相终是可惜了,她该嫁给的应是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子,然后快乐的度过一生。 明里,瞧她与王丞相的感情极为亲密,可是总是在她举手抬足间让芸夕感觉到了她身上那种独有的凄伤,其实,梅音并不快乐,然而这一些却不是她所能理解和明白的。 就快要中秋了,相府里甚至连月饼也早早的做了起来,那烘焙的香气传遍了府中的每一个角落,真香呀,可是她却没了胃口。 因为心里,一直是纠结的。 明天就是八月十二了,她的床头是裁缝为她最新缝制的新衣,新衣上是相爷亲手命裁缝特制的布帛,青绿色的裙子上是一朵朵的淡白色小桂花,就仿佛她画在画上的一样,真是好看,这衣裳就是她明日入宫里选秀要穿着的。 内室里的烛光早已被水离吹灭了,可是窗外那只少了一个角的月亮却让屋子里更加清幽和清晰,也让那件衣裳显眼又显眼的轻搅她的心,于是,心,又乱了…… 月圆就代表团圆,可是她却不知道那种家的团圆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从没有过真正的亲人,所以让她无从去感受那份团圆带给人的快乐。 或许梅音可以,可是她不知道这一个中秋的时候她会不会还留在相府里。 看着窗外的一花一草在夜色里吐着纷芳,与它们在一个月的相处里也有了感情一样,她爱它们,也羡慕它们,因着它们的自由,因着她即将就要失去这自由了。 所以,花与草的自由是那般的在她的眼前美丽着…… 她望了多久站了多久她不记得也不想记得,或许这一夜就这般的过去,明日里就可以顶着黑眼圈出现在皇宫里,那么她被退回来的希望才大一些。 一双眸子依然轻轻的看着窗前月下的花与草与斑驳的树影,为什么大自然可以美丽,她的人生却怎么也无法美丽呢。 悄悄的,那树下,一个白衣的身影落到了她的眸中。 不期然的望去,仿佛他就该站在那里,而她就该这般的望着他一样。 月下,她看到了一个少年。 她看不清他的容颜,可是她记得他的身形,那一个烟雨缭绕的日子里,她回眸一笑时就发现了他…… 阿卓,是你吗? 依然怔怔的望着,直到他的身形一飘一纵,转眼就落在了她的窗前,他在一株树上,那是一幅画,一幅梦中的画,而他就在她的画里出现了…… 芸夕望着树上的阿卓,这一刻,她不相信了。 这是相府,这不是如香馆,也不是明书的明夕画馆,而他又因何而来,她只知道她救过他,他欠了她一条人命,但是在如香馆的时候他早已还了那一些,还有他派过来的郎中也治好了她厌食的病症,如今的她早已出落的丰盈无双了。 可是,就在她疑惑的瞬间,那白色的身影已伸展开来双臂,他的手臂就如长了翅膀一样的片刻间就栖落在她的窗前,他低首望站窗前的她,“夕儿,是你吗?” 芸夕迷糊了,她的面前依然是一幅画,一幅仿佛无法成真的画,他是明书的朋友,他是为明书而来吧,伸出了小手,她继续望着他,“明书,他好吗?” 那刚要弯身握住她手的大手突得僵住了,随即是他的纵身一跳,他就落在了她的身边,“芸夕,皇宫里,你不要去。”没有握住她的手,那是因为‘明书’那两个字让他在迷糊中也发觉了自己的自私,芸夕是明书深爱着的女人,而他则是明书的朋友,他的前来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他不该来的,却还是带着醉意不经意间的就来了。 芸夕嗅到了空气中他满身的酒气,却不知要如何回答他了,不管他是不是因着明书而来,但是他的不想她入宫,这本身就让她感动了,“阿卓,我可以不去吗?”带着无数个问号,想起王丞相为她赎的身子,她真的不可以,她除了答应再没有任何的选择,不想连累恩人,否则就是她的难过与对自己的不屑,这一辈子都会让她无法心安。 阿卓摇了摇头,他突的抓住了她的肩膀,“为什么在我离去的这段日子你居然改变了这么大这么多,是谁做的?”他去了蝶恋水榭,然后他知道她已在了相府里。 他的酒气直接就扑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的身子顿是一僵,这样的他,让她多少有些怕,可是他语句中的一个词汇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阿卓,这些日子,你不在京城吗?”她追问,如果他不在,那么那个郎中又是谁派来的,又为何会这般的巧,做着的竟是他承诺过的事情? 他拼命摇首,“如香馆一别,那一夜里我便离京了。” 她的肩膀顿时抖了又抖,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了,原来阿卓从来也没有做过那一些…… 只是,那真正做着一切的人又会是谁呢? 她记得,如香馆里的谈话只有三个人知道,那便是明书、阿卓与她。 却不相信会是明书,明书倘若有办法,也便早就派了人去为她治了郁疾了,又岂会等到阿卓开口了才会…… “阿卓,我已经不再厌食了,这些,谢谢你。”她试探着说出,或许是他临出发前交待了那个郎中也有可能呢。 “真的嘛?”他抓着她的肩依然不曾放松,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让她只觉痛了又痛,却不知道要怎么挣脱他,他醉了,她知道,可是醉着的时候,他的话便也都是真的了。 点头,她继续看他的反应。 他上下打量着她,高兴的一把就抱起了她,转着圈圈时,她的衣裙在窗外微吹进来的微风中起舞翩然,“夕儿果然丰盈了许多,亏我费着心的从塞外带回了大夫,你却用不着了。”他低沉的声音在这夜色里更加清醇,可是他的每一个字都在她的心底掀起了千层的浪,那一些,不是阿卓做的,是她错了意…… 第35章醉中 月色下,她怎么也挣不开他,虽然喝了酒,可是酒意中的他更是有着蛮力,那双大手就仿佛生了根一样的贴在她的腰际,他手心的湿热感甚至也透过衣衫传到了她的肌肤上,让她顿时有些迷乱了,恍惚中仿佛就回到了那一夜,她在沐浴中,他捞出了她,他带着一身光裸的她钻进了床帐中的她的被子里。 为什么她与他的每一次见,都是这般的奇特。 挣不开,虽然不甘心却也不敢大声呼叫,她就只得任由他抱着她转了十几个圈圈,转到头有些晕了,让她直接就晕倒在了他的肩头上,鼻端他的酒气更浓,她却奇怪的不讨厌那样的味道,有种薰薰然的感觉,汗,她这是怎么了,也被着他的酒气醉倒了吗…… 女子的幽香清雅的就在他的周遭,真好闻,他吸吸鼻子,恨不得将那香气全部的都吸进鼻子里,呼呼的颈项间有气息拂来,她吐气如兰般的让那触觉刹那间就在他的心窝里开了一朵花,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借着酒气,加上她不经意间两团柔软的轻触,他的身子腾的就火热了起来,仿佛一团火越燃越旺。 疯了,这是他第三次见她,他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感觉呢。 一直惦记她,那是因为他欠了她一条人命,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什么也都没有了。 努力的这样告诫自己,可是忽而清晰忽而迷糊的神智让他还是忍不住的要汲取她身上的味道,再放在心间,一辈子。 那一日,烟雨迷朦中的树下,她的回眸一笑始终是他离开她之后的一份最美丽的回忆,那回忆时时刻刻的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也挥之不去。 不想让她入宫,一点也不想,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反正借着酒气他就来了,来了,他就想要劝着她不要去。 可是,她似乎是说她没有不去的道理。 都怪他走了这般的久,回来了,她却有了别样的身份,让他甚至没有办法再走到她的世界里。 王丞相,这是大周朝朝野上下他的死对头,她不知道吗?为什么就偏偏选了王丞相呢。 可恨明书呀,居然就救不下她了,这让他的心里就是不平衡,瞧她这样的的身段,越发的清灵妖娆了,不知为什么,那般的丰满就是让他想起了妖娆二字,那是父皇喜欢的,父皇就是喜欢丰盈的女子。 皱皱眉,他还是不甘,就算她随了明书他也不会有异议,可是她要入宫选秀,那便是与他母妃同样的命运,他不喜欢,怎么也不喜欢。 手一松,她猝不及防的就落了地,他急忙坏坏的拖住她的腰,让她稳稳的站在他的面前,她明明就是一支纤尘不染的青竹,别人却硬是把她变成了一朵桂花,虽然比竹子多了清香,可是她眸中的青竹的气息却依然还是浓浓的,他惦着她的就是这青竹的节气吧。 静静的望着她,月下,她的长睫如扇子一样的闪动而迷朦了一团雾气,那雾气就仿佛那一夜芸若小筑里飘满的水汽,依然望着她,听着窗外沙沙作响的树叶飘动声,仿佛他的一颗心滚烫中狂舞…… 缓缓的低下了头,那是酒精在盅惑着他,他什么也没有做,是的,他什么也没有想要刻意的去做。 然而一切就是这般的自然,自然的让他以为他着了魔一般。 黑亮的眸子在俯首中继续凝视着有些慌乱的芸夕,那一夜,她也可以叫的,可是意外的,她给了他异于普通女人的反应,她没有叫,却反而救了他,他离开的时候,也带走了一份莫名的眷恋,却始终也不想承认。 如果知道,他宁愿那一夜他遇到的不是她。 因为,他生命里的女人注定了就只是他的算计,没有真心的算计,凭着那算计,他才能攀得越高越精彩,可是,她的出现就仿佛一滴晶莹的荷露滴落在他的心湖,也划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薄唇张扬着落下的时候,他的胸前是她拼着命的推拒…… 他笑,泛着酒香的笑送到她的眸中,然后那继续的轻落中,四目渐渐从相对到相近,近到只需轻轻一点头,他就会磕碰到她的头了。 然而,这样的时候,他却悄然停住了,唇角勾起弧度,仿佛酒已醒了一样的望着因为太近而显得模糊的她的容颜,那是他梦里的一张容颜,却是此时的这份模糊给了他平日里相思的感觉,原来他一直在骗自己,原来她早已深植入他的心田,所以当他知道她到了丞相府,当他知道她明日就要进宫选秀的时候,他拼着命的依然还是来了。 双手的推拒从有力而变得慢慢的虚无,他的凑近让她的心更是慌乱,不知道要怎么躲开他的钳制,她虽然从小就生在蝶恋水榭,然而对于男人,她依然还是一张白纸,纤尘不染的白纸,甚至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情与爱,只是她的心因为感激早已被明书填得满满的,她以为那就是爱,可是现在,眼前的阿卓却给了她完全不一样的陌生的感觉,那感觉让她心慌,让她莫名的兴奋,想要推开他,可是心里却又是在期待…… 羞羞,她这是怎么了,是他盅惑了她吗? 夜色深沉,醇如酒,就仿佛他身上的味道,她彻底的迷醉在他的世界里,看着他渐渐放大的红唇薄而强势的再次压迫而来,轻轻的阖上眼睛,如果她看不见,那是不是就可以当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了呢。 自己骗着自己,她却嗅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感觉,他的唇落下了,她紧张的慌乱的心头如小鹿一样乱撞…… 他的唇却只有蜻蜒点水般的一下,随即便恍然分开了。 腰际的手一松,身子自由的刹那,不知为何,她却有了一种失落的感觉。 “明天,不许去。”他霸道的再次说明他的来意,仿佛刚刚他从来都没有吻过她一样,可是她的唇上却烙下了他的印迹,这一辈子也休想再除去,因为送到记忆里的东西就怎么也抹不去了。 眸中泛起水雾,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阿卓,你走吧。”她推着他,不想刚刚那奇妙的感觉充斥在她的周遭,那让她发慌,让她不知所以的喘不过气来,她不讨厌却也不习惯这样与他迎面而立的感觉,有种压抑,有种她说不出来的情愫,让她想要他离开她的视野,让她安静的想一想在这一刻之前她与他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不说他也知道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因为门前已经传来了脚步声,那是一个女子的,细细弱弱的脚步声,却清晰的送到了他的耳中。 没有出声,他又是如蜻蜒点水般的在她的唇上印下了独属于他的印迹,转眼便飞到了窗台上,乘着夜色甚至没有回首,却在片刻间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怔怔的望着,让她以为刚刚的一切仿佛就是一场梦,可是唇角的湿热还在,那是他的气息。 门响了,轻轻的,就只有一声响门便开了。 她回首,看到了典雅华贵的梅音款款走了进来。 第36章小心 眸目中挤出一抹笑,但其实她一点也不开心,明日的入宫就仿佛送她上刑场一样的难过,“三少奶奶,您来了。”自从她要入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王府后,梅音便再也没有来过,却不想明日她要入宫了,梅音却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一种预感,梅音此来一定是有事情要告诉她的。 “夕儿,知道你一定没睡,所以就过来看看你。”梅音上下打量着烛光中的芸夕,“几日不见,夕儿越发出脱的丰盈美丽了,也让梅音更舍不得你入宫了。” “三少奶奶,只是走一场过程罢了,我应该不会被选中的。” “为什么你这么笃定?” “呵呵,只是猜测罢了,或许当皇上知道我是蝶恋水榭从前的花魁,说不定就……”她早已决定说出自己被丞相赎身之前的身份,到时候再制造些混乱,故意让自己难堪,想必皇上也不会喜欢象她这样身份曾经低俗又冒失的女子吧。皇上是九五至尊,那是何等的尊贵,所以她会故意让他对她不屑一顾。 梅音摇摇头,淡淡一笑,“夕儿,人的命运生下来时便已注定了,这些是很难再改变的,我也不知道入了宫你的命运将会如何,但是因着不放心,所以我才乘着夜色来了,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入了宫里,要小心一个人。” 芸夕长长的睫毛忽闪着,除了蝶恋水榭和相府里的人,其它的人她都不认识,更不会有得罪她们的可能,她不明白梅音让她小心的人到底是谁。 “夕儿,你要小心深受皇上宠爱的容德妃。”梅音轻轻说出来的时候,是芸夕心中的诧异,她不懂为何她要小心那个德妃呢。 “夕儿,她外表柔和,可是内心里却最精于算计,我怕你年纪小被她算计了还不知道,所以才在今夜里告诉你,也好让你小心提防她。”梅音又解释的说道。 芸夕点头笑道,“三少奶奶,指不定我明儿个去了,后儿个就回来了呢,不过三少奶奶的话芸夕记得了。”不管怎么样,梅音都是为她好,从她入相府里开始梅音就给她如娘亲一样的亲切感觉,她喜欢这份独有的特殊的亲情。 梅音但笑着摇摇头,从手腕上褪下了一枚镯子再递向芸夕,“夕儿,这只绿玉镯子就送给你吧,呵呵,就算是我与你分别相赠的礼物了。”她原想要说是送芸夕入宫的礼物了,可是她知道芸夕不喜欢入宫,所以想想还是没有那般说出来。 芸夕轻轻接过,在蝶恋水榭里她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也有男人要送给她,却都被她一一的婉拒了,有些礼太厚重了反正会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可是梅音的不同,这镯子会让她感觉到梅音的存在,这样不管她到了哪里都会有一个梅音在悄悄的陪伴着她祝福她,一弯身颔首,却没有说话,她的心都在无言中。 梅音走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绿玉的镯子带在手腕上,衬着她的莹白肌肤,更美。 夜更深了,和衣而卧,心里却不住的飘过阿卓和梅音的音容笑貌,一个劝她不要入宫,一个却来告诉她入宫了要注意些什么。 其实宫里还有一个阿卓是她认识的,还有那个陌生的暮莲澈,想一想都觉得世事真的很奇妙,阿卓与暮莲澈是她在同一个夜里认识的,可是两个人却带给了她不同的感觉,一个温暖一个冰冷。 还有那个兰儿,她知道兰儿是喜欢暮莲澈的,从兰儿的口中芸夕一直在猜测阿卓与暮莲澈可能是兄弟,阿卓排行第五,暮莲澈排行第三,可是兄弟两个那一夜却又为何起了冲突,以至于暮莲澈要将阿卓赶尽杀绝呢? 她一直想问,却一直也没有机会问,更不知这一些要如何问起,总之,一切都是一团乱,更是一些古怪。 指腹触到红唇上,那是阿卓在醉酒中迷乱的触过的地方,他醉了,她知道,那只是他在醉中迷糊的所为吧,其实她不该放在心上的,可是每每想起那温热的一触她的心底就不由得泛起点点的涟漪,一圈一圈的在心中涤荡。 又是悠悠起身,站在窗前,真想再一次的看到他白色的身影,可是窗外除了摇曳的树影,有的就只是无边的寂静,仿佛他从未曾来过,可是屋子里他淡弱的气息还在,这让她贪恋的呼吸着有他的气息的空气,她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个醉酒的阿卓,可是她的心却泛起了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连她自己也不懂的纠隔,她在回想着他出现后的每一个瞬间。 而结论就是:他不许她入宫。 惨然一笑,倘若阿卓真是皇子,那么只要自己被皇上选中了,那么自己就是他的…… 悚然一惊,这一夜她已注定了无眠。 清晨时,不是醒来,因为她一直都不曾睡过,重重的黑眼圈让她的眼睛更显的大而疲惫,她就要这样的感觉,这样子入了宫才会更能达到她的目的。 谁知飞苏只随意的为她点了妆容,立刻铜镜子里的她就是容光焕发了,也遮掩住了她的困顿,“飞苏,洗了重画,只淡淡的涂些脂粉就好了。”她闭目养神的功夫,飞苏就让她脱胎换骨了一样,可是她不喜欢,她要的是她的不起眼与不引人注目。 “小姐,这样子真好看,为什么要重新画呢?”水离也凑了过来,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芸夕看,这样美丽的芸夕别说是男子就算是她一个姑娘家也喜欢看呢,而且总也看不够。 “飞苏,重画。”芸夕语气有些凌厉,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对飞苏狠下心的低斥。 “小姐,来不及了,宫里的轿子在催了,李姑姑就在门外等着呢,快走吧。”飞苏看向门外静静站立不怒而威的执事姑姑,不由得叹息的说道。 芸夕还没有反应回话,那执事李姑姑就走了进来,“小姐请吧。”不轻不重的口气,却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氛围。 一切都由得不她再犹豫,人已经被飞苏拉了起来再慢慢踱向门外的轿子去,飞苏悄悄的在她耳边说道,“小姐好福气,听说是这执事姑姑还是皇上身边的近人呢。可见皇上是极重视小姐入宫的。” 飞苏以为这是喜讯,可是听在芸夕的耳中却如晴天霹雳一样,她的心在片刻间已冻结,甚至不会思考了,她不要被皇上注意到,她只要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芸夕才最好。 那一路轿子里她悄悄的看着不住倒过的街景,心底就象浆糊一样迷糊成了一团,也乱了,距离皇宫越近,她的心里越是紧张。 远远便见着了那缭绕的皇宫,缠云似烟,重檐琉璃瓦,花红树绿中,而秋意,不知为何却让那宫里仿佛迷朦上了一层残淡。 轿子一路都不曾歇过的就到了皇宫的宫门前,瞧见是她们便也无人阻拦,而飞苏和水离也一左一右的随在轿子两边入了宫中,竟是都让进了,芸夕心里这才些微的安心些,有她们两个为伴,总好过她一个人的孤单吧。 轿夫和那执事李姑姑显然对这宫里极为熟悉,一刻也不停的,轿子便到了一座宫门前,芸夕不经意的抬眼望去,这是云华宫。 入了大门,放眼看去是一处处的小小的院落,院落中隐约有人影攒动,芸夕也不出言,不过是来应应景罢了,就随着执事姑姑去吧。 轿子停下来时,飞苏和水离一左一右扶着她下了轿子,那院子虽然不大,却极为亮丽,花草繁复,竟堪比她在丞相府的夕园,走进屋子里,飞苏沏着茶的功夫,芸夕悄悄打量了一下她所在的屋子,虽然布置简洁,但是一桌一椅甚至一个茶杯都不是普通之物,样样都是精贵,芸夕笑笑,这皇宫里果然不同凡响,她不过是一个入宫选秀的姑娘罢了,住得也是这样的排场和奢华。 “王小姐,这几日小姐就暂时委屈的先住在这云华宫里,虽然简陋倒也齐整,有什么事就吩咐外间的小宫女去禀报了我,万不可让你的丫头们随意在宫里走动,这宫里不比宫外,风吹草动都能让人多出枝节来。”执事的李姑姑认真的交待芸夕。 “姑姑,何以姑姑要说暂时呢?”难道她还有搬离这里再去其它宫里的可能吗?李姑姑的话仿佛一切都已预定了一样,可是她不要这样的结果呀,小心翼翼的问着,她希望李姑姑会给她另一个让她心安的答案。 “姑娘不必想得多了,只管住下来,这云华宫的女子皆是此番中秋被送入宫透秀的,本来这两日皇上就要一一筛选的,可巧明日有外番前来朝拜,所以少不得选秀就要推后了,到了选秀时姑娘就什么都清楚明白了。”李姑姑也不多说,却留下了无限的遐想空间任由芸夕去纠结。 菱窗半开,秋日的风带着院子里的花香飘进来,如若不是知道两日后的她要选秀,这样的地方倒是她的惬意,只可惜李姑姑的话早已搅起了她的一湖心事,飘飘荡荡的再也无归处,即使望着花望着草望着树,她的眼里也不再是美丽,而是一抹淡淡的愁殇。 第37章原来 再有三天就是中秋了,而她的中秋节就只能在这云华宫里度过了,抬首望着远天,秋高气爽的天空中云朵飘淡,而她就象是一朵独自悄放的花儿,花香虽袭人,可是花开花落却要全凭那赏花人的心意,她却没有了她自己。 阿卓,他说过不许她入宫的,可是她不得已还是来了。 他是王爷,真希望他会突然间的出现,然后帮着自己来逃避这一场选秀的闹剧。 一只鸟儿在树上婉转低鸣,悦耳的声音中是无限的希翼,门边已安顿好了一切的水离走了进来,“小姐,宫里派过来午膳了,你吃一些吧。” 她没有转首,依然还是望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你与飞苏先吃吧,我不饿。”其实是她吃不下。 “小姐,早上你就没有吃呢,你这样可不行,派来送膳食的宫女说了,要看着小姐吃过了才能离开。” 芸夕有些迷糊的转过身,这宫里的人她谁也不认识,却又为何有人这般的关心她的起食饮居呢,瞧着这架势,就仿佛在蝶恋水榭时那个日日盯着她多吃长肉的主,可是他的能耐居然也伸长到了宫里了吗,“不吃。”有些气了,真不知那个人是什么心机,一心一意的让她丰盈,心思一动,她悄声道,“水离,你悄悄去园子里走一走,暗暗打听一下皇上平日里的喜好,再来告诉我。”看着水离乐颠颠的走出去,她的心里却越发的沉重了。 选秀前的时光就仿佛是她的奢侈,可是却依然不得安宁,从她自以为是阿卓派人去蝶恋水榭打理她的膳食到如今,似乎每一天里都飘着那么一些古怪,倘若不是昨夜里她见过了阿卓,她也不曾多想,可是阿卓的话意中明显的告诉她那些都与他无关的。 似乎是被人算计了,然而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一切都要等待水离回来后的告禀才能让她知晓一切。 “小姐,饭菜要凉了,宫女姐姐在催了,你还是过去吃一口吧,就算是应应景也好。”飞苏不知何时已悄悄的走到她的身后,飞苏比起水离一向比较沉稳,她小小声的规劝着芸夕,瞧着宫里那几个宫女的样子,大有只要芸夕不用膳,她们就不离开的意思。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慢慢转身的刹那,头有些晕,这就是她一夜未睡的后遗症了,急忙就扶着飞苏的手,“走吧。”无可奈何一般,可是她真的吃不下。 饭厅里,很丰盛的一桌饭菜,“姑娘请用吧。”饭桌前一溜烟就站了六个陌生的宫女,那为首的一个看见她从内室里走出来,急忙就迎上来与飞苏一起搀着她坐下来,一碗精细的白米饭送到她的面前,眸眼轻轻一扫,桌子上的菜色无一不是精致,想不到这宫里竟是这般的奢华,她不过是一个刚刚才入宫的秀女,可是吃穿与用度比起蝶恋水榭还要更加的奢侈。 端起了饭碗,勉强的让自己吃了几口,虽然这宫里的御厨手艺更胜蝶恋水榭和相府里的厨子,虽然菜色极为可口,可是吃了几口她便再也吃不下了,一摆手,飞苏就习惯的递过了水杯,这是为她漱口的。 “姑娘,再吃一些吧,上头吩咐了,你要是吃不完这一碗饭,今儿个我们几个姐妹们就都不用吃饭了。”那带头的宫女神情凝重的说了,让芸夕的心不由得一紧,这是什么规矩呀。 漫不经心的就是一问,“这云华宫里的小主子们都要如此吗?” “非也,姑娘住得可是云华宫头等的房间,吃得也是云华宫里其它人都不能比的。”那宫女低首垂眉细细说道。 心里更加迷糊了,“芸夕难道有特别之处吗?”疑惑更重,为着自己的命运而纠结,这般的与众不同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墙打出头鸟,还没开始选秀她就估摸着这云华宫里的女子们已必是视她为眼中钉了。 “姑娘多虑了,这只是上头的吩咐罢了,奴婢们只是奉命行事。” 好一个奉命行事,又是奉了谁的命呢,“你说,那个人是谁?” “小姐,小姐……”门外飘来了水离的声音,兴奋的打断了芸夕与宫女之间的对话。 心思一动,知那宫女也不会说出她背后的主子是谁,于是,索性道,“我吃饱了,都退下去吧。”也不管这几个象是在监视她的宫女是否同意,她起身就进了起居室,水离立刻会意的就随着她走了进去,飞苏守在门外,几个宫女只得悻悻然的退了出去,一碗饭将将的吃完,这让她们个个都长舒了一口气,今天她们也可以吃饱饭了。 “水离,你说吧。”瞧着飞苏的表情芸夕就知道定是她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否则也不会这般的表现。 “小姐,园子里的人都说皇上最喜欢画了,然后就是……”明明急着要说出来,可是这回水离却支吾了。 “快说。”一定是与自己有关,否则水离不会这样的表情。 “然后就是大家都说皇上最喜欢体态丰盈的女子。”一口子说完,水离便抬首看着芸夕的反应。 自从那一次从烟山寺从如香馆回去蝶恋水榭之后,就有人一直都在想尽办法的让芸夕的身子丰盈起来,而皇上居然喜欢的就是…… 一连串的事情串联起来之后,芸夕彻底的明白了,是有人故意要把她献给皇上,那么相府里王丞相的不得已似乎也是那个人的故意而为之了。 而皇上,她见过吗? 猛然又想起与明书逃离时在城门口所望见的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象是暮莲澈,可是,真的是他吗? 那个冷如冰霜一样的俊逸男子,一定是他把她从城门前带回了丞相府,也开始了她入宫前的一步步的算计。 原来一切早有预谋…… 第38章泼水 暮莲澈,他千万百计的要把她送入宫中又所为何呢,皇上是他的父皇,难道是为了…… 她在猜测,一点一点的猜测,可是猜测之后,她却又是一点点的否定了,那个冷冽如冰霜一样的男子她实在不能相信这是他的所为,再番想要争权夺势,那也无非是为了大周朝太子的位置,可是凭着他那样一个似乎非常自负的男人是不需要靠着女人向上爬的吧,倘若需要,只一个兰儿便够了,又何必要多一个她。 那兰儿她曾在蝶恋水榭中她听人说起过,她是太后老佛爷最疼爱的外孙女,也就是兰儿的母亲是太后的亲生女儿,而兰儿的父亲则是当朝的右丞相,一左一右权倾朝野,如若王丞相已为暮莲澈所用,那么只要他再与兰儿联姻,只怕这太子的位置就非他莫属了,他又何必把自己搅入局中,一片乱呢。 更为重要的是,这一些都是她的不屑,突然间就有一种冲动,她想要见见暮莲澈,不管这一些猜测是真是假,不管是不是暮莲澈的所为,但是所有曾经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那目的,便是为了讨得他父皇的开心吗? 却不见得她会讨了皇上的开心。 她的画好,身子也丰盈,可是性情才是最为重要的,倘若她一心不想讨皇上的开心,那皇上又岂会喜欢一个冷冰冰的女人呢。 暮莲澈,他似乎打错了算盘也压错了宝,这世上即便有万千的女子在渴望着皇上的宠爱与皇宫里的尊贵,却唯独她只想做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却可惜她才出了蝶恋水榭的污泥却又是落在了皇宫这一个大染缸里。 如果一切都注定了是暮莲澈的刻意,那么这皇宫里自然也就满是他的眼线在暗地里偷偷的在监视着她,皇上,难道就是那一夜出现在蝶恋水榭的那个器宇轩昂、尊贵不凡的男子吗? 怪不得她才入宫便有了这般的待遇,原来一切都早已注定,其实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特别的为她虚拟了一个相府小姐的身份。 倘若这般,即使她向皇上说了她曾是蝶恋水榭的一名妓子又如何,其实皇上早已知道。 思虑这些,她突然就开始期待选秀的开始了,她想要知道那一夜去过蝶恋水榭的那个尊贵不凡的男子到底是不是当今的皇上。 怔然的坐回到椅子上,这样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当朝皇族的事竟然一无所知,她从未想过要入宫,自然也从未想过要打听这一切,可是眼下她发觉她要恶补了,尤其是阿卓与暮莲澈还有当今的皇上,她想要知道有关他们的一切,当然还有梅音曾再三提及的德妃,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想要自保,那便要知已知彼,她还有两天的时间去计谋,只要用心,一切都还来得及,“水离,更衣。” “小姐,要去哪里?”水离与飞苏都知道芸夕在宫里是谁也不相识的,何以刚刚她还在愁眉苦脸,而此刻却又是这般的兴致盎然的要出去散心呢。 “去园子里走走,顺便也结识一些姐妹们。” “这……”水离有些迟疑了,才刚出门她就听到了云华宫里的小主子和丫头们对芸夕的颇多微词,这个时候小姐再出去,只恐怕又会惹人闲话了吧,“小姐,还是休息一日,明日再去不迟。”她尽心的劝着,其实小姐的排场并不是她自己的刻意而为之,这一些外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 芸夕淡淡一笑,转而便猜到了水离的心中所想,那人明着是要把她献给皇上,实则是把她抛到了风口浪尖上的惹人注目,“水离,更衣。”不容置疑,分析透彻了一切时,她已无法再安稳的坐下来,否则她便是别人刀俎下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飞苏聪明的只随意的为她选了一件淡蓝色的普通衣裙,同色的纱衣笼在身上,不长不短的裙摆一步一行间仿如行云流水般澈动,鬓发上的珠钗一并的摘下,芸夕素面随着水离走出了院子,打眼一望她就只是一个丫头而已,可是举步顾盼间的那万种风情任谁搁在她身上的视线都难以再离开。 才踏出院子大门的刹那,她突得听到身后“哗哗”的水声,回首时,是院子里贴着墙角的花草上冒着一屋屋的热汽,抬首,隔壁院子里正有一个小丫头端着盆迅速的撤回身子去。 而那被热水烫过了的花草立刻就毫无生气的蔫倒在花圃里,想象着,倘若那些水是泼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皇宫里,果然处处都是陷井,步步都是惊心。 芸夕静静的站在大门前,望着院子里那些被热汽蒸腾着的花花草草,那些原本还有着生命的生灵,此刻正在渐渐的死去…… 有种灼伤的感觉,似乎是自己带给了它们伤害,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做。 “飞苏,查一下隔壁院子里住的是哪一家的小姐。”芸夕淡淡的说道,可手中的拳头却是紧握,真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送那丫头几个巴掌,还有她的主子…… “是,小姐。”飞苏福身看着水离与芸夕转身向着小院子外面走去,心里却不由得为着芸夕而叹息了,才入了宫,选秀还没有开始,似乎小姐就已经得罪了人了。 云华宫里处处都是小院子,一间挨着一间,院子的前后都种了不同的花草树木,院子多也就没有了名字,但是从大小从布局就可以看出住在里面小主子身份的尊贵了。 一路走着,是一些人的指指点点,芸夕恍若不见,她穿着的是丫头的衣衫,便不想惹人注目。 “听说那是左丞相府里的丫头呢。” “是呀,丫头都骑到咱们主子上头去了,你看看她那傲气的模样,还当她是什么宝贝呢,其实不过是一团烂泥,换了个身份,依旧还掩不去那风尘狐媚的样子。” 无声,慢慢的踱着步子,芸夕只当自己是丫头,原来这一些人都知道她从前蝶恋水榭的身份,果然是纸包不住火的,她苦笑,其实她又何曾想要入了丞相府,又何曾想要入宫呢,可是现在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一切早已被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安排好了,他让她入宫,她就得入了,似乎回不了头了,可是她此时的心里却是倔强的,选秀还没有开始,一切都是一个未知数,内定的又如何? 就只是为了她的画,为了她的丰盈,为了她的美貌吗? 其实内里的东西更重要,所以她自己最看重的还是她的画与琴技,至于舞,她舞得美,舞得仿若天仙又如何,总给人一种诱人心的媚感,即使她的真心里并没有这些,所以对舞,她一向敬而远之,有画有琴,她就绝对不会献舞,这便是从前她在蝶恋水榭里的规矩,可是入了皇宫不知道还算不算她的规矩了,似乎什么也不能由她自己说了算了,从前是红姨,而现在却会是一个她还未知的人,那个人一直在暗处算计着她,推着她一步步的就走进了皇宫。 而她却怎么也无法做回她自己。 云华宫虽然都是住着新来的小主子,可是占地却颇大,一处处的走过,经过针工局的时候,厅堂里几个丫头正在做着针线活,有绣花的,有缝衣的,芸夕静静的站在屋檐下听着屋子里几个女子的说话声,不是她的刻意,而是那声音直直就送到了她的耳中,“听说淑妃要生了,所以才千方百计的要弄一个小妖精进宫来狐媚皇上,就是住在上院里的那个相府的小姐。” “呸……她也算小姐吗?不过是个窑姐罢了,仗着有几分姿色与算计才让皇上动了心,否则哪有她入宫的道理呀。” “嘘,你小声些,要是被淑妃的人听到了,小心你我的脑袋要搬家。” “怕什么,那个淑妃指不定要派那小妖精做什么排场呢,这小妖精可是比她还年轻了十几岁,怕她将来只会是一边捧一边防比谁都累呢。” “是呀,听说皇上的身子也大不如前了,再不立太子,只怕宫里宫外就要乱成一窝粥了。” “昨儿,她入宫的时候我就瞧见她的样子了,真是好看,这宫里的没几个能与她堪比的。”低低弱弱的一个绣女插言道。 “那又怎么样,再好看也改不了她内里的身份。” “唉,今年选秀的排场可真大,云华宫一下子就住进了六十位姑娘呢,都是两三个小主子住一间院子,就独独有她与杨将军的女儿是各自一个院子的,而且还挨在一起呢。”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些并不是淑妃的刻意,说不定是哪个皇子的授意呢。” 芸夕听着这些有的没的,宫里的风起云涌更加的让她挠头了,看来要在这后宫里生存,首先就要学会自保,而风头太盛并不是什么好事,凡事要循序渐进才能保住一条命,谏她而来的是淑妃吗? 必是与德妃关系不妥,所以梅音才让她小心德妃。 “咳……”一声低咳从身后传来,心思百转中的芸夕一惊,回首时便看到了李姑姑。 第39章再来 低矮翠绿的紫金牛就在李姑姑的身下,红红的果子灿然在眼前,明明都是美的,却怎么也无法让心安然,两个小宫女随在李姑娘的身侧,李姑姑依然如那一日初见时的不苟言笑,“小主子是来看丫头们做好的衣衫吗” 芸夕微微有些脸红,如她这般站在屋檐下听着别人的闲话总是不妥,但是她本就是一张白纸,倘若再是什么也不知道,只怕这白纸无端被人染了醒目的黑她也不知道,便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要出来走走的,却不想被执事姑姑瞧了一个正着,还好李姑姑懂得为她圆场,芸夕也便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了,“是,听说这里缝着的都是姐妹们选秀时要穿的衣衫,所以芸夕就来开开眼界了,我虽是才到这窗子下也只是从窗缝里看了那么几眼,就不禁要赞叹姑娘们的手艺了。这宫里的果然不比相府,不止做工精细,而且还独有宫里的神韵,是民间的做工不可相比拟的。”她乖巧的夸着,为着自己刚刚的举动打着圆场。 她说着话时,屋子里更是安静一片,那些嚼舌根的也早就目了言行,个个都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芸夕告状,刚刚她们可是在背地里数落着芸夕来着,而且还说芸夕是…… 那个说过芸夕的小丫头此时腿都吓得软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不住的抖着身子,为着即将很有可能到来的惩罚而焦虑着,却不想芸夕什么也没有说,云淡风清间只说了她们的绣工如何的好,一刹那间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个个都发誓再也不再背地里乱嚼舌根了,如果不是芸夕放她们一马,只怕现在就要被李姑姑带去仗行了。 于是,针工局里的丫头们个个都是大气也不敢出的专注于手中的活计,只耳朵还是竖起来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姐,宫里有人传说您的画好,德妃刚巧要绣一架屏风,所以皇后娘娘就传下旨意来要你在选秀前来交上一幅青竹图,这图可是急等着用呢。”李姑姑低眉送上了她的话。 芸夕的心一颤,怎么她入宫的事,似乎宫里的几位娘娘都知道也都介入了一样,淑妃知道,如今德妃也知道,却是巴巴的都要与她扯上关系,她不懂这是为何,只浅浅一笑,“夕儿这便去了。”画画倒是她的专长与最爱,其实她更巴不得的是来做了这宫里的一名画师,这样的身份才更加的适合她。 如若皇上只是单纯的喜欢她的画,或许这也是她的一种争取。 脑海里又一次的闪现出那一夜那个目光深邃的男子,就是他改变了她妓子的身份,却又把她带入了这水深火热的宫中吗? 芸夕开始了足不出院,除了画,甚至连隔壁杨采之的叫嚣也只当作不见了,她着人用热水烫死的花花草草芸夕也早已命人换了,兵来将不挡,水来土不淹,她避人之唯恐不及,既然杨采之瞧她不顺眼,那么这云华宫里在选秀前的风头就都送到杨采之的身上吧,她原本就不想,又何必要介意杨采之的挑战呢。 两天要画出一幅青竹图,又要画得好画得妙似乎有些难,然而只要有心,只要努力了这世上便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试了才知道,退缩了就更加的永远也没有了希望。 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睡,可是吃饭的时候还是那几个宫女盯着她吃完一碗饭,好吧,每一次都如咽药一样的吃了就放下,让她们也找不到她的把柄也管不到她的头上。 是夜,听着宫里的梆子敲过了三更,她还是了无睡意的画着画,再不赶画只怕真的就完不成了,黑眼圈就黑眼圈吧,这是她没办法的事情,这可是皇上亲口为着德妃而传的旨意呢。 “小姐,快睡吧,不然明天起来又没精神了。”水离唉声叹气的劝着她,似乎入了宫比在蝶恋水榭时还更让芸夕忙碌了。 她心里一怔,难道这是德妃的故意而为之吗,故意的让她睡不好吃不好的作画,然后在选秀的时候就…… 甩甩头,似乎这样更能让她满意呢,这一想,不由得对德妃也没了怨念,或许德妃并不如梅音所说的那般呢。 “水离,你去睡吧,我画完了这一边的几个竹叶就去睡了。”打着哈欠,嗅着院子里的花香,作画时最是她的一种享受,那感觉真好。 脑子里除了青竹就还是青竹了,她默默的感受着青竹带给她的那份节气,心里又是感叹,只可惜即使她再番干净,却只要是在蝶恋水榭里住过了,就永远也挡不住世人的悠悠之口。 手中的笔抬起又落下时,圆圆的笔端却被两根手指夹起,没有酒气,这一回是一股清香的泛着茶意的味道袭来,芸夕抬首,水朦朦的一双眸子望见了那个曾经夜闯她的芸若小筑,曾经躲在她的被子底下逃过一劫的阿卓,他晶亮的眸子里的她正怔怔然的望着他,“夕儿,你还不睡吗?” 挣扎了一夜,他终于还是来了,那一次在烟山寺中在烟雨缭绕中她在树下的回眸一笑仿佛着了魔一般的时时刻刻的都缠绕在他的心田,让他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可以,不可以让她成为父皇的…… 可是她已入宫。 可是他查过了她所有入宫前的过往,这一回竟然是母妃淑妃向父皇的提议,而德妃也不反对,真是好一个乱,乱得让他甚至无法插手她的入宫,只是他的心在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却在隐隐的灼痛。她是明书的爱人,所以他只是为了还给明书一份希望,他只是为了还他曾经欠着她的那一份情,他不想她不快乐,于是,他来了。 心里曾经是无数个决定,却又无数次的被推翻,他不知道要怎么帮她,所以他决定选择了这样一个静夜来与她商谈。 手臂在空中一挥,刹那间就让烛光远离了他与她的世界,眸中不再朦胧,却在黑暗中闪闪烁烁,“夕儿,欠你的一份情,我要还你,我不想你不快乐。”那一夜,如果不是她救他,只怕他今日也无法站在她的面前。他给了自己一个帮助她的最好的理由,那便是还着他欠她的债。 她的身子一紧,原来他所来只是为了还他欠她的那份命债,黑暗中她淡淡一笑,被他不期然间拉住的手缓缓的从他的大手中抽出,“阿卓,不必了,我很快乐。”不知为什么,她不喜欢他说给她的答案,这答案让她更不快乐。 离开相府前的那一夜,他醉酒中带给她的感受似乎不是这般的,可是这一刻他仿佛全然的变了,变得有些冷有些让她迷糊,他不怕皇上要问罪于他吗? 她入宫了,她是一个秀女,在选秀之前在一切都没有定数之前他无权染指于她,即使她曾经是一个妓子…… 眸中的他渐渐变得模糊,从他给了她那样一个答案之后。 她不懂,也不想懂到底是为什么,只是她的心就这般轻易的就伤了,伤成了片片…… 看着她渐渐的远离了他,她站在窗前,望着天空中那几近完美无缺的月亮,清幽的月华洒在她的身上,也为她润染了一怪神秘的光彩,这样的她仿佛是月宫里的仙子一般,让他的脑海里又萦绕起那一日她回眸一笑时带给他的倾城味道。 真的,好美,因为她的清灵。 也因此,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再见她时,心中也涌起了无边的怜惜。 他不懂也奇怪这样的情感的牵挂,却怎么也无法把她挥别出自己心的世界。 伸出的手臂就在她的身后,却举在半空想要落却又落不下,他是大周朝的皇子,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诫他不可以染指于父皇的女人。 可是,他的心却一直想要让她开心,想要看着她笑着的时候,一如那一次她的回眸一笑,“夕儿,逃吧。”他想也不想后果的就说了这一句,说完了才知道这皇宫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的院子她的窗子,想要逃出去是何其的难呀,所以他才一进来就立刻挥灭了屋子里的所有烛火,为的便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与她在窗前的剪影。 “明书带我逃过了,可是还是……”她有些哽咽,想想因此而带给明书的麻烦让她一直内疚,水离说明书被关了三天三夜才被放出来,那还是因为她向梅音求情明书才得以解脱的,而如今她又要谁来帮她逃,眼前的阿卓吗? 她摇摇头,她会害了阿卓的。 她的落寞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真想就带着她逃了,逃离的这京城这皇宫远远的,可是心里再想到另一张面孔的时候他却努力的阻止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他不可以离开的,他的身上还有一份他怎么也抛不开的责任,这大周朝的太子之位,他势在必得。 而她,所有的一切都已无法再向父皇掩盖,她的画,她的人,父皇早已见过。 他不知道她的画像是如何落在宫里的,只是听说那一日贤妃生日的时候父皇的手上便多了她的写真,更多了两幅画,一幅是她画过的青竹图,一幅是桂花图,于是母妃便力谏父皇出宫了。 谁人都知道,父皇最爱的是画是女子的丰盈,这是满朝皆知的。 他问过母妃,母妃却说她有孕在身,自然宫里要多出一个女子来分散父皇独宠德妃的心,所以才有了母妃的选择。 苦笑,母妃却不知,夕儿是他的恩人呀。 曾几何时,他一个皇子也开始关注于这后宫女人的世界了,一切,却是因为芸夕。 第40章支招 芸夕的画是她致命的弱点,比如此时,在他未来之前她便又因为德妃的命令而在作画了。 似乎除非是毁了她的眼,毁了她的手,让她不再美丽也无法再作画,她才有逃离父皇的可能。却也是残忍的剥夺了她的快乐和开心,也剥夺了她的生命与美丽一样。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他瞧着她丰盈的身子,团团锦簇的真想要拥她入怀…… 吓,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不过是要帮她罢了。 一眨眼间,他绞尽脑汁想了一天一夜也想不出的办法,此时灵光一现般的就来了。 “夕儿。”他扳过她的身子,“你要瘦下来。”不知道会不会有用,但是只要她骨瘦如柴般或许父皇就不会要了她的…… 他要试一试,这是暂时可以延缓她被父皇宠幸的唯一的办法了,因为他还无法带着她逃里这里。 她明白了,为着他的办法而兴奋,可是转而她又摇了摇头,每一回她用膳的时候那几个宫女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样子她一直记在脑海里,那也是她的烦恼之一,“我不吃,宫女们也会被罚的。”她说出口,眼里刚刚的光茫也在慢慢的降到零点。 “夕儿,你吐了或者……就成了。”他省略了几个字,他知道她猜得出。他还记得她为明书力挽狂澜的棋艺,她是冰雪聪明的。 她的眼睛又是一亮,然后悄然的在夜色中点了点头,懂了,她懂了,可是就要选秀了,再快也要三五天她才能瘦下来。 月色中他读懂了她眸中的思虑,“夕儿,我会帮你。”他会帮她拖延选秀的时间,眸眼一转,他已是好久没有见过父皇了。 重新抓起他的手,为着他的建议心在雀跃,“阿卓,谢谢你。” 他让脑海里闪现出明书的影子再努力的忍住想要吻她的冲动,“夕儿,我走了。”他已听到小剩子在门外学着鸟儿‘咕咕’叫的暗号了,再不出去,只怕就会为芸夕带来危险了。 手指再次从他的温暖中松开,看着他迅速的就在她的眼前闪身而出,不管他的心为何,他终于还是为她出了主意,让她有了办法来延缓生命中她与他父皇的牵扯,不知道接下去的路她会走向哪里,但至少她需要努力。 这一夜,她不会睡了,德妃的心意便是如此,她不会错过,也会借由此来完成她的决定。!%^* 不吃不睡,只需三天她就一定会瘦下来的。 想一想,又是开心。 可是突然间她才想起,那样的药她又要从哪里得来,急忙就转过身去,可是窗外的夜色里又哪里还有阿卓的身影,他走了,除了他的气息,她的周遭再也没了他的存在。 会的,他会为她送过来,他说过他会帮她的,服了药明明会是她身子的难过,可是她却在期待着他送药过来了。 重新又燃起了蜡烛,这一回心情是愉悦的,仿佛画中的竹叶也会笑了一般,她故意将笔下的竹叶画得弯弯的碧翠的,而她屋子里的小床在这几日内就只能成为了一种摆设……(!&^ 清晨,水离小心翼翼的端着李姑姑着人送过来的月饼走进了芸夕屋子里的时候,她看到的是芸夕静静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水离将盘子里的月饼轻巧的放在了桌子上,这才从床上取了一件薄被盖在了芸夕的身上,秋夜最凉也最易染了风寒了,可是芸夕一点也不在惜自己的身子,居然在书桌上就睡着了。 轻轻的退出去,知道芸夕必是一夜未睡,所以水离巴不得芸夕多睡一会,怎么也舍不得吵醒她。 可是水离小心翼翼弱弱的关着房门的声音还是让浅眠的芸夕惊醒了,一睁开眼,便想起了昨夜里阿卓带给她的建议,她怎么又是睡着了呢。 望着眼前盘子里圆圆漂亮又香喷喷的月饼,看起来就是很好吃的样子,“水离,这是谁送过来的?” 出了门还没迈出三步远的水离听到她的声音又转了回来,“小姐,你醒了呀。” “要作画,这是德妃急着要的,可不能再睡了,你刚刚怎么不叫醒我?” “小姐,你不能再熬夜了,不然又要瘦下来了,现在的样子多好看。”连她都喜欢看呢,芸夕的身材从没有如此刻这般的完美,增一分嫌肥,少一分则嫌瘦了,真漂亮。 芸夕吐着气,她巴不得瘦下来,“快说,这是谁送过来的?”真想就是阿卓送来的,最好里面都是泻药一样的东西,这样不出三天她一定就瘦下来了。 “是李姑姑,她说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让小姐随便尝尝,喜欢哪一种味道的,她再让厨子多做一些送过来。” “哦。”是她会错了意,原来不是阿卓,“你出去吧。”这一回这些月饼看在眼里再也没了胃口。 再次听到水离的关门声,她看着那些月饼就有了气了,这些个甜食吃得多了更容易发胖了,气怨的拿起一块随意一掰一掷,月饼的碎屑落了满桌子满盘子都是,却还是不解气,又拿起一块掰了起来,果圃的味道混合着另一种花草的香气送过来仿佛在诱惑着她去品尝似的,眸眼一扫,她突然间发现窗台上不知何时已多了几盆水仙花。 那白而不染纤尘的花瓣衬托着淡黄的花.蕊送着浓浓的香到鼻端,既好看又好闻。 水仙通常都是在冬天才会开花的,可是这会儿还是秋天,想不到这宫里的花匠竟这般能耐,可调配种出这么早开的水仙花,她低头轻嗅着花香,心里顿时就笑开了,是阿卓,一定是他。 真聪明的办法呀,她记得书上说过误食了水仙花茎是最易呕吐和腹泻的。 如今她可不是误食,而是要故意的吃呢。 随手就摘了一瓣花瓣连着花瓣上那还不曾干了的露珠一并的送入了口中,一瓣一瓣,再随手掐了一根花茎送入口中,轻嚼细咽中一会儿的功夫就服了两三株花茎,虽然苦她却还是不皱眉头的就吃了一个干干净净。 再倒些茶水,一杯茶喝下去时才终于除去了口中的苦味,拾笔继续作画,就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青竹图在一点一点的丰富,而她也在一次次的呕吐,奇怪的也不知是不是这水仙的魔力,她的反应只是呕吐而没有腹泻,这倒是成全了她,心里也更多了主意了。 水离早已吓得慌了,巴不得的为她隐瞒着,“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她的眼神紧盯着芸夕的小腹看。 芸夕淡然一笑,蝶恋水榭里住得久了,难过水离会这样想,“不碍事的,我只是水土不服,想来过几日就好了,不过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说着的时候她轻笑着,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水离吐吐舌,她哪有不懂的道理,这可关系着芸夕的名声呀,不过看着小姐云淡风清一付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并不是真的,一颗心这才安然了下来,“小姐,吃食上可要注意了,不能再乱吃些有的没的。”她以为是那些膳食上的问题呢。 “嗯嗯。”心里在谢着阿卓,他的办法真好,什么也不说,却解了她的围。 足不出户,虽然每一餐都在宫女们的监视下吃完了那一小碗饭,可是芸夕依然还是瘦了下来,眼眶也深陷了下去,黑眼圈不住的加重,虽然她从不出她的小院子,但是陪着她用膳的几个宫女却把这个消息悄悄的传了出去。 芸夕早已想到了这些,便吩咐飞苏将画好了一半的青竹图拿去给德妃,请她指点一二,因为这青竹图可是德妃要做屏风的样图呢,也顺便让飞苏与德妃说了,请一个大夫过来,就说她病了。 应应景,太医真的来了,却哪里是真心为她医病,不过是德妃装装样子罢了,于是他只在她的内室里转了一圈也就走了,太医走了,芸夕才命水离将那几盆水仙花重新又搬进了屋子里。 如此,宫中盛传,云华宫新进选秀的相府之女芸夕害喜了。 第41章已备 中秋夜,宫里极是热闹,虽然有烟花闪烁,却也只属于那些入宫的宫中嫔妃们的节日,云华宫里的小主子们都在焦虑的等待着选秀的开始,可巧皇上昨儿个被外番催着去京城外的御林院去狩猎了,隔了一夜回来,就连晚上的中秋家宴也只是面上应应景的晃晃身形便去歇息了,自然选秀也就再推了一日。 芸夕却是不急的,越晚选秀越好,而她在这三日内果然就消瘦了许多,再加上整个皇宫上下风传的害喜之说,心里早已安稳了,倒是飞苏一直焦虑着想方设法要为她除了这呕吐的病疾,芸夕也不理会,飞苏是王丞相府里的人,但在芸夕知道自己是如何入宫之后,对于相府里的人她已是心存了芥蒂,只除了一个梅音,那是因为梅音带给她的感觉是不同于其它人的,而德妃果然不是善辈。 相府也派了人来打探,一一的都被她回绝了,不见最好。 至于宫中的类似于李姑姑之类的人,也因着皇上的疲累顾不上她了,自然也就无人来管顾着她每日三餐的变化,只有云华宫里女子们在偷偷的窃喜罢了,然而这却是芸夕喜欢的。 宫里的第一个中秋节便在她的作画与呕吐中悄然走过了。 却也终于还是迎来了选秀。 知道明天就是正八经的日子,也知道明天再也逃不过了,芸夕悄然站在偌大的铜镜前,望着镜子里已恢复到她去明夕画馆之前的那般纤瘦,面上就不自觉的涌出一抹微笑,阿卓,他真的很有办法,不但拖延了选秀的时间也让她的声名在皇宫里受了损,她却不在意,从前她是妓子,如今她又害喜,两番都是一个虚名罢了,她要的还是她的干干净净。 优雅转身,芸夕吹灭了屋子里的蜡烛,静静的站在窗前,有些期待见到阿卓,不知为什么,这几日每当她呕吐难过的时候,她想到的居然不是明书,而是阿卓,是他的音容笑貌不住的在她的眼前晃动,也柔软了她的一颗心。 那份心的柔软,是她难得的一份喜乐,不想去深究,只想要这柔软的感觉,从生下来,她的日子便这般,浑浑噩噩的过着,从前的希望是离开蝶恋水榭,而现在的希望是离开皇宫,究其根底,她一直希翼着的其实就只是自由。 她等在窗前,为着心中懵懂无归的一份期待而兴奋,可是从月圆等到月影淡去,一夜无眠,阿卓却终于还是没有来过。 失落的心憔悴的容颜在水离走进内室时便有了第一波的反应,她手中的水盆不期然的就落在了一上,“哐啷”一声响伴着地上低弱的流水声,惊得飞苏也迎了进来,“小姐,明明是看着你睡了的,怎么又是无眠了呢?”她面上更加浓重的黑眼圈让两个女子都是惊悚了。 清然一笑,“水离,上妆吧。”这一回,除非是厚厚的妆容,否则是掩不去她的憔悴她的黑眼圈的,而浓妆却最不适合她,淡淡的笑,这刚好如了她的意,虽然挣不过别人的安排,可是她自己的人生,她要自己走下去,而且要坚定的毫不迟疑的走下去。 重新又打了温水静了脸,人如木偶一样的坐在镜子前,任飞苏上瞧下瞧,只得为她画了一个浓妆,却仿佛妇人般的少了一丝清丽。 秀靥虽娇却不再明艳,樱唇虽嫩却是涂了一层红红的唇印,从锦盒上拿起早已为她备好的一袭粉红衣妆,本以为她白皙的容颜会因着粉红的衬托而更加明丽,可是她此刻的浓妆早已淡去了她的白皙,倒是凭添了一抹灰淡。 却也只得如此,一切都来不及了,院子里候着的一乘小轿催了又催,飞苏这才不得不的完成了她的‘杰作’,却是明显的败笔,虽然错不在她,她已在暗自懊恼了。!%^* 芸夕笑盈盈的起身,满意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从没有一刻这么开心自己的妆容,“飞苏,水离,别让公公们等急了,走吧。” 起步时,那一身早已嫌肥大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怎么看都是一个不合身,怎么看都是一份怪异,却再也无他法了,小姐病了,三日就瘦下了这么多,真的真的不关她飞苏的事。 坐在轿子里,一边欣赏宫里的秋中景致,一边开始期待选秀的进行。 结束了,便是轻松的开始。 阿卓,他会在这皇宫中的一个角落里悄悄为她祝福吧,而她也在期待着与他一起分享一份独属于她与他的快乐。(!&^ 大周朝的皇宫是依山而建,雄伟而壮丽,每日早朝的大殿为天和殿,殿高三丈有余,殿周围则有池水环绕,玉阶朱梁,坛以纹石作成,墙壁饰以彩画,金柱镂以龙凤呈祥图。天和殿是大周皇帝临朝听政之所在。而选秀虽是宫中大事,却也只是后宫中事,故而则选在天和殿的侧殿景安殿主持。 景安殿内此时已是帘幔飘逸,朱砂缭绕,芸夕一路到了,便在侧殿外下了轿子,早有宫女迎了进去,与先前所到之女了一起候在容心阁之中。 身子一直有些飘飘然的感觉,那是因为早起她只吃了些微的稀粥,身子虚弱,脸上如果不是被飞苏厚厚的妆容所盖住,此时她的面上应该是青色的,说实话,她如此这般真的有些冒险,因为水仙还略略的有些毒性,她却不管了,只要躲过了这一劫,慢慢调理自然也就会好了,她还年轻,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踏过那道三寸高的门槛,容心阁里已早早到了的女子立刻就抬首看向她,当望到是芸夕时,四周悄悄响起了窃窃私语声,一些女子的表情也从先前的好奇而到了鄙夷的神情,芸夕也不介意,只随着迎前带路的宫女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子,安然坐好,一左一右便是飞苏和水离。 看到数不尽的目光与注视,两个丫头有些窘迫了,倒是她这个主子神情淡淡的斜靠在雕花木椅上坦坦然的闭目养神了。 室内的私语声因着她的无视渐渐淡了下去,芸夕心里想着要见架时的说辞,丝毫也不为着其它人所打扰,忽地,只觉肩上被人轻拍了一下,悄然睁开眼睛时,才看到飞苏怔怔然的站在她的面前,“小姐,杨小姐来了,你不问安吗?” 芸夕抬头,果然看到了一个面容姣美一身华丽妆容的女子正款款进入容心阁,却不管她如何美丽都掩不去她一脸的盛气凌人,芸夕当下只向她微微颔首,便再不言语。 早知道她的气势,院子里那些被热水浇死的花草她一直记在心里,她无心与人争,此刻她身上的一切便代表了她的真心。 四周都是谄媚的声音,杨采之趾高气扬的从芸夕的面前经过,然后坐在一旁为她备好的桌前,立刻就有小宫女为她沏好了茶,茶香四溢,端得是好茶,却没人再敢窃窃私语了,只是不住的看着上位上的芸夕与杨采之,人人都在猜测着今日选秀的结果。 人齐了,听说皇上和皇后已到了景安殿,一时,便听见一个太监尖细的嗓音一个一个的喊道: “刘尚书之女刘晓棠,年方十五。” “吴知府之女吴芳云,年方十七。” …… “杨将军之女杨采之,年方十六。” 一个个的去了,一个个的又回来了,从那面上的表情芸夕知道,开心的便是有了入宫侍寝的希望,而垂首的想也是皇上见了摇头罢了。 渐渐的,屋子里只剩几个人了,这时候,芸夕听到了她的名字,“王丞相之女王芸夕,年方十六,见驾。”太监的尾音拖得老高老高的,那长声压住了芸夕的紧张,扶着水离的手越过杨采之的桌前便向景安殿而去。 身后,是不住的低语声,轻轻但笑,她的命格便在今日了,好与不好,只能听天由命了。 踏入景安殿的那一刻,芸夕眉头轻锁,直觉有一道目光逼视而来,那目光是她所熟悉的,更是威严的,她知道她见过皇上,果然,他就是那一夜夜探蝶恋水榭的中年男子。 第42章留宫 芸夕不慌不忙的向前两步,再盈盈拜倒,“芸夕拜见皇上皇后,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她有些疲惫的声音传到了大殿之上,芸夕没有听到皇上的声音,却是听到了一道女声传来,竟是皇后,“下面便是王丞相之女芸夕吗?” 芸夕点头应道:“正是芸夕。” “抬起头来。”皇后软语温言,倒不象是要刁难她一般。 芸夕轻轻抬首,憔翠的容颜正巧对上大殿之上正凝神看向她的皇上的视线,顷刻相对间,她看出了皇上眸中的一丝狼狈,毕竟是他亲自去蝶恋水榭里点了她的名,却只佯装不知不识他,眼波流转间头有些昏昏然,这不是她的刻意,实在是这几日她的病让她“乏”的彻底,一张嘴居然就在景安殿上差一点又是吐了出来。 “大胆,如此大殿之上,怎可如此对朕。”皇上有些恼怒,显然他并不知这两日来一直风传的她的害喜之说。 “皇上恕罪,芸夕自入了宫中便一直在病中,且呕吐不止,今日本不想前来,却唯恐怠慢了圣上的恩赐,故而……”她拖长了尾音,字字斟酌,甚至有种死也无所谓的架势,一心坦诚自己的呕吐之说,至于她的纤瘦早已入了皇上的眸中,如若不是皇上还记得她当初那一夜的风情,此时皇上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那一夜的所见,而她的一句句话送到他的耳中时,分明就是有些刺耳。 “怎么会如此,难道宫中无太医吗?”一声低吼,皇上的目光已转向了皇后。 “宣了太医了,只是还是不见好,一直都吐个不停,这不……”她说着又是掩着嘴干呕了起来,丝毫也不理会是不是有皇上和皇后在场,真想他们立刻就逐了她出去,也遂了她的心愿。 果然,皇上已别过了头去,“来人,把……”他低喝一声,正要将芸夕哄了出去,却不想一旁的皇后却拦住了,“皇上,芸夕既是入了宫才病了的,那自然就是宫里的不是了,这也有臣妾的一份责任,连日来忙着办了中秋节的琐事,倒是冷怠了这些刚入宫的姑娘们了,难为她们在中秋节之际入宫,一时水土不服也是有的,不如皇上就将芸夕拨到臣妾的宫里作个伴,也好让臣妾为她调养下身子,这么的瘦弱,仿佛一阵风,人便去了一般。待她丰盈了些,皇上再作打算也不迟呀。”啧啧的叹息着这么一个美丽无双的女子何以这般的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芸夕心里一惊,皇后还是算计着日后要将她送给皇上,于是,芸夕急忙道,“皇后娘娘,芸夕手拙心思又愚钝,只恐让娘娘操心罢了。” “怎么会,听说你的画艺不错,留在我宫里,也让朗月帝姬近水楼台先学了你的画,这可是本宫占了便宜呢。”偌大的景安殿上,皇后倒是不拘小节,玩笑一样的送出来的话也掩去了皇上一时的尴尬。 “可是我……” “小姐,还不快谢娘娘恩典。”芸夕的话还未说完,站在她身边的水离却急忙打断了芸夕的推辞,“有皇后娘娘照顾,那是小姐一辈子的福气呢。” 皇后听了,手中的绢帕轻扬,也掩了笑意,“来呀,打赏,这小丫头机灵古怪的甚是讨喜,就继续跟着你主子吧。”!%^* 水离立即兴高采烈的笑了,“谢皇后娘娘恩典。” 芸夕的选秀就这样闹剧式的结束了,而芸夕也落了一个古怪的身份,她既不是皇上亲点入宫的秀女,却也不属于落选之秀女的行列,依着皇后的意思,似乎有再一次选秀的可能,所以才留她在身边,心里想了万千的托辞却被皇后娘娘逐一的化解了,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吗? 留着自己在宫中,倘若自己是一个一心要受皇上恩宠的人,那么自己岂不成了她的对头了。 可是,这一切真的是皇后所为,经她出言,才保了她的名声,至此风传许久的害喜之说才慢慢平息了,因为选秀之后皇后的安和宫便传来了太医看诊的结论,芸夕只是误食了水仙才染了病,之后又开了药方交由皇后务必要盯着芸夕吃了,也才能除却芸夕身体里的微毒,否则只怕芸夕的健康都成问题了。 选秀之后,芸夕终于还是没有离开皇宫,她住进了皇后的安和宫。(!&^ 躲过了一劫,虽不如人意的没有出宫,但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了,只是至此之后还是宫中人,事事更要小心了,算起来,她的身份宫女非宫女,主子非主子,在这宫里本就是一个古怪,于此,芸夕便顶着这样怪异的身份在安和宫里安静的住了下来。 皇后并无刁难,一日三餐也早已减去了从前人等的强行逼迫,倒是让芸夕颇自在了些,算一算总比在蝶恋水榭里时时都提心吊胆的日子要好多了。 这皇宫里,她只要不被皇上盯住了,那么便不会与其它的女人结怨,自然就会安安稳稳的讨生活了。 德妃的画早已作好也着人送了过去,德妃回赠了一副精致的玉镯作为回报,目的也不过是要掩遮当日她宣去的太医并未尽心的谣言。 芸夕也不介意,原本她也无心留在宫中,如今她心里一心一意算计着的却是要如何出宫,这事却急不得,只要阿卓还在,她相信她会有出宫的那一天。有一种感觉,他会一直帮她。 渐渐的,芸夕知晓了后宫中人的一些事宜,皇后居首,德妃、淑妃辅之,贵妃和贤妃之位却一直欠缺,贤妃是这一年春天的时候因病疾缠身没了,而贵妃的位置却是因为皇上一直未曾立过,德妃膝下一子一女,一子名为暮莲澈,芸夕知道便是那日追杀阿卓之人,而德妃也是当日梅音嘱咐她要小心之人。 而淑妃却是阿卓的母妃,当芸夕知道这一个消息的时候,虽然她也曾在意是淑妃力谏她入宫的,但是因着阿卓的关系她心里已不自觉的便对淑妃有了好感。皇上共八子十一女,怎么也不曾想淑妃年近四旬竟会再次有孕,这也算是宫中一喜了。 过了中秋,宫中已无大事,相对的也比较平稳,虽然每日都有后宫嫔妃前来向皇后请安,却并因此而扰了芸夕的清静,芸夕一直住在安和宫里偏远的怡心院,门前两株海棠开得虽艳,却也渐渐花残。 初入安和宫时,芸夕便向皇后请求只在每日晚膳前前去向皇后请安,这样也便避开了与其它嫔妃见面的机会,这一层,皇后也准了。 这一日,一如往常般,午休后芸夕以作画打发时间,虽然宫中已人再催她作画,但是日久脾性已再是难改,一日不作画就仿佛少了些什么似的。 “小姐,已到了去向皇后请安的时间了。”水离候在一边正待与她一起前往,这是每日必修的功课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安和宫中,暮秋时节,花树都是凋残,红叶星星点点衬着这样的秋越发天高气爽,没了夏的炎热,倒是让人心清闲淡。 才至皇后寝宫前,却见一乘四人抬的轿子安稳的摆在园子中,水离熟稔的向站在门前的小太监道,“娘娘这里可有贵客吗?” 通常的嫔妃来往只是一乘小轿或者步行而来,而此时院子里这轿子的排场让芸夕也在暗自猜测是何人在皇后的宫中,“禀姑娘,是淑妃娘娘来了,姑娘请吧。”小太监尖细的嗓音落在芸夕的耳中,那一声“淑妃”让芸夕正在脱逃的脚步立刻就止住了。 欲见却又怕,这是自她入安和宫之后,淑妃第一次来拜见皇后,因着她有了身孕的关系,所以一切礼仪尽皆减免,可是不见心里却是不自觉的已对淑妃娘娘好奇了。于是,芸夕拉着水离的手,“我突然想起怡心院里的一些事来,不如我们过一会儿再来吧。” 水离不解,却也只得随着芸夕走出了院子里,不远处的树林子里亭子中芸夕扯着水离坐下歇息,这让水离好生诧异,“小姐,为什么你不进去呢?那淑妃娘娘又没有三头六臂,怕她作甚。” “嘘……”芸夕示意水离噤声,她不是怕淑妃娘娘,而是不想为阿卓带来麻烦,虽然一直未有阿卓的消息,但芸夕相信总有一天她还会与阿卓再见的,但淑妃她却私心的不想以此时这般不清不白的身份与她相见。 却不想,两人才坐下来,就有一个小宫女追了过来,“芸夕姑娘,皇后娘娘请您这就过去呢。” 芸夕抬首,明明她是想要躲着的,却不想淑妃似乎是为她而来,否则也不至于挺着大肚子好巧不巧的偏偏就赶上每日里她向皇后请安的这样一个时间来呢。 第43章清梨 黄昏日落,夕阳西下时,三个人一前一后的重新又向皇后娘娘的寝宫而去,芸夕微微有些却步,想起未曾谋过面的淑妃,竟是有着那么一些些的慌,经过回廊时,看着廊柱上的雕龙画凤仿佛就是皇上与皇后娘娘,可是这后宫的三千佳丽又要置于何地呢? 走进一间帘幔缭绕装饰雅致的厅堂里,皇后端坐在首位,一旁的花椅上正是一身贵气逼人的淑妃稳稳坐在其上,她腹部的隆起让芸夕早已确认知道她便是淑妃了。 当下向皇后娘娘请过安之后,立刻便向淑妃跪拜问安,“臣女芸夕参见淑妃娘娘,娘娘福禄厚泽,万福安康。” 芸夕进来时正是淑妃与皇后娘娘说笑之时,见她进来时才止住了话题,眼见淑妃一双丹凤眼妩媚而凌厉,虽在孕中却更显其体态丰盈俊美,如若不是有孕,想来更是柔美,怪不得深得皇上恩宠,果然皇上爱的便是丰盈一说,并不假了。 淑妃上下打量芸夕,半眯着眼笑道,“好一个美人胚子,果然比画中人还美上几分,连我见了都喜欢呢。” 芸夕有些诚惶诚恐,“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淑妃娘娘尊贵不凡,才当得起雍容华贵,让臣女望尘莫及。” 淑妃嫣然一笑,慢慢的站起身来,芸夕微垂首时正对着的便是她的大腹便便,少说也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听皇后娘娘说昨日朗月帝姬的画就是你教着画的,可是吗?” 芸夕只得点头,“正是。”皇后只有一女,名唤朗月,聪明伶俐,学起画来倒有一副小大人的风范。 “我宫里也有一个小帝姬,虽不是我亲生的,却也爱如掌上明珠一般,不如就向皇后娘娘借了你来,也教教我们沁月,姐姐,你可肯吗?”淑妃不问芸夕,却是直接就问了皇后娘娘,显然是只要皇后娘娘应了,芸夕就没有理由不应允她了。 心里在听到这个讯息的时候,芸夕不由得心跳莫名,似乎到了淑妃的清梨宫那便有了再见阿卓的可能,那么…… 只一想,就一心想要去了,心虽想却不敢透露半点心思,只静静等着皇后的回应,希望皇后能开恩放了她去,哪怕住上几日也好。 祈盼中,皇后娘娘却迟迟不开口,惹得芸夕不由得悄悄瞄向了她的方向,原来皇后娘娘还是端坐在正座上,正自纳闷时,便听见淑妃娘娘一拍手,欢喜道,“姐姐点头那便是应了,多谢姐姐好意,说好了的,芸夕就借用我几日,一准就将一个好端端的芸夕还给你呢。”说罢又退回去坐好了,这才向芸夕道,“还不谢谢皇后娘娘恩典。”巴不得芸夕立刻就应了。 看不到皇后与淑妃刚刚是打得什么哑谜,却总不过是要她去清梨宫罢了。心里雀跃着,却不表现出来,这后宫中根本无人知道她与阿卓曾经的过往,倘若有人知道,那便只有当初那个暮莲澈身边叫做兰儿的女子了,“臣女谢皇后娘娘,谢淑妃娘娘恩典。” “起来吧,我也倦了,夕儿这便与我过去吧。” “妹妹,总也要让芸夕收拾一下东西吧。”皇后掩唇轻笑,更是和蔼亲切。!%^* 淑妃却起身道,“回头让小丫头们送过去便是了。”说着,便拉起了芸夕的手,“只与我一起坐一乘轿子去便是了。” 芸夕哪有不应之理,仿佛去了清梨宫便有了见到阿卓的希望,更有了离开皇宫的希望,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也不会错过的,当下便向皇后施了礼,被淑妃拉着便出离了皇后的视线。一左一右自有淑妃的人侍候着,淑妃的随和也慢慢消除了芸夕的紧张。 轿子慢悠悠的一路向清梨宫而去,芸夕有些忸怩的坐在淑妃的对面,微红着一张脸面对正闭目养神的淑妃,心下却有些忐忑了。 皇后与淑妃,似乎很是亲和。 轿子尤其的平稳,毕竟轿子里坐着的可是身怀六甲的淑妃,万一有什么闪失,轿夫们有九条命也不够抵呢。(!&^ 从怡心院移住进清心阁,原本她在怡心院的东西也并不多,两三个包裹而已,而更多的是书与画。 清梨宫比起皇后的安和宫里安静了许多,芸夕住进了一天一夜了,见到的便只有淑妃与清梨宫中辛贵嫔的女儿沁月帝姬,小女娃比朗月略大了一岁,倒也认认真真的随着她学画,只是比起朗月帝姬来却总是少了那么一些聪明伶俐,但是芸夕却是如教朗月一般用心的教着她作画。 是夜,孩子早已被奶娘抱走了,又一处陌生的屋子里芸夕得以清静,正欲灯火下看书,又有宫女来传了淑妃娘娘的话,请她过去坐坐话话家常。 芸夕不得已也有些不情愿,真怕不经意间就遇到了皇上,这皇宫里虽然不怕再如蝶恋水榭那般要她接客,不过她最怕的人其实就只有一个,那便是皇上了。 水离为她取了一件鹅黄色的宫装,芸夕却摇了摇头,“水离,我的身份似乎不适合这宫里的服饰吧。”真想向皇后或者淑妃请辞,如今她在宫中的身份不伦不类的,实在是有些怪异。却知道当日既然皇后执意要把她留在身边,那么短时间内是绝不会放她离开的。 “这是淑妃娘娘亲自送过来的呢,说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当年做了,却可惜她穿不下,所以还是簇新的,因着喜欢就总舍不得送人,见小姐纤瘦,这才送给了小姐呢。” 原来是淑妃的意思,她也不便推辞,只得任水离为她穿妥在身上,鹅黄色的衣衫再罩上一件白色的轻纱,举步中仿佛美人在云中缭绕一般,轻盈而优雅,“小姐,真好看。”一旁走进来的飞苏不由得赞叹道。 羞眉半挑,芸夕淡淡一笑,再是柔美之姿,却终是无人欣赏,一个皇上,三千粉黛,她又何必要掺在其中。 举步便到了淑妃的所在,淑妃正半眯眼着斜寐着,可是芸夕再番轻的脚步还是惊醒了她,迷朦的睁开了一双水漾的眸子,芸夕望在眼里的那一刻甚至有些不相信她居然会是阿卓的母妃,而且居然又有了身孕,瞧不出阿卓与她哪里相象,阿卓似乎更象皇上一些,“芸夕参见淑妃娘娘。” 一摆手,“夕儿坐吧,听说你的琴也不错,这样的静夜,不知可否为本宫弹奏一曲?”淑妃摆弄着手指上长长的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 芸夕温婉一笑,“芸夕便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吧,这曲子胎儿听了也有益呢。” “呵呵,倒是夕儿深知我想,果然有一颗玲珑心。”淑妃已有了兴致,她本意就是如此,却不想被芸夕一猜就准了。 于是,指尖轻落的刹那,清梨宫绵长的琴声飘荡在宫中,让静夜里凭添了一抹天籁之音,窗外送进来的淡弱的秋风吹拂着芸夕身上的轻纱,让她飘渺如仙子一般的动人。 许久没有弹琴了,将自己融于琴中,这一回不同于以前的表演,却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娓娓送出时就仿佛自己的心境一样随着水声淙淙,绵延不绝。 一曲罢,她悄然抬指,起身站起正欲向淑妃行礼时,突觉窗前有一道目光正悠悠送到她的眼前。 目光深遂中,仿佛那一日棋弈中的他的偶然间凝视,可是这一刻,她却再也没了那一日的自在,只是心在迎上那目光之时不由得就多了几分雀跃。 她果然没有来错了清梨宫,阿卓,他真的出现了。 第44章圣驾 她的视线就这被着窗外的他深深的吸引却不自知,那是一种她预想不到的状况,淑妃起身了,她慢悠悠的一边转首看了一眼阿卓,一边步履轻盈的仿佛象是没有身孕一般的站在了芸夕的面前,“夕儿,你认识他吗?”青葱玉指遥指着窗外的阿卓,此刻淑妃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让芸夕惊恐的表情,反倒是亲切而和蔼。 芸夕怔住了,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淑妃的问题,如果说认识,那么她要怎么回答她与阿卓是如何相识的呢?可是如果说不认识,刚刚的她竟然失态了,都怪她,不过是十余日未见阿卓,却让她有种仿如隔世般的感觉,天,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状况呢,她是不是爱上了他? 她问着自己,却还是无法回答出淑妃的问题。 窗外,一道低醇的男声传了过来,“母妃,她是谁?”阿卓适时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才让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修长的身形一闪一纵,轻晃间人已落在了淑妃的身边,他扶着淑妃向软榻而去,“母妃,快坐着,别累着了。”说话间,他的气息却是不经意的就送到了芸夕的周遭,那种感觉让她心头小鹿乱撞。 不止是她,淑妃也长舒了一口气,显然阿卓的回答平复了她刚刚紧张猜测的心境,“哦,她是你父皇中秋选秀中落选的秀女,也是王丞相之女王芸夕。”淑妃随口说完,让一旁的芸夕面上已是微微红了一片。 她看着阿卓亲切的扶着淑妃坐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再加上淑妃的身孕,她还是无法相信阿卓就是淑妃的儿子,二人之间仿佛只差了几岁似的,淑妃的保养真是到了极致,让人不由得赞服,“芸夕,你退下吧。”见儿子来了,淑妃的一颗心早已飘到了阿卓的身上,至于芸夕就要抛到脑后了。 弯身道了万福,芸夕只得落寞的走向屋外,悄然转身时她似乎看到了阿卓有意无意间的一望,却也只有一瞬,两个人便错过了。 身后的门慢慢合上的那一刻,芸夕清楚的听到了阿卓的声音,“这女子的琴倒是不错,却不知如何就落选了呢?”语气中是阿卓的不解。 随即传来了淑妃的声音,“她初入宫中误食了水仙,见驾时呕吐不止惹得皇上龙心不悦自然就落选了,幸亏是皇后喜欢她,才留了下来,我这里她不过住几日罢了,过几天她还是要回去安和宫……”一边走一边听着淑妃的絮叨,也听到了一对母子贴心的对话,这对话让她心中不由得就升起了一份欣羡,为何她一生下来便被残忍的剥夺了这份有家的幸福呢。 落寞的回到清心阁的时候,阿卓并没有随之而来,夜渐深了,也不知他是走了还是留下来了。回想她每一次见着他时的音容笑貌,一举手一抬足无不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果然是悄悄的爱上了他。 听着梆子敲过了两声,水离与飞苏早已被她催着去睡了,芸夕静静的坐在窗前,期待着心中那抹身影的从天而降,天空中弯弯的下弦月映得清梨宫一片安谧,而那份仿佛神秘的光晕中让她一直幻想着阿卓的出现,他会带她离开的,她一直相信。 更深露重,远处有一片灯笼闪闪烁烁的就向着清梨宫而来,那么庞大的队伍让她不由得猜测着那来人的身份,阿卓还在,她知道。 慢慢的,她看到了灯笼照耀下的鹅黄大伞,然后她看到了那个与阿卓一般高大的身影,只是这人的步履略显苍老了些,竟不想是皇上来了。 心漏跳了半拍,芸夕抖着手关上了窗子,仿佛再不关上,下一刻皇上便会冲进来一般。 一身雪白的亵衣盖在被子底下,青丝如墨一般的酒在软软的花枕上,那花枕是淑妃娘娘亲自送给她的,只说那枕芯里的都是晒干了的桂花瓣,香香的也软软的,从她第一夜枕着之后,果然只要一沾了那枕头,就特别的好眠。!%^* 可是这一夜,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眼前闪过的,一忽儿是阿卓,一忽儿是皇上,心里想着,这个时候皇上必是在淑妃那里就寝了吧,那么阿卓…… 这一想,人立刻就精神了起来,想想那水仙花,虽然让她逃过了一劫,可是为了除去水仙带给她身体里的毒素,她可是吃了不少苦喝了不少的药呢,这些可都是阿卓所赐。 想要见阿卓,当这个念头一起的时候,她突然就顽劣的一刻钟也躺不下了,早没了从前在蝶恋水榭的沉稳,她要见他。 呼呼的就坐起来,重新又穿好了衣物,有一种感觉,阿卓就在清梨宫里的某一个角落里等着她呢。 蹑手蹑脚走出屋子里的时候,外间的水离与飞苏睡得正酣,她踮着脚尖踱出了院子,灯笼的微光掩映的清梨宫的夜色朦胧如画一般,她向着与淑妃的寝宫相反的方向而去,就在她的清心阁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池塘,芸夕悄悄的蜇过去,从那一个方向刚好可以看到进进出出清心阁的人,虽然这么晚了,而且飞苏与水离都已经睡了,可是她还是期盼着阿卓的出现。(!&^ 赧然的想着这个,她才发现从小到大,她见过的男人无数,却唯有对待阿卓她才会有这样让人心慌意乱的期待,这是爱吗? 这绝对是不同于她对明书的感觉,与明书一起就仿佛小溪的流水潺潺流过一样,清澈却总也翻不起浪花,可是阿卓却不同于明书带给她的感觉,见到他,给她一种亢奋的味道,让她总是在期待中走过时时刻刻。 秋天的荷花还香着,蛙鸣声有一声没一声的在这静夜里叫着,也隔外的响亮。 低头,一根草叶拾在了手中,轻轻嚼着的同时,她的眸眼还是紧紧的盯着清心阁的大门。 时间在悄悄走过,却始终也没有阿卓的出现。 心里落寞着,只得起了身,这么晚了再不回去成何体统呢,可是奇怪的,当初在丞相府在云华宫阿卓都有办法见到她,然而此刻在他母妃的清梨宫他却不见了。 垂首安静的走在树影斑驳的小径上,鞋尖上沾了草屑和露珠潮潮湿湿的让她有些不舒坦,本就不急着回去,所以芸夕便坐在小径旁的一块顽石上,不疾不徐的摘着鞋尖上的草叶,一根一根拿起的时候,她忽而听到了一声浊重的呼吸声,那声音就在耳边。 是阿卓吗?芸夕惊喜的抬起头,可是她看到的不是阿卓却是皇上。 一惊,芸夕立刻就垂下了头,心里慌乱的什么似的,这么晚了,皇上明明该留在淑妃身边的,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清心阁附近呢,急忙就跪倒在地,“臣女芸夕祝皇上万岁万万岁。”她的声音有些抖,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皇上,心里那般的悔呀,却已然来不及了。 遇见了,就是遇见了,再也无法改变。 荷花的香气混合着皇上身上独有的龙涎香的味道,芸夕的心已经迷乱了,“抬起头来。” 皇上威严的声音就在耳边,让她只能认命的微微扬起了头,却刚好与皇上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夕儿。”皇上的手指落在了她的下颌,轻轻的让她本就扬起的小脸更加的高昂而送到他的面前,“夕儿,这样的夜你就象一个精灵一般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告诉我,是谁为你起了夕儿这个名字的?”皇上威严的声音在此刻突然间就温柔了许多,仿佛情人间的絮语让芸夕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皇上,他喜欢她吗? 他身边那么多的女人,从皇后娘娘到淑妃,再到与她一起入宫选秀而被选中的秀女,那么多的女人,所以他的世界里只能用喜欢来形容了,他不会有爱,因为真爱是无法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芸夕的小名是蝶恋水榭的嬷嬷红姨取的。”她心思一转,直接就递出了蝶恋水榭,虽然这是皇上早就知道的她的身份,可是便是因着这个难堪的身份才让她辗转而到了相府再到了皇宫的,不管有没有用,她还是说了出来。 他的大手果然一怔,一松手就松开了她的下颌,人轻轻的一退,让芸夕不由得紧张了,他果然恼怒了,是吗? 依旧还跪在冷湿的草地上,半晌也听不到他的旨意。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跪多久,隐隐的却有些发慌了,皇上对她的琴,对她的画,对她的人,如今似乎连对她的名字也有了兴趣呢。 “起吧,那蝶恋水榭的来历从此再不许在这宫中提起了,否则……”顿了一顿,他终于还是没有说下去,却还是让芸夕的心紧了又紧。 “皇上,臣女知错了。”这样的时候,她还是不要惹上他为妙,他可是皇上呢,万万人之上的皇上,她想不出这世间谁才会是他的克星呢。 “起来吧。”他居然一伸手就触到了她的衣袖,微一使力让她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腿有些麻,竟是跪了好久才许她站起来,眸眼轻轻一瞟间,芸夕看到了几米外的小太监正垂着头在随时恭候着。 空气里静极了,甚至连她的呼吸声也清晰的如雷打一般让她凭添了更多紧张。 她不敢说话,其实皇上更有一种如父般的感觉,他大她二十几岁呢,想想那多出来的日日月月年年,那每一天都是一个人成长与快乐辛酸的全部。 她与他,真的不该有交集的,可是,他就是注意到了她。 想想杨采之的欢喜入宫,为什么当她被受注目的时候,却是她的步步惊心而没有快乐呢。 “芸夕谢过皇上。” 她迷糊说完的时候,却是一件暖暖的风衣披在了她的肩头,“夕儿,秋夜里冷,再出来可不许再穿得这般单薄了,否则就罚你贴身的宫女去浣衣局里做半个月的工。” 皇上漫不经心的说过,芸夕却惊住了,“芸夕再不会了,请皇上放心。”他这是关心她吗?为什么披在身上的风衣让她感觉不出来暖,却只有惊心呢?却怎么也不敢取下来,那是皇上亲自披上的呢。 “小六子,送芸夕姑娘回清心阁。”他沉声向身后的小太监吩咐着。 “是,芸夕姑娘请。” “芸夕谢过皇上。”似乎除了这一句,芸夕已不知要如何回应皇上的关心了,其实这里距离清心阁才几十步远,一会儿的功夫也就到了,她却不敢顶撞,抬步就要随着小六子去了。 “等等……”才迈开了一步,皇上便又让她止住了脚步。 芸夕静静转身,他是皇上,她必须要以礼相待,她的生死都捏在他的手上呀。 “明儿我要来瞧瞧沁月画画,你也随着一起吧。”轻轻说完,皇上也不待她回应便扶着一旁小太监的手转身走了。 芸夕弯身福了一福,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这才转身向清心阁而去,心里,一路走一路都是万般的悔,这一夜,她真的错了,她不该出来,因为她遇见的不是阿卓,而阿卓的父皇。 第45章辈份 越是悔,那欲要见到阿卓的心愈是浓洌,竟不想他早已深植入自己的心田。 何时,竟已超过了明书。 可是自己的心,便是这样的难以抑制,而她,也不想要收束这般强烈渴望见到阿卓的心。 因为心,是无法阻挡住它滋生的情感的。 因为心,只有自在的才最为珍贵。 小六子亲自把她送进了清心阁,大呼小叫的叫醒了飞苏和水离,吩咐着两个人如果再让芸夕独自一个人出了园子就为她们两个是问。 两个丫头早就吓坏了,自入了宫,还第一次有太监如此凶的对待她们,心里有些委屈,她们哪里知道芸夕悄悄潜了入去呢。 可是侍候不周就是侍候不周,如今居然连皇上也惊动了,以后只怕两个人都要小心了。 这一夜成了芸夕的难捱,阿卓终究还是没有来,留给她的也是一份浓浓的失望。 一清早起,雾朦朦的天,透过窗子只能看到几丈远的地方,水离与飞苏都是早早就起了正准备侍候着她梳洗,今天是皇上要来的大日子,谁也不敢怠慢了,否则那小命就…… 水离一边为芸夕梳着头,一边不住声的嘀咕着,“大小姐,我的姑奶奶,今天可不许再乱跑了发生昨夜那样的事情,否则你有九条命,水离我可是只有半条命呢。”她带着哭腔的埋怨着芸夕,恨不得将昨夜里小六子对她的吼一并的还给芸夕。 芸夕也不出声,只对着镜子里的水离扮个鬼笑,“再说,再说今天就跑给你看,让你扮作我去叩见皇上。” 皱皱鼻子,真是拿她没办法,“这宫里不比外面,小姐还是多为我们这些奴婢们想一想吧。”水离一边说一边动作麻利的为她拢好了发,水离为她梳了一个反绾髻,再插了一支白玉簪,白玉的颜色配着她的发,不知为什么芸夕就仿佛看到了镜子里的满头白发一样,一闪眼,却又是恢复了白玉簪映衬下的如墨的黑发,只是刚刚那一恍神却着实的吓了她一下,“小姐,你怎么了?”水离顾不得芸夕没有理会她刚刚的牢骚,芸夕刚刚的脸色惨白的让她也吓了一跳。 “上妆吧,我没事。”只是她的错觉吧,此时镜子里的她的发好端端的。 从清心阁到辛贵嫔的卧竹院,一条小路蜿蜒而至,如平常一般走进去的时候,沁月已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在院子里玩开了,芸夕每一回望见沁月时都是感慨万千,她的哥哥已经那般的大了,可是这皇宫里皇上的子女却还在继续的绵延,一如此时的淑妃。再想想八个年纪相差了十几岁的皇子,这皇宫里的嫔妃的年纪甚至与几位年长的皇子们一般大小,比如她,甚至比阿卓还要小。!%^* “芸夕姐姐,你来了。”沁月开心的挥舞着小手直奔着芸夕而来。 身后的门却开了,辛贵嫔笑涔涔的向芸夕道,“这么早起,快来吃些点心吧。” 芸夕笑笑,捡了一块拿在手中,居然还是热热的,显现是才烘烤好的点心,咬了一口送到口中,又香又酥,“真好吃。” “嗯,这是皇上最爱吃的宁心酥,芸夕多吃些吧。”她说着又是转向沁月,“以后再不许没大没小的叫芸夕姐姐了。” 沁月眨着眼睛,“那叫什么?”(!&^ “叫姨娘。” 吓,芸夕手中的宁心酥惊得差一点就就掉到了地上,辛贵嫔难道是知道了什么不成,这样的辈份论下去,不是连阿卓也要叫她“姨娘”了吗? “沁月,还是叫姐姐对的。”她直接反对了。 辛贵嫔也不忤着她说话,“芸夕,小孩子随便叫,不当真的,还是待皇上来了再定夺吧。要不是你,我这卧竹院皇上一年也难得来一回呢。”欢快的笑着,却是坦白的道出了实情。 芸夕不作声了,口中的宁心酥已不再香甜,一扬首,远远的便见皇上的八抬坐轿稳稳而来,辛贵嫔早已拉着沁月的小手飞迎了出去,倒是芸夕,静静的站在院子里,为着即将而来的一切而惴惴不安,可是周遭,却无人帮她,也无人懂得她要逃避皇上的心。 晨起时的雾气早已散去,却隐隐在树梢的枝头飘着淡淡的白烟,衬着这卧竹院里一片清幽之色。 古铜色坐轿稳稳的停在院子里,芸夕随在辛贵嫔的身后一起向皇上行跪拜之礼,这是她生命中第四次见到皇上,心里早已没了畏惧,有的是因着刚刚沁月对她的称呼而产生的一份无可奈何之感。 皇上从轿子上走下来,带着笑的走到了沁月的面前,“都起来吧。”他说着轻瞟了一眼两步开外的芸夕,便一把抱起了沁月向芸夕走来,“沁月,告诉父皇,画画好吗?” “好,芸夕姐姐画得可好看了。”一双大眼眨呀眨的,对着抱着她的父皇小女娃是说不出的敬重与畏惧,娘亲说了,不许乱说话的。 可是,她还是说错了话了,那就是刚刚她娘亲交待她的对芸夕的称呼,一旁的辛贵嫔立时就察觉到了当沁月的称呼出口时皇上面上的微愠,“沁月,要叫芸夕什么了?” “哦,是姨娘,父皇,我这样叫对不对?”小小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皇上面上的不快,她立刻就搂住了她父皇的颈项,小手贴着他的身子,一脸祈盼的追问着。 皇上的笑容立刻就聚拢在一起,祥和中捏捏她的小鼻子,“嗯,要听你娘的话,不许再调皮了哟。” 辛贵嫔这才松了一口气,“沁月,快下来吧,去把你这几日作过的画拿过来给父皇瞧瞧看。” 芸夕一直不作声,却为着刚刚的风起云涌的变化而更加的惶恐了,皇上难道真的要将她改作入宫的秀女吗?那姨娘的称谓,分明就是让她与辛贵嫔平起平坐了一般。 此时,深秋的清爽却让此时的她额际上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沁月已拿过了几张早先画好的画送到了皇上的面前,有荷花,有青竹,还有院子里的小树,这些都是沁月平日里惯常见到的,芸夕教她作画就捡着熟悉的景物教她,这样才能循序渐进,皇上看了,喜笑点头,“画昨倒是不错,假以时日一定大有作为。” “谢谢父皇夸奖,都是姨娘教得好呢。”那不伦不类的称呼听着就让人觉得别扭,不过这一回沁月是决计不会再犯错了,小小年纪她就懂得了迎合皇上的喜怒笑乐。 皇上又坐了一会儿,就有了要离开的意思了。这一见也并未与芸夕说起什么话,却每一时每一刻都让芸夕如坐针毡一般。 一旁的辛贵嫔却急了,“皇上,吃一块宁心酥再走不迟,芸夕才也吃了一块,只说好吃呢。” 皇上笑笑,转向芸夕道,“你也喜欢吃这宁心酥吗?”明明辛贵嫔已经说了的,他却又是重复问了一遍。 “是,芸夕第一次吃,就喜欢它的香与脆。” 皇上点点头,便向辛贵嫔笑道,“难为你这么早起做了这个,就包起来我带着吧。今个事情多些,几个皇儿都来了,只怕这太子再不定下来朕就没安生日子了,倒是你这里最好,生个帝姬最是清静。”说罢执起辛贵嫔的手道,“好生照顾了沁月,别委屈了她。” 这一番话才一说完,辛贵嫔眸中的泪便隐隐而现,一弯身竟是跪倒在地,“皇上,臣妾替沁月帝姬谢过您的这番体已话,也谢谢皇上抹去了臣妾往日的错,有了这样的心,我们娘两个后半生也就衣食无忧了。” “起来吧,这清梨宫里,沁月自然要与五皇儿亲和些,卓儿自然就会照顾你们了。” “皇上,难道太子之位您已经……” 皇上摆摆手,“朕不想在此时提了这事。” 芸夕一直听得真切,皇上才说的几个皇儿来了,那便是要立太子了吗,似乎从辛贵嫔的探听口气中让她已隐隐猜到了那太子的人选便是他口中的卓儿,那便是阿卓了吗? 心下为着这个讯息而惊喜,倘若阿卓真的要贵为太子了,那他是不是更有办法帮助自己脱离这皇宫的牢笼了呢。可是以皇上眼下对待自己的态度,一切,都只有一个难。 幽幽望着皇上的的八人坐轿来了又去了,这一来,也给了她另一个讯息,她的位份已然定了,或许就在这两日了。 第46章都见 望着树梢间飘渺的雾气正在阳光的照射下淡淡逝去,仿佛时光悄悄从身边溜去,一转眼她已从如恶梦一般的蝶恋水榭而入了皇宫,可是蓦然回首时,她的希望却依然渺茫,就连暖暖的阳光也无法走入她的心田。 阿卓,她注定要错过他了。 “姨娘,想什么呢?”沁月扯着她的衣角仰着小脸乖巧的问道。 芸夕弯身抱起了沁月,“皇上说沁月有福气呢。”一出生就注定了富贵命,哪如她那般竟是栖落在了青楼,而如今,又是这般的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呢。 “沁月,快下来。芸夕身子单薄,别抱着小丫头累着了。”辛贵嫔走上前来就势就要抱下沁月。 芸夕笑笑,“抱着她,暖融融的感觉真好。”或许就如皇上所说有这样一个女儿就是一种幸福吧。 可是辛贵嫔还是从她的手上抱开了沁月,再放手就把沁月放到了地上,她拉住芸夕的手,“芸夕,女人这一辈子,有一个依靠才是真的,而我的依靠便是沁月了。”她的话本是普通,可是听在芸夕的耳中却是无尽的落寞,她在怨吗?怨着皇上许久才看望她一回,是的,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他的心他的情他的爱意真的无法顾全左右。 见她不语,辛贵嫔继续道,“芸夕不怕,其实这是辛菇的命不好,辛菇不该鲁莽打破了皇上最喜欢的玉扳指。其实皇上是蛮公平的一个人,芸夕在宫里住的久了,就什么都知道了。”她轻轻的说,象是要极力安抚芸夕心里的紧张一样,“我初入宫时也如你这般的怕,日子久了才知道万事都有一个命格,该来的躲也躲不过,索性就顺其自然了,如今拖了你的福,我与沁月终究是有了指望了。” 芸夕这才明白,原来刚刚皇上与辛贵嫔的那一番话竟是意有所指,一是他已原谅了她,二是她的后半生必是因沁月而有所依了。 那一天,清梨宫里安静异常,沁月也只学了一个时辰的画便去玩了,芸夕回到了清心阁,正午的阳光照得人薰薰欲睡,水离与飞苏早偷了闲去睡了。 芸夕坐在院子里的青石上,那石头被阳光晒得热热的,坐上去很是舒坦,望着清梨宫处处可见的秋海棠,粉红色的花散在翠碧之间,都是一个美丽,神思恍惚的想着今日几个皇子与皇上的议事,那太子之位不知此时是否已定下了呢? 秋风拂来,也拂起了额前的一缕碎发,手指撩到耳后的时候,才见那海棠花处一个宫女正向着她的清心阁而来,快至近前时眼见院子里坐着她,便挥手道,“姑娘,娘娘请你一起过去游园子呢。” 芸夕不确定的指着自己,“是说芸夕吗?” 宫女已经走到了大门前,“是的,姑娘快走吧,别让娘娘等得急了。”满目的催促,由不得芸夕不去。 站起了身子,却转身想要向水离和飞苏打个招呼再走,那小宫女却道,“回头我派人来捎个话就好了,姑娘快走。” 只得随着宫女去了,这般也好,省得叫醒了睡得正酣的她们。 快到了时,淑妃已有些不耐烦的等在那里了,远见着她来了便坐上了轿子也遮了太阳,她怕晒,宫中女子最娇贵的就是娇美的容颜了,芸夕自然也坐上了她早已备妥的轿子。心里却有些纳闷,说是游园,怎么捡了这么一个午后的时间,又要坐着轿子呢。 来不及问,便当是淑妃的独特吧,必竟她是有了身孕的人了。 小太监头前引路,一左一右有宫女随着,一路便出了清梨宫。 芸夕歪倒在一边,也不理会那去处,她来了,便是应应景罢了。 越走四周的景致越是恢宏,琼楼殿宇,雕花飞梁,龙凤呈祥图画在一路走过的宫墙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游园吗? 眼见不远处是一个拐弯,走在前里的轿子却停下了,自然她的也是,淑妃在轿子上向她打着招呼,便款款走了下来。 待她走进了,这才牵着她的手慢悠悠的向前而去,芸夕也才明白,幸亏是坐了轿子,否则这般的远路淑妃一路走过来只怕到了人也乏了。 转个弯,却恰巧便看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而来的德妃,淑妃只当未见的就向着前里走去,芸夕只好随着她向前走着,走到一处八角亭下,淑妃累了,这才坐下来歇息。 一路随来的宫女端上了水果点心就放在石桌上,这时候,身后的德妃也到了,“我说妹子,这大晌午的,你身子又重,不歇息着怎么也来游园子吗?”说罢又挑眉瞄了一眼正敛眉垂首的芸夕,“哎哟,怪不得妹子来了,原来是有了伴了。”手指着芸夕又道,“你就是王丞相府里的芸夕吧?” 芸夕只得回道,“正是臣女。” 德妃正要再说什么,正望着远处的淑妃突然道,“出来了,出来了。” 顺着她的方向德妃和芸夕望过去,阳光下,皇上的鹅黄大伞熠熠生辉,几个皇子英姿态勃发而来,随在皇上身后的,竟是阿卓与暮莲澈。 怪不得淑妃与德妃齐齐而来,那目的已是昭然若揭。 这宫里,谁的儿子承了太子之位,谁便得了势了。 “芸夕,快过来吃点心,清梨宫里呀,你最瘦了,这样皇上会不喜欢的。”淑妃取了一块糕点就递向芸夕的手中,极力掩饰她此番前来的目的。 有心不接,又恐拗了淑妃的意,而她又是阿卓的母妃,一时举措不下只好接了,沾了沾唇却一口也没有吃下,亭子里的人那视线早已飘到了迎面而来的几个人身上。 皇上快至近前时,淑妃与德妃急忙请安问好,芸夕只是随在她们的身后行了礼。 “怎么,约好了一起来的吗?”皇上望了一眼德妃再看了一眼淑妃,显然也猜到了她们的来意,竟是等不得了。 “皇上,臣妾是带芸夕一起来游园子的,她入宫这般久了,竟然除了云华宫、安和宫和清梨宫以外其它的地方都没有去过呢。”淑妃娇笑的迎到皇上的近前,“一时走得累了,便在这亭子里坐下歇歇,却不想才进来坐下而已,皇上您就经过这里了。” 皇上但笑转首望向芸夕,“芸夕,喜欢这宫里的园子吗?” 这一问,只让芸夕的脸腾的就红了,四周所有人的视线刹时就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德妃、淑妃还有几个皇子,甚至也包括阿卓和暮莲澈,而让她最为别扭的就是因为阿卓的在场,皇上这一番话就算阿卓再有心,从此与她也是再无纠隔了。 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的颤了又颤,心真的很伤,她不懂淑妃为何会拉着她出来,仿佛她成了挡箭牌一样,可是奇怪的皇上似乎又对她很是在意,她不明白皇上的态度,她虽然丽质天生,可是这宫里也不乏美人呀,比如那新选入宫的杨采之就是极其美丽的女子,家世又好,哪比她竟然是蝶恋水榭的出身,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也不敢驳了皇上的面子,她的人就捏在他的手里呀,又不能扰了淑妃的兴致,只得沉声道,“回皇上话,芸夕在清心阁里住得久了,便想要出来散散心,竟不想却惊扰到了皇上,芸夕这就陪着淑妃娘娘回去了。”她说罢就行礼准备随着淑妃回去,巴不得早离开了皇上的视线。 “等等。”皇上又是笑道,“这宫里最近真是闷了些,德妃,淑妃有了身孕,皇后又不擅打理这些娱乐之事,不如你挑个头过几日就请几个人戏子入宫,搭了戏台子唱几天的戏,也让这宫里热闹些。” 德妃忙道,“谢皇上,臣妾接旨。不如就这一两日好了。”既然是皇上的说辞,她少不得立刻就办了好了,也让皇上高兴呢,偷偷又瞟了一眼芸夕,她果然有魔力连皇上极为在意她呢。 “还是晚几天吧,这几日我们要去京城外的御林园去狩猎,既然芸夕在这宫里闷得慌,不如就随朕一起去吧。” “父皇,那山中阴湿,住处又极为简陋,只怕……”阿卓有些沉不住气了,倘若父皇真的带了芸夕前往,那么芸夕的身份更是难以改变,这让他不由得焦虑起来,昨夜里他本想再去看望芸夕的,却不想父皇来了直接就吩咐他早些出宫安歇,以便今日入宫,却不想不过是他们几个兄弟一起入宫舞文弄墨罢了,父皇的意思很清楚,想要从他们其中选一个文韬武略之人,所以经过了这一个上午的‘殿试’便决定明日去狩猎了,而那获胜者便极有可能成为大周朝的太子殿下。这一些他在意,可是芸夕的一切他更加在意,可是说出口了他便后悔了,父皇这般喜爱芸夕他却从中阻扰这便是扰了父皇的好事了,那么不止是他的太子之位有麻烦了,甚至连芸夕也要牵扯进来,看来一切还需小心计议,心思百转间又急忙改口,道:“只怕父皇会住不惯,不如儿臣亲自去打典再着人整理一番,也好让父皇住着舒心一些。” 阿卓没有抬首,但是他明显的可以感觉到芸夕的目光,那灼灼的目光甚至让没有望过去的他有些刺眼了,心里恨着,他竟帮不了她,可是他刚刚的邀功必是伤害了她,他知道她的心是从来都不想进皇宫的。 可是这一刻所有的话已出口便再难收回,轻轻的抬着眼角,才看到父皇眸中的笑意,“卓儿长大了,也懂事了,少不得要在你几个皇弟面前做个榜样,好好好,这差事就交给你去做了,都回去准备准备吧,明天一早就去御林园。” “是。”几个皇子恭敬的一一退了下去,从始至终暮莲澈也没有说半句话,只是在转身的刹那他轻轻的瞄了一眼芸夕,也是这一眼让芸夕望见了他,许多的事她一直都是不清不楚,可是有些也只是揣测罢了,既然暮莲澈曾经帮过她也尊重过她,那一切就当从未发生过吧。 悠悠的一声叹息后她才发现亭子里便只剩下了德妃、淑妃、皇上和自己。 又说了一会儿子话,皇上见淑妃身子重似乎是乏了,这才散了。 那一夜,却是芸夕的伤心,用过了晚膳便去辛贵嫔那里散散心,悄悄的闲聊中她才知道皇上这么些年的秋猎竟是从未带过任何嫔妃去了。 而此次,不仅带了,还带了一个无名无份的她。 知道了,又是一夜散也散不尽的慌…… 第47章出宫 “芸夕,你福泽深厚,将来一定错不了的。”似乎是发现了芸夕的淡淡感伤,辛贵嫔劝着她。 在清梨宫她与辛贵嫔最是亲厚,芸夕握着她的手,感慨的说道,“既是要出宫,是福是祸躲也躲不过了。” “嘘,芸夕,这话只在我这里说说罢了,可千万再不许再对别人说了。”她悄悄的小小声的阻止她。 芸夕轻笑无语,心里都是淡淡的心酸,瞧着天晚了,再抱了抱沁月也便回去清心阁了。 清梨宫里最高兴的当属淑妃了,虽然今日还是没有得到皇上下旨封太子的消息,可是阿卓的表现让她相当满意,阿卓终于开窍了,这才是她的欣慰,想想芸夕,这么好的一个棋子,她千辛万苦的才讨到身边来,说什么都要好好利用的,所以隔日一大早就起来着宫女去盯着芸夕看她是否已准备妥当了。 淑妃亲眼看着芸夕上了皇上派来的马车,这才安心的回去了。 自从入宫,这是芸夕第一次再出宫,从前的蝶恋水榭是一个囚笼一样的地方,如今的皇宫比那蝶恋水榭还更是闭塞,可是出宫了,她却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 “小姐,那御林院不知道好不好看,真想再去一次烟山寺。” 她清笑,烟山寺就仿佛她的一场梦一样,梦醒了,所有的美好便都散去,“水离,到了哪里了?”她一直坐在车上呆呆的想着心事,也不知是否与皇上的马车会合了。 “小姐,都出宫了,你看,京城里真热闹。”水离露出一幅怀念从前的神情。 芸夕向外望去,才发现街道上满满的人,而她的马车两旁却是御林军在开道,竟不想,皇上早已与她的马车会合了,而她竟是无知无觉的连请安也没有。 听着外面的嘈杂声,到底是皇上,这样的排场是她从前出门绝对没有过的。她悄悄放下车帘,再番的热闹也是与她无关,甚至没有从前出了蝶恋水榭的那种狂喜。 “小姐,你看,前面就是明夕画馆了。”水离指着车窗外兴高采烈的说道。 果然,芸夕看到了明夕画馆四个大字,再望着那门前,她在努力的搜索明书的身影,心里却有些歉然,这许久她竟是忘记他了,倒是满心里的都是阿卓。 明书,对不起。 然而无论她怎样张望也无法从人群中搜索到明书的踪迹,马车有御林军开道,飞快的继续前行,一转眼便再也没了明夕画馆的踪影。 “小姐,我听宫里的人说,皇上就是从明夕画馆里才知道小姐的声名的,所以才会宣了小姐入宫。” 芸夕一怔,“水离,你听谁说的?” “皇后娘娘的安和宫和淑妃娘娘的清梨宫的人都是这般说的。” 摇摇头,她直觉皇上对她似乎不比寻常人,仿佛其中有什么典故一样,只是这结她要悄悄的找一个机会问了来,也不知阿卓是否知道。 可是想想他昨日里的话,心中又不免落寞,或许他先前帮她只不过是要还她曾经救过他的一份人情,还了,他与自己也便再无瓜葛了,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吧。 胡思乱想中,马车已出了京城,一路向御林院而去,昨儿个就听说那里距离京城不过二十里地罢了,这般的赶路,到了正午也就到了。 这一路倒是清静也无人扰她,可是到了之后呢,这才是她的难题。 脑海里飘过皇上、阿卓,还有暮莲澈的容颜,遇到了一起,她的身份让她尴尬的甚至不知要如何与他们相处。 眸目中已是一片片葱郁的树林,虽然在秋意里已有些凋残的味道,却还是挡不住那份浓浓的绿意,“小姐,到了呢。” 她抬首望去,便见树林掩映中一处处的红墙琉璃瓦的院落,竟有十几处之多,这里就是一行人等的休息之处了,却哪里有阿卓口中的简陋之说,分明就是气派恢宏而奢华。 马车停在一个院子前面,早有小太监在马车外候着她下了马车,落地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身后正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皇上,急忙便上前补上早上欠下的请安。 “夕儿,朕与你就住在相邻的两个院子,也别拘谨了,既然携你出来了,便是让你好好的散散心,你这般的瘦可不好呢。”皇上慈和的说着每一个字,可是听在芸夕的耳中怎么都是一个不对。 挡也挡不住的心慌莫名,她软语回道,“谢皇上恩典。” “这一路朕也乏了,你也去歇息吧,晚上一起用膳。” “是。”见着皇上走了,她的一颗心才重新回落到身体里。 这一夜,没有期待,只是她的难耐。 她不知道是如何度过那一餐晚宴的,除了她一个女子就是皇上和皇子了,这让她颇为尴尬,餐桌上就连阿卓和暮莲澈也只当不识一样甚至未多说过一句话,逼迫着自己吃了一些就推说身子不舒服退下了,皇上当着众皇子的面也只得放行而没有多说什么了。 芸夕悄悄回到了住处,想想明日的狩猎就有些怕,这样的场面她从未经历过,正要沐浴安眠,便见门外皇上贴身的小太监周公公走了进来,“姑娘,圣上旨意,赐浴柔华宫的温泉,请姑娘移架前往。” 芸夕一慌,掐指一算从她离席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难道晚宴已经因着她的离开就散了吗?而皇上…… 想想沐浴的场面,不由得又让她想起了当初见到阿卓时的情形,小脸一红,如果皇上也在,她当真不知要如何面对了,可是这又是皇上的旨意,由不得她不去。 “姑娘,请随奴才一起去吧。”周公公见她无语,终于耐不住的催促了。 “哦。”芸夕恍然回神,心里还是一团迷乱,她不懂真的不懂皇上对她为何如此的用心,难道就是那一夜在蝶恋水榭中便有了一见钟情吗?可是皇上在举手投足间带给她的又是一种别样的感觉? 似乎又不是情那么简单。 秋夜里的山中更是冷爽,清新中透着大自然独有的宁静,细听山中沙沙的树叶摇动的声音,让芸夕的脚步慢慢徜徉而去,心里的紧张在不知不觉的渐渐消失,或许皇上并非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然而这也只是她的期待而已。 踏入柔华宫的那一刻,当置身在飘渺如烟的水汽中时,仿佛有种旋空飞扬而起的感觉,温泉中悄无一人,这让她的心才放宽了些,“姑娘,皇上说这温泉可治百病,又可延年益寿,请姑娘这几日就每夜前来,千万不可错过了。皇上的旨意到了,奴才也退下了。明日一早奴才再去姑娘的住处接姑娘一起去看狞猎。” “谢皇上,劳烦周公公了。”知道皇上不来,她心里是安心也是奇怪,难不成皇上带她此番出宫只是单纯的想让她散散心吗? 他说过的,既携了她出来就是要让她散散心的。 弯身,素手送进了水中,果然不冷不热的让人心清气爽,“小姐,水离为你宽衣吧。” “不,水离,你守在门外,要是有什么人进来了,要立刻给我打个招呼。”虽然周公公说了皇上不会来,可是她还是有些怕。 “是,小姐,小心别滑倒了,水离就先出去了。” 听着水离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她的世界里,静夜中,芸夕耐不住那温泉的诱惑,一件一件的衣衫滑落在室内光滑的玉地板上,纤足悄落,一步步移向温泉,当水声滴滴作响时,她的身子就仿佛融入了水中一般,这温泉果然不比普通的水,带给人的是一种别样的感觉。 一头墨发垂在水中,芸夕将头轻轻的靠在边沿上镶嵌的白玉板面上,眸眼轻阖,享受着独属于她自己的一份祥和与舒畅。 呈祥宫。 “周公公,芸夕可去了?” “回皇上话,姑娘去了,所以奴才才回来侍候您歇息。” 皇上点点头,随手拿起桌子上宫女才沏下的茶,一仰而尽后,这才向身边的人道,“都退下吧。” 暗夜迷朦,悄然躺下时,却不想暮莲宇极只觉身子开始渐渐发热,然后就是无边的渴望汹涌而来,脑海里飘过马车上走下来的袅袅婷婷的芸夕,他的身子便不由自觉的下了床,转而便走向了房间里的角落,手指轻轻一落间,一道暗门随即打开,暮莲宇极摇摇晃晃的便沿着那依旧还有些熟悉的暗道向着柔华宫而去,脑海里是芸夕恬静而略带忧伤的容颜,竟与另一张脸完全的重合在一起,为什么就是那般的象呢? 他甩甩头,继续摸索的向前,身体里难耐的亢奋感让他的步子飞快而凌乱,渐渐的,眼前飘动着的就只有一个女子清丽的容颜。 第48章梦间 柔华宫,一片水汽缭绕中,芸夕依旧将自己置身在一片轻松之中,温热的水仿佛在一点一点的消解了她身体里连日来的疲惫。 阿卓、明书、暮莲澈,还有皇上几张面孔不住的在眼前跳跃闪动,让她一直在不住的猜测着,到底是谁让皇上知道了她的存在,进而再设计了她成为王丞相的女儿而入了宫。 仿佛是明书,因为皇上是从明夕画馆开始知道她的。可是,那样美好的明书,让她怎么也无法相信。 仿佛是阿卓,因为淑妃的刻意亲近让她不由得开始怀疑,然后阿卓对她……,她怎么也不相信会是阿卓,她救过了他呀,而如今自己的心…… 仿佛又是暮莲澈,是他借着阿卓的名义想着招法让她在蝶恋水榭里越来越丰盈而惹得皇上对她的注目,可是倘若真的是他,梅音又为何要告诉她要小心他的母妃德妃?因为如果是他,王丞相必是与他最为亲厚。 一颗心因着这些思虑而开始慢慢变得沉重不堪,甚至连温泉里的水也消解不去她此刻心里的纠结了。 冥思中,忽的,芸夕只觉轻阖的眸中一暗,周遭的烛火似乎熄灭了一般,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时,四周果然是一片黑暗,芸夕大骇,却不相信这是皇上的所为,周公公明明说过皇上要明日一早才会见她的。 可是,此时又是谁吹灭了这温泉里的盏盏烛火,“水离。”她低叫一声。 门外,正打着嗑睡的水离突然被芸夕的惊叫声惊醒,一个激棱便站了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直奔内室而来,“小姐,怎么了?”可是迎接她的却是柔华宫里无边的黑暗。 黯黑中,水离摸索着向前而行,正举步间,只觉身子被人一揽,立刻就被拥入一个男子的温暖的怀抱之中,容不得她惊叫,樱口已被一只大手盖住,随即在走过片片黑暗中,她的身子被抛进了一床柔软的被褥轻纱之中…… 芸夕已听得水离的回应,心里略略安稳,或许是风吹了进来吹灭了烛火吧,她重新又合上的眼眸,那些蜡烛就且随水离去点燃吧,其实她更加喜欢此时的黑暗。 可是,蓦然间,只觉黑暗中一道男性的气息直逼向自己的周遭。 “啊……”她一声低叫,人已瞬间惊醒,却在她正欲抓起岸边的衣物想要掩住自己的的一身光裸时,一只强壮而有力的手臂已探到了水中捞起了她的身子,她惊吓的甚至忘记了呼喊,离开水中的瞬间无数的水滴落在身后的温泉里溅起了点点涟漪,却是她看不见的花开。 身子继续被男子托起而包裹着,软软的布覆在她的身上,却还是挡不住她发上不住滴落的水滴,男人飞一样的轻轻一纵,黑暗中,她听到了风声,听到了树叶的沙沙声,当她的身子被轻柔放下,她才发现她已无法出声。 漆黑,她看不见眼前男子的容颜,任凭她如何努力也看不清他的容颜,只是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让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却无法反抗男人的一举一动。 身子在软布中轻轻颤抖,她惊恐如一只小鸟般的想要飞翔,可是她的翅膀却已被男子的双手残忍的剪断。 伟岸、健硕,混合着一团团的灼热袭上身时,芸夕的眸中已是无尽的泪水…… 记忆里是蝶恋水榭潋艳的花开,却总是蕴含了更多的脂粉气息,虽然未经人事,可是那般的环境早已让她清楚的知道此时身上的男人想要做的是什么。 却不知为何,男人身上送过来的一股奇异的芬芳让她嗅到了便已浑身瘫软无力,送出的手臂也只是软弱无力的触到他的身上,仿佛她在迎合着他的所需一样。 一声低喘,伴着她吐气如兰的幽香,让她更加的惶恐不安。 不要。 不要。 无数次的惊唤,可是换来的依然是男人的身子慢慢的贴近了她的娇美。 柔软的布上,身子一无遮掩的展露在黑暗中,送出的气息里仿佛还有着温泉水的甜美,湿漉漉的发贴着她的背脊,那冰冷让她禁不住的颤抖了。 却只是一下,她的身子便在颤抖中触碰到了男人的。 灼热,仿佛要燃烧她的身子一般。 水汽在他的灼热中慢慢的蒸发,她抵挡不住他的贴近。 软软的身子在惊恐中早已化做成泥。 无声的泪更加汹涌,苦了十六年,她想方设法保留了十六年的自己,这一刻却要全部的输掉了吗? 摇头,却只是送给了黑暗,男人的气息还在,他的呼吸已轻落到她的身上。 柔柔的,仿佛带着那么一些些怜惜,仿佛怕吓着了她一般,可是两片薄唇还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轻落的刹那,带给她的是身子的悸动,却让她也瞬间就感觉到了男人身子的更加火热。 他是谁? 恨呀,恨他吻了她。 薄唇不停歇的慢慢的从她的额际向下滑落,经过脸颊,亲吻着她的嫣红,转而落在她的樱口上时,立时就挡住了她微张的惊恐。 他的酒气送入了她的口中,她却无力回避他的一切,而她的初吻也彻底的葬送在眼前男子的身上。 他是谁? 恨呀,恨他夺去了她的初吻。 辗转的缠绵挑豆着她的甘美,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曾经看过蝶恋水榭里姐妹们的表演,曾经的脸红心跳在此刻真实的在她的身上上演了,可是抵御犹在,除了阿卓,她真的不想。 低呼,阿卓,为什么不来救她? 可是空气里又哪里还有阿卓的存在,他早已把她彻底的遗忘了,阿卓想要的就是要迎合他的父皇,他要当太子。 所以她早已不再重要。 所以他任由着眼前的男子要了她的身子。 男人继续灵巧的搅动着她所有敏感的神经,不是要缴械,而是她根本无力反抗,就在他的纠缠中,他的与她的早已轻绞在一起,他身上的异香继续散出,让她不由自主的回应着他的痴缠,此刻,甚至连酒气也变成了一股属于男人的味道,那重重的男人味迷朦了她整个心神,他是阿卓吗? 她忽然在那异香之中把他幻想成了她的阿卓,于是,已不自觉的在回应中柔美的送出了她的甘香。 回旋。 低吟。 吮吻中,是黑暗中两具身子彻底的迷失了他们自己。 从不知道连吻都可以这般的美好,真的好美好美,让她陶醉在她想象的阿卓身上,当他移开时,带给她的却是恍惚间的失落,原来她从前最不屑的蝶恋水榭里肉体与肉体的交易在两情相悦下却变得如此的美丽。 阿卓,是你。 她只想他是阿卓。 除此外他谁都不是。 她阖上了眸子,开与阖都是一样的黑暗,于是,她把自己彻底的交给了想象中的这个阿卓。 异香依旧从男人的身子上涌来,让她的身子渐渐从冰冷转为火热,那是一种魔力,让她在幻想中迷失了她的所有思虑,唯有的便是她的融入,融入在身上男子的邪魅之中。 他的唇移到了她的发上,似乎在吻去她发梢上的一滴滴的如泪珠一样的水滴,一下下的轻狂中又是一抹抹无尽的怜惜。 时间,在慢慢的走过,她的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她的发上,异香让她不由自觉的攀上了他的劲项,也温暖甚至转而就火热了她的身子。 发上的他的唇犹在,却让她的身子开始迅速的升温,让她渴求他的唇变了方向变了目标。 呢喃。 一声低吟,泄露了她所有的本能,却也只能如此轻吟,她依然送不出一个字来,那异香奇异的让她早已迷失了她自己。 阿卓,她只知道一定是他。 那么,便是他吧。 他的唇从她的发上移过,微颤伴着他的浅吻,一下下让身子不由自主的悸动,惊呼。 男人的大手开始笨拙的送到她的身上,滑腻如脂的肌肤上是他的大手在游走,带给她的是丝丝凉凉的惬意。 除了承受,便只有她迷失自己时的期待,她竟然开始期待着她生命中的第一次。 第49章生病 原来一切都是美好,美好的感受着男人继续下一波的攻城掠地。 软布上,她的身子继续颤抖着,为着这陌生却又让人宁愿走向涅槃的火热之中。仿佛她积压了多年的情结在这一刻彻底的暴发了出来。 当男人的所有继续蜿蜒而下时,她能等待的便只有将自己的所有彻底的付出。 阿卓,只要是你。那么既便是痛楚,她也心甘情愿。 只为他一次次的走入她的生命中。 其实她从不后悔。 留了那么久的唯一,她只想送给自己最亲最爱的人。 于是,她把男人假想为她的阿卓。 痛,混合着一丝轻柔,所有的动作停伫的那一刹那,她泪落成河,却依然甜蜜,原来看过那么多次的仿佛带着肮脏的交易此刻竟是这般的美好。 不悔,她把自己交给了阿卓。 喘息,伴着她与男人无数次的相贴相偎,一切,美好如画,一如她的桂花图。 那莹白的小花此刻就飘舞在她的周遭,让她仿如梦间一样的轻笑而舞。 肌肤在空气中弹跳着妖娆,即使看不见,花开依旧美丽如蝶舞其上,翩跹中是她最为极致的一次绽放她所有的渴求。 零落成泥,当彼此瘫软在彼此的身上之时,男人身上的那股异香在渐渐的散去,低喘中,是他,也是她,在不断的清醒回来。 两相交缠的气息在空气里绵延着一份水汽。 夕儿清醒的那一刻,她不由自主的推拒着身上的男人,原来力气已在异香飘散的那一刻悄然回归。 猝不及防间,男人从她的身上滚落,落在了黑暗中冷硬的地板上。慌乱中,她只觉他的身子一纵,视线里便再也没有了他的存在。 “你是谁?”她低喝,心底里已漫起了无边的恐惧,刚刚她只是做了一个梦吗?可是为什么醒来,她的身上竟有一个男人的存在,为什么此时她的身子有的竟是丝丝缕缕的疼痛。 恍惚中,是美好逝去,恍惚中,又是沉痛飘来。 “你是谁?”可是那黑影早已在她推落的那一刻飘然而去,坐起时,她的周遭还是只有一片黑暗。 恐慌,催着她拾起身下的软布包裹住自己颤抖的身子,慢慢的走出黑暗,她来到了山间,风吹来,她才知道身后是一个小小的山洞。 却是在那山洞里,她失去了她的唯一。 踉跄的脚步让她开始循着不远处飘着火光的地方而去,那是云华宫,带给她恶梦一样的地方,而那不远处的她的住处,才是她此刻寻求栖息的地方。 悄起时,几步开外的树林里,响起了一声男人的低唤,“夕儿,你要保重。” 她回首,在黑暗中极力的捕捉那道声音。 可是没有,没有声音,也没有了人影,有的就只是仿佛梦幻般飘过的一道声音。 可是,她清楚的听到,清楚的记得,那声音,他是属于暮莲澈的。 怔在山中风中,墨发已风干,随风飘动中仿佛带着她的愤怒直达天际。 暮莲澈,是你吗? 蝶恋水榭里,那么多次的机会你从来都不要,却不想原来都只是故作清高罢了,这样的时候,你居然这般卑鄙的夺了所有。 芸夕拼命的追过去,她追到了那声音的来处,可是那声音的主人却早已不知去向,芸夕听着风中树叶的沙沙作响,她才发现在刚刚山洞里所有发生的一切中,那个夺去她一切的男人她甚至还不知道他是谁? 软布上依然还粘染她的鲜血,那粘腻贴着她的身子让她在血腥中渐渐的瘫软,找不到阿卓,也追不到暮莲澈,而她的身子却已软倒在山中的草地上,她仰首问天? 为何? 为何? 为何给了她这般的痛楚。 可是,一切都已成真,那个夺走了她第一次的男人到底是谁? 她以为那是阿卓,却又似乎不是。 便是暮莲澈吗?不要呀,她不要那虚伪的男子。 迷幻中她以为是阿卓,可是刚刚从树林里飘来的声音告诉她又似乎是暮莲澈,然而所有的所有都无法证实真实,因为她居然悲惨的没有看清楚黑暗中那个人的面貌,而在所有的过程当中,男人始终也未曾说过一句话。 或者他与自己一样的都是无法开口的。 却也正因为如此让她在这一夜里迷失了她的一切。 夕儿无力的跪倒在山中,她跪了多久,她不知道,直到脚上传来了麻麻痒痒的感觉,她才醒过来,可是起身的刹那,她的身上就仿佛有万千的蚂蚁在啃噬着她的身体一样。 艰难的起身,身体上传来的不止是这麻痛的感觉,更有的她失去所有带给她的身与心的痛。 那个男人他终结了她所有的希翼与可能的卑微的快乐。 树林里再也没有飘来了声音,眼望中是无尽的黑暗,这样的一个暗夜,就连老天也在偷懒的任她经历了她人生中的最惨最重的苦难。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她的世界里只有无尽的心伤。 夕儿不知道是如何回到住处的,就连水离也不在,守门的太监宫女也早去偷闲去了,甚至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狼狈而回。 夕儿悄无声息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踏在地板上的那一刹那,脚底传来了刺痛,她才惊醒这一路她竟然是赤着脚走回来的。 没有烛火,她突然怕起了光亮,只想要黑暗,只想要把自己隐藏在黑暗的一角来舔舐自己这一生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这一夜,她便在黑暗中望着空洞的黯黑久久无声无语。 快天亮的时候,水离终于回来了。 “小姐,你回来了吗?”水离衣衫整齐的走进了她的内室,她点燃了蜡烛,也望见了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芸夕,软布包裹着她的身子,却还是掩不去她的一身光裸,水离飞奔过去,“小姐,你怎么了?” 芸夕仿佛未听见似的,两眼空洞的依然望着眼前的地板。 “小姐,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水离摇着她的肩膀,显然,芸夕的神情吓坏了她。 水离的费力让芸夕终于从迷乱中惊醒了过来,她抬眼望望水离,随即是低叫,“火,火,不要火,水离,快去熄了为。”她猛得摇撼着水离的身子,屋子里的烛火让她惊惧,让她害怕。 她怕看到光明,更怕看到自己,所以她宁愿只要黑暗。 “是,是,小姐,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水离一边忙不迭的吹熄了烛火,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了芸夕的面前,她蹲在芸夕的身边,“小姐,快去床上吧,你瞧,你的身子这么冰冷。”水离抬首轻触芸夕的额头,那滚烫让她呆住了,“小姐,你病了,快到床上去吧。”她拉着芸夕的手臂,极力的要将芸夕送到床上去。 芸夕迷糊的起身,仿佛幽灵一般的任水离牵着她的手臂,可是当她的身子触到了床的那一刻,她才恍然醒悟般的喊道,“水离,我要沐浴,我要沐浴。”她一身的脏污她要洗净,不管死与不死,她都要自己是干干净净的。 她的身子污了,可是她的心还是干净的。 努力的笑,她不停的告诉自己:她的心是干净的。 沐浴,她要洗去那让她悲痛的一切脏污。 “是,小姐,你先坐下,我这就拎水进来。”水离又飞跑着向门外而去,举步间明显的可以感受到一份艰难,似乎她的身子也不舒服。 芸夕静静的坐在床上,她无力的望着重新回来的黑暗,心里的凄然吞噬着她的心,咬着贝齿,辱齿间便有血意沁出,滴落时,正巧就落在她的身上,冷却时带着一抹粘腻,血的味道让她的心拧成了结一般的疼痛。 她听着水离一桶一桶的拎进了热水,听着水声哗哗而落在水桶中时,身子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颤抖,就是在这样的水声中,她被那个男人无端的带离,而后…… 干涸的泪再一次的滑落,其实她的心最是脆弱。 “小姐,水好了。”水离试了试水温这才叫着芸夕过去。 芸夕轻轻起身,此刻她最急切的就是要洗去一身的脏污,迈入水中的那一刹那,她把自己全身都藏在了水中。 “小姐,小姐。”水离惊呼而大骇,因为在黎明悄起的晨光中芸夕已全身没入了水中。 真想就这样死去,可是当那模糊的男人的身影闪现在自己面前时,她的心猛然的悸动了,不,那个男人,那个夺去她一切的男人,她要找到他,她要报仇,她一定要报仇。 她留了十几年的唯一呀。 心思一动,身子一松,一张小脸立刻就冲出了水面,却还是呛了几口水,不住的咳喘中她的脸上已是一片苍白,水离看在眼里,“小姐,告诉水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事自有皇上为你作主的。” 朦朦的微光中,芸夕淡淡一笑,“水离,没什么,只是发现你不见了,我吓得惊跑回来,又摔倒了几回,所以身子脏,我要洗一洗。”她心思敏锐,当在水中憋着气的想开了一切时,她便清楚夜里所有发生的一切,她不能告诉任何人,那是她的难堪,是她一辈子的丑,她不能说的,即使是水离也不可以。 “哦,小姐原来是跑到了外面呀,怪不得我找了许久也找不到小姐,最后只得一个人回来了,不过,幸亏你没事,否则水离的罪过就大了。”见她无事,水离才笑语。 头有些痛,水中的身子如腾云驾雾一般轻飘飘的在水中浮荡,夕儿艰难而又仔细的洗过了身子,这才取过水离为她备好的软布,擦拭干了身子,回到床上时,屋外的天色已大亮。而她的身子却已彻底的软如棉絮一般。 虚汗不住的涌来,她知道她是染了风寒,这般的冷夜,她先是奔走在山间,又是在墙角里静静的坐了一夜。 “小姐,我着人去熬姜汤吧,你先好好的睡一下。”水离体贴的为她掖好了被子。 她虚弱一笑,“水离,先去禀告皇上,就说我病了,否则一会儿周公公来,还以为我是强装病的。”勉强咬牙说着这些,她的眼皮已经在打架了,一夜未睡,再加上这一夜离奇的遭遇,此刻她的心脆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能灰飞烟灭一般。 望着水离悄然而去的背影,芸夕终于阖上了眸子,她睡着了。 只是睡梦中,她的眉头是怎么也无法平展的结,一条一条…… 第50章风寒 轻纱半掩,却怎么也掩不去芸夕那轻皱的眉结。 水离端着姜汤送进来的时候,是芸夕不安稳的睡颜。 不忍心叫醒她,可是芸夕额头的滚烫让水离还是焦虑了,想一想,便将汤碗放在桌子上,她不能放任芸夕病了而不管,倘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可都是她侍候不周呀。 冲出了院子,天虽大亮了,可是周公公还没有来,她一路小跑着向着皇上的寝宫而去,这御林院的寝宫虽不比皇宫里的恢宏,可是远远看着显露出的还是威严,跑到半路,望着那个方向,她的心神一颤,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突然收住了脚步而站在了山中的草地上。 迎着风,一缕碎发飘扬再垂在饱满的额际,水离怔怔在站在风中,昨夜的‘梦’不住的闪现再闪现,这让她终究还是却步了。 突然,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水离,一大早就跑了出来,出了什么事吗?” 水离在听到暮莲澈的声音时,就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草,她终于不必去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人了,“三王爷,小姐病了,请你快救救她。” 暮莲澈眉头一皱,不疾不徐的追问,“芸夕怎么了?” “小姐象是染了风寒了,她浑身烧热得滚烫滚烫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小姐睡着之前还吩咐我,让我禀告皇上她今天恐怕不能参加狩猎了,可是……”可是她压根不想见皇上。 “哦,这个交给我就好了。”暮莲澈说着就回头交待身后的随侍,“向周公公报禀,就说芸夕姑娘病了。” “是。”那侍卫立刻就奔向了暮莲宇极的寝宫。 “水离,带我去见你们小姐。” “不用请大夫吗?”水离望着暮莲澈那张仿佛永远也不会微笑的面孔,那冷寒让她壮着胆子追问。他去管用吗?小姐可是病着呢。 “不用,走吧。”暮莲澈有些不耐烦的扫了一眼水离,那一眼只让水离全身都不自在了,仿佛她的一切都被他看穿了一样,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才随在他的身后。 小姐可是皇上亲点随驾的呢,想他三王爷这般去了,不知会不会有些不妥呢?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而他与皇上又是父子的关系呀。可是想归想,水离终究还是不敢阻止了他。 暮莲澈走得真快,快到她只能飞跑着才能追上他,与其说是她带路,还不如说是他在前面领路。 踏入院子里时,那些赶来侍候的甚至让她也陌生的太监和宫女才迎了过来,“见过三王爷。”又转向水离道,“姑娘好象病了呢。” 水离低吼道,“不是象,是根本就是病了,三王爷来了便是来为小姐诊病来的,快上茶。”一句话,直接撇清暮莲澈来此处的目的,这个档口上她可不想芸夕再惹祸上身了,想想一早见到芸夕时她的状况,就让水离不由得担心了。 于是,紧走几步,暮莲澈便进了屋子里,也不及喝茶,直接就在水离的注目下坐在芸夕的床帐外为她诊着脉,水离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竟是这般的熟稔,这才相信原来他真的会诊病,害她差点就误会了他,必竟从前在蝶恋水榭暮莲澈是包养过小姐的,而且似乎还与小姐有过单独相处的时候,倘若这些被皇上知道了,只怕风言风语便又起了。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暮莲澈才松开了送到床帐外的芸夕的手腕,他起身看向室内,这才向下人吩咐道,“窗子打开一条缝隙,不要关得太严实了,虽然入了秋,但是天气还不算特别的冷,这室内要保持通风。”他说着又瞟了一眼桌子上已经冷了的姜汤,“水离,这个倒掉。” “三王爷,喝姜汤难道也不对了吗?”水离不解了。 “要生姜熬的汤才好,这是老姜,味辣,不适合芸夕的身子,换了吧。” “哦。”水离想不到他只是随便一望就能望出那碗汤里的姜的成色来,果然比她从前遇到的大夫都厉害。 “喝了姜汤就盖严了被子让她发汗,汗出了,风寒便去了大半。还有,这几日她的膳食要清淡,不可油腻。” “是。”越听越是心服口服,虽然小姐只是风寒这样的小病,不过暮莲澈所说无一不精。 “更有,芸夕好象是受到了惊吓,这几日你们进进出出说话走路关门都要小声些,千万不可以惊吓到了她。” 水离怔住了,她想不到暮莲澈不过是把过了一次脉象而已,竟然连这个也能瞧得出来,是的,昨夜她初见芸夕的时候她也认为芸夕是受到了惊吓,只是,小姐却否认了。却不想竟是真的。 暮莲澈终于吩咐完了,却见水离已怔住了,当下也不理她,身形一移,立刻就向门外而去。 “等等。”他的脚步声终于让水离回过了神,这个暮莲澈当真是不简单,看着他背对着她站在门前,水离急忙追问,“三王爷,不用服药吗?”她看小姐的病可是不清,倘若连药都没有,只怕一时半刻也好不了。 “不必,她不过是身子冷寒加上受了惊吓罢了,吃了药火气更大,只按我说得做了便是,如果过了三五日还不好,那再另当别论,我也再想想其它的办法。”吐着气,这似乎是他这几天来说话最多的一天了。 一转身,暮莲澈便扬长而去。 水离咂咂舌,这才看向一旁的宫女太监,“想不到三王爷居然还精通医理呢。” “是呀,所以德妃的病从不假手他人的。”一个宫女附和的说道。 “水离,水……”正说话间,床上突然传来了芸夕的声音。 “小姐,等等,水离这就为你端来。”急忙止住话题,水离亲手为芸夕倒了一杯热水再坐到床前,“小姐,我喂你喝吧。”自小,就是她在蝶恋水榭与芸夕相依为命,两个人明着是主仆的关系,其实更如姐妹般亲厚。 芸夕虚弱的点点头,刚刚暮莲澈执起她手腕的那一刻她就醒了,心也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舞而跳,一切就仿佛回到了昨夜一般,她仔细的听着暮莲澈的声音,认真的与昨夜里她听到的那一记男声相比较,依然是那般的相象,可是隐隐又觉得有些不象,越想越是迷糊,甚至连暮莲澈到底说了什么她也未听清楚,只是不住的在他的声音中寻找着属于昨夜里的记忆。 可是,她还是摇头了,她没有亲眼看到那个树林中的人,所以她真的无法确认那个人便是暮莲澈。那个人只送了一道声音便消失不见了,倘若真的是他,那么那一句似乎也是好意。 “夕儿,你要保重。”那语句里有的分明就是担忧与不舍。 “不……不……”芸夕越想越是头疼,甚至碰倒了水离正送过来的一汤匙水。湿热落在了她的颈项上,有一些些烫。 水离急忙取了帕子为她擦拭了一番,“小姐,你怎么了?”水离的眸中是无尽的担心,小姐必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她的惊吓似乎不止是摔倒了那么简单。 芸夕摇头,神色依旧迷茫,但是意识已渐渐回复,已经可以安然的喝水了。 一杯水终于喝完了,“小姐,姜汤一会就好了,我端过来,这一回你可不能再睡了。” 芸夕挤出了一抹笑意点了点头,手指无力的抬起又放下,“快去吧。” 水离正要出去,却听院子里已响起了一道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轻纱帐内,夕儿的身子在听到那一声响时只不住的向着被子里蜷缩再蜷缩。 此刻,她真的怕见人,她谁也不想见。 第51章最乱 青白色的帷幔飘逸在床间,芸夕把自己的一张小脸深深的埋进被子里,“水离,我谁也不要见。”就算是皇上也不行,她最怕见着的就是皇上了,昨夜里的那个男人,让她迷迷糊糊的怎么也想不到他到底是谁。 越想越是心伤,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这让她情以何堪。 “小姐,是皇上呀,小姐打起精神来怎么也要见一见的。”水离握住芸夕的手,想要给她一份温暖一份力量。 芸夕摇摇头,“水离,你出去,我谁也不要见。”芸夕说着竟然试图要甩开水离紧紧抓住她的手,水离望着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激动,仿佛想起了什么不该想的事情一样。 一刹那间,她突然就有些心虚,难道是小姐发现了她…… 摇摇头,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轻柔将芸夕的手臂送进被子里,然后仔细的理了理床帐,“小姐,这样见了总可以了吗?” 她的话音才落,身后就已经传来了一串串的脚步声,“芸夕,你病了吗?”是暮莲宇极听说芸夕病了,所以亲自前来探望。 “皇上。”水离垂首向暮莲宇极请安,“小姐病了,染了风寒,她怕传染了给您,所以就挡严了床,唯恐……”一顿,竟是没有继续说下去,那是不吉利的话,她还是打住为妙,只有这般说才能为小姐解脱嫌隙。 暮莲宇极甚至连看也未看她一眼,仿佛未听见水离的话一般,“都退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低喝声带着一股威严,让水离的身子不由得抖了又抖,脑海里迷乱的想着昨夜里发生的一切,额头已沁出了一层层细密的汗珠了。 “是。”低低轻应,眸眼不自觉的瞟向床帐,对于芸夕她已是无能为力。 屋子里静极了,芸夕听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声,微微露出的一双眸子看到了帘幔上的一道身影,她知道那是皇上。 “芸夕,是朕的不是,昨夜里不该让周公公带你去柔华宫,你且好生将养着,待你好了再行回宫。”暮莲宇极轻柔的哄劝着她安心静养,可是当柔华宫三个字出现在芸夕的耳中时,昨夜的那一幕幕又是狂舞的送到她的脑海里。 羞惭,恐惧,伴着那曾经的惊慌,芸夕只把头更深的埋进被子里,床幔轻纱上的影子让她的心仿佛在油锅里煎熬一样,无声的,躲在被子底下啜泣着,室内却安静了下来。 可是,她没有听到暮莲宇极离开的脚步,她无法忍受他在她身边的这个事实。 “芸夕,好好的保重自己。”良久,暮莲宇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才轻柔的劝着她。可是,芸夕送给他的依旧是无声,皱皱眉,暮莲宇极看着窗外的天色已不早了,几个皇子加上御林军都在等着他一道去狩猎,这才道,“芸夕,明日朕在来看你,你且歇息吧,短了什么自有人去打理,可别委屈了自己。” 听着他的话,就仿佛他知道一切似的,所以他才会对她有如此的安慰。 难道昨夜里发生的事情皇上也都是知道的吗?难道皇上让她前去柔华宫是早已算计好的吗?她真想追问,追问那个夺去她一切的男人到底是谁,可是藏在被子里的她却怎么也没有勇气问出口。 那样的事情,她宁愿这辈子也不要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床前想起了脚步声,可是皇上还没有走到门边,就听到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再一次的送到了她的耳边,“五王爷到。” 那长长的尾音飘荡在她的周遭,这可真是一个热闹的早晨,先是暮莲澈,再是皇上,然而到了此刻就连阿卓也来了。 芸夕迷糊了,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她的心在狂乱的猜测中,却突然间再也承受不住他们一个个的走入她的狼狈之中,“不要见,我谁也不要见,都出去,出去。”她低吼着,甚至连着皇上的面子也顾及不得了,昨夜里那迷乱的场面让她抓狂,让她想要撕碎她自己。 可是,阿卓已然进来了,他听到了床上芸夕的低吼,“父皇,都是儿臣的罪过,昨夜里是儿臣担当守卫的重任,却不想还是让芸夕姑娘受了惊吓,所以儿臣特地前来请罪。”他的话清晰的没有任一丝的醉酒的味道,绝对不是昨夜里她一直幻想的那个对象。 芸夕的身子在被子底下不停的颤抖着,当初她初见阿卓时那样尴尬的场面也未曾让她恐慌过,可是此刻,她已抑制不住她的心伤了。 她错了,阿卓那般的语气便证明不是他了。 “卓儿,不关你的事,是朕……”暮莲宇极说了一半又顿住了,“一起离开吧,让芸夕好好的休息一下,受了惊吓是最怕受人打扰的。”说着,芸夕已听到了两串脚步声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她的屋子。 她所有的猜测本来是在阿卓与暮莲澈之间的,可是此刻当皇上的那两个字“是朕”送过来时,又仿佛昨夜里的那个男子就是皇上一样。 天,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倘若是皇上,那么她岂不是生不如死。 屋子里安静极了,芸夕却依旧把头藏在被子里怎么也不肯出来,阿卓的出现没有带给她惊喜,这一生,她与阿卓再也无缘了吧,这般的身子,有的只是自己卑微的余生。 水离端着生姜汤走进屋子里的时候,芸夕还是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掀开了帘幔,水离试着掀开她的被头,“小姐,姜汤来了,你喝下吧,否则热烫不退,只会越来越严重的。”她看着芸夕如此这般,似乎不是受到惊吓那么简单,难道是发现了昨日里她的…… 不成,她一定要知道芸夕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是知道了她的事情,那么她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费力的掰着芸夕握在被头上的手,迷乱中的芸夕终究是拗不过水离的力气,小脸从被子里显露出来,梨花带雨中,一缕缕的发贴在她的脸上让她颇为狼狈,水离怎么也想不到小姐竟是哭了,“小姐,喝汤吧。”她轻柔的望着那张脸,试图劝慰着芸夕已然受伤的心灵。 “哇”的一声大哭,芸夕再也忍不住的扑到了水离的怀里,记忆里水离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可是此刻她却是异常的镇定,也是水离的肩膀才让她可以依靠,“水离,你要帮我。” “小姐,帮你什么?” “我想要逃出这里。”她依稀感觉到昨夜里这山中的守卫并不严密,四周除了独立的院落之外,甚至没有围墙之类的阻碍,如果选一个恰当的时机离开,或许她真的有可能逃离这里,她不想要再见到皇上,不管皇上待她如何的好,她有的只有惶恐,就算皇上真的给了她名份,如今她的身子又怎么能够说得清楚呢? “小姐,你这般病了,皇上派了一大堆的人来侍候你,要不是怕吵着你,此刻你的屋子里恐怕十几个人都不止呢,小姐先将这碗姜汤趁着热喝了,待养足了精神,热烫也退了,再想办法逃开也不迟呀。”见芸夕如此激动,水离聪明的劝慰着,而小姐的心事她也要等一个适当的时机才能够问了。 芸夕听她说得有理,这才点了点头,她的身子不好,没有力气又要如何离开呢。 端过水离手中的碗,一口气就将热姜汤喝了一个干干净净,盖严了被子准备发汗,人已铁了心的想要离开。 那一夜,月亮终于露出了小小的月芽,挂在天边时,芸夕的住处渐渐安静了下来,院里院外到处都是守卫,那是皇上担心芸夕再受到惊吓专门派过来的人,可是这些又岂能挡住一个人刻意的进入呢。 夜深了,风中,一道黑影悄悄的潜进了芸夕院子中,一步步避开了打着嗑睡的太监和宫女直奔着芸夕的内室而去。 第52章承诺 秋夜,山中处处散着凉意,加上芸若染了风寒,皇上早已派人送来了暖炉,薰得屋子里阵阵暖意袭人,帷幄中芸若的小脸殷红,满心里一意要逃开这里,于是便努力的排汗。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底下有汗意不住的沁出,汗湿的身子让她很是难过,却是闭目忍受着这一切的难耐,水离说得对,只有她的身子好了,才有逃离这里的可能,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热呀,真热,喝过了姜汤再盖上被子,再加上屋子里的暖炉,她的汗果然就被逼了出来。 身子有些虚,脑海里还在不住的划过昨夜里黑暗中发生的一切,她的心一直在抽痛,身子更是软软的懒怠动,努力的听着窗外低低的鸟鸣声来排解她此刻身上的难过。 夜真静呀,突然,芸若嗅到了空气中的一股男人的气息,因着昨夜,她突然对一切外来的入侵的气息都是分外的敏感,双手紧紧的抓住被头,黑暗中仿佛昨夜的一切又要继续上演一样,芸若恐惧的向着床里不住的藏去,甚至忘记了呼救。 “夕儿,是我。”正在她惊慌失措之际,阿卓熟悉的声音顿响。 身子慢慢的放松开来,知道是阿卓她的心才安稳了些,可是刚刚的慌乱却不是一刹那间就能够排解掉的,“阿卓。”她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样的低唤着阿卓的名字,身子也是不由自主的向着床边游去。 一个箭步冲到床前,阿卓在黑暗中看到了被子下的芸若的身形,隔着被子,他抱起了她,“夕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吗?”他连续追问,一整天的难耐与牵挂在此刻才得以问出。 他的问话让芸若的心中更是酸楚,看来那三个人中的她最希望的可能已然排除了,不是阿卓,他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她昨夜里都发生了什么。 无声的泪水不可遏止的狂涌而出,她的心脆弱的就如一层纸一般,此时已被悲伤捅漏成了千疮百孔。 良久良久,她就只是这般无声的啜泣着,然而她肩头的悚动还是让阿卓感受到了,任凭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不管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安慰她一颗满是凄伤的心。曾几何时,她的一切早已成了他的嘱目,甚至于不少于他对太子之位的关切,她的泪滑落在他的衣襟上,从前那么多次的见过她,却唯有这一次她的脆弱让他心疼了,“夕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话让芸若从凄伤中清醒,她抽噎着仰起小脸望着他,“阿卓,你说过要帮我逃离皇宫的,可是,我还是没有逃出去,你帮我,帮我逃开好不好?”昨日里她本来还对他死了心的,可是此刻,当阿卓真真切切的来到她的身边时,芸若已然有些崩溃的心又是寄希望在他的身上,希望他可以帮她,帮她离开这里,她真的怕,怕被人知道昨夜里的事情。 他的大手在黑暗中触到她的小脸上,抚上他泪珠滑过的冰凉,就仿佛要一滴一滴的拂去她的心伤一样,“芸若,总会有办法的,只要父皇还没有宣你侍寝,我与你便还有希望。”他低低哄劝着她,努力的排解她此时的脆弱。 心里疯狂的想要告诉他昨夜里发生的一切,可是话到嘴边时她的羞愧让她还是无法成语,“阿卓,你是说……”他的意思明显的是说他要娶她,是吗? 再一次迷朦的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芸若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道,“阿卓,你要娶我吗?”满怀期待的问了,阿卓是她生的希望,竟不知自己已在短短的时间内悄悄的爱上了他,她只想要跟在他的身边,想到有这样一个可能的时候,她突然又自私的不想要说起昨夜里发生的事了,那并不是她的故意而为之,她并不愿意的,那更不是她的错,她才是整个事件中最受伤的那一个。 不知道阿卓会不会允许她人生中的这一点瑕疵,但是心思百转间她终于还是做了决定,这件事她不会再说了,或者逃离皇宫,或者嫁给阿卓,如果让她选,她的心还是会毫不迟疑的选择后者的,这,便是爱的力量,她爱上了阿卓。 因为爱,所以才自私。 “夕儿,如果可以,我一定娶你。”他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先前是因为明书的缘故一直让他不敢直接坦诚他心底的爱恋,可是在他离开京城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心底的思念一直缠绕在他的心田,回到京城再见到她的那一刻时,他就知道他的心里已满满的都是她,甚至超过了记忆中的那一抹紫色的窈窕身影。 这一句话他本不想说的,他本想要等着自己可以做到可以娶她的那时候再亲口告诉她,可是当他面对脆弱的她时,为了安抚她的心他一口气就说出了自己的真心。 窗外,有风拂动,窗前一个人影忽地飘忽而动,暮莲卓心神一动,低低一喝道,“谁?”他身形一纵便到了窗前,可是看到的却只是窗外的树影斑驳,又哪里还有人影的存在,难道刚刚是他看花眼了吗?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鲁莽,似乎遇到芸若他总是在做着一些不经思索的下意识的举动,如果刚刚真的有人在外面,那么这时候也早已被人发现他在芸若的房间里了。 如若如此,他岂不是害了她了,“夕儿,好好养病,我会想办法让父皇放过你的。”暮莲卓轻声送出他心里的决定。 他的话让芸若的心底涌起了无边的欣喜,也冲淡了她原本受伤的心,暮莲卓以为她只是担心怕要侍寝所以才有这两天的状况发生,故而才夜探她的住处来安慰她的心,白日里不敢做的事,此刻终于得偿所愿了,他却不知道芸若昨夜里发生的一切。 芸若点点头,无声的再次依偎在他的怀里,想起她初见他时,她的身子原本就被他看光光了,或许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与他之间的这一份纠隔吧。 “夕儿,我要走了,这里真的很不安全,待我得到了太子之位的时候,就是我迎娶你入门的时候,那时候你就是我的太子妃。”暮莲卓满怀期望的说着这些,他要做太子,这一直是支撑他留在京城里的唯一目的,而如今他的目标又多了一个,那就是他要娶芸若了。 臻首轻移,她吐气如兰的气息拂在他的脸上,让他不由自主的垂首,轻轻的落下了他的唇,他记得他第一次吻她是在王府里,却只是蜻蜒点水般的一吻,让他怎么也没有尝到她的甜美,可是这一刻男人的血气方刚加上连日来的思念与牵挂让他彻底的放纵了自己一回,舌尖轻探,他触到了她的,温柔的缱绻中她的身子更紧的贴近了他的…… 可是,就在他沉迷陶醉在其间时,芸若突然间想起了昨夜里的一切,那男人也是这般轻柔的待她,而且他的唇一直游走在她的身上,她猛的一惊便推去了此刻正缠绵而吻着她的阿卓,有些慌,“不……不……”她不住的低叫,那陌生的恐惧感涌上心头时,她有的就只是无助和慌乱,甚至连暮莲卓也无法平复她此时心头的浪涛。 “夕儿,别怕。”暮莲卓轻拍她的背,“一切都会好的,你病了,只要你的病没有好,父皇就绝不会宣你侍寝的,这是你保全自己的最好的方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咳,伴着咳声而来的是细碎的脚步声,“阿卓,快藏起来,是水离。”她知道是水离,水离必是担心她的病情,所以夜里还特别起来看她,这一份情谊让她的心中都是温暖。 暮莲卓来不及回话,因为脚步声已到了门前,身子轻盈一跃,立刻就跃到了屋顶的横梁上,随即是房门的“吱呀”而开。 水离手中是一只蜡烛,烛光让屋子里顿时就通亮了,芸若在看到暮莲卓安稳的藏在房梁上时,这才安心了,她闭上了眼睛装作沉睡中,心里却有些歉然,水离待她这般的好,她却向她隐瞒了阿卓的事情,可是她又不便说,在所有的事都还没有定论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水离轻柔的为她掖了掖角,瞧着她睡着了,这才转身走向暖炉,掀开了盖子又放了一些炭下去,打着哈欠再次走出去的时候,芸若起伏的心这才平稳。 暮莲卓轻身一落,却再也不敢多做停留了,刚刚窗前的那道影子让他还是有些狐疑,“夕儿,我走了。如果可以我会再来看你。”这御林园比皇宫里又方便了许多,四周的守卫也多是他的手下,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胆前来。 抓起她的手,唇轻轻一印,仿佛印上了他的一颗心般,转身退去时,她望着他的背影,是不舍,也是期待。 原来,有爱的感觉是这般的美好,一份承诺带给她的是一份新生命的开始。 许多伤,许多痛,握在指尖时,即使无法散去,可是他带给她的一切依然让她感动,感动生的美好,如此,她依然会坚强的活下去。 第53章探听 薄汗尽去,却去不尽她心底那份浓浓的惶恐,虽然有阿卓的承诺,可是她知道等到他成为太子等到她能够嫁给他的那一天,这期间的路就只有漫长和难耐。 一切都是剪熬。 她的风寒因着阿卓的出现奇迹般的很快就好了,这让水离颇为欣慰,依着暮莲澈的吩咐,待芸若发了汗之后窗子便悄开着,让白日里和煦的秋风吹送进来,芸若却聪明的依旧卧床不起,只说身子虚,她记得阿卓的话,只要皇上不宣她侍寝,她与他就还是有希望的。 望着清晨阳光下那飘浮不定的尘埃,伸手抓过去,却是一团团的空,可是那尘埃的自在,却是她的欣羡。 水离为她准备了一碗稠稠的稀粥,少少的喝了半小碗,却再也吃不下了,这让水离又皱眉了,“小姐,再多吃些吧,难道你不想要……”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大门前又飘来周公公那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芸若摆摆手,“皇上来了,不吃了。”她真的吃不下。 水离弯身退下,门前,皇上已走了进来,这是自芸若病了之后他第二次的来探望她,隔着淡白的轻纱帘帐,那半透明的遮掩却让他更加的想要看到床帐中的芸若,急走几步,手一掀,立刻芸若憔悴的容颜就现在了他的眼前,手指下意识的送过去,“夕儿,你病得可真不清。”声音里多是怜惜,却还是让芸若惊恐了。 身子一缩,“皇上……”她低叫,却是在惊恐暮莲宇极的轻触,只是一切,她无法逾矩开口。 “嘘……”他示意她噤声,手掌已送到她的额头,触到时,她额际的微凉让他终于放宽了心,又为她掖了掖被子,“夕儿,好好的休息几日,朕自会给你做主,选个日子给你一个名份,朕不会亏待你的。”昨日里就想好的说辞他此刻才说出,一个皇上,能有此伸缩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她心里一急,手指便抓住了暮莲宇极的衣袖,“皇上,夕儿不要什么名份,夕儿只要做你身边的一个丫头就好。”情急之下,她也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了,所以一开口便想到了这样的应对之策,丫头也是有希望的,她不能切断自己的退路。皇上的每一个字都让她惊心呀。 暮莲宇极没有挣开,只任她握着他的衣袖在手中,“夕儿,你的画那么好,做丫头真是委屈你了,一切便等你好了重新再议吧。”他还是想要给她机会,给她时间让她好好的考虑清楚。暮莲宇极的话一落,芸若的一颗心才放下,可是她知道躲过了今天,那之后便更难逃避了。 倘若阿卓当了太子,有了更多参政的机会,那么他入宫的机会便会多些,自己与她之间也才能有交集,这样一想芸若便试探的问道,“皇上,如今这太子可已定下人选了吗?” 皇上慈和一笑,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唐突之问,“夕儿,你也关心这太子之位吗?” 暮莲宇极的话让芸若有些心虚,“皇上,夕儿只是好奇,从殿试到这御林院,几番下来,皇上必定心中已有了人选,那日在清梨宫皇上也曾说过再不定下来,只怕你的日也没得清闲了,夕儿只是不想让您太过劳累。”她把好奇心推到皇上的身上,一下子便洗脱了嫌疑。 暮莲宇极背靠上身后的椅背上,“夕儿,许多的事都压在朕的心里,这宫里朕的女人虽多,可是却没有一个是可以为朕分忧的,每个人算计着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也因为如此,才更加的让朕为难,其实朕的心里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是最重要的人选,一直无法确定下来的原因是,他们的母妃一个是淑妃一个是德妃,立一个便是折了另一个呀,而后宫的稳定也会有有所偏颇。”暮莲宇极叹息着,第一次将自己心底里的忧虑说出来,竟是说不出的轻松,仿佛答案已经有了一样的舒坦。 芸若心里一喜,竟不想原来皇上的心中阿卓已经有了一席之地,可是此时以她尴尬的身份,她却不敢妄加评判,一个阿卓,一个暮莲澈都是她相识的人,虽然她在心底里已是偏袒了阿卓,却绝不能说出来,“皇上,那么这次狞猎谁的表现更好一些呢?” “哦,昨日里是澈儿,今天还不知道,天色不早了,朕也要出发了。不管怎么样,这次狩猎后一切都见分晓了。”他说着又向门外道,“来人呀,把东西都呈上来。” “是。” 立刻就有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各持一个方盘而入,周公公已到了门前,就站在门边喊道,“皇上赏芸夕姑娘珍珠一串,锦缎十匹,珠花两付,金镂衣一件。” “夕儿,有些匆忙,入了宫再重行赏赐,朕去了。” 那前面三样倒不足不奇,不过是平日里女子点缀装扮之用,可是那金镂衣可是非同小可,芸若知道那不是一件普通物件,急忙欠身而起要谢过暮莲宇极。 暮莲宇极却道,“快躺下吧,你在病中,朕不怪。”说罢便回转身悄然而去。 望着暮莲宇极离去的背影,芸若心里却有些急了,真怕这一日的狩猎阿卓又输给了暮莲澈,阿卓的身手她是知道的,心里猜想着或许是因为昨日里阿卓惦记着她的病,所以才会…… 这样想了,心里不由得一阵甜蜜,“水离。”她轻唤。 “小姐,要喝水吗?” “不是,水离,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回宫的时候再带回去。”说实话,那些东西她一件也不感兴趣,尤其那件金镂衣就仿佛烫手的山芋一样,她真怕惹来别人的妒意。 “小姐,你不是……”水离说着这才警觉的瞟向了门前。 “先不走了,更衣,我想要出去走一走再回来。”其实是她想要见到阿卓,让他知道自己很好,让他放心,也才能比过暮莲澈,这样他才有当上太子的希望。 水离不相信的看着芸若,“小姐,你当真要出去吗?” “嗯,是的。”她笃定的说道,出去了再回来她一样可以继续装成虚弱的,只一下下就好,让她看一眼阿卓就好,否则这一天都是她的难耐。 水离只得为她更衣,寻了一件厚厚的风衣为她披在身上,两个人这才向着狞猎前整装出发的校场走去。 “姑娘,慢着些。”身后紧紧尾随的小太监看着芸若有些轻晃的走路姿势不禁担忧了。 芸若一笑,“不碍事,我只是躺一天,突然间走出来有些不习惯而已。”她再慢了,队伍便会出发了。 远远,已经看到了校场上威风八面的皇上和几个皇子,他们早已端坐在马上准备出发了。 芸若却有些不敢靠前了,她最怕惹人注目,而此时校场最少也有数千人。 她望着阿卓的方向,希望他可以心有灵犀的发现她的存在,怔怔的望去时,她一身长长的风衣随风而飘摆,墨绿色的色彩在山中景物的衬托下让她婉如一个精灵一般的惹人注目。 校场上,不时有眸光射向她,不止是阿卓,就连皇上和暮莲澈也发现了她的存在。 一匹骏马迎向她而来,侍卫在马上抱拳道,“姑娘,皇上说山中风大,你的风寒才只好了八分,姑娘赶紧回去休息,不可再任性出来了。” 芸若脸上一红,皇上说得没错,这一回可真的是她的任性了,可是她却不后悔,眸眼继续扫向阿卓的方向,这才恋恋不舍的扶着水离向着原路走回。身后,是飞腾不止的马蹄声声,所有人等,已经出发了。 芸若在心里默默的祝福,祝福阿卓在狞猎中胜出一筹,曾几何时,在她的心里阿卓已经成了最重。 这世间的女子,便是如此的痴傻,一旦爱了,那么就只会无私的全身心的付出。 到了晚间,芸若耐不住的想要知道结果,强撑着坐起来,只说闷,便坐在窗前,听着窗外的风声。 不远处,几个宫女正无聊的谈论着狩猎场中的事。 “听说今天是五王爷胜了三王爷,昨天可是三王爷拔得头彩呢。”宫女甲说道。 “还不是那个兰姑娘来了,她正跟三王爷赌气呢,所以就帮着五王爷。”宫女乙添油加醋了。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么回事,据说最近兰儿姑娘已经不喜欢三王爷了,说他太冷情,她一直追着五王爷不放呢。”七嘴八舌中,又有人持反对意见了。 “我看呀,不管是三王爷还是五王爷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可是今天兰姑娘追着一只小兔子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下去时,还是五王爷救了她呢。” …… 窗外的声音在她听到兰儿之事时已经渐渐弱去,原本她只是随意一听,可是此刻听到的所有已经让芸若的心乱了,她记得那个兰儿姑娘,她记忆中的兰儿是娇美而柔弱的,可是从宫女的话中听来却远非如此,她甚至还会骑马,这是自己所不能及的。 想象着阿卓英雄救美的场面,想象着兰儿与阿卓坐在一起时的样子,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已绞成了一团。 爱是自私的,她只希望阿卓的心里只有她。 然而那一夜,阿卓却没有来,那一夜,芸若一夜无眠。 第54章约定 叹息伴着呢喃,那一天,是阿卓胜了暮莲澈,可是芸若的病却又是起了反复,烧热继续,姜汤和发汗再也除不去她的浑身烫热了。 水离早已吩咐小太监去禀报了皇上,在御林院,只有皇上才能为芸若作主。 绞着泛白的指节,其实水离也是心慌,那一夜小姐只是受了惊吓而已,而她,却与皇上…… 可是那夜之后,她两次见过皇上,皇上却当她不存在一样,她看到了皇上对待芸若的怜惜与不舍,心里猜想着皇上必是以为那一夜的女子就是小姐吧。 但其实,却是她。 发生了一切,一夜间她仿佛就长大了,她努力的让自己镇定,努力的不被人发现她的秘密,尤其是小姐,倘若被小姐知道了是她代替小姐而被皇上宠幸了,她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小姐似乎是不喜欢皇上的,所以小姐才总是想要逃离皇上的身边。 或许她该试着将一切告诉小姐才对,可是每一回想说的时候,当她看到小姐无助且迷离的眼神,她的话又是硬生生的忍了回来,说了,她真怕为小姐在凭添了错乱让小姐为难呀。 这一早起,小姐一直在偷偷的哭泣,她知道的,明明昨天就好了许多的,甚至都可以出去走一走了,可是经过一夜,小姐又变了。 从前的小姐从不会这般多愁善感的,可是,自从入了皇宫之后,小姐变了,变得让她也捉摸不透了。 趁着皇上还没有到,水离又返回到芸若的身边,为她拭着汗,心疼的真想要替她病了,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小姐,为什么你不好好的珍惜自己的身子呢?有什么心事你也不说,这让水离真的没有办法帮你了。” 水离的埋怨让芸若惊醒了,从前的自己又何曾这般的脆弱过,似乎是经过了那一夜,她所有的坚强就在瞬间遁去了,她变得惊恐、无助,只是贪恋于阿卓带给她的温暖,甚至忘记了这世上除了阿卓之外还有其它的人在关心着的她,比如水离,比如暮莲澈,甚至还有始终让她迷惑的皇上。 她这般真是让她自已也羞惭了,然而她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对阿卓的挂怀,原来恋爱了的感觉就是这般的痛并快乐着吗?时而牵挂时而期盼时而忘情时而因妒而心生烦恼,这是她从前从未体验过的。 其实,是因为她嫉妒了兰儿。 水离望着她面上不住变换的阴晴轻声道,“小姐,如果你真的不想要跟了皇上,也真的不想要那名份,水离就去为小姐争取。”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的时候,水离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两日来不止是芸若的煎熬,其实更是她的煎熬。 芸若抓着水离的手,“水离,你真的可以做到吗?”她的小脸上泛着希望的华彩,仿佛水离已经说服了皇上放了她自由一样。 小姐的心果然是水晶一般,小姐的心里没有皇上,不知为什么,当水离知道这一个答案的时候,她突然轻松了许多。 “小姐,其实皇上并没有什么不好呀。”她想要再劝一劝芸若,或许只是小姐一时的失言罢了。 芸若摇摇头,她的心早已有所属,又岂是皇上可以参与进来的,“水离,皇上很好,只是他真的不适合我。”对她好并不代表就有了爱,他身边太多的女人了,这样把爱分割了太多份的男人本身就已亵渎了真爱的美好,其实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爱。 “小姐,我不知道那一夜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但是请小姐相信水离的心一直是与小姐在一起的,小姐总是不肯说,但是我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有云开雾散的那一天,也终有解决的办法,小姐要想开了,再不可这样自己糟蹋自己的身子了。”亲手又为她掖了掖被角,又仿佛不经意的问道,“小姐的心里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了?” 芸若心里一黯,她的心事居然被水离猜得准准的,轻轻点头,她不想再瞒着水离了。 见芸若没有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水离也乖巧的不再追问,但是她的心里已大概猜出了八九分,芸若的心里除了三王爷便是五王爷了,这一两天除了皇上她就只见过这两个人,似乎见着三王爷的时候多些,也是三王爷为小姐诊了病,而五王爷只是来了就随着皇上离去了。 这两个人从前在蝶恋水榭的时候小姐可都是见过呢,难不成那时候小姐就对他们中的一个有了爱慕之心了吗? 她却一直不曾看出来。 “小姐,或许皇上知道了你的心事就会放你离开皇宫了呢?没有争取过谁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你说,是不是?”她要找个机会让皇上知道,那一夜的女人是她而不是芸若,否则事情只会越来越遭,她躲不过皇上的恩宠,就只能任命了,说实话从她第一眼见到皇上的那一刻起,皇上的威严就打动了她的心,她从小就无父无母,看着皇上,就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其实在清梨宫她见到皇上的时候就发觉了皇上的特别之处,那是不同于皇子们的稳重与成熟,只是这些,小姐似乎都没有看在眼里了。 “水离,谢谢你。”水离说得对,两相交谈,她的心结在慢慢的开解,虽然还没有彻底的解开,但是她还需要努力。 门外又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水离知道是皇上来了,她急忙起身迎过去,门开时,是暮莲宇极,还有身后的暮莲卓与暮莲澈。 “小姐,皇上与三王爷和五王爷一起来了呢。”水离欣喜的看着眼前的三个男人,虽然暮莲宇极身为人父,却丝毫也不比他的两个儿子苍老,那份原有的成熟与稳重在水离的眸中也更胜了一筹。 芸若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心里却有些紧张,她想不到那一夜她一直怀疑的三个人,此时却同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倘若有谁可以告诉她真相该有多好? 她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连她也不敢多问,只怕问了那个不知情的人,那么自己的丑事岂不是又多一个人知道。 抬首时,迎上的却是暮莲澈关切的容颜,那一天,便是他为她诊了病,甚至也知道她受了惊吓。 目光微移,芸若看到了暮莲卓,阿卓那深邃的目光让她不由得心颤了又颤,挪了挪身子,就欲要下了床,皇上一个箭步冲过去,“夕儿,坐在床上就好,让澈儿再诊一诊你的病,朕的病有一半都是他来医的呢,甚至比过太医院的太医们。” 芸若不好推却,可是当着暮莲卓的面又让她好生尴尬。那一个人不是暮莲澈就是皇上,可是无论她与谁接近了,从他们的身上都感受不到那一夜的气息,谜一样的一切,带给她百般的难猜。 当暮莲澈移步而来,那份总是冷凝的面孔让她不自觉的就想起了从前在蝶恋水榭的大门前他与兰儿站在一起时的情景,由此联想到了阿卓昨日里救起了兰儿,她的心又是一紧,心思一转,抬首时,眼波流转,只流泻着温柔,“芸若谢过三王爷。”她故意的温柔就是要做给阿卓看的。 暮莲澈淡淡的执起她的手腕,早起出来先遇到了暮莲卓,便一起骑马向校场而去,却不想途中遇到了父皇,父皇等不及叫到太医就揪着他来为芸若诊病,触着芸若有些烫热的身子,他心底不由得升起一片怜惜,从前那个美丽画女子此刻却仿佛笼中的金丝雀,再也没有了欢快的叫声了,探上她的脉,他摇摇头,半晌才道,“父皇,芸夕姑娘没有大碍的,只是心中郁结太深,加之染了风寒所以才一直不见好,其实心病还需心药医,不是其它药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要多出去走走,散散心才是。”他的面上依旧是冷冷的,只是声音却恭敬了许多,必竟正在听着的还有暮莲宇极。 听过了暮莲澈的话,皇上的面上从沉郁慢慢舒展开来,他笑望芸若,“这御林院深处有一处瀑布,一处深潭,那潭中多有游鱼,不如待夕儿的精神好些了,我们一起去观赏瀑布,顺便再钓鱼吧。卓儿,澈儿,可好?”他直接就忽略了芸若,因为此番提议原就是要为她散心的,所以她必须要去。 暮莲澈犹豫了一下,才道,“好。” 暮莲卓倒是痛快,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皇上,你们要去哪里?兰儿也要去。”却不想几个人的决定才定下来,兰儿便走了进来,她刚巧听到了暮莲宇极的话,此时,正忽闪的一双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等着暮莲宇极的同意。 暮莲宇极看看暮莲卓又看看暮莲澈,随即慈和一笑,“好好好,就这般定了,夕儿的身子好些了,明天便去。” 床上的芸若脸上青一片红一片的,想不到皇上竟然如此宠她,暮莲澈不过是说她要经常出去散散心才好,皇上便立刻就想了这一个办法让她根本推辞不得。 轻瞥了一眼阿卓,此刻兰儿正小鸟依人般的走到他的身边,“五哥,昨天谢谢你救了我。” 一切果然是真的,芸若望着兰儿贴着阿卓的身子,竟是那般的灼目。 第55章选择 暮莲卓微微向后一撤直接就避过了兰儿,却正巧是芸若转首望向皇上的时候,也让她错过了暮莲卓刚刚刻意躲闪兰儿的那一瞬。 心里一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身子一移,芸若便下了床,“夕儿谢皇上恩典。”身子一弯她竟是要跪了下去,惹得暮莲宇极急忙从太师椅上坐起,“夕儿,快回去床上躺下,留些力气,明天大家才好一起出去散散心。” “是,芸若会爱惜自己的,芸若也谢过三王爷医诊。”她转身垂首,脚下也随即向前移了两步,正好就站在暮莲澈的身边,兰儿会,她也会呀,她就是要气气暮莲卓。 暮莲澈的面上是依旧不变的是冷冷的面容,“姑娘谢过父皇便是了,至于看诊,是我应该做的。”他说罢身子一退直接就避开了芸若,让她好生尴尬。 “夕儿,快去歇息吧,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了,兰儿,别总是缠着卓儿,你今儿个也要好好表现一下,不能总是只围着小兔子转了,总也要有你娘那般的豪气万千才是。”暮莲宇极怜爱的叮嘱兰儿,未及兰儿反应,又向暮莲卓道,“卓儿,你可要帮她哟。” “皇上,兰儿才不要他帮,看我今天一定猎一只野鹿来,让你们瞧瞧我的好身手,走哇,五哥。”说着话,兰儿一点也不忸怩做作的扯着暮莲卓的衣袖就向外面走去,惹得身后的暮莲宇极大笑: “你瞧,这丫头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澈儿,我们也走吧,让夕儿好好休息。” 望着离去的父子三人,芸若的眸中还是满满的装着阿卓,那个兰儿是故意要做给她看的吗? 想起如香馆,其实兰儿对阿卓的一切也都是了如指掌呢,可是那一回在蝶恋水榭的大门前时兰儿缠着的明明就是暮莲澈。 这一刻,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才想起那些过往,也才分析出其间的不对。 越想越是迷糊,也是这般的无法分清让她开始期待明日的出游了。 有了迷惑便不由的为自己对阿卓的猜忌而有些脸红,曾几何时,她开始变得这般的不信任人了,只是,一颗心因着脆弱却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了。 怕她躺在床上无聊寂寞,皇上还派人送过来一些书供她消遣,那份关爱总是让她联想到父亲般的疼爱,如果她的父亲还在,便是也如皇上这般的年纪吧。 到了天黑,因着无事,她早早的就歇息了,水离也乐得清静的去了。 芸若躺在被子里,望着周遭暗黑的夜色,心里却多了期待,如果阿卓的心里只有她而没有兰儿,那么他总有办法过来看他的,真想他告诉自己兰儿的事与他无关而都是兰儿的一厢情愿罢了,可是她数着时间走过一刻又一刻,阿卓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叹息着,明日里不知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倘若被她确认证实了阿卓与兰儿在一起的事实,那么阿卓前日的承诺呢? 她不信他的承诺便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可是今日的事实却又是那么的明皙,而皇上似乎也在刻意的为阿卓和兰儿牵线着。 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这是她从前从来也没有过的烦躁,爱了连心也变了一样,她满心里的都是阿卓,也容不得他的身上撒下沙子。 盼呀,盼着到天亮,如果真是她错了,那么她以后要学会隐忍,学会大度,其实这一刻她心里也在一直的告诫着自己呀,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她就是嫉妒阿卓的身边有其它的女人围着他转。 闭上眼,那一幕又涌上脑海,挥也挥之不去,依稀就是兰儿扯着阿卓的袖子冲出了她的屋子。 可是这一夜阿卓终究还是没有来。 就这般想着心事,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水离叫她的时候她才恍然惊醒,所有的心事回复时,急忙就吩咐水离为她穿戴整齐准备一早的出游。 “小姐,你真的很想去吗?”水离一边为她梳着长发一边问道,她瞧着芸若的面色虽然比起昨日好些了,可是她的身子还是虚的,必竟这两日她什么也吃不下,这让她好生的担心。 “那是皇上的旨意,由得我不去吗?”如果不是想要知道阿卓与兰儿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她也不想去的,还没上路,腿就有些软了,身子真的很虚弱,可是她不能被那个兰儿给比下去了。 “小姐有没有想过要怎么上山呢?他们可都是骑着马的,小姐不会呀。”这一句正说到芸若的痛处来,皇上、暮莲澈、暮莲卓还有兰儿都是会骑马的,偏偏就只有她一个人不会,这还真是一个难题,难不成她自己请求与阿卓共乘一骑吗? 不,她本来就是要气着阿卓的所以才要一起去出游的。 或许,她要请求与暮莲澈共乘一骑才对。 心里盘算着,门外小太监已来催了,“芸若姑娘,皇上和两个王爷还有兰儿姑娘已经候在大门口了,只请您这就出去呢。” 由不得她细想,急忙就扶着水离的手走了出去,才至门口,秋风就卷起了她湖水蓝的风衣,迎风吹摆间芸若努力打起精神走到大门前,向皇上请了安之后,水离说过的麻烦果真就摆在了面前,“夕儿,你会骑马吗?”皇上本想要邀她共乘一骑的,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他还尚未给过芸若名份,这一些都要等到回了宫之后才能正式下旨。 芸若摇摇头,却对自己刚刚在屋子里的决定有些犹疑了,轻轻瞟了一眼暮莲澈,她甚至怀疑暮莲澈会不会同意与她共乘一骑,记忆里暮莲澈绝对是一个冷情而不近女色的王爷,可是在她看到阿卓与兰儿的马并排站在一起的时候,她便想也没想的说道,“皇上,夕儿不会骑马,既然平日里都是三王爷为夕儿诊病,不如夕儿就骑坐三王爷的马吧。”一口气迅速的说完,甚至有些喘,声音虽然低,但是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了。 阿卓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有想到芸若的选择竟然会是暮莲澈,心里顿时也气了,可是当着几个人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眼下芸若还是皇上最看重的人,倘若棋错一招,只恐满盘皆输,正当他暗自犹豫之际,兰儿却响亮的吹了一个口哨,立刻就有一匹马向着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那是一匹漂亮的小白马,全身上下无任一根杂毛,清一色的雪白,一看就知道是一匹良驹,“皇上,这匹马就送给芸若吧。” 芸若心中一凛,兰儿如此做分明就是让她难堪,她根本就不会骑马呀,“夕儿谢过兰儿姑娘所赠之马,只是夕儿不懂驭马术,要了这马也是白白的把它送到马棚里,还不如送还给兰儿姑娘才是。”她不卑不亢的直接就退回了兰儿要赠她的宝马。 兰儿一笑,“姐姐,这马是极温驯的,姐姐只管骑着,我着人牵着马随着我们大家一起而行,绝对不会让你落下的,这样可好?” 芸若望了望那匹白马,有些心动,其实她也不想与暮莲澈共乘一骑的,瞧他现在还没有回应表态她就知道他的态度了,他分明就是想要拒绝她,只是人多不好意思驳了她的面子罢了,可是她还是有些怕,兰儿似乎瞧出了她眸中的担忧,“姐姐要是担心,不如就与兰儿共乘一骑吧。” 看着兰儿脸上的微笑与无害,倒是让芸若有些赧然了。 一旁始终无语的暮莲澈突然开口道,“兰儿骑马骑得那般的快,可别吓着了芸若,她身子弱,就由人牵着马慢慢走吧。” “三哥,瞧你说的,好象芸若姑娘骑了我的马会摔下去一样。”气怨的说着,兰儿又转向芸若,“姐姐,还是与兰儿一起骑吧。” “兰儿,休得胡闹,夕儿就骑你那匹白马吗。”一旁的皇上终于为芸若定下了那白马。 明明只是一点小事却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小太监扶着她稳稳坐上了马背,却因着她的存在,所有的人都无法逐马飞驰了。 几匹马齐头并进,竟是没有人肯起个头冲出去,芸若偷偷瞟了一眼阿卓,由头至尾他始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一张脸紧崩着,是在气她吗? 马儿自在而行,渐渐的她居然就奇迹般的适应了,这要感谢兰儿的白马,乖乖的让她喜欢,也便没有了怕意。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第一次骑马就是这般的好,开心的迎着风而前行,看到山中的一片翠绿虽然已渐显凋残之意,却依然令人赏心悦目,果然,太自然是医病的良药。 只是,如果不是没有心事,此时的她该更加开心才是。 山路开始一点一点的陡峭了,兰儿忍不住抢先冲了出去,倒是阿卓慢了下来,白马与他的渐渐靠近了,芸若不自觉的瞟向阿卓,心头小鹿乱撞,即使气闷着,她的心里却还是满满的都是他,爱了,便是这般的傻。 第56章落马 其实他心里还在为着刚刚她要与暮莲澈共乘一骑而气愤,可是看着她此刻有些苍白的容颜他又有些心疼了。 慢慢的拉开了与父皇与暮莲澈还有兰儿的距离,只让自己感受着她在他身边的这份温馨,却不能多说什么,因为芸若的马是由马夫牵在手中的。 真想把她抱过来就坐在他的身前,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就这般,尴尬中的煎熬着,过了一个山坡的时候,兰儿却兜转了马头越过暮莲澈越过暮莲宇极直接向着他的方向跑来,“卓哥哥,你怎么骑得那么慢呀?”一脸的嗔怪与担忧,那称呼亲切的仿佛暮莲卓就是她心目中的最爱一样。 暮莲卓心关一滞,微一侧脸望了一眼正紧紧抓住缰绳的芸若,看着她面上无恙,这才一带缰绳直奔兰儿而去,兰儿真是一个小麻烦,可是眼下他却没有办法摆脱她,“哪里有慢,不过欣赏这一路的美景罢了,骑得太快,除了风什么也感受不到。”他自在笑语,这些话刚刚就想与夕儿说的,可是他却不能说,一口气倒出来,心里痛快多了。 “卓哥哥,我们比赛,看谁先到达瀑布那里。”兰儿的话从风里送到他的耳中,却让几丈外的芸若听得清清楚楚,那般暧昧,让人不多想都难。 “好,不过输了,你不许再缠着我。”他终于找到籍口来让芸若听到了,这一句才是重点,不想让芸若再误会下去了,虽然他早已看穿了芸若嫉妒的心,虽然她的嫉妒让他的心里悄悄的在开心着,可是如果误会继续下去,受伤的却始终都是芸若,这才是他真正的心疼。 那般的大声让白马上的芸若怎么会听不到呢,心里一喜,原来是兰儿缠着他,兰儿可真是怪呀,为什么一忽是缠着暮莲澈,一忽又是缠着暮莲卓呢,从五哥到卓哥哥,这般称呼的改变,让她听着怎么都是不顺耳。 看着阿卓与兰儿的两匹马飞快的奔驰在山中,她心里就愈发的羡慕起来,真想也那般骑着马快意而行,可是却还是有些怕,想归想,她却只能收回心神看着他们双双远去,马夫的步子渐渐快了一些,再走就追上皇上了,芸若这才吩咐道,“不要超过了皇上。”她也不想与皇上并驾齐驱,那样子会让她有一些些的怕,说实话,她很怕皇上,怕他对她的好,怕他对她的关心,更怕他对她的亲近。 马夫果然听了她的话又慢下了速度,想不到这马夫还有些本事,奔跑的速度也是出奇的快,可是皇上似乎是感受到了刚刚她在后面的相追似的,他居然就停下了马,一匹枣红大马威风凛凛的立在山中,回首时,慈和的笑望着芸若,“夕儿,你骑得很好,或许可以试一试自己骑了。” 不想皇上会有此提议,可是她真的还是怕,摇摇头,“夕儿真的不敢骑。”她说实话了,让她如兰儿那般她真的不敢,真的怕。 “不怕,你慢慢骑,不会有事的,我在后面跟着你。”他试着说服她,瞧着她现在的脸色真的好多了,看来澈儿的话还是对的,不能总是让她闷在屋子里,不然病了也总不见好。 努力的下着决心,其实她是想要超过兰儿,兰儿行她也行的,“皇上,那夕儿便试一试了。” 马车夫在听到皇上的话时,早已将马停了下来,这白马原本就是为了初学骑马的人准备的,所以就有两条缰绳,马夫将他手中的那一条缰绳递给了芸若,芸若接过,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她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其实只要克服了自己心中的恐惧,一切都是简单的。 她原本就是聪慧的,只是从未想到一向娇弱的自己还能有骑马的这一天,壮着胆子一抖缰绳,喜欢那种迎风而飞驰的感觉,仿佛如飞一般的自在,更有一种难得的自由感,那,才是她最为向往的,奔向暮莲澈,经过了他就是兰儿与暮莲卓,此刻,当她真正的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的时候,她早已忘记了恐惧。 暮莲宇极惊讶于她飞马的速度,急忙在身后喊道,“夕儿,骑慢一点。”连他也是讶异,在他的心中芸若一直都是一朵娇贵的牡丹花,可是这一刻的她却仿佛天赋异禀,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骑马,追逐着,为着她的速度而担忧。 不想停,不管那是不是兰儿的一厢情愿,她都想要走进阿卓的世界。 风从耳边呼呼而过,吹着她的发丝盈盈起舞,翻飞的风衣的一角扬在空中,仿佛一道道美丽的彩虹划过,也美丽了人的视线。 不要思议的奇迹般的冲过了暮莲澈,远远的,阿卓与兰儿就在她的视野之中,没有停顿,此时她心里只有阿卓唯一的身影。 看着她稳健的奔驰而去,暮莲宇极渐渐的放下了心,追到暮莲澈的身边便慢了下来,远看着她,眸目中都是慈和,“澈儿,其实你不该那般冷落兰儿的。”乘着无人,暮莲宇极第一次的训斥着暮莲澈,他这个儿子一直都是他心底的一道忧心,他总也融不进暮莲澈的世界,德妃那般灵透的个性却一点也没有传染给暮莲澈,真不知道澈儿象了谁,竟象是天生的不会笑一样,对女人更是冷情,如若许他当了太子,只怕将来自己百年之后他的后宫女子都要守活寡了。 “父皇,儿臣对兰儿并无心意,所以……”他巴不得兰儿缠着暮莲卓呢,偷闲一刻是一刻,这是他的幸福,对女人,他真的半点兴趣也无,只是…… 心中这样想的时候,他的眼前却闪过了芸若那飘忽飞去的马上身影。 “澈儿,你也到了该娶妃的年纪了,要是遇上中意的就告诉父皇,父皇亲自为你指婚。”虽然他一直知道暮莲澈的身边从不匮乏爱慕者,可是那些女人都没用,丝毫也挑不起他这儿子的兴趣,也甚至让朝中风言风语的传说暮莲澈的不举,想起这些就连他也想要为儿子平反,却无耐儿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也完全无视了那些市井流言,倒是儿子的淡定让他相信的了那些话必是假的,他的澈儿总有一天会开窍的,只是还没有遇到对的女人罢了。 暮莲澈淡淡一笑,沉声说道,“父皇放心,澈儿只是想先立业再成家,到了成就大业的时候,家自然也就有了。”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可是话中意分明就是对那太子之位势在必得了。 暮莲宇极又是沉声了,他最优秀的两个儿子此刻都在他的眼前,便是因为他们两个才让他迟迟无法下决定呀。 山林中,秋风吹起,吹得草树轻摇,也让人的心格外的神清气爽。 芸若继续飞驰在山间,呼呼而过的风声让她已慢慢的习惯了,眸中是兰儿与阿卓的白马与黑马相互追逐的情景,那情景让她患得患失,明明刚刚阿卓已经借由风声向她传递了一份真心,她却恍若未觉般的只想飞走在那两个人的中间。 风中,一道低低的鸟鸣声响起,弱弱的让全身心都在眼前两个人身上的她根本就未曾注意到,可是突然间,她坐下的白马好象不对了,头高高昂起,两条前腿飞腾起来,一声长嘶之后,白马突然发了疯一样的向着那鸟鸣的方向而去。 芸若的脸色顿时煞白,原本就虚弱的身子此一刻甚至软了下来,硬撑着的勇气在白马疯一般的奔驰中渐渐的化为恐惧,那恐惧让她再也不想遮掩自己的真心,“阿卓,救我。”奋力的呼喊着,她只想让阿卓救她。 然而阿卓耳边的风声却将她的声音淹没而去,惊吓中,芸若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冷冽的声音,“芸若,趴下去,趴在马背上。”那是暮莲澈仿佛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她记得,从她第一次见到阿卓的那一夜开始,这兄弟两个就仿佛她命定中的两个星星一般总是出现在她的周遭。 身子倾下去,芸若努力的不让自己慌张,她拉不动白马的缰绳,她只能任凭白马向着一旁的树林里飞奔而去,但是她听到了暮莲澈的声音,在这一刻,那声音就给了她安全的感觉,暮莲澈会救她的,一定会的。 风声继续,草与树从眼前呼啸而过,一根树枝打在了她的脸上,生生的疼。 蓦然,前面是一个陡坡,她看着那个陡坡,心已提到了嗓子里一般,喉头一紧,血往上涌,头开始晕了。 无助的闭上眼睛,再紧紧的抓住缰绳,这一刻她开始后悔自己的任性了,她不该要追着阿卓的。 马继续奔驰着,突然向前一仰,芸若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时,就在白马的前面赫然就是一条与草的颜色一样的绳子,“啊。”她惊叫,心里已在瞬间就做好了掉下马的准备了。 白马终究还是没有躲过飞驰中突然出现的绳子,一个趔趄的翻倒了,芸若手中的缰绳松落,身子下坠的时候她的心在颤抖,她终于还是败给了自己,第一次骑马便给了她这么残忍的教训,只怕这一生她最怕的就是马了。 等待,却没有预期的摔痛到来,只有一个温暖的身子拥着她在山间,在草丛中不住的滚落…… 第57章错乱 青草的馨香伴着野花的芬芳从身边一一的闪过,当芸若与暮莲澈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不远处是暮莲宇极,是阿卓还有兰儿快速的飞马而来。 一颗心依旧还未从刚刚的紧张中挣脱出来,心跳如擂,从白马受惊到她坠落在地再到此时的安然,这整个过程不过片刻间而已,却仿佛经历了生死一般。 眼睫轻眨,此刻的夕儿就在暮莲澈的怀中,因着担忧他居然还是紧紧的抱着她,“芸若,你没事吧?” 芸若第一次的从他的眸中看出了一抹关切,原来他冷冷的外表下有着的也是一颗温暖的心,他的气息就拂在她的身上,让她猛然一惊,手臂一挣,下意识的就要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我很好。” 暮莲澈似乎是感觉到了她身子的紧崩,她在抗拒他的相拥,可是这一刻当他真切的把她拥在怀里的时候,那份感受却没有他预期的不堪与不快,原以为他的身子还会冰冷的没有任何的反应,可是奇怪的,她身体的暖意带给他的居然是一份别样的情怀,暖暖的,让他的心变得温馨了。 十几年了,从他记事起除了那一夜他追踪那个盗画之人时轻触过她的俏脸之外,这是他第二次的与女人这般的亲近,而两次却毫无例外的全部都是她。 不理会她的轻挣,马蹄声还远,即使他们到了又如何,他才是救了芸若的人,他只是贪恋于她带给他的感受,因着她,他似乎不再抵触与女人的接触了。 一只手紧紧的拖在她的腰际,让她无法逃开,另一只却如那一夜那般轻轻的碰触在芸若白皙滑腻的小脸上,依旧是如那一夜的触感,便是在那一夜,他曾经心动过,却也只有那么一瞬,然而这一刻,他却听到了自己心中的狂乱与心跳。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感,美好的让他爱不释手,一下子所有的对女人恐惧的阴影从他的脑海里迅速的散开、淡去,“夕儿,你爱阿卓吗?”他轻声问,这一刻却不想把她还回给阿卓了。 夕儿惊惧的眼神望着暮莲澈,他居然知道她的心,天,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的,她爱阿卓,那是与明书在一起时绝对不一样的感觉,再也不想欺骗任何人,她就是爱着阿卓,她只想要自己的唯一,把心事隐藏起来真的太辛苦太辛苦,辛苦的让她的心时时都在绞痛一般,夕儿拼命的点头,“是的,我爱阿卓,所以请你放开我。” 夕儿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暮莲澈的耳中,虽然感激他救了她,却不希望他继续这般的拥着自己,否则,阿卓到了,说也说不清楚。 暮莲澈欣然一笑,夕儿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她不同于他所知道的任何女子,原来这世间并没有绝对,只是他知道这一个讯意的时候似乎有些晚了,因为,夕儿已爱上了阿卓。 这是他种下的根,是他放弃了对她的追求,如果当初他包下她的时候他先下了手,那么暮莲卓又岂会有先机呢? 还有…… 脑海里飘过所有的过往,他与眼前的女子真的就没有办法有纠缠了吗? 这一刻,当他真切的感受到一份别样的味道的时候,他才知道所有的所有早已乱了,甚至于难以收场。 轻轻的松开了对夕儿的钳制,他面上的笑容依然毫不吝啬的送到她的眸中,喜欢她的真实,喜欢她的敢爱敢恨,更喜欢她的心里只有她的唯一。 便是这唯一,才感动了他的心。 夕儿看到了他的笑,怎么也没有想到暮莲澈那张仿佛不会笑的冰冷容颜在这一刻真的微笑的时候竟是这般的好看,这一眼,竟是让她呆住了,直到暮莲澈松开了她的身子再欲要拉着她的手站起来的时候她才醒悟过来,脸上泛起酡红,急急就从草地上顺着他手心传递来的力道站了起来。 身上的草屑甚至来不及拂去,不远处奔过来的三匹马转眼就到了近前,暮莲宇极与暮莲卓都是立刻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唯有兰儿只是还是坐在马背上观察着眼前的一切,“芸夕姑娘,你没事吧?你可不要有事呀,这马可是我送给你的,倘若有什么事,兰儿我是有苦也说不清呢。”兰儿第一时间的冲口而出,只想要与白马的失控事件撇开关系。 夕儿淡淡向兰儿一笑,“我没事的。”说着便向身上的草叶摘去,一根根的,好多好多。 阿卓已冲了过来,忘情的抓住了她的手,“夕儿,你走一走,动一动,看看有没有伤了哪里?有没有疼痛的感觉?” 夕儿终于看到了阿卓对她的紧张,一张脸顿时红如苹果一般,“阿卓,皇上还在。”她低低的声音送到阿卓的耳中,阿卓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急忙就松开了她的手,“告诉我,你真的没事吗?” 他的关切让她的心撒满了阳光一样的暖,依着他的话向前走了两步,果然没有任何的疼痛感觉,阿卓伸手摘着她身上的草叶,“怎么这么不小心呀,以后都不许再骑马了。”他宠溺的对她说道,刚刚的挂怀让他完全无视了暮莲宇极的在场。 夕儿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她移到暮莲宇极的身前,福身道,“夕儿让皇上担忧了。” 暮莲宇极看到了暮莲卓的反应,看到了兰儿的反应,然而最让他震惊的不是暮莲卓与兰儿,而是暮莲澈,在他的记忆里,暮莲澈从未有过此时这般温柔的眼神,可是此刻,暮莲澈虽然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他眸子里释放出来的却全部都是温柔。 那抹温柔让暮莲宇极惊诧了,他转身拉起夕儿,这才道,“卓儿的话是对的,夕儿以后再不许骑马了,但是眼下要去瀑布,夕儿先前说过都是澈儿为你诊的病,不如就与澈儿共乘一骑吧。”想要留住他最心爱儿子眸中的那抹温柔,如果夕儿真的能够改变暮莲澈,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了。 暮莲宇极却没有想到他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却惹得在场的三个人反对了,其中第一个冲出来的就是兰儿,“皇上,你偏心,为什么芸夕姑娘要与三哥乘一骑呢,为什么不是五哥?” 暮莲卓为着兰儿的话而叫好,只是他却不敢立刻出声反对,毕竟父皇就是父皇,他还没有力量挑战暮莲宇极的权威。 夕儿更是着急,虽然暮莲澈救了她,可是她的心中一点也没有他的位置,皇上这般不是乱点鸳鸯谱了吗?可是出发前也确实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要与暮莲澈共乘一骑,此时皇上的话让她有苦说不出,更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皇上此时的用心难道是想要放过她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闪现在脑海里,她却无从知道答案,而此刻就只有暮莲澈才能为她解围了。 暮莲澈的唇角依旧泛着温柔,那淡淡的笑意看在兰儿的眼中也让她惊呆了,“三哥,你会笑了呀。”也不理会场面中的混乱,兰儿一带缰绳立刻就冲到了暮莲澈的身边,暮莲澈却是身子一闪一纵,片刻间就跃上了几步外的他自己的马上,再冲到夕儿的身边,容不得她反对,弯身一带立刻就搂住了夕儿的腰身,眨眼间便将夕儿送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再转向暮莲宇极道,“父皇,我们走吧。” 夕儿傻住了,不期然的转头望向暮莲卓的时候,后者的眸中更是惊诧,所有的人都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这是暮莲澈破天荒的第一回与一个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一起,而且又是那般的近,“三哥,你放下她,我来带她。”暮莲卓原还以为暮莲澈会反对,却不想暮莲澈居然想也不想的就将夕儿抱上了他的马。 暮莲澈在望向暮莲卓的时候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冰冷,“这是父皇的旨意,走吧。”说罢带头就向前面冲去,根本不管不顾后面所有人的诧异。 只想留她在身边,继续感受刚刚两个人一起滚落在山中的那份让他不抗拒的味道,也想要寻回自己的一颗心,冰冷了那么些年,如今,有了温度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也在刹那间就改变了他所有的感官世界。 他不想掩藏,只想以真诚回报,即使她的心里并没有他,那又如何,便是因为她的坦言才让他相信了这世间女人原来也有真爱。 夕儿迫不得已的贴在暮莲澈的胸膛上,被他稳稳的环在他的怀里,马在快速的奔驰着,却没有因为她的落马而让她惊慌了,暮莲澈带给她的是安然,然而他却不是她心中的爱人,她说过的,为什么他还强要如此,“暮莲澈,我不爱你,我只爱阿卓。”她在他的耳边呼啸着,如果不是因为一份女子特有的矜持,她真的想要向所有的人大吼一声,她只爱阿卓一个人,爱了就爱了,这是她不悔的选择。 其实爱情,就是这般的没道理。 第58章忆起 所有的抵触与抗拒换来的是暮莲澈跨下飞马的奔驰,甚至将暮莲宇极和兰儿远远的抛在了身后,便只有暮莲卓飞快的追上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与眨眼即逝的景物让芸若不由得靠紧在暮莲澈的身上,心里虽然不甘,她却连再次体验一次摔落马下的机会也没有了。因为,暮莲澈根本就不给她机会,他始终圈着她的腰际让她脱不开他的掌控。 恍惚中身后传来一道道的声音,却都是不清晰的在风中吹散让夕儿根本就听不清兰儿与暮莲卓到底都喊了些什么,不过她却知道兰儿与暮莲卓两个人都是反对暮莲澈带她一起骑马的。 “夕儿,我会让你爱上我的。”他突然间的心的转变连他自己也是惊吓住了,可是这也是他人生的一次挑战,他就是喜欢她的真情喜欢她心里唯一的爱,即使不是他。 可是这些,她懂吗? 夕儿怔住了,她怎么也想到那般冷情的暮莲澈会说出这番话来,“那么,阿卓呢?”她试探的想要知道暮莲澈的心到底为了什么。 “他只有放手。”在他认定了的那一刻,他就不许自己败给暮莲卓了,这女人只能是他的,因为是她唤醒了他身上的男性刚扬与渴望。 “不。”她的喊声嘶哑在风中,只有她与暮莲澈才听得清楚。 马继续奔驰而去,夕儿的心里却是一团的乱。渐渐的,风中有水声飘来,水落的巨响声吸引着如沁抬首望去,豁然开朗的一片天地中,倾泻而下的水宛如一条条的巨龙在飞翔一般,那声势浩大而飘渺,马儿已住,夕儿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听着那仿如天籁般奏响的水声,却让人的心静谧而清爽。 暮莲澈翻身下马,将缰绳拴在了一旁的树桩上,这才探手欲抱着夕儿下马,身后暮莲卓已追了上来,凌空飞起时,立时就抱住了夕儿的腰,“暮莲澈,你休得对夕儿无礼。”一个飞旋,暮莲卓带着夕儿已稳稳落在草地中,两个男人虎目相对,指节作响的拳告诉夕儿仿佛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动起手来。 兰儿终于赶到了,她冲下马来站在两个男人的中间,“三哥,五哥,你们骑得太快了,怎么也不等兰儿一下。”她适时的解围,才让两个人之间正迅速飙升的火气淡弱了下来。 暮莲澈又恢复了他一贯冷冷的神态,“暮莲卓,她不属于任何人。”说罢便转身向着瀑布走去,身后是兰儿紧紧相随的脚步,“三哥,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兰儿好奇了,为何暮莲澈会说‘她不属于任何人’,难道暮莲澈还真是对这姑娘有意吗? 心里都是迷糊,看着皇上对芸若是疼爱,看着五哥对芸若也满满的都是关心,而此刻就连冷情的三哥也似乎对芸若钟意了呢,她等不到暮莲澈的回答,暮莲澈送给她的就是一道冷冷的孤单的背影,回转身,恨恨的望着芸若,都是芸若不好,扰了她所有的计划,本来想要缠着五哥来作戏,再来引起三哥注意到她的,可是如今却是成全了三哥与芸若,看着刚刚三哥拼命救她加之随后的两人共乘一骑,让她真是后悔那从马上摔落的人为什么不是她而是芸若呢? 可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再回去,她可绝对不允许三哥再带着那个女人骑马了,她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远远相随的侍卫也赶到了,钓鱼杆与鱼食也都送了上来,这一些从来都不用他们操心,一切自有周公公来安排,“皇上,老奴总算追上来了。” 周公公从马背上跳下去,立刻就殷勤的跑到皇上的身边,从侍卫的手中接过了钓鱼杆再喂上了鱼食,这才递向皇上,“皇上请。”尖细的嗓音突兀的响在一片水声之中,暮莲卓与暮莲澈早已将钓鱼钩甩进了瀑布下的深潭中,暮莲澈的身边是兰儿,暮莲卓的身边是夕儿,暮莲宇极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不知道要怎么来平衡刚刚的一番错乱了,此时才为着自己乱点了夕儿与暮莲澈一起而后悔,那一夜他与夕儿…… 倘若那是真的,夕儿又怎么可以再嫁给他的儿子呢,可是刚刚在他看到暮莲澈眸中的柔情时他真的只想留住儿子的那份突现的真挚。 却是他错了,此刻倘若澈儿真的对夕儿有意了,他真的不知要如何向夕儿向儿子交待。 长长的鱼钩撒进了水中,暮莲宇极端坐在深潭边的顽石上,那上面周公公早已为他掸得干干净净的,明明钓鱼是要怡情养性培养耐性的,可是此刻这潭边的每个人却都是各有各的心思,就连暮莲宇极也是挠头于刚刚的错乱。 夕儿静静的坐在潭边,也坐在暮莲卓的身边,她观看着眼前瀑布不住飞落的水花,白花花的一片仿如雪落,落在深潭上溅起的水柱再喷洒到四面八方,而潭边更是不停变换的涟漪无数,低头向水中望去,澄澈的水中果然游鱼翩翩,大大小小的穿梭在水中是那般的自由自在,那自由自在的感觉正是她的向往,心头迷乱,想着自己此时尴尬的身份,她猜不懂皇上,猜不懂暮莲澈,而唯一知道真心的暮莲卓虽然给了她承诺,但是他的太子之位却还是遥遥无期,其实她的命运根本就是捏在了皇上的手上。 “阿卓,昨天的狩猎谁胜谁负了?”她关心这一切,就是要等到阿卓荣为太子的时候再娶她为妃。 “夕儿,是我胜了。”低声的回复,暮莲卓不想他与夕的谈话被几步开外的父皇和暮莲澈听到。 欣喜一笑,夕儿在慢慢平复刚刚一路而来时所有的错乱,“那便好了,阿卓,我过去皇上那边了。”她轻声言道,倘若她一意要跟了阿卓,那么首先就要取得皇上的首肯,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其实她要讨喜的人是暮莲宇极才是,如若刚刚不是他的旨意,暮莲澈也不敢那般大胆的带着她一路而来,如今想想那样子骑在风中的画面让她都是赧然,可是回去呢,虽然大家都沉浸在钓鱼之中,她的心却在焦虑回去时要与谁共乘一骑了。 “夕儿……”一手握着钓鱼杆,一手想要扯住她的衣角,喜欢夕儿坐在他身边的感觉,可是她倏然抬起的脚步就如那水中的一尾鱼一般从他的手掌中脱过,“夕儿,再坐一下吧。”追着她的背影,他不舍。 夕儿身子一顿,却是背对着他轻声说道,“回去,我想要求皇上应允允许你带着我回去。”她说罢就坚定的向着暮莲宇极迈开了布子,她的所有只能由她自己来争取,否则只怕皇上就会乱点鸳鸯谱了。 虽然只是骑马而已,可那些随在他们身后的奴才们绝对会把所见一一的说出去的,可是才走了两步她便觉得有些乱,来时是暮莲澈,去时是阿卓,那么他人又会怎么议论她呢,明里的人知道来时是暮莲宇极口谕暮莲澈带她前来的,可是外人必会相传兄弟两个相争于她,本来暮莲澈与暮莲卓就是太子之位的两个重要竟争对手,如今再添了一个她,只怕更乱了,想一想,其实她应该与兰儿共乘一骑才是。 真混乱呀,明明是来散心的,她却为着回乘的代步而忧愁了。 悄悄站在暮莲宇极的身后,一抹倒影盈盈落入水中,额前的碎发在水中摇曳着,她轻轻撩起发丝的瞬间是幕莲宇极望着水中她的倒影轻轻的低唤,“青莲,是你吗?” 夕儿一怔,“皇上,是夕儿。” 暮莲宇极恍然回神,太象了,那般神似居然让他错以为夕儿就是他的青莲,“坐吧。”一手指着身边的另一块顽石吩咐夕儿坐下。 夕儿刚刚坐下,就见暮莲宇极的鱼杆晃动了一下,“皇上,快看,有鱼。” 暮莲宇极这才回过神来,一手大力一提,一条大鱼随着鱼钩立刻飞出水面,再一甩鱼钩,鱼钩连带着鱼一闪而到了眼前,取下了鱼钩上的鱼随手就放进了身边的水桶中,“哈哈,想不到今天钓到第一尾鱼的居然是朕,卓儿,澈儿,你们可要加油了。” 夕儿看着水桶中兀自还活着的鱼正拼命的在这陌生的窄小的环境里摇着尾巴,她突然有些不忍,伸手抓去,那尾鱼便在她的手中挣扎着,让她顿时心生怜悯,“皇上,放了它吧,好吗?”放了这鱼就好象也放了她的自由一样。 夕儿的话让暮莲宇极的脑海里刹时就闪过记忆里的一个画面,“阿极,放了它吧。”那是青莲,青莲请他放了的是一只猎到的小白兔,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人物,可是却是那般的相似。他只是想要把夕儿留在自己的身边送给她幸福的,可是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眼前的夕儿似乎不快乐,她求着他放手自由的其实不是那尾鱼,而是她自己。 第59章落水 暮莲宇极转首看看暮莲卓再看看暮莲澈,同样都是他的儿子,一样的优秀一样的出众,却也一样的让他无从选择,这是一道难题,选择了一个就是另一个的伤心,所以他才始终迟迟决定不了太子的人选,经过了今天,他才发现两个儿子似乎都对夕儿有意,但是夕儿的心呢,似乎是阿卓更多一些,可是那一夜在柔华宫…… 他要放手吗?几天前他就说过要给她名份的,看着夕儿手中的那尾鱼挣扎着急欲挣脱她的小手而要进入到水中,他望着鱼,半晌都是无声。 手中的鱼越来越老实了,不住的左摇右晃中,也不知它从哪里来的力气,再一晃动,夕儿的手已握不住它了,那滑滑的鱼身从挣开的两手间迅速的下坠在落地,然后仿佛是嗅到了一步开外的水汽一样,活蹦乱跳的居然就回到了深潭里。 暮莲宇极与夕儿看着这整个过程,两个人仿佛会意了一般谁也没有倾身再去抓住那尾生命力极强的鱼,只任它在眨眼间扑腾扑腾的就回到了水的怀抱。 “皇……上,夕儿不是故意的。”看着鱼在落到水中后鱼尾巴一摇,片刻就没了踪迹,夕儿才反应过来似乎皇上还没有答应她。 “放就放了吧,我再钓一尾就是了。”暮莲宇极慈和一笑,又道,“回去就由着兰儿载着你吧。”仿佛他已猜出了她的心思,知她必是在为着回去时的骑马而担忧,却不知她的心里一心一意要跟随着的却是阿卓。 “皇上……”夕儿有心要反对,虽然兰儿比暮莲澈的选择要好多了,可是她还是希望是阿卓。 “皇上,就这么决定了,兰儿一定完成任务。”却不想夕儿才唤了一声‘皇上’立刻就被兰儿打断,她可是早就侧耳倾听来着,兰儿最怕夕儿与暮莲澈又是骑一匹马了,所以一听到立刻就先应允了,生怕皇上后悔。夕儿咂了咂舌,本来还欲反对,可是看着兰儿开心的笑,她又生生的把反对的话咽了回去,或许还是时机不到吧。 “谢谢兰儿。”夕儿客气的回道,转身就要向暮莲卓走去。 “夕儿,坐朕身边吧。”暮莲宇极突然觉得在他还没有决定一切之前,夕儿最好不要与暮莲澈和暮莲卓走得更近,这样才对。似乎那一夜带给了她无边的痛苦,所以才有了这几日她的病,可是她觉得夕儿与他之间的相处与对话似乎又仿佛不知道那一夜是他与她…… 这些话以他的身份怎么能够问她呢,或许就待回宫了,吩咐个执事姑姑悄悄问了,倘若她知道了,便再看她最后的决定吧。 夕儿哪里知道皇上此刻这般的心思,皇上金口玉言,既然说了她便没有离开的道理了,于是,只得安安静静的坐在了暮莲宇极的身边,兰儿看到她安稳的坐下了,这才向暮莲宇极道,“皇上舅舅,就这么说定了,兰儿去看五哥钓到鱼了没有。”她说着就转向了暮莲卓,暮莲澈真不好玩,她陪了他那般久,可是他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让她好生无趣,或许按照原计划继续留在五哥身边好了,不管能不能吸引暮莲澈的关注她都要试试,她就不信她化不开暮莲澈那冰山一样的脸。 可是,她就是喜欢他那张脸呢,越是冰冷越给人欲征服的渴望。 夕儿听着兰儿对皇上的称呼,才明白怪不得兰儿与他们父子一直亲近,原来皇上是她的舅舅,也就是她的母亲是皇上的姐妹了,那么她与阿卓和暮莲澈一定是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的,所以他们之间的亲情更加亲厚。 第一次知道兰儿的身份,让她不由得对兰儿的家世好奇了,只是她一直无心留入宫中,便也对皇家的琐事极少留意,看来回宫后她要补上这一课有关暮莲卓的一切她都要补上。 看着兰儿蹦蹦跳跳的就向暮莲卓而去,夕儿的心里一紧,虽然知道阿卓的真心,她还是不喜欢兰儿围着他转。 只见兰儿在走到暮莲卓身后几步外便停了下来,然后慢慢的轻轻的走到暮莲卓的身后,抬起身子两手再猛的向前一探,立刻就蒙住了阿卓的眼睛,暮莲卓大笑,其实刚刚在兰儿靠近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的影子,平日里走江湖什么阵仗没有见过,所以他早就感受到了身后有人靠近他了,只是刚刚他一直在关注着手中的鱼杆,暮莲澈和父皇都钓到鱼了,他可不能落在人后,目不斜视的他以为他身后的人儿一定就是夕儿,于是,想也不想的大手顺势就抓住捂着他眼睛的两只手的手臂,再一用力一转,兰儿立刻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夕儿,不许再淘气了。” 他低柔的轻声的语调送入了兰儿的耳中,原本就只想说给夕儿的,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身上的女子不是夕儿而是兰儿,兰儿想不到他这般的亲近,甚至还没有听清楚他刚刚低喃的话语,立刻就被暮莲卓俯首看向她的眼神吓住了。 “啊……” “啊……”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惊叫以及急欲从对方的身上脱离的后果就是:扑通一声,集体落水了。 那么大的响声立刻就吸引了其它人的注意力,不远处正候着侍候的周公公还有几个小太监立刻惊呼失声,“快来人呀,快救五王爷和兰儿郡主。” 场面立刻就乱了,暮莲宇极也信步而来,他并不急,他早知道暮莲卓会游泳,那么兰儿跟他在一起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另一边,暮莲澈任凭周遭的嘈杂声不断,却依然我行我素的钓着他的鱼,至于暮莲卓与兰儿都跟他无关,只要夕儿无事就好。 可是水中的兰儿在被暮莲卓拖起的时候就气愤了,她轻瞟到暮莲澈无动于衷的神情恨不得立刻冲过去给他两个巴掌,她这般真心对他,他不止没有一丁点的回报,甚至连她的死活也不在意。 湿淋淋的身子在冲出水面的时候秋风吹来让她禁不住的打了一个冷颤,“五哥,松开我。”她低声的,用只有她与暮莲卓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暮莲卓一脸迷糊,随即才恍然顿悟她的目的,一松手立刻就把她重新放回了水潭中,兰儿挣扎着,“救命呀,救命呀。”她的声音歇斯底里的送到了暮莲澈的耳中,后者还是无动于衷的钓着他的鱼,反正他距离她的位置有十向步之远呢,就全当未听见。 兰儿急了,她真的不会游泳,万般无耐之下只得在水下扯着暮莲卓的湿衣,总不能真的寻死吧,看着暮莲澈的神情,就算她真的死了他也不会出手的。 蓦然,她想到了暮莲澈刚刚与夕儿共乘一骑时的亲密的画面,心里一紧,眸眼瞟向岸上正婷婷站在暮莲宇极身边的芸夕,心里突然有了算计,不动声色的随着暮莲卓的前行而渐渐的到了岸边,岸上,是一排的汗鸭子,加之暮莲宇极已吩咐周公公及小太监们不必下水,暮莲卓自会救下兰儿的,所以大家都在期待着两个人尽快上岸,否则这么冷的天没有人愿意跳进深潭中,虽然潭水不冷不热,可是从水中出来再被秋天一打,只怕不染风寒也要小病一场了。 兰儿的手依旧还挂在暮莲卓的衣袖上,脚下已触到了水中的淤泥,再一步就上岸了,夕儿紧张的冲了过来,“阿卓,兰儿,你们还好吧。” 兰儿不经意的淡淡一笑,极自然的就抓向芸夕递过来的友好而显焦虑的手,夕儿只想拉他们一把,却不想自己的手再被兰儿握住的那一刻,只觉一股力道在向前拉着自己,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向水中倾倒而去,“嘭”的一声,夕儿的落水立刻就溅起了点点水花。 “啊。”夕儿下意识的低叫,立刻就惹来了暮莲澈的注意力,当他看到水中夕儿的身影的时候,展袖如鹰一样的滑过水面立刻就冲向了水中的夕儿,暮莲卓正欲伸手相救,却哪里知道这是兰儿的刻意,明明不会水,兰儿居然拼命的拉着夕儿向深潭中沉去。 当暮莲卓反应过来的时候,暮莲澈已飞身赶到,两个男人都是下意识的冲向水中挣扎着的芸夕,“夕儿”,齐齐的两声唤,让水中的兰儿彻底的心伤了,暮莲澈的心里果然没有她,他一心要救的就只有手上的这个女人。 芸夕,她抢了暮莲澈的心,那么,就是抢了她兰儿的幸福,这一辈子,她都不会放过芸夕。 手中还在运力,奋力的将夕儿推入更深的水中,连带的她的身子也一起下坠。 慢慢的闭上眼睛,就算死她也要拉着芸夕一起,可是兰儿却明显的感觉到了芸夕身上传来的一股力道,那是阿卓与暮莲澈两个人的合力。 口中,不知何时已呛了两口水,夕儿眸中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依稀是阿卓,依稀是暮莲澈,可是兰儿,为什么她要拼命的拉着她的手下沉呢。 第60章真心 一个青楼女子,她有什么本事迷得三哥与五哥团团转呀,更有甚者,似乎连皇上也被她迷上了,这让兰儿不甘,让兰儿恨不得芸夕立刻就死在这深潭中,她才解气了。 可是水中的两个男人却急了,左右分开齐齐向着芸夕奔去,刹时,水中的芸夕只觉两只手臂再被另两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身子立刻从水中被拉上来,快如闪电般的冲出水面时,她的眼前已是模糊一片,似乎是暮莲卓,又似乎是暮莲澈,“阿卓……”她低弱的一声低叫,随即便昏了过去。 暮莲卓与暮莲澈各不相让的带着她飞掠而到了岸上,却又是心意相通的轻轻的平平稳稳的将芸夕的身子放在了岸边的草地上,那一边暮莲宇极却急了,“卓儿澈儿,快去救兰儿。”兰儿可不能有事呀,否则他那妹子说不定会入宫跟他讨命债了,如果太后还在,他只怕还更惨。他母后只一儿一女,所以对兰儿的娘连他也宠了好些年。 随知,暮莲宇极的话音落了,两个儿子却仿佛都未曾听到一样,全身心的都在芸夕的身上,一旁的小太监们更是傻愣愣的望着这样的场面不知要如何处理,暮莲宇极急了,“卓儿澈儿,先去把兰儿救上来再说,否则不救者就退出这太子之位的竞争。”他不信这一句还打动不了他们的心。 暮莲卓与暮莲澈终于被暮莲宇极的话惊醒了,可是彼此看着对方那握在芸夕腕上的手却谁也不愿意先放手,深潭里,兰儿不住的扑腾着,如果不是她会一点武功此刻早已一命呜呼了,害人害已,这一回她彻底的输了她自己。 “卓儿澈儿,你们还不去。”又是一声低喝,暮莲宇极甚至有些怒了,这两个儿子当着这么多太监的面居然敢挑战他的权威。 暮莲卓瞟了一眼一旁的暮莲澈,淡淡道,“一起松开。”谁都知道对方的心思,不过都是不想让对方占了芸夕的便宜罢了。 松开时,又是一齐向着水中的兰儿奔去,不耐烦的捞起了如落汤鸡般的兰儿时,她不住的咳着水,甚至连咒骂暮莲澈的力气也没有了。 两脚才一落地,暮莲卓就松开了兰儿直奔着芸夕而去,眼见父皇正在低头审视着芸夕,象是没什么大碍,这才安心了些。 身后的暮莲澈直接将兰儿扔在岸边的沙泥上,然后低低的用只有兰儿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害人终害已,下一回你就不会这么幸运了。”他在阐述一个事实也是在给她一个警告,下一次就是她的身死。 小太监看着兰儿睁着眼睛恨恨的望着芸夕的方向,知道她无恙却也不敢轻易接近她了,生怕她身上的怒气挨到了他们身上。 芸夕悠悠醒来,其实她一直都是清醒着的,她不过呛了两口水,但是刚刚在水中却被兰儿手中的力道吓坏了,一双黑眸睁开时,阿卓与暮莲宇极正蹲在她的身侧关心的望着她,而暮莲澈则依旧是一张冷冷的面容正从高处俯视着她,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轻细的声音送了出来,“我没事。” 阿卓起身,吩咐那些小太监在几步外的树林里用衣衫结了一个临时的屏障,再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衣服,抱着芸夕就向那屏障而去,身后是暮莲宇极示意小太监拉起兰儿一瘸一拐的也向那屏障走去。 暮莲澈始终如看客一般的将自己置身于事外,当兰儿经过他的身边时,是兰儿幽怨的望着他的眼神,他不禁不给她幸福,甚至还在刹那间就扼杀了她的希望。 冷冷转身,暮莲澈不疾不徐的重新又走到了深潭边,开始他下一波的钓鱼。 暮莲卓守在衣衫结起的屏障外,等待芸夕缓缓的换过了一身衣物,这才任兰儿走了进去,刚刚水中的一幕让他清楚的知道这是兰儿在使坏,所以对兰儿他也有了芥蒂,利用他激起暮莲澈对她的关注那没有关系,他也不会介意,那只是女孩子为爱而耍的一点小心机而已,可是这一回她的玩笑开大了,她竟然是拿芸夕的性命做赌注,相信不止是他甚至是暮莲澈也不会再理会她了。 兰儿一边抹着泪一边哀怨的换着衣裳,幸好临出发前暮莲宇极吩咐小太监们为他们每个人都备了一套衣衫,只怕在瀑布前被水花溅湿了衣衫,却不想如今果然都派上了用场。 在她与芸夕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恨意,是她错了,其实她早知道她这三哥和五哥的身手都不一般,更不是如她这种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人可以应付得了的,如今果然撞到了老虎口上,什么事都被他们一眼识破了,以后只怕暮莲卓再也不会帮她了,而暮莲澈在出水时的那一句话便已向她声明,她甭想再打他的主意了。 泪水不停的流淌,此一刻两个大男人对她的“所作所为”倒是让她委屈了。 “兰郡主,换好了吗?”隔着两步外,周公公急了,里面悄无声息的,倘若兰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一群人立刻就会被皇上列为吃干饭不办事的主,那以后在宫里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好了好了。”不耐烦的回应着,换个衣服也被人吵,她今天真是倒楣。 “兰郡主,皇上说了,等你换好了衣衫就起驾了。”这般的一而再再而三出问题,任谁也没有心思再钓鱼了,好端端的一次出游便要这般的收场了。 兰儿眉头一皱,猛然想起皇上说过的,回去时她要与芸夕共乘一骑的,这一想顿时就来了精神,她就不信皇上的话还治不了三哥和五哥,刚刚就是皇上救了她的,皇上的话她可是清清楚楚的都听到了耳中的,到了这会她才想起来要感念皇上的恩,于是,迅速的穿上了衣衫,终于干爽了的身子迎风向暮莲宇极跑去,“皇上舅舅,兰儿要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兰儿,不必了,以后休得再胡闹了,”说罢又转身其它人,“起驾,回宫。”他的两个儿子都已发现了兰儿的不对,更别说他这个皇上了,刚刚兰儿在水中的一切真的太过明目张胆了,如果不是看在妹子的面子上,他根本不会理踩她。 “那夕儿呢,谁来载她?”兰儿也看出了暮莲宇极的薄怒,当下也不敢多言,但是谁来载夕儿才是她此时最为关切的。 “依然由澈儿来载她,澈儿是为她诊病的大夫。”兰儿他已不再相信,芸夕已经引起了他们父子三人间的混乱,这一些他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以芸夕现在的身份那本应是属于他的,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之前他要先保护好芸夕,她本来就染了风寒的身子此时只怕因着落水而要更加的严重了。他以这样的籍口来让暮莲澈载她并不是偏袒暮莲澈,而实在是因为他自己与暮莲卓倘若再插一手进去,只怕真的就更乱了,同时也毁了芸夕的好名声。 他会尊重芸夕的选择,真到了芸夕选择他两个儿子的时候,那时他就是她的父皇,就如同她的父亲一般。 夕儿浑身无力,她真的很累很累,随着阿卓走出来的那一刻她一直都有晕眩的感觉,这一次出游她真的不该来,她不会骑马就不该带着病弱的身子强撑着来,本想与阿卓一起,却不想还是被暮莲宇极错点了鸳鸯谱,不过细细分析下来,似乎皇上的选择是对的,否则她来时是暮莲澈载着她,回去的时候是阿卓载着她,这本身就是一种怪异。 也罢,她就把暮莲澈当成真正的大夫吧。 本来,一身湿衣的暮莲澈是想不到有这样的好事降临到他的身上的,可是父皇这一回真的是偏袒他了,他望着不服气的暮莲卓,“五弟,我只是以医者的身份带她离开的。”父皇的思虑是对的,否则这么多人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场闹剧,只怕风言风语真的会对芸夕不利,因为,连他也开始在意起芸夕的一切了。 名与利,虽然并不是人生中的最重,但是如果可以,为什么不加以保护呢,他要保护芸夕,在他认定了她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认知已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原本不想换下的湿衣却不想再润湿芸夕此时干爽的衣衫,他拿起身侧小太监手上的长衫,轻身一旋,立刻就闪进了林子里,倏忽一晃间,转身已是一身白衣而出。 暮莲卓一脸妒羡的望着他坚定的走到了芸夕的面前,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他心里在暗暗发誓,或许他也要找一些医书来看一看,至少以后不会再输给暮莲澈,这样的一天,他的确是输了。 “夕儿,我们走。”无视周遭所有的人的注目,也无视芸夕眸中的挣扎,他认定了的路就一定要走下去,甚至没有退路。 白色身影轻轻一带间,夕儿已如一只小鸟般就落在了他的怀里,芸夕迷乱的望着阿卓,人却再一次的坐上了暮莲澈的宝马之上。 第61章快乐 蓝天,绿树,青草,一片片的云朵从头顶飘过,暮莲澈丝毫也不理会一旁暮莲卓的不服气,也不理会兰儿的大小姐脾气,这是父皇的意思,他没有半点的过错,他理所当然的就带着芸夕冲在前里。 迎着风,马儿飞驰的速度是那般的快,快得让夕儿怕怕的只好将自己完全的交到暮莲澈的手上,紧贴着他伟岸的身子,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遭,也让她微微的有些紧张。 脑海里,那一夜让她难堪的场面再次出现,那个人到底是谁?那是她抹不去也挥不去的痛苦记忆。 她一直记得那一道声音的,“三王爷,谢谢你为我医病。”她故意引他说话,可是风大,她的声音却被风吹散了开来,送到暮莲澈耳中的就只有零碎的声音而没有语句了。 “芸夕,你说什么?”他握紧她的纤腰将唇送到了她的耳边柔声问道。 “我说,谢谢你为我医病,还有,你可以再叫我一声夕儿吗?”她记得那一夜在暗黑的树林中那一道男声轻轻送出的是‘夕儿,你要保重’。 那道声音一直在她的心间萦绕,怎么也挥之不去。 暮莲澈心中一顿,想不到她居然会有这样的提议,难道她的心这么快的就从阿卓而转变到他的身上了吗?他却还是不信,“夕儿。”他坐在她的身后,轻轻送出。 有些象又有些不象,芸夕真的迷糊了,真想请他连后面的四个字也一起说了,却又觉得有些唐突,倘若那道声音的主人不是暮莲澈,那么自己的丑事岂不是又多了一个人的猜疑,想一想她只得作罢。 听了他的回应轻唤,她却不语了,而他更是无语。那一刻,连风声也被抛离了世界之外一般,静静的,只有身旁不住倒去的景物让芸夕还是清醒着的,那策马狂奔的感觉真好。 身后,阿卓也追了上来,与暮莲澈齐头并进时他高声道,“暮莲澈,如果不是父皇你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我希望我们公平竟争。” 暮莲澈冷冷一笑,“五弟,那么输了的人一定是你。” 他的话让芸夕不由得一怔,明明那语气是轻柔的送出去的,可是听在芸夕的耳中却是万般的笃定,为什么暮莲澈确定那输了的人必是阿卓呢。 不会的,不会的,她的心都在阿卓的身上呀。 微微的转头,芸夕看到了风中随马飞驰的阿卓,她从不后悔喜欢上他,爱就爱了,这是没道理的,她不想隐藏。 可是这一刻,那一夜的点点滴滴就在眼前拼命的晃动,让她突然间的又想要逃离所有人的视野,想要再次蜷缩在一个角落里舔舐伤口,明明已经放下的心结,此刻却因着暮莲澈的那一声‘夕儿’席卷而来。 终于回到住处的时候,这一天所有的经历让芸夕的心更加的焦虑,出去的初衷是散心,可是回来的时候她知道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的挑起了暮莲卓与暮莲澈之间的战争,而皇上曾经说过的欲要给她的名份似乎也并未收回,这一些都是她的难耐与煎熬。可是奇异的,她的病并没有因为落水而加重,倒是便宜了兰儿免受了暮莲宇极的训斥。 所有的人都在猜疑父子三人对芸夕的心意,一时之间也传得沸沸扬扬,不过因着暮莲宇极曾经对暮莲澈的偏袒,似乎芸夕的真正人选是暮莲澈而不是皇上和暮莲卓,这些消息自然也就传到了京城的后宫之中。 从瀑布回来的第二天,宫里就传来皇后娘娘病了的消息,暮莲宇极不得已只好摆驾回宫。 芸夕也再次回到了清梨宫。 飞苏一早听到消息就站在宫门前候着了,远远看着芸夕的马车飞奔而来,便有小宫女急忙跑去向淑妃禀报。 淑妃居然挺着大肚子迎了出来,芸夕在宫门口慢慢下了车,看到淑妃站在秋风中迎她,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也知淑妃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真怕她会阻止自己和暮莲卓的交往。 “夕儿,你可回来了,让本宫一直惦念呢,飞苏,快带着你们主子回清心阁好生歇息了,才出宫几日便瘦成了这个样子,必得要好好的将养一番,明个一早我就带夕儿一起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吧。”既然是因着皇后病了皇上才赶回来了,所以芸夕没有理由不去探望皇后,必竟她也曾在皇后的安和宫里住过几日。 “是。”芸夕轻轻回应,见淑妃丝毫未提及她与阿卓的事情,这让芸夕心里安心多了。 清心阁一如往常的宁静,再回这里,芸夕的心却依旧烦乱,所有的所有仿佛都无法理出头绪一般让她无所适从。 没有爱了的时候,她一向理智,也一向清楚她唯一的目的就是离开蝶变水榭,就是争取到自己的自由。 而如今,当人生走入了爱的这一行列时,她顾虑的却开始多了起来,瞻前顾后中所有的纠结还是停留在那一夜中,这纠结便让她郁郁寡欢,心里烦闷。 暮莲宇极原本打算回宫后就遣人来与芸夕说明那一夜的一切的,可是却不想皇后的病果然是真的,而且极重,一时让他忙碌开来,不管平日里他如何冷落皇后,但是她这般病了,他总不会置身事外的。 而芸夕虽然与淑妃一起去探望过皇后娘娘,却只是到了安和宫象征性的坐一坐便罢了,也并未见到皇后本人,宫里的太医宣布了,任何人不得随意入了皇后娘娘的寝房。 淑妃更是不得入了,她的身子重,所以两个人到了,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也便回来了。 清梨宫里是少有的安静,就连暮莲卓与暮莲澈也一并的都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而皇上预备在狞猎之后就宣布的太子之位再一次的拖后了。 从御林园回来已近十天,因着皇上并未来清梨宫,清梨宫中也无人提及她的名份之位,芸夕的心才略微的安稳了一些。 这一天早起,树上的鸟儿清脆的低鸣声一声响过一声,欢快的让芸夕忍不住的想要去把它置在自己的指尖上感受着它的快乐。 看着那树上的小鸟,她才知道,其实快乐很容易,什么也不想那便快乐了。 可是人终归是人,怎么也无法做到小鸟那般的无人境界,于是,快乐自然也便成了奢侈。 “姨姨,你看,沁月的画好不好看?”不知何时,沁月帝姬已来到她的身边,手中一幅画正乖乖的送到她的面前。 芸夕垂首,眸眼轻扫间是两个小女娃在草地上放着风筝,一只蜻蜒风筝飞得高高的,沁月与朗月的小手一齐握在风筝线上,面上都是开心的笑,那抹纯真无染的笑容一刹那间就羡煞了芸夕,她的童年何曾有过这般的快乐,从她记事起她就被迫学习着琴棋书画,努力的为嬷嬷赚钱了。 每个人,一生下了,命运就早已写下了他们的一生,而她的,注定是磨难。 “沁月,画得真好。”其实真正的懂画之人便是能在瞬间捕捉到一个画面,便如此时的这一幅,送给她的便是力求开心快乐的感觉。可是待她说完的那一刻,她却有些不信了,那般娴熟的笔致精细的线条似乎又不象是沁月所画。 “姨姨,这不是沁月画的,是五哥画的。” 心里在听到五哥的那一刹那,芸夕的心狂跳,她接过沁月手中的画,下意识的问道,“你五哥在哪?” “在安和宫呀,沁月与朗月姐姐一起玩的时候遇见了他,于是他抢过我手中的画笔,又教我与朗月姐姐一起放风筝,然后就有了这幅画。” 握住沁月的小手,“他还在吗?” 沁月摇摇头,“五哥是来看望母后的,看过了也便走了。” 抓着沁月的手又是松开,她与他还是错过了。 “姨姨,五哥说这幅画要沁月送给老师,他说要老师学会与沁月一样开心的笑呢。”小脸天真的仰头望着她,一本正经的说完每一个字的时候,芸夕已感动了。 原来他的心一直在牵挂着她,他要的是她的开心快乐。 握着那张画,芸夕的心里好暖好暖,手指抚向画中沁月与朗月的笑容,那一刻,竟然连沁月悄悄的跑开她也不曾发觉。 屋子里飘来水离的轻唤,“小姐,用膳了,快进来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芸夕轻移莲步,踏进屋子里时,饭香飘来,多日来一直都是食难下咽,可是这一刻她手中的那幅画却让她顿时就有了胃口,端起水离盛好的米饭,一会儿的功夫已吃了满满一小碗,“水离,再盛一碗。” 一直侍候在一旁的飞苏傻了,自从芸夕从御林院回来之后她从未看过芸夕痛快的吃完过一碗饭,可是此刻,不仅吃完了,还又是添了一碗。 今日的芸夕,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可是王家昨日也传来了消息,只说小姐与皇上早已生米煮成熟饭,而皇后的病又大好了,说不定这一两天皇上就要交待皇后娘娘下旨颁了芸夕的名份了。 张张嘴,想要说,却又未说。 用过了晚膳,芸夕如往常一样又作起了画,还是不习惯太早睡,睡前她总是要画上那么几笔才尽兴。 提笔而画时,院子里两盏灯笼逶迤而来,至门前时,芸夕听到了一道细弱的嗓音送过来,“李大人到。” 芸夕抬首,转过身时,她看到了带她入宫的执事宫女李姑姑。 第62章心痛 这样的夜,抬首时,秋风入,树影斑驳,映在烛光中一片清雅。 芸夕再次转身将画笔轻轻的置在了书桌上,夜已渐深,她不信李姑姑平白无故的会赶来她的住处叙旧,况且自己与李姑姑也不过是入宫的那一日还有在云华宫里有过偶遇罢了,并没有什么深交。 “李大人,快请坐。”她倾身道了一个万福,她知道李姑姑在皇上身边的重要地位,有时候她的话比一个嫔妃的话还管用,“水离,快去倒茶。” “是。”水离一溜烟的就向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心里暗自揣测着李姑姑的用意,难道是皇上要给小姐名份了吗? 可是那一夜…… 想到这里,她已下意识的止住了脚步,手指绞着衣角,那一夜她不知当不当说,真怕小姐会为此而真的成为皇上的嫔妃,其实这本无可厚非,可是水离知道芸夕真正喜欢的不是皇上而是暮莲卓或者暮莲澈,否则小姐也不会日日都不开心了。 只是她的这个小姐,自从离开蝶恋水榭之后性情就仿佛全然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小姐心里的话再也不说给她听了,也让她总是摸不到头脑来。 其实,从御林院回到宫里,水离每天都是如坐针毡,每天都在为着那一夜的事情而迷惘,可是看小姐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 而刚刚,李姑姑的到来便预示着所有的事情再也瞒不住了。 努力的平稳自己的思绪,水离走到了茶桌前,取了清心阁最好的大叶青,洗了第一遍茶,这才恭恭敬敬的端了进去,茶桌前,芸夕与李姑姑已安然坐好,细致的一一为她们奉上了茶,这才退到了芸夕的身边站定。 芸夕一抬手,“李大人请了。”说罢自己也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想让那烫热缓解自己此时心中的紧张,其实她也在猜测李姑姑的来意。 李姑姑爽然一笑,抬首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水离,芸夕这才会意,“水离,你去门外守着,有什么人来了就禀报一声。” “是。”水离只得应了,看来是李姑姑生怕这事情被她知晓了,可是其实关于芸夕的事情,她哪里有不知道的呢,当然除了在御林院小姐去看瀑布散心的那一天,那一天似乎发生了什么,但是回来后小姐却只字未提,也让她百思不得期解,这宫里也有人在背地里悄悄议论着,可是每一回发现她的存在后,立刻就噤声不语了。 水离走出了屋子,也随手关上了房门,飞苏去浣衣局取衣裳了,所以清心阁才显得格外的冷清。她悄悄的站在门边,耳朵却是贴进了门。 屋子里,先是一声低咳,那是李姑姑的。 “芸夕姑娘,这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吧。”屋子里,李姑姑和蔼可亲的笑对着芸夕。 可是她的笑却没有缓解芸夕的压力,她猜着的果然就来了,“是的,先在云华宫,后又去了安和宫,如今又在清梨宫,几番辗转,也有月余了。” “是呀,与你一同入宫在云华宫做邻居的杨采之,如今都已晋升为正六品的贵人了,你瞧瞧这才多久的日子呀,她这后面的好日子可还长着呢。” 芸夕听着,眉头已是深锁,李姑姑这般说话分明就是在暗示她也要如杨采之那般深得皇宠吗。 摇摇头,轻咬一下唇,她轻声道,“芸夕没有杨贵人的福份,自入了宫身子就一直病弱,人也渐渐消瘦了下来,如若皇上开恩,就请赐芸夕出宫吧。”芸夕已被李姑姑的话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微一思量直接就想要阻止李姑姑继续的话题,因为,她已猜到了。 “姑娘不可这么说,姑娘的身子倘若好生的调养了一定又可以恢复从前的丰盈的,况且皇上对你别有一番亲情在,也足以弥补了这一缺憾,芸夕,既然你已猜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直接说明来意,皇上的意思是要封你为才人,待侍了寝再逐步的升上去,所以姑娘的前途不可限量呀。”李姑姑说着都是满面的欣羡,“这后宫之中,有哪一个女子是一入了宫就封为才人的,还不是都从更衣做起,一步一步的往上熬着位份,一两年才也涨个一两级呢,而皇上独独对你例外,你可要仔细思量呀。”李姑姑为她分析着一切,也在劝着她应了。 皇上的本意就是如此,当初在御林园由暮莲澈载她回到住处,本就是留了后路的。 芸夕听李姑姑只是苦口婆心的劝着而并非是拿着皇上的一纸圣旨而来,那就说明事情还没有定下来,还有转寰的余地,而皇上也在犹疑,瞧着皇上的意思,似乎也是要尊重她的意见,看来皇上果然如李姑姑口中所说是极为偏爱她的。 其实,芸夕早也感觉到了,可是她一直不懂其中缘故,她的出身不好,身子又羸弱,这些都是被列入后宫嫔妃的大忌,但看着李姑姑似乎又是贪功,所以极力的劝着她,想一想,芸夕便道,“芸夕谢过姑姑好意,芸夕生来就命薄,生怕自己为皇上带来什么不祥,所以请李姑姑转告皇上,芸夕是一意要出宫的,也谢谢皇上对芸夕的厚爱。”从蝶恋水榭到如今,她每一次见到暮莲宇极,他都给她一种慈和的感觉,倒不曾给过她压迫,那种感觉就仿佛父亲一般的亲切,可惜她生来就是孤儿,根本不懂得真正的父女之情是什么样的感受,但是她相信皇上带给她的就是父女之情。 她也努力的这样告诫自己,否则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安心。 “姑娘千万不可这么说,皇上待你就是一颗真心,否则也不会差我前来相劝了。” 芸夕垂首,手中握着茶杯,心中更多忐忑,真想问问李姑姑,到底是谁想方设法的把她送入宫中,就是皇上吗?那么又是谁把她的一切告知皇上的呢? 芸夕不相信绝少出宫的皇上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她的存在。即使她在蝶恋水榭再番有名气,她也终究不过是一个妓子罢了,虽然只是卖艺不卖身,但是同样摆脱不了妓子的命运。 李姑姑看着她不语,便悄然向前移了移椅子,然后又起身走到了门前,仔细听了听门外似乎并无动静,这才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稳,刚好就坐在芸夕的身前,她抓起芸夕的手握在掌心内,“姑娘,你的手好冷,其实那一夜什么都发生了,就算皇上想要放你自由,你这身子,又有谁会接受呢?”李姑姑小小声的说了出来,如沁顿时一惊,想不到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躲也躲不过。 芸夕回握住李姑姑的手,脸色已有些惨白,那一夜所有的一切再次送到眼前,那微微的痛,那迷幻一样的感觉让她总以为是不真实的,然而那却是发生在她身上最真实最残忍的一幕,“你告诉我,那是皇上吗?”她曾经一度怀疑,也曾经一度否决了是皇上,可是那么黯黑的山洞中,她什么也没有看到更无从确定,她只知道自己失去了苦苦保留了十六年的处仔之身。 “是的,柔华宫只有一个,那一夜就只有你一个人在里面。”李姑姑继续说着一个事实。 芸夕的额上汗意涔涔,禁不住的迷朦,千猜万想,她还是猜错了,如今连皇上自己都承认了,她还能有什么话说,这就是她的命吗? 一双明眸盈盈已泛起了泪花,眼见都是迷朦一片,再也没有了清晰,原还以为不是皇上,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她便隐瞒了一切,只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罢了,可是如今,皇上把一切都敞开了说,让她根本就无所遁形,再也无处可逃了。 可是心,却还是只有她的唯一。 心,不曾变,也不想变,但这一刻,老天却给她出了一个难题了。 明明知道唯一的答案就是应了李姑姑,可是她还是在内心里苦苦的挣扎,不,她不希望那个人是皇上。 一双泪眼早已让心痛得无以附加,“李大人,容我再想想,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眼前飘过阿卓让沁月转给她的那幅画,他告诉她他希望她快乐。 可是此刻的她,一点也不快乐。 她的世界只有如此刻的窗外那般的阴霾。 光明遁去,泪已婆娑,没有人可以重新开启她心中的那一盏明灯,就连阿卓,也无法消弥了那一夜的所有。 李姑姑走了,她的背影在芸夕的面前拉长成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延伸到了皇上的面前,让她下意识的惊呼出声,“不要……不要……”就仿佛那一夜她的抵抗一样。 可是没有用,她依然还是随着那个迷幻中的男人失去了自己唯一的童真。 怔怔的坐在椅子上,空洞无神的眸子里写满了虚无,水离冲进来的时候,她眸中就是这般无措的芸夕。 水离听到了一切,却不知要如何帮着小姐。 夜,继续绵延暗黑,攥到掌心里的是怎么也无法抹去的心痛与不甘。 因为,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 第63章昏迷 雪白的宣纸在桌子上铺陈开来,芸夕静静的坐在桌前,眸中依稀是青竹,依稀是桂花,那是她画过中最爱的两种植物。 可是此刻,手中的笔抖了又抖,却怎么也无法落下笔去。 那一夜果真就是皇上吗?为什么她没有一丁点的感觉呢? 无助的泪悄悄滑落,滴在宣纸上,皱成了一个个的小圈圈,仿佛一幅用水代替墨的泼墨画一般,层层染染的泪意间似远山似眉黛清幽一片。 “小姐,吃些东西吧。”芸夕这般一夜未睡的坐在桌前,让水离哪里放心得下,那一夜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得而知,难道也是如她一般的被人…… 所以小姐才也是如她一般不知要如何回复皇上了吗? 当这一个认知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时,水离慌了,小姐的身子不会被…… 仔细想一想那天快天亮时她发现小姐时的神情,小姐的确象是受到了很严重的刺激,远非是惊吓那么简单,张张嘴,真想问出来,可是见到芸夕一滴一滴落下来的泪,水离又忍了回去。 一盘子已摘了梗的葡萄放到桌子上,一粒粒的饱满的象是沁出了甘甜一般,这是淑妃着人送过来的,这几日淑妃就要临产了,所以已很少出门了,“小姐吃些吧,这是淑妃娘娘专门派人送过来的,很甜,小姐一定喜欢吃。” 水离低低的声音就在芸夕的耳边,可是芸夕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的依旧对着桌子上的雪白的润染了滴滴泪珠儿的宣纸发呆,仿佛那上面就有些什么似的。 “小姐,吃些吧。”水离提高了声音努力的想要唤醒芸夕,她再也忍不住了,芸夕这般已经整整坐了有四个多时辰了,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她再也看不下去了,于是,抬手轻摇着芸夕的肩膀,希望她多少吃点东西也回回神,再这般闷坐下去,只怕又要病了。 这般摇晃让芸夕终于醒了过来,可是眼神依旧还在那雪白的宣纸之上,一只手递到肩头抓住了水离的手,那相触的一刹那,水离只觉一片冰凉,“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前小姐不管有什么心事都会说与水离听的,也让水离为你分忧。可是如今小姐明明就有心事,却是藏在心里闷在心里,只怕就闷出了病来,不如水离明儿个就请人去禀报三王爷,请他来为你诊治诊治吧。”急急脱口而出,女人心头最重的便是那一生中的第一次,倘若那一夜小姐真的…… 她不敢想了,可是既便发生了也只能去面对,比如自己,又何来愁苦的时间,“小姐,其实你比起水离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呢。”苦命如她,连芸夕半点的待遇也没有,一个丫头的命,她不知道她真的说了皇上会如何,会不会只当是糟蹋了一个丫头般一笑置之,最多封个更衣也让她做一辈子的更衣呢? 倘若那般,皇上百年之后,自己又将如何? 这一想,连她也止不住的落泪了,甚至连刚刚自己的问题也忘记追着芸夕回答了。 屋子里,一主一仆低低的抽泣着,就有无尽的委屈要发泄似的,终于,隔臂外间沉睡中的飞苏醒了过来,她悄悄闪进屋子里,看到眼前的水离和芸夕,不由得皱皱眉头,“小姐,水离,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水离见芸夕依旧无声,只得擦擦眼睛道,“没……没什么,飞苏,你快去睡吧。小姐不过是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因着感伤,所以才流泪的。” “小姐怎么还这般不珍惜自己的身子呢,就快有名份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小姐要开心才是。”飞苏望着怔怔的芸夕劝道。 “你说什么?”芸夕原以为李姑姑是悄悄而来,所以这宫中人除了李姑姑和皇上之外是断无人再知道李姑姑的说辞的,可是当飞苏说出口的时候她便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小姐的名份呀,这有什么呀,小姐当初入宫就是要入选嫔妃的,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情罢了,这宫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皇上必是还在等日子,等选了好日子也便会给小姐一个名份了,到那时清心阁自然也就热闹了,小姐也就再不会受别人欺负了,一辈子容华富贵,哪是寻常女子可得的呢。” 飞苏的话音落下,芸夕又是惊讶又是放下了心来,听飞苏此意她被皇上立下名份不过是早晚不等的事情罢了,但是飞苏后面的话却让她安下心来,那句皇上在等日子就说明宫中还没有传出李姑姑所说之事,这便好,让她也有个盼头。 只是那答案还真是难了。 “飞苏,你去睡吧。我与水离这也便去睡下了。”再番伤心难耐又有何用,她还是要想些办法既不伤害了暮莲宇极也回绝了李姑姑,只是这办法还当真难想。 “哦,那小姐快睡吧,就要天亮了呢。”飞苏打着哈欠就闪了出去。 屋子里又剩下了芸夕和水离,“水离,怎么你也哭了,遇到什么伤心的事了吗?” “小姐,柔华宫的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与水离说了可好,水离一定帮你。”只要她知情了,只要能帮,她就是冒着一辈子做更衣的名份也要帮衬着小姐得到幸福,处子的童真已去,她早已没了念想。 芸夕心中一恸,如果可以说,她早就说了,又何必等到今日,只是那一夜的事情,她真的羞于启口也说不出来,“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所以受了惊吓罢了。” “啊?小姐看到什么了?”水离立刻就联想到芸夕看到的是她与皇上在…… 芸夕一皱眉,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水离又何苦追问,忍不住就有些气恼,“快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当差呢。” 水离有些迷糊,她明明是为了小姐好,可是看小姐的样子是绝对不打算说了,只得揉了揉哭肿了的眼睛,她只怕那一夜连皇上也不会承认呢,转身慢慢而去时,水离心里的落寞更甚于芸夕。 和衣而眠,芸夕怎么也无法入睡,脑海中不住飘动着的就是暮莲宇极、阿卓和暮莲澈。 挥之不去的是那一夜的错乱与一辈子的失去…… 天朦朦亮的时候,芸夕终于睡了过去,迷朦中只觉得头痛欲裂,随即是烧热不断,便再也无知无觉了。 因着芸夕的病,清心阁里闹腾着一片混乱,甚至也惊动了才好些的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 太医院的医女也来了,下了药方,可是无论什么药下去,也不管用,芸夕连醒也不醒,送入口中的药只会吐出来,半点也咽不下去。 医女来了又去了,每一回都是摇头感叹。 心病终于心药医,又岂是外人所能及也。 所有的人都毫无办法,水离更是不住的叹息着,她这般守着芸夕已有一天一夜了,可是瞧着芸夕的惨白面容,瞧着她怎么也不愿张开的眼睛,水离内疚了。 是夜,水离禀退了一应宫女,她一直是芸夕的贴身侍女,所以也无人对她起什么疑心。 悄悄合上门窗,水离坐到了床沿边,手中是一只早已备好的碗,一块布沾着水,她轻轻的擦着芸夕的唇角,想让芸夕干裂的唇得以湿润,芸夕额头上的湿布也不知已换过了多少块,却都不管用的让她的烧热继续着。 下定了决心,水离再也不想瞒着小姐了,既然她这一辈子都已无退路,又何必连着小姐一起也牺牲了,况且她打心眼里的一点也讨厌皇上,估且就赌一赌吧,就赌上自己的命运。 思及此,水离轻轻私语般的在芸夕的耳边道,“小姐,水离不知道那一夜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那一夜在柔华宫,水离听到了小姐的一声惊叫,可是冲进去的时候却被一个男人掳走了,也是那一夜让水离失了身子,半梦半醒时水离才发现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皇上呀,我急忙从床上爬起来穿起了地上散乱不堪的衣衫,趁着门外的太监宫女们打盹的时候悄悄潜了出来,一瘸一拐的赶回到住处时,小姐正蜷缩在墙角受了惊吓,水离不知道小姐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既然李姑姑因着那一夜的事情来挑起小姐的名份一说,而小姐又真的不想接受,那么不如就由水离向皇上禀明一切,也好还小姐一个清白,更让小姐有机会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小姐,水离从小就不懂事,也调皮,这一番话想了许久都不敢说出来,如今看小姐病成这个样子,再不说出来,我心中有愧呀,如果小姐要是同意就眨眨眼睛,不同意就继续睡吧,也只当水离从未说过。” 其实正是因着芸夕睡了,所以水离才有了说出真相的勇气。 借着床前淡弱的烛光,水离定定的看着芸夕的一双紧闭着的眸子,芸夕有多久没有睁开眼睛了,这让她心里心疼呀。 芸夕静静的憔悴的枕在花枕上,迷糊中就仿佛听到了什么,那是梦一样的感觉,那是水离的声音吗? 她不确定,她的头好痛,眼睛轻轻的闪了一闪,立刻又进入了昏迷之中。 那睫毛轻闪的刹那让水离的心立刻就揪成了一团。 这是天意,天意如此,只有她才能救小姐,去吧。 明日就去。 第64章柔华 一夜未眠的水离一直守着芸夕,听着芸夕的梦语忽而是喊着阿卓,忽而是喊着救命,仿佛有什么人正在追杀她一样。 芸夕的心事藏得太深太深了。 水离伸手为着芸夕掖了掖被角,本以为她发了汗便会退了烧热慢慢醒来的,可是没有,芸夕的烧热依旧,就仿佛不会退去了一般。 缓步出屋,清梨宫内是丝丝流动的云雾,或浓或淡的飘散在花草绿树之间,却已显露出秋的残败之意。 这样的时候正是皇上早朝的时候。 既然小姐已经眨眼同意了,她真的没有退后的道理了。 一步步的踏出了清心阁,四周是一片宁静,这般早宫里的人不是在梦乡中就是在洗漱中,所以一路而行向清梨宫的门口水离也未遇见一人。 水离在宫中也住了些时日,所以她知道皇上早朝的地方就在清梨宫的正南方向,她只要守着皇上下朝后的必经之路,就一定可以见到皇上了,虽然有些冒险,可是这也是她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渐渐的,清晨的薄雾散去,霞光四射时,映着皇宫里一片生机盎然,不远处,乾心殿已隐约可见,那里就是皇上早朝的地方,水离静静的站在一株树下,翘首望着乾心殿的方向,也在默默的等待皇上下了早朝。 此时,她的心里更多的是忐忑是不安,她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相信她的话,但是不管怎么样小姐的清白事大,她相信只要自己描述对了一切皇上应该是会相信她的,只是却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认了这件事呢。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头,就算皇上真的不认她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清晨的风起,丝丝凉凉的吹在身上让人不觉身轻气爽,乾心殿的方向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这早朝真的很久了。 不远处有太监走来,水离急忙将身子藏在了树后,她不想被人发现她的存在,此时的她应该在清梨宫守着小姐才是。 却不想她才一闪身子,身后立刻就传来了那太监的声音,“水离,可是你吗?” 水离一怔,竟想不到会是周公公,此刻的周公公应该是守在皇上身边才是,或许周公公可以帮忙,这一想水离便从树后闪了出来,“周公公,水离有要事要禀告皇上,还请周公公引见。” “是关于芸夕姑娘的事情吗?”周公公也早知皇上对于芸夕的特别,自然也就关注起来。 水离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点了点头,或许只有提及小姐皇上才肯见她吧。 “可有什么事情让我先转答的吗?”周公公好奇的打量着水离。 “这事有些麻烦,一时也说不清楚,所以水离想亲口告知皇上,希望周公公多多提点。” “好吧,我正要去乾心殿接皇上下朝,你便在这里等着,我一准请皇上走这条路回去就是了。”周公公倒是慈和,谁也不知道芸夕将来的地位会如何,所以周公公也不想得罪了芸夕的侍女,在这宫里作人要懂得八面玲珑,这才不会吃亏。 水离原本有些局促的心这才略微的安稳下来,看着周公公小跑而去的脚步她就知道皇上要下朝了。 果然,她听到了不大不小的钟声敲过,而周公公甚至还没有离开她的视线,远远她已经瞧见皇上头上那顶鹅黄大伞正向着她的方向逶迤而来,手绞着衣角想着一会儿见到皇上要说的话,似乎每一个字都极为重要,绝对不能说错了,否则就是害了小姐呀。 周公公已迎到了皇上,正随在皇上身边向她而来,水离莲步轻移,慢慢的踱到了那条青石板路的中间,迎风而立时,一头墨发随风而飘散,衬着她的面色更加如雪般莹白。 暮莲宇极正急急向着水离的方向而去,他知道芸夕病了,只是这几天特别的忙让他没有时间去看芸夕,所以今天才起了一个大早,早早的散了朝便准备去清梨宫看一看芸夕,最近芸夕总是会生病,让他不免忧心。 那天夜里李姑姑早已回了话,他不知道芸夕是如何想的,可是一直没有答案,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或者是芸夕误会了,以为她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所以才有了这病呢? 这一想,脚下的步子更急了。 “皇上,你看那不是芸夕姑娘身边的水离丫头吗?”见皇上一直目不斜视的走着路,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竟是没有注意到几步开外的水离,周公公急忙就为着水离引见了。 皇上正欲迈开的脚步一顿,一抬首,便看到了水离,几个大步就冲了过去,“水离,夕儿怎么样了?”他以为必是芸夕的病更重了,否则水离也不会这么早起就来等他。 “哦,小姐还在昏迷中,她的烧热一直不曾退下。”皇上果然是一心挂着小姐的,他的记忆里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存在,这一刻水离又在犹疑了,仿佛说了就是她的撒谎一样,可是当她又想起芸夕那惨白的面容时,她又不忍了。 “与朕一起去看看芸夕吧。”暮莲宇极以为水离不过是捎个话罢了,所以并未想其它,疾步向前立刻就奔向了清梨宫。 “皇上……”水离急忙轻唤,“奴婢有要事禀报,是关于柔华宫的……”水离说着就轻瞟了一眼四周,皇上身后一字排开的宫女太监,这般的大队人马让她如何说起呀。 那一句柔华宫让暮莲宇极立刻就顿住了,他回转身,正巧对上水离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眸目含情的望着他,那模样竟是似曾相识一般,“柔华宫,那一夜你也在吗?”他的声音有些凌厉,竟不想自己与芸夕的事情除了李姑姑以外还有这个丫头知道,他不信是芸夕说与水离听的,如果他记得没错那是芸夕的初页,他还记得她的紧滞,还记得她的羞赧,可是那时的他早已被那迷魂茶迷去了半颗心,根本顾不得她的清白了。 所以他才一直在后悔,后悔自己在没有经过芸夕允许的情况下就夺去了她的第一次,这是一个女子最大的伤。 这一此,其实他一直都懂也都知道。 水离轻轻点头,粉面更增红晕,微垂的臻首在阳光下更显清新和娇媚,看在暮莲宇极的眸中就仿佛一朵初绽的百合花一般,清雅而怡人,暮莲宇极向前微移一步,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芸夕身边的这一个丫头,她不同于这宫里的嫔妃与宫女,自有独属于她自己的一份美丽,也在不知不觉中引起了他的注意。 两步开外,水离就在他的面前,暮莲宇极向四周望去,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一座凉亭,那是夏日里乘凉用的,指了指那里,“周敬海,带路。” “是。”周公公急忙在前里带路,水离便等着暮莲宇极越过了自己,这才随在他的身后一路向凉亭而去。 身后的宫女太监正要跟着,却不想暮莲宇极已沉声道,“都在这里候着,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过来。”刚刚从水离的神色里他已猜出水离必是有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向他禀报,而且关于柔华宫的那一夜他不想被更多的人知道,那杯茶里的迷魂散他一直未查出来是谁放下的,不过他知道必是哪一个嫔妃故意的让他有了那七情六欲,也便收了芸夕,可是收了芸夕对这嫔妃又有何好处呢?似乎没有,只是与之争宠罢了,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淑妃与皇后,一个是无法侍寝,一个是始终无宠,但是只要把芸夕拉拢在她们身边,也就经常可以见到他了,只是这般那后果与代价她们可想过吗? 那就是他极有可能独宠芸夕。 后宫许芸夕冠压群芳,他不是做不出的。 一切,都只因为喜欢。 眸中,又是闪过青莲那张绝美的容颜,一丝痛意从心口滑过,她终究还是随了人去,他终究还是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依稀是她胸前的那把染满了鲜血的刀,他拔下的那一刻,却是她生命的终结。 人去,爱已遁,所有的所有都仿如过眼云烟。 吹一吹,散去的只是迷惘,留下的,依旧还是止不住的心痛。 亭子里,一片清幽,周公公手持拂尘急忙拂去亭子里石凳上的灰尘,“皇上,请坐吧。” 暮莲宇极也不客气,一撩黄袍坐下时,才发现这般与水离说话有些不自在,便道,“水离,坐吧,周敬海你去外面守着,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得入内。” “是。”周公公敛眉垂首的退了出去,很少见皇上对一个小侍女也这般的上心,想必是那柔华宫真的有什么大事了。 只是那一夜,他唯一记得的就是夜里起来小解时似乎见到了一个人影,有人从皇上的内室里闪了出来,可是待他小解完了之后追过去时,四周除了暗黑又哪里还有人的踪影。 淡淡的笑慈和的让水离的心安定了许多,悄然坐在石椅上时,那一夜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场面再一次的跃然脑海中,一张芙蓉面,刹时已是酡红一片。 第65章真相 手指不住的绞着衣角,水离有些紧张的盯着石桌面上两个人的投影,浅浅淡淡中仿佛一幅水墨画。 “水离,说吧,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暮莲宇极想要知道芸夕的一切,此时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夜与他一起的女子居然不是芸夕而是水离。 深秋的林子里风习习,一片叶子从一棵树上飞舞而落,落在水离的发间,风轻轻的再次拨动,叶子立刻就从她的鬓发间滑落,慢悠悠的飘舞中正落在石桌上水离的手背上,她轻轻拾起,绞着衣角的手指转移了目标而到了叶子上,指尖轻轻滑过叶子的叶脉,那一道道清晰的脉络仿佛就是她的心事一样,诉说的都是沉重。 “皇上,在水离说出一切之前,请皇上先赐免水离的死罪,水离才敢说。”那一夜并不是她诱惑皇上,实在是她无力去反抗皇上的一切,此一刻,两两相对,当着皇上的面再一次的说起那一夜,水离真的真的很难堪。 可是,为了小姐,她一定要说。 暮莲宇极兴味的点了点头,从来没有人这样与他说过话,水离这是在计价还价呀,可是他却觉得有些新鲜有趣,然而他的点头水离却看也没看到,眼神依旧专注的投注在她手中的那片树叶上,暮莲宇极轻轻一笑,“你说吧,我答应你。”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她能犯什么过错呢,也更谈不上死罪一说。 手指继续在叶脉上描蓦着那份纹理,听到皇上的话水离微微的安下了心,细弱的小小声的她的话终于一字一字的送了出来,“皇上,其实那一天在柔华宫一直是水离陪着芸夕小姐一起的。” “哦,你是守在门外吗?”暮莲宇极只记得他遇到了一个女人,是遇到,而不是见到,因为那一夜由始至终他也没有看到过那女人的面容,因着那一夜是芸夕在温泉中沐浴,所以他便一直认定是那女子就是芸夕了。 “本来是的。”水离轻应,“我本是一直守在门外的,可是当我听到了小姐一声喊叫时我便走了进去,却不想我遇到了……”她突然顿住有些说不下去了,水离不过是一个初经人事的女孩子,对那一夜的微痛她一直记忆犹新,不过因着她从小开始就在蝶恋水榭里生活,所以自然知道这些,所以才不至于乱了方寸。 听了水离的话,暮莲宇极突然间觉得一切都不对了,“水离,你告诉我,那一夜芸夕可曾入水沐浴?” “有的,小姐便是在沐浴的时候突然间一声惊叫,我才走进去的。”心思迷离,那一夜她虽然看不到黑暗中的一切,但是她的听觉却是清楚明晰的。 那一夜,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他带到寝屋中的女子似乎是衣衫整齐的,那女子浑身上下根本就没有沐浴过的那种香气和味道。思及此,暮莲宇极举目望向水离,此刻,她不停抚着叶脉搏的手指,那紧张的模样已经让他猜出了八九分。 是的,一定是水离,所以水离才会为芸夕出头。 那么,就说明芸夕如今还是完璧的了? 倘若如此,那么自己想要给她的名份也便可以缓一缓了,想着她的病,他多少有些惭愧,如若不是因着李姑姑的话芸夕也不会如此。 然而有一点他还是想不清楚,那一夜之后的白天,芸夕就病了,这又作何解释呢? 她不止是病了,仿佛还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那天夜里如果不是他就是另有事情发生在芸夕的身上了,只是这些他什么也不知道,看来他也要一一的查清楚了。 “水离,那一夜是你,是不是?”虽然有些直接,可是他不想拐弯抹角了,既然心里已确定,既然水离早已是他的女人,又何必再掩饰呢,他做下的恶事,他要承担后果的,便是一直以为是芸夕,才让他内疚的,其实不管是谁,他都要给人家一个名份的,无关乎爱,而是男人的一份责任。 后宫里,他便是要对所有的嫔妃们负责任,不管她们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他的确没有给过这宫里任何女人爱情。 爱情,那是奢侈的东西。 他只拥有过一次,却又被他活生生的抛弃了。为了尊贵,他放弃了她,他选择了利益。那也是让他一辈子最后悔最痛苦的放弃。 弃了,才知道想要真爱想要再爱已是那般的不容易。 他的爱早已如昙花一现般,那短暂的美丽过后,便只有一辈子无究无尽的回味了。 这回味,让他一直沉缅于其中而无法自拔。 青莲,要了一个女子,就是对她负心一次,可是他还是要了,因为他是皇上。 可是对芸夕,他一直不想,他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结,所以才在柔华宫的那一夜之后让他一直不曾做出决断,此刻,当水离证明了那一夜是她而不是芸夕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暮莲宇极的心突的轻松了许多许多。 他该给芸夕的是幸福,而不是占友。 水离局促的点点头,完全垂下的头已泄露了她的心思,在点头的那一刻,曾经的那一夜让她甚至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暮莲宇极了。 望着无声的水离,她的紧张,她的无措写在暮莲宇极的眸中,他记得那一夜那水漾的女子,到此时他才发现其实她也很美,却是他夺去了她的童真。 原来蝶恋水榭里还有这样出污泥而不染的女子,一个是芸夕,一个便是水离了。 那一夜他醒来时褥子上的处子之血便清楚的告诉了他一切。 突然间就有些怜惜,“水离,朕是不是害了你一生呀。”轻轻的喟叹出口,手指已送出去,却在就要触到水离那仿佛吹弹可破的肌肤时,又一片树叶好巧不巧的落了下来,就落在水离的眼前,她下意识的抬眸时,正对上了暮莲宇极忘情的一幕。 手指一撤,他是皇上,怎么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 况且他还没有给水离任何的名份。 “皇上……”水离一声低叫,小脸更加的红艳了。 “水离,告诉朕,你愿意留在宫中吗?”他委婉的问出,就是想要给她留些余地,他要给水离自己的选择,不想再让水离如芸夕一样大病一场了。 亭子里,水离静静的坐在石凳上,她手中的树叶不知已被她抚触过多少次了,她听到了暮莲宇极的话了,她就是从那一夜开始一下子长大了,也是从那一夜她开始懂得独立面对她自己的人生了。 是刻,是要她选择的时候。 她的心里,暮莲宇极一直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她望着石桌上她的剪影,她的头与他的正是两两相对,风吹起她的发丝在石桌上也轻轻摇曳,从不知道原来影子也可以这样的美丽,她轻望着,这一刻竟是出神了。 “水离,告诉朕,朕不会让你委屈的。”暮莲宇极也随着水离的视线望到了石桌上他与她的影子,竟是那般的亲密,曾几何时,他与青莲的影子也是如这般的投注在阳光之下呢,可是那些,却只能是他记忆里一辈子的珍藏了。 再一次的捕捉到暮莲宇极提高了音调的声音,水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她轻轻点头,再是忸怩的轻声道,“水离但凭皇上作主。”一句话已道出了她的心声。 慈祥的笑,暮莲宇极望着水离,为着那份年少的勇敢而暗赞,“水离,过些日子待芸夕的病好了,你的事也就办了吧。” “皇上……”水离有些感动了,她一直以为皇上会不承认,必竟她只是一个丫头呀,可是这一刻皇上不止承认了,还答应了要给她一切。 仿佛天上掉下来的幸福一样,从小到大她除了芸夕一个姐姐样的亲人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亲人了,起身,“扑通”一声就跪到在地,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的犹豫,“皇上……”再一次的轻唤,她却再说不出半个字来了,哽咽,心里有的就只是感动,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暮莲宇极急忙向前移步,拉着她站了起来,“水离,那不是你的错,那是朕的……”说到这儿便已是他的极限了。 “水离懂得,懂得皇上的心,水离这就回去侍候小姐,小姐的病一准就会好了。”泪意混合着灿烂的笑颜,然而这泪与笑却又是那般的融和,甚至没的矫揉。 “水离,告诉芸夕,朕会给她自由。”他也终于明白了芸夕的病因,原来那一夜根本就不是芸夕。 当初他既然放开了青莲,那么此刻又为何不能放开芸夕呢? 青莲是爱,而芸夕不过是疼惜,就仿如父女般的疼惜。 看着水离轻快离开的脚步,这一刻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心了,水离便是与这宫里所有的嫔妃一般只是他的责任吗? 那么,其实他又是多负了一个女人。 摇摇头,不想去深究,他只知道记忆里最重的只是青莲,那么便足矣了。 十六载了,那鲜血溅起的朵朵梅花仿佛还在眼前,那般妖娆,却也那般冷然,她的闭目就代表了温暖的逝去,冰冷的到来。 可是她的孩子,他一直未曾找到。 第66章告密 水离回到清心阁的时候,芸夕依旧还在昏睡中,飞苏正想方设法的喂着芸夕喝药,却也只是湿了那铺展在芸夕颈项上的一块厚厚的布罢了,摇摇头,又是无功而撒了一碗的药,“飞苏,你歇歇,我来吧。”轻轻而语,水离知道只要她把皇上的意思传达给了芸夕,芸夕的病一准也就好了。 “水离,小姐这般总是吃不下药可不是办法呀。”飞苏也为着芸夕的病而揪着心。 “唉,听天由命吧,不过小姐一向命大,她不会有事的。”从小就随着芸夕一起长大,那么多的沟沟坎坎都走过来了,如今既然她已为小姐拨开了厚厚的云层,那些薄雾不过是到了时间也就散了。 “是,有皇上这般待她,小姐总没事的。”飞苏摇头叹息着,虽然皇上没有亲自来,但是太医院的医女们却都已经奉旨来为小姐诊过病了。 “嗯,皇上待小姐就如父女一般,自不会错待了她的,你去忙吧,小姐这里自有我来看顾。” 飞苏听到水离的那一句‘皇上待小姐就如父女一般’有些愣神,却也未想其它,巴不得早早的退出去,这般无聊的守着芸夕才最难耐。 门轻轻的在身后合上,晚秋的风有些凉,芸夕本就在病中,所以门与窗也便关严实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水离回想着在凉亭中与暮莲宇极说过的每一句话她的心里都是激动,小姐终于可以自由了,“小姐,你醒醒,皇上还给你自由了。” 轻轻说着,见芸夕没有任何的反应,水离便弯下身子,就在芸夕的耳边悄声道,“小姐,皇上说还你自由了。” 迷朦中,芸夕似乎听到了水离的声音,却是那般的模糊不清,她不想回复李姑姑的话,她不想要皇上赐的名份,她只想离开皇宫,寻找她自己与阿卓的幸福,可是可以吗? 皇上的不放手,阿卓的太子之位尚未定下来,所有的所有都是一团迷乱,也是这份迷乱扰乱了她的人生。 “小姐,皇上说要放你出宫了。”水离继续不死心的说道,她不信芸夕听不见,这是芸夕心中最想要的答案呀。 耳边是水离反复重复着的话,似乎是说皇上要放她出宫了?这是真的吗?芸夕努力的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再认真的听着水离说出的每一个字,有些不相信,她还没有回复李姑姑皇上就宣布了她的自由吗? 迷糊中两只手微微的动了一动,她想要抓住水离的手,感受水离在她身边的踏实的感觉。 “小姐,你醒了,是吗?你瞧,你的手能动了,小姐,皇上要放你自由了,你醒一醒吧。”再一次的低声宣告,水离恨不得芸夕立刻就醒过来。 芸夕努力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眸中的景物在一点一点的扩大中,渐渐的,她看到了水离,张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小姐……”水离欣喜了,小姐终于醒了,“皇上说放你自由了,你吃些药吧,吃过了,身子就好了,说不定等你好了也就出宫了。”水离端着药碗舀了一小勺药就要送到她的口中。 微微的摇摇头,她真的不想吃药,“是真的吗?”小若蚊蝇般的声音,就只有坐在她身边的水离才听得到,“是真的,小姐,皇上亲口说的,你放心吧。” 心病果然需要心药医,她才说出了这天大的好消息,小姐果然就醒了过来。 “阿……卓……”努力的说出阿卓的名字,想要知道水离可有阿卓的消息。 “听说最近有外番入侵,所以朝中特别忙碌,连着几位皇子也只是天天忙于此番事务,所以我一直都没有三王爷和五王爷的消息,这两位都是芸夕在蝶恋水榭就已相识的旧识,所以芸夕问及阿卓,水离并未作他想。 “淑妃娘娘呢?可生了吗?”她记得淑妃是要生了的。 “还没有,这几日正在待产中,听宫里的稳婆说,也就是这个月就要生了。” “水离,我睡了多久了?” “小姐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见着芸夕终于醒来,水离的眸中那激动的泪水已是情不自禁的就滚落下来。 芸夕虚弱的抬起手,想要为水离擦去泪珠儿,才发现她已是浑身无力,举起又落下,“水离不哭,我醒了,就好了,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听到皇上说许我自由的?”她不怀疑水离的话,但是对于暮莲宇极的话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是皇上亲口对我说的。”水离开心的笑道。 “瞧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皇上当真说过要放我自由了?”又罗索的追问了一遍,只有问了再听到水离的答案她才安然。 “是的。” “你是怎么说服皇上的?”记得那一日李姑姑的坚持,芸夕不相信水离有这个能耐。 “这……”芸夕一连串的追问,让水离有些应接不暇了。 “水离,告诉我,否则我还是不相信。” 水离轻皱了皱眉头,那一夜的事情她已经向皇上坦白了,那么她也应该向小姐坦白了才是,这么大的事她不该再瞒着芸夕了,想一想,又是难以启齿,一张脸也憋红了一片。 “水离,怎么了?”芸夕不解的望着水离。 “小姐,其实……其实在柔华宫的那一夜水离与皇上……与皇上……”她实在不懂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与皇上只说起那一夜皇上一点就通了,因为皇上也是当事人,可是那一夜芸夕却不知道她的一切,所以只有说明白了芸夕才能懂得她的意思。 “水离,到底怎么了?”芸夕果然未反应过来,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一夜代替她与皇上一起的居然是水离。 “小姐,柔华宫的那一夜皇上错把水离当成小姐而让水离侍寝了。”一口气的说完,水离便垂下了头,再也不敢看向芸夕了。 一颗心在听到水离的话时已惊起了千层浪,原来那一夜不止是她连水离也…… 倘若是这般,那么皇上并不知道她的那一夜的事情了?那个男人如果不是皇上到底是谁呢? 可是回想了这么久,芸夕还是没有答案。 水离一直是自己的贴身丫头,这样的结果不知是祸是福,不过既然水离已经向皇上认了,那么皇上没有理由不管不顾水离的,虽然水离还了自己的清白,但是她却也只是没有失身于皇上罢了,她的身子还是脏了。 叹息着,“水离,让你受苦了。” “小姐,这是水离的命,水离不想因为自己让小姐受了不白之冤,小姐的身子还是清清白白的,小姐还是自由的,你可以选择你自己的人生与幸福。” “那么,你呢?”芸夕不放心的望着水离,真替水离担心呀,她的一辈子不能毁在自己的手中。 “水离既已跟了皇上,那便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只是从此不能侍奉小姐了。”在她去向乾心殿的那一刻她就下定了决心只要皇上不舍弃她,她就要跟着皇上,这是她唯一的选择。虽然有些自私,虽然是她放弃了小姐,可是在她经历了柔华宫的那一夜时,她的命运便已彻底写就,再也无法更改了。 屋子里,一主一仆在思虑着各自的命运,屋外,飞苏正紧贴在门上听着屋子里的两个人相谈中每一个字。她原本只想随意听几句就退开的,却不想越听越是惊心,当听完所有的对话之后,飞苏彻底的呆住了。 不可以,倘若皇上放了芸夕的自由,那么主子的交待呢? 似乎不是这样的,主子将芸夕送进宫里来就是要狐媚皇上的,只要芸夕真的成为了皇上的人,她也就会死心踏地跟着皇上了,这后宫的女子唯一的指望就是皇上,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这也是主子的交待,不可以,她不能够让芸夕出了宫,虽然水离口口声声的说是皇上要放了芸夕自由的,但是在她没有亲耳听见之前,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思及此,飞苏急忙站了起来,这些事她要告诉德妃,再也不能拖了,算计了那么久的事情,本就是要挑起暮莲卓与皇上两父子共为芸夕而闹起纠纷而让暮莲卓失了太子之位的,却不想此刻倒是皇上要放手了。 飞快急步离开了清梨宫,直奔德妃的清央宫而去,宫里的四妃寝宫均是带了一个清字,淑妃的为清梨宫,而德妃的便为清央宫。 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要向德妃禀报芸夕的事情,这也是临出府时相爷交待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找德妃。 就快要到清央宫了,因着心里有事,她不由得就紧张了起来,急冲冲的都是小跑着,到了门前也没有减下来速度,继续迎前时,却不想就撞在了一个冷硬的胸口上。 抬首时,飞苏对上了暮莲澈冷冷的目光,“跑什么?” “我……我有要事禀报德妃娘娘。”相爷吩咐过有什么事只许禀报德妃娘娘的,不许把三王爷扯进来,她也清楚相爷的本意,那便是要辅佐三王爷做太子,所以这些事她自然不能说给暮莲澈。 第67章风影 清央宫前,树影拂动,晴光熠熠,流光溢彩,红漆的大门分开两侧,暮莲澈伫立其间,淡淡向飞苏道,“何事如此之急,可是芸夕姑娘的病又加重了吗?”他早知芸夕病了,可惜回到京城后,宫中医女太医甚多,便由不得他前来诊治了,虽然担忧芸夕的病况,却也只能是每日里悄悄探询了罢了。 飞苏一怔,不想暮莲澈也这般关切芸夕的病情,看来御林院风传果然不假,可是想到临出府前相爷的吩咐,她还是不相信三王爷也会卷入芸夕的情感之中,却不敢拂他之意,只轻声说道,“小姐已经醒了,只要再加以休养几日,很快就会无恙了。” 暮莲澈轻扫了一眼守在宫门前的两个小太监,便向前移了半步,再向飞苏道,“有什么事是不能本王爷知道的吗?”芸夕是清梨宫的人,飞苏这般大白天的跑过来,只怕一踏进了清央宫的大门,那边淑妃立刻就知道了。 飞苏急忙跪倒在地,心思一转,却还是有些愚钝,不明白暮莲澈为何如此反应,只唯唯诺诺的说道,“小姐自从回宫便病倒了,因着未及向德妃娘娘请安,故而遣奴婢前来问候。”找了一个最寻常不过的请安当成籍口,关于芸夕的事情飞苏还是没有打算报给暮莲澈。 “哦,这等小事,我只需派人传进话去便是了,你且回去吧。”暮莲澈直接就禀退了飞苏,明明她是有要事要禀传的,此刻却刻意的隐瞒他,也让他不住的在心里揣测着芸夕的一切,而心里更是凭添了一份担忧。 “是。”飞苏只得答应,眼见此时已无法绕过暮莲澈进入清央宫了,她的目的只得作罢。 “来人,飞苏姑娘的话可都听到了?” “是,奴才听到了。”身后一个小太监急忙回禀。 “快去向我母妃禀报去吧,飞苏,你也可以回去了。”暮莲澈若有所思的再看了一眼飞苏,他倒要查一查飞苏到底是什么目的接近母妃的。 飞苏起身谢过,便后退着悄悄离开,暮莲澈猛然想起在芸夕未入宫之前,自己曾经在母妃的宫中看见过芸夕的画像,难道芸夕也是母妃算计着入宫的吗? 可是却又为何许她跟在淑妃与皇后娘娘的身边呢? 百思不得其解,暮莲澈重新又折返回清央宫。 “澈儿,你怎么又回来了?”德妃不解的问道,这几日哪一个皇子不是在为着外番的入侵而奔波,都想建功立业,以吸引暮莲宇极的注意呢,只她这一个儿子真真是气煞她了。 “母妃,你说实话,你可是插手了芸夕的事情。”丝毫也不掩心中猜测,在蝶恋水榭时他并不知道芸夕早已在他第一次遇见她时就悄悄的进伫到了他的心口,可是经过御林院的一切,她带给他的别样感受,让他的心早已卸下心防,无情冰冷突然间雪崩的那一刹那,有的就只是酣畅淋漓与痛快无比,每一个人都有渴望爱与被爱的权利,而他的心终于因芸夕而恢复到了平常心。 “澈儿,这些事与你无关,也与母妃无关,你休得听信他人胡言,那芸夕姑娘自入宫后从未在我身边呆过一时半刻,也更未深交,母妃不过是在她初入宫时请她做了一幅花样子罢了,除此,再无瓜葛。”德妃将一切掩饰尽去,她一心一意算计着暮莲卓与暮莲宇极父子反目,原以为经过御林园暮莲宇极便会对暮莲卓失去耐性而封她的澈儿为太子的,可是从御林园回来后,宫中却盛传是她的皇子暮莲澈与芸夕有染,这让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暮莲澈冷颜上的冰冷没有褪去半分,他极少入宫,这两日倒是有些频繁,而所来便是想要知道一些芸夕的事情,却不想今日果然被他撞见了,“母妃,芸夕我势在必得,倘若你再想诱父皇打着她的主意,只怕你我母子从此……”那接下来的话他忍了忍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但是德妃的面色已经变了,从小到大,她这个亲生的儿子就算她百般拉拢都比陌生人还要与她生疏,她也早知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可是许多的事早已写就早已注定,她也无力去改变什么了,“澈儿,不可以。”那是她千方百计设下的一个局,她要让暮莲卓乖乖的跳进去,只要暮莲卓跳了,那么儿子的太子之位才会有保证。 “母妃,这一生我非她不娶。”他从来都是不认定的事情任何人劝了也无用,但是倘若认定了的事情八匹马也拽不回来,更不用说是德妃了。 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未遵从过她的话,虽然这几日母子间的嫌隙似乎是已淡去了一点点,她却不保从今日开始又会陷入如从前般的冷战期,“澈儿,你不想要那太子之位了吗?”她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的送入了暮莲澈的耳中。 “要。”他沉声回应,美人与江山他皆要握在手中,芸夕是唯一一个让他卸下心防的女子,他不想放过她。 “澈儿。”德妃再一次的压低了声音,“如若你想要将来坐拥天下,那么就不要再让芸夕闯入你的生活,她不适合你,她可以助你成就大业,却绝对不可以成为你的女人。” 暮莲澈挑眉,“为什么?” “澈儿,你难道不知道芸夕象一个人吗?”德妃不信他的儿子如此愚钝。 耸耸肩,“我知道,那又如何,芸夕她聪明、美丽,更重要的是她不会人……尽……皆……夫……”暮莲澈一字一顿的说过时,德妃的脸色已是变了又变,忽而红忽而白的一张脸已写满了尴尬,这是儿子第二次说出这四个字了,也是这四个字给她难堪,给她屈辱的感觉。 纤手扬起,暗红的蔻丹醒目的扫向暮莲澈,“澈儿,你依然要伤娘的心吗?” 暮莲澈定定的望着德妃送过来的巴掌,竟是丝毫也不避让,一抹冷笑再次扬起,“这清央宫,或许我就不该再来。” 他的话语让德妃挥到了一半的手刹时顿住了,暮莲澈是她唯一的儿了,却不想他居然如此的恨她,心里一片冰冷,她缓缓放下了举在半空的手臂,哀怨的说道,“澈儿,你可知当初我可都是为了你,为了在这宫中有一个名份,否则……”否则她又岂会遭人侮辱,只是那一次她怎么也不曾想竟被年幼的儿子撞见,以至于暮莲澈从此性情大变,不止是与她生疏了,竟然是十几年也未近女色,也没有让任何女人侍寝过,甚至也从不正眼看一眼哪个女人,这一些她早已习惯,她一直相信那是因为儿子还没有遇到他心爱的女人,只要遇到了,他心底的那一个结便会解开,便会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人生。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如今儿子似乎终于对女人有了兴趣,只是这女人却一直是她手中的棋子,只要是芸夕,那便不可以。 暮莲宇极心里的最重她一向最懂最知,她的眼光不会错的,皇上一定会据芸夕为已有,所以想要芸夕的暮莲澈,那便是与暮莲宇极为敌了。 不可以,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看着儿子的义无反顾与冰冷容颜,她的手却又是那般无力的垂了下去。 “如若凭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要得的权势,那我宁愿不要。”冰冷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温度,暮莲澈默然站直身体,再也不看德妃一眼,转身向着门前而去,徒留德妃怅然望着他的背影。 她的儿子,疯了。 她的儿子,根本就不象是她的儿子,他不属于她,再也不属于了,从他记事起从他可以独立生活的那一天开始,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孤寂与冷漠。 暮莲澈从飘着月白帷幄的屋子里重新回到阳光下时,抬首,是太阳刺着他的眼睛,没有痛,只是那强光模糊了他的视野,再一次望向周遭时,所有的景物都带上了一抹迷幻的色彩,美丽而张扬。 母妃,果然参与了芸夕的一切,虽然他早已猜到,可是在确认的知道的这一刻他的心还是痛。 权利,固然重要,可是心与感觉才是让人得以抒怀得以愉悦的所求。 多久没有过快乐没有过期待了,那快乐早已成为了他生命中的奢侈品。 那个男人,他早晚要亲手杀了他。 这天下他一向不放在眼里,他要的只是那万万人之上的权利,让他得以雪耻得以堂堂为人。 秋风拂动,混合着无尽的悲凉,那一条去向玄清宫的青石板路上,路边是细细小小的荒芜的草色萋萋,仿佛他此时的心境一片零乱。 “三哥,你也来了呀。”他悄然低行,一抬首间,眸中却是暮莲卓与大皇子暮莲飞悄立在几步开外的花草间。 望见暮莲卓就让他记起了那一日芸夕的直言不讳,那一个女子,她心里深爱着的就是五弟暮莲卓。 手中的拳紧握,总有一天,他要让芸夕的心里只有一个她。 即使遥远,即使无期,他也不会放手。 第68章莲斋 青石路上,从形单影只变成现在的三人同行,暮莲澈有丝苦笑,如今争夺太子之位最重要的三个人好巧不巧的已齐聚在了一起,看来暮莲卓与暮莲飞都是有意要借此次外番入侵做文章了。 依着能力与才华,他与暮莲卓自不相上下,但是暮莲飞是皇长子,所以他也有机会拿到太子之位。 “大哥,五弟,一起去玄清宫吧。”他也不避讳,每个人入宫的目的其实早已一清二楚,到时,便看各自的临场发挥吧。 却不料暮莲卓翩移一步,“三哥,你与大哥一起去吧,我想去拜见一下母妃,稍后些再赶过去与两位兄长会合。”人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并不隐瞒他想要去玄清宫之意,但是在此之前他想要去一次清梨宫,得知芸夕病了,他却一直没有时间偷偷入宫来探望她,今日经过了,哪怕去探听一下她的好与不好这便足矣了。 暮莲澈冷眸一扫,“五弟,从玄清宫回来再去不迟,难得我们兄弟遇到一起,你怎么可以独自落跑呢?”想到芸夕在淑妃的宫里,暮莲澈下意识的非常排斥暮莲卓走入芸夕的世界。他真的不懂母妃的意思,既然芸夕的出现是为了他的太子之位,却又为何不许他要了芸夕呢? 母妃意欲为何? 他突然后悔了,后悔刚刚没有向母妃问清楚她的意思,但是这一刻他却决意的要挡住暮莲卓,不许他出现在清梨宫,更不想让暮莲卓在他之前见到芸夕。 “三哥,我母妃正在待产中,这几日极为辛苦,所以我少不得要去问候一下。”虽然不习惯自己即将而来的弟弟或妹妹,但是那必竟是与他同父同母的即将落入凡间的公主或皇子,这是怎么也割舍不去的牵挂。 想到芸夕,不觉有些悲凉,父皇已届中年,却还是坐拥齐人之福,有母妃这样的嫔妃,却又收了甚至比他还小的女子入宫,比如杨将军的女儿,比如芸夕。 杨将军与王丞相走得极近,自然也是为着暮莲澈出力的,倒是他身边根本无朝中重臣,就只能指望着自己了,至于母妃,先还能为他四处打典铺陈一下,可是如今,临产在即,只怕也是有心无力,而更让他牵挂的却是芸夕,她在宫中不好,一点也不好。 想到芸夕,再也不停步,直接向暮莲澈与暮莲飞微微顿首权作施礼,便迅速的向着清梨宫而去了。 望着暮莲卓的背影,暮莲澈叹息了,大白天,他真的没有籍口也一同追去,否则他一准随在暮莲卓的身后。 “三弟,一起走吧。”暮莲飞倒是和气,比起暮莲澈和暮莲卓他少了一份霸气,也多了一份慈和,宫廷内外,朝野之中,就属他的人缘最好,也甚少有背后讲究他的,但是他的那份薄弱本身就少了一份王者之气,所以在暮莲宇极的心中他一直都不是最上上的太子人选。 不知道母妃如何借助于芸夕来帮他,但是暮莲澈却只想靠着自己的实力,此一刻有机会与暮莲飞相处,如若可以赢得暮莲飞的相帮,也未尝不是好事,“大哥,此次外番扰我边域,你的意见是讲和还是主战?”一边走一边与暮莲飞交换意见,集思广益,也为自己即将的方案而作着准备。 “我大周兴国建业不过十几载,虽然父皇尽心尽力的主持朝政,也让百姓丰衣富足,但是这么短的时间,虽然鲜少有前吴后人来迷乱人心,但是我朝中国库还是颇为空虚,再加上兵还未强马还未壮,一切都还需休养生息,所以我不赞成与东凉正面冲突,我建议谈和。”暮莲飞侃侃而谈,所言也极为有理,让暮莲澈不由得点头赞道: “大哥所言极是,只是这两日朝中还是持迎战的人比较多,所以父皇一定也是在为此事而忧虑吧。”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谈论着东凉入侵之事,前面一个岔路口,向左便是往清梨宫,向右便是往玄清宫,正巧路口旁几步开外有一座凉亭,暮莲澈心思一动,便道,“大哥,不如我们坐在这里等一等五弟,待他到了,再一起去父皇那里吧。”有些不放心暮莲卓,总怕他借由着去看淑妃而打着芸夕的主意。 说实话,连他自己也为着自己的转变而不习惯,但是当他确定自己的心时他从前所有心的沉重便在悄悄的散去,那消散让他欣喜莫名,更给他前所未有般的轻松。 芸夕,你一定要好好的,坚强的活下去。 于是,凉亭里,暮莲澈与暮莲飞两个人继续着先前的话题,大周是父皇一手开邦立业而建,那其中艰辛也只有父皇最是清楚,年少轻狂,他三十岁就勇夺天下成为一代帝王,那是多少人敢梦却不敢想的事实呀。 但是,暮莲宇极做到了。 骁勇善战那是暮莲宇极的能耐,可是如今他已年近五旬,早已过了年轻气盛的时候了,犹疑间,连暮莲澈也无法定夺是主和还是主战了。 无聊的守在凉亭里,就为了等待暮莲卓从清梨宫出来,暮莲飞倒也不说什么,其实他对御林园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更加知道他这三弟和五弟似乎同时都喜欢那个叫做芸夕的女子。 不过,那女子却是父皇的禁忌,只怕他们两个无论是谁想要得到芸夕都并非那么容易的。 “咳……咳……”暮莲卓一脸晦气的从清梨宫走了出来,远远看到暮莲澈和暮莲飞居然坐在凉亭里没有走开,他就明白了暮莲澈的心意,立刻就收敛了一脸的晦气,他一进清梨宫就被母妃的贴身宫女发现了,母妃象是也知道了他与芸夕的事情,竟然盯着他哪也不许去,就连他想私下问问清梨宫的小宫女几句也找不到机会,只坐了一会,母妃就亲自送他出来了,可是这些,他说什么也不能让暮莲澈知道。 “五弟,你可回来了,我们正等着你一起去见父皇呢,人多才热闹。” 暮莲飞笑着打招呼,生怕此时相对的两个兄弟起了什么争执,暮莲澈望着暮莲卓脸上的笑容就是有些碍眼。 暮莲飞只觉暮莲卓面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假,仿佛并不是发自内的笑一样,不过送到暮莲澈的眼里却未必是如此了。 暮莲卓亲切的拍了拍暮莲飞的肩膀,“大哥,都说让你和三哥一起先去的,怎么又停下来等我。”看着暮莲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他就知道一定是暮莲澈的主意了。 “不过是请个安,怎么去了这么久?”暮莲澈臭着一张脸,恨不得大手一挥就抹去暮莲卓一脸的开心。 “哦,没什么,不过是在清梨宫里四处转转罢了。”暮莲卓仿佛漫不经心的出口,却惹得那问话的男子一脸的冰霜了。 “快走吧,不然,就要正午了。”暮莲飞继续打着圆场,眼前的波涛汹涌,风云变换他早已体会的清清楚楚了。 那个芸夕,如果有机会他也想要见一见,蝶恋水榭的头牌,虽然她更出名的是她的画她的才华,可是她毕竟曾经是一个妓子,这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也是这身份,让他也好奇了。 一路向玄清宫的路上,暮莲澈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冷寂,仿佛刚刚在凉亭里与暮莲飞侃侃而谈的那个人是另外一个人似的,望着他走在前里的背影,暮莲飞若有所思,今日玄清宫里恐怕要热闹一番了。 如果他猜得没错,暮莲澈必会与暮莲卓唱反调,而暮莲卓这几日来就是坚持主战的,倒是暮莲澈这几日颇为沉默,所以暮莲飞猜想,暮莲澈今日必会站在他的这一边,坚决主和。 而暮莲卓真要主战,那么就势必要有与之相配合之人,但如今满朝文武中最适合迎战的不是别人,却正是与王丞相交好的杨将军。 但是杨将军可是力挺暮莲澈的,这是满朝人皆之的事情。 暮莲飞淡淡一笑,今日这场戏,隆重而好看,他说什么也不会错过。 才一进了玄清宫的宫门,三个人便嗅到了宫内的安静,这样的时候父皇大多是在批阅奏折才是,于是,也不等通禀,直接就向玄清宫的莲斋堂而去,莲斋堂清雅而不华丽,没有琉璃瓦也没有红木雕梁,仿佛大周朝民间的一个小小院落,却带着一份清新和朴实。 暮莲卓早已跃过了暮莲澈走在前里,莲斋堂的门关得严严的,距离门前三步外,两个小太监立刻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随意入内。” 暮莲澈眉头一皱,来过这么多次的莲斋堂,这是第一次被父皇的旨意挡在门外,“父皇可在里面吗?”他淡淡追问。 “在。”小太监也不敢得罪了这三个很有可能是未来太子爷的皇子,但是却也不敢不尊从暮莲宇极的旨意,“几位爷,不如就去书房里稍坐片刻,待皇上有旨意下来,奴才立刻去请几位王爷过来。 “父皇不会不见我们的,你快去禀报。”这不象是暮莲宇极的作风,几个人都不相信,难道莲斋堂里除了父皇还有他人不成。 正各自在门前犹疑时,暮莲宇极的声音威严的送了出来,“小李子,放他们进来吧。” “是。”那唤作小李子的小太监急忙就打开了门,三个人缓步入内,书桌前,暮莲宇极安然稳坐,手中却不是批阅奏折的朱砂笔。 暮莲卓轻扫桌旁,李姑姑安然站在一侧,此时正弯身向着他们施礼。眉头一拧,看到李姑姑就让暮莲卓想到了芸夕。 因为,芸夕便是李姑姑迎入宫中的。 难道,父皇已经要下旨为芸夕定下名份了吗? 第69章对碰 一桌,四椅,四碗热茶,当宫女低眉敛首的将香茶一一的放在几个人的面前时,莲斋堂的氛围这才多了一份温馨。 曾听人说起这莲斋堂是父皇为了一个女子所建,一砖一瓦皆是如他记忆中的两个人独处的一座房屋而造,只是没有人知道那真正的莲斋堂到底在哪里,想到那个女子,暮莲卓的心里就不由得有些气怨了,便是因为她才有了芸夕的入宫,只因芸夕与那女子极为相似。可是世间,两两相似本就极为正常,倒是父皇对那女子太过于执着了吧。 大周朝建国号的那一天,父皇大醉,醉酒后却是出了一幅美人图,题名青莲,恰巧被皇后娘娘遇到,所以便也知道了父皇的心事,从此,青莲的名字就成了大周朝后宫中的禁忌,而真正见过青莲画像的人却没有几个人,那幅画便一直藏在此时他们落坐的莲斋堂内。 暮莲卓悄悄四顾而望,真想打开那一个个的抽屉的暗格,想要知道那一幅画在哪里,更想要知道芸夕到底与那女子有多少的相象,可是暮莲宇极灼灼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三个儿子,那眼神仿佛看穿了人心一样,“说吧,想来你们兄弟三人一起来了,必是为了东凉入侵一事吧?”晓是在从前,小小东凉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可是如今的他,经历的多了,人也世故多了,为了这皇位他拼死拼活甚至放弃了自己最美好的幸福,可是如今呢,当他高高在上时,他到底有过多少的快乐? 十几年的光阴,可是心底深处真正的快乐掰着手指头也数得过来。 暮莲飞淡雅一笑,“知儿臣者莫过于父皇了,如今满朝文武都在议论此事,这也关系到我大周朝兴兵卫国的大业,所以儿臣等不约而同便入了宫,可巧就在宫里遇到了一起,于是,便一同前来了。” 暮莲宇极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浅酌了一口茶,“你们三兄弟如此关心国事,倒是令父皇欣慰,只可惜朝中主战主和两派至今仍争论不休,所以已经三日了还未有定论,飞儿,你是皇长子,你且先说说你的意见。” “父皇既然命儿臣先说,那儿臣就不客气了,其实刚刚在宫中一路走来,我与三弟已讨论了许久,儿臣以为和才为贵,既可免百姓受战乱之疾苦,又可趁机充实我兴邦建业的国库,所以,儿臣主和。”暮莲飞不改初衷的说道。 “父皇,儿臣以为不妥,想那东凉不过是我大周朝边陲的一个小国,人口稀少,土地贫瘠,虽然近几年因通关贸易兴旺了整个东凉,也让百姓富足,安居乐业,可是那么小的一个国家就想以卵击石意图吞并我大周朝,这分明不将我大周朝放在眼里,更有甚者,倘若我们主和便是助长了东凉的士气,也让其它领邦之国有了觊觎我朝国土之心,而且如今我大周朝的实力虽然经不起大战,但是以东凉的兵力而言我们只需十万大军就能降伏东凉使其从此年年向我朝进贡,这十万大军的军饷和开支对于我大周朝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所以儿臣主战,如果父皇应允,儿臣愿亲率大军直捣东凉。”暮莲卓将自己的分析一一的说出时,暮莲宇极在心中不由得暗竖大拇指,倒是暮莲卓有些胆识,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永远不想做那年年朝拜他国的窝囊事。 “澈儿,你的意思呢?”暮莲宇极见暮莲澈始终不语,只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几个人的讨论,便有些期待暮莲澈的见地了,一个暮莲卓一个暮莲澈,两个人他一向都是看好的,所以才有了他对太子这位的难以抉择。昨日王丞相私下入宫时也曾与自己讨论过关于东凉一事,据王丞相的意思暮莲澈也是主战的,只是这几日他更多的时候是在听,甚至从未发表过自己的见解。 暮莲飞好整以暇的坐直了身子,他期待已久的好戏终于上场了,他一直猜测暮莲澈绝对会与暮莲卓唱反调的,此时,他的眸光扫了一眼暮莲卓,再扫了一眼暮莲澈,最后才端起桌上的茶一仰而尽,一旁的宫女看在眼中不慌不忙的走过来又为他添了一杯茶,暮莲飞也不作声,只低头望着茶杯中的茶水在落下后泛起的那一圈又一圈的小小涟漪。 “父皇,澈儿认为,主和为好,只要派出使臣前去东凉说和,只要我们不吃亏,又让百姓安居乐业,这也算是为我大周朝的子民求福泽了,所以,儿臣主和。”他简短说完时眸眼轻瞟了一眼暮莲卓,那意思分明就是要与暮莲卓走不同路线。 “澈儿,这可是你的真心话?”眼前三个儿子的微妙表情暮莲宇极已尽收眼底,明明他早知道暮莲澈的意见的,可是此一刻暮莲澈似乎是故意的要与暮莲卓唱反调,可是他这般就不怕他小看了他吗? 难道又是为了芸夕吗,看着兄弟两个因为芸夕而如此这般暗暗相斗,让他心里多少不自在了,如果芸夕真的不想留在宫中,那么他就要尽早决定下芸夕的归属,定下来也就少生了枝节,以免兄弟两个再因芸夕而明争暗斗,他一直不相信暮莲澈的变化,可是看到他能够笑了能够融入到正常人的氛围之中,他也是欣慰的。 他一直不懂小时候顽皮可笑的儿子为什么会在一昔之间突然象换了一个人似的从此性情大变,而如今芸夕终于改变了他。 但是他希望他能给芸夕的是她自己选择的幸福,喜欢她的画,更喜欢她的笑,不是占有,而是躲在远处静静的望着她的快乐,这便足矣。 暮莲澈有过一刹那间的怔忪,可是当他回想到暮莲卓从清梨宫里出来时面上那得意的一笑时,他便坚持了自己的意见,“父皇,是的,这是儿臣的真心话,儿臣主和。”二比一,暮莲卓脸上多少也是无趣。 “三哥,想不到你也主和,这可不符合你的一贯作风呀。”暮莲卓调侃的话语送过来,虽然他也看出了暮莲澈不过是想要与他作对罢了,可是他丝毫也不生气,父皇的心思他比谁都看得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此次是东凉先惹上门来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是男子汉,他就要为大周朝的兴衰成败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五弟,看多了杀戮,你不觉得我朝更需要一些温和吗。”暮莲澈轻狂一笑,这一刻他努力的说服自己放弃主站是多么的不容易,可是当想到百姓富足安居乐业的场面时,他的心里又是许多安慰。 暮莲宇极摇了摇头,对暮莲澈微微有些失望,可是当他想到暮莲澈极有可能是为了芸夕时而如此选择时,他的身子不由的一颤。 或许暮莲澈是对的。 一如他当初选择了放弃爱情,可是当他真的放弃了,当他真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权利之后,他拥有的却是更多思念与后悔。 只是,这是每一个男儿自己的事情,他的儿子也有选择他们自己的幸福的权利,他不会横加干涉,但是涉及到芸夕,他多少要关注些了。 抬眼望了一眼一直静静侍立在一旁的李姑姑,后者便轻轻向着他点了点头,暮莲宇极挥了挥手,“去吧,芸夕倘若好些了再来向我禀报。” 当“芸夕”两个字哄然出口的刹那,暮莲宇极对面的两个儿子眼神一致的齐刷刷的望着他,仿佛他刚刚宣传了什么重大事情一样。 可是没有,他什么也没有宣布,他只不过是提及了芸夕而已,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是,皇上。”李姑姑弯身福了一福便后退了一小步再转身离开了莲斋堂。 屋子里因着刚刚暮莲宇极与李姑姑之间短短的插曲而有了片刻间的宁静。 暮莲宇极轻咳了一声打破了那有些沉闷的静寂,“卓儿,你说,倘若主站,派谁去攻打东凉比较合适。”他心里早已选了杨秉萧,可是倘若暮莲卓也要前往的话,他甚怕两个人不和而引起不必要的争执惹人笑话,其实他更想要派出暮莲澈,却不曾想暮莲澈竟然选择了与暮莲卓背道而驰的主和。 “父皇,儿臣以为杨秉萧杨将军最为合适,且不说他的名气送到东凉国将士们口中会引起的骚动,但凭他的行兵布阵也足以震慑东凉人,儿臣认为杨将军最为合适,儿臣宁愿做他手下的一名先锋。 不止是主战,甚至连派兵遣将也道了出来,更为让暮莲宇极对他刮目相看的是他居然选择了一向不支持自己的杨秉萧,“哈哈,卓儿长大了。” 一语已道尽他对暮莲卓的欣赏。 暮莲澈依然冷冷的安静的坐着,对于刚刚暮莲宇极与暮莲卓之间的话语没有任何的反应。 即使错了,他也不会后悔,那太子之位,有了是他的命,失了,也是他的命。 活在世上,他已心累了心苦了二十载,却在见到芸夕的时候,就有种想要放弃一切的念头,归解田园,谁又说那不是一种幸福呢? 第70章决定 从莲斋堂里一起出来,本来还意气风发的暮莲卓当再次经过清梨宫时,他脸上的笑这一回却遁去了。 倘若父皇真的答应了他随兵去与东凉应战,那么就意味着他与芸夕的分离。 天,刚刚在莲斋堂侃侃而谈的时候他只想为着大周朝而驱走入侵者,一时却忘记了那是与芸夕的别离,此一刻,暮莲卓的眸光扫向清梨宫,恨不得冲进去好好的看上芸夕一眼,哪怕一眼也好,可是母妃,她为何盯着他那般的紧。 母妃不喜欢芸夕与他在一起吗,可是父皇更不适合芸夕,芸夕爱他,他知道,他也能够清晰的感觉得到芸夕那份如水般淡雅的爱,涓涓若溪,却是一股注入他的生命的甘甜。 “五弟,你真要去打仗吗?”暮莲飞有些不相信,那可不是一件好差事,胜了是风光,可是败了那就唯有难堪,如他,不出去,那么便什么事也找不到他的头上。他却忘记了一点,自古以来做大事者都是先扬名再立业的,否则又何以称王。 “是的。”虽然有些小小担心芸夕,可是真到了父皇决定一切的时候他也不会退缩的,总有一天他也要与父皇一样成为万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的,到那时候,他一样可以给芸夕更多更多。 “你以为杨将军很好相处吗?”当着暮莲澈的面,暮莲飞也不避让,张口就道出了暮莲卓似乎有些义气用事了。 “只要同为我大周出力,那便没有什么不好相处的。”就算杨秉萧是暮莲澈的人,那又如何,大敌当前,他总不会与自己做对吧,况且自己也没什么小辫子让他揪住,他什么也不怕。 思及此,猛然想起他与芸夕初见时的那一夜,他潜到了三王府,也盗走了皇上御赐给暮莲澈的玉牌,就在他潜出三王府的时候迎面遇到了暮莲澈,一路被追杀至蝶恋水榭,如果不是夕儿,他只怕他早已被暮莲澈的侍卫当刺客刺死了。 因着那一夜的所得,他便再也不怕暮莲澈了。只是,他也欠下了芸夕一份情,没有芸夕,就没有他现在的安然与生。 暮莲澈再也听不进去暮莲卓与暮莲飞之间的对话,身形一纵,“两位先走,我突然间想起有件东西遗落在我母妃那里,便去清央宫小坐了。”找了一个借口再也不想与暮莲卓走在一起,倘若暮莲卓真的去边域了,那么自己与芸夕倒是有了机会,这岂不是好事一桩。 只是,这样的他倒显得有些卑鄙了,芸夕曾亲口告诉他她爱的是阿卓,所以他当务之急是要一点一点的掳获芸夕的心,如此这般当她爱上他时,也就是他幸福的一刻到了。 他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的。这不是独占,而是慢慢的培养感情,回想他从前居然错过了他与她在蝶恋水榭里的每一刻时光,想一想,都是浪费。 思虑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清央宫,原本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可是这会既然已经到了,不如就进去坐一下,他还是奇怪母妃为何会说只有芸夕才会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澈儿,你回来了。”就在暮莲澈踏入清央宫的那一刻,德妃就从窗子里望见了他,急忙就迎了出来,这皇宫里的嫔妃个个都是儿女恭敬母妃的,就偏偏只有她总是战战兢兢的想要看到儿子却又害怕看到儿子。 暮莲澈果然理也不理她,直接就越过了德妃而踏入了清央宫的厅堂,德妃转身,一脸尴尬的随在儿子身后,“澈儿,中午就在这用膳吧。”她有多久没有与儿子一起用膳了,此一刻的她真的很期待。 这皇宫里,哪一个嫔妃都有显赫的家世,比如皇后是吏部尚书之女,比如淑妃是御史大夫之女,只有她父亲早逝,为了在宫中拥有一席之地才不得已…… 可惜却遭到儿子嫉恨,可是儿子又哪里知道她的一颗心全部都是在为他做铺垫呀。 “不了,有些话问过了便也要走了。”暮莲澈继续向德妃的内室走去,那些话就连母妃贴身的丫头也不能听了去了,关于芸夕的一切都是他想要知道的,也是他要保密的。 德妃的心有些忐忑,都怪她一时口快就说了出来,她这儿子就仿佛不是她生出来的一样,总是不跟她一条心,让她好生难过。 一前一后踏过了内室那道高高的门槛,暮莲澈这才转身,示意德妃身边的小宫女们退出去。 两个女子也早知这母子两个人的习惯,从来议事时都是屏退她们的,所以各自礼貌性的弯身向暮莲澈福了一福便退了出去,门也随之而关上了。 暮莲澈大刺刺的坐下来,每每想起那一幕就让他有恶心的感觉,却是芸夕清丽的容颜散去了他心中的不快,“告诉我,为什么你说芸夕会助我登上太子之位?可是如果她真的有这般能力,那么为什么我不能够娶她为妃。”他简短追问,实在不想与母妃兜圈子,越快知道答案就越快离开清央宫,这地方,就是让他万分的不自在。 “澈儿,她真的不适合你。”如果她猜的没错,芸夕的身子早已给了皇上,再加上皇上早就迷恋上了她的容貌,所以皇上必不会放过芸夕的,而她也早已知晓了暮莲卓对芸夕的情意,其实暮莲卓夜探丞相府,夜探云华宫,她全部都知道,这一些并不必她派人跟踪,凭着暮莲卓的功夫,也没有人敢随在他的身后,只是他到的地方不是别的地方,到的都是有王家安插了人进去的地方,云华宫有飞苏,而相府那更是王家的天下,梅音,其实比她更聪明,更知道要怎么哄着芸夕的心。 “芸夕到底哪里不适合我?”母妃一意不说到正题上,他却偏偏不想放过。 德妃有些无奈,其实现在在她的心中,儿子的开心才是最为重要的,可是芸夕的身子已失,那般的芸夕又如何配得上她的儿子呢,她不许,她好不容易才粉碎了芸夕的美好,就决计不许儿子与她走在一起,“澈儿,她从前是蝶恋水榭的妓子呀,这层身分就配不上我的儿子。”真是奇怪芸夕居然可以出污泥而不染,可是,那又如何,她终究还是耍了一点小手段,也散尽了她的纯美。 这世上就是有一种女人,怎么也见不得比自己美好的女人,而德妃,便是其中一个。 “哈哈哈……”暮莲澈就象是听到了最为好笑的笑话一样,他不停的笑着德妃的话。 听着儿子刺耳的笑声,德妃知道,他又是想起了那件事,半边脸红了又红,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选错了一个话题,儿子的心思她已清清楚楚,不过是想说她与…… 那又如何,除了儿子并无第三人知道,可是人家可保他无忧保他登上太子之位呀,“澈儿,娘的苦心在你心里就是那般的好笑吗?”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儿子的笑是那般刺耳,那般扎着她的心,痛呀,真痛。 暮莲澈毫不理会德妃的话,半晌才收住笑意,心中却已是悲凉,“芸夕的身世再番悲凄,可是她的心里只爱着一个人,她也不会随意的改变,更不会人尽皆……夫”那最后一个字他轻轻的送出来,这是他今日第二次的对着母妃说起这四个字,虽然有些残忍,但是这是事实,就是因着芸夕的拒绝,他才在刹那间有了想爱的感觉,其实世间还是有真爱的。 这便是他的所求。 德妃轻轻闭目,送入眸中的光线带给她的是难过是痛悔,可是路已走过,水也淌过,时光更是无法回到从前,再无法选择她的过去,因为,一切都已写就。 她终于还是没有说出芸夕有可能已失身的事实,因为她不想让儿子知道那与她有关,否则只怕儿子对她就只有更多的厌恶了。 其实她更想说出来,就算儿子再爱那女人,她也早已不在冰清玉洁,想到这里,她的心就舒服了,芸夕她不过也与自己一般无二了,连要了她身子的男人是谁都不知道,她比自己还要更加可悲。 暮莲澈冷然面对德妃,那一刻任谁也不会相信他面前的女子就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他的眸中带着那么一丝不屑,他冷冷说道,“别让我知道你对她动过手脚。” 转身,拂袖而去,虽然母妃什么也不肯说,但是他从母妃的神情与冷漠中就猜出了芸夕的事情母妃一定知道更多。 想起芸夕的病,心中更多焦虑,举步踏出门外时,心中突地一动,“母妃,晚上儿子会来与你一道用晚膳。” 他的话语才落,立刻身边的小宫女就瞠大了眸子,而德妃终于露出了久违了的一笑,不管怎么样,她的儿子已经变了好多,变得亲切,变得有人情味了,“澈儿,不如连午膳也一并在这里用了吧。”她期待的声音送出去,回答她的却是儿子冷寂的背影。 “我还有要事要处理,晚上我会过来。”不冷不热的说完,身形一移,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室外的阳光之中。 暮莲澈抬首迎向太阳,五彩的光线中,他告诉自己,晚上,他要夜探清心阁。 第71章感动 仰首天际间的浩瀚银河,星星点点中闪烁的都是美丽。 暮莲卓已潜入了宫中,今天,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见到芸夕,真怕明天父皇就下旨派他出宫而去与东凉迎战,那么必会是自己的一番忙乱,只怕自己更没有时间来见芸夕了。 可是芸夕,却是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底,让他无时无刻的都在牵挂。好久没有去明夕画馆了,因着夕儿的画再也没有送去画馆,听说那里的生意已差了许多。因为明书才让自己与芸夕拉近了关系,可是自从芸夕入宫以后,明书就象是突然间从这世间消失了一样,无论他哪一次去明夕画馆,伙计回答他的,都是明书的不在。 出远门了吧。 只是这一去,时间真的很久了,久得让他对明书时常怀着一份愧疚之心,如果明书在,至少自己可以向明书解释清楚,明书是喜欢芸夕的,可是自己却夺了明书的所爱。 但是他知道芸夕爱着的是自己,这便足矣说明一切,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其实他并没有错。 一路沿着偏僻的暗黑的小路而行,多少次的去过清梨宫,却唯有这一次是他最为急切的,想了念了几天几夜了,终于付诸行动时,他又一次的为着自己的孩子气而苦笑,遇到芸夕之前他从未有过这般的不冷静,可是眼下他再也等不及了,他一定要见到芸夕。 她的病可好些了吗?她的身子还是如在御林园时的那般虚弱吗?还有她的心,会快乐吗? 想看到她如桂花般淡然的笑意,暮莲卓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快了,就快要到清梨宫了。 如今的清梨宫,所有人关注的都是母妃的生产,所以芸夕的清心阁一定是清静的,也是因为这般他来了,也才安全些。 没有走正前方的大门,他不会傻得让母妃知道他来了,否则又要被母妃看得紧紧的了,况且这个时候的母妃也早已睡下了。 从清梨宫外一眼望去,星星点点的灯笼的微光映着宫内一片迷朦,烛光掩映在树影花草之间,静寂中让这样的夜色清幽如梦。 暮莲卓决定就从距离清心阁最近的那一处院墙翻越过去,那么他就能很快见到芸夕而不惊动他人了。 这个时候的芸夕,睡了吗? 目光灼灼的锁住清心阁的方向时,突然间,黑暗中他看到了一条黑影正迅速的向着清梨宫而去。 那熟悉的身高,熟悉的背影,让暮莲卓的心里一个激棱,那是暮莲澈。 这么晚了,一个已在宫外有府祗的皇子私自闯入清梨宫,那是要杀头的呀,倒是自己比他安全多了,因为清梨宫是他母妃的住处,就算被抓住了,他也有理所当然的说辞,因为,母妃要生了。 不行,他不能让暮莲澈见到芸夕,芸夕是属于他的。 身形一纵,暮莲卓悄悄的尾随在暮莲澈的身后,说什么也不能让暮莲澈得逞了。 黯黑中,两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跃过了清梨宫的宫墙,轻轻的逐一的落在清梨宫内时,脚下便悄然向着清心阁而去。 暮莲卓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如果这时候他在清梨宫里逮住了暮莲澈,那么任暮莲澈如何辩白也说不清他此番进来的目的,只要随便安一个伺杀母妃的罪名,只怕暮莲澈就会在父皇的心中大打折扣,那么自己的太子之位就少了一位强有力的对手了,至于暮莲飞,他根本就不怕,这个世界一向都是王者称霸,太过软弱根本无法扶众。 可是,这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倘若如此他也便成了卑鄙的小人了,怎么可以利用暮莲澈对芸夕的感情而借机害了他呢。 不可以,他只要私下里揭露暮莲澈的行为,让他从此对芸夕断了念头,这才是最重要的。 心思一转,他便远远的跟着,否则只要换个人就早已被暮莲澈发现了,兄弟两个的功夫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但此时在明处的是暮莲澈,而他才是最安全的。 隐身在暗处,看着暮莲澈悄悄潜入了清心阁,虽然芸夕还不是父皇名义上的嫔妃,但是她只要住在皇宫里一天,那么父皇就不会允许其它人的染指,这是暮莲卓一直清楚知道的事情,所以芸夕初入宫时他才想方设法的用水仙帮助芸夕避过选秀,却不想还是逃不出留在宫中的命运。 银白色的月光清幽的撒了满院,混合着屋檐下的两个灯笼散发出的暗淡的光线,暮莲澈的身形即使再快,也难道他的眼目。 暮莲澈蹑手蹑脚的到了芸夕的窗前,侧耳轻听着芸夕屋子里的动静,这样的秋夜正是好睡的时候,就连守夜的人也偷了懒,此时周遭更是万籁俱寂,除了风吹草动再也无声息。 看着暮莲澈手指触到门上的那一刻,暮莲卓真的想要冲上去,但是他强行的忍住了自己的冲动,或许暮莲澈什么也不会做呢?或许他只是要为芸夕诊病呢? 这一点是自己不如暮莲澈的,自己不会医病。 看着暮莲澈的身子潜进了屋子里,暮莲卓这才起身避开了暗淡的光线直接停在了芸夕的窗子一侧,他不想让自己的影子被暮莲澈发现了,追踪了这么久,他就是想要知道暮莲澈到底要来做什么,倘若他真要对芸夕动手动脚,那么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 暮莲卓慢慢的侧过身子,此时芸夕的屋子里就只有一角黯淡的烛光,那淡弱的光线让他只能看清楚整间屋子里的大致情形,暮莲澈已潜了进去,此时就站在芸夕的床前。 暮莲澈背对着他的背影写满了落寞与对芸夕的关切,静静的,他弯下了身子,就蹲在了床头前,他的蹲下让已经适应了室内昏暗的暮莲卓也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了沉睡中的芸夕。 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一切一切,看在眼里时就有一种冲动想要拥她入怀,却是残忍的中间多了一个暮莲澈。 他还不想惊动别人,或者暮莲澈只是静静的呆上那么一会儿就离开了,他相信暮莲澈没有那个胆子对芸夕无礼的,他真是不懂暮莲澈了,想当初在蝶恋水榭里暮莲澈明明是放过芸夕的,也没有对芸夕动过情,却为何经过了御林园的相处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对芸夕有了莫大的兴趣。 没有答案,他有的只能是期待着暮莲澈的离开,只要他什么也未做的离开了,今夜他便不会与暮莲澈正面冲空,但到了白日里,兄弟间彼此调侃时他便不会放过暮莲澈了,他一定要说出暮莲澈的今日所为,也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其实他的一切动作都被自己看在眼里。 时间在慢慢的走过,难耐中,手中的拳头紧握,他真想冲进去,可是看着暮莲澈的一动未动又让他没有任何的籍口,如他这般冲进去,倘若两个人打斗起来被再被人发现了,那么连他也说不清楚了,他来看的,只能是母妃,而不能是芸夕。 习惯的暗淡中,暮莲卓看到芸夕的身子微微的动了一动,微侧的小脸正好送到他的面前,让他禁不住的有些心怜。暮莲澈终于动了,他伸出手指,缓缓的在暗黑中向着芸夕的小脸上移去。 一下…… 两下…… …… 就在暮莲澈的手指就要触到芸夕的脸上时,暮莲卓再也忍不住了,他的手指轻扣,立刻就敲响了芸夕的窗子,他要敲醒芸夕,让芸夕亲自将暮莲澈赶出来。 那低微的声音迅速的传达到了屋子里两个人的耳中,虽然低微,可是在这静夜里却是极为清晰。 “谁?”暮莲卓听到了暮莲澈的一声低叫,随即是芸夕惊慌的坐起了身子。 “三王爷,你……” 来不及再看芸夕的反应,因为暮莲澈已经闪身向着门外而来,他已猜到了有人在窗前窥探。 纵身冲出清心阁,快如猫一般的飞到了一株树上,枝干与树叶间俺住了身形,屏着气息,他看到暮莲澈已追了出来,身形隐在黑暗中,正在努力的寻找着他的踪迹。 暗暗一笑,如果被暮莲澈抓住,他可就不是暮莲卓了,他有九条命,而遇到芸夕却是他的福气,芸夕救过他一命,这是他一辈子也不能忘记的。 暮莲澈果然不敢多作停留,一转身,似乎在犹疑着是离开还是重新进入芸夕的房间。 就在这时,芸夕已追了出来,她单薄的身子仿佛一股风就能将她吹飞了一样,暮莲卓皱皱眉头,芸夕的两个贴身丫头都是属猪的吗?睡得这般的沉,连有人出出进进都无半点警觉,还有这清心阁的周遭也太过安静了吧,父皇更是安心,居然都未曾派人把守。 夜色中,他在高处警觉的向四周望去,不远处正有两个宫中侍卫向这边巡逻而来,暮莲澈似乎也发现了有人赶来,急忙一闪身,就冲回了院子里,他低低的声音象是只想让芸夕一个人听到,但是暮莲卓却听了清清楚楚,“芸夕,快进屋子里,你还病着,要保重自己。”他说完,一闪身便向院外而去。 “三王爷,芸夕心中已有所爱,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她的声音飘渺如飞絮般的送到正悄然而出的暮莲澈的耳中,暮莲澈的身子一怔,他缓缓转身,“夕儿,我知道,我会尊重你的选择。”说罢,暮莲澈再一次的把自己送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芸夕静静的望着暮莲澈离去的方向,他好傻,明明知道自己不爱他,却又为何这般执着。 人的心,便是这般的让人难以琢磨。 树枝掩映间,暮莲卓为着芸夕的话而感动,也为着暮莲澈的痴心而迷惑。 静静的,他在等待不远处的巡卫从这里经过,那么随后就是他的潜入清心阁。 第72章悄谈 树影拂动,秋意盎然,暮莲卓望着悄立在风中的芸夕,心里是万分的担忧和心疼。 明明还病着,却站在冷秋的风口中,就不怕她自己的病再次加重了吗? 终于等到巡卫从清心阁的大门前走过,暮莲卓再也忍不住的飞落而下,悄悄的走到院子外站在门前的时候,他警惕的观察着清心阁里的动静,他不信水离与飞苏会睡得这般的沉。 果然,门开了,是水离揉着惺忪睡眼走了出来,“小姐,大冷天的,你怎么出来了?还有,有人来了吗?你刚刚是不是在与人说话呀?”水离向着院子里张望着,见四下无人,才好奇的问道。 “哦,没什么,我睡不着就想出来走走。水离,夜里就寝前一定要把门闩插好。”她低声吩咐,倘若今天冲进来的不是暮莲澈而是盗贼,只怕她又要受到惊吓了。 “小姐,是你说的,这宫里最安全了,所以不用门闩不闩都没关系,故而水离也就没有刻意的闩门了。”水离嘟着嘴,这么冷的夜小姐真是不爱惜自己,才刚刚好了些,居然还衣着单薄的跑了出来。 芸夕脸一红,不错,这话她的确说过,那是因为她一直担心阿卓悄悄来了进不来,“水离,以后都闩上门吧。”自从回宫就没有阿卓的消息了,加之她病了,也再没有出去清梨宫。今日傍晚时李姑姑来了,已说了皇上的意思,皇上已答应要放她自由,但是要留她在宫里住上一年半载的,到了她婚嫁的时候再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便是这般,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至于阿卓,这几天他一点消息也没有,连她病了也不关心,心里一酸,竟有种泪落的感觉,最近的她真的是太脆弱了。如果他真的想来看她,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是。”水离说罢就迎着芸夕进了屋子里,随即就关上了房门。 院子外的暮莲卓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主一仆之间的对话,最初的时候听到水离提及芸夕说过闩不闩门都没关系的,他的心里还是甜蜜,可是那后面的,却让他听到了芸夕的酸意,难道是因为他不来看她了吗? 现在倒好,门也闩上了,秋天的窗子又不似夏天那般都是大敞着的,这让他要怎么进去呢? 眉头一皱,似乎只有待水离睡下了也睡熟了,他才能敲了芸夕的窗子,唤她来开门。 仰首望向天空,月冷风清,身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晓是他不怕冷,这样子呆在更深露重中久了也受不住的。 芸夕真是气怨他不来看她了。 叹息的站在院子外的阴影中,他也想来,却苦于没有机会。 约摸等了少半个时辰,心里煎熬着一心都是要见到芸夕,刚刚暮莲澈离开时她的话始终清晰的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响过,有芸夕如此待他,就是他的福气了。猜想着这个时候的水离也应该睡熟了,这才悄悄的来到芸夕的窗前,隔着窗子看向屋子里,一如先前一般在墙角里还点着那根小小的蜡烛,芸夕怕黑吧。 手指送到窗子上,他本想要轻叩窗子叫醒芸夕为他开门的,可是下意识的轻轻推了推窗子时他突然发现,窗子是松动的,心里一喜,这才想起芸夕刚刚进了屋子时似乎在窗前站了那么一会儿,那时的他正因着门闩被闩牢了而在独自懊恼,所以就没有留意芸夕的举动,难道芸夕早已发现他来了吗? 再仔细的探向内室,确认水离不在里面的时候他才轻轻推开了窗子,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什么声响再惊动芸夕隔壁房间里的两个丫头。 欠了一条缝,足够他钻进去时,暮莲卓身子一探便闪身而入,回身,再将窗子关严实了,不想让屋外的冷风吹到芸夕的身上。 举步中,床上渐渐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芸夕睡了吗? 如果她真的发现了他的存在,此时的她应该是清醒着才对的。 想想刚刚自己居然傻傻的站在院子外那么久,而芸夕也不理会他,她必是在怪他了。 轻轻的坐在床沿上,他悄悄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瞧她盖了两床被子,可是她的手还是冰的,甚至比他的还要冰凉,“夕儿,对不起,我早该来看你的。”其实他是先于暮莲澈来的,只是在路上稍微停顿了那么一下,就被暮莲澈抢在了前里,不过也是他的刻意,如果两个人一起来,那么各不相让的后果就是谁也见不着她了。 他的真诚报歉让芸夕的心一颤,想不到尊贵如他也会有这般向她低头的一刻,那样的真心让她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意味。 “夕儿,你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就发现了我的存在,是不?” 芸夕缓缓睁开眸子,因着他的报歉,她再也不想隐藏自己还醒着的事实了,她悄声说道,“没有,我并没有看到你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但是在暮莲澈偷偷潜入我屋子里时,窗前的那一声响动我认定了就是你的所为,所以……”所以才有了她悄悄的抽开窗子上的木栓。 只是要赌一赌,赌一赌她自己的眼光,她的心里阿卓一直是最好的,此刻她真的赌赢了,他果然早已来了,只是碍于暮莲澈在场,才没有冲进来,也幸亏他的理智,否则兄弟两个在她的清心阁里大打出手,只怕不日就会成为皇宫里的一场笑话了。 “夕儿,你好傻,倘若不是我……”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却是温柔的执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唇边,低吻中,那滑腻如脂的触感带给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甜蜜,“夕儿,如果我不在,你要懂得保护自己,照顾自己。”真怕把芸夕一个人丢在宫中,可是明天的事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也无从去预知,父皇的话那是圣旨,是谁也违抗不得的,他的心里早已有了准备,许多的事也要与芸夕交待清楚,他不想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发生什么,那么就是他一辈子的后悔。 男儿虽志在四方,可是男人也更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不希望自己重蹈父皇的覆辙,他要他的芸夕幸福。 “阿卓,你又要离开了吗?”她记得在如香馆一别后他就曾消失了一些日子,直到她到了相府他才重新出现,有些怕,怕他每一次的离开她都会发生些什么。 暮莲卓向床头一侧,让她的头侧过躺在他的腿上,再为她盖严了被子,“夕儿,如果我猜测的没错,就是这几日,父皇或许会派我出兵打仗,只是,我却放不下你。”他低声道出他的心中所想,就是因为太过放不下,所以心里始终都是郁疾。 她听得清楚,虽然心里不想要他的离开,可是他是男人,更是皇子,而她更要支持他的事业他的决定才是,她不能在他的身前阻碍他的前行,这样的她连她自己也要鄙视自己了,“阿卓,你去吧,我不会有事的。”想想下午李姑姑前来道出的一切,她心里就是安稳,只要她不同意嫁给暮莲澈,只要她不理会暮莲澈,她与暮莲澈就不会有交集的,皇上待她真的很特别。 可是那特别,她却始终也猜不出是为什么。 “夕儿,我怕父皇……”这是暮莲卓一直担心的问题,倘若父皇真的给了芸夕名份,那么自己与芸夕便再也没有了希望了。 芸夕轻轻一笑,明明早已知道了皇上的意思,她却故意的不告诉他,就是要让他紧张一下,谁让他这么久才来看她一回,连她病了也不关心,她却哪里知道其实阿卓早已来过清梨宫,只是被淑妃盯紧了罢了,“阿卓,那怎么办?皇上的意思,我也一直云里雾里的,他待我象是极好又象是……” 暮莲卓果然紧张了,他弯身撤出了腿便抱起了芸夕,紧紧的拢在他的怀中,生怕她下一刻就会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一样,“夕儿,那我明天就去向父皇禀明,我要娶你。”心里已下定了决心,他要求得父皇答应了,虽然有些难度,但是如果不试一试他会更后悔。更有,父皇或许也会为了安抚他出征就答应了呢,这一想,此刻的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父皇的宫中求了父皇应允。 芸夕背靠在他的身上,听了他的话她的小脸微微上扬,额头正巧就抵在他的下巴上,一磕一碰间,却只凭添了几许甜蜜,“阿卓,皇上不会同意的。”皇上说了,她起码也要留在宫中住上一年半载的,否则不会放她离开,皇上金口玉言,她相信李姑姑不会骗她的。 他的下巴轻轻一推,便让她的头躺在了他的臂弯之上,黯淡的烛光中,她的眸子幽蓝如梦,望着她,他的眼中也润染上了如她一般的雾气,轻轻的低首,一寸一寸的落向她的唇,口中是他的轻轻低喃,“夕儿,只要父皇不打你的主意,我一定会说服他的。” 第73章经见 她的长睫眨如蝶翼,扰得他的心湖涌起浪花点点,一股躁热感攀升而来,她的娇羞尽收眼底,一双蓝眸轻轻阖上的时候,他已抵开了她的贝齿。 她的甘美,不自觉的泛起了浅浅低吟,那散发着女人香的身体诱惑人心,让他不自觉的就想要采撷她的一切。 蝶恋水榭那么一个有着深深淤泥的地方,她却是他的骄傲他的完美,真想让那冲出淤泥而不染的花骨头绽放在他的怀中,可是他知道,他不可以。 她是夕儿,记得青烟寺上她飘渺如烟身的清雅一笑,就是从那一笑开始,他的世界他的心就再也没有了平静。 这是自从御林院回来以后他第一次的吻她,初时,芸夕努力的让自己放松在阿卓营造的温馨的氛围中,她体会着他带给她的心的悸动,可是慢慢的当他的吻渐渐加深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御林园里山洞里的那些在黑暗中感知所经的一切悄然袭上心头,芸夕的身子猛的一颤,小手下意识的推拒着暮莲卓的身子,浓烈的喘息让她自己都有些受不住了,憋红了一张脸,烛光下半是红润也半是惨白。 “阿卓,放开我。”吐着气,终于说出话来的时候她低声的求祈着。 怕,越是不想记起,那记忆就越是如影随形般的追上来,让她的脑子顿时头痛欲裂。 然而她的小手虽然抵在男人的胸口上,却撼不动他丝毫,他的唇从她的唇上移开,一股失落感慢慢的飘荡在两个人的周遭,可是她的头依然枕在他的臂弯之上,而且距离他的脸又是那般的近,他灼热的气息还是继续倾吐在她的脸上,温温热热中带着些独属于男人才有的气息。 见过许多的男人,却唯独阿卓才给了她一份别样的感受,她不讳言,爱了便爱了。但看着他脸上的失落,她心里也不好受,可是那恶梦一样的夜就是带给了她恐惧症,让此刻的她已在抗拒着他的进一步亲密。 惭愧中,她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如羽毛般的滑到他的脸上,“阿卓,我好怕。”他的不语凝视让她恐慌,他知道了什么吗? 那一夜,她要不要对他说起呢,每一次的欺骗带给她的都是心里莫大的压力, “夕儿,不要怕,明天一早我就去向父皇说明我要向你求婚,求得他的应允。”既然父皇一直没有命芸夕侍寝也一直没有赐芸夕封号,那就说明父皇还在犹疑,父皇疼惜芸儿不过是因为那个女人罢了,可是即使两个人再番相象,但是年龄也相差了太多太多,这一些就已悄然的拉开了芸夕与那女人之间的距离了,而他要在暮莲澈之前来求婚,这样才能有更大的把握。 “嗯。”她听着轻应着,一张小脸就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上,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身体里的悸动与灼热在慢慢消褪,在婚前他会尊重她的一切,因为爱,连渴望也开始神圣而美丽。 他与她的第一次,他要留给他与她的洞房之夜,那将会是一生最美的祈盼与回忆。 “夕儿。”暮莲卓搬过她脸,怜惜的捧在掌心里,“你有心事吗?你瘦了许多。”她的娇羞以及她刚刚不经意间的推拒让他下意识的就有了猜疑,“夕儿,我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快乐,都要坚强。” 她的手指依旧还触在他的脸上,那样的肌肤与肌肤的相触带给她的是一抹奇怪的安心的感觉,他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他还会这样对待自己吗? “阿卓,其实我……”再望他如水般清澈的瞳眸她终于下定决心的要说明一切,可是三个字才出口,他的吻再次轻落,也堵住了她欲要交给他的宣告。 唇与唇再次缱绻,刚刚他从她的眸子里读到了害怕读到了忧心,他只想用吻用心去化解她心里的苦痛,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在意,轻轻的吻伴着他的低喃,“我只要你,此生便足矣。” 一滴泪随着他的轻喃缓缓滑落,他安抚了她的心,也让她又一次的把自己曾经的羞辱压在了心底深处,如果可以,她一定要彻底的忘记。 可是,可以吗? 又一回的吻过,知道她的怕,除了吻他不想给她生命中留下任何缺憾,于是,他忍住了他想要她的冲动,只是紧紧的拥着她在怀里,感受着她的体香她的温暖带给他的甜蜜无限。 如果可以,真想就这样相拥一辈子。 这是第一次的当时间在清冷中走过的时候,心却是热着的,从相拥到天明,如若是平时无眠的时间那该是怎么样的漫长呀,可是这一夜却又是那般的快,快到她与他皆想要扯着时间的指针回复到昨夜里他踏入她房间的那一刻。 然而天还是亮了,那微朦朦的光茫告诉他,再不走,就有被发现的危险了。 眷恋他带给她的踏实与温暖,她却还是打破了那么久的字静中的她爱极了的温馨,没有困意,只为,他在,“阿卓,天亮了。”她悠长的一声叹息让晨曦带给了他残忍,终于还是要走了。 微微的一动,伴着她更紧的贴合,真的不想他的离开,就容许她小小的任性一下下,她要再贴着他俊硕伟岸的身子,只要那么一会儿就好。 幽蓝幽蓝的晨光越来越浓了,“夕儿……”她紧紧的相依偎更加的让他不舍离去,可是眸眼轻挑的刹那,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停留了,否则就是害了自己,甚至更重的是害了芸夕,必竟父皇还没有答应一切,必竟他还没有给她任何的名份。 有的,只是承诺,然而承诺却只有兑现了,才是最真。 不舍的将她的身子轻轻推送到枕上,为她盖严了被子,“夕儿,保重。” 当最后一个字送到她耳边的时候,他已转身而去。 张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只有从被子里伸出的一截藕臂弯弯的追舞着他的身影,细长如玉的手指遥指着他的方向,怎么也不想放手。 她望着的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也不肯收回视线,有一种沉重的感觉,似乎他这一去,就是生别离。 烛光渐渐熄灭,晨的光明彻底的送入了她的世界,一夜未眠,却还是了无睡意,暮莲卓的到来给了她更大的安慰与安抚,再加上皇上的允诺,其实她真的没有再去担忧再去害怕的理由,然而她就是怕,潜意识中总是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这事情她却怎么也猜不出想不出。 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应允他的求婚,但是她知道阿卓一定会尽力去做的,而她就只有默默的祈祷,祈祷他送给她离别前最美的礼物,那就是皇上的应允。 透过窗纱,她看到了树影也读到了更浓的秋意,远处,有一片红红的叶子送入眸中,真美。 披衣而起,起得这般的早,她猜想着飞苏与水离知道了也都会吓到的。 微笑的走出房间,迎着阳光时,她的病因着阿卓的到来已渐渐淡去,如果你不仔细瞧,根本就看不出她的憔悴,这就是爱的力量,爱的魅力…… 暮莲卓迎着半明半暗的黎明踏出清心阁的那一刹那,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就算真的遇到了人那就一口咬定是来看母妃的,心里为着这个借口而暗自惭愧,对于母妃,他给予她的很少很少,而如今却是打着她的幌子来见芸夕。 脚步飞快的移动,趁着人体在一天里睡得最沉最酣香的这一刻他要尽快的离开清梨宫。 依旧沿着昨夜里来时的那一条最近的路线离去,因为越快离开越好。 飞身一纵就要落在清梨宫外的时候,他看到了斜对面的一株树上,有人正悠闲衔着一枚树叶躺在一株树干上望着他的轻盈而落。 可是回身,却已经来不及了。 负手而立,只要出了清梨宫,暮莲卓便再也不怕了。 “五弟,真早,就算是早朝也早了些吧。”暮莲澈冷冷的笑意中写满了揶揄和调侃,但是那最浓的不是这些,而是他语气中淡淡的酸气,如果他猜得没错,昨夜里扰了他与芸夕的那一声窗响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就是眼前的暮莲卓,更是他的劲敌,江山与美人皆是。只可惜他出了清梨宫才反应过来,于是,守株待兔的守了一夜,却不想果然被他守住了。 其实,两个人都一样的笨,都是一样的地方来一样的地方回,只是每一回都是他走在前里,这让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暮莲卓豪爽一笑,本来他是要旁敲侧击的揭露暮莲澈昨夜里夜闯清心阁之事的,可是此刻的自己被暮莲澈逮了个正着,那便姑且饶了暮莲澈一回吧,“三哥,彼此彼此,三哥更早呢。” 两个男人仿佛商量好了一样谁也不说出昨夜里一同去过的地方,但是内心里却无不在咒骂着对方的乘虚而入。 晨光拂过,乾心殿低弱的钟声悄悄传来。 这样的时候傻瓜才会停留,傻瓜才会承认他来过清梨宫,一转身,暮莲卓也不理会暮莲澈,直接就奔向乾心殿而去。 早朝后,他还有他的使命。 第74章旨下 华丽而又庄严的乾心殿,周公公手捧着拂尘静立在暮莲宇极的龙椅旁。 暮莲宇极淡淡的眸光却是凛冽的扫向面前整整齐齐列队而站的两排大臣,左为文臣,右为武将,都是他大周朝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才。 “皇上,臣有事要奏。”王丞相位列文臣之首,他向前迈了一步朗声说道。 暮莲宇极沉声道,“奏上来。” “皇上,昨夜又收到边关来报,东凉国越来越不把我大周朝放在眼里了,已经又夺了我一座城池,皇上,臣以为要速速派人前往言和,以免百姓疾苦,使其安居乐业。”今日的早朝王丞相的态度完全的变了,昨日早朝时他还站在主站的那一方,可是今日却又是一番说辞。 暮莲宇极轻轻一笑,心里已明白王丞相的转变完全是因为暮莲澈的缘故,王丞相要站在暮莲澈的那一方,否则倘若自己宣布了战事,暮莲澈在朝中的威信便弱去了三分,“嗯,王相所说有理,其它人还有什么要奏?” “皇上,臣以为速速发兵才为上策,打败了东凉之师,也才能让东凉以后彻底的断了觊觎我朝领土的念头,所以,臣请向皇上请战东凉。”倒是杨秉萧不改初衷,丝毫也不为了暮莲澈的改变而变换,这让暮莲宇极颇为赞叹。 “杨将军所言也是有理,如今满朝文武依然为着战与和而争论不休,但是边关的战事已经整整拖了四天了,百姓们还要有多少天的煎熬呀,今儿个,既然大家都来了,朕就宣布昨夜里思虑再三的决定。”顿了一顿,暮莲宇极望向大殿内因着他的出声而悄悄私语的大臣们,知他们必是在揣测着他的心思和决定了。“周敬海,宣旨。”宏亮的声音回荡在乾心殿内,立时殿内便鸦鹊无声了。 暮莲澈、暮莲卓和暮莲飞极几位兄弟一起就列在文武大臣的一旁,每天来早朝这是他们的功课,宫里的皇子们从八岁开始就要每天与众大臣们一起早朝,以便及时的了解大周朝的动向以及百姓疾苦。 此时的暮莲澈静立而伫,听着父皇的意思,一准还是主战了,其实自己原也是主战的,只是为了与暮莲卓斗气,就改了初衷,不过,他也不后悔,主战的暮莲卓倘若真得去边域打仗,那便远离天子了脚下,对这皇宫里的一切更是鞭长莫及,说不定,他真去了对自己更是一个机会呢。 那机会是太子之位,也甚至于芸夕。 所以即使是猜测到了最有可能的结果,他依然镇定自若,更不懊恼,人生的事,每走一步都要踏踏实实,可是当掺杂进了一颗心时,有时候便让心的喜怒哀乐影响了脚步的轻轻重重,于是,走急了,走慢了,错了,对了,都是可能。 无法回头,也不悔。 暮莲卓有些期盼的望着周敬海,期待着即将要宣布的圣旨,他想要扬名立业,为着自己的太子之位打下坚实的基础,他知道父皇喜欢的是有勇有谋的太子,否则便入不了父皇的眼,这一些他都要做到尽善尽美,所以倘若父皇真的宣布了,不管出战的名单里有没有他,他都要请战,这是他义不容辞的决定。 暮莲飞温和的笑望着周敬海,就由着他身后的三弟和五弟争吧,而他只要时刻注意了,说不定也有机会可乘。 周敬海清了清喉咙,尖细的嗓音终于送出了字来,乾心殿里安静极了,仿佛连掉根针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东凉屡犯我大周疆土,至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特封大将军杨秉萧为我大周兵马大元帅,带兵二十万直抵东凉,另封三皇子暮莲卓为阵前先锋,二皇子暮莲风为粮草官,钦此!”随着周公公的话音一落,乾心殿里立刻就窃窃私语起来。 杨秉萧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帐前先锋竟然会是暮莲卓,皇上他明知自己与暮莲卓不和,还如此下旨,可是此刻已容不得他多想,皇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绝无反驳之理,只得迎头跪下,带着暮莲卓与暮莲风谢主龙恩。 “都起来吧。”暮莲宇极就在周公公宣布圣旨的时候就静静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杨秉萧的反应他也望进了眼里,却是不以为意,这正是他的刻意安排。 “谢皇上龙恩浩荡。”三人齐声而语。 这本在暮莲卓意料之中,这也正是他自己向皇上求得的,父皇既然已经同意他昨日的所求,那么就说明父皇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为君者,不能只做排除异已之事,更要笼络异已中的姣姣者为已用,这便是他的想法,乘着这一次迎战东凉,他不止要大败东凉,还在乘此机会与杨秉萧搞好关系,许多事,都是事在人为。 “杨将军,朕相信你的能力,今日开始,这选兵择将的权力朕就全权交给你了,至于卓儿和风儿,只是你的部下,自是要听从你的命令,谁也不可忤逆了杨将军,否则……”他话语一沉,任谁也听得出他的话中意。 暮莲卓暗暗一笑,他并不在意,也深谙父皇之心。这样锤炼自己的机会他是万不会错过的,倒是暮莲澈,只怕父皇的决定就代表了父皇对他的失望吧。 事实可以说明一切,父皇不喜欢软弱无能的皇子,也更不会让软弱无能的皇上登上太子之位。由此,他倒是沾了芸夕的光,如果不是因为芸夕,想来暮莲澈也不会突然间改变自己的看法而拼命与自己做对的。 暮莲澈,他对芸夕,似乎用情极深。 这一个认知,让暮莲卓顿时心里一凉,倘若他离开京城久了,那么不是让暮莲澈有机可乘了吗。 是的,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要小心谨慎的防着暮莲澈,一会下了早朝,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向父皇禀明他对芸夕的心意,这事再也不能拖了,先下手为强,只要父皇应允了,他就不怕暮莲澈了。 思及芸夕,乾心殿里的一切暮莲卓再也无心去听,只盼着快一点的退朝,他也好立刻向皇上禀明,可是因着战事牵涉极多,所以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畅所欲言,让他的心急了又急。 终于捱到退朝了,看着父皇与周公公一前一后的向后堂而去,暮莲卓恨不得立刻就跟过去,却只能等着出了乾心殿再守在父皇每日里的必经之地再说了。 正要随着人潮退出去,那一边杨秉萧突然叫住了他,“五王爷,得了空,就去军机堂吧。”明显的那是喝令他一起参与战事的讨论。 此时的他如果直接去父皇那里,只怕就是有些怠慢杨秉萧了,可是不去,他却惦着芸夕的事。 一颗心忽左忽右,让他无从选择,想一想,或许晚些时间再进宫找父皇相谈吧,反正大兵出发也不可能是今天的事情,起码要让杨秉萧准备几天,如此一想,便道,“杨将军,我现在就随你一起过去吧。”他是先锋,少了他,那便是他对父皇如此派兵的不尊重,但其实,这却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腿上灌了铅般有些沉重,但是这是男人的责任。 父皇饮血换来的江山,身了人子必要抵死保住,父皇一直是他心中的偶像,所以无论怎么样,他也不会后悔他的选择。 清央宫。 德妃早已得知了一切,为着儿子的选择而恼怒,可是她又毫无办法,圣旨已下,一切都已成了定局,不过她还想要再试一试,再劝一劝儿子,或许一切还有转寰的余地,皇上一向喜欢澈儿,这是她知道的,可是,吩咐小太监去唤暮莲澈了,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让她更加的焦虑。 不时的张望向门前,期待看到儿子的出现,总有一天她要让儿子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他,而不是…… 心头有些哽咽,许多的事说也说不清楚,但是在这皇宫里少了算计,那便求生不得,她是,这皇宫的女人更是。 将来,谁的儿子登上了皇位,那么谁便是这后宫中最后胜利的一方,而其它的人,就只能落寞余生。皇后又如何,别看她现在顶着皇后的位置风光无限,可是她没有生下皇子,那么她便也没有了指望,所以她才拼命的拉拢着淑妃,来保得百年之后的安稳。 而她,倒是小看了暮莲卓,至今也未因为芸夕而与皇上起了争执。 或者是暮莲卓还没有表现出什么,或者是皇上对芸夕没有感情吗? 可是,德妃真的不相信,她记得皇上第一眼看到芸夕的画像时,他整个人身上仿佛罩满了一些淡淡的光晕,他看了那张画像竟是忘却了周遭所有的人,久久而无语。 可是她错了,这世上爱有千万种,暮莲宇极深爱着的永远都是青莲,而芸夕,那是揉和着他记忆而来的一抹花茶,淡而清雅,让他迷恋却可自拔,因为那不是爱情的爱,那是一种关爱,一种亲情的爱。 可以有,也可以放下。 第75章心机 清央宫,暮莲澈徐徐而来,依旧是他一贯冰冷的面容踏进厅堂,“母妃,你找我?” “澈儿,坐吧。”皇上的圣旨已下,她再番急也没有用了,如今只能是劝着儿子再向皇上请命随军应战了,她的儿子怎么也不能输给暮莲卓。 “母妃,如果你是想让我向父皇求得出战的机会,那便不要说了。”他淡淡的,其实在小太监告诉他德妃宣他入清央宫的时候,他便猜出了七八分,只是碍于面子,不得不来。事情已经决定,他便不打算回头。 走有走的好处,留有留的好处,说不定不等暮莲卓打仗回来,他早成了大周朝的太子了。 世事的变换只在人为,更在于努力。 “澈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为什么这么好的扬名立业的机会你要失去呢。” “母妃,这一次澈儿只想靠自己,再也不要靠别人的相帮。”如果他猜得没错,父皇对于芸夕虽然爱护有加,可是并不如母亲所想,芸夕之于父皇更有一份父女般的亲情,如若是如此,只要他日后加以利用,那么这太子之位就指日可待了。 “澈儿,为什么你就不肯听母妃的话呢?” “母妃,儿子心意已决,更不会差过暮莲卓的,如果母妃没什么事,那么儿子便告退了。” “澈儿。”德妃还要试图相劝。 暮莲澈却已站起了身子,“母妃,儿子还要去叩见父皇,就先告退了。”虽然不会亲自参加与东凉的战事,但是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一点也不插手于此事。 德妃只得放行,她该劝的都劝了,只是她这个儿子的心思她真的摸不透也猜不出。 暮莲澈独自一人走在去玄清宫的路上,那一路也是必经过清梨宫前的,想起昨夜里芸夕对他的宣告,她直言不讳的告诉他她的深爱,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爱上他而不可自拔的,会的,只要以一颗心来换得她的心,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冷了多少年的心因着芸夕而有了温度,那份欣喜与兴奋与渴求让他不想放弃,无论怎么样他都要争取。 又到了玄清宫的莲斋堂,周公公迎他而入,“三王爷,皇上刚刚还在念叼你呢,说你一准会来,却不想你真的就来了。”踏进门槛,周公公就乐颠颠的向暮莲宇极禀道,“皇上,您可真是神算呀,三王爷果然到了。” “哦,进来吧。”一边低首批着手中一份奏折,一边吩咐道。 暮莲澈几步走到暮莲宇极的面前,请安问礼,这才毕恭毕敬的坐在周公公搬过来的椅子上。 暮莲宇极收起已批好的奏折,抬首看向暮莲澈,“澈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朕要看看朕猜的对不对。”慈和的笑向暮莲澈,暮莲宇极心有成竹的追问。 “父皇,那儿臣就直言了,虽然这一次东凉之战儿臣与父皇所想背道而驰,但是儿臣依然尊重父皇的选择,不上沙场,儿臣也可以在后方为战事出力,所以儿臣今日不为别事,只为向父皇请命筹划粮草事宜,这一场战来得太急太快,从知晓到父皇今日宣旨,前后不过几天的功夫而已,而我大周朝从父皇开国创业到如今也不过近十几年而已,虽然国泰民安,国库却是空虚,如果父皇信得过儿臣,儿臣就力荐自己筹划粮草。”这一些,就在暮莲宇极着周公公宣圣旨时他便已想到,却到此时方才向暮莲宇极提及,目的就是不想让自己太张扬而惹人注目。 暮莲宇极爽朗大笑,“哈哈,不愧是我暮莲宇极的儿子,竟与我所思不谋而合,这宫中百官你不说个个熟悉,却也都是识得,再加上你的皇子之位,没人敢博了你的面子,父皇就准奏了。”这正是暮莲宇极眼下最为棘手之事,由他亲自出面削减开支势必会引起一起大臣的怨怼,面子上也过不去,如今暮莲澈出面理顺,再加上还会有王丞相从中相帮,那凡事便无不成之理,他哪有不应之说。 “谢父皇。”从见到暮莲宇极面上笑容的那一刻,暮莲澈就知道了自己的在暮莲宇极心中的地位并不次于暮莲卓了,“只是父皇,日后如果儿臣办妥了这桩差事,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父皇能应允。”到时候乘着父皇高兴,那么他与芸夕的事也就要浮出水面了,那时暮莲卓也早已在千里之外,只要父皇做主,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成的。 暮莲宇极何等精明,暮莲澈的话语一落,他就想起了御林园里暮莲澈的变化,如果他猜得没错暮莲澈必是为了芸夕,但是他却不能轻易的答应了暮莲澈的所求,他给过芸夕承诺,留她在宫中不过是要陪他一年半载的,至于她的亲事他还是要尊从她的意见,微一思量,暮莲宇极也不直言,只笑道,“澈儿的心事父皇猜不出,不过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当事人都同意了,那么父皇也绝无反对之理。”言下之意,如果是他要娶芸夕为妃,那么就必须征得芸夕的同意。 暮莲澈心里一顿,却知道有些难度,芸夕心里的最爱并不是他,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也要争取,说不定这世上就会有奇迹出现,说不定芸夕就会同意嫁给他呢,“父皇金口玉言,今日之语儿臣谨记,日后定当实现。” “哦,澈儿呀,你也不小了,朕这八个皇子,除了小七和小八尚小,就只有你与卓儿已过了娶亲的年龄还未成亲了,澈儿有中意的尽管向父皇说出来,也让这皇宫里添上一喜。”其实不管芸夕嫁给谁,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了,她身上总有一根线牵着暮莲宇极的心,先时他一心要据她为已有,可是相处了几次之后,这样的心竟然渐渐的淡去,那女子她有一份清淡如水的清灵之气,会有不经意间化去别人的心欲之气。 暮莲澈心中大喜,显然父皇并不反对芸夕与自己的事情,只是芸夕与暮莲卓的那两道关坎他都要想办法淌过去再一一化解了,暮莲澈露出了久违的一笑,“父皇,儿臣知道父皇与母妃的惦念,如果可以,儿臣也希望尽快让三王府有了女主人了。”那意思已是非芸夕不可。 这似乎是暮莲澈与暮莲宇极父子相谈中说的话最多的一次,但是只坐了一会儿,暮莲澈也便告辞了,瞧着父皇桌子上那一大叠的奏折,他便再也不忍打扰了父皇的正事,不论母妃如何,在他的心里父皇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只手打天下,父皇是他最崇拜的对象。 从莲斋堂里退了出来,暮莲澈已是心情大好,应战一事,他只要出了力,为父皇分了忧,那么就算不去战场又有什么关系呢。 越想心里越开心,暮莲卓怎么也没有想到其实他并没有全败下来吧。 他也有他的用武之地,如今,首要任务就是出宫也王丞相商量了筹划粮草事宜,父皇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到他的手上,别人也必定要掂量掂量他的身价,他与暮莲卓的太子之位保不齐轮到谁的手上呢。 论武功论韬略,他哪一样也不差了暮莲卓。 一路走一路又想到了玉牌,如果他的玉牌还在,说不定更可以大有作为,只是那一日盗走了他的玉牌之人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也让那块玉牌消失于无形之中,可是想要号令龙虎帮没有那块玉牌根本就无人听命于他。 叹息着,倘若被他抓到了那盗走了他的玉牌之人,他一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断。心里怨念着,不住的数落着那盗玉牌之人。 军机堂。 暮莲卓正听着兵部各差官的报告,忽的只觉耳朵一热,似乎是有人在背地里念叨他了,皱皱眉,不是暮莲飞就是暮莲澈,也就只有他们两个才有心与他相争太子之位。 “五王爷,如此算来,大军只要有了粮草,三日后就可以开拔了。”暮莲卓正沉思间,杨秉萧的声音惊醒了他。 “哦,是的,是的。”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既是应战,便是越早出发越让东凉少侵占了大周朝的领地,只是他与芸夕的事情,他又哪里抽得时间去思虑。 “今日便拟一份折子奏明皇上,这粮草之事大意不得,二王爷,你可要多费心了。”杨秉萧又把目光对准了暮莲风,对于这个二皇子他并不甚放心,虽然办事做事听说都极为认真,但是他做事一向没有心机更无谋划,所以少不得他要亲自盯住了粮草,大军无粮草,那是必败无疑。 “杨将军放心,这粮草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了。”暮莲风虽然心里一点谱也没有,可是嘴上他却半点也不输于人。其实父皇只许他当粮草官司管粮草,并未说让他筹划粮草呀,这筹划之事才是难上加难。 从上午一直谈到了天黑,事情才有了大致定夺,暮莲卓回到王府时已近三更天,累了一天,又这么晚了,看来入宫请婚一事也只能拖到明天了。 第76章偷听 这一天,是京城上下,皇宫内外最为忙碌的一天,倒是整个后宫一直颇为沉寂,淑妃的孩子已到了待产的时间,却一直没有生下来,她也无暇去顾及暮莲卓与其它事宜了,大着肚子更不方便走动,但是芸夕的一举一动她却是都派人盯着的。 “娘娘,芸夕姑娘的病终于好转也有了起色了。” “哦,从什么时候开始好转的?”她记得芸夕的病是从见了李姑姑之后就突然间病来如山倒了。 “听说那一日水离出宫了一次,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跟她说了些什么,芸夕姑娘就醒转了,昨日又见了李姑姑,病便好了七八分,到今天,更是大好了。”月桃每日都看准了机会去清心阁打探一番,明着是与飞苏和水离亲近,实则是因为这是淑妃的交待。 淑妃皱了皱眉头,一个芸夕,一个皇上,她都是摸不准,更不懂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想些什么,原以为芸夕来了,皇上便能多来几次清梨宫,也让自己不至于在皇上的心中淡了位置,可是最近的皇上似乎转了性,不止是清梨宫,连清央宫和皇后娘娘那也不怎么去了,就更别说那些从二品以下的嫔妃了,难道,皇上的心里又有了什么女人不是? 猛然间想起月桃刚刚口中的水离,“月桃,你去打听一下,那日水离出了清梨宫都见了些什么人?问到了马上来回禀我。”晓是要生产了,她也不能大意了。 “是,奴婢这就去查。”月桃恭身告退,便向清梨宫外去了。 挺着大肚子,淑妃是第二次生,自然也不怕生产,此时的她一心要去看看芸夕,叫进来门外的另一个宫女月芯道,“月芯,芸夕姑娘病了,我一直都未去探望过她,乘着今日想要走动走动,便过去走一遭吧。” “是,娘娘。”月芯扶着淑妃就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才开了门,秋风便瑟瑟的吹了过来,有些冷,引得淑妃皱了皱眉头,“月芯,去把我那件前个才新作的风衣拿过来披上。”就要生产了,她万事都要小心。 “娘娘,要坐轿子吗?”月芯小心翼翼的问,这两天淑妃的脾气不大好,许是胎儿在肚子里闹腾的厉害吧。 “不必,悄悄去悄悄回来,谁也不要惊动了,说不定这样走一走也就生了呢,这小家伙这两天真是折腾人。”手拄在腰上,腰有些酸,真想让小家伙快一点的从娘胎里钻出来,那时候她也就解放了,这般的年纪又生一个也算是自己将来的伴了,儿子大了不由娘,暮莲卓虽是亲生的,却因为大了很少入宫了,真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儿就最贴心了。 一主一仆趁着宫中人皆是午休之时便悄悄的出了大门,直奔清心阁而去。 淑妃走得颇为吃力,也有些缓慢,走走停停的,胎儿始终都不住的踢着她,真是淘气。 就要到了,她疲累的一笑,真想找个地方坐一坐,可是眼看着清心阁的院子就在眼前就又不想停下来了,终于到了门前,淑妃便停住脚捶了捶腰,一旁的月芯道,“娘娘,奴婢先去禀报吧。” “不必了,不要惊动了才是,进去站一站问候一下也就走了。”她这样子连坐都是难呢,按照她自己的估算,不超过两天一定生的。此番来,她不过是想要探听些月桃打听不到的消息罢了。 月芯听话的扶着淑妃走进了院子里,果然,一路都是无人,想是飞苏与水离也午睡了吧。 月芯轻轻的推开了房门,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就走进了芸夕的外室内,再静悄悄的移了几步就到了内室门前,月芯正要敲门,淑妃突然听得屋子里有说话声传来,那声音象是水离与芸夕,她急忙向月芯打了一个手势,让她放下手不要敲门。 月芯会意,便退到了一旁。 淑妃贴进了门,仔细的听着屋子里的声音。 “小姐,今日早朝皇上下旨封杨将军为兵马大元帅,封五王爷为阵前先锋要前去边域迎战东凉了。”这么大的事宫里宫外都传遍了。 芸夕一怔,“那五王爷下朝之后有没有入宫见过皇上?”阿卓昨夜就与她说好了的,今日要进宫向皇上请婚的。 “听说一下早朝杨将军就邀他去军机堂了,本来这些事后宫是都不知道的,只是淑妃娘娘是五王爷的母妃,所以清梨宫里五王爷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的。” “可是他说过……”芸夕心里焦虑,竟然冲口而出,差一点就说出了阿卓对她的承诺。 可是才顿了一顿,水离便开口了,“小姐,你有什么心事就说与水离吧,从前在蝶恋水榭,小姐什么事都是与水离说的,入了宫,水离发现小姐变了,与水离也再不贴心了。” 芸夕有些脸红,她对阿卓的心事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好意思说,一个女儿家这般的不知羞的说起自己喜欢的男人,就算她从小在蝶恋水榭里长大对这些毫不在乎,可是阿卓的名声呢,所以每一次想一想她都没有说出来了,如今水离终于提出来,这多少让她有些愧对水离了,必竟水离连她自己与皇上之间的事情也说给她听了,自己的心事再瞒着水离就真的有些不对了。 “水离,不是我不想对你说,实在是我不好意思说出口。” “小姐说吧,能帮上小姐,水离一准就帮了,可是小姐不说,水离就什么也不知道,当然就什么也帮不上了。” 见躲不过,芸夕也不想瞒了,水离待她的心她比谁都清楚。 清了清喉咙,芸夕悄声道,“阿卓说他今日会向皇上请求与我定下婚约的。”芸夕说完脸已如胭脂般红了一片。 水离促狭的掩嘴轻笑,“原来小姐的心里早已有了人了,怪不得重病了一场呢。” 芸夕反应极快的起身扯着水离的袖子不让她有逃跑的可能,再捏捏水离的鼻子,“臭丫头,皇上还没封了你的位份呢就学着欺负我来着,要是哪一天你真的成了主子,那我都不用活了。” “小姐小姐,你这话让水离难为了。”水离立刻止住了笑,一本正经的仿佛真当芸夕生气了。 芸夕捶着水离的背,两个人便扭在了一起笑成了一团。 屋外,淑妃的脸色已铁青,原来儿子已与芸夕私定了终生,他不要命了吗?谁不知道皇上喜欢芸夕是因为那个死了也一心缠着皇上的女人,倘若儿子因此而得罪了皇上,那么他的太子之位就不保了。而更加让她意外的是水离居然得了皇上的心,听着芸夕的话中意似乎皇上还要给水离名份不成。 月芯隔得远,也不甚听得清楚,看着淑妃不住变换的脸色,她迷糊的不知此时要如何做了。 淑妃可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脸上的变化不过眨眼之间,吸口气的功夫,便立刻恢复如常,眸光凌厉的看着月芯,扶着月芯的手努努嘴便向外间的门走去。 月芯虽然不明白淑妃的用意,却只得遵从,走到门外,淑妃示意月芯关好了门,这才道,“敲门。” 月芯一怔,已懂得了淑妃之意,不过是不想让屋子里的两个女人知道淑妃听到了她们之间的谈话罢了。 不轻不重的敲着门板,屋子里,水离与芸夕皆被这敲门声惊住了,所有的嬉笑顿去,芸夕有些紧张,“水离,平日里这个时候宫里的人都是午休的吧,这个时候谁能来呢,你快去看看,看是谁来了。” “小姐别担心,我猜一准是沁月帝姬淘气跑来向小姐讨画来着。” “嗯,有可能,这小丫头最近的画有进步了呢,去吧,开了门,让她快进来,千万别冻着了。”虽然大晌午的外面并不十分冷,可是想想沁月的小模样,芸夕就开心的笑了。 水离转身便向门前而去,还没有推开门就向着门外道,“沁月,是不是你?可不许淘气哟。” 门“吱呀”一声便开了,可是眼前的不是沁月,而是淑妃与月芯,水离一个愣神,怎么也没有想到是淑妃娘娘来了,“娘娘,你……”看着淑妃那么大的肚子居然亲自来到清心阁,让水离不觉有些奇怪了,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向芸夕说吗? “大胆,谁准许你这般跟主子说话的。”淑妃想起刚刚水离与芸夕之间的对话,心里一气,口气便是狠戾。 水离一惊,急忙跪倒在地,“水离给娘娘请安,娘娘有心来亲自看望小姐,这是小姐的福气呀。” “哼。”淑妃也不理她,哼了一声就越过她向屋子里走进去,一边走一边向月芯道,“快去禀报芸夕姑娘,就说我来了。” “淑妃娘娘驾到。”月芯清亮的嗓音送进了屋子里芸夕的耳中。 原来不是沁月帝姬,竟是淑妃娘娘,可是她不是要生了吗?这大晌午的来她这里做什么。 悠悠起身开门迎接淑妃时,芸夕的心已是七上八下的了,这宫里她最为忌惮和怕着的人就是淑妃,只因,她是暮莲卓的生母。 第77章昏倒 记得从前每一次与淑妃同行,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的,可是这一回,淑妃的脸上似乎没有笑。 不过也说不上冰冷。 轻柔的语调淡淡出声,“芸夕,你好些了吗?” 芸夕急忙跪倒,“娘娘金安,芸夕的病已经好了,谢娘娘关心。” 淑妃也不急着叫她起来,只是围着她慢悠悠的转了一圈,然后柔声道,“芸夕,你瘦了许多,都是本宫对你照顾不周,俗话说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需多多将养几日才是。” 芸夕有些忐忑,“娘娘待芸夕一向极好,只是芸夕命薄,从小就易生病,这与娘娘无关的。” 淑妃走得累了,此时便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月芯急忙跟上前跪在淑妃的身边乖巧的为淑妃轻轻的捶着腿。 “芸夕,你我姐妹一场,如果不是我最近要生了,身子懒怠动,怎么也会好好的照顾你的,明日里就从我身边拨一个宫女过来,一日三餐的要好生的侍候着,这样子你的病才能去了,身体也才能恢复过来。”算计着她生产之后最少也要两三个月才能恢复了身子,这期间她可就指望芸夕为她拉拢皇上了,至于卓儿,要娶也是名门之女,岂能夺了他父皇所爱,从此断了自己的前程呢。 那一声姐妹,让芸夕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淑妃可是阿卓的母妃,自己与她以姐妹相称,淑妃这称呼分明就是想要断了她与阿卓在一起的念头呀。 或许淑妃也不知道自己与阿卓的心吧,真希望得到淑妃的祝福与首肯,可是此时她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能说,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如果阿卓有心,这些都是要他来一一说服的,否则以她的身份她哪里敢造次提出了,如果不是皇上偏爱,此时的她就还是蝶恋水榭里那个苦命而难堪的妓子。 一愣神的功夫,那边淑妃的话又送了过来,“怎么,芸夕,你不愿意吗?本宫可是一片好心呀。”面上已从先前的冰冷而带上了笑,可是那笑容看在芸夕的眼里怎么都是一个别扭,分明就是在说她不识好歹一样。 难道,淑妃知道了她与阿卓的事,心里不同意却不好直接说出来吗? 一慌,急忙道,“芸夕愿意,得娘娘如此偏爱,芸夕求之不得。” 淑妃凌厉的眼神望向芸夕,“你也是懂事的,这宫里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自是知道的,即入了宫,虽然还没有名份,但皇上百般宠着,甚至还一起去了御林园狩猎,这般皇恩浩荡,时间到了名份自然也就到了,总不可辜负了,可要懂得惜福呀。” 一番话说得芸夕额汗直冒,大气也不敢哼一声,垂着头,只盼着躲过眼前这一劫,淑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入了宫就是皇上的人了,辜负了就是不懂得惜福。 战战兢兢的看着冰冷的地面,跪了这般久甚至也不知道了疼,“娘娘说得极是,芸夕谨尊教诲。”明明皇上都答应给她自由了,为什么淑妃要如此的反对呢。 只是,她说什么也不能轻易的就忤逆了淑妃的意思,一切,都要悄悄进行,她也只能认命的把自己交到阿卓的手上。 “哎哟……”淑妃突然一叫,惊得身边的月芯急忙收了拳头。 “娘娘,可是又被踢着了吗?” “月芯,起驾回去,我,怕是快要生了。”皱着眉头,额上已是冒出了汗,显然是身上很痛。 芸夕不敢抬首也不敢插言,只待月芯扶着淑妃从自己的身边经过,芸夕还是跪着的,“芸夕恭候娘娘万福金安,母子平安。” 淑妃已顾不及她了,“起了吧。”随口说完,只捂着肚子向门外走去,月芯也慌了心神: “娘娘,去请轿子来吧。” “不必了,还没那么快。”她又不是第一次生,不过才开始有痛意罢了,生阿卓的时候足足生了三四个时辰,这第二胎就算再快,少说也要半个多时辰,而从清心阁到自己的寝宫不过一袋烟的功夫罢了,说什么也要坚持走回去,否则轿子颠簸了更难过。 咂咂舌,月芯也不敢多劝了,她什么也不懂,就只会侍候人罢了,走到门口,水离还可怜兮兮的跪在那里,根本不敢随意起来,淑妃恨恨的瞄了她一眼,一个主子就罢了,居然连奴才也打起皇上的主意了,瞧她生得倒是清秀,可是这清梨宫里容了芸夕就容不得她了,“跪着吧,眼睛里瞧不见主子,就跪到过了五更天再起来吧。”一边忍着痛,一边不忘整治水离,她可不想自己做月子这段时间清梨宫里又多出来一个勾引皇上的丫头。 “是,谢娘娘。”水离哪敢说个不字,罚了跪还得叩谢,这就是宫里的规矩,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芸夕也听到了,急忙追到门前,“娘娘,水离她……” “放肆,芸夕,你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吗?”被胎儿扰得本就混身不自在,被芸夕这一追,淑妃平日里的好脾气已荡然无存,直接就训斥过来。 芸夕急忙跪倒在院子里冰凉的地板上,“娘娘息怒,娘娘正是要生产时,不论下面的奴才们犯了什么错,娘娘只多担待些,今日就算是为了这即将而出生的孩子积福了吧。”找着借口,芸夕为着水离求情,否则这冰凉的地面上跪上一夜,只怕没病也生出大病来了。 听到孩子一说,淑妃的面部表情这才缓和了些,“也罢,就看在孩子的份上缓你几个时里,姑且就跪到二更天吧。”说罢,再不理会芸夕与水离,甩袖而去。 从二更天到五更天,已经少了三个更次三个时辰,芸夕没有理由不满意了,淑妃如此,已是给足她面子了。 望着淑妃与月芯消失在院子门前的时候,芸夕才敢站起来,瞧着天色距离二更天还要三个时辰,“水离,都是我连累了你。”夕阳下芸夕望着自己的影子陷入了无边的惆怅之中,这皇宫里就是这般沉闷,也许昨天大家还是有说有笑,到了今天就仿佛陌路一样,就为着霸着皇上,嫔妃们使尽手段,各显神通,可是自己并无意呀,淑妃又何苦看她不顺眼呢,捎带连累了水离让她怎么也过意不去。 “小姐,不关你的事,都是……”四处望望,水离又忍了回去,生怕被人听见她在背地里说淑妃的不是,那么自己就甭打算再起来了,努力让嗓音柔和了,“小姐,你进屋里去吧,小心别又着了凉,幸亏有小姐说情,否则还要五更天呢,水离已经知足了。”眸角挂着泪意,水离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只是没想到一开门竟是淑妃娘娘,只是请安问候说完了那么一刹那而已,便有了此刻的结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不是这个缘故,淑妃也会找其它的籍口整治她罚跪的,可是一颗心再三思虑也想不出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更想不出是何时得罪了淑妃。 芸夕望着水离,再看着房门,是进也不是,不进不也是。 就这样把水离扔在秋风中跪在凉地板上她于心不忍,可是不进去她的病还没有彻底的好,间或中还有咳嗽声不断。 想到水离的命苦,她还是站在了风中,随着她一起也跪倒在地上。 飞苏被吵醒了走到门外,看到眼前的场面,她愣住了,“小姐,水离,好端端的怎么都跪在这里了。” 水离推着芸夕,“小姐,快起来吧,水离懂得小姐的心意就好了。” “不行,娘娘不允你起来,我就一起陪着你跪到二更天。”芸夕坚持,也不理会水离与飞苏的相劝,继续跪在石地板上。 才跪了一盏茶的功夫膝盖就咯得生疼,两膝下更是不住的冒着凉风,真凉,身子打着颤,飞苏已看在眼里,“水离,到底是怎么回事?”猛然想起上一次她要去清央宫向淑妃禀报皇上要放芸夕自由的事因着三王爷的阻拦至今还没有说出,难道跟这事也有关系吗? “哦,是水离做错了事,惹得淑妃娘娘不开心,所以就罚跪到五更天,小姐看不过去,就求了娘娘,娘娘开恩就降到二更天,可是小姐还是不忍,于是就陪着水离一起跪了。” “原来如此,小姐,不如奴婢去找德妃娘娘来说个情,不然真要是跪到二更天,只怕这跪肿了腿没关系,就怕这秋风里的凉气惹了一身的病上身。”这么好的借口让她得已明晃晃的去清央宫求救,飞苏真的不想错过了。 “不必了,飞苏,你拉着小姐起来就是了。水离不想因着自己惹得整个皇宫鸡飞狗跳的。”一个淑妃就够了,再添一个德妃,她可没这个胆子。 飞苏见此,便去拉芸夕,可是芸夕怎么也不肯起来,飞苏心里暗笑,芸夕如此正合她心意,于是道,“水离,我去了,总不能因为你再让小姐才好好的身子又病了。”说罢,也不等芸夕与水离答应,就一溜烟的跑向了清梨宫的大门方向。 身后,芸夕喊破了喉咙也没有用,飞苏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无边的秋意之中。 眼前有些恍惚,无数个幢影在空气中飘舞,心里一急,眼前一花,芸夕再一次的昏倒在清心阁内。 第78章两妃 水离立刻就慌了,也顾不得还在被罚跪,她冲到芸夕身边,手忙脚乱中的推着芸夕的身子,芸夕却怎么都是不动,半晌水离才想起了掐人中。 手指送去,芸夕这才悠悠醒转,“小姐,水离先扶着你进去吧。”乘着无人,她先把芸夕送进屋子里再说。 “水离,不跪了,倘若淑妃问起,就说是我的吩咐。”眼前还是金星乱冒,芸夕直觉淑妃的惩罚有些过份。 “小姐,快躺下吧。”扶着芸夕到了床上,水离的满目都是焦虑,“我去叫大夫。” 芸夕急忙拉住水离的手,“不用,我没事的,刚刚不过是一时心急再加上先前的病才好身子虚罢了。” “小姐,你就是这般不爱惜自己,病了时怎么也喂不进去药,醒了后,这几日的膳食也是又恢复到了从前在蝶恋水榭时的老样子,还是从前那位老中医好,总有办法让你多吃些饭。” “水离,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的吃东西的。”心头闪过阿卓的身影,她心底的积郁才被甜蜜淡去一些。 “咚咚咚……”两个人正说话时,有人敲门,“春桃奉淑妃娘娘之命前来侍奉芸夕姑娘。” 芸夕一愣,来得可真是快呀,“进来吧。”看来她躲也躲不过了。 春桃轻盈而入,先是有礼的向芸夕请安,然后一双灵透的秀眸便盯住了水离,“咦!娘娘说了,她罚了你要跪到二更天,怎么,你连娘娘的旨意也要违抗吗?”狗仗人势,春桃分明是拿水离来挑刺。 芸夕气极,却又不便多说,只转移话题道,“娘娘可生了吗?” “回姑娘话,淑妃娘娘就快生了,稳婆都来了,阵痛也是一阵紧似一阵,估计今天夜里清梨宫就大喜了,娘娘还吩咐春桃,请水离一定要跪足到二更天的,倘若起来了,那便再罚跪到五更天。”眸眼轻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水离,都是水离让她挨了淑妃一顿训斥,平日里她天天来打探,竟然连这小蹄子勾引了皇上也不知道,如今被淑妃娘娘亲耳听到了,害她也减了一个月的月俸,所以此刻说什么也要补回来。 “春桃,刚刚我晕倒了,飞苏不在,你也知道我这里就这两个丫头,少不得就由水离扶我进来了,怎么,连这个也不行吗?”冷冷的看向春桃,她不信春桃还敢骑到她的头上,不管怎么样这宫里宫外都知道皇上待她很是亲厚的,也便是因为如此才惹人嫌疑了吧。 春桃见芸夕的话中都现强硬,又想着自己日后少不得要在芸夕的手下做事,明里她就是芸夕的丫头了,暗里还要为着淑妃传递消息,倘若与芸夕的关系闹得太僵了,也甚为不妥,当下便收敛了些,“姑娘这是说哪里话,姑娘的身子才最重要呢,水离,这就由着我来侍候姑娘,你继续去门前跪着吧。” 水离弯身向芸夕福了一福,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她的不声不响也不理会春桃的样子,让春桃又挑到了毛病,“怎么,水离,你不服气是吗?这可是娘娘的旨意,一切都与我无干的。”她的俸银呀,这一会儿子的功夫已心疼了好几次了。 “没有。”水离默默去了,再不想让芸夕为难。 “你……你……”指着春桃,芸夕气得面色惨白,对于淑妃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了,真希望阿卓到了,有他在,春桃怎么也不敢连她也欺负了。 想想水离跪在外面,她就忍不住的心疼,春桃却看牢了她,一看她要起身就按下她,“姑娘,娘娘说了你这身子骨要好生的调养休息,再不可劳累自己了。” 清心阁里,水离依旧还跪在房门前,芸夕被春桃看住了躺在床上暗自焦虑。 清心阁外,飞苏快步向清央宫而去,这是她第二次去清央宫了,真希望不要再遇到三王爷了,遇到他就什么都被搅乱了。 终于到了清央宫,门口的小太监却挡住了去路,“这位姑娘,娘娘身子不舒坦,今日谁也不见,请回吧。” “可是,我找娘娘有要事相禀。” “娘娘的旨意如此,今日谁也不见,请回吧。”飞苏在门外徘徊着,想起临行前相府里的吩咐,那件事再不通知德妃,只怕皇上就真的放了芸夕自由了,那相爷精心安排的一切算计就都要泡汤了吗。 想一想,她小小声的又向守门的小太监道,“请向德妃禀报,就说王丞相府的飞苏前来请安,她一准会见我的。” 小太监听到是王丞相府的丫头,心里不由得想了又想,都知道德妃与相爷府走得近,倘若真的怠慢了这个丫头,只怕真的耽误了什么日后会被德妃报怨了,“好吧,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禀报。” 飞苏一喜,终于有了见到德妃希望了。 清央宫内。 其实德妃好端端的就在里面,只是她一直在生着暮莲澈的气,始终未消,所以便吩咐了下人她今日什么人也不见。 为着儿子的事而揪心叹气,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宫里何时才有出头之日,端着茶杯,正自沉思间,小太监尖细的嗓音从门外送来,“禀娘娘,门外有一个王相爷府上的飞苏姑娘求见。” 德妃乍听到飞苏的名字有些陌生,转而便想到了可能是芸夕身边的人,更是相府里派给芸夕的丫头,心思一转,飞苏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告诉她,否则也不会在芸夕还病中的时候来了,“快,请进来。” 最近,对于芸夕,她颇为感兴趣,儿子似乎已经爱上了那个女人,可是奇怪的是皇上却一直未给了芸夕名份,让她也一直在疑惑皇上的意图,此刻,飞苏的到来正好可以为她解惑。 端起茶杯,热烫的小宫女才沏上的茶香了满口,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的心情好多了。 “娘娘,奴婢飞苏,给娘娘请安。” 德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飞苏,“你可是芸夕姑娘身边的人吗?” 飞苏点头,“正是。” 德妃向着身旁的小宫女使了一个眼色,立刻几个侍候着的宫女就退了出去,从前德妃与三王爷相谈的时候每一回都是这般的,所以她们早已熟悉了。 门在飞苏的身后阖上了。 “飞苏,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必隐瞒,也不必怕了。”随意的挑着长长的手指甲,营造一份轻松的氛围,生怕吓到了飞苏。 “娘娘,那奴婢就长话短说,奴婢进宫前,府里的主子就吩咐了奴婢要尽心尽力做好的事情。可是现在,奴婢恐怕做不好了。” “怎么了?” “娘娘,御林园里那一夜皇上宠幸的根本就不是芸夕姑娘。”飞舞开门见山,实在没时间拐弯抹角了。 德妃一愣,“难不成还有她人?” 飞苏点点头,“是的,娘娘,皇上宠幸的是芸夕的丫头水离,所以芸夕至今还是冰清玉洁,而且我听说皇上要给他自由了。” “什么?要放她出宫吗?” “象是这个意思,水离就只说皇上要给芸夕自由了。”飞苏只听到了芸夕昏睡醒来的那一天的芸夕与水离的谈话,至于李姑姑后来说给芸夕的一切她却并不知晓,所以她一直认定芸夕是要出宫了的。 “你听谁说的?”德妃有些不相信,那个女人在暮莲宇极心中的地位是无人能及的,她不信暮莲宇极会放过芸夕。 “是水离亲口告诉芸夕的,水离还说她从此……”看了看德妃有些变色的脸,飞苏正犹疑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水离还说什么,快说。”德妃追问,已有些等不及了。 “水离说芸夕出宫了,她是要留在宫里服侍皇上的。”低弱的说完,德妃的脸色已是气极败坏。 手指点着茶桌心气浮躁,倘若是芸夕她也说不得什么,因为芸夕象极了那个女人,可是换作是水离,她可不甘愿了,一个从前蝶恋水榭的丫头就想要与她们一起侍候皇上,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这事情她要再作算计,她要仔细探听了暮莲宇极的意思,暮莲宇极对芸夕到底是什么心意这才是德妃此时最想要知道的答案。 “飞苏,你此来就是专门要告诉我这些的吗?” “回娘娘话,其实前天飞苏便来了,只是被三王爷挡在外面进不来,就只好回去了,今儿水离被淑妃娘娘罚跪了,芸夕舍不得就一同陪着跪了,奴婢便借此缘由才出了清梨宫,说是请德妃娘娘为芸夕姑娘和水离说情的。” 德妃眉头一皱,“飞苏,你这不是让我与淑妃明争吗,你好糊涂呀。” 飞苏这才顿悟,“娘娘恕罪,一直要见您,又找不到借口出来,所以便……” “罢了,你也是好心,我都知道了,这事除了我再不许对外人说了。” “是。”飞苏此刻也才反应过来水离罚跪一事由着德妃出面是为不妥。 德妃从手腕上褪下来一只绿玉镯子,递到飞苏的面前,“这事,你做得好,以后芸夕再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向我报告,只要每日傍晚时分悄悄的来就是了,我吩咐守门的人放你进来,这镯子就当是个见面礼了。” 飞苏哪里敢接,“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德妃轻柔拾起她的手,亲自为她带妥了,这才道,“去吧,就只悄悄向芸夕一个人回禀,这事我一准会帮她,其它什么也不要说。” “嗯,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德妃看着飞苏退出再转身的背影,心里已有了算计,或者借此机会她就能知道暮莲宇极对芸夕的真正心意了。 第79章清梨 入夜,皇宫里的风灯在秋风中拂荡而舞,一盏盏的明亮衬着夜色更加的妖娆美丽。 德妃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描了妆,唇红齿白间,镜子里又是一个娇媚的美人,如果不仔细看任谁也不会相信镜子里的德妃已是年过三旬的女人了。 薄粉胭脂下的德妃更显细润如脂,粉光若腻,柳眉连娟,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一袭月白色的长衫曳地,大红色的肚兜若隐若现,外罩一件狐皮大衣,这样冷的秋夜她可不想还没有见到暮莲宇极就染了风寒,瞧着自己的容颜,再也不是初入宫时的那一个青涩的小姑娘了,岁月催人老,她的儿子也要到了嫁娶的年纪了,可是自己却还一直在这深宫里受着煎熬。 不痴不徐,不慌不忙,虽然答应了要相帮芸夕,但是她也要乘此机会让皇上在心里也谢过了她才行,而且,水离那小蹄子就该给她一点颜色看看,让她多跪一会子也不怕什么,她居然敢勾引了皇上那她就是活该挨罚,不过这小人即是淑妃做了,她也就乐享其成了。 走到门前时,轿子早已备妥了,德妃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暖暖的让她并不感觉到外面的寒冷,稳稳的坐到了轿子上,起轿时,才唤过小丫头道,“先去玄清宫禀周公公,就说我有要事要拜见皇上。” “是。”身边的小丫头一溜烟的就去了,瞧见德妃这样精致的装扮,早就猜出那必是为了暮莲宇极,女为悦已者容,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轿子颤悠悠的向着玄清宫而去,不过,德妃心里已经大致的算过了,或许不用到了玄清宫,就能够遇见暮莲宇极了,必竟淑妃要生了,虽然这宫里一向人丁兴旺,暮莲宇极也远不会再有见到第一个孩子暮莲飞时那般的激动,但是对于嫔妃们生产,他每一次都是必会亲自到场的,只是今天,他似乎慢了些。 听说到现在也没有起架清梨宫呢。 许是被大周与东凉的战事耽搁了吧。 轿子从清梨宫前走过,德妃轻轻的撩起车帘子,轿子棚顶垂下来的细细的流苏随着轿身而摆动,那淡黄的色彩宛如行云一般带给人一种如清风拂面的感觉,甚是舒爽。 仰首,点点夜色中星光闪烁,曾几何时,这样的夜便是她夜夜的期待,期待暮莲宇极的宠幸,可是如今,那份年轻时的期待却变成了更多的算计了。 世事无常,总也无法再回到过去,回到童真时的那一个她。 那时候的自己,多美。 连微笑都是带着几多欢快的。 可是如今,却为了自己亲生的儿子而头痛不已。 神情专注的望着夜色时,她突然发现,不远处正有十数人提着灯笼向着她的方向而来,一切果然不出她所料,皇上来了。 两簇灯火越走越近,终于在路上遇到了一起,德妃忙唤轿夫让开了路,这是皇上的轿子,她怎么也不能没有礼数的,于是她下了轿子,站在路旁,恭请暮莲宇极经过。 微微抬首时,德妃才发现她派过去的小丫头已回转回来,此时已到了她的轿子旁边。 暮莲宇极的队伍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排宫女一排太监执着灯笼从眼前走过,暮莲宇芨的轿子这才到了近前。 德妃继续垂首,只轻声道,“宜芳给皇上请安。” 德妃的话语送出,可是却没有预期的皇上的回应,她一直垂首,想要抬头望去,想一想又忍了,只继续的低头,四周静静的,仿佛连风声也止息了。 这般的静,就在德妃开始有些无措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一双云底青靴送到了眼前,想也不想的便道,“皇上……” 一抬首就对上了暮莲宇极的一双写满了疑惑的眸子,“芳,要见朕吗?” 德妃轻轻点头,一双煎水秋眸写满了柔情,“皇上,宜芳有一件事情急着禀报。” “哦,那就这里说吧。” 心里微微的有些失望,自己为了引起暮莲宇极的注意而精心画的妆,现在似乎已没了意义,如果不是因为她要见他,只怕他早已从自己的面前一闪而过了,“皇上。”她轻唤,抬首瞟了一眼周遭的人等。 暮莲宇极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长臂一挥,“都退下去吧。”他今天很是忙碌,如果不是清梨宫来人回了淑妃娘娘要生了的消息,只怕此刻他还是坐在莲斋堂里批阅奏折呢。 战事临近,容不得他半点的松懈。 宫女太监一个个都乖巧的向后退去,此时,便只有德妃一个人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宜芳,说吧。”他真的很忙,可是看德妃如此盛妆候在这里,他又不想伤了她的心。 “皇上,这一件事,臣妾不知当不当讲。”德妃故作忸怩的问道。 “说吧,当不当讲也要讲了。”真没功夫陪着她绕圈圈,他现在的时间太金贵了。 “那臣妾说了,皇上可不能怪罪了臣妾。”越是不说就越是吊着暮莲宇极的胃口,她就是要暮莲宇极急了,然后说出时再看暮莲宇极的反应,也便知道芸夕和水离在暮莲宇极的心里有多重要了。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朕自然不会怪罪你,便说了吧。”微微的有些急躁,淑妃那边要生了,他却被德妃拦在了路上,倘若耽搁久了,只怕惹出的闲话不止是说他,还要扯上德妃吧,只是德妃,似乎越来越大胆了,这样的时候竟然只想着狐媚他引起他的注意,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应该做的是安安静静的守在清央宫,而让他去清梨宫探望淑妃才对。 “皇上,那臣妾便说了,臣妾才得了一个消息,听说清梨宫里的芸夕姑娘和水离姑娘正跪在清心阁的院子里呢。”德妃慢声细语的柔柔道出,细腻中又仿佛都是关切,是对芸夕对水离的关切。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是谁罚了芸夕的?”暮莲宇极立刻就急了,他不过是不得空而已,却不想这后宫里的嫔妃们越来越胆子大了,居然随随便便的就罚了芸夕和水离,想想水离和自己…… 暮莲宇极的脸上一黯,不及德妃一一回答,就追问道,“跪了多久了?” “天还没黑就跪着了,听说是要跪到二更天呢。” “是谁,是谁的主意?”倘若被他知道,他一定要剥了那女人一层皮,居然如此大胆,敢动芸夕和水离。 “这个……这个,宜芳就不知了,皇上如果担心着,那便赶紧赶过去瞧一瞧吧。” “嗯,朕本就是要去清梨宫看望淑妃的,这一次就一并都看了吧。” “皇上,宜芳也想要去恭喜一下淑妃妹妹,这又一次的添喜,实在是我大周朝的福气呀。”明里她是在捧着淑妃,可是她知道当暮莲宇极知道是淑妃罚跪水离之后,那么一切都会改观的。 “一起去吧,摆架。”暮莲宇极向着几米外的周公公喊道。 “起架。”周公公立刻就唤来了轿子,待暮莲宇极坐稳上去,这才起轿向清梨宫而去。 身后德妃也忙不迭的上了轿子,就随在暮莲宇极的身后浩浩荡荡的向着清梨宫进发。 清梨宫灯火通明,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处在紧张之中,只要淑妃还没有生下来他们就不能放松,虽然这是淑妃的第二胎,但是淑妃已年过三旬,所以生产也是颇为辛苦。 “娘娘,快了,再运足力气,只怕就生了。”稳婆站在床前催促着,这是每个女人都必须要经历的一番苦痛与挣扎,走过了,就是又一个活鲜鲜的生命来到人世间的美丽。 “月芯,皇——上来了吗?”阵痛的间歇淑妃有气无力的问着,听不到暮莲宇极的声音她就不自觉的心慌。 “没……”月芯才说了一个字,稳婆就接过去了,“娘娘,没进来罢了,皇上来了,是我不让他进来。” “真的吗?”淑妃记得生产阿卓的时候暮莲宇极一直是守在她的房门之外的,连他不停吩咐宫女太监的声音和踱步声也听得一清二楚,可是这一刻她感受不到任何暮莲宇极的气息,他不在,稳婆骗她。 稳婆笑道,“真的,这是我的意思,怕他多说话分了你的心神。”说罢,微微转头看向月芯眨眨眼,“娘娘,你用力,我去看看东西都备好了没有。”说罢,稳婆便与月芯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房门。 月芯瞧着稳婆走出来时的神色,就觉得有些不对,才一到了外间,就追问道,“婆婆,怎么了?” 稳婆的面色灰白,眸中已现出了惊慌,“快去请皇上来吧,娘娘这一胎,只怕不好生。”正常第二胎很快就生下来的,可是淑妃折腾了三个时辰了也不见动静,依她来看,许是胎儿有问题,所以很难生,可是这些她却不敢对淑妃说,只怕说了,淑妃慌了就更难生了。 月芯立刻就慌了,“我这就去。”说罢就飞跑着向门外而去,心里急呀,五王爷在军机堂议事,皇后因着前些日子病了所以太医吩咐也不能来清梨宫探望淑妃,可是皇上又迟迟不来,这清梨宫上上下下连个拿主意的人也没有。 灯笼明晃晃的照在清梨宫里,可是月芯的心却怎么也亮不起来,倘若淑妃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再走几步就到大门口了,一双眸子不住的向大门外张望,小跑到了大门前,眼前顿时一亮,十几米外那一盏接一盏的灯笼,那排场就是皇上了。 第80章失女 月芯站立不安的等候在清梨宫门前,终于,暮莲宇极的轿子到了,月芯欣喜的迎上前去,“皇上吉祥,娘娘生产有些不顺利,奴婢就盼着皇上来为娘娘做主呢。”想也不想的说过,这样的时候什么也耽误不得,时间就似生命一样。 暮莲宇极一怔,抬首示意轿子不要停下来,月芯就随在他的轿子外侧徒步而行,“发生了什么事?” “稳婆说孩子不好生,一直生不下来。” 暮莲宇极皱皱眉头,原来以为这是淑妃的第二胎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所以他本是想要先到清心阁救芸夕与水离起来,可是眼下淑妃这样的情形,让他只得先去淑妃的寝宫了,救人要紧,轿子因着他的催促又快了一些。 到了淑妃的寝宫门前,暮莲宇极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去,内室里,淑妃的低叫声不断,那一声声都是那么让人心怜,站到门前,吩咐月芯道,“叫稳婆出来。” “是。”月芯急忙走进了内室,示意稳婆出去。 稳婆战战兢兢的走了门外,“奴婢给皇上请安。” “别多礼了,快说,大人和孩子怎么样了?”暮莲宇极身后的德妃也跟了过来,就站在他的旁边听着。 “回皇上话,孩子怎么也不奔生,有些麻烦。” “哦,既然这样那么你进去继续守着淑妃吧,一定要保证母子平安。”忍着气,暮莲宇极温和的说道,生怕他动气了吓得这稳婆什么也做不成,那么岂不是更糟糕。 “皇上,那如果是……,那要保大人还是孩子?”稳婆垂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暮莲宇极拧眉,半晌才道,“保大人。”必竟淑妃是暮莲卓的母妃,而暮莲卓更是他心中的太子人选之一,暮莲卓即将出兵,这样的时候他不想让他有什么后顾之忧。 “是。”稳婆得了令急忙就跑了进去。 门外,暮莲宇极的脸色难看极了,“月芯,你出来。”他低喝出声,真不知道这些个奴才是做什么用的,这么紧要的时候就不会想到再叫一个稳婆来吗?或许多一个事情就有办法了呢。 看着月芯快步走出来,他也不理会,“周公公,快去太医院再请一个稳婆过来。” “是,奴才亲自去。”瞧着暮莲宇极的脸色,周公公就知道事情大了,他便自请亲自去一趟,那样速度才更快些。 转首,暮莲宇极紧紧的盯着月芯,正要喝斥她的不懂事,屋子里淑妃那边却叫开了,“月芯,是皇上来了吗?” 月芯急忙回道,“娘娘,皇上来了,皇上一直都在。”撒着谎,却是这一句让暮莲宇极汗颜了,他确实来得晚了,可是如果不是德妃,他早已到了。 一旁的德妃已看出暮莲宇极的气怨,便主动请求道,“皇上,我进去陪着妹妹,有我在,妹妹就会没事的。”听了稳婆的话,其实她心里也忐忑,可是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做做样子,皇上进不去,她却可以进得去。 暮莲宇极不耐的挥挥手,“都进去吧,好生侍候着。”这一刻他已然将芸夕和水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屋子里不住传来的喊声揪紧了他的心,踱着的步子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沉重,直到周公公又带了一个稳婆到了的时候,他才吐了一口气,来不及吩咐,就催着这稳婆赶紧进去了。 半晌,屋子里传出的淑妃的叫声却渐渐低弱了,心里一紧,指着身边的小宫女道,“叫德妃娘娘出来一下。” 那无声更让人心惊,连他也知道要生孩子时越是痛生得愈快。德妃出来了,她一脸的倦容,“皇上,妹妹这一次竟真的是难产,孩子怎么也不生,再不生只怕就连淑妃妹妹也有危险了。” “两个稳婆的意见呢?” “两个人都说要将孩子先推压出来,但是这样……” “这样怎么了?” “就很难保住孩子了。” “那大人呢?” “大人没事,只要日后多多将养就好了。”德妃已将稳婆的意思说了,淑妃刚刚疼昏了过去,所以抢救时两个稳婆早已彼此交流了意见。 “快去吩咐,就推压,保大人。” “谢皇上。”德妃有些感动,虽然受着苦难的不是自己,但是暮莲宇极如此对待淑妃,还是让她感动了,其实皇上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是在这样的一刻才能看出一个男人的真心,爱与不爱早已成了次要,那份真正的疼惜才最令人感动。 屋子里淑妃的叫声再次响起,一声高过一声,显然,此时的她很痛苦,“卓儿……”暮莲宇极听到了她口中的低唤竟然是暮莲卓,这才想到这样的时候暮莲卓也应该在场才是,急忙又吩咐道,“派人快马宣卓儿入宫。” “是。”周公公派了一个小太监就去办了,“皇上,您去外间坐一坐吧,您也累了一天了,娘娘福大命大,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 “不必了。”这样的时候他哪里还有心情坐呢。 就这样反反复复又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时间已过了三更天,淑妃终于产下了一名女婴,可是女婴出了娘胎便没了呼吸,而她自己也疲累睡去,丝毫也不知晓腹中胎儿早已死去的消息。 暮莲卓从军机堂赶回到王府才到了大门口,门前小太监正焦虑的候在那里,“五王爷,皇上有旨宣你即刻入宫。” 暮莲卓一愣,皇上这么晚找他很是怪异,就算是要相谈出兵一事也不必这么晚呀,“你可知皇上何事找我入宫?” “哦,是淑妃娘娘要生了,听说……听说……” 看着小太监支支吾吾的暮莲卓突觉不好,“我母妃怎么了?快说。” “听说难产了。”一口气说完,小太监早已被暮莲卓的怒气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了。 “我这就入宫,我先行一步。”等不及那小太监慢吞吞的样子,暮莲卓飞也似的就向皇宫的方向而去,而心里一直在默念着祈求母妃母子平安。 然而当暮莲卓赶到清梨宫的时候,宫内已是一片死寂,正常淑妃生产该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所以看着眼前的沉寂暮莲卓就知道出事了。 急匆匆的踏进母妃的寝宫时,是暮莲宇极正在处理一应事宜,死婴被送出了清梨宫掩埋了,但淑妃醒来后的反应才是最让暮莲宇极头痛的,见阿卓已来,便道,“卓儿,你便留在宫里一夜,守着你母妃也尽尽孝道吧。” 暮莲卓沉重点头,暮莲宇极又吩咐了月芯一些事宜,突然间他想起了平日里侍候淑妃的春桃,便问道,“春桃呢?”淑妃生产这么重要的事情春桃居然不在,这可怪了。 月芯垂首道,“回禀皇上,春桃被娘娘派去清心阁侍候芸夕姑娘了,娘娘说芸夕姑姑太瘦弱了,需要好生调养。” 暮莲宇极乍一听到芸夕两个字,才想起德妃先前的话,“听说芸夕与水离被罚跪了,可以此事?” “这……”月芯是知道所有经过的,可是娘娘到底听到了什么让娘娘心生怨气月芯也不知道,“皇上,是水离冲撞了娘娘,所以娘娘就罚她跪了。”暮莲宇极凌厉的眼神让月芯也不敢隐瞒,只得添油加醋的说了,其实水离根本就没有冲撞淑妃。 暮莲卓在听到时也是一惊,本想追问,想一想又止住了,他要留在这里守着母妃,等父皇走了,再要弄清楚一切也不难。 一旁的德妃一直以为暮莲卓会追问芸夕的事情,这样好的机会,倘若让父子生了嫌隙那该多好。 偏生暮莲卓机敏,他并未多言,母妃出了这样的事他再出头问起芸夕的事情,只怕便会在清梨宫里惹出闲言了。 暮莲宇极看看天色,早已过了二更天,此时的芸夕与水离早已起了,再看淑妃如此,既便对淑妃再番心生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因着德妃在场,也不便直接去清心阁探望芸夕与水离,便道,“周公公,起架回玄清宫。” 第81章几盏 “皇上,还要翻牌子吗?”周公公例行公事的问道。 德妃一脸期待,她打扮了一个晚上的妆容呀,本以为暮莲宇极多少会给她一些面子这一夜就翻了她的牌子,却不想暮莲宇极因着淑妃的事难过,又因着惦念芸夕与水离,一颗心早已填的满满的,直接命道,“摆架,回玄清宫。” 德妃讪讪的也退了出来,本来是想要看到淑妃被暮莲宇极训斥的模样的,却不想淑妃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而她也更加看不懂暮莲宇极的心思了,未入清梨宫前她与暮莲宇极的对话中似乎暮莲宇极极为在意芸夕,可是入了淑妃的寝宫,当看到淑妃的一切时,暮莲宇极又全然将芸夕抛诸到了脑后。 回到了清央宫,心里都是不甘,她还要继续观察暮莲卓与暮莲宇极两个人对待芸夕的反应,今天两个人都是同样的出奇的冷淡,那似乎不符合她从前打探出来的消息。 清心阁,当水离终于从冰凉的地板上站起来时,人已有些恍惚,眼前一团迷乱。 踉跄着扶着墙站起来时,腿上的酥麻让她只得站住了,等待着那麻痛渐渐过去之后,这才一步一步的向房间里走去,屋子里春桃将芸夕看得紧紧的,只说这是淑妃的意思,就是不许她下床,就连用膳也是飞苏端进来在床上随意吃的。 飞苏本想将德妃相帮的事告诉芸夕,可是碍着春桃在场,始终也无法说出口,到了二更天,水离已起了,那就更不用说了,心里不由得暗自想着,幸亏她没有说,否则德妃的所言没有付诸实际行动倒更是让人起疑她的用心了。 清心阁里四个人有三种心思,加上清梨宫里的宫女们都忙于淑妃生产的事,所以根本无人来到这偏僻寂静的清心阁,以至于淑妃难产的事情几个人谁也不知晓。 待水离起了,几个人便早早的安歇了。 …… 玄清宫。 暮莲宇极坐在莲斋堂内,面前的奏折还是厚厚的一叠,他却无心批阅,眼前飘过淑妃也飘过芸夕与水离的容颜。 想到芸夕让他不自觉的就想起了青莲,他迈步走到身后的书柜前,抽屉打开时,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像悄送到眸中,没有拿出,暮莲宇极就只是站在抽屉前静静的望着画中人,手指悄悄的触到了画中美人的脸上,手指移动中,是他心底无尽的思念,芸夕的容颜又一次的飘过,牵挂让他再也隐忍不住,“周公公。” “奴才在。”守在门外的周敬海毕恭毕敬的回道。 “进来吧。” 早就觉察出屋子里安静的有些诡异的周敬海已猜出皇上一定又是思念旧人了,这样的时候他还是少打扰皇上为妙,可是他却不懂皇上为何要宣他进去,“皇上,奴才来了。”弯着腰就站在暮莲宇极的面前,周公公早已习惯了一脸沉思在迷朦状态中的暮莲宇极的样子,这样的时候,是暮莲宇极最神思迷离的时候,也是他一天之中最不设防和卸下伪装的时候。 “去清梨宫清心阁悄悄打探一下芸夕和水离的状况,再回复我。”芸夕是因为青莲,而水离,毕竟已是他的人了,所以终究还是止不住的惦记着。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等等。” 周公公身形一顿,便站住了,“皇上请吩咐。” “悄悄的去,千万别惊扰了清梨宫里的人。” “皇上放心,奴才一准就办妥了前来回禀。” 心里微微的有些不安,芸夕的病一直就没有大好,又跪了那般久,只怕这一回更要加重了,看来日后芸夕不能再住在清梨宫里了,淑妃这一欠待她与水离实在是有些过份,再番不济看着他的面子也不能惩罚了水离呀。 闷闷的批着折子,眼神不住的瞟到门前,只希望周公公尽快回报他芸夕和水离的事情。 …… 淑妃的寝宫,暮莲卓询问了所有的事情,其实父皇早已为母妃安排妥当了,可是身为人子他也要应尽一份属于他自己的责任。 那死去的小婴儿果然是个女婴,那是母妃一直盼着的,可是世事就是这般难料,明明生产前母妃都没有任何不好的反应,可是孩子还是去了。 静静的坐在母妃的床前,看着她不安稳的睡颜,暮莲卓真的无法预测明天母妃醒来时的那一刻当她知道所有一切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坐了有半个时辰之久,他才起身离开,吩咐了月芯好生的侍候着,这才要去睡了,明天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要与杨秉萧一起去选兵,然后布署接下来每一天的安排,几日后大军就要出发了,他真的没有时间去想着其它的,可是就在他走出母妃房间的时候,父皇临走前与月芯之间的那一段对话悄然袭上心头。 芸夕和水离被罚跪了,而始作俑者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母妃。 有些担忧,可是母妃如此这般,他去探望了,实为不妥。 不安的躺在床上,任凭时间走过,却总是无法将芸夕从自己的眼前拂去。 终于,还是耐不住心里的担忧,向父皇求婚的事宜他一直都抽不出时间来,这般拖下去,他真怕临出发前事情也没有一个着落,可是他是父皇下旨亲封的先锋,什么事都不能落人话柄,否则便枉费他辛苦这般久了,越想越是惦念芸夕,不行,他要去看一眼芸夕,只要知道她一切安好便可以了。 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母妃的寝宫,直奔清心阁而去。 他延着小路而行,黯黑中只觉有一个人影一直行在他的前面,悄悄的尾随过去,那人的方向竟然也是清心阁。 阿卓不由得有些担心芸夕了,不会是又一个对芸夕别有用心的‘暮莲澈’吧,可是看那身形又不象,瘦小的个头,象是一个小太监。 近了,小太监悄悄的遣进了清心阁,这样黑的夜里,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轻轻的敲了门,半晌才有丫头出来开门,低低的声音象是怕惊醒了已经睡着了的人,“谁呀?”门吱呀而来,那是飞苏的声音。 小太监忙道,“姑娘请屋外说话,千万不要惊动了芸夕姑娘。” 飞苏有些纳闷,不知这小太监是何来头,“你是谁?” “我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派我来问一问,芸夕姑娘和水离姑娘都好吗?”小太监低沉的声音分明就是怕惊醒了清心阁里的其它人。 飞苏立刻就明白了小太监之意,芸夕被春桃看着,所以并未有什么大碍,而水离从地板上起来之后就发了低烧,此刻在床上的她不停的呓语,但是飞苏想到德妃和淑妃似乎都对水离有了嫌隙,那显而易见便是因为水离得了皇上的心了,而自己最好不要得罪了淑妃和德妃,微一思量,便故意隐瞒了水离的情形,只要皇上不知道也就不会相帮水离吧,“哦,芸夕姑娘根本没跪,所以她好端端的,水离跪到了二更天,起来后因着疲乏就去睡了,也没什么大碍。” “哦,那就好,那我就回去复命了,姑娘也快歇息吧。”半夜三更的差事,都是巴不得早来早回,办好了,皇上那关才过得了。 暮莲卓听得真切,父皇果然对芸夕和水离有些偏爱,或者自己离开京城,有父皇保护芸夕和水离也未尝不好,想到这些暮莲卓才安然了。 飞苏已醒,清心阁里又多了一个春桃,让他也实在没有办法再悄悄遣进去看望芸夕了。 悄立许久,只望着芸夕的房间,直到露水打湿了长裳他才重新返回母妃的寝宫。 夜,厚重而沉糜,这样的夜,注定是许多人的无眠。 只因,相思一盏,都在心中。 只因,牵挂无边,爱在心头。 第82章知晓 檀香缭绕,薰香的屋子里一片安静,任谁也不会想到就这样的一个屋子里曾经有一个死婴被送了出去。 沉闷,清梨宫里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惊醒了淑妃,再让她知道孩子已死去的消息,那么所有人苦难的日子就要降临了。 可是淑妃还活着,苏醒是早晚不等的事情,清梨宫里的低糜想要散去短时间内似乎有些难。 “五王爷,天才亮没多久,您还是等娘娘醒了说上几句话再走吧。”月芯垂首低低弱弱的声音中求祈的味道更重。 暮莲卓有些失笑,平日里的这个时候连早朝都散了,可是今天他却因为母妃连早朝也没有去,此刻必是杨秉萧再次去军机堂议事的时候,那里怎么可能少得了他呢,母妃与那未见过面的妹子的事情,他也很伤心,可是既便是他一直留在母妃的身边又以何用? 他无法改变任何既定的事实,除了规劝就再无其它了。 “月芯,好好照顾母妃,吃的用的千万要注意了,她还在月子中,最怕伤神劳累动气,否则这月子里遗留下的病根是治也治不好的。”暮莲卓虽未成婚,可是对于这一些事情也略知一二,自己的亲娘亲,怎么都是关心的。 “五王爷,娘娘说不定一会就醒了,你再等一等,等她醒了再走吧。” 眉头皱了皱,不是他不想等,是军机堂一大堆的事情要他去处理,出战在即,他没有任何逃避的时间,除非他不想出征,他只是要去先处理了那些应急的事情然后稍晚些再来看望母妃。 犹疑间,门外响起了小太监的报禀声,“辛贵嫔、沁月帝姬到。” 暮莲卓抬首迎向大门的方向,正是辛贵嫔从掀起的门帘处走了进来,看到暮莲卓便清然一笑,“沁月,快向你五哥请安问好。”皇上说了,她这下半辈子的安逸生活就要指望暮莲卓了,有他在,她们的生活就会无忧的,守着女儿,安安静静的度完余生,是辛贵嫔最大的奢望了,所以看到暮莲卓她立刻就吩咐沁月请安。 “五哥哥好。”小沁月忽闪着大眼睛满脸崇拜的望着他。 暮莲卓一向喜欢这个小妹妹,她稚气的童声将满屋子沉闷的气息淡去了许多,身形一移,弯下身子一把就抱起了沁月,“最近还有没有做画呀?”想起那张他让沁月捎给芸夕的画,这孩子的乖巧让他喜欢。 “有呀,芸夕姨姨每天都有教我呢,她画的画最好看了。”骄傲的望着暮莲卓,为自己有这样一个作画的老师而雀跃。 暮莲卓剑眉倒竖,“沁月,老师比五哥哥还小呢,要叫姐姐,不能叫姨姨的。”直接马上立刻就不许沁月唤芸夕为姨姨了,那不是差了辈份了吗。 “娘,为什么五哥哥让我叫姐姐,可是你与父皇都是让我叫姨姨呢?”大大的眼睛写满了疑问,这些大人间的游戏她可真切猜不透了。 暮莲卓心里一沉,“父皇当真是让你叫芸夕为姨姨吗?” “是呀,沁月叫姐姐,还被父皇和娘亲骂了呢。”小脸上都是委屈,让人不由得怜惜起来。 捏捏她的小脸,“沁月,以后都叫姐姐,就听五哥哥的没错。” “可是父皇的话是圣旨呢,父皇的话也是金口玉言,沁月也要听呢。”小小年纪,她居然也知道了暮莲宇极在大周朝里的最大,那是所有人之上上呀。 “沁月别急,五哥哥会向父皇禀明的,父皇也一定会答应的。” “好吧。”还是有些不情愿,可是五哥哥说了,会向父皇禀明的,父皇也会答应的,那么她自然就要听五哥哥的话了。 “五王爷,沁月不懂事,还要你多教教她,刚传了说娘娘还没有醒,沁月就放在这外间,我进去看看娘娘就出来了。”辛贵嫔客气的向暮莲卓说道。 暮莲卓点点头再把脸继续转向沁月,脑子里不住飘过的还是芸夕,“今儿个一大早有看到老师了吗?” “还没有,她病了呢,几天都不见了,今儿听说水离也病了。”对于清心阁里的几个人这小家伙可都是了如指掌,每天画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早已混熟悉了。 昨日就知道水离被罚跪的事了,可是昨夜里飞苏明明向父皇禀报过两个人都是好端端的,难道是飞苏撒谎了吗? 一颗心又是飞到了清心阁,也阻住了他欲要离开的心。 “月芯,我带着沁月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真想在清梨宫的园子里不期然的就遇见芸夕,只看一眼,一眼就让他满足了。 牵着沁月的小手走出了沉闷的内室,深秋冷冷的空气席卷了自己,迎着风走过不住倒退的青松,宫里面无论在哪里都有随处点缀的青松傲挺,而夏日里这些青松间又总会种下花花草草,清新美化了夏的美丽。 秋意萧瑟,带着几分残败的味道让心也有些怆然,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数落着自己,母妃这般,孩子又逝去,他却满心里的都在惦记着芸夕,明明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心底深处那份怎么也割舍不去的爱恋就是让他难以自拔。 “五哥哥,我带你去看我与芸夕姨姨,啊,不,是芸夕姐姐一起画的画好不好?”小沁月忽地止住了脚步,异常神秘的望着他,不设防的眸中写满了期待。 “好。”暮莲卓轻轻的,却有种负罪的感觉,虽然一切都是沁月自己的说起,可是他还是有一种利用她的感觉。 小手牵着他的大手,走在清梨宫曲曲弯弯的青石板路上,越走越近了清心阁,然后就在快要到了清心阁时,沁月却停住了,她指着一棵已枯死的小树,“五哥哥,那树上画了两只蝴蝶呢,你看,芸夕姐姐画的蝴蝶好象要飞起来了一样。” 暮莲卓抬眼望去,果然,是一对蝴蝶展开翅膀飞动时的样子,“五哥哥,那上面的太阳是沁月画的呢,漂亮吧。” 心里有些紧,那一雌一雄的两只蝴蝶为什么看在他的眼里就象是他与芸夕一样呢,可是想要飞的时候无论翅膀怎么抖动也飞不开那已枯掉的树干。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沁月,五哥哥要去打仗了,你与芸夕姐姐可要好好相处哟,也不许别人欺负了她哟。” “嗯,不会有人欺负她的,娘说,父皇很喜欢她,所以断然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小大人的神情仿佛她什么都知道一样。 可是,沁月的每一个字都让暮莲卓忧心,他一直以为父皇的不封妃就代表着父皇的不喜欢不确定,可是眼下从沁月口中听来的一切为什么让他的心都变了味道,难道是他错了吗?难道父皇还是很喜欢芸夕吗? 那个死去的女人为什么她要那么残忍的让芸夕来替代她的存在,可是芸夕就是芸夕,是无法替代任何人也无法由任何人替代的,带着沁月重新又回到了母妃的寝宫,辛贵嫔正等在门前,见到他们回来,才松了口气,“沁月,又拉着五哥哥去淘气了,五哥哥要去打仗要当先锋了,将来说不定还是大将军呢,沁月再不可缠着五哥哥了。” “娘,我与五哥哥只是在园子里转了一转。”想一想,那幅画的事她可绝对不能说了,那是她与芸夕之间的小秘密,因为五哥哥请她捎过画给芸夕,所以她才把她与芸夕之间的小秘密告诉了五哥哥的,至于娘亲,也绝对不说,闪闪眼睛,示意暮莲卓要保密。 暮莲卓笑一笑再点点头,让小沁月安然的离去了。 望着小沁月与辛贵嫔的背影是暮莲卓一刹那间的失神,仿佛拉着她小手的是芸夕而不是辛贵嫔一样。 “五王爷,娘娘醒了,请您进去呢。”月芯悄声禀道。 “哦,我这就进去。”本来要早些离开的,此刻看来怎么也要安抚了母妃之后,至于军机堂,想必杨秉萧也应该听说了淑妃的胎儿已没了的消息吧。 一溜烟的冲进屋子里,床上,是淑妃眼神迷朦的望着他,“卓儿,孩子呢?为什么她们都不肯抱来给我看。”此时,淑妃有些焦虑了,她叫了几声要看孩子,可是周遭的人都是垂着头,甚至也不理会她,这让她恐慌了。 “母妃。”暮莲卓握住淑妃的手,“孩子刚刚才睡着,她好小也睡不踏实,奶妈怕抱过来就醒了惊扰到了你。”微一思量,暮莲卓只得如此这样的安抚淑妃,拖一时是一时,他不想看着母妃难过,更不想让母妃因为失去孩子而流泪。 微微的有些安心了,可是握着他的手还是有紧,“你父皇呢?为什么他不在?” “母妃,父皇昨夜里见你无恙才离开的,也是父皇让儿子入宫来陪您的,一会儿吃了东西,多睡一会,儿子晚上再来看你。”他忧心的为着母妃盖严了被子,从母妃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母妃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 “卓儿,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对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生下你的时候,我宫里的人都是欢天喜地的,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们都是垂头丧气的。” 指着内室里的宫女,淑妃灰白的脸上写满了迷惑,竟然连暮莲卓的隐瞒也没有逃过她的精明的眼神与猜测。 起身,心里不忍,知道再也瞒不过了,暮莲卓冲到了门外,“月芯,向母妃实话实说吧,否则她见不到孩子更是疑惑。” 月芯点点头,“五王爷,你可千万别走,说什么也要待娘娘安稳了一些再走,好吗?” “嗯。”他岂有不应之理,即使会被杨秉萧骂了,他也只能等了。 月芯战战兢兢的向屋子里走去,瘦弱的肩膀轻轻的晃动中,仿佛天已塌下来般的阴暗。 站在无边的虚空中,暮莲卓静静的望着母妃的房门,随后是淑妃一声悲惨的低嚎。 无情岂是有情依,原以为的依靠顿去时,所剩的,就是残泪朵朵,幽深如魇。 第83章人去 檀香半绕,丝丝缕缕中薰得满屋子里都是清香,却薰不去淑妃心中的苦吟。 孩子去了,她一心期盼着的女婴竟然在生产中活生生的去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孩子在娘胎里明明都是好的。 猛然,她想起了生产前她去过了清心阁。 眉头一拧,“都是那两个扫把星,一定是她们让我沾染了晦气,让我失去了我的女儿。”低念着,心头已泛起了恨意。 暮莲卓已悄悄走入,他没有听清楚刚刚淑妃在说什么,但是她的表情在告诉他她在气怨着什么,“母妃,胎儿虽然去了,但是还可以再有的,而且母妃还有儿子,不是吗?儿子一定会让你安享晚年的。”皇后娘娘无儿无女不是一样的在宫中安逸的活着吗,有时候,人贵在宽心。 心宽了,知足长乐,那才是一个人的幸福。 “卓儿,你知道的,母妃一心想要一个女儿,能够朝夕陪在母妃的身边,你虽然懂事虽然要强,但是你必竟是一个皇子,早已出宫自立门户,再也不能陪伴在娘的左右,这不是你的错,好男儿本就应该志在四方,可是娘却希望有一个女儿可以长长久久的陪在身边,可是……”泪滴儿滚落,一夜的变迁,淑妃的眸角已现出了长长短短的鱼尾纹,这一刻的她一下子竟是苍老了许多。 “母妃,你还会再有孩子的,或者待儿子成婚了,说不定您也就能抱上孙女了,让孙女陪着你也一样甜蜜的。”暮莲卓柔声的劝着,不想让母亲过度的悲伤。 暮功卓的话让淑妃感慨,他也早已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却一直拖到今日,“卓儿,如果遇到了你喜欢的女子,就告诉母妃,母妃为你作主,母妃也希望你早日成家立业,也为母妃擎起一片天。” “母妃,卓儿喜欢的你都能接受吗?”母子两个之间的对话让暮莲卓想起了芸夕,如果母妃可以接受芸夕,那么就是他最大的福份了。 “卓儿,母妃觉得兰郡主不错,皇上又疼她,倘若你有幸娶了她,日后这……”淑妃说了一半才想起周遭正侍候着的宫女,一摆手,“都下去吧,这有卓儿就好了。” “是。”几个小宫女弯身退了出去。 “卓儿,要是娶了兰儿她母亲如兰公主定会助你成就太子之位的,可是我听说在御林园你却一直避着她,有这么回事吗?”淑妃此时终于逮到了儿子,女儿已去,她所有的希望都在儿子的身上,有机会能教育他一番,她说什么也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母妃,我不喜欢兰儿,我也不会娶她。”其实他一直知道兰儿喜欢的是暮莲澈,“母妃,兰儿在御林园里与我亲厚不过是想要激起三哥哥的嫉妒吧了,其实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三哥。”直言不讳,也是想要让母妃给自己一次机会,他不想娶兰儿。 “卓儿,那你告诉母妃你喜欢谁?” 眸中是母妃,他的心里却是芸夕,一切都没有定局,他甚至还不知道父皇的真正心意,“母妃,卓儿也不知道算不算做是喜欢,只是儿子最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女子的存在,但是不确定的心让我越来越迷惘,一切就待儿子从战场上回来再作定夺,如果那时候我的心里依然还是只有她,那么儿子再对你说了也不迟。”父皇那里才是重要的一关,只要父皇答应了,母妃又怎么会不答应呢,听着母妃的意思,一心是让他娶了兰儿的,那么他只要说了芸夕的名字,只怕在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母妃必会对芸夕不利,母妃的性子他是清楚的,所以暮莲卓不想要冒这个险。 “卓儿,你连母妃也不说吗?”淑妃的脸色有些微愠。 “母妃,卓儿真的不知道那是不是真心的喜欢,如果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卓儿第一个向母妃坦白,母妃如今要好好的将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卓儿要去军机堂了,今天没有早朝已经是破例了,卓儿过几日就要随大军出征前往边域,在这之前卓儿想要看到母妃的身子好转了才能放心安然离去。”心里还是有些芥蒂,在意淑妃罚跪水离,可是不管怎么样,淑妃都是他的母妃,只要她没有波及到芸夕本人,他总还是可以原谅的。 淑妃是何等人物,后宫里呆了这么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也更加懂得平衡自己的心里,否则她也坐不到今天这么高的位置了,刚刚就是故意把自己的弱势现在儿子的眼里也劝劝他收了心娶了兰儿,却不想儿子根本就不愿意,不过兰儿喜欢暮莲澈也确是闹的满城风雨,看来这门亲事有些麻烦,也只能等儿子打了胜仗回来再说了。 这一场战事的胜利就奠定了暮莲卓的太子之位比起暮莲澈又稳当了一些,而她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开心而让儿子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卓儿,你好生去吧,母妃自己会照顾自己的,这么些年身处深宫,早也学会调适自己的心了,你的事业才最重要,千万不要惦念母妃。” 见母妃终于不再追问自己的私事,暮莲卓便遂意而去,“母妃,只要有时间,卓儿就进宫来看望你,母妃,保重。”重重的握了握淑妃的手,他的志向就是这深宫里未来的王储,从来也不曾改变。 走在风中,秋意瑟瑟,远处有风筝高挂在蓝天之上,可是那自在的飞翔中却总有一根丝线在牵扯着风筝总要归来。 是的,他要回来,他要娶芸夕。 能够让他真正抛却心结的,就只有芸夕。 迷朦中,是一个紫衣女子清灵的笑望着他,“阿卓,等你,等我,长大了,你就是风筝,我就是执着风筝线的那一个女子。” 曾经多美的一段对话,可是如今却也只能变成他永远的回忆了。 阅兵,装备,铠甲,所有的战前的准备让暮莲卓忙得实在无分身之术,也让他无暇再去顾及母妃甚至芸夕。 直到出发前的那一夜,他才想起至少他要向芸夕告别,可是春桃在清心阁,他知道那是母妃刻意安插在芸夕身边的一枚棋子,他去了就只会为芸夕带来更多的不安全的因素,况且已经这般的晚了,或许明日一早父皇校场训话之前他得一个空就入宫去与母妃与芸夕打一个照面吧,否则,他的心真是不甘。 连续了几日每天最多只睡到三个时辰,所以此时的他才一沾了枕头立刻就沉入了梦乡之中,连日的疲惫让他睡得沉酣。 却不想这一觉醒来时,天早已亮了,望着天色,暮莲卓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去清梨宫,但是他总要去试一试。 为了节约时间,他迅速的穿过了铠甲,不然见过了母妃与芸夕之后他真的没有时间再行换过了。 匆匆的冲出了王府,暮莲卓直奔皇宫而去,越急时间走得越快,越过了宫门,走过了一路弯弯曲曲的小路,远处传来了校场上整兵的声音,就快到列队的时间了,可是他却如一个逃兵一样的奔向清梨宫,再不去,便要离去了。 见不了母妃,也见不了芸夕。 这份别离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想想这么长的时间,他的心里都是一个不舍。 终于到了,踏进清梨宫,是母妃安静的靠坐在睡榻上,“卓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出发了吗?你父皇刚从这里去了校场了。”淑妃看到暮莲卓诧异的问道。 “母妃,孩儿走了小路,可能错过了父皇,卓儿是来向母妃道别的,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卓儿不放心你呀。”匆匆说过,心里惦记着的还有芸夕。 “卓儿,你糊涂呀,即使你不来,母妃也知道你的孝心,快去,别让你父皇等急了,别让这大周朝的将士们笑话你的迟到。”她虽然工于心计,却也知道这一场大仗对于暮莲卓的意义。 “母妃,那孩儿就告辞了。” “去吧。”淑妃催着他离开,如果不是暮莲宇极一早看过了她才离开,她也不知道大军今日要出发的,暮莲宇极就是担心她会因为暮莲卓的离去而影响了坐月子的心情,所以才先来安抚了她的心绪。 “母妃,保重,卓儿一定会大捷而归的。”闪身退出母妃的房间,冲到清梨宫的园子里,真希望立刻就见到芸夕的身影,可是这般的早又哪里会遇见她呢。 倘若去见了,又颇为不妥,必竟他这般急的要出征,如果到了清心阁只怕又要惹人闲话了,想也不想的又转回了淑妃的寝宫,寻了纸笔,急急的写了几个字:芸夕,一定等我回来,就让你成为我的新娘。 美好的心愿,飞奔在清梨宫内,可是清心阁的门前却是一片沉寂,不敢踏入,也不能踏入,只得焦虑的在门前晃来走去,终于听到一声门响,暮莲卓兴奋的望过去,正是飞苏,“飞苏,芸夕醒了吗?” “才起了,在梳妆。” 来不及了,校场上就要阅兵了,可是芸夕现在的身份让他根本就没有理由走进去。 手中的纸条团了一团,“飞苏,把这字条替我转交给芸夕。” “哦,好的。”飞苏立刻就应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知道暮莲卓与芸夕之间的秘密,她怎么可以放过呢。 “一定要亲手交到她的手上。”暮莲卓郑重的说道。飞苏是芸夕贴身的丫头,又在一起这么久了,总好比春桃是母妃的人吧,虽然他最想托付纸条的是水离,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嗯,五王爷放心吧。” “我走了。”来不及的闪去,一步三回头。 多想,清心阁的窗子突然间就打了开来。 多想,是芸夕清然对他展颜一笑。 多想,可以再次的轻拥她入怀。 可是,生命的年轮中这一刻就注定了有一个结在悄悄缠绕。 人去时,身后,是芸夕推门而出。 门外,明明是一个艳阳天,可是,抬首时,满目依然是她心的牵挂。 一点一滴,浓浓的,润染在心田。 第84章人去 还是晨时,太阳从东方升起,桔红色的光茫闪闪亮亮,校场上,暮莲宇极威严的走到了三军队前的高台上,他看见了一身盔甲的杨秉萧,也看见了整装待发的千万将士们,意气风发中是鼓舞人心的士气,可是,随意的扫过之后,眸中却少了一个人。 那就是暮莲卓。 心头有些怒气勃发,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微一思量,暮莲宇极就当作没有看见一样继续校场上的阅兵,“将士们,我大周的百姓疾苦就在你们的手上,你们辛苦了,朕与将士们一起喝下手中的酒,再见时,就是杨将军与所有将士们的凯旋归来。” 暮莲宇极高声说罢便旋即接过周公公手中的酒,身前一送,随即一仰而尽,立刻所有的将士们也将手中的酒送入口中,校场上弥漫着酒香,却也是所有将士与家人的告别酒,从此风餐露宿,行兵作战。 马声长嘶,就要到了起程的时候了,可是暮莲宇极依然没有看到暮莲卓的影子。 心头暗骂,但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他也不便发作,“皇上,吉时就要到了。”周公公适时的在一旁提醒。 暮莲宇极望着暮莲卓有可能来的方向,最后是他悠长的一声叹息。 “杨将军,出发吧。”宏亮的声音送出时,将士威严列队,步履正要送出时,不远处暮莲卓飞身而至,身形如鹰般的纵到校场边缘上一个士兵为他牵着的马上,手中缰绳一抖,立刻就向暮莲宇极与杨将军而来,扬马飞尘,眨眼而到时,暮莲卓恭恭敬敬的向暮莲宇极道,“父皇恕罪,儿臣去拜别了母妃,所以便迟来了,儿臣宁愿受棍棒责罚,以谢军规。”没有理所当然,这是他的错,想要拜别母妃就要早些起床才是。 暮莲宇极目光慈和,为着暮莲卓的话语而欣慰,凛然转身向杨秉萧道,“杨将军,依军例杖责二十大板。”没有徇私,其实受了这杖责至少可让暮莲卓以后在军中树威,否则只会被人耻笑,一个先锋,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迟到了。 翻身下马,暮莲卓坦然道,“谢父皇,请了。” “皇上……”大军明晃晃的还整齐的站在阳光下,这样的时候倘若暮莲卓被杖责真的有些难堪。 “杨将军,我暮莲卓迟了校场阅兵,这是应该的。”坦然一笑,眸中没有任何的抗拒,此时的暮莲卓一点也不后悔去了清梨宫,他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见到芸夕。 “行杖。”暮莲宇极亲自下令,阳光下,手持木杖的士兵却迟迟不肯下手。 “动手吧,我暮莲卓不想为还未出征的将士们起了一个不好的开头,也不想军中再有如我暮莲卓这般迟到的行为,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有这般,我暮莲卓死无葬身之地。”他道出了暮莲宇极的心声,也说出了杨秉萧心中所想,如此这般也是对所有出征将士的一种警示作用。 晨时,清新的空气中阳光越来越浓烈的射下光茫,清脆的杖打声空落落的响在校场上,无数双眼睛亲眼目击了暮莲卓的被打,没有人说话,有得只是在暗自佩服皇上的严谨,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淑妃难产的事情,暮莲卓与母妃告别本无可厚非,可是一个皇上一个皇子做到如此,不由不让人肃目了。 暮莲宇极目睹了每一杖落在暮莲卓身上的每一瞬,那每一下都是他的心疼,那是他的儿子呀,可是暮莲卓始终一声不吭的任由棒杖落在他自己的身上,那份铁铮铮的男儿气概让暮莲宇极颇为自豪,这是他的儿子,他没有看错。 杖毕,暮莲卓的身上已是血迹斑斑,咬牙,倔强的起身,声音清透而刚强,“父皇,卓儿走了。”想要说一声请父皇代为照顾母妃,想要说一声请父皇多多照顾芸夕,更想要向暮莲宇极说一说他向芸夕求婚的事情,可是再也没有时间了,那么多双眼睛让他能做的就只能带着遗憾的离开了。 眸目中不是不舍,而是几多牵挂,父子间心有灵犀的一望间,暮莲宇极语重心长的说道,“卓儿,你长大了。” 拉转缰绳,暮莲卓策马扬鞭,飞尘顿起时,不知不觉间就消失在暮莲宇极的视线中。 望着那飞尘的方向,暮莲宇极久久不曾撤开。 “皇上,回吧,五王爷和将士们早已远去了。” “周敬海,你说,朕是不是有些狠了。”想想暮莲卓咬牙骑在马上的那一刻,他的臀部上还是新鲜的血迹斑斑,他是暮莲宇极最喜爱的儿子之一,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皇上,你没有错,五王爷的确长大了,相信五王爷也不会怪你。”周敬海已从暮莲宇极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份浓浓的亲情的味道,暮莲宇极的心他早已看得清楚,这父子两个都是铁铮铮的汉子,也让更多的人钦佩。 大军已出征,忙了几天的暮莲宇极也终于松了口气,这一回倒也有暮莲澈的功劳,因着他的游说和鼓动,终于筹集到了足够大兵一个月的军粮,至于如何送到边关,那就是暮莲风的事情了。 那么,再之后的粮晌,相信暮边澈也自有办法了,怎么也想不到外表冷冰冰的暮莲澈居然也能做起了这样的事情,这让他颇感欣慰。 “皇上,回去玄清宫吗?”周公公小心翼翼的问道,最近几日除了今晨暮莲宇极亲自去探望了淑妃之外,其它时间不是早朝就是留在莲斋堂批阅奏折,那般辛苦,个中滋味,只有与暮莲宇极形影不离的周敬海最是清楚不过了。 “哦,去清梨宫吧,再去安慰一下淑妃,也顺便看一看小沁月。”他心里已想起了芸夕与水离,只是不好直接说出,便找了这么一个理由前往清梨宫,虽然有些蹩脚,但是芸夕是沁月的老师,那一次在清梨宫见到芸夕时就是芸夕与沁月一起,况且沁月那个小丫头也是越来越可爱了,所幸她娘亲已学会和懂得了不再张扬,或许找一日他也要宠幸一次辛贵嫔了。 记忆里他最后一次宠幸辛贵嫔时,那时小沁月还没有出生。 人这一生,孰能无过,如今她能够安安静静的在宫中过活,那么他多少也要给她一些希望吧。 爱成了吝啬的只给一个人,那么关爱也便多些,其实他从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只是一颗心心,一旦失去了,想要找回却再也没有那般容易了。 “周公公,晚上的牌子不必问了,就翻了辛贵嫔的。”一刹那间就做了决定。 “是,奴才记得了。”周敬海有些诧异,上一次暮莲宇极见辛贵嫔想必是因为芸夕的关系,可是这一次居然这么一大早就预订了通常都是黄昏时才掀的牌子,这让他颇为不解了,这不是暮莲宇极的习惯,可是,当奴才的也不便多问,只得又体贴道,“皇上,累了一夜,又这般早起,还是坐轿子吧。”算算时间,这几日暮莲宇极的睡眠时间每日平均不足三个时辰,那些奏折哪一折不都是让他头疼,可是他还是想方设法的平衡了这大周朝的内内外外。 “不必了,这样的好天气,我想四处走一走。”也到了他该放松心情的时候了。 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暮莲宇极所熟悉的,十几年了,每一回望着园子里的青松都是让他感慨万千,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 经过那一日会见水离的凉亭一侧的小路时,暮莲宇极从青石路上止住了脚步,一个人大步走去,想起那一夜他的所为,那般迷幻他的药到底是何人所为,他一直想要查清楚,最初一切都是隐密的进行,因为他不想让芸夕受到非议受到伤害,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人不是芸夕而是水离。 悠然前行,悄然抬首时,突然发现亭子里静静伫立了一人,形单影只中,是一个体态丰盈的女子,那身形分明有些熟悉,可是望着那背影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女子是谁了。 想要离开,不是怕,他是皇上又有何怕,只是不想再招惹这宫中的女子,自从见到了芸夕,他的心突然间就收敛了许多,从前以为花天酒地间就可以淡忘记青莲的容颜,却不想,越是醉越是乱他眸中的青莲的影子越是清晰,清晰的让他时常想要伸手抓住空气里的那一抹纯美,可是每一次的眸光轻闪时,留给他的又是无尽的虚无。 “皇上,采之向皇上请安。”悠然沉思间,凉亭中的女子已然优雅转身,悦耳动听的声音宛如乐音,暮莲宇极顿时醒悟,此女不是别人,竟是杨秉萧的女儿杨采之,这才想起从她入宫除了给她封号以外自己竟然一直未曾宠幸过她,而杨秉萧也从未有过怨言,倒是他疏忽了。 “采之,快起来吧。”大步迎过去,暮莲宇极执手相扶。 女子盈盈抬首,一双剪水秋眸中写满了无尽的情愫,就仿佛枫红的叶脉,一线一条间,都是惹人怜惜…… 第85章柔弱 “皇上。”杨采之才悄然站起,仿佛在恍惚中竟然直接扑向了暮莲宇极。 总不能任由他亲封的元帅的女儿在父亲出征的这一日落地再啃了满口的泥巴吧,暮莲宇极只得受了那杨采之那软软温香的身子。 轻拥在怀,他一向喜欢丰盈的女子,所以后宫中嫔妃们争相竟艳,只为能入了他的眼,这杨采之必是也谋划了许久,此刻的她一身的肉颤颤巍巍的在他的身上轻蹭着,晓是再镇定自若的男人也被她这样的软玉温香迷糊住了。 一刹那间的失神,最近他忙于战事,竟是许多天未宠幸过女人了,可是暮莲宇极是何等人物,风里来雨里去,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手臂轻轻一送,不着痕迹的就推开了杨采之,让她俏生生的还是立在亭子里,“坐吧。”随手指着一旁的石凳,可是心里一点也不愿杨采之坐在那里,曾经那是水离坐过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满心里想到的居然不是面前的美人,而是清心阁里那个绝对称不上丰盈的水离,而芸夕,她的拒绝便已注定让她只能成为他生命中的一个点缀,他只会当她如女儿一般了。 “皇上,采之入宫也有些日子了,这竟是采之第二次见到皇上呢。”有些微怨,虽然暮莲宇极已宠幸过她也给了她正六品的贵人名份,可是她既已入了宫,那么这一辈子就只能是暮莲宇极的女人了,如果得不到暮莲宇极的钟爱,那么她这一生不是就全部都毁了吗? “哦,是朕疏忽了,最近忙于政事,倒是冷落了你。”微微的感慨,如果不是要安抚她父亲,暮莲宇极早已起身离去,真的不想再与她周旋,本来想要去清梨宫的,此刻却被杨采之给隔阻住了。 “皇上,我们宁馨宫的海棠花还开得艳呢,大军已出发,皇上也该散散心,缓解一下疲劳了,不如就去宁馨宫赏赏花吧。”其实海棠开花本无稀奇之处,只是眼下时节已是深秋,万物凋残之时有海棠花盛开,那端得是奇迹了。 暮莲宇极悄然望向周敬海,希望他可以为他解围。 周敬海在宫中混的日子比杨采之的年龄还要多,暮莲宇极的一个眼神就让他立刻就明白了,“皇上,你还有几份重要的折子还没批阅呢,不如择日再去宁馨宫吧。” 杨采之转眸冷对周敬海,“这位公公,你看皇上最近瘦了许多,就是你们这些奴才们紧逼着的缘故,奏折怎么了,明天批也一样的,总也要让皇上休息一天半日的。”她倒是凛然起来,说得周公公也不知要如何回击了,看暮莲宇极的样子,这杨将军的女儿总也要给几分薄面,当时周敬海就只能愣愣的站住不语了,这宫里笼络他的人多,倒是这杨采之从来不曾有过,她仗着的就是她父亲的威名吧,可是她父亲再番厉害也替不了她。 “呵呵,采之好伶俐的口舌呀,好吧,朕就随你前往宁馨宫去赏一次海棠花。”不想让周敬海难堪,暮莲宇极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又使了一个眼神,陪着她也只能少半日的功夫,眼下他可没有多余的时间陪她,他不想打乱他原本的计划,今天本来要去的是清梨宫而不是宁馨宫,平日里最厌烦的就是后宫嫔妃们这般的相邀,今天倘若不是看了杨将军的面子,他早已惦杨采之哭着鼻子走开了,只是瞧她那么小的年纪,他终于还是不忍伤了她的心。 最近,他的心似乎柔软了许多。 周敬海会意而去,心里也在为着那个丫头不将他放在眼里而恼怒,皇上是何许人也,岂可随她撒野。 一转身,便向皇后的安和宫而去,图个省事,那么到了皇后那里就什么都解决了。 暮莲宇极随着杨采之慢慢向宁馨宫而去,出了亭子,远远才见服侍她的侍女,想来她等在此处候他已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能猜到他有可能踏入这亭子,那就说明杨采之也知晓他曾经在这里见过水离的事情,但是杨采之没有理由知道他对水离的一切吧。 或许只是她想碰碰运气,这女人心机果然极深沉。 悠闲而行,显然杨采之并不急,拖着他的时间越长,那么他陪着她的时间就越长,也让她颜面增光吧。 踏着秋色,这一日除了阳光喜人,整个皇宫里并无惹喜的景观,七拐八弯间,眼见就是宁馨宫了,宫里主事的是从二品的容昭仪,暮莲宇极才一入了宁馨宫的宫门口,立刻就有小宫女飞跑着向容昭仪禀报去了,最近皇上已经很少来宁馨宫了,这大白天的来了,少不得宫里的人立时就人人相传开来,一会儿的功夫,就传得宁馨宫无人不知了。 杨采之带着暮莲宇极来到了她的住处凤采轩,果然人还未至,远远便闻见了海棠香,近门前时,敞开的月亮门内一株开得娇艳的海棠花夺人眼目,果然是这秋色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让暮莲宇极眼见不由得一亮,也叹服于海棠的娇美艳丽,甚至于一扫了连日来的烦躁。 暮莲宇极拍手赞道,“果然是好花,只是为何朕从不知道皇宫中居然还有这般名贵的海棠花呢。” “皇上,你看那花下的草,也是人间奇物呢,这么冷的天依然葱葱郁郁,绿意不减。”纤指指着海棠花下,眉目弯弯如画,端得是人比花娇,此时的杨采之一身粉红色的衣着配衬着眼前的海棠花,晓是见多了美人,她也让人流连侧目。 见已达到了目的,杨采之拉着暮莲宇极站在海棠花前,“皇上,您便这般站一下,这海棠的奇异美景,定是我大军出征大吉的写照,采之今日便做一幅画,为我大军先谱写胜利归来的凯歌。” 从不知道杨采之也会做画,他是喜欢画没错,可是却是极为挑捡的,很少人的画可以让他喜欢,而芸夕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杨采之如此大胆的要画下他,这让暮莲宇极有些恼怒了,“你记下就好,朕没有时间站在这风口里。” “皇上,你误会采之了,采之只需将皇上努力的记在心里,画也就得了,万不会让皇上在此站上许久的,好了,皇上便进屋子里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吧,不需半个时辰,画也就画妥了。”杨采之一副笃定的神彩,暮莲宇极本欲离开,可是听她说只要半个时辰便能得这一幅画,暮莲宇极有些不信了。 “好吧,朕就小坐片刻。”估摸着一会儿周敬海也就到了,他见了画也就可以摆驾清梨宫了。 考究的雕花木椅上坐定,满室已飘满了茶香,香气扑鼻,未曾喝时人已口舌生津,低头见小宫女端上来的茶,色绿、味醇、形美、香郁,竟是上好的龙井茶,虽然他在宫中品茶是万分挑剔的,可是这龙井茶的味道飘到他的鼻端时,暮莲宇极不自觉的就端了起来,轻轻浅酌了一口,清香芬芳,异常甘冽,“好茶好茶,采之必是以晨时之凝露来沏之的吧。”他揣测着,那茶好,水也更是甘醇。 杨采之正提笔作画,想是要大展身手一次,也让暮莲宇极从此对她刮目相看,皇上去御林园带上芸夕而没有带上她,一直是她心中的恨事,手中笔一顿,“皇上果然是茶道中的高手,这茶中之水不仅是晨之凝露,更是那花上之凝露,所以才衬着茶更加馥郁芳香。 正要回应之际,门外是周敬海熟悉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驾到,德妃娘娘驾到,容昭仪驾到,芸夕姑娘驾到……”一连串的称谓送到,屋子里杨采之的脸已经绿了,算计了这么久,谋划了这般精密,就是想要独占暮莲宇极一日,却不想她的画笔才落下,好茶才沏上,门外已来了不速之客,她们来了,她又如何再与暮莲宇极独处呢。 可是带头来的是皇后娘娘,让她只得生生的忍了怨气,急忙迎至门前,“采之见过各位娘娘了。”恨恨的竟连芸夕也带入了其中,从她入宫,芸夕就一直咬在她的前头,听说还未侍寝就得皇上的疼爱了。 芸夕只觉一道冷厉的目光向她射来,微垂着头原不想理会的,她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今日本不想来,可是皇后娘娘偏偏将皇上来了凤采轩赏海棠的消息一并的传到了清梨宫,淑妃暗恨自己无法出宫,便宣了旨意让芸夕代她前往,其实这样的差事本应是辛贵嫔才是,因为芸夕在清梨宫还没有任何的头衔和名份,但是淑妃下旨了,芸夕哪敢不尊。 灰白的一张脸因着听说阿卓已出征而去正暗自神伤呢,不知道阿卓是否已向皇上表明了他与她的心迹,还有她也因着阿卓临行前居然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去了而忧心,这些都让她心里怎么也不安稳。 暮莲宇极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威严一扫中,目光与芸夕的巧巧相对,立时发现她的面色极为不好,“水离,你们姑娘病得这般重,是谁许她来的?”他不信是芸夕和水离自己的意思,难道又是淑妃吗?上一次的罚跪他还没有追朔,却并不代表他忘记了。 水离听得她的名字,一溜烟的从门外跑进来,可是她的面色甚至还不如芸夕,灰白中透着一丝黄,“回皇上话,是淑妃娘娘的旨意。” 暮莲宇极心里一紧,却不便发作,只轻声道,“既都来了,就都坐下吧。” 第86章呕吐 “皇上,想不到这凤采轩还有这等珍稀的海棠,如若不是今日听说了,只怕就错过了这么美的花,杨贵人,这海棠花原不是宫中的花匠培养出来的吧?”倘若是,怎么着她这个皇后也要略知一二,总不能底下的嫔妃们有了,她却压根也不知道。 杨采之不慌不忙的恭恭敬敬道,“回皇后娘娘话,这花是昨日里才从将军府里移过来的,原本是打算今日请皇上赏花之后明日里再请皇后娘娘与众姐妹们一起来赏花的,可巧今个娘娘就来了,可见这海棠花带喜,一应的都把贵人带来了,更是我凤采轩的喜气,娘娘与姐妹们快坐,玉红,快沏茶。” “杨贵人,你这茶可真是香呀,只在门边站了一站就嗅到了香气,只不知我们姐妹们是否有福喝到了。”一个婉仪随口说道。 杨采之本欲使个眼色让宫女换了茶的,听到这婉仪的话又哪里敢换了,急忙又道,“照着皇上的茶再一一的沏过来。” “这……”,小宫女有些为难,实在是那平日里积攒收得的凝露只怕这一番待客就要用得干净了,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快去。”催着小宫女去沏茶,眼下最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这来了凤采轩的嫔妃们得罪了,倘若再留什么把柄在她们手上,只怕自己日后就成了众嫔妃们嚼舌根的对象了。 “妹妹这是在作画吗?”有的人坐下了,可是有的人却走到了她的书桌前看着她刚刚在做什么。 书桌上,是一幅已画好了的海棠花,正是院子正中的那一株,万千的粉红争相斗妍,只是在花前才有了寥寥几笔象是人形,容昭仪本就是宁馨宫里的主事,所以她的自然走动原本就是应该的,“妹妹的手真快呀,皇上才阅兵回来没多久,你手上的画居然就要得了。” 暮莲宇极一怔,随即道,“呈过来,我瞧瞧看。”原本他就好奇杨采之的话,一幅画哪有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就容易得的,此时听得容照仪如此之说,不由得更是好奇了。 红着一张脸,杨采之只得任由小宫女将她早已于昨日就画好的海棠花呈去给皇上,暮莲宇极接过时,轻轻瞟了一眼就知道了这般笔墨根本就不是刚刚所画,那早已干了的丹青笔墨告诉他这海棠花最早也是昨日里画的,甚至还不止,心下不由为着杨采之的取巧而皱了眉头,她挑起了他的好奇心,却不想原来画画得快是因为早已画好了大半,只需添上他的身形那便可以了。 不过,虽然她的海棠花画得颇为独到,却总觉少了一些什么,将画直接递给了一旁的小宫女,“拿给芸夕姑娘看看,也说说这画中意境吧。”他把难题丢给了芸夕,不是想给她难堪,因为他知道芸夕对画的理解与造诣颇深,更是深得画中之精髓,好久没有议画了,一时间他竟是来了兴致。 芸夕只得从宫女手中接过,海棠画铺展在手中时,初见的那一眼只觉画中花开似锦,虽然有惟妙惟肖之感,但是却也有了刻意的模仿之意,其间少了一些神韵,如果加上了一些点缀,那么那花就仿佛如人一般有了神采,让人流连,“皇上,芸夕很少画海棠,画得最多的青竹与桂花,青竹与桂花都是淡雅之物,而这海棠则凭添了些妩媚,那是淡白的桂花所不能及的。比起优雅,青竹略胜一筹;比起娇艳,这海棠更胜一筹;而比起婉约,则是桂花胜出,每一种植物花草自有它的一份特有的神韵所在,杨贵人所画已画出了海棠的娇艳,只是略略的少了那么一分精气神,如果在花枝上再多做些文章,这画便堪称完美了,杨姐姐想是早已就想到了,只是画还未画完,倒是让芸夕多了一份品味,谢谢姐姐的画了。”完全忽略了在云华宫杨采之对她的咄咄逼人之势,那时候杨采之居然用开水浇死了她院子里的花草,那是想给芸儿一个下马威吧,想想那时候自己的坦然,或许那是对的,这杨采之还是离她远一些的为好。 暮莲宇极与芸夕都刻意的避开谈及杨采之的画并非是今日所画,没有提及却并不代表不知道,可是杨采之却自作聪明的以为他们不知道,她犹自说道,“才只画了这么一些,后面自然还要添些枝干的,不如芸夕妹子来画几笔可好?”拿捏着,她只是听说芸夕的画在京城里是一绝,却也知道芸夕并不擅长画海棠。 头有些微痛,最近她的身子一直很虚弱,这样的场合真的不该她来出头,可是杨采之的话却是由不得她不画,站在一旁的水离也看出了芸夕的为难,忙道,“我家小姐病了,淑妃娘娘本来是让她出来散散心的,实在是没有精力再作画了。” “芸夕妹妹真是谦虚,谁不知道……”她刚想要说蝶恋水榭的芸若姑娘才反应过来还有皇上和其它人在场,这才收敛了说道,“谁不知道芸夕姑娘的画冠压京城呀,今日我也想一开眼界。 眉头一皱,芸夕轻声道,“杨贵人的画画得这般的好,只怕我真的添不得枝叶,即使填了也少了一些神韵,还是杨贵人请吧。” “芸夕,不如你随意画一画,也让朕亲眼见一见你的画风。”暮莲宇极倒是来了兴致,好久没有这样放轻松了,一幅画而已,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芸夕所说只要加上枝叶海棠花便会更好看些让他有些期待了。 暮莲宇极出言,芸夕哪敢反驳,只得勉强笑道,“那芸夕就献丑了。” 水离忙扶着芸夕起身,暮莲宇极望着眼前的一应众人,除了芸夕与水离,其它的众女子个个都是丰盈有加,只为惹他注目,偏巧就她们两个特别了些。晓是春桃到了清心阁也不见得有什么作用,看来他得请李姑姑亲自出面照顾这让他头疼的主仆两个了。 既已接画,芸夕便不在忸怩,取了桌子上的画笔,蘸了笔墨,仔细的再看了看画中的布局,这之前的并非她所画,所以想要有一种一气呵成连贯而起的气势还真要下些功夫,微一思量,笔落腕动,笔尖游走间,海棠花下的枝干与叶子便跃然纸上。 挥挥洒洒,随意的点睛之笔后,芸夕便住了手,“好了。” 这一回,不止是暮莲宇极好奇了,其它的嫔妃也是好奇,刚刚杨采之所画早已传了一遍,此时,就连德妃也凑至近前,一双丹凤眼细细品味,随即赞道,“果然是画龙点睛之笔,妙哉妙哉。”说罢,随手从桌上拾起了画,亲自送到暮莲宇极的手上,“皇上你看,这海棠花果然随着这枝叶的落下而凭添了几许神韵,也更加的妩媚了。” 茶与画,本是雅之佳境,而此时满室的龙井茶香更是薰人欲醉,墨迹虽还未曾干透,可是那一幅经芸夕画过的画已人手传了一遍,虽然屋子里不是每个人都是画中之高人,但是说到赏画各自都是颇有见地的,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倒是没人再说起了杨采之先前的画有多好,夸着的便是芸夕的点睛之笔。 微微觉得有些不妥,想不到她不经意间又是抢了别人的风头,皱下眉头,轻轻咳了一声,想要离开这里,免得引起杨采之的不满,其实在她走进凤采轩见到这里的主人是杨采之之后就不由得对主人有些厌恶了。 “芸夕,还是不舒服吗?”皇后娘娘倒是始终安静的坐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在芸夕咳了这一声之后她才出口询问。 “哦,有些头痛。”先前也是这样回淑妃的,可是淑妃却坚持让她前来,引起皇上注意的时机来了,淑妃可不想错过讨好皇上的机会,皇上一准想要见到芸夕呢,她却忘记了,芸夕去,自然也就带着水离的。 “既如此,芸夕就回去清心阁里静养吧,朕也正想要去看一看沁月帝姬,姑且一路同行吧。”杨采之的如意算盘已经拨过了,暮莲宇极实在没有兴致继续留在这凤采轩,于是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起行程,想是杨采之再番不愿意也不便说什么吧。 果然,正叽叽喳喳的嫔妃们立刻因着暮莲宇极的话而住了口,杨采之暗暗跺脚,她原本是想要施展些手腕留皇上一起用晚膳,然后皇上自然就翻了她这一夜的牌子的,却不想全被芸夕抢了风头。 一双桃花眼恨恨的望着芸夕的方向,恨不得将她掰成了两半一样,可是皇上护着芸夕,让她半点也施展不开。 从屋子里走出来,门外,秋风虽瑟瑟,却是阳光漫天,艳阳高照,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衫并不觉得冷,但是刚刚的咳嗽却不由得更猛烈了,一声接一声的咳,才走到海棠花前时,“哇”的一声,竟是再也忍不住的吐了起来。 第87章有无 水离倾身上前,“小姐,你不舒服吗?”水离轻柔的捶着芸夕的背,一起出来的时候,芸儿只是面色不好罢了,却还没有呕吐的症状。 身后,皇后娘娘和德妃等一干人等也随着暮莲宇极的离开而踏出了凤采轩的房门,此时,都是一脸怪异的望着芸夕,仿佛她的呕吐有什么不对一样。 “哎哟,是不是又是误食了水仙呀,那东西吃多了可不好呢,特别伤女人的身子。”容昭仪怪声怪气的直接披露了芸夕初入宫时千方百计不想被选为秀女时的手段,容昭仪可不想让人说起她的宁馨宫就认为是一个不祥的地方。 暮莲宇极皱皱眉,那一件事情他一直记得,想到芸夕为了逃避侍君居然不惜食用水仙,那份曾经的坚决要逃避他的心让他在这一刻多少心生尴尬了。 又是想起青莲,“水离,扶着你们主子快回去歇息吧,许是一直病着未好,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反应,请了医女去清心阁仔细查了,有什么情况再告诉朕。” “是。”水离始终不曾越矩,虽然暮莲宇极说过会给她名份,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暮莲宇极之所以有那份心不过是因为她已失身于他罢了,所以也并没有什么光彩,那么在暮莲宇极未宣布她的一切时她依旧要本本份份的做她的侍女,却也因着她这般的本份,让暮莲宇极瞧在眼里对她更是喜欢。 没有拿挟着他,这就是水离的聪明之举,他是皇上,他答应过的事又岂会不作数呢,这丫头,倒是沉稳多了些。 芸夕终于止了吐,一一的向着众位嫔妃们行了礼,便搭着水离的手出了宁馨宫而直奔清梨宫。 暮莲宇极因着这一闹却没了兴致去清梨宫了。 虽然众嫔妃们都眼睁睁的看着他,期待他能移架到她们的寝宫中去,但是暮莲宇极何等聪明,为了不引人注目引起猜疑,所以他还是选择了直接回去玄清宫。 莲斋堂,那里才是让他总是心得以宁静的地方。 再去清梨宫,他要选一个清静的时候,在别人都不注目的情况下去了,否则只怕连皇后也算在内,一应的嫔妃们都会因妒而对芸夕产生了嫌隙,虽然芸夕对他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愫,但是看在青莲的份上,他也不想要给芸夕难堪。 宫路上,风有些凉,水离为芸夕紧紧了衣领也拉了拉衣角,“小姐,你这身子入了宫始终未曾好好的调养过,就算是前几天病了,也只是熬过了时间才慢慢好些的,连药也未喝下过一口,今日倘若再见了医女,就由不得你了,再有药,水离硬灌也要给你灌下去。” 眸中泛起水雾,她知道水离待她的真心,可是刚刚的呕吐早已让芸夕的心慌了,一直忍着不曾说话,那是因为连她也还不能确定。 云华宫里的呕吐是因为水仙,可是这一次却绝对与水仙无关,她没有吃过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她的呕吐本身就是一个预兆。 那一次,她服了水仙一心要让自己有呕吐的迹象,不过是想让别人误以为她有了身孕再沸沸扬扬的传到皇上的耳中,那么她选秀入宫的可能也就作罢了,却不想事与愿违,她终究还是不如意的入了宫。 想入的,入不了。 不想入的她,却偏偏就进了宫,虽然没有侍寝,虽然还没有名份,虽然她与暮莲宇极之间早已达成了默契,但是这宫里的女人们的算计中却总少不了一个她。 叹息着,心有些虚,这个月的月事已经推迟了有几天了,算一算从御林园回到宫中已有月余,那么她的呕吐很有可能就是…… 皱着眉,有些不能相信,不能相信她生命里唯一的第一次竟然就有了身孕,可是可悲的是她连那个带给她第一次的男人到底是谁也不知晓。 “水离,我没什么,深秋了,晓是着了凉,从前在蝶恋水榭的时候我只要一凉到了身子也总是习惯吐的。”顾左右而言她,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见了医女,前几日有可能是因为孩子还小,所以那脉象还把不出来,可是随着孩子渐渐的长大,那脉象就很有可能被摸了出来。 不可以,如若真的有了,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有了身孕的事实。 又是摇摇头,其实她也不能最后确定,其实她也希望有一个人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可是,除了水离可以相知相信外,她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而水离,显然的根本就不懂得这些。 步履沉重的随着水离回到了清心阁,直接就躺到了床上,呕吐让她一点力气也无,困意袭来,她只想要沉沉睡去。 “小姐,你先不要睡,待医女看了再睡吧。” 她摆摆手,有些不耐烦,“我不要医女,看了也没用,我只要将养几天,认真的用膳再加上安眠就可以好些了。”倘若真的是有了身孕,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又哪里是病呢。 “哦。”水离拗不过她,只得为她盖好了被子,看着她睡着了,这才悄悄的走了出去,却还是宣了医女前来。 明明是白天,但芸夕还是很快就睡着了,极不安稳的睡梦中,是山洞中,是那个陌生而又诡异的男人触痛了自己的一次又一次。 “啊……”一声低叫,芸儿直接从睡梦中醒来。 眼前,是一个医女抓着她的手腕正要为她把脉,原来,是医女惊醒了她。 心慌让芸夕使力一挣,大吼着,“你出去,快出去。”她说什么也不肯让医女为她诊脉。 “小姐,你还病着,再不可不顾惜自己了。”水离试图劝她,就是因着芸夕一直拒绝医女前来,所以她才想到要在芸夕睡着的时候请医女悄悄看了的,却不想医女的手指才一搭上她的脉,芸夕立刻就醒了,她似乎一直在做着恶梦,这情形就与在御林园里的她的反应一模一样,让水离越来越担心她的状况了。 芸夕摇摇头,眸中都是茫然,她的脉象绝对不可以让人知道,有一种预感,她真的因为那唯一的第一次而有了身孕。 “小姐,你怎么了?”水离摇着芸夕的肩头,为着她又一回的出现的恍惚而慌张,难道小姐又受到什么惊吓了吗? 可是,这几日她都是日夜守着芸夕的,她的病一天一天的见好,就连今天在去向凤采轩时,她的精神也是大好的。 猛然间一怔,似乎从凤采轩出来芸夕就不对了,难道是在凤采轩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吗? 仔细的回想起来,似乎只有茶。 或许她也要打探一下在凤采轩吃过茶的其它嫔妃们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都是同一个丫头沏的茶,再说就算那个杨采之再番不喜欢小姐,也不可能在她自己的地盘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害了芸夕呀,想要害也是背地里悄悄的害,万不会那般傻的在大庭广众之下。 见芸夕对医女的反响这么大,又是不住的坚持,水离便悄悄请离了医女,先打听了那茶事再说。 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芸夕却再也没有了睡意,但是曾经睡梦中的一切却历历在目,孩子,孩子,她心里疯狂的想着念着这两个字。 如果是在蝶恋水榭,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有便有了,堕胎了便是。 可是,她这是在宫中,在天下脚下。 想一想她有了身孕的后果,她就更加的害怕了。 也或者,真的是她凉到了身子,她根本就没有身孕,一切只是她自己吓自己呢。 只是,她的月事真的无从解释。 头痛,脑子里是理也理不清的乱。 水离从清梨宫里回来的时候,她见到的就是这样恍恍惚惚中的芸夕,那茶她已打探过了,其它的嫔妃们喝过了都没有任何的异样,其中也包括了最近身子薄弱的皇后娘娘。 可是,芸夕的反应还是让水离忧心。 “小姐,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心事?”握住芸夕的手,蝶恋水榭中就是她与芸夕的相依为命,出了蝶恋水榭而来到宫中,也要是她们一起的相依为命。 芸夕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对,急忙又摇了摇头,“水离,我想出宫散一散心。” 她轻轻说完,水离的脸上已泛起了淡淡的笑,“小姐,要去明夕画馆,是吗?”如果她猜着没错,小姐或许是想起明书了吧,小姐与明书有许久未见了呢,而从前,小姐与明书一向最为亲厚。 芸夕捉住了水离的手,“水离,代我去求了皇上的旨意,就说我想去青烟寺还愿除去最近时常出现的梦魇。”去明书画馆这样的决定估计暮莲宇极根本不会同意,可是上香还愿却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她满目的求祈让水离心动心怜了,轻轻的点头,“小姐,明儿个一早水离就去试试,今个你就安稳的睡上一觉说不定后天就可以出宫了呢。”安抚着芸夕的心,水离实在是看不得芸夕此刻的虚弱。 淡弱一笑,重新又躺回到床榻之上,出了宫,她要想办法知道自己的身子到底有没有身孕。 第88章遇澈 清冷的夜色袭来,心情格外的沉重,阿卓已离开京城,甚至连与她告别也没有,这让她的心底多多少少的都是失落。 他答应过她的求婚呢? 似乎没有,因为皇上那里没有半点的反应。 而她眼下的处境实在是有些难,淑妃一意的是要把她献给皇上,可是自己的身子…… 辗转反侧的想着这一些,人已是了无睡意,盼着出宫,盼着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有了身孕,真怕呀,她甚至还没有过侍寝,却无端的就有了孩子,那会让她有口也难辩。 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黑暗,就仿佛她的心,没有一丝的阳光。 真想长了翅膀,飞出这宫里的牢笼,也远离了人的是非,那般她是不是就可以躲过这一场劫难了? 那个男人,她真的好恨好恨,他夺走了她的第一次,却不让她知道他是谁? 恨呀,她恨着那个男人。 倘若真有了孩子,这孩子她真的不想要,连孩子父亲都不知道的胎儿,要了,岂不是一个可笑。 披衣而起,芸夕躺不住了,伫立到窗前时,窗外,月朗星稀,黑朦朦的夜色中是无止尽的黑暗,阿卓,此时他正在行军路上吧,他的心可还曾惦记着她吗? 喉头有些哽咽,心里是无边的酸楚,她的未来是那般的渺茫,所有的所有似乎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孩子,你到底存在了吗? 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想着,直至天明。 与日出一起迎接崭新的一天,虽然没有希望,她还是要争取,看着园子里已凋残的花花草草间的露珠,晶莹而剔透,“姑娘,你怎么起得这般早?”春桃推门而入的时候,眸中都是惊诧,与芸夕相处了几天,说实话,如果不是淑妃让她刻意的盯着芸夕,春桃对芸夕真的没有任何讨厌的感觉,芸夕很和蔼,对下人也是极为友善的,给人一种她与所有的人都是完全平等的感觉,所以在清心阁里待得愈久,人心也会更加的轻松。 “哦,睡不着,便起了。”其实她是一夜未睡。 “那我去备早膳了,早些吃吧。”春桃为着芸夕的瘦弱而叹息,最近的芸夕心底似乎是揣满了心事,不过芸夕的心事一向只说与水离,她这个淑妃派来的人根本无从知道芸夕的心事,对于那一天她刻意的让水离跪到了二更天,她也有些后悔,其实水离根本就不似淑妃所说的是那种勾引皇上的人,她本本份份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春桃也不懂为什么淑妃会交待她最要注意的是水离而不是芸夕。 人心都是肉作的,相处的久了,她倒不觉得芸夕与水离如何,相反的对于飞苏她的心里就有些反感了,虽然飞苏很少讲话,但是总是觉是她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做着什么背着人的勾当。 “嗯,水离呢,起了吗?”虽然天才亮了而已,可是她记得水离说过,想要见皇上就要待皇上下早朝的时候才最易见了,这样的时辰正是暮莲宇极去早朝的时间。 “小姐,你找我吗?”芸夕的话语才落下,高高的门槛上水离便一脚踏了进来。 芸夕一喜,面上柔和一笑,便向春桃道,“才起了,所以吃不下,我与水离出去走走,散散步,回来在用吧。” “哦,那姑娘去吧,早去早回,千万别累着了,走一走也就回来用早膳吧。”春桃劝道,除了昨日里淑妃让芸夕前往凤采轩,今日却是春桃来了清心阁之后芸夕第一次的主动出门呢,她也不拦着芸夕,一个人在屋子里憋得久了,心事只怕会更重了。 水离心里雀跃着,小姐似乎是想开了,居然也愿意随着她去走走再见皇上了,心里会意,立刻就简单随意的为芸夕装扮了一番,淡紫色的衣裙上,宽宽的腰带束起了她的小蛮腰,暖暖的狐裘披在她的肩上,天冷了,芸夕的身子又不好,她可不想拿着芸夕的健康开玩笑。 “水离,你也要多穿些。”芸夕紧了紧领扣然后扯了扯水离的衣角,示意水离再加一件外套。 水离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外间,便一溜烟的向着下人房跑去,一急,正巧就撞在了要出门的飞苏身上,“小蹄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飞苏没好气的数落着水离。 “哦,没什么。”急忙的收敛了她的急切,不想让飞苏和春桃感受到她急欲出门的心情,不过,她的心真的好紧张,想要见到暮莲宇极,即使只是说说话也好,水离真的很喜欢与暮莲宇极在一起的感觉,想起御林园里的那一夜,脸上已飞染上了红晕,此刻的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这后宫的女人都要想方设法的争宠了。 暮莲宇极,他身上自有一股成熟男人的味道,那是暮莲澈和暮莲卓甚至明书的身上都没有的一种气质,那是任何人都无可替代的,而她,偏偏就爱上了那样的感觉,所以一早就选了自己最喜欢的衣衫穿了,淡淡的画了妆容,不求与这宫中的女子争艳,只求淡雅而入了暮莲宇极的眼。 后宫从皇后娘娘到淑妃到德妃,再至容昭仪和辛贵嫔等众女子,无一不是美艳绝伦,各有各的丰姿绰约,而她能做的就只是她自己,比起芸夕来,她的容貌已差了一截,可是,人要懂得惜福,有暮莲宇极曾经的承诺,那便足矣。 披着粉红色的风衣,水离与芸夕悄悄出了清心阁,身后的飞苏正要跟过去,那边春桃也看出了飞苏的心思,飞苏这两日总是去向清央宫,这些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淑妃与德妃是死对头,所以连带的春桃对飞苏早已有了芥蒂,也多留意了些,“飞苏,屋子里的灰尘有些多,又要清理了,你就留在清心阁打扫一下吧,至于那些待洗的衣衫,用过了膳,我遣个小丫头送去浣衣局就好了。”春桃从前可是淑妃眼皮子底下的人,所以这清梨宫里上上下下,哪一个不是对她恭敬有加呀。 飞苏止了脚步,心里气怨着,原还想着跟踪芸夕和水离看看她们两个要去哪里,此刻却直接被春桃挡住了。 水离看看天色,“小姐,来得及,我们慢慢走。”猜得出暮莲宇极下早朝的时间,所以水离并不急。 清梨宫外,秋意更浓,间或是点点的寒霜打在已经蔫了的草叶上,紧紧了衣襟,慢慢向乾心殿而去,据说昨日里杨采之也是在这里等到暮莲宇极的,看来水离见过暮莲宇极的事情已经是众嫔妃们皆知道的了。 芸夕静静的站在亭子,明明知道她此番亲自来见暮莲宇极有些不妥,可是想要出宫的心怎么也止不住,再无法确认知道自己的身子,她只怕就要疯了,总不能每一回都是求着水离帮她,倘若被暮莲宇极以她病了的理由驳回了,那么她可就再也没有机会出宫了,所以想了又想她才决定亲自前来。 长钟敲响了,低低的回荡在皇宫中,四周淡淡的雾气缭绕,水离还站在路边,她在截睹着暮莲宇极的经过。 心里微微的有些慌乱,记忆回复到了青烟寺里,她与阿卓对弈的一幕幕,仿佛那就是在昨天一样,可是如今,她却连见一见阿卓也是难了,除非乔装追去边域,然而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暮莲宇极根本不可能放她离开。 侧耳倾听间,有脚步声渐渐传来,芸夕探头向着亭子外面望去,却是水离孤单向她而来,可是那脚步声,难道不是皇上吗? 拧眉,似乎真的不是,因为那脚步声中很明显的并不是由多人组成,似乎只有一人,而皇上的排场一向都是太监宫女头前开道的。 “小姐,糟了,皇上今天没有走这条路,向另一个相反的方向去了,我看到他的鹅黄大伞在另一个方向了。”水离跺着脚无奈的说道。 心里有些烦躁,难道这是天意吗,是天意让她错过了皇上吗,摇摇头都是她太过急切了,许是自己亲自出了清梨宫惹来了别人的注目,所以皇上才被人引带走了其它的路上,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而那个人必是与皇上身边的太监极为熟络。 “水离,我们先回去吧。”不一定是皇上不想见她,而是别人引错了路,故意不让皇上见她,其实她真的不应该出来,然而她不出来,留在清心阁里也是一样的煎熬。 “小姐,不如我们去玄清宫前等皇上吧。”水离瞧出了芸夕眸中的落寞,悄声说道。 芸夕摇摇头,“先回去吧。”如果那个人刻意的不让暮莲宇极见到她,她再是等也是没用。 水离也是冰雪聪明之人,瞬间就反应过来芸夕的意思了,悄然而来,再悄然回去,这一回真的是她的失策了,越急越是出乱子。 可是脚步才迈出亭子时,一条身影却挡在了她的身前。 静静抬首,芸夕看到了暮莲澈仿佛深情的凝望。 第89章旨应 不经意的大手举在半空,她的苍白她的虚弱,让暮莲澈的心头一震,“芸夕,把手给我,我为你诊治一番吧。” 芸夕的心一怔,脚步立刻错乱的就向身后的亭子里退去,她不住的摇头,不可以,她不可以让暮莲澈为她诊脉,她的身孕…… 这人,只要想一想都是心惊肉跳。 “夕儿,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为什么不在清心阁里好生的歇息,却跑到这里来呢?”这凉亭四面透风,而此时又是深秋时,根本不适合游园赏玩。她说过,她喜欢的只有一个暮莲卓,可是看她此番等在亭子里,那目的分明就是直指父皇,那么,她的目的呢,他想要知道是为了什么?否则,他真的不喜欢芸夕接近父皇,总怕哪一天一觉醒来,父皇就宣布了芸夕的名份,那么自己就再也没有希望了。这一些都是芸夕与他都难以把握的,父皇的权力才是最大。 芸夕的心思一动,或许暮莲澈也可以帮忙呢,“三王爷,我想要出宫走一走,散散心,可是……”可是她却等不到暮莲宇极,没有暮莲宇极的旨意,淑妃根本不会同意她的出宫。 暮莲澈心头一喜,倘若芸夕真的出宫了,那就是自己与她单独相处的最好时机了,“芸夕,你要去哪里呢?” “青烟寺。”想起就是在那里她第二次的见到阿卓心里便是感慨万千,喜欢青烟寺的清透与大气,绵延的檀香四溢中,那样的佛门静地自有属于它的一份肃穆。 而此去的一路上她更想要做的就是找一个大夫确认自己的身子到底有没有怀孕。 “要还愿,是吗?” 芸夕点头,“是的。” “芸夕,你先回去清心阁,待我一会儿找到父皇寻个机会,我代你看向他禀告此事。”这么好的邀功机会,他怎么也不能错过了。 心头泛起感激,“三王爷,谢谢你。”虽然他的医术精湛,但是他却并没有一意的强迫为她诊脉,便是他的这份尊重让她放心,但是想起他对自己的那份心事,芸夕还是有些小小的担心,其实她要避开他才是,两个人走的进了,只怕他早先心中的那份想往就会越来越重了,这是她所不期望的,她不希望他的心里还是她,那个兰儿,虽然有些卑鄙,虽然一心要害死她,但是她却是真心的喜欢暮莲澈的,而自己对她,真的没有什么的感情。 虽然芸夕已经答应了,可是暮莲澈却并不急着离开,“芸夕,坐一坐再走吧,你还是应该让我为你把一把脉。”好想将她的玉手握在掌心里给她一份温暖一份安然,因为,她的眉心写着的都是难过与忧伤,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为她分担。 她摇首,“医女早就看过了的,我没什么病,只是心里的郁疾罢了,所以我才想要出去走一走,一切就拜托三王爷相问了。”急忙把问题推给暮莲澈,她一心要逃开他的身边。 纤巧的身子第一次灵活的就向亭子外走去,暮莲澈却仿佛是下意识的伸手一探,立刻就抓住了她的手臂,转过她的身子,轻声道,“芸夕,天冷了,保重。”其实他更想要多留她一会儿,可是看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他又不忍心了,他要慢慢的来,慢慢的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的喜欢上他,那时候就是他向她全面进攻的好时候了。 芸夕匆匆点头,便迅速的挣脱开他的手臂飞快的向原路跑去,一旁的水离也心领神会的随在她的身后,小姐不喜欢暮莲澈这一点水离早已看了出来,可是她却看到了暮莲澈眸中对小姐的万般期待。 离开亭子远了些,芸儿这才放慢了脚步,不疾不徐的走着,清晨的空气清新却也清冷,“水离,三王爷应该会代我转告了吧?”还是有些不信,倘若他不为她转告,少不得她明天还是要等到皇上的出现。 水离为着芸夕的孩子气笑道,“会的,看三王爷表面上虽然冷酷,可是我看他对小姐倒是一片……”水离猜不出芸夕的心事,所以这后半句她还是顿住了没有说下去。 芸夕一皱眉,却只能当未听见,其实暮莲澈待她倒是真的没有什么越矩的行为,从前在蝶恋水榭里他无端的包下了自己那么长的时间,也让她少以周旋在红姨之间,这些好芸夕一直都记得。 不管怎么样,总算没有白来。 回到清心阁,安静的用完早膳,身体还是不舒服,拖着难受的身子芸夕还是拿起了纸与笔,想要画一幅画来抵过她身子的不舒服,她在等圣旨,等待暮莲澈为她求来出宫的旨意。 可是一整天过去了,清心阁乃至于整个清梨宫也没有任何关于暮莲澈的消息,微微的有些失望,却总还是不相信暮莲澈对她的承诺会落空,他会帮她的,她一直在悄悄的告诉自己。 从早上到中午再到此时的晚上,用过了晚膳,芸夕拿着画笔继续她未完的画来打消难捱的时间,今天她很注意饮食了,凡是让自己看着不舒服的菜色她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命春桃再转给飞苏都了端出去了。 芸夕站在窗前,一刹那间的灵感,想要重新再做一幅画,就画那院子外的小树林吧,她知道的地方此时就只有杨采之那里才会开得正艳的海棠花,其它别处哪里还有繁花似锦在了。于是她想要画这眼前的夜色,也算是她对画的一种新的尝试。 细细再看窗外的景色,倘若有人在其中,那么画中就更会有一份灵气,只是那个人,她却不知道是谁。 蓦然,就在灯火阑珊的院子外,小树林间,一道身影静然站在那里,急急的提笔勾勒着那仿佛从天而降的身形,其实她大多数的画都是选择白天来画,却唯有此时才选择了这样的夜景,风习习,夜深深,暗淡之中眸目中的所有都是一份神秘。 人形已成时,那道伫立了半晌的身子突然向着清心阁的院子里而来,心一慌,“水离,快去看看是谁来了?”这是淑妃的清梨宫,除了太监宫女,除了暮莲卓那么唯一可以如此冠冕堂皇而来的那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暮莲宇极,可是,天色真的已经黑了,这样的时候,也是他掀了牌子走入哪一个嫔妃的寝屋的时候了。 水离小跑的向门外跑去,而院子外的暮莲宇极早就摒退了左右,只一个人静静的向清心阁步入,站在门前正欲喊着芸夕或者水离的时候,突然间,门大开,水离已收势不住的向着外面而来,却是一下子就撞到了暮莲宇极的身上。 揉揉额角,这一撞真的好痛,抬首才发现是暮莲宇极,立刻红了一张脸,急忙向暮莲宇极请安,“水离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大手一抓,就拉了水离的手起来,“快进屋子里吧,这外面冷。”他的话还没有落下,身后从淑妃处走来的月芯却瞧了一个正着,娘娘果然说得没错,这个水离真是个狐媚的女人,皇上已经对她上下其手了,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未看见过皇上如此忘形的拉住一个女人的手,而水离,甚至还只是芸夕下面的一个小丫头,这情形,真的有些暧昧了。 月芯一转身,就转向淑妃的寝宫,还是主子心思缜密,居然被她猜中了皇上明着是揭了辛贵嫔的牌子,可是暗里却是夜探了清心阁。 跨过门槛,芸夕看到了暮莲宇极,施礼请安自不在话下,暮莲宇极沉稳的坐到了雕花木椅上,看着芸夕与水离都有些拘谨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芸夕,今日还有没有再吐过了。” 芸夕摇头,老天还算帮她,她今天让自己吃的清淡些,所幸没有任何的反应,“皇上,小姐她好端端的了,就是吃得少,吃不下东西。” “哦,澈儿说你想要出宫去还愿,是吗?”暮莲宇极端起了桌子上水离亲手沏下的花茶,轻轻的浅酌了一口。 “是的,芸夕最近经常做着恶梦,梦里多是一些稀奇古怪之物之人,睡不好,精神才不济,所以便许了愿去青山寺,只为驱走这连日来的梦魇。”芸夕小心翼翼的措辞,生怕引起暮莲宇极的怀疑。 “皇上,小姐最近睡梦里经常不住的喊叫,也经常惊醒了水离,这些都是以前不曾发生过的。”水离急忙补充,虽然有些夸大,但是芸夕经常现出的惊恐的模样却是真的。 “既这样,也罢,不如就由澈儿明日里护送着你一起去吧。”想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妥,暮莲澈为芸夕诊过病,又救过她,有他护送她去了,就万般安全了。 微微的皱了皱眉,她只想与水离一起,多了一个暮莲澈,有他在,她行事就会不方便了,思及此,芸夕忙道,“皇上,三王爷忙于政事,就不必劳累他了,芸夕有水离相陪就好,如若皇上不放心,就让春桃与飞苏也随着一同前往。”虽然春桃和飞苏她也不希望一起相随,但是总好过是暮莲澈或者其它的不熟悉的宫女相陪吧。 暮莲宇极摇摇头,“芸夕,不可,最近因着边关战事,所以京城里也颇为不太平,就让澈儿护送你去吧。”不容芸夕辩驳和反对,暮功宇极直接下了口谕。 心里拧着结,芸夕不知道倘若暮莲澈随行,她是不是还有避开暮莲澈和水离见到皇宫外大夫的可能了呢。 第90章心栖 风夹杂着寒气,吹拂在芸夕细若杨柳的身姿上,冬已至,秋淡去,因着暮莲宇极的刻意所求,芸夕只得同意了随暮莲澈一同前往烟山寺,厚厚的狐裘披在身上,暖轿就在清心阁的院子外候着了,这些都是暮莲宇极的亲自安排。 感受着那份带着无限亲情的关怀,芸夕的心头早已拂去了寒冷而漾起了点点温暖,昨夜里与暮莲宇极短暂的交谈中,他带给她的是一份淡然却如父亲般的感觉,他很关心她,但是究竟为了什么而这般关心她,这又让芸夕无论如何也猜不透想不懂。 但是那份关切,却是真实的存在的,辟如此刻,明明他早已去了,可是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昨日他带给她的亲切,美好而温暖。 “小姐,快上轿子吧,三王爷就在清梨宫外等着呢。”春桃催促着,她也不懂皇上为何要如此安排,但是既然皇上下了旨意,那么谁也没有反驳的余地,而淑妃还在月子里,她也没有时间和能力来管顾这些了,昨夜里皇上从清心阁里出去就去了辛贵嫔那里,这倒让别人疑惑芸夕的心更加的少了。 水离打着帘子,芸夕轻巧踏入,虽然穿得有些厚重,但是却掩不尽她轻盈的身姿,厚厚的帘子合上时,轿起,颤巍巍的向着清梨宫外而去,出了清梨宫,芸夕悄悄打开窗帘,看着水离随在轿侧,心头不由得有些心疼水离,路这般远,一路都让她这般走去青烟寺,真的会很疲累。 淡然一抬头,芸夕看到了几步外骑着一匹黑马静静等待着她的暮莲澈,心头一紧,终于还是要与他结伴出行了。 微一颔首,“芸夕见过三王爷。” 黑马上的暮莲澈温柔一笑,那一笑如果看在暮莲宇极或者德妃的眼里一定又是惊诧,最近的暮莲澈真的会笑了,随着笑容一起的是他飞身一纵,轻巧的就落在了芸夕的轿前,一个小小的暖炉递向了芸夕,“天气冷,别冷着了,这个给你。” 惊诧的接过,竟不想从前一向冰冷的暮莲澈会有此番举动,心里感激,悄声道,“谢谢三王爷。” 暮莲澈又是温柔一笑,“出了宫我另备了一个轿子给水离,你安心出宫吧。”说罢也不等她回应,手指就拉下了窗帘,象是怕她冷着了一样,然而他却完全的猜中了她的心思。 芸夕果真是在担心水离受不住这一路的跋涉。 手心里捧着手炉,真暖,斜靠在轿背上,这几日的她真的很疲惫,如果不是为着自己的身子而纠结,说什么她也不会选择出宫的,然而月事一日不来,她就一日吃不下饭,一日比一日的头疼难受,总有恶心的感觉,而她也只能刻意的忍着,生怕被几个丫头瞧见了再起猜疑。 轿子随在暮莲澈的黑马后沿着宽宽的宫道逶迤而行,闭目沉思中,心头飘起了阿卓清俊的容颜,这个时候的他快到边关了吧,不知道他是否好,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是否还有她,他好狠的心呀,就连离去也不与她告别一下。 “三王爷,出宫呀,这轿子里的是……”轿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轿子已到了宫门口。 “奉旨出宫,这位是芸夕姑娘,是皇上特批她前往青烟寺上香还愿的,可还要查吗?”暮莲澈刚刚那份带着暖意的感觉此刻又是恢复到了她从前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彻骨的冷寒。 “那三王爷和芸夕姑娘快请吧,小人多有得罪了。”谄媚的声音送到,这是暮莲宇极的旨意,谁敢不遵从,暮莲宇极待她的好,她真的可以感受到,猜测又是恢复到如初,她的美貌虽然不输于人,但是这宫中的女子个个妩媚妖娆也是她见识过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找不到症结,她就永远也猜不透暮莲宇极的心思。 轿子重新又起,似乎是拐了一个弯,然后停下了,芸夕心头一怔,莫不是暮莲澈还记着他的承诺,许水离也坐轿子吗? 打开窗帘望去,果然是水离悄然的坐到了另一座轿子里,心下安慰,暮莲澈果然是有心,她却不知道,其实这些都是暮莲宇极私下里的刻意安排,那一夜在辛贵嫔处他听说了水离被淑妃罚跪了几个时辰才起,又想起淑妃生产的那一日自己疏忽了水离,心下歉然,所以为了弥补自己的粗心,便仔细的为着芸夕的出行做了打算,交待李姑姑着手去办了,而暮莲澈岂有不允李姑姑的道理,况且暮莲澈更想要看到的是芸夕开心的笑。 芸夕坐在轿子里有些急虑,真想走下轿子去,走在路上遇见一个医馆再进去问了自己的身子,可是,此刻的她什么也做不得,只能随着轿前暮莲澈的高头大马一路向青烟寺而去。 这一次去向青烟寺,她却没有了上一回的期待,心里闷闷的担心着一切,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走过京城里的闹市,也走过京城外的清冷,到了烟山寺外的时候,轿子终于停了,芸夕与水离一前一后的走了下来,有小厮急忙上前牵着暮莲澈的黝黑黑马,那马的毛色黑得发亮,芸夕虽然不懂马,却也知道那必是一匹良驹,想起那一日在御林园暮莲澈救了自己又一路带回自己的画面,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红潮,倘若这一日将他换成了暮莲卓那该多好,然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她也只能面对这样的事实。 一前一后的向着寺中而行,大雄宝殿前,祈愿,叩头,没有求签,但是她依然还记得曾经那一日求得的签语。 此签如玉在泥之象,凡事遇贵则吉,得处无伪,损中有益,顺逆吉凶,君予得吉。 这是曾经所见的那位高僧的解签之语,而原签却是:攒眉思虑暂时开,咫尺云开见日来。宛如似污泥中片玉,良工一举出尘埃。 回想起这些,她的心里颇多安慰,遇贵则吉,她遇到了皇上,可是吉凶呢,因着御林园里那唯一的一次而让她此时坐立不安,她真的不知道她接下来的日子会是吉还是凶。 芸夕虔诚的拜了又拜,这才出了大雄宝殿。 “芸夕,上山走走吧。”暮莲澈迎上来,不想错过这么好的单独相处的机会。 芸夕摇摇头,努力的现出疲惫之色,“三王爷,芸夕的身子有些不适,否则……”不想上山,更是因为上得山去,虽然一草一木早已因着初冬的到来而变化了,但是记忆里的一切还是如昨,有水离,有明书,更有阿卓,物还是,而人却非,满目所及必是一片苍凉。 睹物最思人,即使此时她并未走到山上,但是脑海里不住闪过的却是她与阿卓曾经对弈的一幕幕。 暮莲澈微微的有些失落,但看着芸夕面上的苍白,暮莲澈还是不忍了,“芸夕,一会儿回到京城,悄悄转一圈散散心吧,那京城里的热闹自是皇宫里无法比拟的。” 芸夕心思一动,突然间就有了办法,或许她可以悄悄的回一次蝶恋水榭,那么只要见到了红姨,所有的纠结立刻就可以知晓了,这总比她身后跟着一个暮莲澈再走进医馆要安全一些。蝶恋水榭那样的地方,女子有孕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而红姨别的脉象摸不出,唯独对这喜脉是有着一番研究的,这些是芸夕早就知晓的,毕竟那里才是她长大的地方。 只是,再回蝶恋水榭,似乎总有那么一些怪,也很容易被人饶舌。 可是,这却是她眼下可行的最好的办法,反正暮莲澈早已知晓她从前的身份,就算回去一次,又何如呢。 “三王爷,芸夕有个不情之请,但请三王爷能够成全。”她低声问询,只希望暮莲澈给她一份希望,否则她真不知道要如何熬过这之后的天天日日了。 “芸夕,相识了那般久,我暮莲澈自认并不是浅薄与薄幸之人,但凡能做到的,我一定会答应你的。”见芸夕楚楚可怜的模样,暮莲澈不自觉的就有了一种冲动,想要拥她入怀,告诉她他会为她擎起一片天空的。 抬首望天,周遭的空气中飘浮着浓浓的檀香之气,这香气浓烈的让人不敢再有杂想,甚至让她也不便说出蝶恋水榭的名字,那四个字仿佛有辱了这佛门静地。 有些悲凉,她又何曾想要自己是那般的出身,可是造化弄人,那是她怎么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三王爷,我们出去了再说。”举步而行,因着有了一份知晓身子的希望,她的脚步也更加轻盈了,暮莲澈一定会答应她的。 眸中带着困惑,暮莲澈却只能随她而去。 寺外,未及轿前,芸夕的身边只有水离和暮莲澈,她轻声道,“三王爷,进了城,我想让轿夫们在闹市口等着我们,而我想要你陪着我一起去一次蝶恋水榭。”一字一字的说完,心头已绞起了浪,有些怕,怕暮莲澈不会应她。 水离瞠目,说什么也不相信芸夕会有这样的一个请求,这似乎并没有与她商量过的,她的小姐,最近真的有些怪。 暮莲澈静静的听她说完,剑眉一竖,却随即又是一松,“一柱香的功夫,我只给你留在那里一柱香的功夫。” 颔首,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如此,已是她最大的开心了。她果然没有看错,暮莲澈待她,有着非同一般的情份。 只是一颗心,早已有了栖息之地,又岂可再分成两半。 只是一个人,不变的心,只给了阿卓,于是,便注定了她对澈的无情。 却不想,这世间的事却早已有了因果,又岂是人力而所能为之的。 阳光,洒在清冷的空气里,暖意犹在,却怎么也淡不去了寒冷。 第91章有了 寻了一处冷清的地方,轿子停了下来,芸夕随着暮莲澈和水离绕了远这才悄悄的向着蝶恋水榭的方向而去,一身的妆容典雅尊贵却惹来了数也数不清的视线,暮莲澈微微的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别人这般望着芸夕的眼神。 可是无论他走在芸夕的哪一个方向,也挡不住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光茫,即使苍白即使羸弱,她依然有一份楚楚动人的韵致,惹人怜惜。 不顾她的喘息,暮莲澈故意加快了脚步,引得芸夕与水离只得紧随其后。 蝶恋水榭渐渐的近了,芸夕的心里也开始了狂乱,再回这里,带给她的没有美好,只有许多让好难堪的记忆,可是除了红姨她现在谁也指望不上。 清醒的思量着一会儿见到红姨,她要如何的避过暮莲澈然后得知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却在这时,暮莲澈清亮的嗓音打乱了她的思绪,“芸夕,在这里等我。” 芸夕赫然抬首,暮莲澈高大的身影已飞快的就跃进了身侧的一个店面,望着那店里面的物件时,芸夕笑了,也知晓了暮莲澈的举动,他是要保护她,保护她的清白。 不过片刻间,暮莲澈的手上就多了三个带着面纱的帽子,随手拉着芸夕就闪进了一旁的小胡同。 再出来时,三个人均已戴上了帽子,如果不仔细,谁看不清面纱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三王爷,你这主意真好。”水离也开心的笑了,说实话再回蝶恋水榭她也有些小小的担忧,只恐被从前的姐妹们发现了自己,那么如果传到了宫里,她以后的日子就艰难了。 “走吧。”暮莲澈的心终于踏实了,这要不仅让三个人可以安心的踏入蝶恋水榭,更可以挡住这一路而行时那些让他恼火的目光。 近了,芸夕与水离悄悄的拉起了手,彼此都在努力的缓解各自心里的压力,轻轻的,趁着暮莲澈隔开了她们两三步远,水离悄声问道,“小姐,为什么你要回到蝶恋水榭?” 芸夕一皱眉,“水离,关于我的身世我想要问一问红姨,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私密之事,所以一会到了蝶恋水榭,你帮我带开三王爷,我的身世我不想被别人知道。” “小姐,红姨不是一早就对你说过了吗,她也不知道的。”水离纳闷的望着芸夕,她在奇怪了。 隔着面纱芸夕淡淡一笑,“我总觉得皇上待我这般好分明是与我的身世有关,所以我要再查一查。”想了半天才找到这个蹩脚的理由,不管能不能说服水离帮她,她都要努力的试一试。 “好吧,我帮你。”水离一向最听芸夕的话,岂有不应之里。 水离的答应让芸夕的心里多少安生了一些,一会儿进了蝶恋水榭她便见机行事吧。 奢华的蝶恋水榭已在眼前,才过午时,所以姑娘们尚还在沉睡中,这样的时间正是他们三人进到蝶恋水榭的最佳时间,不惹人也不注目的最为安全。 门口没了夜里的热闹,只有两个守门的人无精打采的站在那里,暮莲澈也不说话,他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随手掏了两锭银子,动作熟练的迅速的就塞进了两个门卫的手中,然后拉着芸夕和水离就向院子里走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无人阻拦,才踏进了院子,水离就轻车熟路的带头直奔红姨的住处。 才至门前,一抹脂粉的香气就扑送了出来,想起红姨那张菊花脸,倘若没了涂脂抹粉真是想象不出来她会是一付什么样子。 门前两大汉正在打盹,暮莲澈也不管,直接就点了两个人的穴道,因为他实在不想惊醒还在沉睡中的人,见到越少的人对芸夕对自己都是最为有利的。 水离轻轻一推门,“吱呀”而开时,还挂着窗帘的屋子里一片黑暗,“小姐,快进去吧,水离和三王爷就在外面等着你了。”水离聪明的直接关上房门,把她自己也把暮莲澈挡在了门外。 芸夕闪身而入时水离的关门声让她庆幸暮莲澈的没有随她而入,静悄悄的屋子里红姨睡得正是酣香,丝毫也没有察觉到芸夕的进入。 望着那张从前熟悉现在却淡然的脸,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才不要来求着红姨,可是此时的她真的没有办法完成她出宫的心愿,是否有身孕就全在于红姨的一句话了。 轻轻的摇动着红姨的肩膀,芸夕轻轻唤,“红姨,芸夕来看你了。” 老嬷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她看到了站在身边的芸夕,芸夕突然间的出现,让她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然后惊诧的问道,“芸若,是你吗?” 芸夕慢慢卸下了头顶的帽子,面纱褪去的时候红姨才彻底的相信了果真是她,“芸若,你怎么来了,难道皇上他……”红姨说了一半就知道自己有些越矩了,如今的芸夕身份地位早已是今非昔比,一步登天了,听说她在宫里一直有皇上撑腰呢。 “红姨,芸若想要请你帮个忙。”彼此对望了良久,芸夕终于忍不住的说了。 “什么忙?只要我能办到的,必当尽心尽力而为。” “你要先答应我不说出去我才会告诉你。”她的事情除了红姨与自己再也不能被她人知道了,否则一切都变得不再安全。 “好吧,我发誓你今晚所有追问过我的事我绝不会泄露半个字,如果我要告诉了别人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一口气说完,红姨也起了好奇心,想要知道芸若此番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红姨,你先起来。”此时已过午,她不知道脉像是否能够摸得准,但是这唯一的机会她绝对不能错过了,暮功澈果然如君子般的没有冲进来,水离做得好,否则屋子里也不会有此刻的安宁了。 红姨简单的披衣而起,“说吧,只要我老婆子能帮的我一定帮。”她说得倒是漂亮话,这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的身份呀,这样的事她要帮人只一味药就可以了,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芸若压低了嗓音,慢慢说道,“红姨,替我把把脉,我的脉项似乎有些不对。”芸若没有说出可能有身孕的事,万一错了,她岂不是白白折腾了一回。 红姨穿了鞋子,这才向茶桌前走去,才一坐定,红姨立刻就用探究的眼神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芸若,心里多少已猜出了芸若的意思,她不会医病,却只对喜脉颇有研究。 “好吧,我来试试。” 伸出两个手指探向了芸若的脉象,那时而快时而慢的脉象刹时就惊醒了她,“芸若,你早猜到了,是吗?” 红姨慢慢摸出脉来,心里已清楚了芸若此番前来的目的,不过是想要知道和确认她自己的身子罢了。 虽然早已摸出了喜脉,但是红姨却卖关子一样的没有直接说出来,据她所知,芸若在皇宫里至今还未得到过皇上的宠幸,可是她的身孕又是如何而来的呢? “红姨,是真的,是吗?”红姨虽然不说,但是她的话中意已让芸夕猜出了一切。 “是谁?那个男人是谁?芸若,你不要命了吗?”压低了声音,红姨象是要保护她一样的说道。 这是晴天霹雳般的答案,是的,她果真有了身孕。 摇摇头,她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可是即便说了又有谁会相信她的所说的真实性呢。 那一夜,荒唐而可笑,她的第一次竟然就这般奇异的有了身孕。 踉跄起身,她不住的后退,她真的不相信这样一个事实,可是这却是真的,她的月事一直不来就证明了红姨的正确。 忍着泪意,此刻不是她哭泣的时候,她努力的告诉自己要坚强,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 蓦然间的惊醒,芸若重新又冲到了红姨的面前,“红姨,给我药,马上就给我,我不要这个孩子。” 不想要一个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孩子,否则就是自己一辈子的难堪与痛。 红姨却在此刻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怜惜,“芸若,别傻了,以我的经验,通常流过孩子的女人,再想要有身孕不难但是却会习惯性的总是会自然的流掉孩子,所以想要再生下孩子是非常难的,难道你一辈子都不想要孩子了吗?” 拼命的摇头,不,她想要孩子,要一个属于自己与阿卓的孩子,可是红姨的话…… 清冷一笑,那张从来在芸若的眸中从来都是虚伪的菊花脸第一次坦然说道,“芸若,红姨就是一个例子,一辈子也没有自己的孩子。” 颓然坐倒在地板上,芸夕怎么也不相信,“你糊说,明明是有姐妹们流掉了孩子结果又有了身孕的。” “但是,也有流过了就一辈子也没有孩子的女人,例如我,你想要试一试,冒这个险吗?” 又是摇头,芸若无法想象一辈子都没有孩子的自己要怎么生活,这个赌注这个玩笑似乎开大了,她怕。 “你自己决定吧,我可以给你药,但是将来如果你一旦再无法怀孕,你别怪红姨就是了。”红姨起身向床侧的一个小箱子走去。 怔怔的站在房中央,芸若看到红姨不慌不忙的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个大大的纸包,显然这些让女子流产的药红姨是早有准备的,随手找了一个包袱皮便将纸包包了起来,然后走回到芸若的面前,“开水泡上半柱香的功夫,再喝了,什么烦恼就都解决了,可是那随后带来的问题请不要来找我。” 无意识的接过那药包,明明如烫手山芋一般,可是她的心却在煎熬着,很痛很痛。 要或不要,真得都是难以抉择,她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红姨的屋子的,只是重新又走到室外清新的空气中时,心里都是莫名的心冷。 几步外,暮莲澈随着水离一起走回来,手中也提了一个小包裹,无心去问,她只想尽快的回去,然后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暗自神伤。 第92章惜扇 斜寐在轿子内,手心的手炉重新又燃起,却怎么也温暖不了了芸夕的心。 红姨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彻在耳中,这胎儿,要或不要,一直揪痛着她的心,其实在得知小小胎儿的存在的时候,她的心底曾经升起了一股母性的保护欲,想要保护她的孩子,不管那孩子是谁的,但却是她亲生的骨肉,有了胎儿的心跳,那便也是走进了这个世界。 可是,她的未婚身份让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也让她无所适从。 试想,当宫里宫外的人得知她有了身孕的时候,那所有甚至能杀死人的目光就只会让她与孩子生活在一辈子的阴影之中。 这样的身份,要了孩子,也只会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可是不要,她一是舍不得,二来更怕自己这一生都再也没有了孩子。 手中红姨拿给她的小小包裹沉甸甸的灼痛着她的心。 一个难题,很难解的题,而她甚至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即使阿卓在她也不敢道出她此刻腹中的胎儿。 清冷一笑,或者阿卓的离去是成全了她,否则倘若让阿卓知道了她腹中有了一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男人的孩子,他一定会嘲笑她的失去…… 却不知,那一天,那一夜,原本是她的拼命抵御,却抵不过那男人的蛮力,也让他在自己的身上终究种下了苦果。 泪水轻轻的滑落,湿了眸角,湿了脸颊,也慢慢湿了衣襟,攥了攥手中滑胎的药包,孩子,倘若真的没了,他会不会在这天堂里的某一个角落里看着凡间他狠心的娘亲呢? 想一想,心都是抽痛。 孩子,她真的很不舍。 却无人告诉她那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无奈,无措,多么可笑的一个变局,而她就是局中最最无辜的人,却是被结果折磨的无以附加。 轿子颠簸的向着闹市口而去,周遭一片嘈杂声,可是芸若的心头却已将这繁华这热闹摒除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所有的人,所有的声息都与她无关。 她心里心心念念的就是她腹中的抬儿,要或不要已让她怎么也抉择不下。 阳光闪动,轿帘刹那间的送进来的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抬手下意识的将阳光阻挡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她才发现轿子不知何时已停在了路边,她也才听到了水离的声音,“小姐,你怎么了?三王爷叫了你三五次了,都不见你应了。” 惊然抬首,她什么也没有听见,想想刚刚悄悄的低泣,芸若急忙又挡住了自己的脸,“水离,王爷叫我做什么?”她的脑子已迷糊的不会思考了。 “小姐,不是说好了从烟山寺回来要在京城里逛一圈吗,这里正是闹市口,所以王爷请您下了轿子呢。”水离笑对着她说道,轿子里暗,加上芸若刻意的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所以她并没有看到芸若此刻脸上的忧伤和难过。 “水离,我累了,替我向三王爷说声报歉,我想要回宫休息了。”逃不过所有的宿命,她也无处可逃,可是抉择还是要做,却还需要她认真的思考。 “小姐,可是你答应过三王爷了呀。”水离不解的问着芸若,对她从蝶恋水榭进出之后的变化颇为不解,“小姐难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吗?”她能想到猜测到的就是芸若与红姨谈论身世的结果。 摇摇头,“我只是累了,快去禀报吧。” “芸夕,你很不舒服吗?不然我为你诊一诊病,千万别拖沓了。”不知何时,暮莲澈已下了马,走到了她的轿子前。 不可以,她最怕的就是暮莲澈为她把脉了,“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懒怠动罢了。”她搪塞着,希望暮莲澈不要继续追问了,则她真的真的很难过,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的身子不是病,而是有喜了。 见她有些憔悴的容颜仿佛还带着泪意,暮莲澈的心揪紧了一般的疼,她是想起了暮莲卓吗? 恨呀,为什么最初走入她心底的不是他而是阿卓呢? “芸夕,不逛街了,可是我想带你在这街上吃一些东西,从早上出发到现在早已过了晌午,你一口东西都没有吃过呢。”他心疼的说着,怎么也见不得她的难过。 眸角沿着帘子望了出去,好巧不巧的她居然看到了斜对面的如香馆,心里蓦的一怔,难道是上天让她重温与阿卓在一起的那一幕幕吗? 又是想起明书,他却已不知所踪。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让心结结起的时候,就怎么都是无法释怀的依恋。 想念阿卓,想念他的一切。 这一刻,就仿佛那烟雨缭绕的一日,都是从青烟寺而回,于是,她想要进到那如香馆,想要重温记忆里的一个梦。 即使不真实,也会带给她短暂的安慰。 “三王爷,就去如香馆吧。”她淡淡的,却在说出口的刹那,满心里都是如香馆中那清雅的记忆。 “哦。”微微的有些惊诧,惊诧于芸夕的选择,可是随即的,暮莲澈便释怀的笑道,“芸夕真会选,如香馆可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饭庄,也是五弟的最爱的一个地方,这里的饭菜绝不比皇宫里的御厨们的手艺差了,来来来,芸夕快下轿子吧,咱们就去吃个痛快。” 他倒是豪气,却让芸若有些脸红了,暮莲澈一语说中了她的心事,她之所以选择如香馆,的确是因为阿卓。 生命里,不知道与阿卓还会不会有交集了,那是一个很渺茫的答案,很难很难,所以她才会珍惜从前的种种,哪怕一个瞬间,都会是记忆里的一份珍藏。 话意至此,已没有了收回的余地了,不去就又会让人疑虑,轻轻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许久唯持的一个姿势让她的全身上下立刻送来酥麻,“啊……” 低低的一声叫,惹来暮莲澈的侧目,“芸夕,怎么了?” 她轻轻的笑,“坐得久了,身子麻了,不碍事的,三王爷去点菜吧,让水离等我一下下就好了,我也就到了。”有些尴尬,她真的很没用,她连她自己也无法照顾好,摇摇头,她的孩子她真怕带给他的都是难过而没有幸福。 暮莲澈体贴的放下了轿帘子,“芸夕,那我去点菜了,你快些过来。”仿佛知晓了她心里的不自在,所以暮莲澈便起身去了如香馆。 在轿帘子放下的那一刹那,暮莲澈高大的背影恍惚中就变成了阿卓,心一恸,为什么所有的磨难都要降临到她的头上,从小,她那般的苦命的身份,如今又要延续到孩子的身上吗? 或者,这一生都没有了孩子。 擦干了泪,不想让人看到她的懦弱。 再不住的轻轻的晃动着两腿,酥麻褪去,她这才勉强起身下了轿子,随着水离一起向如香馆而去。 熟悉的地方,那一次来,她湿了一身的衣,还记得那件紫衣,阿卓说再见他就穿紫色的裙子和衣衫,可是她却很少穿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见到他,于是,自从如香馆之后,她竟然从未穿过紫色的衣裙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切,恍如就在昨天。 清雅而幽静的如香馆穿梭着的依然还是那些美丽的少女,飘香的菜色送来时,芸夕默默与暮莲澈相对而坐,这一天,少了迷朦细雨,而阿卓也换成了暮莲澈,心里没有了小鹿乱撞,有的是微微的局促,暮莲澈虽温柔待她,但却总是让她感受到一份压力,压迫着她的心有些透不过气来。 还是无心饭菜,只是把自己融入这样的氛围之中,就仿佛阿卓还在…… 一口口的吃着碗中的东西,不管怎么样总要做做样子吧。 沉默中暮莲澈先于她吃饱了,他夹在她碗里的一块红烧里脊她怎么也吃不下,却又不好不吃,真怕又是一个恶心,然后…… 以暮莲澈的精明与医术,她真怕自己的身孕已被他知晓了。 “来人……”暮莲澈低醇的嗓音响起,又是恢复了她如初见他时的冷冽。 “三王爷,有何吩咐?”有侍女袅袅走上前来。 “如香馆可还有赠扇子吗?” “哦,很久都没有了,从前的扇子早已所剩无几了。”侍女垂首,仿佛是受不得暮莲澈凌厉的眼神。 “那就是说,还有几把喽?”他追问,似乎对那扇子极为感兴趣,也让芸若不由得在疑虑那究竟是什么不寻常的扇子。 “是,只有三把了,所以主子吩咐过,没有他的首肯,谁也不能送了。” “是吗?”挑挑眉,暮莲澈挑恤的又问道,“可否赠一把给我眼前的这位姑娘,其实她也是你们主子的故交。” 那侍女眸眼轻抬,看到芸若的时候微微的皱了皱眉,随即是淡雅一笑,“这位姑娘想必不是第一次来吧?” 芸夕回以一笑,轻轻点头。 想不到隔了那般久,这如香馆的人依然还记得她。 “好吧,不过只赠这位姑娘一把,希望三王爷不要介意。” 拍了一个巴掌,立刻就有侍女呈上了一把扇子,那是一把典雅别致的竹扇,拿在手中时,清凉无比,绢秀的字迹飘洒而至眼前,让人浮想联翩的是那写字的人又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不经意的拾起扇坠,椭圆形的白玉上,一正一反各是两个字。 一为卓,二为惜。 第93章道出 莹白如玉的手指不住的摩梭着那两个字,心中已满满的都是沉重,卓字代表了阿卓,而这个惜字呢?难道就是竹扇上绢秀字迹的主人吗? 就连一个名字也附庸风雅,让人浮想联翩。 那是一个女子,也只有一个女子才会有这样雅致的名字:惜。 手中的扇子,合了开,开了合,如此三五次,芸若这才将扇子置于笼袖中,“多谢姑娘美意相赠,芸夕便收了,日后寻得机会再谢过五王爷吧。” 惜与卓同在一个扇坠上,那便代表着两个人非比寻常的关系,只是这些,她从不知道。 扇子是暮莲澈的提议,那么他必是知道的了,可是在这如香馆她却不便问,暮莲澈已成功的挑起了她的好奇心,难道阿卓对待自己根本就是一个玩笑吗? 可是,为什么几次相见,他带给自己的感受明明就是相恋呢? 迷糊,错乱,困顿,这样的一天,太多太多的纠结向她袭来,让她一时之间甚至无法来消解这所有的一切。 与暮莲澈一起离开如香馆的时候,那馆中的幽幽的檀木香又是让她将一个女子俏丽的容颜与阿卓的重叠在一起,惜,那是阿卓曾经爱过的女子吗? 暮莲澈重新上了马,芸若与水离也重新上了轿子,一路静静的向着皇宫而后,芸若早已将周遭的一切繁华摒除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快至宫门时,水离只得做做样子的下了轿子随在芸若的轿旁,入宫,然后是清梨宫。 “芸夕,我便送至此处,你且好好保重自己,再不可难为了自己的心。”意有所指的说完,暮莲澈潇洒掉转马头,直接向玄清宫复命去了。 芸若与水离各自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她的是滑胎之药,而水离的她一直猜不出那是什么,那是在蝶恋水榭时水离与暮莲澈一起拿出来的。 却无心去问,她只想迅速的回到自己的清心阁,来理清自己紊乱的思绪。 天色已近黄昏,冷意无边,就连呼出的哈气也明显的现在周遭,不远处淑妃的门前有小丫头正在左顾右瞧着,芸若发现的时候想要绕路经过,却已经晚了,还是被那小丫头发现了她与水离的踪迹。 只得硬着头皮前行,只希望不要再生什么枝节,到了,小丫头恭敬的向她道,“芸夕姑娘,我们主子今个一早就念叨你呢,许是好久不见了吧,既然芸夕姑娘路过,不妨就进去探望一下我们主子。” 有心不去,却拗不过这小丫头的语气,倘若自己真的没有进去,只怕传到淑妃口中的又是一番景象了,随即又想到那日水离的被罚跪,于是她忙将手中的药包递给了水离,“水离,你身子不好,又染了风寒,千万别进去传染给了娘娘,就在这门口等我吧。”撒了一个谎,不想让淑妃再有机会欺侮了水离。 水离会意,立时就咳嗽了两声,引得那小丫头巴不得也离得她远远的,“芸夕姑娘快请进吧。” 零乱的一颗心此时已是千疮百孔,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不要进入淑妃的寝宫,然而她还是来了,淑妃是阿卓的母亲,就一直都是她的磨难,许多的事也因着这层关系而有了微妙的变化,也更加的让她难以去对抗。 门开时,是淑妃斜倚在床褥之上,因着淑妃还在月子中,也因着芸若的病,所以芸若一直没有进入过淑妃的寝宫,这是自淑妃生产之后她第一次来探望她,那一日淑妃失去孩子的痛苦她早已有所耳闻,也是因为如此才让她在踏入门槛的时候想到了自己腹中的胎儿,如果失去了,那也会是她的伤心。 “芸夕参见娘娘,娘娘金安。”芸若礼貌周到的施礼,努力唯持着彼此间的那份复杂的关系。 “坐吧。”摆摆手,淑妃笑向着她,再也没有了那一天的凌厉眼神。 悄然而坐,把自己的那些无奈压制在心底,她只想安全的熬过眼前的可能出现的麻烦。 “夕儿,刚从青烟寺里回来的,是吗?”淑妃虽然是病卧在床上,可是她的发一丝也不乱,衣着也是整齐,就仿佛随时都在恭候别人的请安一样。 颔首,芸若点头轻应,“是的,刚与水离那丫头从青烟寺回来,水离病了,怕她传染了你,所以就让她等在大门外了。”急忙为水离开脱,生怕淑妃又拿水离生事,让她也无能为力帮顾水离。 “哦,有些日子不见,你倒是瘦了许多。”此时淑妃的目的竟全然的都忘记了水离,她的一颗心都扑在了芸若的身上,一早起就听说是暮莲澈带着芸若去了青烟寺,她越来越吃不准暮莲宇极的意思了,难道暮莲宇极真的不喜欢芸夕吗? 淑妃怎么也不相信这样的答案,想当初暮莲宇极在看到芸夕的画像时,他眸中的震撼她一直记忆犹新,所以先前她才一直怕儿子与芸夕走的近了而影响了他的太子之位,如今听说是暮莲澈喜欢上了芸夕,这却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说不定闹得暮莲澈与暮莲宇极父子间反目,那对阿卓来说可是一件好事呢,思及此,又道,“芸夕与三王爷之间倒是般配呢。”想想儿子与芸夕间的私订终生就让她心惊肉跳。 一张小脸儿酡红,芸若想不到她会出此言行,忙道,“那是因为最近京城里一向不太平,所以皇上才下了旨意请三王爷保护芸夕一路平安。”她淡淡说着,极力撇清自己与暮莲澈的关系。 “呵呵,我看皇上一定是别有心意的,三王爷俊雅飘逸,是皇上众多皇子中最出类拔萃的,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说不定哪一天就可以一步登天呢。”淑妃漫不经心的说出,可是字字都是让芸若惊心,自己对暮莲澈虽然并不讨厌,但是也绝无男女之间的那份心事,心里不由得就在抗拒了淑妃的每一个字。 “娘娘,芸夕只想在宫中多陪皇上几年,其它的事自有皇上为芸夕做主。”婉言拒绝,她的事已经够乱了,真想对淑妃说请她不要再为自己添乱了。 “哦,这宫中女子想要出一次宫是何等的不容易,唯独你让皇上开了先河,也是例外,芸夕,身在福中要知福呀。”又是摸不准了暮莲宇极与芸夕之间的关系,有水离在那横插一杠,任谁都是有些猜不出也摸不透了。 又聊了一会儿,淑妃渐显疲惫之态,而芸若更是因着一天的出行而疲累不堪了,淑妃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也便放芸夕离开了,可是望着芸夕的背影,她却打起了算盘,既然宫中都是风言风语的传说暮莲澈喜欢芸夕,那么她就拿这些来做做文章,也好弄清楚暮莲宇极的心意。 夫妻这么多年,暮莲宇极却一直是她心底的一个如神祗一样的人物,尊贵,神秘,让人总是无法猜到他的心思,这也是宫中的女人们迷恋着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芸若逃难一样的逃回了清心阁,她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去青烟寺上了香还了愿,可是身子却并没有见一丝的好,吃的东西也隔外的小心了,生怕又是一个吐而惹人嫌疑。 但是腹中的胎儿却如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可以煎熬,可是孩子却在悄悄长大,总有一天她的肚子要大起来,等到那一天再来想办法就只有人尽皆知了。 常常就坐在清心阁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吃饭也不说话,手中是那把如香馆相赠的竹扇,心里一忽是阿卓,一忽是腹中的胎儿,怎一个难字了得? 她憔悴,她的满腹心事,还是逃不过水离的眸子,这一日,水离再也忍不住了,乘着清心阁里只有她与芸若,她拉着芸若的手坐在桌前,“小姐,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水离会帮你解决呢?” 芸若望了一眼她的床,那花枕下就是红姨交给她的药包,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勇气喝下,喝了就是一个生命的终结,可是不喝,她却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万全之策来保全自己和孩子,看着水离担忧的瞳眸,她知道即使自己继续瞒下去,水离也猜到了她身上必是发生了什么,而待她的肚子再大些,一直帮她沐浴的水离没有可能不发现,早晚不等会被水离发现,早说晚说都是一个说,那便说吧,咬了咬牙,她终于弱弱的小小声的说道,“水离,我有了身孕。” 轻轻说出,芸若已垂下了头,就象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 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甚至连那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 水离瞠目望着她,“小姐,你说什么?”她一直形影不离芸若左右,为什么她一点也想不出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蓦的,她想起了自从御林园里芸若受到了惊吓之后,她似乎就变了,变得始终都是惶恐不安,“小姐,是那一夜吗?” 第94章喝药 芸夕凝望着眸中两耳三鼎的香炉里燃起的檀香送出的淡淡青烟,心思迷朦如坠云天。 那一夜,所有的情形再见在脑海中,一幕幕都是让她迷乱而无助。 轻轻的点了点头,“水离,就是那一夜,你与皇上,而我……”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连她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小姐,是谁?”水离愤慨了,让小姐一个人为着孩子的事而剪熬着,那个男人却什么责任也没有。 摇摇头,“水离,那一夜,我被那男人掠进了山洞里,一片漆黑,所以我……我根本就看不清他是谁,也无从知道。”一口气说完,芸夕的脸已涨红了半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水离终于明白了那一日芸夕的反应,怪不得她痴痴傻傻的仿佛受了什么重大的刺激。 此刻细细思量,自己倒是比小姐要好多了,至少她知道那个与她一起的男人是皇上,而小姐,她什么也不知道。 “小姐,那日去蝶恋水榭里见了红姨就是要确认你身孕的事,是吗?”当局者迷,更是乱,倒是水离清醒的分析着一切,也猜中了一切。 芸夕无奈的点点头,“是的,是红姨确认了我有身孕的事情,可是我虽拿了滑胎的药,却不敢吃,红姨说了,服了,以后有可能再也不能生育了,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例子,所以才要我慎重行事。”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她真的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有个人可以商量一下,多少让她的焦灼的心舒坦了些。 “小姐,红姨说得没错的,从前蝶恋水榭的姑娘们,凡是有服过那药流下孩子的,便再也不用服用其它的药也不会有身孕了,所以小姐真的要三思呀。” “可是留了,我要怎么把孩子生下来?”这才是芸若此刻最大的难题,她甚至还没有嫁人呢。 “小姐,嫁人吧。”水离微一思量便脱口而出,这是芸若此时能够选择的最好的办法了。 瞠目望着水离,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她这样的身子,才一嫁过去,对方就发现她有了别人的孩子,那么嫁了也是不会有幸福的,摇摇头,“水离,我这样的身子,还有谁敢娶我。” “小姐,我看三王爷对你倒是有意,不如……” “不行,他是堂堂的皇子王爷,我不能害他。” “小姐,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只要小姐将孩子生下来,如果三王爷对小姐心生了嫌隙,自然也可以休了小姐,那时候小姐带着孩子离开三王府,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守着自己的孩子过一生了。”这一刻的水离比谁的思维都清晰,当事人不是她,而是芸夕,所以芸夕才会畏头畏尾的无法做出决定。至于她,她什么也不用顾及,她只要小姐能躲过眼前的这一劫就好。 芸夕不是没有想过,在没有孩子之前,她觉得欺瞒夫君倒是一件简单的事,从前蝶恋水榭里红姨为了多赚些银子,经常是为一个姑娘家洒了血,于是,那处子之夜就可以作假几回,直到识的人多了,才不敢这般作为,这些她都是听说的,所以原想着嫁给阿卓,就用血来搪塞过去,因为那一夜真的是她的磨难而不是她的故意,她也是被迫而为之的,但是扯上了孩子,她却没有了把握,真怕被人发现了呀,那时候的自己更难堪。 “水离,我只怕才一大婚了便被发现了。”暮莲澈那般好的人,她真的不想拉他下水,也不能对不起他。 “小姐,那就别要这孩子了,来,把红姨的药给我,我这就泡了给你喝过,不出两天,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不过,你将来要是没了子嗣可不能怪我怪红姨哟。”原来小姐这两日来思前想后的事就是这么一件事,但是到了水离手上,一切都简单了。 要么坠胎,要么嫁人,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她的大小姐真是当局者迷了呀。 “不……不……”望着床上放着红姨所赠的那个药包的位置,芸夕的一颗心也慌了,这孩子再番都是她的骨肉呀,她真的真的也舍不得。 惊叫,生怕下一刻钟,孩子就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真希望可以让那个男人知道,至少他要为她分担一下她此时心里的痛苦,可是这样的时候,那个男人他到底在哪里呢? “小姐,不能再犹豫了,越犹豫时间走得愈快,再有一个月,你的肚子也就显形了,依水离的意思,不如就趁着这一个月的时间嫁了,到时候大婚之夜的处子之红我们自然有办法应对,至于孩子,只要小姐勒紧了肚皮,让她晚些显形,这样子待生得时候我亲自去请了稳婆,给了银子,就说小姐是早产的,一切也便都解决了。”这样的故事水离从前听过几回,都是蝶恋水榭的姑娘大了肚子舍不得孩子便拿了自己的私房钱从良了,用的手段不外乎就是这些,虽然对新夫家有些卑鄙,却简单且实用。 可是,芸夕一心想要嫁的是阿卓,而不是其它的人,“那日从青烟寺回来时,淑妃娘娘也曾说起过三王爷,可是我的心里……”阿卓的事她真的不知道当不当说,看眼前的局势即使说了也没有用,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他胜仗了归来,只怕她的孩子都生出来了。 世事,就是这般的残忍,这般的无奈。 “小姐,水离一直也猜着了小姐心里的那个人,可是躲过眼前的这一场劫才是最为重要的,你好自想一想吧。”见芸夕默不作声的看着那檀香飘起的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烟雾,水离不知道要为芸夕作何选择了,这是芸夕自己的事情,理应要芸夕自己拿主意才是,而她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 摆摆手,“你去忙吧,我再想一想。”心思还是难过,水离虽说得对,可是她还是无法在一时之间决定了。 可是,时间就在时时刻刻的催着她,再也不能拖延了。 又坐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的起身,拿起了红姨送给她的药包,手心里仿佛烫人一样的颠来颠去,半晌才向屋外道,“水离,药泡了吧。”或许她喝了药不会有红姨和水离说的那种情况呢,或许她还会再有孩子也说不定呢,她不想害了暮莲澈,也不想害一个陌生的人,这样都让她的心里过不去,女子三从四德,而她已犯了一个色字,却是怎么也解释不清的。 水离小跑着赶过来,从她的手中接过药包,“小姐,如果你想好了,水离就去泡了。” 空洞的眼神中只有眼前的迷朦,她甚至看不见水离的焦虑与担忧,“我想好了,你拿去泡吧,这就喝了,明天也就解脱了。”历时了这么久的煎熬,她真的再也受不住了,吃不香,睡不踏实,水深火热中的感觉让她再也不想忍受了。 “唉!”摇头叹息着,水离打开了那药包,闻着那药的香气,谁又能想到只要这药泡了水,立刻就可以置死一个小小的生命呢。 将药倒在了一个大碗中,烧开的水沸沸的倒进去,这种药她见过,蝶恋水榭里的姑娘们常吃着,这样一泡再喝了,那有了身孕的姑娘家第二天就痛得满地打滚,然后孩子就悲惨的没了。 半柱香的功夫弹指一挥间也就过了,水离静静的端起了药碗,将那被水泡过的药汁倒进了另一个小碗里,这才不甘愿的递给了芸夕,她自己的选择她自己做主吧,“小姐,好了,趁着热喝吧。” 芸夕盯着水离手中的碗,心在一刹那间颤了又颤,手指接过时,手中的药不住的晃动着,可见她的手抖得有多厉害了。 “小姐,红姨只给了你这一包吗?”水离追问,记得随着芸夕一起回来的时候,芸夕的手上就只有一个小包裹。 芸夕点头,“是的,只有一包,这一包还打不下孩子吗?” 水离不忍的望着她,“小姐,既然只这一包,你要是后悔了不喝了,那么想要再寻一包药可就没这么简单了,这是皇宫,连水离也不好出去的,小姐想好了就喝,倘若倒了就再没有机会了。”激将的说完,其实水离真不想芸夕喝下这药,看着小姐犹豫不决的神情就知道小姐自己也舍不得,可是药已泡了,倘若这会儿她后悔了,那么孩子也就有了生。 可是真喝下了,那也是小姐腹中孩子的苦命。 手中的药碗送到了唇边,嗅着那药中的味道,眉头越来越皱,喝吧,她真的不想背负世人的骂名,一个未婚的女子有了野男人的孩子,这会让她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的。 阿卓,如果你在了,你会原谅我曾经的一切,你会娶我吗? 可是,你不在,这世上,我又不想随便的嫁了人,那样子嫁了,是害了我自己,也害了别人。 看着芸夕手中的碗一点一点的倾向口中,水离急了,真急了,要是小姐一辈子都没有了孩子那要怎么办呀,“小姐,你可要想仔细了呀!” 悲凉一笑,手中的碗继续倾倒…… 第95章欲嫁 突然,一道冷冷的空气从门前飘来,沁月飞快的向着芸若跑来,身后是朗月不依不饶的追逐,沁月一把搂住了芸若的腿,“姨姨,快救我,朗月说她要是追上我了,我要赠她三幅画呢,那可要我画上好几天。” 手中的碗一倾,随即恢复到了水平的位置,芸若轻轻将碗放到了桌子上,一把抱起了沁月,她不出声的望着两个孩子,为着沁月与朗月的天真可爱所感染,孩子,那是小小的生命。 失去了,就再也要不回来。 贴着沁月因着跑而热呼呼的小脸,她感受到了一份生命的美丽。 朗月就要追过来了,沁月着急道,“姨姨,举高点,别让朗月碰到我。”在她小小的意识中,只要碰不到那么就还不算是她输了。 瞧着她的认真,芸若不由得失笑,站起身,把沁月放到了桌子上,“站中央,这样她就摸不到你了。” “嗯,姨姨真好。”欢呼着就向桌子正中央而去,却直接就忽略了那一个药碗的存在,沁月只顾着逃避朗月的追逐,根本没有注意到桌上还有其它的东西。 小脚一探,腿一伸,立刻就听见“哐啷”一声,药碗倒了,黑黄色的药汁沿着桌子洒下而流淌,沁月立刻就吓得哭了,“姨姨,我碰倒了什么,沁月不是故意的。”她怕怕的望着芸若,甚至也忘了躲避已追上来的朗月,一只脚踝已被朗月握在手心里,“沁月,你输了。” 望着那梨花带雨的小脸,一个孩子,一个生命,芸若的眸中不住晃动着沁月与朗月可爱的小模样,这样的一刻难道是天意吗? 上天不许她扼杀一条生命吧,所以才派了沁月这一个天使来拯救她的孩子。 是的,一定是的。 一旁的水离惊诧的望着刚刚发生过的一切,这是天注定吗? 谁能曾想就在小姐喝药的那一刹那沁月与朗月跑了进来,谁又曾想那唯一仅有的一包药泡制的药水此刻已化为乌有,小姐的孩子保住了,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小姐,这是你的命了,你认命吧。”水离眸角沁着泪意,可是眉目中却是欣喜的说道。 芸若坚定的点点头,既然上天让那些药撒去,那么这个孩子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伸手抱过还惊惧不已的沁月,孩子怕了,她以为她做了坏事,却不曾想是她挽回了一条命,“沁月,别哭,那药洒了就洒了,无关紧要的。” “呜呜……”芸若这一劝,孩子立刻放轻松的大哭起来,努力要把心中所有的惊慌一次性的全部疏解开来。 芸若却以为她还是为着那碗药而难过呢,急忙又道,“放心,明儿个开始姨姨就亲手画三幅画送你,也送朗月,这样总开心了吧。” “真的吗?”小人在她的怀里晃动着,而地上的朗月直接就跳了起来,“谢谢芸夕姨姨。” 芸若将怀中的沁月放在了地上,摸摸她的头,在拍拍朗月的肩,“嗯,芸夕姨姨一定会画了画亲手送给你们的。” 继续欢呼,那笑容感染了芸若,她终于露出了几天以来最开心的笑。 决定,终于没有一丝牵强的有了。 孩子,她要想办法保住他,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那都是她的骨血。 破涕为笑的沁月靠在她的身上亲昵的笑着,“姨姨,你说话可要算数哟,不许黄牛,拉勾勾。” 因着抉择而一直纠结的芸若此时淡淡一笑,“会的,姨姨绝不食言,来,拉勾勾。”两个小指送出,一个勾住了沁月的,一个勾住了朗月的,“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一个大灰狼。” “耶……”孩子们欢呼着,快乐的一蹦一跳的跑出去玩了。 可是屋子里她们的笑声还在不住的回荡着,那笑声让芸若歉然了。 如果不是孩子们,她差一点就犯了错,此刻想来,倘若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那么她与自己的爹娘又有什么分别呢,她恨她的爹娘,居然狠心的将到送入了蝶恋水榭,而今天她也差一点亲手毁了一条小生命。 她错了,真的错了。 嫁人吧,嫁人是她眼下唯一的选择。 可是,她不想嫁给皇家的人,既然此生与阿卓无缘,那么她只希望可以找一个人接受她的一切,待她生下孩子之后,就再行离开那个人。 芸若想到了明书,虽然她初遇明书时以为那就是爱,却不想当她真正的尝到了与阿卓那种牵心牵肺的爱恋之后,她就知道她对明书的情只是一种亲情,他就如她的家人一样带给了她亲情,她一直想要告诉他,却苦于京城里根本就没有他的消息。 “水离,想办法帮我打听一下明书的下落,越快越好。”当心里决定了一切的时候,她便不再迟疑了,此刻的她终于又恢复为那个聪明睿智的芸若。 “小姐,难道你想要……”水离不解的追问,她一直以为小姐唯有的选择只有暮莲澈,却不想小姐的选择居然会是袁明书。 坚定的点头,“嗯,我要说服他,我要嫁给他。” “小姐不想隐瞒孩子的事情吗?”水离诧异了,芸若的想法与她的并不相同。 “是的,我不想欺瞒别人,那样做是可耻的,我不想我将来的孩子因着我的选择而恨我一辈子。”她坦诚而语,虽然有些难,她却一定要做到。 “小姐,这个不难,只要花些银子找个侍卫去明夕画馆里问了,立刻就有消息了。”不过她却不能保证明书还在京城,这个,似乎有些渺茫。 “去吧,快去办。”她找了一些手饰递给水离,“这些拿去用吧,越快越好。”也是在这时她想起了手腕上始终形影不离的丝质手链,那是明书送给她的,她却因为遇到了此生的真爱而淡去了他的一切。 这一刻,芸若开始反省了自己,对于明书,她真的关心少了。 自从到了相府,然后到了皇宫,她被一连串的事情所纷扰,又遇上了心中的所爱,于是,让她再也没有闲暇的时间去怀念明书的一切,却不想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她想要来帮助她的却还是明书。 她信任他,没有他,她早已失身了无数次。 从早起时还在的煎熬到此刻的等待,心里已开始坦然,看来这样的结果她早就该选择了,浪费了那么多天,折磨了自己那么多天,也让孩子随着她的郁结而郁结,她真的错了。 拾笔作画,在水离未问清楚一切的时候,她能做的就是怡情养性,带给孩子更多的画意,这本身就是一种胎教,既然想要留下孩子,她就要努力给孩子最好的一切,她不会如她的父母一样留给孩子的是一辈子的恨意。 不会,她会好好的对待她自己的孩子,即使身死也要守护着孩子健康的成长。 等待开始变得漫长,侍卫出宫入宫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要当值的时候才能进来,也要结束当班的时候才能出宫,于是,这一整个过程就是芸若与水离的等待。 “小姐,喝些水吧。就快有消息了,你先别急。” 芸若依然画着笔下的画,雪白的宣纸上是淡白的桂花,一朵朵,清灵飘逸的仿佛不似这人间所有,“嗯,拖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我只是担心呀,担心找不到明书,那么我就只有了一条路可以选择了。”然而暮莲澈却是她所无法掌控的,她不敢对暮莲澈交心,更不敢对他说起她有身孕的事情,因为她无法预知他的反应,所以她不想冒这个险,所以她才选择了明书。 两天一夜,时间在难耐中缓慢走过。这一天一大早,水离就出去了,她说那侍卫答应了她这天当班的时候给她消息,所以就急冲冲的就去了。 沏了一壶茶,让茶香慢慢平复自己的心中的焦虑,总想给自己一些希望,如果明书在,他一定会帮她的,她相信他。 门悄悄的开了,望过去时,却不是她期待的水离。 最近,飞苏和春桃早已很少进她的屋子里了,她吩咐过,所以她们也便少进了。 “姑娘,水离不晓得什么事出去了,今天这屋子就由我来打扫吧。”飞苏小心翼翼的说道,她也不懂为什么,最近芸若对她似乎特别的冷淡,难道是知晓了自己将她的事说出去了吗? 可是又不象,如果知道了,断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吧? 芸若对她除了冷淡以外,并无其它,所以她才一直惶恐,怎么也猜不透芸若的心思,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是在芸若的手下当差,指不定哪一天芸若飞黄腾达了,她还能沾沾光,也风光一把呢,所以趁着水离不在,她便来讨好芸若了。 看到是飞苏,芸若满脸的失望,“不必了,水离一早就打扫过了,你出去吧。”冷冷淡淡的拒绝,她不想让飞苏扰了她的焦心等待。 飞苏咬了咬牙,心里顿时生起了恨意,她却哪里知道芸若恍惚的一颗心里都是明书,然后是嫁人,是保护她的孩子一生一世。 第96章夜宴 飞苏默然退出去的时候,芸若再也坐不住了,她来到了窗前,望着院子前的那道大门,盼着水离回来告诉她明书就在京城里的消息,这样子她才有人可以商量,才能保住她的孩子。 寒风吹打着树枝上残存的枯叶飘来飘去,仿佛下一刻钟就会坠落在地上一样,这冬的凄清让她开始怀念夏的美好与青翠,万物萧条的时候,其实她更加的期待一场雪的到来,那雪色的纯白可以让世界更加洁净无染。 终于,她望见了水离的身影,水离比她还急切的,三两步就跑进了院子里,然后直奔向屋子里,透过窗子芸若看不清水离的表情是喜是忧,她的心在扑腾扑腾的跳,有些慌也有些期待。 门开了,水离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她知道芸若的心急,所以在将门关严了之后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向芸若摇了摇头。 那一摇头,让答案显而易见,明书果然不在京城。 芸若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如今她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暮莲澈了,除了暮莲澈她认识的男人中再没有其它熟识的人了。 更主要的原因是暮莲澈喜欢她,这总比嫁给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的男人要来得好些,至少也多了一些安全。 “水离,就按照你那日说的话办吧。”叹口气,这或许就是命,虽然她想要反抗。 水离终于歇了过来,止住了气喘她来到了芸若的身边,“小姐,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不如我向皇上禀明了,趁着你过生日的时候见到三王爷,你就给他一些暗示,这样只要他求亲了你立刻就应允,这样他才不会过多的怀疑你。” 芸若点点头,只能如此了,她先前一直拒绝暮莲澈的求爱,如今一下子变了,只怕任谁都会怀疑吧,但是时间不等人,她真的等不及再有一个漫长让暮莲澈相信的过程了,如果不是因着冬来了穿得厚了多了,她腹中的胎儿早就要显形了。 而且嫁给暮莲澈她还有一个忧心,那就是暮莲澈的医术很好,水离说过的那些障眼法想要逃避开暮莲澈精明似乎有些难,也要她做足了戏码才能成功,那,真的很难很难。 “你明日里想办法见到李姑姑或者周公公,然后把我的生日透露给他们,这样保不齐皇上就知道了。”一切都要尽快的进行,她真的等不及了。 “嗯,说早了容易惹人误会,不如水离就在你生日前的那一天到处去串串门子,见人就说小姐的生日,我就不信传不到皇上那里。” 芸若一笑,虽然这办法有些土,却是可行,“去吧,要是真的帮我躲过了这一劫,其实水离才是我的贵人呢。”又想起青烟寺里她摇出的那一卦签,她的贵人到底是谁她至今也猜不透,似阿卓,又似皇上,更似暮莲澈,每一个都象,又每一个都不象,扑朔迷离的让她难猜。 或许只是一个卦象一个签语罢了,根本就不由她当真的。 日子又过了两天,数着手指头,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生日,不过红姨说过得到她的时候,她的小被包里就是写着那一日是她的生辰,于是,不管对与不对,这么些年都是按照那一天过的,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每一年的那一天都吃一碗长寿面,讨个吉利罢了。 “小姐,我出去了,估计等我回来这整个皇宫就都知道明天是你的生日了。”水离笑涔涔的说道,幸亏这几日有她陪着芸若,否则芸若真不知道要怎么熬过这些令人难耐的时间。 穿戴好了一身厚厚的衣衫,水离正欲出门,突听到门外响起了小宫女的报禀声,“李姑姑到。” 一愣神,可巧水离正要想办法将芸若生日的消息散步出去,却不想李姑姑就来了,又是一个帮着小娃娃的贵人了来了,那孩子一定命大。 “快迎。”眸中带喜,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也不会错过。 水离迎了出去,而芸若自然就站了起来,对李姑姑她一向尊敬,必竟李姑姑是皇上身边的近人,这后宫里哪一个嫔妃都想巴结她呢,有她从中帮衬着,皇上那边才会更好办事。 李姑姑端庄而入,依然还是如从前一样一丝不苟的宫装,踏进屋子里时,金步摇不住的晃动着,芸若一福,未出声是因着她的身份,但是却给足了李姑姑的面子,李姑姑迎前一把拉起她,“姑娘快起,大喜了。” 一怔,她有什么喜事,眼前的劫难还躲不过呢。 “李姑姑,芸夕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哪里来的什么喜事?” “快坐吧,待我细细道来。”握着芸若的手相对而坐,眸中都是笑意。 她依言坐稳,静静的等待李姑姑口中的喜事到底为何。 “皇上说明日是你的生日,刚巧淑妃的月子也满了,虽然孩子没了,但是为了除除晦气,就准备为你在宫中好好的过一个生日,你可愿意?” 芸若巴不得有这样的好事,也免得水离到处去求了,送到嘴边的肉她岂有不吃之理,只是微微的矜持了一下,以免回复的太快引起李姑姑的怀疑,于是,半晌才道,“芸夕不懂宫中之礼,一切就由皇上和李姑姑作主了。” 李姑姑拍了拍芸若的手,“还是姑娘乖巧,皇上就知道姑娘不会介意这起子缘由的,此刻与你一说就应了,皇上会开心,淑妃那边也会开心的。” 芸若微垂臻首,心下有些歉然,她心里的算盘其实根本不是过一个生日这样的简单,她要给暮莲澈机会,让他娶了自己,否则一旦自己太过于亲密接触他了,就免不了引起暮莲澈的怀疑。 天,原谅她的算计吧,她发誓,如果日后暮莲澈真的能够接受她的一切,那么她就会死心塌地的与他一起过日子,只是她能躲过他精明的头脑吗? 有些难,真的很难。 “姑娘,明儿一大早就派人送过来华服,其实皇上早就议定了的,只是一直没有向你说起,明儿个就在玄清宫里设宴,这也算是宫中百年不遇的一场热闹了。”李姑姑感慨的说着,“自从太后老佛爷去了,皇上的玄清宫里就没有热闹过了,冷冷清清的,让人……”禁不住的有些泪落,一时竟是感慨了。 见芸若应了,李姑姑就拉着芸若的手又说了一会儿子体已话,这才起身告辞了。 屋子里重新又剩下了芸若与水离,“小姐,想不到皇上这般有心,居然还记得小姐的生日,不管为了什么,这都是小姐的福气了,只怕小姐的这一个劫难也就要过了,明天三王爷一准会来的,凭着他对小姐的心思,只怕不过几日大婚也就定下来了。” 芸若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只盼着一切都能够顺利的进行,也让她的孩子可以顺利的活下来。 隔天一早,枣红色的华服就送到了清心阁,芸若试了试衣衫,穿在身上时清雅大方,也为她凭添了一份贵气,她的身子重,那华服略略的有一些些瘦,不过却刚好被与之配套的披肩挡住了,“小姐,真好看。” 芸若轻轻一笑,“不管怎么样,这都是皇上的旨意,就这么穿了,只是,你再仔细看看,会不会被人发现了……”她听到了门外春桃的脚步声,立刻就止住了声音。 水离摇摇头,“正合身,小姐放心穿,放心去吧,这宫里宫外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小姐呢。”她故意的说给春桃听,想起早先淑妃无缘由的对她罚了跪,心里就不由得气怨,不过,总是天报人怨,所以她的孩子也没了。 所以说,人生在世,还是少些的算计人,也少些的生那害人之心。 害人害已,这是有道理的。 傍晚时分,一乘小轿抬着芸若随在淑妃和辛贵嫔的轿子后直奔向玄清宫。 轿外,冷冷的夜色中,是宫女太监们打着灯笼分走在两侧,出了清梨宫不远,一行人便撞见了清央宫的德妃,一时,竟是挤在了路上,于是,只得按了位份,淑妃先行,然后辛贵嫔让了路请德妃过了,这才一一的到了玄清宫。 玄清宫,灯火辉煌,太监宫女们训练有素,一丝不苟的准备着一切。 这是家宴,虽然今天的主角不是宫里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但是因着是皇上的旨意,谁也不敢说三喝四。 皇上从容坐在偏殿里,一边是皇后,另一边居然就是芸若的位置,她是寿星,自然她就在上座,有皇上在,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这一刻,芸若懂得了暮莲卓和暮莲澈的心,这一个皇位果然是高高在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所以才有了众皇子们的拼争。 眸眼轻瞥间,德妃的那一桌上,是暮莲澈悄悄的抬望来,他深邃的眸子里写着她读得懂的情意。 她不知,经过了这一夜,当一切都已确定的时候,会不会是她的负他,他的恨她…… 第97章心起 宫阙中,枣红色的帷幄层层迭迭,雕梁画栋,使得玄清宫在细腻更显气派,八大柱子上雕有云饰、龙凤等等,地面上是青一色的白玉石板,春夏生凉,秋冬生暖,四周摆满了不同种类的花卉盆栽,都是青葱翠绿的泛着勃勃生机,如果不是刚从外面而来,任谁也不会相信此时已是严冬。 待所有人坐定,大殿里安静极了,众人的目光一忽送到芸若的身上,一忽又送到暮莲宇极的身上,今日芸若是主角,而皇上就是她们的天。 暮莲宇极示意皇后举起了酒杯,然后两个人一起为芸若祝寿,这样的场面多少让下首的嫔妃们红了眼睛也嫉妒了起来。 芸若听着一句句祝福的话,看着一件件的礼物呈上来,她的面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当寒暄过后,当一桌桌的精致的御膳房里的菜端上来时,芸若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抬眸,悄悄瞄向了德妃的那一桌,却正巧对上了暮莲澈的轻瞥,视线与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芸若没有理由再逃避了,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有种勾引的意味,却是她的无可奈何。 她的相望,让暮莲澈的心头一喜,手中的酒杯迎着她的视线送到唇边,一仰而尽时,竟是豪气万千,也让坐在不远处的兰儿瞧了一个正着,窈窕的身子穿梭在人群中,带着三分的酒意又仗着她娘亲是暮莲宇极的亲妹子,所以兰儿的胆子又壮了起来,刚刚,她可是亲眼目睹了暮莲澈与芸若之间的秋波暗送,她原本以为从前的一切只是暮莲澈的一已之心,可是刚刚当她看到芸若望着暮莲澈的眼神时她又慌了。 上一回从御林园回到府中,她的所为早已被传遍了整个京城,尤其是她狠心的要淹死芸若的那一节,她被娘亲臭骂了一顿,也是那些让她最近收敛了许多,因着乖巧些了,今儿她娘亲才答应带她入宫来,却不想,酒菜才一上来,兰儿就又恢复了老样子,任她娘亲怎么低劝也不理会,暮莲澈就是她的迷魂,得不到暮莲澈她怎么也不心甘,不由自主的走向了暮莲澈,“三哥,兰儿敬你一杯。”轻柔的声音飘在大殿上,也让芸若皱了皱眉头,她一时急切,竟然忘记了还有兰儿这样一个挡箭牌,倘若暮莲澈真的要娶了自己,只怕第一个出来反对的就是兰儿吧。 静静的望着暮莲澈,丝毫也不理会周遭的视线,她就是要造成一种假象让暮莲宇极和皇后都以为她爱上了暮莲澈,这样有皇上给她撑腰,一切又好办了些。 抓住手里一切可以利用的,虽然有些卑鄙,却只是她私心的想要保留自己孩子的生命,这样的自己,她希望日后可以得到大家的原谅,她真的不是故意而为之的,如果一切可以避免,她也不想,真的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那是她的孩子,不管孩子的爹是谁,孩子的身上总是流着她的骨血。 清澈的眸子中满目含情,那视线也搅动了一池春水,暮莲澈直接忽略了兰儿的敬酒,甚至将兰儿晒在了一边,仿佛芸若的对视有魔力一样让他不可自拔,他盼了许多天的,竟不想在芸若生日的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她的片片深情与回报。 端着酒杯的手指第一次的有些抖,脑海里再一次的飘过年少时的那一天他所望见的男女间的那一幕,恶心,欲呕,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背叛与忸怩,毫不犹豫的走向了芸若,这样一个可以表白,也可以让一切都瞬间确定的时机他不想错过。 动了大婚的念头,只为他眸中的女人。 暮莲澈越过了德妃,径直来到暮莲宇极的这一桌前,目标直指芸若,却是礼貌的与父皇打了招呼,然后转向芸若,轻而磁性的嗓声悄然送出,“祝芸夕姑娘生辰快乐。”举杯,示意芸若将桌子上的杯子举起。 涨红了一张脸,芸若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已经成功的引来了暮莲澈,她在等待,等待他的求婚,他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从御林园里他救起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一杯酒一仰而入,他豪爽,她也不例外,这样的一夜,注定了是她的疯狂,为了孩子而疯狂。 德妃皱了皱眉,为了儿子的举动有些失望了,她惊措的看向暮莲宇极,她在等待暮莲宇极极有可能的山雨欲来,暮莲宇极一定会认为儿子想要抢了他的女人吧,澈儿呀,他这回可真是酿了大错,都怪那个女人,入了宫里了,还想着勾引她的儿子,恨恨的望着眼前,手肘微微的碰了碰兰儿,“快去,我不喜欢澈儿看那个女人的眼神。” 兰儿立刻笑了,有德妃给她撑腰她哪有不利用之理,于是,一扭腰身,几步就走到了暮莲澈的身边,虽然刚刚暮莲澈对她的毫不理会让她没了面子,可是这一刻可是德妃的意思呢,“三哥哥,德妃娘娘说让我与你一直敬芸夕姑娘一杯酒。” 只要两个人一起敬了,那便代表了暮莲澈对她的认可,她小脸轻仰,满怀期待的看着暮莲澈那张总是冷冰冰的脸,就是那份冷冰冰吸引了她,可是他看着芸夕的眼神却仿佛多了那么一些火热,那是她在他的身上绝少看到的表情。 暮莲澈早已将兰儿的小算盘看在了眼里,芸若的表现今天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让他的心情也格外的好,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他一把端起了芸若身边的酒壶,让酒水重新注满了他的酒杯,手中的酒杯冲着兰儿的撞了一下,然后道,“芸夕不胜酒力,我替她谢你了。”说罢,又是先干为净。 这番变故加上暮莲澈的不理不顾让兰儿尴尬的站也不是走也不是,那边暮莲宇极也瞧出了此刻的暗潮汹涌,在御林园的时候他就看出了暮莲澈对于芸若的心意,此刻,儿子的意图更加明显了,他看了一眼皇后,示意她赶紧解围,他多少都要给妹子一些面子的。 皇后娘娘立刻就明白了,一探身伸手拉住了兰儿的手,“兰儿快坐我身边,只几日不见,竟不想生得越发的俊俏了。” 有了台阶下,兰儿只得坐在了皇后娘娘的身边,一旁的暮莲澈起身迅速的回到了德妃的桌子前,如果不是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让他甚至无法消化,他真想立刻就向芸若提亲了,可是,父皇会答应吗? 这个,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否则一旦父皇拒绝了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站在芸夕身侧的水离着急了,她先还以为暮莲澈会直接求婚呢,却不想他只是敬了一杯酒就再没下文了。 不过,这也算有进步了,一切走得太快,就不踏实了,芸夕的婚姻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这样才会有她的幸福。 生日宴,芸若终于达成了她的目的,她引得了暮功澈的注目,这便足矣,随着淑妃的轿子再次返回清梨宫时,淑妃得意的笑了,她的卓儿解放了,既然暮莲澈真的对芸夕有意,那她就不妨推波助澜一次,今天皇上的表情还是让她猜不出所有然来,不过不管皇上的心思如何,只要暮莲澈真娶了芸夕,那么她的卓儿就有了娶兰儿的希望了,与兰儿联姻才对阿卓的事业更有帮助,于是,她吩咐下去,这几日随便三王爷和芸夕进进出出,最好多给他们创造些机会,也让暮莲澈大喜的日子到了,这样她才能睡安稳些。 虽然她也不喜欢兰儿,可是婚姻就是建议在这些权利的基础之上的,正确利用了,暮莲卓就会步步高升,直至登上太子之位,利用错了,只怕一子棋错,满盘皆输。 芸若与水离回到清心阁时,早已过了二更天,沐浴了之后,春桃便被淑妃叫回去了,清心阁里又只剩下了她与水离和飞苏。 看着窗前暗红色的灯笼的微光,记忆里阿卓一次次闯进清心阁的一幕幕又是袭上心头,这时的他在打仗吗? 他可曾知道她的心一直在牵挂着他,他可曾知道他的不辞而别曾经让她伤心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可是,从今日开始,她就要努力的摆脱开阿卓的一切了。 窗外,冷寒中,那煎煎的树影中依稀就是阿卓曾经走过的地方,此生,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再见阿卓的机会了,倘若嫁了,她就再也不是自由身,只要夫君不休她,她就要本本份份的做她的王妃。 起身,移至窗前,那份刚刚沐浴过的气息犹在,馨香的体香,明明只想给一人,却不想她却注定要负了阿卓一生。 怔怔的望着窗外,这样的冷冬真是让人难耐,雪还没有下过,所以连着人心也是凄清。 院子里,一条人影闪过,她淡淡望着,以为那只是她的错觉,于是,一声低唤下意识的从口中溢出,“阿卓……” 门却悄然而开,不是第一次进这清心阁,暮莲澈比谁都熟悉这里的一切,可是那一声阿卓送到他的耳中时,让他这一夜里所有的欣喜遁去。 原来,女子的心里依然还是有着阿卓,那么,夜宴上她对他的一切又作何解释呢? 第98章答应 门却悄然而开,不是第一次进这清心阁,暮莲澈比谁都熟悉这里的一切,可是那一声阿卓送到他的耳中时,让他这一夜里所有的欣喜遁去。 原来,女子的心里依然还是有着阿卓,那么,夜宴上她对他的一切又作何解释呢? 冷意袭来,让芸若下意识的转过了头,一刹那间她仿佛看到了阿卓,难道是她的低唤让他奇迹般的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吗? 莲步轻移,仿如仙子一样的来到了暮莲澈的面前,定定的望过去,她才发现她认错了人,可是刚刚,她唤过阿卓的名字了。 稳住心神,努力的不让自己心慌,芸若轻声道,“澈,你来了。”那一声澈,自然而又亲切的送到暮莲澈的耳中,难道刚刚是他听错了吗? 他猛的抓住了芸若的手,身后的门也在抬手的一瞬间悄然关上了,“夕儿,告诉我,你还爱着他吗?” 他的问题让她恐慌,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如果她说她还爱着阿卓,那么他还会娶她吗? 可是如果说她爱的不是阿卓,那就是她心的欺骗,而刚刚或许他已经听到了她的低唤。 一刹那间的心思百转,他眸中的深情与清澈还是让她选择了真诚以待,如果将来她嫁给了他,她会认真的对待他的感情,这是起码的尊重,“澈,我的心里一直有阿卓的位置,所以请你……”她不讳言,只想给自己也给暮莲澈一份真实,让他相信她,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故意。 “可是在你的生日宴上,你……”为什么她要那么情意绵绵的望着他,让他以为她对他已有了感觉,也让他欣喜莫名,却不想原来都是一场虚幻,原来并不是真的。 “对不起,看到你让我想起了阿卓,所以……”所以便有些失态了,她如能如此描述,再没有其它的言辞可以解释了。 可是,才一说完,芸若的心就在后悔了,她真是笨,只三言两语就彻底的将暮莲澈推开了自己的身边,原本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大婚,却被她此时弄得一团糟,一团乱。 暮莲澈的心渐渐的定了,她果然爱的还是阿卓,这是他早已知晓的答案,他并不意外,原来她晚宴上望着他是因为阿卓,当知道这个答案的那一刻他的心颤了又颤,可是他并不介怀,他与她的一切可以培养,他相信总有一天她的记忆里会慢慢的摒除暮莲卓的存在,而只有一个他。 “夕儿,嫁给我,好吗?”他深情的凝望着她,心有些慌,他真的有些卑鄙,趁着暮莲卓不在的时候他向芸若求婚了,不知道她是否会答应,他慌慌的眼神泄露了他所有的期待。 他要娶她,从御林园他救起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要娶她了。 他早已成人,也早该成家立业,却因为种种而一直拖到今天,但是当他遇到了心仪的女人,他就再也不会放弃了。 芸若懵了,她那般的表白他不介意吗? 她伸出纤白小手送到了他的额头上,然后不相信的问道,“澈,你真的愿意娶我吗?”她不相信,不相信在她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的时候他却给了她惊喜。 一切,恍如在梦中。 王子向她求婚了,虽然不是她最爱的那一个,虽然她也不是公主,可是她的心还是欣喜,这是她期待着的,虽然她的期待短暂的只有几天的时间,他却是她现在想要嫁人的唯一选择。 他轻轻颔首,然后执起她的手,满含深情的凝望中,他的唇在她的手上印下了属于他的第一个印迹。 没有挣脱,也没有惊叫,当她决定要嫁给暮莲澈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她要接受他的一切,从此,他就是她的天,她也要努力的将暮莲卓从她的记忆中摒除。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鱼与熊掌总也不能兼得,她必须面对,只为了腹中的一个小生命。 唇蠕动着,答案就在唇边,可是想要说出来的时候却是那般的难。 嫁吧,这是她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阿卓的离开是天意,是他把暮莲澈送到了她的世界里,让她再也无法摆脱。 “夕儿,嫁给我。”暮莲澈再一次的轻声而出,眸中的期待仿佛一团火想要席卷芸夕的一切一切…… 心头有些哽咽,她终究还是要背叛了阿卓。 轻轻的踮起了脚尖,她要试着接纳暮莲澈的一切,也要让自己习惯他的存在,红唇印在了他的脸上,轻轻的一触,却仿佛火花一样燃遍了他的全身,这是无声的也是最直接的答案。 她答应他了。 大手送到她的腰际,沉下时让芸夕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贴向他的,“夕儿,我爱你。”他怜惜的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但是他还是有许多的疑惑,“可是,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选择等待阿卓而选择了我呢?” 她眸中清泪悄溢,玉手从他的大手中挣脱开来,转身,她背对着他,她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孩子吗?一个连父亲是谁也不知道的孩子,叹息,然后她落寞的背影让暮莲澈更加心疼了,“夕儿,如果你不想说,那便不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忘记他,让你只记得我的好。”他站在她的身后认真的说道。 听了他的话,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其实暮莲澈的爱才是大爱,让她感动的一种大爱,他可以不在意她心中的所爱,他只要他爱她,这便足矣。 她原本想要对他说,只是因为淑妃的不同意,所以她才无法嫁给阿卓,可是看到暮莲澈的信任,她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她真的不想欺骗他,一个如此真诚对待他的男子。 为何在从前,她从未感受到他心的温暖呢,却在他的冰冷褪去的这一刻,他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暖意,“澈,对不起……” 他从她的身后揽住了她的腰,心里欣喜若狂,他终于要得到了她了,仿佛从儿时起就有的所有的愤懑一下子一扫而光了,心在这一刻敞亮了,也不再恨了,甚至也原谅了母妃,下颌轻蹭着她带着馨香的发,从没有一刻如此时一样的让心充满了温柔,“夕儿,明天我就向父皇提亲,如果他不答应,那么边关战事要筹集的粮草我也就不管了。”这是他的杀手锏,是他唯一一个可以与父皇抗争的办法,为了芸夕,他宁愿与父皇对抗也要得到她。 他心底,还有一个未知的结,他一直不知道暮莲宇极对芸夕的情意到底为何? 似爱恋,又似亲情,可是那许多的关爱便会让许多人误解了去。 那一句话中的‘边关’二字让芸若又是想起了阿卓,心里隐隐的痛着,阿卓却已经在她答应了暮莲澈的一切时从此与她划上了终结。 轻轻的笑压着心底的点点悲凉,遇到暮莲澈她何其幸也,为了她他居然不惜忤逆幕莲宇极,这让她再一次的感动了,“澈,你难道不怕皇上将太子之位给了他人吗?”从前,她一直私心的想要让暮莲宇极将太子之位给了阿卓,可是此刻,她却觉得暮莲澈并不输给阿卓。 阿卓,他好狠的心呀,他满心里的只有一个权字了,所以也早已将她抛到了九宵云外,如果此刻他在京城,她又怎么会有如此这般的煎熬呢。 恨,阿卓,他真的很自私。 她与阿卓最后一次的相聚居然也是在这清心阁,却成了她与他的最后一面。 罢了,她甩甩头,努力把阿卓甩开来,“澈,放心,皇上会放手的,他早已答应了我许我嫁给别人,只是要我在宫里多留些日子陪伴着他,但是,我真的不喜欢这皇宫。”她婉转道出,就是想要让暮莲澈向暮莲宇极以最快的速度提及自己与暮莲澈的大婚,她的孩子真的等不及了。 他轻笑,想起了夜宴上杨采之气鼓鼓的望着芸若时的表情,是的,把她留在宫里真的很不安全,那些女人也与他一样毫不例外的以为父皇有多宠爱芸若,却不想原来父皇爱她只如女儿一般,那个女人她的力量真的无所不在,居然死了这般久也可以左右父皇的心,“夕儿,我要带你离开……”这是他今夜的承诺,他不会放过她了。 芸若闭上了眼睛,泪珠儿静静滑落,此时她让她的心里只有了暮莲澈的存在,听着窗外的风声,迷朦中似乎有雪花飘落,心里蓦地一喜,这是她盼了许久的雪呀,竟然在这样的一夜终于来了。 “澈,下雪了。”夜即使黑暗,可是那洁白的雪花却白透了夜色,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雪花铺天盖地的撒下来,仿佛一场梦一样倾落而下,就落在她的面前,真实而耀眼。 暮莲澈的大手依然还环在她的腰际,他的气息喷吐在芸若的周遭,强烈而薰人欲醉。 心,在这一刻漪澜而舞。 请你原谅我,阿卓,其实澈,他真的很好…… 第99章赐婚 清晨,芸若站在飘满雪花的院子里,这么迟来的雪美丽了宫阙,也美丽了一颗心,多少天的纠结在这一刻正在慢慢的解开,昨夜里,澈说今日皇上下了早朝他就要去提亲了。 没有阳光的一天,可是雪色却比阳光还要暖人的心,因着纯美,因着纤尘不染。 多想,自己也如这雪花一样纯洁干净,可是那一夜却是她最最难堪的一夜,逃不开的宿命,注定了掺杂了许多的无奈。 翘首望向那宫门处,她在等待着暮莲澈带给孩子的生,如果她腹中的孩子真的能够生下来,那么她一定要为他起一个名字:尊生。 尊重生命,因为得到他的生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 “小姐,外面雪大,快回屋子里去吧。”水离推开房门,芸若已经在院子里站了许久许久了,她期待的背影让水离的心也随之而焦虑。一清早,天才朦朦亮,芸若的一声咳嗽声就惊醒了水离,昨夜里发生的事芸若一五一十的说与了水离,让水离与她一起分享这份期待了许久的希望。 芸若摇摇头,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掌心中,晶莹剔透的六瓣雪只在她的手心里留伫了片刻便化为了一滩水迹,润湿了她的肌理,轻轻的看着,为什么美好会因着现实的残忍而消失的这般的快。 可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任那水渍在手心中冰冰凉凉的渗透到心底。 不远处,沁月与几个宫里的帝姬正在快乐的打着雪仗,一个个的雪团飞在空中又落在她们的身上或者身边,孩子们的笑声感染了芸若,她悄悄的迈出了院子,看着她们,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可是,一个孩子的成长,却是那般漫长的过程。 远处,一乘小轿正快速的向清心阁而来。 “小姐,象是李姑姑的轿子呢。”水离惊喜的说道,倘若暮莲澈求亲成了,那么他也无法在大婚前明目张胆的进入清心阁来向小姐宣布这一个好消息,所以李姑姑很可能就是皇上派来的那个宣布小姐与暮莲澈大婚的那个人。 在玄清宫,在皇上身边,除了周敬海,李姑姑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静静伫立,雪落中芸若的衣衫已白了半边,就仿佛一个雪人一样,轿子近了,果然是李姑姑的轿子,水离忙不迭的上前打了轿帘子,“李姑姑请了。” 抬步下了轿子,李姑姑却一把抓住了水离的手,笑道,“水离姑娘大喜,芸夕姑娘也大喜,这外面雪大,风又冷,我们快进屋子里说吧。”说罢,一手拉着水离,一手拉着芸若向厅堂而去。 才进了门,飞苏见是李姑姑来了自然也是乖巧,从德妃那里她也听说了李姑姑的威名,那日里她将阿卓请她捎给芸若的字条拿给了德妃,她一直担心阿卓回来从芸若的口中证实了她的欺骗,也生怕阿卓有一天会找上她的麻烦,毕竟阿卓还是皇子呀,所以最近这些日子她乖巧多了,上了茶,再一一的为桌前的三个人分别上了暖炉,一人膝上一个,也好化去外面的寒冷。 “飞苏,把衣服送去浣衣局吧,这有水离侍候着就好了。”芸若支开了飞苏,她不喜欢飞苏,只因飞苏是王丞相府的家人。 “是。”飞苏不情愿的应了,这才慢吞吞的退去。 李姑姑也不着急,她最懂得察颜观色了,小小的饮了一口茶,见飞苏没了踪影才道,“芸夕姑娘,你也知道皇上原本的意思是想要留你在宫里多住个一年半载的,可是今儿个一大早三王爷就来到了玄清宫,他向你求亲了,皇上说三王爷的个性一向冷僻,这么些年竟然从未对女子动心过,他原本一心想要将兰儿许给他的,可是他百般的不愿,而今他一意要娶你,皇上生怕一个推辞了就让他原本就冷僻的心更加重了,可是又考虑到这是你的婚姻大事,如果你父母在世,那自然是要经过你父母的允许的,只是你只身一人在京城里,所以便差我来问了姑娘的意思,皇上说他会尊重你的选择,姑娘大可不必为难了。”李姑姑措辞严谨却又和蔼的说道。 李姑姑这一番说倒是让芸若不好立时就答应了,她微垂臻首,面上含羞道,“那芸若便思虑一番再行告诉李姑姑吧。”芸若内敛的说道。 那边水离却急了,“小姐,你就应了吧,皇上虽然待小姐很好,可是这皇宫终非久留之地,况且以小姐现在的身份总是在嫔妃间引起不必要的纷争,其实出了宫嫁了人也还可以入宫呀,而小姐嫁的是三王爷,那么回宫更是理所当然的了,李姑姑,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水离晃着芸若的手臂,她帮衬着让芸若应了,不能再拖了,昨夜里生日宴上的那一件衣衫就差一点的让小姐的肚子显了形,小姐再也不能等了。 “是呀,水离姑娘说得是,我看三王爷也是一片真心,他足足与皇上谈论了一个多时辰才说服皇上答应呢,芸夕姑娘不如就应了吧,这日后倘若三王爷有欺负你了,还有皇上给你撑腰呢,皇上说了,倘若你嫁人,也要风风光光的以大礼办了。”李姑姑兴高采烈的说着,“这宫里好久没有办这样的大喜事了,我看皇上也期待了。” 芸若的头垂得更低了,既然这是自己的意愿,那便真的没有必要再忸怩了,她点点头,一旁的李姑姑立刻欣喜的说道,“看来皇宫里就要有一场大喜事办了,如今可真是双喜临门了呢。” 水离疑惑的望着李姑姑,“那另一喜是什么呀?” 李姑姑点点水离的小脸,“芸夕姑娘嫁了,水离也要收收心了,皇上说芸夕大婚的日子,也是你侍寝的日子,到时候直接封你为常在了。” 这一回是水离羞红了脸,想想那一夜自己与暮莲宇极羞人的一夜,能有这样的结局已是她的万幸了,芸若拉着水离的衣角,“还不谢谢李姑姑。” 水离弯腰道了一个万福,然后一转身一溜烟就推开了门跑进了院子里的雪中,芸若知她一是不好意思,二是也是欣喜感动吧,想她们主仆二人从小就在蝶恋水榭里,如今能有今天,这已是万般幸运了,况且皇上的人品她也是见过的,绝对是人中之龙。 “姑娘,既然你已经同意了,那么我也就把皇上的意思一次都说出来,皇上说既然你是从王丞相府而来,那便少不得要先回去相府里,然后再风风光光的出嫁,这样才不会惹人闲话,日后也才美满幸福,你看可好?” 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回到相府,想起王丞相对自己的算计她就不喜欢,不过芸若又想到了梅音,那个王府里奇怪的女子,她一直对自己很好,却一直象是在算计着什么,回去吧,皇上说得对,相府千金的身份才能让她从此在三王爷府里当起一个家,她会是暮莲澈的妻子,也是三王妃,那是一份责任而不是儿戏。 手指不期然的抚到了小腹上,孩子的心跳就在她的腹中,“李姑姑,芸夕只是一个弱女子,得皇上如此偏爱已是芸夕的福份了,一切就请皇上与李姑姑为芸夕做主了,只是,芸夕还有一事有些疑虑,不知可否相询李姑姑。”她一直好奇暮莲宇极对自己的态度,这份疑惑现在不问李姑姑,将来再问别人就更加的不妥了,就因为不知道,心里就总是有些别扭,她欠了皇上的一份人情债,或许这一辈子也还不上了,但是至少要让她知道是为什么? 李姑姑笑道,“姑娘说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翩然抬首,一双水漾的眸子里写满了疑问,“李姑姑,你可否告诉我,为什么皇上对我这般的好,这般的特别呢?” 芸若的话音才落,李姑姑就笑了,这个问题由她来解答似乎有些唐突了,“姑娘,或者有一天皇上会亲口对你说出吧,你只要记得皇上对你的心是如女儿一样的心这便足矣了。”如果青莲的女儿还活着,应该也就是如芸若这般大小了吧,只是派出宫的人却一直也没有那女娃的消息,所以皇上在见到芸若时才格外的亲切。 这,也是缘分吧。 芸若心下终于坦然,那一句如女儿一样的心让她感动,或者暮莲宇极也有他的苦衷,只是身为皇上他也不便说出罢了。 好吧,她就等待他亲口告诉她的那一天。 李姑姑走了,也留下了一屋子的喜气,皇上还没有下旨,水离就邀了飞苏一起整理随身的衣物和首饰,就要出宫了,虽然是离开了这如笼子一样的地方,可是相府也是她不喜欢的地方。 雪又落了一天,落得房屋上、树上一片洁白,皑皑的雪色中,芸若一一的向皇后、淑妃、德妃和其它婉妃们请安告辞,这所有的嫔妃们还不知道皇上已允了暮莲澈与芸若的婚事,但是她的离宫,却让宫里所有的嫔妃们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杨采之。 第100章花轿 芸若离开皇宫的那一天,边关也传来了消息,大军首战告捷,暮莲卓战功赫赫,传遍大周大江南北。 一辆马车载着芸若离开了皇宫,马车里,芸若轻轻靠在水离的身上,心头没有甜蜜,有的只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希翼,当她知晓阿卓立了战功的时候,心里为他开心也为他自豪,可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随着分别的时间越拉越长,一双眸子轻轻的闪动着,心里的难过越积越多,她与阿卓的交集从此也将划上了一个句号。 “小姐,你看轿外的那个雪人真大呀。”水离掀开了车帘的一角指着外面兴高采烈的说道。 芸若随着水离的手指望过去,果然,街道上一个齐人高的雪人在雪地中静静而立,四周是几个孩子们围着它欢呼跳跃,开心写在孩子们的脸上,带着一片喜气盈盈,原来这是京城里的百姓在庆祝杨家军打了胜仗,“杨将军必胜,五王爷必胜。” 一声接一声的呐喊从路口处传来,那一句句的五王爷也掀起了芸若心头的层层涟漪,一圈一圈,怎么也润染不开。 一滴滴清泪滑落,湿了面颊也湿了衣襟,这样的一刻,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憋屈,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不管是不是暮莲卓的不辞而别,她说什么也会等他回来的。 那是那一夜两个人彼此的承诺,可是如今,一切都因为孩子而彻底的改变了,她没了自己,也没了自己的选择,而且对于暮莲澈她更是欠了他一个人情,那是要用一辈子去尝还的。 伸手,又接了一片雪花在掌心里,这两天,她尤其的偏爱雪花,喜欢它的洁白,喜欢它的沁凉,也喜欢它的纯洁无染。 “小姐,快放手进来吧,外面太冷,小心别着凉了。”水离知道芸若的心苦,也知道她的不得已,递了一个绢帕让她擦了擦泪,又将一个小手炉递给了芸若,如今她自己的人生也早已定下来了,轻松开心之余,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小姐许多祝福,祝福她走过暮莲澈这一关,只要孩子平安无事,小姐就会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的。 相府的大门前,站满了家丁,威武的石狮子旁相爷微笑而立,原本是打算把芸若送进宫去讨皇上一个欢心,也让德妃多受宠,再为暮莲澈拿下太子之位打下基础,却不想芸若居然又从宫里出来了,虽然与他的预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看皇上对待芸若的心,王丞相就知道在皇上的心里芸若还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才会把她嫁给阿澈,只要皇上与阿澈父子两个不分心,那么阿澈就还有当太子的希望。 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与芸若搞好关系,只要皇上在意她一天,那么她在皇上的心里就是举足轻重的。 马车停了,小丫头一挑就打开了车帘子,“小姐请,水离姑娘请。”如今水离的身份虽然还没有颁旨,但是李姑姑已经知会过王丞相了,只要芸若大婚,水离就要回宫做常在侍寝了。 如今,主仆二人不仅都脱离了蝶恋水榭的束缚,而且也都有了自己的归宿,这也算可喜可贺吧。 虽然暮莲澈与芸若的婚事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除了接受谁人也没有任何办法来改变皇上的旨意了。 芸若又见到了王丞相,说实话,王丞相当初把她骗进了皇宫选秀,如今只要一想就让她心有余悸,倘若不是她几次三番的暗示皇上她要出宫,只怕她的身子早已被皇上…… 她对王丞相再也没了好感,只是客气的上前福了一福,才请了安,王丞相就扶起了她,“快回去夕园吧,那里一直还给你留着呢,那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芸若淡淡一笑,家,那是一个多么讽刺的字眼呀,其实不过是王丞相算计她让她相信他的一种手段罢了,踩着大门前扫了又扫而落下的薄薄的一层雪,一行人鱼贯向府中走去,来到夕园前,王丞相的几位妻妾这才离去,此一见已不比当初,如今芸若即将贵为三王府的王妃,那是皇上亲点的一桩亲事,少不得她们所有人都要恭敬了,梅音也一直在此行列,她一直都是悄无声息的随在丞相夫人的身后,此时芸若见她也就要去了,急忙轻唤道,“父亲,芸夕想留三少奶奶在夕园里小坐片刻。” 王丞相笑道,“夕儿,从前你在王府里的时候就是与阿音最为亲厚,如今又回来了,少不得要亲近一番,阿音,去吧,只是芸夕一路劳顿,也早些让她歇息了才是。” “是,老爷。”梅音点头轻应,便随着芸夕入了夕园,其它的人也才一一的退去了。 屋子里,炉子燃得正旺,相府里早有准备,所以芸若虽然离去多日,屋子里却依旧纤尘不染,唯一的变化是季节,从秋到冬,从暖到冷,物是,然而人的心境却早已变了。 “芸夕,你瘦了。”梅音抓着芸夕的手心疼的说道。 除了小腹外她的确是瘦了许多,轻柔一笑,芸夕向周遭点了点头,示意相爷安插来的几个丫头都退了出去,就只留水离和梅音两个人,这才道,“三少奶奶,你早知道是她联合了老爷把我送进宫里的,是吗?”她悄声而问,梅音却没有任何的慌张,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芸若在这一刻也终于确定明白了当初她入宫时梅音说过的话,说她很难再出宫,更让她小心德妃,却不想如今阴差阳错,她却要嫁给德妃的儿子暮莲澈了。 两个人又一起喝了一盏茶,梅音便告辞了,看着她的背影,芸若还是有一些迷惑,梅音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芸若只休息了一天,相府里便热闹了起来,不止是府内为置办她的大婚而忙碌,府外的满朝文武能来的也都来朝贺了,这时候更加没有人再敢提起芸若从前蝶恋水榭的身份,其实芸若一直在疑惑一个问题,是谁把自己的画与画像告诉了王丞相与德妃的呢,可是这些她却无从问起,也无人肯告诉她。 嫁妆备满了整个夕园,红红绿绿中双喜字到处横飞,箱子上,器皿上都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双喜字,裁缝来量尺寸的时候,芸若推说头疼,就按照先前自己量好了的再略略大了一个尺码让水离送给了裁缝,幸好是冬天,穿得多,再加上芸若也拿白布将小腹略略的缠了又缠,所以那已经快三个月的肚子并不显形,不过她也不敢勒得过于紧了,太紧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做着这些都是为着孩子呀,所以孩子的健康才最为重要。 终于,等到了大婚前的那一夜,而她与暮莲澈已经足足有八天没有见面了,从赐婚到大婚这样的快速也算是皇家少有,不过在暮莲澈的坚持下,在暮莲宇极的帮衬下,德妃也并没有刻意的去反对,只要皇上高兴了,那么她也说不出不字,她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儿子吗,所以儿子高兴,皇上高兴,她自然也就高兴了。 一清早,相府里就吹起了唢呐,喜气洋洋中水离为芸若更了妆容,红红的喜服穿了一身,脂粉也淡施了粉面,唇点红,眉扫黛,贵气的一对玉坠戴到了耳坠上,手腕上明书的丝线镯子也只得取了下来收在首饰盒中,身上一应的手饰都是德妃相送,不管怎么样,芸若都是她的儿媳妇了,家和万事兴,芸若哄了皇上高兴,那么儿子的前途自不可限量。 红双喜的盖头掩了满面,水离与飞苏扶着芸若上了花轿,水离有些不舍,可是另一乘小轿已候在了花轿的旁边,那是接她入宫的轿子,“小姐,保重,不管遇到什么事,只消派人告诉了我,水离一准会帮你的。” 芸若抓着水离的手,怎么也不舍松开,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可是却要在她入了三王府一切都还未卜的情况下两个人要生别离了,“水离,你也是,如果不开心,就捎了书信给我,不管怎么分离,我们的心还是在一起的。”芸若望着水离的眸中已蓄了泪,如果没有水离也没有她今天的安然而嫁,剩下的路就只能靠她自己去走了。 “姑娘,吉时到了。”喜婆在一旁催了。 两只细弱的手松开时,水离已被宫中迎来的宫女拉向了她的轿子,于是,寒风中,两乘轿子一个向三王府一个向皇宫而去。 吹吹打打中,谁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如何,但是彼此间却都是祝福。 祝福给芸若,祝福也给水离。 京城的街道上,鞭炮声一波接一波的响,听说边关的大军又打了一场胜仗,但是五王爷也受了伤,听说正在赶回京城,准备养好了伤再参加了皇上的寿辰后重新赶往边关。 只是这一些,芸若并不知道,她只能感受到京城里快乐的那种气氛,越至三王府,心里越是忐忑,绞着衣角的手指已是节节泛白,倘若这样喜庆的一天,被暮莲澈发现了她的身子她又要如何自处呢? 第101章交杯 嫁妆随着喜轿在京城里走了一大圈,最后才到了三王府,喜气洋洋的王府中,暮莲澈一身红衣,一朵大红花随着一块红绸系在了胸前,红彤彤的色彩就仿佛他的心里一样都是喜气洋洋,红红火火。 远远的就听见了唢呐声,喜婆站在大门前挥着手中的绢帕,“来了来了,快放炮仗。” 门前的家丁手中的香一送,那炮仗就噼里啪啦的震天响了起来,惹得轿子里的芸若身子一颤,不由得手指抚向小腹,生怕吓着了她的孩子。 轿外,随着她一路而来的喜婆道,“小姐,到了,王爷就要过来接你了,你小心下轿。”也幸好喜婆提前打了这一个招呼,否则红盖头下的芸若还真是一团迷糊,这轿子外是什么样的场景,又都是站了些什么人她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清楚。 炮仗停了,轿子也稳稳的停了下来,落在地上时,那轿身向前倾斜,喜婆随手就拉开了轿帘子,暮莲澈已大步向芸若走来,望着那一身喜服,身姿窈窕婀娜的女子,心里都是雀跃和开心,轻轻的低唤仿佛怕惊吓到了她一样,“夕儿,我抱你下来。”他说罢,一双大手送到芸若的身上,轻轻一托,立刻就将她抱了起来,还是那般的轻,清瘦的让他有些怜惜,其实他一早就想要亲自去相府里迎娶她的,可是他是王爷,这于大周朝的礼仪不合,所以只好在王府大门前等了又等。 隔着红盖头,芸若只看见暮莲澈向前迈去的一个脚尖,他的脚步沉稳,他的气息缠绕着她,她的人生就在他抱起她踏入王府的那一刻即将重新开始。 那道高高的大门槛,入了,门里是一个世界,门外又是一个世界,而她从此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只是,想起王妃这一个尊号,她却有些汗颜,她的身子,真的有些当不起。 然而此刻,再也没有退路,她的一切倘若真的被他发现了,她便只能乞求他的理解,此外,别无他法。 忐忑的一颗心在他的怀抱里滚烫而焦灼,他轻轻的将她放在了王府里的地上,然后是喜婆将长长红绸的一角递到了她的手中,身前是暮莲澈牵着红绸拉着芸若向前而去,垂头虽然只看到他半边的身影,芸若的心里依然踏实,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芸若从此唯一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也便只有他了。 那接下的仪式她乖巧的在身侧喜婆的提示下配合的的进行着,她只知道她在不停的行礼再行礼,头上厚重的珠钗让她常常有种头晕的感觉,却还是忍了过来,终于,她听到了喜婆的那一声:夫妻对拜。 弯首,两头相撞在一起,那响声让周遭的人笑成了一团,喜婆笑融融道,“这样才会福气,送入洞房。” 之后芸若便被迷迷糊糊的送入了洞房之中,一路走都是红红的地毯,暮莲澈是皇子,自然是免不了的一番招待,这京城里的皇亲国戚大小官员差不多都来齐了,虽然说因为边关战事,一切从简,但是简简单单的饭菜还是要备的,大碗的酒还是要喝的。 芸若静静的坐在喜房里,透过红盖头也可以感受到房间里望也望不尽的红,当喜婆那一句夫妻对拜高喊在朝堂之上时,芸若便知道这一辈子她都是暮莲澈的人了。 手指绞着红嫁衣的衣角,明明很是疲累,她却希望暮莲澈回来的越晚越好,最好也醉了酒,这样她才能逃过这样的一夜。 很怕,怕被他发现了一切,必竟他是懂医的,而且又是那么的精明。 门开了,窸窣的脚步声传来,桌子上有盘子放下的轻微响声,“飞苏,是你吗?”水离嫁到了皇宫,她的身边便只能带着飞苏了。 “小姐,我在这儿。”门外传来了飞苏的声音,“我一直守在门外的,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唤我。” “丫头,不能再叫小姐了,要唤王妃,你主子从现在开始可就是三王府的王妃了呢。”喜婆笑颠颠的吩咐飞苏。 飞苏捶捶头,“是了,倒是我忘记改口了,都是从前叫小姐叫得顺当了。” “红枣,花生,喜饼和莲子羹,还有酒都备好了,只待王爷应酬完了就要洞房了。” 那一声王爷应酬完了就要洞房了,让屋子里床沿上无声而坐的芸若更加的慌了,“飞苏,你进来吧。”不想一个人呆在这洞房里,那种空廖廖的寂静的感觉让她恐慌无助。 飞苏抬眼征求喜婆的意见,“王妃,在王爷未来之前,这屋子里除了你再除了送东西的人,任何人都不能多做停留的,否则会……”她突然间顿住了,啐了一口,大喜的日子,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于是,门开了,又关上了,飞苏也被关在了门外,虽然平日里自己一向不喜欢飞苏,可是此刻连她也亲近了一样。 有些怕,手指继续绞着衣角,红红的衣角被绞起了皱,再也展不开来。 侧耳倾听,想要听到外面的动静,可是因为这是冬天,所以门窗也关得极严实,让芸若什么也听不到,这个时候的暮莲澈一定是在与人寒喧周旋吧,而她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屋子里越来越暗,天也越来越晚了,又有人推门而入点了喜烛,待下人退去,芸若再也坐不住了,动了动有些酸麻的腿,算一算自己少说也坐了两个多时辰了,悄悄的掀起了红盖头的一角,她看到了桌子上一对高高的喜烛兀自散发着光茫,一滴滴的烛泪沿着喜烛的一侧流淌下来,就仿佛她此刻的心,都是迷茫。 暮莲澈快要来了,他是她的夫君,她要如何自处呢? 就在恍惚中,她听到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慢腾腾的一步一步向着洞房而来,这不似下人们的轻巧,而是步步都是铿锵落地,似醉步又似沉稳,让她的心不由得慌了又慌,伸手摸了摸枕下的刀,那是她这一夜里唯一的指望,虽然有些卑劣,却是她的不得已。 老天,就原谅她这样的谎言和招法吧,为了孩子,她不得不如此之作。 门开了,一身酒气的暮莲澈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那冲天的酒气送过来时,芸若的心也随着那酒气而薰薰然了,“夕儿,是你吗?”暮莲澈踏步而入,身后的喜婆忙道,“王爷,新娘子要吃了桌子上的四样东西才能与王爷喝交杯酒,然后才能洞房的。” 暮莲澈挥挥手,讨厌这喜婆的聒躁,他好不容易才打发了那些来贺喜的宾客,此刻再也等不及要见他的夕儿了。 喜婆只得退了出去,临走又不忘嘱咐,“王妃,桌子上的东西还有床上的白布你可不要忘记了哟。” 芸若脸一红,那床上的白布她自然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相府里的婆子们在她临上轿之前早已交待了这一些,可是就是这个才让她挠头、为难。 门被暮莲澈不耐烦的关上了。 酒气距离芸若越来越近,暮莲澈从桌子上拿了喜秤的秤杆,伸手一探就送向了芸若头顶的红盖头,“夕儿,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手一抬,如花美貌立刻就送到了他的眼前。 芸若垂着头,羞赧的不敢望向暮莲澈,后者却轻轻的抬起了她的下巴,一双大眼迎视着芸若清澈湛蓝的眸子,“夕儿,嫁给我,你开心吗?” 她的心里却没有开心,有的只是心慌,就象偷了东西的小孩子见到了那东西的主人一样,她害怕忧心的望着他,眸子渐渐不再清澈而是混沌一片,他却看成了一抹期待的迷离。 他的酒气吹吐在她的脸上,“夕儿,告诉我,你开心吗?” 芸若只得点点头,这是她自己一心求得的婚姻,她不能说她不开心,她的轻动,让他的手指随着她尖巧的下巴向下一坠,手指一松一落,他的大手立刻就抓住了她的,又一次的如在王府大门前一样他不容她有任何反抗的抱起了她,“夕儿,你真美。” 红唇缓缓落下,那一刻就仿佛是阿卓在清心阁里低低的浅尝她的甜美,这刹那间的幻觉让芸若如惊弓之鸟一样身子一颤一闪,“啊,澈,桌子上的东西要吃,还有那酒……” 暮莲澈爽朗一笑,“哈哈,好,就吃了那些讨喜讨吉的东西,然后我们就喝交杯酒。” 芸若红了一张脸,任他抱着她走向了桌子,“澈,放我下来,我来倒酒。”那桌子上的东西都是她必须要吃的。 枣是‘早’的意思,花生是‘生’的意思,莲子羹是代表‘贵子’的意思,一起吃了再加上喜饼的喜气,就是早生贵子。 想想腹中的胎儿,想要不早生都不可能,摇摇头,“澈,对不起。”她突然间冲口而出,她真的对不起暮莲澈。 男子带着醉意看着她将四个盘子里的东西分别都吃了一小口,这才兴致盎然的笑道,“夕儿,我要你为我生孩子,生好多好多,我就喜欢你生的孩子。”他醉话连篇,直接就忽视了她的那一句对不起。 芸若颤抖着手将桌子上的两个酒杯分别注满了酒,只手递给他的时候,他居然也不等交杯,直接一仰头就喝了一个干干净净,开心的大笑,“夕儿,再倒……”。 第102章血色 红通通的洞房中,烛光摇曳,映着芸若的脸片片光彩,执起酒壶的玉手毫不迟疑的为暮莲澈再倒满了一杯酒,“王爷,你醉了。” 暮莲澈摇摇头,眼前的女子那张美丽的容颜在眼前晃了又晃,闪了又闪,一忽儿清晰,一忽儿模糊,他使劲的揉揉眼睛,然后端起了芸若倒给他的那杯泛着香的酒,冲着芸若笑道,“夕儿,我们喝交杯酒。”虽然喝多了,可是他还记得这交杯酒,这可是喜婆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 端着手杯绕过芸若的手臂,一双平时精明的黑眸此刻却写满了一层雾气,“夕儿,喝下了,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芸若惊慌的将酒杯送到唇边,然后趁着暮莲澈摇晃了一个身子的刹那,悄悄的就倒掉了一杯酒,只剩下那杯底的一点点,即使喝下了,也不会怎么样的,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之前,她不能喝酒,她不能醉。 “夕儿,喝吧。”暮莲澈大手中的酒杯送到了自己的唇边,一眨眼的功夫,一杯酒就送入了腹中,满意的将酒杯送到了桌子上,手臂立刻向芸若送来,那股带着酒意的霸气让芸若不知所措的后退了。 “王爷,再喝一杯吧,你真是海量。”退到桌角的那一刻她又是执起了酒壶,反正他已经醉了,索性就再醉些,也好成全了她这难堪的一夜。 只要让她熬过了这一夜,将来,她会为他弥补更多。 欠了他的,她终究要还。 陶瓷的酒杯里透明的液体在她纤巧的小手中还漾着圈圈,就仿佛她的澄澈一样让他喜欢,“夕儿,我爱你。”借着酒胆,他说出什么他自己也不介意,更不会觉得唐突。 芸若脸上一红,她早知道他的真心,她却辜负了他,歉意的笑一笑,那笑靥堪比桃花让他的眸中闪亮,“夕儿,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美。” 她听到过男人对她无数次的赞扬,却唯有这一声让她听着踏实,因为,他是出于真心的,“澈,谢谢你。”除了索要,她从未给过他什么,吝啬了爱也吝啬了心,甚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救了阿卓。 可是,他却曾经在蝶恋水榭里给了她一段轻松美好的日子,也是因为他,她才得以去明书画馆,也是因为他,她才有机会去青烟寺而再见阿卓。 如今,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竟是有种感觉,那时候的暮莲澈根本对她无意,却不想御林院他救起她的那一刻居然改变了他的一切,让他的心选择了她。 他摆摆手,“夕儿,你已经是我的王妃了,从今后再不可对我说……说……谢字……”舌头打着结,他也不想喝多的,可是刚刚外面那些王孙贵族就是不肯放过他,结果一不小心还是多了。 芸若扶着他晃悠悠乱颤的身子慢慢向床前而去,最好这样的他躺在床上时立刻就醉如泥一般的睡去,那么她也就如愿了。 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她在祈盼奇迹的出现,也不枉她与水离想象了千万次的洞房花烛夜。 每一种结果都要有一种对策,却唯独他醉酒的结果对她最为有利,也最容易搪塞过去。 暮莲澈的身子在芸若的搀扶下终于艰难的来到了床前,他的酒气喷吐在芸若的脸上,她不讨厌却也绝对不喜欢,别过了脸避开他的气息,“王爷,脱了靴子吧。”怎么也想不到红色的云底靴一样可以好看,第一次为男人脱鞋子,有些忸怩,却也毫无办法,他喝多了。 脱下了长靴,再轻轻的一推他的长腿,把暮莲澈整个人都移到了床上。 他的大手却迷乱的在空中乱舞,他在试着抓着她的身子,“夕儿,你过来,过来,让我抱一下。”想了念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如愿的时候,他的心里真的很开心。 “王爷,芸若还要结了衣角,结过了芸若就过去。”她哄着他,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心还在等待他的睡去。 可是,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醉酒的他,所以一切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她必须要清醒,绝对不能让他发现什么,熬过这一夜是至关重要的。 “哈哈,结吧,我要与你一辈子同心结。”大手终于在他的扫荡中如愿以偿的抓到了她的小手,再把她的手放到他的衣角上,“夕儿,结吧,我要我与你的同心结。” 玉手轻巧落在自己的还有暮莲澈的衣角上,一手攥着一头,然后轻轻巧巧的就结了一个结,望着那红衣的结在红通通的烛光中闪动,心头却是有些难过,这样的一夜,注定了是她最艰难的一夜,一方面是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一方面却是对不住了暮莲澈。 她,真的错了。 却是一个没有办法纠正的错误。 因为,那划上错误符号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在御林院里夺去了她第一次的那个男人。 只想一想那些,手指就有些颤了,如果知道了那人是谁,她一定要亲手手刃了那个男人,因为,他太过狠戾而不负责任了,做了一切,却不声不响的离去,让她的心连一个可发泄的去处也没有。 床上的男人依旧在不停的一声接一声的唤着“夕儿”,他叫得亲切,叫得她心酸。 抓住他的大手握在自己的小手中,她要慢慢习惯他的存在,在夫妻对拜过在他踏入洞房的那一刻她就只能是他的妻子了,“澈,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到天明。 他仿佛听到了她的柔声细语,面部因酒精而涨红的脸慢慢的舒展开,身子也慢慢松懈开来,可是迷朦的眸子还是张望着她的方向,“夕儿,我要与你一起睡。”他还记得他的洞房花烛夜,记得眼前的新娘子就是他的夕儿。 可是,为什么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眼前却越来越模糊不情,夕儿的那一张脸如画一样的在他的面前闪来晃去,他却抓不住她,只任她的小手包裹着他的大手,撑着醉酒的身子他想要坐起来,“夕儿,你怎么还坐着,快来为我为你宽衣……”一双美目邪魅一闪,在意识还有些清楚的最后一刻他突然使出蛮力拉着她向他的胸口倒去。 芸若拗不过他的力气,这就是一个女人永远输于男人的地方,比力气她没有,可是比柔巧她却绝对高于暮莲澈。 软软的身子倒在他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他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波动,可是他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眸眼轻瞄间,他的瞳眸已合上,竟然奇迹般的在她的祈福下睡去了。 芸若不敢动,心头窃喜的同时只能乖乖的依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每一下心跳,感受着这个成为了她夫君的男人。 他爱她,那么他会包容她的一切吗? 又是一番祈求,既然老天已经选择了这样的一夜让他睡去,那么就再继续好心的施舍一些爱,让他更爱她,让他因为爱而原谅她的不得已而为之。 喜烛依然还在摇曳,他的酒气也继续充斥在整个房间,时间在慢慢走过,他的呼吸也更加的平稳,如果不是因为醉酒,他根本不会放过她的。 慢慢松开了他的大手,悄然的送还到他的身侧,她小小的头颅从他的胸口上抬起的时候,他没有动,只是安静的睡着。 先是坐起,然后她站起了身子,这一刻她想要喝一口酒,她要酒来壮一壮她的胆子,否则接下来的程序她真的不敢去做,有些怕,她最怕亲眼见到鲜红的血了。 她却忘记了一件事,一件她亲手做过的事,于是,移步的那一瞬间,人又倒在了床上也压在了暮莲澈的身上,惊慌失措中一张小脸里写满了无措,幸好她没有叫出声,否则吵醒了暮莲澈再吵到了门外的下人们,那可真是难堪了。 结在一起的衣角就在眼皮底下,悄悄的,又是等他蠕动着的身子平息了因她倒在他身上而引起的惊悸之后,她才敢动手解下那结。 其实,是要更衣之后才结的,然后挂在一起收在箱底里,那就是他与她一辈子的同心结。 可是此刻,她却只能违心的解开了。 手指微动的那一刻,就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送来。 同心不能结,因为她已经解开了。 自由了的这一刻她已来不及多想,也没有精力去想,她只想要做完该她要做的事情,然后再睡在他的身旁。 莲步轻移,桌子上的一杯酒一口气就喝干了,又是一杯,她要麻醉她的心,也让她有胆量去完成随之而来的一切。 酒尽,抽抽鼻子,嗅着那酒香,这一夜的她也开始贪杯了。 床角,那一块白布就在眼前,她先是悄悄取到了手中,铺展开在掌心时,雪白的一块布,却必须要残忍的滴上点点的鲜血。 手指,缓缓探向暮莲澈压得沉沉的鸳鸯枕下,看着鸳鸯欢快在枕上时,一把小刀已落在了手中。 红袖挽起,露出她雪白如玉的一截藕臂,刀尖向手臂送出的时候,芸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103章躲过 刀尖划过时,那丝灼痛让芸若皱了皱眉,从小到大,除了那一次阿卓晕倒在她的芸若小筑外,她从未见过血。 可是此刻,她却只能以自己的血来掩盖某些真实。 当疼痛麻木时,她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手臂上一滴滴的血滴落在雪白的小块布上,润染开一朵又一朵的梅花开,刺目而耀眼。 颤抖着手终于做完了一切,芸若这才收起了那把割破了自己手臂的小刀,四下望去,却不知道要把它藏在哪里,似乎哪里都不安全,哪里都有可能被下人们打扫房间时翻到,来时她是带在身上的,可是此刻她要睡了,总不能也带在身上吧,想来想去还是先更衣的好,然后再把刀藏在被子底下,这样只要她不起床,下人们也就不会乱动了。 染了血的白布轻放在暮莲澈的身旁,芸若望了望暮莲澈那张熟睡的容颜,沉稳而安静,不管怎么样,当天地拜过时他就是她的夫君了,小手送到衣襟上,芸若解开了一个一个的螺旋花扣,大红的嫁衣脱下来时,她身上才顿时松快了许多,头上的珠衩一一的拔下,如墨的发散开在背上,当只剩下红色的里衣时,芸若才悄悄的一点一点的脱下了暮莲澈的新郎服,他的健壮与高大让她小脸更加酡红,每一个动作都是极其轻柔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吵醒了暮莲澈。 而暮莲澈早已被酒精迷倒了,他烂醉如泥的根本不知道这一夜芸若都做过了什么。 终于,外衣都已尽去,想想那个同心结,芸若还是有些不忍心,既然已为人妻,就不该再惦念阿卓了,女子三从四德,既已嫁人,她就该要听从暮莲澈的,这是她的命,她不能再违背上天的旨意了。 结好了结的嫁衣整整齐齐的折叠起来摆在床前的一张木椅上,芸若这才拉过了被子盖在了自己与暮莲澈的身上,心有些慌,这是除了那一夜的阿卓之外她第二次与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虽然暮莲澈已是她的夫君,可是依然掩不住自己的心慌。 门前的火炉里送来了片片暖意,大红的喜烛还在闪烁摇曳垂泪,芸若疲累的闭上了眼睛,这样的一天,她的心弦始终崩得紧紧的,人真的好累,小刀早已藏在了身底的被褥下,妥善的处理好了一切,打着哈欠,芸若闭上了眼睛。 那一夜,三王府三王爷的洞房一片安静,守在门前的小丫头们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多话,倘若说错了什么,少不得要受这新来的当家主母的使唤和责罚。 隔天,风和日丽,正是淡日朦胧初破晓,冬虽冷,却掩不尽娇晴天色。树梢上、房屋上的积雪白皑皑的一片,暮功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迷迷糊糊的醒来,头有些痛,那是醉酒的后果。 满目还是红通通的一片,片刻间人就醒了过来,昨日是他与夕儿的大婚,扭头看向身边,芸若正安安静静的睡在床上,两条长睫随着呼吸微动时让他联想到了正欲展翅而飞的蝴蝶的蝶翼,娇俏的小脸泛着祥和与幸福,一身红色的里衣让她仿佛是一朵娇艳的牡丹花怒放在他的眼前,目光继续下移,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刚刚睡过的地方一块白布上面红色的梅花开。 心里一喜,却不想原来昨夜里他与她…… 可是挠挠头,为什么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昨夜里他与她一起的记忆。 记忆里先是他挑开了她的红盖头,然后是她吃下了桌子上的那四样东西,虽然只有一小口却足以完成喜婆的嘱咐了,再之后是他与她的交杯酒,可是,那接下来的一切他却不记得了。 指腹慢慢的抚上了她的小脸,白皙滑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的想要一亲芳泽,可是她睡得那般香甜让他怎么也不忍心,她累了吧,昨夜里那般折腾,别说是她,连他也累了呢。 悄悄的又躺回到她的身边,想要感受一下她的气息,她是他的妻子了。 门外有了响动声,轻巧的步子却让他听了清楚,皱皱眉,就算是回宫向父皇和母妃请安也是三天后的事情,所以此刻他宁愿她多睡一会。 生怕被人吵醒了她,他又一次的检视了一遍喜房,才发现火炉里的炭已火经是奄奄一息了。 回转身为她掖严了被子,这才转身更衣,拿起一套早就备好的衣衫穿了一穿,拉严了帘幔,这才打开了房门,门外,飞苏守了一夜,这是三少奶奶交待的,水离入宫了,小姐有什么事都要唯她是问。 暮莲澈越过黑眼圈的飞苏,悄无声息的拿起了门边早就备好的煤炭,然后又悄无声息的走进屋子里,亲手放好了炉子中的煤炭,这才走了出来,合上了门,低声看向门外的小丫头们,“谁也不许吵到了王妃,倘若她醒了,就备下热水让王妃沐浴,然后再遣人去书房告诉我。” 他不留下来是不想自己情不自禁的再要她一次,瞧她昨夜里一定是累坏了。 飞苏与一个王府里的小丫头立刻唯唯喏喏的点头,暮莲澈平日里一向都是冷冷的面容,这是他第一次的在下人面前展现了他温柔的一面,而目标却绝对是屋子里的新娘子。 静。 喜房内外都是一片宁静,暮莲澈手上还有父皇交待下来的重要任务,前线的军火刻不容缓,他不止要筹集到粮草,还要把那些粮草着人亲自交到二哥暮莲风的手上,这些他都要亲自问了再追踪那些粮草的动向,否则这后方的粮草一旦有了问题,直接就影响到了边关大军的胜败。 听说暮莲卓受伤了,就要回京城了,这件事也不知道芸若是否知道,但是只要芸若还在三王府,他就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个信息,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她就该收收心,做她的三王妃,而他自然会好好的待她,给她最好的一切。 屋子里芸若醒时已是近午,看着身侧空落落的床上暮莲澈已去让她不由得慌了,昨夜里的一切不知他可猜到了什么? 急忙起身轻唤,“飞苏。” 飞苏应声而入,“小姐,快躺着别动,王爷吩咐了,待你醒来就先沐浴,然后再与他一起午膳。” 粉面腮红,却都是自然之色,她乖巧的躺回到床上,也从飞苏的话中猜到了他的心思,他必是已相信了床上那块白布上的血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终于是逃过了一个关坎。 沐浴更衣,洒着梅花瓣的水中还泛着温腾之气,他的体贴让她更加感觉到自己愧对了他,整妆完毕时,她娇俏的样子更显美丽,飞苏取了放着镯子的手饰盒打开再送到了她的面前,“王妃,带哪一付?” 芸若看到了那对丝线镯子,那是明书送给她的,如今她与明书已再无可能,随手挑了一串碧玉镯子带在皓腕上,这才起身扶着飞苏的手向饭厅而去。 暮莲澈已等在那里,本想亲自去接芸若一同前来,却被一件事情耽搁了,于是算计芸若也要到了,便没有去接她。 听到窸窣的衣摆和脚步声,端坐在雕花木椅上的他抬起了头,眼见夕儿袅袅而入,想起晨起时她娇美的容颜,心里就禁不住的泛起了甜蜜,迎前而去,“夕儿……”他轻唤,然后从飞苏的手中拉过了她的手,居然当着下人的面牵着她重新又回到了厅堂内,“饿了吧?” 芸若摇摇头,娇羞无限,这新的身份让她一时无法适应。 “快上饭菜。”凉了热了都不好吃,所以刚刚他并未让小厨房上菜,此刻她来了,他急忙吩咐。 有一种家的感觉,可是当芸若望向他的那一刻,恍恍惚惚中又是阿卓从她的眼前闪过。 心一怔,她急忙收敛心神,暮莲澈待她这般好,她真不该的。 用完了午膳,他还要去书房办公,她一笑相随,“王爷,芸若陪你一起,你办公事,芸若安静做画就好。”每日里做画是她的习惯,如今做画不是为了生计,而纯粹是一种乐趣。想要随他一起,是因为她心里数也数不尽的愧疚。 暮莲澈一喜,虽然有她相伴,总会在有意无意间干扰了他的心绪,但是如此夫唱妇随的感觉对他来说还是极为新鲜的,穷此一生,他都会给她幸福,他不会如父皇那般三宫六院享尽齐人之福。 于是,书房里,他安静办公,她安静做画,偶尔各自悄悄抬首相望时,都是对方在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可是心却是甜蜜的。 “王爷,安王爷来访。”门外家丁告禀。 暮莲澈皱皱眉,他最近较少与外人往来,忙于粮草之事也忙于与芸若的婚礼一事,根本无暇去应酬往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暮莲飞此来必是有事要与他商议。 看看芸若,朗然一笑,“夕儿,要是累了就去歇歇,我且去会见大哥去了。” 手中笔尖轻抬,芸若颔首,“王爷去吧,夕儿便在这里等你回来。”她轻柔的嗓音让暮莲澈才得以安然前去。 书房里更加的寂静了,火炉中的炭火燃得真旺,身上泛起薄汗,让芸若终于决定脱下一件镶着毛皮的坎肩,甩手扔在椅子上的时候,一阵风将暮莲澈桌子上的一张文件吹落在地,芸若走过去,拾起了那张纸,不经意的一望间,暮莲卓的名字跃然纸上。 第104章卓伤 白底黑字的纸张铺展在暮莲澈的桌面上,那是边域战场送到京城里的信息,看着落款原来是军机堂抄送的。 芸若一字一字的细细读来,越看越是惊心,原来暮莲卓受了伤,原来他正在赶回京城的路上。 可是,他回来时,她已为人妇。 手中的纸张慢慢滑落,芸若定定的靠在桌前,眸中是阳光闪烁中的尘埃点点,就仿佛她的心一片混沌。 阿卓伤了。 阿卓要回来了。 望着尘埃,她的眸中悄悄的溢出了泪,如果她再多等他几天,说不定他知道了她的一切就会原谅她就会娶她呢,因为有爱为基础,一切都极为可能,可是如今她却嫁给了暮莲澈,澈还不知道,如果澈知道了,她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担忧阿卓,也担忧自己,颓然坐在暮莲澈坐过的椅子上,暮莲澈早就知道她喜欢的是阿卓,因为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对他说过。 这样的一刻,心已经飞到了阿卓的身边,她想要知道阿卓的一切,他伤了,她便惦念,除此外的一切,她的心再也不能掺杂入其他了,嫁给了暮莲澈,她就要真心待他。 想想三日后的入宫,他们要一起拜见皇上和德妃以及宫中德高望重的嫔妃们,还有半个月后皇上的生辰,这都是她可以见到阿卓的机会了,只要让她远远的看一眼就好,只希望当他知道自己已嫁为人妇的时候不要伤心也不要怨她,其实她真的不得已。 静静冥想和忧心中她坐了多久她不知道,只是当门外杂踏的脚步声传来时,她才恍然惊醒,急忙就拾起了那张纸再放回到原处,拾起坎肩在手上,都是这坎肩让她知道和看到了一切,重新穿回到身上为还在颤抖的身子添一许暖意,她的身子好冷,她的心更冷。 门轻轻而开,飞苏走了进来,“王妃,王爷说他有事与安王爷出去了,晚上就请小姐独自用膳吧。”飞苏有些不开心,芸若才嫁过来一天而已,暮莲澈就被安王爷叫走了,那个安王爷可真不识趣,而三王爷更不该,怎么能任人说拉走就拉走吧,让她真为芸若不值,主子脸上无光,她做下人的脸上也就无光。 芸若却淡淡一笑,努力从刚刚的阴影中解脱出来,她必须要面对现实,暮莲澈是她自己亲选的夫婿,“王爷许是有要事吧,走,我们回房去。”不知为何,暮莲澈与暮莲风的离去让她想起了阿卓,难道是阿卓回来了吗? 心里揣测着,她却没有任何办法知道王府外的消息,如若水离在那该有多好,至少也能为她分些忧,可是如今只有飞苏在她身边,偏偏飞苏就是与她分心,飞苏是王丞相府的人,自不会帮着她的。 回到了房中,红红的帷幄和帘帐犹在,喜婆说了要待大婚三日后再行撤了,这一幕幕的红刺眼的就在她的面前,心下难过,人也没了胃口,只是不吃却不行,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东西在等着吃呢,“飞苏,吩咐下去,今晚上我就在房间里用膳了。”只一个人而已,哪里吃都是一样的,她也不想摆什么排场,舒服自在就好。 看芸若竟然丝毫不在意,飞苏可不管了,待粗使丫头上完了一桌子的菜退了出去时,飞苏便急忙低声道,“王妃,王爷大婚才一天就出去办事了,知道的是因为他去办事不留下来陪着王妃,可是不知道的就难免要嚼舌根了,这两天在未回宫省亲前王妃最好多与王爷交好,不要让他经常出门,这样面子上才过得去,也才能在王府树威。” 芸若默不作声的听着,待听完了每一个字,这才淡淡道,“飞苏,这是我与王爷间的事情,你做好你份内的事就好了,以后断不得再提这些事,我不想听。”飞苏的话明着是为她鸣不平,可是她怎么听怎么都有别扭的意味,好象在挑拨自己与暮莲澈的感情一样,虽然她不爱暮莲澈,可是从孩子的立场来考量,他是她孩子的恩人一样,知恩图报,她要善待暮莲澈。 飞苏想不到她不过是随口说说,芸若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她扑通一下就跪在了芸若的面前,“奴婢知错了。”心里不服,可是嘴上却不敢,如今在这三王府除了三王爷就是芸若最大,她一点也不敢造次。 “你跟着我一起入宫又一起出宫,虽然你是相府的人,我却也并未薄待了你,你乖乖做人便是,再不可得寸进尺。”其实从前在宫中,飞苏偶尔去清央宫中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睁不想惹上麻烦罢了,如今在三王府再没人为飞苏撑腰了,她也再由不得飞苏那般放肆了。 飞苏垂头咬咬牙,“飞苏也是为王妃好,谁知……”她还是不高兴,王妃这人真是好坏不分,却不想芸若数落她不是因为她说了暮莲澈什么,只是不喜欢她乱嚼舌根喜欢打小报告的性子。 “起来吧,三日后入宫你也随我去吧,清央宫那里的路你比我还熟悉,到时候还要请你带路呢。”芸若语气平稳的说完,那边飞苏早已吓得如筛糠一样,原来王妃什么都知道,那么阿卓的那张字条她也知道吗? 垂着头,却不敢问芸若,一声不响的站起来退到了一边,默默等待芸若用完膳。 那一夜,芸若便在睡房里静静的看书等待暮莲澈的归来,管事婆子来看了她一回,只说让她先睡了,说也不知道王爷要何时才回来,芸若却怎么也不肯睡下,生怕睡得正香被暮莲澈…… 她怕,怕暮莲澈知道了她有身孕的事情,再瞒着一个半月,那时候如果他还未发现那就大功告成了,小腹还是每日偷偷的缠着,她查过了医书,只要不缠得太紧那便没有关系,但是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小心翼翼,防范所有的可能。 夜渐深了,暮莲澈还是没有回来,芸若便让飞苏添了炭火就去睡了。 近午时她才起了,所以并不困,终于听到门外有声响的时候,芸若立刻全身都紧张起来,暮莲澈终于回来了。 她手中的书立刻放倒在一边,然后头就靠在靠枕上闭上了眼睛,这样就造成了一个极自然的睡去的场面,暮莲澈就不会怀疑了,希望他会放过熟睡中的自己,而她要等他彻底的睡着了,她才敢睡去。 朦胧的烛光让这假寐有了难度,她不敢眨眼也不敢动一下,哪怕是小手指的微微一翘也不敢。 门开了,暮莲澈走了进来,暮莲卓回来了,少不得他们兄弟几个一起去五王府里看望了他,果然伤得很重,一人独挑几百人,这般的蛮力也就只有他才做得出来了,那些胜利都是他不要命的争取呀,他真是不懂暮莲卓的心,其实活着才最重要,真的没有必要那么玩命,君子智取才是道理。 他与暮莲风踏入暮莲卓的房间时,暮莲卓随即就送来了极为不友善的目光,他知道,那是因为芸若。 暮莲卓必是已知道芸若嫁给了自己吧。 可是,一切都已成定局,他再番不怨也没有办法了。 嫁了就是嫁了,洞房已过,那白布上的梅花开就证明了一切,他的夕儿是属于他的。 本来,为了不打扰暮莲卓休息,兄弟几个是打算见了面安慰一下暮莲卓就离开的,却不想暮莲卓死活也不让他们离开,他心里猜想着其实主要是不想让他离开吧,暮莲卓一定是以为自己回去早了便是去陪伴芸若了。 那又如何,她是他的妻,这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他知道暮莲卓要回京,却不想竟回来的这般的快,可是再快也是赶在他大婚完毕后才回来了。 轻轻的坐在床沿上,芸若歪睡在靠枕上,她睡得真香,胸口一起一伏中那微微的耸动突然间让他有了感觉,昨夜里的一切他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她的唇娇艳欲滴他却不知道那味道如何,还有她的身子,明明已经独属于他了,可是…… 走到桌前吹熄了烛火,立刻就暗下来的室内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让他的身体更加的想要期待床上的女子,可是她睡得真香,让他不忍扰醒她,昨夜的她一定是累极了吧。 再回到床上,他在黑暗中扶着她舒服的躺在鸳鸯枕上,身子一斜便歪倒在她的身边,腰下一咯,竟是一本书,他悄悄拾起放在了床边的木椅上,手拉帘帐,明明可以一室春光,他却忍了又忍,只为让她好眠。 侧身倾听着她的呼吸,吐气如兰中,馨香满溢,让他一时怎么也睡不着了。 轻巧的身半起,只想偷偷的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印上独属于他的印迹就好,只一下,他轻轻的,绝对不会吵想他。 于是,男人的气息慢慢的逼近了芸若。 醒着的她,早已因为装睡而难过,此一刻他的吐气就在她的脸上,黑暗中眼睫轻闪,一截藕臂极自然的随着身子轻动而举了起来…… 第105章幻境 薄而暖的唇不期然的落在了芸若的梨涡中,淡淡的女人香袭满鼻端,暮莲澈立刻被芸若的轻动吓了一跳,她的手臂落在了他的肩头然后沿着他的肩头下垂再落到她自己的胸口上,让适应了黑暗的他一时竟不知把眼神放在何处了。 她胸口的丰盈,她娇艳欲滴的红唇,所有的一切都诱惑着他的神智,她是他的妻,他要她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 一遍又一遍的这样告诉自己,他快抑制不住他的渴求了,刷,一滴粘稠的鼻血滴落,好巧不巧的就落在芸若放在胸前的手腕上,“啊……”暮莲澈狼狈的一声低叫,倘若被芸若发现了他的鼻血…… 立刻就捂住口,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芸若立时醒来,暮莲澈大气也不敢出,只能静静的看着黑暗中的芸若再一次的蠕动了一下身子,然后当芸若又似安静的睡去的时候,他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猫腰而起,先来到床帐外找了一件自己的衣衫,先扯了一个布条塞进了鼻孔里,说什么也不能再流鼻血出糗了,然后才再次重回到床上,慢慢的擦向芸若手腕上的那滴血,一边擦一边在心里祈祷芸若可千万不要醒。 而其实,芸若早已醒了,她又何曾睡过,手腕上他细致的在擦着什么,她看不到,可是当那一滴温热的带着他体温的液体落在她手腕上的时候她就猜到了,那是血,想到是血,她浑身都紧张了起来,就仿佛那一夜暮莲卓钻进她床中被子中的感觉一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暮莲澈也会流血呢? 芸若想要醒来确认那滴血的存在,却还是不敢动,好奇心被她的恐慌感压了下去,她怕他进一步的动作,怕他要了她。 静夜里,手腕上的粘稠终于被擦了干净,暮莲澈再次悄然起身,他直接就冲到了书房,大冬天的,冰冷的水洗了头脸,人,这才清醒了许多,刚刚,他差点就吵醒了她了。 看来,眼下想要两个人都好生的睡眠他就只能暂时的住在这书房里,待明日一早再行回去,造成一个假象他还是睡在新房里的,否则就很容易被下人们说三道四,而明晚,他可一定要早些回来安寝,说什么也不能再错过了,想想那张娇美的容颜,他就只想据为已有,这是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会有的想法,况且他还是她的夫君。 主意打定,暮莲澈这才在书房里一张临时的床上和衣而睡,门外的随侍也不便问,只好候在门外,两个人,一个人白天侍候王爷,一个人晚上侍候王爷,该他倒楣,这大冷天的只能在书房外的小屋里没床被被子的将就一夜了,话说还是新房好,可是王爷他…… 天还没亮,暮莲澈就醒了,他推了推趴在桌子上熟睡的侍从,待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这才道,“昨夜里我睡在书房的事情不许说出去,否则……”他冰冷的容颜让随侍立刻就清醒了,“王爷放心,奴才知道王爷一直都是睡在新房里的。”说着就屁颠屁颠的随在暮莲澈的身后悄悄的向王爷与王妃的寝房而去。 寝屋里,这一回芸若可真的睡熟了,昨夜里她百般奇怪暮莲澈的离去,以至于很晚才睡,此刻睡得正香,对于暮莲澈的到来毫无所觉,否则她一准会心慌莫名。 暮莲澈之所以早早的回来,就是不想惹人闲话,更不想王府里的家丁丫头们对芸若不敬,只可惜他的一番真心芸若一点也不知道。 日有所想,梦有所见,白日里见到的那张关于阿卓的消息一直让她心里惦忘着,于是,酣睡中,芸若梦见了阿卓,他在战场上被长枪所刺伤,飞身落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那鲜红让芸若刹时惊悚,睡梦中下意识的惊叫出声:“阿卓,小心。” 暮莲澈听得清楚,此刻他就在芸若的身边,这一声阿卓仿佛剜了他的心一样的疼,既已嫁了他,她的心里却还是藏着阿卓,心蓦的一紧,大手已飞扬而起,仿佛他眼前的就是母妃一样,是母妃与另一个男人…… 手落,顿时就掐住了芸若的脖颈。 “啊……”一声低喊呼出,随即却连半点声音也送不出来了,芸若被暮莲澈的举动彻底的醒了,口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暮莲澈的手越来越重,这突如其来的况状让芸若懵了,难道暮莲澈发现了她腹中的孩子吗? 憋着最后一口气,她大叫,“澈,放开我。”可是送出口的却只有微弱的声音,暮莲澈根本就不理会她,他的眼前闪动的还是德妃与另一个男人…… 芸若慌了,她要保护她的孩子,小脚从被子里奋力的送出来,立刻就踢向暮莲澈的腿,奋力的一击终于踢醒了暮莲澈,他望着眼前的芸若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的幻境,竟是把芸若当成了母妃与…… 捶捶头,急忙就松开了芸若颈项间的手,“夕儿,对……不起。”一起身,就站在了床前,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喜欢阿卓的,怎么可以因为她梦里的一句话就置她于死地呢,他疯了吗。 看着她脖颈间的红淤,他心疼极了,可是看着她因惊吓和恐慌而蜷缩成一团的身子,他却不敢上前去安慰她了,造成眼前她的恐慌的是自己,此时的她一定吓坏了,“夕儿,对不起,我刚刚起了幻觉,所以才……”所以才把她当成了母妃。 她的身子依旧蜷缩,不住的颤抖中已泄露了她对他的恐惧,他的道歉她根本已听不进去,如果不是刚刚她奋力的反抗,此时的她早已香消玉损在这喜房里。 “夕儿。”他抓住她的手,她呆滞的神情让他心疼,让他心怜,“夕儿,别怕,是我错了,从此后,再也不会了。”他轻拍她的背,温柔的安抚才慢慢平复了她紊乱的心慌。 哽咽,低泣,就仿佛那一夜那个男人夺去了她的一切似的,她无助的靠在暮莲澈的胸口,一张小脸梨花带雨,泪水润湿了他的胸口,他没有抬起她的脸,她望不见他,所以才会把自己安全的交给他吧,如果知道刚刚就是他差一点的掐死了她,她说什么也不会这般乖的贴在他的身上寻找慰藉。 想起她曾经低唤的那一声阿卓,暮莲澈的心里还是隐隐作痛,紧抱着她,努力平复她的心绪,他却在心里悄悄的做了决定,他要让她爱上他,让她日里梦里想着念着的都是他,而不是暮莲卓。 芸若哭了许久许久,多日来的委屈突然在这一刻暴发了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终于,心情渐渐平复,人也从慌乱中解脱出来,她才发现她竟然趴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哭了半天,臻首轻抬,她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时,才发现这个给了她诸多安慰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夫君,也是那个差一点就掐死她的人,“你……你……”身子立刻如遇蛇蚁般的向后退去,望着他的眼神里都是惊恐,只是这一回她的神智是清楚的。 “夕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 她仔细的听着,半晌才反应过来,低低的追问,“你以为我是谁?”不能以为就差点掐死她呀。 “以为你是母……”他顿住了,母妃的事除了母妃、自己和那个男人再无第四个人知道了,“只是象我从前梦里的一个恶人罢了,于是,我失控了,幸亏你踢醒了我,否则……”否则那后果连他也不敢想象。 “你,你出去。”她看到他就怕,就让她想起刚刚他掐她颈项的一幕,他的眼里都是冰冷都是凶狠,恨不得她立刻就死在他的面前,可是奇怪的,他并未提及孩子的事,让她也一直不明白他何以要如此待她,应该不是简简单单的因为某个人而失控了吧,她真的有些不信,因为孩子而心虚的心让她什么也不相信,她要保护她的孩子,所以她不能看见他,否则就是她的害怕。 暮莲澈不忍看她眸底深处的那份恐怨,她怕他,而这个却是他一手造成的,一切,都不过在眨眼之间,可是想要挥去却不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了,而是要许久,甚至更长的时间。 捶捶头,来了又要去了,他扯过被子,披在她的身上,生怕冻着了她,然后转身悄然离去,依然还贴着大红喜字的寝房里终于又是剩下了芸若一个人。 轻轻的阖上房门,天色还早,叫醒了还打着盹的小丫头,吩咐她们好生的侍候王妃,有什么事直接去书房禀报,不可乱嚼舌根,他一句句冷冷的吩咐,吓得那小丫头直打着颤,怎么也弄不清楚她不过是偷个懒,醒在王爷和王妃的后面了,怎么好象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而被她错过了一样。 殊不知,她错过了许多,甚至王爷流鼻血狼狈离开的那一幕也错过了。 小丫头有些害怕,思前想后还是叫醒了飞苏,然后两个人一起踏进了喜房,屋子里王妃蜷缩成一团缩在床脚的景象让两个人一起惊呆了。 这一夜,王爷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得王妃如此? 第106章相望 对于芸若来说,暮莲澈的所为造成的后果恰恰就保护了她也保护了她的孩子,让他短时间内不好再与她同床共枕,可是带给她的伤害却也绝对是短时间内抹不掉的。 虽然是他的无心,可是却在有意无意间成全了她与孩子。 然而芸若却一点也不知晓暮莲澈复杂的心思,他不说,她便在揣测有可能是他知道了她孩子的事情,越是这般想越怕他突然间就夺去了她孩子的生命,于是,吃饭、睡觉,无不小心翼翼。 而暮莲澈为了安抚她的心绪,在回宫之前并没有再出现在喜房中,如此,大婚仅仅一天后,王府上下便传出了王爷与王妃不合的消息来。 三天到了,进宫依然是少不了的一个仪式,这一次芸若随暮莲澈要拜见德妃,拜见皇上,拜见以皇后为首的嫔妃们,这也算是一场宫中的家筵。 进宫的前一天,宫里便送过来了芸若的宫中盛装,依然是红装,穿在身上那大喜的氛围犹在,就仿佛她与暮莲澈大婚的那一天。 一清早起,芸若就一直忐忑不安,暮莲澈已经连续两日没有回房了,这让她开始尴尬与他一起出行,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想起那一日清晨他的大手掐住她颈项上的一幕她仍然心有余悸。 红妆初晓淡倾城,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再也没有了暖洋洋的感受,芸若移步走出室外的时候,她才想起她已经有两天足不出室了,马车就在面前,暮莲澈端坐在马车里掀开了车帘,“夕儿,上车吧。”毫无嫌隙的一声轻呼,如若她不回应倒是显得她的小家子气了,玉手下意识的抚向小腹,穿得多,肚子又用布裹住了,她的孩子还是安全的。 或许,他并不知道吧,所以才会对她这般亲和。 移步过去,她悄然步向马车,王府里周遭的雪色依然,想来这个时候的宫中也是到处覆盖着白雪吧。 暮莲澈的大手极自然的抓住她送上马车上的手,温暖的感觉覆在她的手背上,一刹那间心里有了想要抽出的冲动,可是随即,芸若又停住了,他是她的夫君,她没有理由拒绝他,而且前日里的事情她到现在还处于迷朦状态,她的孩子还在,这就说明他对孩子并没有恶意。 暮莲澈扶稳了她坐在自己的对面,两两相对中,他亲手递上了一个手炉,“夕儿,别冷着。” 看着他的坦然,她也放松开来,既然要一起走过一辈子,夫妻两个就不能总是相见如冰山一样,想着夫妻间的相处让她突然想起她柜子里的两幅画忘记带了,急忙叫住已经启动的马车,“等等,带给母妃、皇上、皇后娘娘和淑妃等人的礼物我忘记带了,飞苏,快去我房里取了,就在书桌旁的那一个柜子里,四个画轴,都拿过来就好了。” “是。” 飞苏正要走,暮莲澈却叫住了她,“不必了,夕儿,我已经准备好了。” 芸若皱皱眉,她记得暮莲澈这两日绝对没有进过她的房间,当然也绝对不可能拿到那四幅画。 “夕儿,如果刚好是四幅,那我便有了。” 她仰首,奇怪的问他,“你从哪里得来?”她的画,除了送给宫里人,其它的就只卖过明夕画馆,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得的。 “蝶恋水榭。”他温柔说道,经过了两天两夜,他的心绪早已回归如初,其实她并没有什么错,早已知晓的事他却又小题大做了。 他的轻松感染了她,夫妻如果可以这般那也是她的欣慰了,想起那一日自己去见红姨时,他与水离两个人似乎一起消失了那么一刻,“是芸若小筑里翻到的画吗?” 他轻笑,那张从来都是冰冷沉郁的脸绽给了她一抹笑容,如沐春风般的感觉让她怔怔的望着他,其实澈真的很帅气也很好看,只是人的心总是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氛围,所以他总是被压在了阿卓的后面,这是怎么也没有办法打破的一种感觉,“夕儿,你真聪明,那天的事,对不起。”马车里,他轻声道歉,虽然低低的,可是芸若听得出他话语间的真诚。 一下子的前嫌尽释,早已是夫妻又何必要如仇人一般呢。 小手任他握着,马车一路从三王府奔向皇宫,这一路,两个人已和好如初,就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只是,她的心里会有一个阴影,这阴影会让她惧怕他的贴身而眠。 三王府里的那一个小插曲并未传到宫中,却被人流传到了京城中,也传到了阿卓的耳中。 那是三王府里小厨房采买瓜果菜疏的人传出去的。 芸若似乎在三王府里过得并不好。 这让受伤的暮莲卓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窃喜了,他从边关急着赶回来,明着是为了给父皇庆祝生辰,其实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要知道芸若的状况,他一直惦念着她,可是芸若嫁为人妇的消息却在他回到京城时给了他最大的打击。 听到她过的不好,他更加的心急了,知道这一日芸若要与暮莲澈入宫请安,他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他要见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看到她笑了,那么他便安心了。 那一战,他一人独挑上百人,堪称是经典之战,然后胜了,他也伤了,混战中一支飞刀入了他的胸口,差一点就夺去了他的命,他却用一口气支撑着让自己回到了京城。 胸口上了药也一圈一圈的缠了紧紧的布,他要入宫,他要参加夕儿与暮莲澈三日回宫的家筵。 “王爷,你疯了吗,你这样的身子根本不适合再出席那样的场合了,如果不是你长途跋涉的坚持要回来,你的伤情也不至于加重。”太医苦口婆心的劝道。 “不,我要入宫,我要见到母妃。”他回京的前一天就是芸若大喜的日子,让他一直没有心情入宫拜见母妃,如今便趁着能见到所有他想见到的人的机会,他一定要入宫。 皱皱眉,太医只好妥协了,暮莲卓果然是个硬汉子,不管伤得多么重,在他眼里就仿佛只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不小心的碰了一个小伤口一样,却不想那把飞刀其实直入他的胸口,差一点就伤了他的心脏夺了他的命。 重新包扎好伤口,再整装完毕,如果不是太医亲眼所见暮功卓的伤口,只看外表,甚至连他也不相信暮莲卓是一个伤者了。 举步而行,每一动都牵扯着伤口的痛意,可是暮莲卓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丝毫也没有显露出来,他就要这般出现在皇宫中,他不想让母妃让夕儿见到他时而为他忧心。 他是男人,是铁铮铮的男子汉,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什么。 没有坐马车,暮莲卓直接就骑马向皇宫而去,那消息他知道的晚了点,那是他的下人在集市里听到的消息,但是只要他骑马骑得快,说不定就能追上暮莲澈与芸若一起乘坐的马车呢。 从三王府到皇宫的那一条路没有谁比他更熟悉了。 一匹白马飞走在京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这汗血白马根本发挥不了他的快,只能一边躲着人一边慢慢而行,可是没办法,这是京城,它就要照顾这京城老百姓的感觉,但是这并不影响阿卓追上暮莲澈的马车。 远远他便见到那暮莲澈与芸若相坐的马车了,想到里面坐着的人儿,一颗心忽得狂跳,可是,佳人却再也不属于他。 想起芸若,也蓦然想起楼惜,那一个女子从他的世界里消失足有六年了。 那一年,楼惜才十四岁。 楼家一夜变成废墟,尸骨成为焦灰,根本无法辩认,他一直要查出元凶,却始终也查不到证据。 那块玉牌还在自己的手中,待他闲了,他要好好的研究一下那块玉牌,那玉牌绝对与楼家的厄运有关,那是龙虎帮的玉牌,父皇亲手交给暮莲澈让他利用龙虎帮在江湖的势力彻查楼家的死因,可是暮莲澈却迟迟没有答案。 想起楼惜的音容笑貌,一切似乎就在昨天,可是他却与她天人永隔,再不相见。 六年了,她始终活在他的心里,从楼惜到芸若,从他的心里开始接受芸若开始,他的日子才渐渐的有了快乐,却不想才有的希望,却因着芸若的大婚而彻底的破灭了。 为什么,为什么芸若要背叛他? 为什么他事先不知道任何关于她的讯息? 如果他没有去战场没有去边域该有多好,可是他就是错过了芸若的大婚。 真想揪着她的衣领,问她为什么不等他? 到底是为什么? 在他的感觉里,芸若不会是轻易变心的女人。 可是事实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芸若变心了,她的心给了三哥。 胸口上传来裂痛,却远远比不过他的心痛。 马车近了,近在咫尺,似乎只要一掀开轿帘子,他的夕儿就会在眼前出现了。 望着马车的方向,他的目光再也舍不得离开。 不远处,那是如香馆,那曾是楼惜最爱的地方。 小腿一夹马肚子,马速飞快的驶向马车。 寒风吹起窗帘,芸若下意识的沿着外面的亮白望去,一匹白马上端坐而行的分明就是阿卓。 第107章前嫌 视线移去,久久也不曾回神,惹得马车内的暮莲澈奇怪的望了出去。 马车外的白马上,暮莲卓英姿勃发的骑在白马上,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白马上的那个人就是他两日前才见过的那个因为伤而奄奄一息的五弟。 而芸若的眸中居然都是他。 一刹那间的恼怒,眉头都是黑线,“夕儿,你已经是三王府的王妃了。”他冷冷的述说着一个事实,他不容许他的女人嫁了他心里还这般明目张胆的想着其它的男人,至少她不可以让他如此的难堪。眼前的芸若让他再一次的想起了母妃,想起了那个与母妃一起苟合的男人,难道芸若也会吗? 芸若被暮莲澈的声音惊醒,她急忙转回头,她这是怎么了?她已嫁了暮莲澈,就不该再对阿卓有任何非份之想了,可是,当她看到阿卓的时候,她的心依然心痛。 怎么也想不到,她嫁给暮莲澈只有三天的时间,暮莲卓就已出现在京城。 他的挺拔,他的英姿,搅起了她心底深处爱的浪花,白闪闪的亮起一片。 可是,她却没有了爱他的权力。 暮莲澈待她不薄,他可以不计较她的过去,她已是他的妻,她真的不能再对不起暮莲澈了,“澈,对不起,我只是没有想到会在京城的街道上遇见他。”这,的确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阿卓,他似乎并没有伤,他,身体好象‘很好’。 但是,书房里的那一份抄文难道是假的吗? 如果他没有伤,他怎么可以临阵脱逃呢? 皇上难道不会怪罪他吗? 忧心,努力的压在心底深处,此刻,她直面的只有一个暮莲澈,她的心思不能在他的面前展露点滴。 “夕儿,你与他早已是过去式了,只要收了心,那么我与你一样可以好好过日子,我会给你幸福的。”两天来的煎熬与后悔让暮莲澈只想再把芸若抱在怀里,他喜欢她,所以他要容忍她的一切,爱,是没道理的。 比如兰儿,他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那丫头,被她娘亲关了二十几天,估计这会应该放出来了吧,那是父皇的旨意,他说他不允许兰儿扰了芸若与他之间的大婚,原来在父皇的心里芸若还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父皇对芸若,胜过了对兰儿。 马车继续向皇宫前行,而暮莲卓也依然不疾不徐的随在马车的一侧,就仿佛他是三王爷的跟班一样。 可是,暮莲卓就是铁了心的想让芸若知道他的出现,他怨她恨她,因为,她背叛了他,她没有等他回来。 她嫁人了,暮莲卓真的受不住这个答案。 已为人妇,她是三哥的妻子了。 马车夫也觉察到了马车周遭那股奇怪的氛围,他看到了暮莲卓,他却什么也不敢做,三王爷没有任何的吩咐,他就只能继续赶他的马车。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走过,暮莲澈半开了窗帘,一手揽过芸若,让她不得已的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的胸前,他轻声对她说道,“在你没有爱上我之前,我不会再要你的身子,但是我要向世人证明,你就是我的妻子,你已是我的人了。”他说罢,就在车窗前就在暮莲卓的侧目中俯首将红唇轻轻的印上了妻子的额头。 暮莲澈的话让芸若一动也不敢动,他的话让她感动,他不强求她,他要她爱上他,那是一份最难得的承诺,澈,他果然是让人刮目相看的男人。 只是为何,他晚了阿卓一步踏入她的世界她的心房。 走过寒冷,走过清风,那一路,她坐在暮莲澈的腿上,坐在他的怀中一动也不敢动,然而暮莲卓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心在痛着,此时的两个男人都让她的心产生了灼痛的感觉。 马车外,飞快的马蹄声早已超越了马车,暮莲卓再也忍受不住的离开了,甚至没有与暮莲澈打过招呼。 两个人男人,因为一个女了,已经在各自的心里打成了一个结。 厚重的宫门前是如往昔一样的威严,再一次的回宫,这一次却不比入宫选秀的那一次,心里没有忐忑,却多少多了一些苍凉,她负了阿卓了。 身子僵硬的靠在暮莲澈的身上,直到马车走过宫门时,暮莲澈才放开了她的身子,才让她安稳的坐在他的对面,这一路这样的相拥,她身体里反应他早已感知于心。 心头是沉重的,她挑战了他征服她的渴望。 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早晚有一天,他会让她心甘情愿的把自己交到他的手上。 只是那一天,究竟要让他等多久? 而他,等得及吗? “王爷,先去清央宫吗?”车夫在车前相问,这样回宫请安的大喜日子,暮莲澈必须要遵照宫中的礼仪。 “不,是玄清宫,先是去拜见父皇、皇后娘娘、淑妃娘娘那里,然后才是清央宫。”这是宫里的规矩,因为淑妃的位份是排在母妃之前的,所以,他不得不去走走过场。 可是,再说起淑妃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想起,如果在清梨宫他与芸若遇见了暮莲卓又该如何? 但,宫里正一品以上的嫔妃他与芸若必须要去一一的请安随喜。 马车先是向玄清宫而去,这样的日子,他知道父皇必是已等在玄清宫的,父皇极为爱惜芸若,这是芸若的福气,也是自己的福气,说不定父皇会因为芸若而将太子之位传给自己呢。 他相信,芸若有这个能力说服父皇,只是,但看她想不想说想不想做了。 一路的雪景树挂,美丽了视野,却无法轻松芸若的心,她的心里心心念念的还是阿卓,是他策马而去的身影,那般孤单,那般让她心怜。 马车,停在了玄清宫的门前,暮莲澈轻盈一跃便跳下了马车,伸出大手,示意芸若将小手交给他,他要亲自抱她下来。 莲斋堂的门开了,兰儿这一次没有如从前一样飞跑到暮莲澈的身边再把自己挂在暮莲澈的脖子上缠着他不肯下来了。 母亲把她关了那么久,也早已让她的心死了,暮莲澈不爱她,这是她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想了念了天天,她努力让自己长大,可是看着暮莲澈亲手抱下芸若的时候,她的眸中还是蓄满了泪。 刚刚在莲斋堂,皇上赠了她一个字:清。 心清则人清。 皇上不怨她也不怪她,其实皇上早就知道那一次去瀑布的路上芸若的落马与她有关,皇上也知道芸若落水时差一点被她给淹死,皇上更知道她一直想要害芸若的心,而那所有的缘由不外乎都是因为她得不到暮莲澈。 清,她真的心清了二十多天了。 便是答应了母亲,也答应了皇上她不会再闹了,皇上与母亲才允许她入宫参加暮莲澈与芸若的大婚三天回宫的宴席。 错过了暮莲澈的大婚,那是她一辈子的痛。 澈,是她最爱的男人呀。 可是,他亲手相挽的就只能是他身边的女子:芸若。 皇上喜欢芸若,宠着芸若甚至超过了她。 母亲说,那是因为青莲。 因为青莲是皇上最爱的女子,更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没有青莲,如今的世上早已没有了暮莲宇极。 兰儿不懂青莲之于暮莲宇极的意义,但是她懂了暮莲宇极深爱青莲的心,即使青莲已死,青莲依然是暮莲宇极无法忘却的女子。 得不到所爱,一生背负了那种甘苦的相思,这是兰儿懂得的,因为,她的心里一直相思暮莲澈。 芸若感受到了一股灼烫的目光,却是落在暮莲澈身上的,人在暮莲澈的怀中,她轻轻抬首就望见了莲斋堂前的兰儿。 小脸酡红,身子一挣,轻声道,“澈,放我下来,兰儿来了。” 哪知暮莲澈却丝毫不以为意,他就是要向这宫里的人证明,芸若早已嫁给他,早已是他的人了。 大刺刺的抱着她向门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路上滑,你身子单薄,不适合走这雪路。” 兰儿默默望着暮莲澈抱着芸若从自己的身前走过,而暮莲澈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就把她当做这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了似的。 心里忧伤,却没有表现出来,母亲交待她的一切,她要做到最好,弯身福了一福,“兰儿给三哥和王妃请安。” 没有无理取闹,这倒是出乎暮莲澈的意料之外,也让他颇为不好意思,手一松,便将芸若放在雪地上,暮莲澈没有出声,但是芸若却已看出了他心中的歉然,负了一个女子,伤了一个女子的心,这真的是事实,芸若软语温言,“兰儿快起,这室外太冷,快随我一起进屋子里暖暖吧。”柔荑一递,立刻就握住了兰儿的手,这一刻,她的大度与尽释前嫌倒是让兰儿不好意思了。 “姐姐。”轻声一叫,心里都是感动,她三番两次的想要芸若出糗甚至想让她死,却不想芸若居然如此待她。 “走吧。”温婉一笑,芸若安抚了兰儿的心,一个为了爱而不择手段的女子,或许错了,却也是让芸若暗暗佩服的,芸若就少了她的强硬,少了她的勇敢追求。 如果当初,她求了阿卓不离京,如果当初,她亲自请皇上准许阿卓留下,那么,今天与她一起入宫来请安的就不是暮莲澈而是暮莲卓了。 老天,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来折磨她这一颗水晶的心。 而她,能做的就只能是无助承受。 第108章不争 莲斋堂,清雅别致,有种返朴归真的意味。 芸若第一次来,却是份外的喜欢这里的氛围。 门前的小宫女一左一右的推开了房门,引着芸若与暮莲澈走进去。 芸若跨过了门槛的时候,她看见了站在暮莲宇极身边的水离。 想不到才七品的水离竟可在白日里侍君,看来水离也颇为得宠。 暮莲澈走在前面,引着芸若一起叩见了暮莲宇极,暮莲宇抬眼望见芸若的那一刻,仿佛就是他的青莲从天而降,半晌才摇摇头,那只是他的幻觉,如今的芸若更象似青莲了,他就喜欢青莲丰盈的样子,妩媚动人。 努力收回心神,她不是青莲而是芸若,“若丫头,澈儿有没有欺负你呀?”看不出芸若的脸上有什么不对,但是比起出宫时脸色可好了许多了。 芸若却摇摇头,那一日晨时暮莲澈掐住她颈项的一幕涌上心头,她却直接避开了不说,“皇上,夕儿在王府里一切都好。” “坐吧,也别拘谨了,别把这当皇宫,就当家里一样,兰儿这丫头从前任性,现在也乖巧多了。”暮莲宇极慈和的说道。 水离不客气的坐到了芸若的身边,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缠着布的小腹还看不出她的身孕,这让水离多少放心了。真不知道芸若是怎么熬过大婚那一夜的,但看暮莲澈的表情,似乎对芸若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这便好了,小姐终于保住了她的孩子。 人多,什么也不便问,只是任凭芸若抓住她的手,但是芸若手心里传递着的,却明显的是不安。 “小姐,有什么不妥吗?”冷风中水离悄悄问,趁着暮莲澈与暮莲宇极讨论粮草之事时,水离便牵了芸若的手走出了莲斋堂,这里一直是后宫嫔妃们的禁地,却唯独水离开了先例,虽然是因为芸若的关系,但也算是皇上高看她一眼了。 芸若轻声道,“他回来了,入宫了。”那一个他是指阿卓。 水离这才反应过来,“难道小姐心里一直喜欢的是他吗?” 芸若点点头,再也不想隐瞒了,这件事已经压得她心头狂乱了,此时终于有一个人可以与自己分担一下心里的乱,让她一下子就舒畅了不少。 “三王爷没有怀疑那个孩子吧?” 芸若摇摇头,“那一夜他喝醉了。” “小姐躲过那一夜,必会有后福的,只管安安心心的生下孩子,一切都会好的,至于阿卓,水离劝小姐还是收了心,一女不嫁二夫,小姐的命在踏入三王府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再也无法改变了。” 芸若落寞的点点头,水离说得没错,已为人妇,就再也无从改变。 “容常在,三王妃,外面冷,皇上叫你们进来说话呢。”兰儿站在门前唤道。 “嗯,我们这就回去了。”水离回应,然后转首向芸若道,“走吧,回去吧,千万不能让三王爷起了疑心。”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入莲斋堂,暮莲澈便向皇上请辞了,他要去拜见其它几位嫔妃和母妃。 暮莲宇极也不多留,这是宫中的规矩,只吩咐水离随着芸若一起,芸若好不容易入宫了,那便给这曾经的主仆二人一次再聚的机会。 从莲斋堂出来,芸若与水离坐上了马车,暮莲澈只得骑着马随在马车的身后,而兰儿居然乖巧的留在了莲斋堂并没有追出来,这让暮莲澈多少有些意外了。 皇后那里,一片安静,请了安出来,便向清梨宫而去,这一路,不止是芸若心里有疑虑,就连暮莲澈也是一样,生怕芸若见到阿卓会有什么反应,他真想避过了清梨宫的请安,可是这宫里的规矩却不是随便就可以改变的,不去,就是对淑妃的不敬。 慢慢近了,水离早已在马车里知晓了芸若与她离开后所有发生的事情,甚至也知道了暮莲卓入了宫中的消息,此一刻,连水离也在担心暮莲卓见到芸若会有什么出格的表现,那样岂不是害了芸若了。 清梨宫,熟悉的景物,熟悉的一切,芸若相携暮莲澈而入的时候,厅堂里,正是淑妃坐在上首,暮莲卓坐在下首,早有小太监禀报了,暮莲卓依照规矩站了起来,暮莲澈是他的三哥,他必须要尊敬他,两个人先是向淑妃行了礼,所有人再次坐定后,淑妃已瞧出了儿子与暮莲澈之间的汹涛暗涌,急忙拿眼神示意儿子千万不可以多事。 自从皇上宣布芸若要嫁给暮莲澈之后,淑妃便后悔了,倘若她早知道皇上对芸若的喜欢只是父女之情而不是男女之情,那她也就会首选芸若做儿媳了,从芸若的出嫁,加上皇上对兰儿的看管,任谁都可以看出皇上对芸若的偏爱胜过兰儿。 淑妃只觉自己棋错了一招,倒是帮了暮莲澈一个大忙,让暮莲澈很有可能借助于芸若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而夺去了太子之位。 心里的这般变化也只能压在心里,淑妃岂敢说出,再看水离如今也是深得皇宠,甚至已盖过了她的,这让她心里颇不是滋味,当初自己曾经挤兑过水离,还罚她跪过,看来她在这深宫里的敌人又要多一个人了。 可是,暮莲宇极的心似海底般深,任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茶水端上来,闲话家常中,暮莲卓不由得问道,“飞苏呢?”他真想要找到飞苏问一问,那张纸条飞苏是不是给了芸若,来到清梨宫已许久,也让他在深思中想到了许多的疑点,他还是不相信芸若会突然背叛了他。 “飞苏留在王府里了,并未入宫。”芸若不明就里的回答阿卓,她在暗自奇怪阿卓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问起飞苏的行踪。 “哦,离宫前,我还在清梨宫看到她,所以今天看不见还以为那丫头出了什么差错了。”暮莲卓轻描淡写的说过也暗示着。 芸若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出宫前你见过飞苏?” 暮莲卓郑重点头,“是的,就是在这清梨宫,却不想一晃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时间过得真的好快。”感慨的说完,一个多月而已,他却失去了芸若。 暮莲澈早已看出了暮莲卓的不对,几句话字字都是针对芸若的,当下也不多留,只坐了一会就告辞了。 暮莲卓真想与芸若有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问一问她到底为何嫁给了暮莲澈,可是当芸若随着暮莲澈一起踏进来时,她一直都在回避他的眼神,她很少说话,就仿佛生怕一个不小心惹起了他的不高兴一样。 然而,暮莲卓一直都在不高兴。 他的伤很重,却是硬生生的忍着,陪着她与暮莲澈坐在一起。 看到芸若与暮莲澈起身,他也起身相送,芸若与水离本想要走在后面,至少可以有一个机会与暮莲卓说些什么,可是暮莲澈是多么精明,他早知道芸若对暮莲卓的心思,所以才踏出一步就又是折返回来,他护在芸若的身边,不给暮莲卓接近芸若的任何机会。 大门前,眼睁睁的望着芸若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暮莲卓再也忍不住了,汗意涔涔,所有的伪装顿去,扶着一株光秃秃的树干才勉强站住了身子,春桃迎过来,“五王爷,你怎么了,啊,你的胸口有血丝渗出,娘娘,五王爷不对了。”春桃在看见暮莲卓身上的血色时,人已傻住了。 那几声呼喊,让才离开几步的暮莲澈等人听得清楚,芸若脸色一变,急转身就要向回赶来,暮莲澈早已从芸若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担忧,他揽过她的肩头,轻声的用只有芸若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夕儿,记住,你是我暮莲澈的王妃。”他的声音恢复了许久以来不曾有过的冰冷,刚刚芸若的一切真的让他很失望。“至于五弟,我去看看他,你与容常在就在马车里等我。” 暮莲澈说罢就向回折去,门前,几个太监与宫女已慌作了一团,五王爷伤了,而且似乎还很重,可是刚刚在屋子里他明明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相信他伤了。 暮莲澈走到了暮莲卓的身边,吩咐小太监们从屋了里取了一双厚厚的被子,然后平平稳稳的将暮莲卓抬进了屋子里,淑妃见到血色早已是一片惊心,女儿才一生下来就去了,所以暮莲卓就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依靠和指望了,她见不得儿子受伤,原本还以为不过是轻伤,此刻一见,才知道是自己料错了,而儿子也是极力的隐瞒着,那么儿子的入宫,那目的,必是为了芸若。 只可惜,两个人早已错过了。 暮莲澈为暮莲卓止了血,又从他身上搜出了他随身携带的药,这样的外伤,其实只要安心的静养几日就会好了的,只可惜暮莲卓为了芸若居然到了这种不要命的状况,上了药,暮莲澈亲自为他缠了纱布,一边缠一边低声说道,“五弟,夕儿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身子一颤,伤口的痛也痛不过暮莲澈的这句话,暮莲卓沉声道,“如果你放了夕儿自由,这大周朝的太子之位,我不与你争了。” 第109章药酒 那是下意识的,甚至未经任何缜密思考就脱口而出的答案,说出时就连暮莲卓也吓了一跳,从前他之所以想要争太子之位,那是为了楼惜,他要利用太子之位的权利为楼家报仇,可是此刻,他却因为芸若连这太子之位也不要争了。 一刹那间的恍惚,原来芸若在他的心里竟是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超过了楼惜。 轻轻的闭上眼睛,甚至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痛意,对惜儿,他生出了无边的歉意。 “五弟,那太子之位不是你与我争不争的问题,那是要父皇做定夺的,至于芸若,你就死了这份心思,在她踏入我三王爷的那一刻,就再也不容你觊觎了,她是我的女人,身与心,都是独属于我暮莲澈的。”冷冷的说完,暮莲澈再也不看暮莲卓一眼,转身,飘然而去。 救暮连卓,那是他看在芸若担忧暮莲卓的情份上,他不想让芸若忧心,更不想让芸若以为他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男人,其实他够容忍她的心了。 可是此刻,暮莲澈后悔了,此刻的暮莲卓还是他的劲敌,因为,暮莲卓的一举一动都牵系着芸若的心。 这一夜的夜筵,他真希望快一点的结束,也让他与芸若离开皇宫离开暮莲卓的视线,只要芸若见不到暮莲卓,那么他们之间就算再有相思之意却再也没有办法往来了。 三王府,自从那块玉牌丢失以后,早已戒备深严,就算是一只小鸟飞进来,也极有可能被误认为是传递情报之类而被打死,暮莲卓想要见芸若,那是比登天还难。 暮莲卓望着暮莲澈离去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而低声下气,明明她已为人妇,甚至再也不再完璧,可是,他还是止不住的想要据她为已有,他疯了吗?她是他的三嫂。 夕儿,为什么?为什么? 仰首问天,楼惜让他曾断肠。而此时芸的若,带给他的却是苦情,一段怎么也割舍不去的苦苦相恋。 暮莲卓怔怔的望着眼前不住飘动的轻纱帷幄,心里已碎成了片片。 蓦的,一股香风至,淑妃怒气冲冲的行至暮莲卓身前,想也不想的一个巴掌“啪”的挥了过去,“卓儿,你给我醒醒,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别因为她而毁了你的前程,那太子之位母妃会帮你力争。”刚刚在门外,他已听到了暮莲卓与暮莲澈之间的对话,之所以没有出现,是不想让在暮莲澈的面前暴露自己,儿子的所为真的让她难堪难过。 “不……不……”暮莲卓只要一想起马车上,芸若坐在暮莲澈腿上的景象就再也受不住了,他受不了那样的打击,他心爱的女人要扑身在别人的怀里。 “卓儿,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你给我醒过来,母妃这就找人为你说亲,就娶个新媳妇入门,也省得你再胡思乱想。”淑妃斩钉截铁的说道。 暮莲卓缓缓抬头,他看见了母亲眸中的冰冷,他摇了摇头,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为了权利而活,而他,其实一直是为情所苦。 他错了吗? 可是刚刚在无意识的说过决定时,他的心底是没来由的轻松。 一场冤孽,果真是他与芸若吗? 摆摆手,示意淑妃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颓丧的模样让淑妃好不心疼,自从楼惜死后,这是淑妃第一次见到儿子这般模样,微一思量,生怕给了他太多的压力让他想不开,于是,她只得悄悄起身离去,留给了儿子一片宁静。 门阖上的时候,也挡住了室外的阳光,暮莲卓一动不动的靠在墙上,屋子里炉火的热暖却暖不了他的心,还是无法从暮莲澈与芸若相携而行的那一个画面中解脱出来,飞苏,他要找到她,那一个字条一定是出了问题? 悔呀,为何当初离开的时候不想方设法的与芸若告别一下。 可惜,那个时候的他太忙太忙了。 却不想,错过了一时却要错过了一世。 暮莲卓不甘心呀,他真的不甘心,他要找个机会亲口问一问芸若,问问她对自己的心?问问她为什么会背叛他? 这一想,浑身顿时就来了力气,胸口的疼痛也止了一样,晚上的喜筵,他一定要寻一个机会见到芸若,可是想要见到芸若,必须要转移暮莲澈的注意力,眉头一皱,暮莲卓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兰儿。 算一算时间,距离晚上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此刻他需要休息,充足的休息,待养足了精神,晚上,他一定会与芸若单独见面的。 望着红通通的炉火,暮莲卓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又是玄清宫,芸若的生日宴便是在这里举行的,也是在那一日她眉目含情让暮莲澈对自己动了心,从那时到现在时间还不足一月,可如今她已为人妻。 望着周遭熟悉的一切,花卉盆栽依然翠碧生姿,可是她的心却是无比沉重的,算计着把自己嫁了,如今痛苦的人却还是她。 这一回,是皇上与皇后一桌,而她自然是与德妃和暮莲澈一桌,对面的席位上就是暮莲卓,她知道他伤了身子,可是他还是来了,便是为了她吗? 心有些痛,低眉敛首甚至不敢看向暮莲卓的方向,真怕一个眼神就惹得自己热泪滚滚。 他走了,为什么不跟自己道别呢? 什么话也没有留下,一声不响的就走了,而她也有了她的不得已。 孩子呀孩子,你来的真的不是时候,你让娘犯了错了,娘错过了一生中最爱的人了。 筵席上看似温馨,可是有暮莲卓在,芸若就是如坐针毡,她担心呀,担心暮莲卓又会如下午那般伤口破裂,再一次了涌出了血,那可怎生是好呢? “夕儿,喝些汤吧。” 芸若轻轻点头,玉手接过暮莲澈递给她的汤碗,他的体贴让她诚惶诚恐,却只得乖巧的喝了,“夕儿,我们一起向大家敬酒吧。”看着她喝完了少半碗的汤,暮莲澈又道。 芸若点头,大婚三天,回宫朝贺,敬酒是她与暮莲澈的任务,推也推不得的。 两个人才一起身,那边皇上便道,“我看夕儿的脸色不好,也就不要折腾她了,一起敬了就好。”说罢就迎向皇后一起举起了酒杯,一仰而尽,众人哪敢说个不字,芸若心里更是感激,此刻她的心乱乱的,再加上有身孕在身,实在是不宜多喝酒,一杯酒下肚,宴席便开始了。 “皇上,三王妃身子骨不好,但是三哥哥可是好端端的,我要与他喝一杯。”兰儿笑眯眯的站起来,说什么也不肯放过暮莲澈,他是她从小到大就认定的夫婿呢,却被芸若抢走了,心里的不甘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早已死了心的,可是当暮莲卓找到她时,她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了希望,如果暮莲卓真的能带走芸若,那么她再嫁给暮莲澈也未尝不可。 小小的算计了一番,虽然有些风险,但是四个人中,如果有三个人同意了,那么暮莲澈就不能违背天意了。 一张俏脸眉目含笑,让人怎生拒绝,皇后笑道,“这个兰儿最有花样了,去吧,就跟你三哥哥干一杯,然后乖乖的坐回去,说不定下一个被嫁出去的姑娘家就是你了呢,那又是宫中的一段佳话了。” 兰儿脸一红,“娘娘,兰儿不嫁,兰儿就陪着我娘一辈子。”她故意撒娇,让人知道她对暮莲澈早已没了心思,一边说一边脚下轻移,如一朵花儿般就到了暮莲澈的身边,“三哥,兰儿敬你一杯。”这宫里上上下下无人不知她从前是喜欢暮莲澈的,如今沦落到只能以酒敬三哥的份上,众人望着她无不叹息。 女追男,隔层山,果然不假,她也终于失败了。 这个当口,暮莲澈也不好挡了她的面子,他早就对不起兰儿了,那今天便给她一个面子吧,正要提着酒壶倒酒,身边的兰儿轻笑道,“三哥哥,我来吧。”玉手一动,居然快过了暮莲澈就将那酒壶的壶把握在了手中。 暮莲澈正要说话,那边淑妃桌上的暮莲卓朗声笑道,“三哥,我这次回来,杨将军让我要亲自谢你,他说你这粮草筹办的好,也是因为你,才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在边关打仗,所以这胜仗呀,还有三哥的一份功劳。”捡着好听的说,暮莲卓直接就分散了暮莲澈的注意力,就在众人都望向他的时候,兰儿的袖口一抖,一小搓白色的药粉就撒入了暮莲澈的酒杯,再倒上酒,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做完了一整套的动作,半挡着的衣袖愣是让同一桌的德妃和芸若没有发现。 待皇上又问了问边关上的事情之后,筵席上这才又安静起来,兰儿端着酒杯,豪爽的说道,“三哥哥,兰儿祝你和芸夕姐姐富贵吉祥,白头偕老。”说罢,一仰头,杯中的酒便尽数入了腹中。 暮莲澈不疑有他,想也未想的将杯中酒送入喉中。 对面,暮莲卓的心扑腾扑腾的跳,他虽然有些过份,可是他只是想要问一问芸若的心,如果她的心真的在暮莲澈的身上,那么,他会尊重芸若。 第110章车夫 辛辣微甜的一杯酒落入腹中,暮莲澈只觉一股甘香沁人心脾,心里烦闷的时候,酒是最好的东西。 想到暮莲卓,酒壶再一次拿起,又干了一杯,“澈,慢点喝。”芸若想要劝他不要喝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有些唐突,这家宴是为她为暮莲澈而举行的。 宫中嫔妃无不到场,甚至连杨采之也来了,这一回杨采之对芸若再也没有了敌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芸若真怕暮莲澈醉了。 “夕儿姐姐,兰儿也敬你一杯吧。”兰儿巴不得暮莲澈多喝几杯,于是,她笑盈盈的拦住了芸若对暮莲澈的相劝。 芸若微微的有丝不快,想到在御林院的瀑布中兰儿对自己的痛下杀手,芸若怎么也无法喜欢上她,但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前又不好驳回了她,只得举起杯中酒,掩面喝尽,兰儿这才放过了她,那边,暮莲澈已经连连喝下了三杯酒。 微微的已有些醉意,淑妃远远瞧见,她早知暮莲卓与暮莲澈之间的对话,心下不由得有些得意,原来不止是阿卓难过,暮莲澈也难过呢,可是他明明已得如花美眷,又为何忧伤呢? 淑妃又哪里知道,其实芸若的心中最爱的还是阿卓,而这一些,暮莲澈却全部知晓,这正是暮莲澈最难过的缘故。 真想暮莲澈当场出糗,这样暮莲澈就会成了皇上眼中暂时的沙子了。 暮莲卓静静观侯,他不急,那药性起码要半个时辰才会发作,到时候,正是晚宴结束的时候,只要暮莲澈昏睡过去,那么他与夕儿就可以…… 轻轻的咬着唇,他的伤口还在痛着,可是他只能忍受,只能慢慢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想一想,心中都是心潮澎湃。 他的夕儿,他终于可以与她单独相会了。 伤又算什么,他不怕。 为了夕儿,他什么都可以忍受。 因着暮莲澈的微醉,宴席上颇为沉闷,皇后察言观色,自是猜中了皇上的心意,所以又坐了一会,便推说宫里的梅花开了,乘着夜景前去观赏,别有一番情趣,众嫔妃无不相附和,德妃有些感激的看向皇上,她也不明白儿子的心了,原本她是一心反对儿子娶了芸若的,但是见皇上高兴,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可是,如今儿子的沉闷真的有些奇怪,有些莫明其妙。 “皇上,姐姐,我与芸若从前很少相见,这一回她好不容易入了宫,我便与她与澈儿多坐一会,你们且去赏梅花吧。”德妃适时的为暮莲澈解围,谁的孩子谁不护着呢。 “父皇,母后,夕儿也想随母妃多坐一刻。”芸若早已看出德妃之意,更是推崇。 淑妃本想看看热闹,却不想被皇后搅了局,原本还在怨念,又一想,这必是皇上的授意,也只得罢了,“卓儿,你还伤着,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她不懂暮莲卓为什么拼着伤痛也要来,这接下来既是夜里赏梅,那大红灯笼下的梅花虽然别具一格,可是她可不想儿子带着伤去观赏。 暮莲卓自是应允,心里巴不得立刻就逃开众人的视线,然后专门去等在暮莲澈的马车上,于是,便向暮莲宇极和众嫔妃们告退了。 殿中人立时就分成了三路,暮莲卓独自回去清梨宫,皇上与皇后娘娘带着众嫔妃们兴致勃勃的去赏夜梅,而德妃自是要与芸若和暮莲澈去清央宫。 德妃不过是要给儿子醒醒酒吧了。 可是,三个人才出了玄清宫的大门,暮莲澈摇摇晃晃的吵着头痛,坚持要出宫回府,德妃向来拗不过她这个儿子,只得眼巴巴的看着他带着芸若欲上马车。 清冷的夜色,一轮弯月挂在树梢头,淡淡的月光在雪色中更显清幽,小太监打着灯笼再把有些醉意的暮莲澈送上了马车,芸若也随后坐了上去,德妃向赶车的马车夫道,“天冷,路滑,慢些赶路,到了王府,着人入宫给我回个话,多晚都要回。”德妃很是不放心他这个儿子,可是儿子的心她怎么也琢磨不透。 马车夫沙哑着声音低声应道,“是。” 德妃再不理他,又转身马车内里的芸若道,“夕儿,澈儿他有些喝多了,到了王府叫小丫头们赶紧熬了醒酒汤,否则宿醉的隔天醒来会很难过。” “是,母妃放心,夕儿都会打点好的。”芸若恭恭敬敬的说道,对于德妃,她并无好感,那是因为梅音。 可是这一回出嫁前,她再见梅音,梅音却再也未说起德妃的不是了,她也不懂为什么,却也不便问,必竟梅音已知她是嫁给了德妃的儿子,自然也就不多说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马车在德妃的不舍与注目中,终于启动了。 车前的风灯晃荡,淡弱的烛光比不过雪色的白亮,马车走得并未如德妃所要求的慢,而是飞快的行驶在宫中的路上。 芸若安静坐在车里,对面的暮莲澈初时还是醒着的,慢慢的就醉话连篇,居然大声的在车内吼道,“夕儿,你是我的,你不许再理那个男人。” 他的话让芸若心惊,真怕被赶车的车夫听到,那是她的难堪呀。 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劝过暮莲澈,醉酒的他没有清醒时的冷冽,也没了那份文雅,一身的酒气喷得她满头满脸,皱着眉头,要是水离在该有多好,也是到这时候她才懊恼了,刚刚离开的时候急,竟然未来得及与水离打个招呼就走了,而水离自知在宫中的身份低微,那样的场合她也的确不能出头。 叹息着,从出宫的这一刻开始,又是她孤单单的难过了。 幸好马车还没出宫门,暮莲澈就渐渐安静的睡了过去,芸若心中窃喜,这至少让她少些在下人们面前丢了面子。 从暮莲澈的醉语中她就知道暮莲澈这一晚之所以喝了那些酒必是因为她与阿卓。 有些后悔,如果从前她没有对他说过她喜欢阿卓,那么暮莲澈至少会少些猜忌和落寞。 可是如今,什么都晚了,不该说的,她早已说了,那时的她,又何曾想到她会嫁给暮莲澈呢。 静静的靠在车臂内,听着马车辘辘的车轧声,声声入耳,却还是有无边的寂寞袭来,自己的未来真的一片迷茫。 马车行到了宫门前,马车夫递上了腰牌,守门的御林军见是暮莲澈的马车,立刻就放行了。 听着那厚重的宫门开时,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突的就跳将起来,总是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再看看身边的暮莲澈,她摇摇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只要到家了,就什么都好了,他说过,他会等她爱上他。 忆起这一句时,她心里都是感动,悄悄的闭上眼睛,一抹清泪流溢,为什么她的人生要这么的苦? 苦到连呼吸着的空气都是沉闷的。 马车继续飞快而行,颠得她有些不舒服,小腹隐隐的传来一丝疼痛,她才想起自己的身子不适合这样的颠簸,急忙就掀开了车帘向车外的马车夫道,“师傅,慢一点,三王爷睡着了,不要颠着了他。”只能以此为借口来请马车夫慢点赶车。 “是。”还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还是那沙哑的声音。 却只一个字,就让芸若感觉出有些不对了,刚刚在玄清宫的宫门前她并没有仔细注意马车夫的说话声,此时方想起来这声音与来时的那一个马车夫的声音竟然不一样。 心里立时就急了,稳住心神不让自己慌了,她不知道这车外的马车夫是谁,更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何? 眼前只有自己与暮莲澈,而暮莲澈还在昏睡中,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 轻轻的推了推暮莲澈,真希望他醒了,倘若有什么事,至少有他可以保护自己。 可是没用,任凭她怎么推,暮莲澈也是不醒。 芸若眉头一皱,突然就有了主意,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自己落入贼人的手中,于是,就佯装暮莲澈已醒了,她轻声说道,“澈,你终于醒了,头还痛吗?快到王府了呢。” “哦,你看着我做什么,谁让你喝了那么多的酒,如今可好,头痛了吧,好生的躺着,别说话,早已出了宫门,再过一时半刻也就到了。”她说着还刻意的歪过身子,为暮莲澈扶了扶额头的碎发,而她的声音也从暮莲澈的那一侧传到了马车外。 车速已如芸若所求而慢了,可是这一刻芸若却希望马车能快一点,赶紧到了王府才安全,却再也不敢说了,只怕一说了就泄露了她的惧怕。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要保护她的夫君,保护她未出世的孩子。 眉头轻拧,悄悄的打开了车帘,夜色被白雪映得通亮,月如钩镌写了一份静谧,这样冷的夜,路上已无行人,百姓们也早已睡下了。 没有人可以帮她。 默默的祈祷,芸若静静的望着马车外,却突然间发现这车外的风景是陌生的,是她从来未见过的,而且越走越是偏僻,抬头望望那天上的北斗星,这马车的方向分明已错了。 玉手抚上胸口,此时的她已不再慌乱,慌了也是无用。 低喝,“停车。”不管那马车夫是谁,她都要坦然面对。 第111章流连 那一声喝,让马车缓缓停在了路边,芸若的一颗心“扑通”乱跳。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手臂这才向车帘拉去,马车外,马车夫依然稳稳的坐在他的位置上,芸若低低问道,“你是谁?你为何扮了车夫?” 戴着棉帽子的车夫闻声身子轻轻一震,随即是他轻轻的跃下了马车,手中的马鞭插在马车上,黑暗中,他猛然抬起了头,芸若看不清他的脸,可是那一双在黑暗中也鲜亮的眼神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有一瞬,马车夫又低下了头。 喑哑的嗓音再次响起,“王爷呢?我只跟他对话。”芸若刚刚在车里的与暮莲澈的对话说明此时的暮莲澈是醒着的。 芸若淡淡一笑后是她的厉声追问,“王爷的事,你也配来问吗?车子为什么赶到这里?” “这是去向三王府的路。”马车夫低沉回道。 “不是,这绝对不是去向三王府的路,你说,你是何人?王爷说你的路走错了,让我提醒你一下。”芸若只想以自己的声势吓倒马车夫,希望他可以送她与暮莲澈回去王府,只要马车夫看不到暮莲澈,他就一定会怕会担心,因为暮莲澈的武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应付得了的。 “暮莲澈,有什么话你自己亲自对我说。”马车夫向车内低吼道,丝毫也不理会芸若的追问。 芸若真慌了,看来,马车夫对暮莲澈的不出声已经有所怀疑了。 “我是王妃,连我的话你也不听吗?”芸若继续厉声质问。 马车里,暮莲澈的安静,让暮莲卓怀疑了,他亲眼目睹兰儿在暮莲澈的酒里下了药的,他不可能此刻还是清醒的,加之刚刚马车里的对话全部都是芸若一个人的,暮莲卓的心里渐渐有了底,却也被芸若的聪明与执着打动,看来对暮莲澈她还是有着一份挂怀的,至于那是爱或者是其它,他真的猜不出。 此时的暮莲卓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芸若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少。 可是,他真的不想放弃。 忍着疼痛,说实话,这时候的他在心底还是感激暮莲澈的,就是暮莲澈下午为他上了药才让他此时能够站着面对芸若,否则他早已倒下了。 但是,他却不能掉以轻心,倘若暮莲澈真的没有被迷倒,那么以他现下的伤,他根本就不是暮莲澈的对手。 于是,黑暗中,暮莲卓身形迅速一倾,立刻就从打开的车帘中看到了横躺在车内长椅上的暮莲澈,一颗心这才安稳了下来。 芸若慌了,就算她再聪明,还是被眼前的马车夫发现了暮莲澈的昏睡,看来暮莲澈的昏睡也与这马车夫脱不了干系了,否则以暮莲澈的精明怎么可能被人算计了呢。 马车夫是有备而来,脑子里轰轰作响,手指绞着衣角,她在紧张,三条人命呀,她不知道这马车夫的来历,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你说,你要怎么样?你不可以对王爷动手。”她抢身挡在车门口,暮莲澈从没有对不起过她,倒是她瞒骗了他那么多事,她的孩子,她不该呀,是她对不住暮莲澈在先。 眼前是一片沉闷,马车夫站在黑暗中,无声无语,那沉闷让芸若更不知要如何应对。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代替了那喑哑的声音传来,“夕儿,是我。”暮莲卓再也忍不住了,他千算万算才想到的这一个方法,可是他的夕儿多少让他伤心了,让他有些却步了,甚至于不敢相认。 因为,此时的她,明显再关心暮莲澈。 芸若大惊,抚在车框上的手慢慢滑落,张大的口型告诉他,她绝对没有想到是暮莲卓,半晌,热泪半滚,她终于轻呼了一声,“阿卓……” 那一声唤似有千言万语,一下子就送给到了阿卓的面前,他伸出手臂,他从那一声低唤里听出了她的情谊,“夕儿,我来了。”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忍着痛意,他抱着她轻巧的就落下了马车。 芸若禁不住的浑身轻颤,怎么也没有想到让她心惊胆战了这么久的车夫居然就是暮莲卓,这戏剧性的变化让她迷惑不解,暮莲卓的手臂一带,立刻就被他带入了怀中,她的身子轻轻的靠着他,那熟悉的男人的味道让她轻轻的阖上了眼睛,贪婪的想要把这味道永远的留在自己的记忆里,想了念了那么久,她真怕这是一场梦,突然间来了,又突然间消失。 “夕儿……”暮莲卓不停的轻唤着她的小名,手臂越来越紧的箍紧了她,然后慢慢的扳转她的身子,想让她面对他。 那力道让她的小脸无所遁形的映在他的眸中,“夕儿,我带你离开京城吧。”他想也不想的说道,这一刻,为爱而疯狂,甚至有些不计后果,只是这是他日后的打算,眼下他的身子根本让他没有力量带走芸若。 芸若恍然惊醒,也才想起车厢内的暮莲澈,身子猛的一挣,可是暮莲卓却执拗的不肯松开,他还是紧紧的箍着她的身子,“夕儿,我会带你离开的,相信我。”他不能问也不敢问芸若的感情,真怕她已对暮莲澈动了真情,那么他根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你松开我。”就算她的心里依然还是他,可是她已为人妻,除非暮莲澈真的放手,否则她怎么也不能背拳暮莲澈的,将心比心,背叛的她只会内疚,对暮莲澈内疚一辈子,她不能总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可是,就在她说完的时候,她看到了暮莲卓眸中的痛苦与哀伤。 她的低叫,让他终于松开了她。 想要给她尊重,他一直懂她的,可是此刻暮莲卓真的不懂了,什么也不懂了。 喘着粗气,他的伤口已再次的崩裂,他靠在马车上努力让自己不倒,半晌才能出声,“夕儿,为什么不等我?”不死心的追问,他还是不信她变了心。 她摇摇头,“对不起。”孩子的事,她真的不知要如何说起,甚至连她也不能确定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一切,说也说不清楚。 “夕儿,那字条你没有收到吗?”暮莲卓迷惑的问道,他说过,让她等他,他会让她成为他的新娘的,可是,她还是嫁了。 芸若迷糊的望着他,“什么字条?”她不知道,从来也没有收到过什么字条。 “我离开前曾去过清梨宫,可是我进不了你的清心阁,就只好将字条交给飞苏,请她转达了。”暮莲卓也从芸若的眸中看出了迷惘,看来,真的有可能是他交错了人。 芸若摇摇头,“没有,飞苏什么也没有给我,而我,甚至还怪你没有给我留下只字片语就离开了。”芸若反应了过来,原来阿卓是有留给她字条的,却不想,是留给了飞苏,而飞苏…… 飞苏,那是王丞相的人呀。 阿卓,他千算万算,却棋错了最重要的一招,飞苏压根就没有给她。 她的话让暮莲卓证实了猜测,看来真的是他错怪芸若了,可是她嫁的未免也太急了吧,“夕儿,你爱他吗?”指着马车里依然还是昏睡的暮莲澈,暮莲卓追问。 芸若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其实她早已选择错了,可是却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和付出代价,眼睫轻闪,浓重的黑暗中她的世界在一点一点的崩塌,“阿卓,对不起,我已经嫁了,阿卓,你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她不想背叛暮莲澈,一切就只是这么简单。 即使得不到所爱,她也要对自己的良心负责任。 “等我的伤好了,我带你离开京城,也不可以吗?”他所有的希望都在他的问话中,都在她的答案中。 如果她说不,那么,就是宣判了他的死刑。 祈望的望着她,芸若被他眼神中的热烈所震撼所感动,原来他真的爱自己,原来他真的付出了他的感情,想了又想,思了又思,颤抖着唇每每要说出她的决定时,又总是怕她伤了他的心,时间在悄悄的走过,她真的不能就这样与他耗着,他伤了,她知道,伸出手,她轻轻触向他的伤口,那粘湿的血腥的味道让她心疼了,却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说了她的答案,不能再害他了,也不能再让他等了,“阿卓,你伤了,等你的伤好了,父皇会给你一个最门当户对的王妃的,而我,真的真的……”残花败柳而已,她的身子与蝶恋水榭的姑娘们又有什么差别呢,她比她们更不幸,她甚至不知道玷污了她身子的男人是谁。 “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从没有一刻这么激动过,他冒死的从前线赶回来,就是因为他总是夜夜恶梦缠身,总是梦见她不快乐她不开心,却不想回来了,她已经出嫁了,一切,都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不,除非澈真的放手,否则我不会随你离开。”坚决的说完,她转身向马车上移去,背对着他时,她已满脸泪水,“阿卓,你走吧。” 暮莲卓还未应言,马车里突然传来了暮莲澈怒吼的声音,“暮莲卓,你给我滚,否则我立刻就杀了你。” 第112章恨了 马车外,芸若与暮莲卓一齐愣在了当场,两个人皆以为暮莲澈已经昏迷不醒,谁也没有想到他突然间就醒了过来。 暮莲卓一个踉跄,就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一下子倒退了几步,于情于理,芸若都是暮莲澈的妻子,而他刚刚所有的言行分明就是要带着芸若私奔。 那些话无论听在任何人的耳中,都会认为他是错的。 大周朝是礼仪之邦,别说兄弟之妻不可欺,就是暮莲卓这种行为也会让人不耻的。 没有人会认为那是爱,所以他的行为才更显疯狂。 这样的世界里,女人只要嫁了就再不可以跟了第二个男人,一辈子就只能生是暮莲澈的人,死也是暮莲澈的人。 芸若忧心,不是为她自己,刚刚的她并没有对不起暮莲澈,正因为她没有对不起暮莲澈,她才觉得自己对暮莲卓的愧疚更甚了。 爱他,却不能嫁给他,两个相爱的人就这般被活活的拆散了。 不怪他,也不怪她,怪只怪命运的捉弄人。 心再不甘,也拗不老天的折磨。 一身酒气的暮莲澈微微晃着身子从马车上飞跃出来,那身形告诉暮莲卓,此刻的暮莲澈一切都好。 兰儿,其实她已经失手了,否则以那迷灵散的药性,暮莲澈至少还要昏睡一个时辰以上,所以暮莲卓断定暮莲澈根本就没有喝下兰儿下了药的酒。 连他也被暮莲澈蒙骗过去了。 冷冽的眼神在黑暗中射向暮莲卓,在皇宫里,他最小心翼翼防范的就是兰儿,暮莲澈一直记得兰儿把芸若拉下深潭欲要淹死芸若的场面,兰儿被一颗嫉妒心迷失了本性,为了得到他,兰儿什么都肯做,所以兰儿的一举一动暮莲澈无不谨慎对待,以至于在兰儿下药的那一刻他就发现她做了手脚,于是,掩面喝酒的同时,那杯酒已被他沿着衣袖撒去,而后,为了掩饰他的知晓他故意的喝了一杯又一杯酒,故意把自己装成醉酒的模样,暮莲澈知道兰儿给他喝的酒不会害死他,但是却不知道兰儿的目的。 上了马车,他便故意的装做睡着了,果然,让他听到了暮莲卓与芸若之间的对话。 芸若的话让他多少欣慰了,虽然他一直知道芸若爱着的是阿卓,但是她没有背叛自己,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暮莲澈一步一步的移向暮莲卓,冷冷的面容在这冬夜里更染了一层冰霜,让暮莲卓顿时感觉到了彻骨的冷寒。 有些理亏,却也不能全部怪他,“三哥,你趁着我不在家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就夺走了我心爱的女人,你要把芸若还给我。”不怕死的说道,这是他拼命从边域赶回来的目的,他不想隐瞒也不想再忍受,否则那心的煎熬太让他难过了。 暮莲澈面上的笑容不改,习惯了这夜的黯黑,三个人都已将对方都看得清清楚楚。 暮莲卓没有再躲闪,他上前移了一步,正对着暮莲澈,暮莲澈那欲杀死人的目光却根本撼不动他分毫,“要么你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带夕儿走。”(这是龙儿的原话,只把一个偶字改成了我字,哈哈,我搬过来用用,嘿嘿!) 他无畏的表情让暮莲澈朗朗一笑,“五弟,我不管芸若在大婚之前与你有什么瓜葛,我也不会再行追问,但是她与我已经拜堂,那就是我暮莲澈的妻子,就是我三王府的王妃,那么,你就再也没有资格来觊觎她的一切,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今日饶你不死,可是你染指我妻子的这笔帐,总有一天我还是要跟你算清楚的。”大丈夫孰可忍孰不可忍,他不会再容忍暮莲卓的。 “不,我爱芸若,芸若也爱我,你不可以生生的拆散我们。”暮莲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这一刻爱与权利,他竟然选择了后者,太久的孤单,让他只想要得到自己的最爱,放手了,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了希望。 “芸若,告诉我,你还爱着他吗?如果你想要跟他走,我不拦你。”暮莲澈把视线转移到了芸若的身上,暮莲卓的话让他警醒,他一直知道芸若的心,暮莲卓说得没有错,如果她真的想走,那么他就放她走。可是,他更相信芸若,相信他的妻子,她是一个好女人。 冷冽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温柔,柔如水般的扫向芸若,还是感激刚刚她一心护他的心,有了她的那颗心就证明自己在她的心里多少是有些份量的,这就足以让暮莲澈满足了。 芸若慌了,她听了看了这么久,她之所以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是因为两个人她皆舍不得,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爱人。 两难的选择,选择了谁,都是那落选一方的难过和伤心。 而她,不想看到任何人的伤心。 摇头,后退,她低吼,“不……不……”看到两个兄弟为她而相争,她真的于心不忍,可是,她还是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夕儿。”异口同声的低唤,一个是暮莲卓一个是暮莲澈。 “夕儿,你根本不爱他,跟我走,我带你远走天涯,从此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暮莲卓下定决心的说道,虽然他还想要再等一等,等他的伤好了再带走她,至少让她跟着他不吃苦,可是眼下,他已经等不及了,他怕暮莲澈会变卦,刚刚暮莲澈说过了,他也给了芸若机会,虽然自己与暮莲澈一向不和,但是暮莲澈一言九鼎的为人倒是他最为佩服的。 芸若更加的慌了,脑海里想起了她腹中的胎儿,又想起自己为了孩子而求得的这场大婚,其实一切都是她的错,错不在暮莲澈也不在暮莲卓。 错已错,就只能将错就错,无可挽回了。 芸若慢慢的走向了暮莲卓,一双水漾的眸子里写满了忧伤,轻轻的絮语送出,也带着些微的哽咽,虽然她极力掩饰,却还是抹不去她的梨花带雨,人生最痛苦的选择与折磨,放在谁人的身上也会受不住的,“阿卓,对不起。” 一声阿卓,一声对不起,每一个字都宣布了她的答案。 转身,她挽住了暮莲澈的手臂,生怕暮莲澈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下一刻会发难会置暮莲卓于死地,“澈,我们回王府。”没有再看一眼暮莲卓,跟了暮莲卓,她就害了他一辈子,夺兄之妻,这罪名会让暮莲卓从此抬不起头来的。 芸若不想暮莲卓一辈子背负大周朝野间的骂名,她可以不在乎她自己的名节,她原本就是一个妓子,可是暮莲卓不可以,他是大周朝的五皇子,甚至极有可能成为这大周朝的太子。而染指了她,他头顶上的那层光环就再也不会闪亮了。 暮莲澈感觉到了芸若身体传过来的颤抖,也知道她这一番抉择的难,他还记得那一夜她在梦里轻唤阿卓名字时的幸福味道,这样的女人,着实让他佩服了,他没有看错人,他的芸若的确是天下女人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暮莲卓傻了,他傻愣愣的站在风口中望着芸若与暮莲澈向马车走去,汩汩的风呛到了他的口中,原本的伤加上此刻芸若带给他的打击,让他不住的咳了起来,那一声声都是痛,痛在心里,痛在爱里。 连爱,也有了痛的味道。 于是,爱在瞬间就演变成了恨。 芸若变心了,在他出去打仗的时候变心了。 那原本瘦弱而让他心怜的背影在这一刻是那般的刺目。 恨,他恨芸若,恨她的背叛。 他却不知,芸若却都是为了他,为了他的前程,她一个女子所要背负的远比他的想象要多得多了。 “澈,走吧。”忍住了心头的哽咽,也直接就忽视了暮莲卓那一声接一声的咳,她不能哭,也不能心软的冲过去抱住阿卓,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黑暗中的一双晶亮眸光向她射出无比的恨意。 那眼神让她浑身冰冷,让她都是无助。 芸若的直言,芸若的离舍,让暮莲澈压下了心中对暮莲卓的不满,芸若如此待他,他怎么也不能当着芸若的面对满身是伤的弟弟痛下杀手,而他也不是那种乘人之危之人,如果要斗,那就明着来,待暮莲卓的伤好了,他再与他相斗也不迟。 马车启动了,马蹄声混合着车轱辘轧在雪地上的转动声,清晰无比的送到了每个人的耳中,芸若在马车里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随着眼角轻轻流泻的是止也止不住的泪水,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呼喊:阿卓,对不起。 暮莲澈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无视了暮莲卓的存在,暮莲卓的生死与他无关,是他自己不要命的要赶车还要带芸若私奔。 雪地中,暮莲卓又是一声止不住的咳,“哇”的一口鲜血喷涌出来,落在了雪地上,溅起了朵朵的梅花开,那般耀眼那般夺目。 身子再也挺不住的斜斜倒去,冰冷的雪地上,仰望夜空,没有繁星,只有雪后的无垠,他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夺回芸若,他要让她生不如死,他要让她对她背叛自己的行为负责。 疼痛伴着清醒,他向黑暗中低吼,“兰儿,你出来。”要生,要报仇,从此所有的女人都是他利用的对象。 第113章复生 深冷的夜色里,风凉无限,暮莲卓低弱的吼声送到了风中,随即是散去的无声。 没有兰儿,四周静静的,什么人什么声音也没有。 心痛,伤痛,暮莲卓只觉眼前的黑暗更加迷乱,飘舞着的是数也数不尽的迷茫。 他要死了吗? 他甚至无力站起来。 动动手指,触手是冰凉的雪。 暮莲澈走了,带走芸若,也带走了他的希望。 他无声的躺在街道上,漆黑的夜让不远处的风灯仿佛也变成了黑暗一样。 暮莲卓闭上眼睛,其实他早就撑不住了,只是因为芸若还在,他才站了那么许久,甚至还赶了那么久的车子。 此时,他的身子甚至比上午伤倒时还要更加的严重,可是,这一回,再也没有暮莲澈的相帮了,暮莲澈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因为,暮莲澈亲耳听见是自己要带着他的妻子私奔的。 冷冷的笑,一切都似乎是他错了。 可是,明明他与夕儿有着无言的山盟海誓。 睡吧,或者睡着了,心就不再痛了。 暮莲卓彻底的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刀口再一次的撒裂开来,合上眸子的一张脸,在暗夜里微笑着,薄唇微咧开的弧度就仿佛是他在期待这接下来的一切。 迎接死亡吗? 他真的不甘心呀,他不想死,他还想要从暮莲澈手上亲手夺回原本属于他的女人,芸若是属于他的。 蓦然,黑暗中一股熟悉的香合草的味道送来,暮莲卓动了动眼皮,勉强的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黑暗中站在他身边的高大身影,“阿卓,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双臂送下,直接就送到他的身子底下,两臂稳稳的将他抱了起来。 “明书,快……,快救我。”暮莲卓坚持着说完最后一个字,头一仰,竟然就晕了过去。 一天,两天,三天。 那一夜,尤其的漫长,半醒半睡间,暮莲卓不住呼唤着他心底深处那唯一的名字,“夕儿。”那名字甚至盖过了以往心头的楼惜。 檀香缭绕的暖房里,暮莲卓胸口的伤再一次的被人处理过,涩苦的良药被强行灌入他口中的时候,总是被他不自觉的吐了出来,“师父,阿卓一直发着高烧,药也灌不进去,怎么办?”明书焦虑的望着他的师父宏远大师。 宏远摇摇头,半晌终于沉声向内室道,“惜儿,或许只有你才能救他一救了。” 门帘半挑,一容颜秀丽端庄的女子轻盈踏出,“是,师父,徒儿一定尽力救醒他。”无波无澜的眸中看不出女子的心意,但是走动中的珠环抖翠的声音却是清晰的送到了周遭每个人的耳中。 “师父,她是?” 宏远暗暗叹息,“让她进去。”虽然知道此刻让惜儿进去了,让她听到了暮莲卓的满口梦语,惜儿一定会伤心的,可是不管怎么样,暮莲卓的心里还是有着惜儿的,或许惜儿可以唤醒他迷幻的心神。 明书闪到了一旁,让楼惜走进了那间独属于暮莲卓的内室。 楼惜踏进房门时,轻轻的关上了那道房门,也阻隔住了内室内暮莲卓不住的梦呓,听不到暮莲卓那一声声的夕儿,明书的心里终于好过了一些。 那一个女子,曾经是他心中的最爱,可是,他却与她无缘,如今,芸若早已成为了三王府的王妃,而他只能远远的默默的祝福。 她的命运线走到这里,这之后的人生是福是祸谁也无从知道,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左右她的一切。 离开京城这么久,就是想要逃避她的一切,却不想回来了,带给他的依然是头痛。 师父,他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大山阻在他的面前,让他不懂也无从猜到师父的心思。 “书儿,明天你就回去明夕画馆吧,那儿的生意也要重新打理起来。”宏远闭目吩咐。 “是,徒弟谨遵师命。”明书应着,心里却是一团的混乱。 这样的一夜,回来时,遇到的就是暮莲澈、暮莲卓与芸若三人相对的场面,他亲眼目睹了一切,倘若这三人再加上暮莲宇极,那么就会更是一场精彩好戏。 然而,这其中最苦最难的却是芸若。 一颗玲珑剔透心,守着的却是暗夜里无穷的算计。 仰望苍穹,黑暗编织的夜里看不出芸若半点的曙光,他想帮她,却奈合他的无力。 内室里,楼惜静静的站在床前,眼前的男人陌生且又熟悉,他曾是她年少时的一个梦。 暮莲卓微皱的眉头,一道道写下的是他的心伤,干裂的唇中一次又一次的送出了两个字:夕儿。 象是她的名字,又象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那个女人,她知道,她听说过。 悲凉的一颗心早已没有了爱的权利,她要为父为楼家报仇,这是她活着的唯一目的。 可是,为什么当她看到暮莲卓时,她的心湖又再一次的死水微澜,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惜儿。 就权当他是唤着她的名字吧。 端起桌子上的一碗热水,放在唇边试了试,微微的热让她吹了又吹,这才轻轻的坐在暮莲卓的床边,“阿卓,喝水吧。” 盛着水的勺子送到了暮莲卓的唇边,那温热的触感触到了他的神经,低低弱弱的女声,仿佛是他的夕儿,她在唤他,她叫他阿卓。 手指微微的动了动,想要捕捉那声音的来处,却奈何,他怎么也没有力气。 微启的唇,楼惜将水送入,暮莲卓被女子的轻柔迷惑,迷迷糊糊中,他权当身边的女子就是芸若,一口一口的喝着那生命之水,一股求生的意识让脑子里的迷雾正在慢慢散去。 “阿卓,吃药吧。”亲手将一些水送入了他的口中,确认暮莲卓再也不会吐的时候,楼惜这才端起了桌子上的药,药还温着,刚刚好。 有些抗拒,那药真苦,女子柔柔的声音如春风般的再一次的送到他的耳中,“阿卓,吃了药,就好了,烧退了,人也醒了。”不管他是否听到,她都是温柔的劝说着。 昏迷中的男人象是听懂了一样,他的身子轻轻的动了动,然后乖乖的一口一口慢慢的喝下了那碗药。 当最后一口药喝下的时候,楼惜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为他掖好了被子,大手也收到了被中,一块湿布换下他额头上已经温了的布,还是有些烧热,师父的焦虑没错,他伤得这般重再加上心力交瘁,如果不及时吃药医治,只怕会留下一身的后遗症,甚至极有可能伤残了。 这一夜,楼惜守着淡弱的烛光,不停更换的湿布,加上她细心的呵护,被子虽然被暮莲卓无数次的踢下,却也都被楼惜严严的盖住,火炉里的火烧得旺旺的,暖房里热的有些闷,可是这样的闷热才更适合发汗,只要暮莲卓的汗出来了,那么他的烧也就退了,而他胸前的伤口才能更快更好的愈合。 当黎明的曙光透过窗帘悄悄送进来的时候,暮莲卓终于动了一动,楼惜仔细观察着他的变化,期待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这样的昏睡已经整整三天三夜了。 宫里,淑妃一定已派人满京城的找寻他了吧。 可是,一个宫里的女人,带给儿子只能是权利之争。 瓷碗里,楼惜再一次的倒入了水,她在等待,等待暮莲卓醒来的那一刻。 楼惜的一双水眸泛着光彩,因为,暮莲卓的身子已经再动了,他的眼睛睁开了。 黝黑的瞳仁空洞着望着她也望着周遭的一切,当眼神终于扫遍了所有能看到的地方时,暮莲卓将目光定格在了楼惜的面上,有些不可相信的望了又望,蠕动的唇张了又张,喑哑的声音终于送了出来,“惜儿,是你吗?”大手举到了半空想要触摸她的脸时却又酸软无力的垂了下去。 楼惜点头,欣喜的笑颜送给他,“阿卓,是我,是楼惜,惜儿还活着。” 随着她的笑意,男子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违了的笑容,“惜儿还活着,真好。” 楼惜握住他的大手,轻轻的送到脸上,“阿卓,你记得我,一直记得我,是吗?” 暮莲卓的心里一悸,这样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划过的却是芸若,眼睫轻闪,眸中从惊喜转为歉意,“惜儿,对不起。”他是记得她,可是,心里更多的却是背叛了他的芸若。 楼惜笑了,他还是坦诚了,大手依然贴着她的脸,滑腻细致,“阿卓,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会等你的心里重新有了我的位置。”他以为她死了,他爱上了那个女人。 她早已知晓他的一切,只是没有师父的允许她真的不能现身,如今,她是楼家唯一的血脉,她要报仇,为楼家报仇,至于儿女私情,她从不敢奢望。 可是今夜,阿卓的坦诚倒是让她坦然,眸目依旧含笑,“阿卓,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 眉头更皱,脑海里闪过母妃闪过父皇焦虑的身影,他真的是不肖子,可是看到楼惜,又是他这一天里最开心的事了。 死而复生,越是想不到,那份惊喜带给他的就越是美好。 第114章玉牌 眉头更皱,脑海里闪过母妃闪过父皇焦虑的身影,他真的是不肖子,可是看到楼惜,又是他这一天里最开心的事了。 死而复生,越是想不到,那份惊喜带给他的就越是美好。 轻轻的笑在夜色里凭添了几许温暖,也为暮莲卓的心底注入了一份柔情。 他要尽快的将身体养好了,他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想起芸若的残忍而去,那背影就是他心底永远的一抹痛。 再也不会祈求,其实,他是幸福的,因为上天又把楼惜送还给了她。 心里太多的牵念与疑虑想要问过,可是张张嘴,那唇的干裂与头晕只得让他暂时的压在心头,待他好了,什么也便都清楚了。 看着楼惜眸角犹自未干的泪痕,他真想伸手为她抚去,在没有遇见芸若之前,楼惜一直是他梦里的一份美丽,从来也不曾褪色,可是如今,却是他负了她了,他的心里,竟又是多了另一个女人。 没有了唯一,是他的错。 楼惜转身,走到烛光前挑了挑烛花来掩饰自己的心的落寞,眸角的泪早已擦去,可是暮莲卓昏睡中一遍又一遍叫着的夕儿的名字却始终在她的心头萦绕,挥也挥之不去。 优雅转身,阿卓醒了,她也终于可以向师父复命了,“阿卓,你休息一下,我去取些书来念故事给你听。” 暮莲卓眨眨眼睛,“去吧。”追着楼惜的背影是那般的亲切,可是她的容颜却怎么也压不去芸若的,那是一张无可替代的容颜。 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除了芸若还是芸若,就仿佛鬼迷了心窍一样的让他不可自拔。 门开了,暮莲卓抬眼望去,是明书快步向他走来,又是一个惊喜,从楼惜到明书,都是他许久未见的,然而又都是歉意,因为他爱上了明书的所爱:芸若。 “阿卓,你醒了呀,还是楼惜有办法。”师父不让说出他的名讳,那他便只能遵从,只说是他与楼惜救了他就好。 暮莲卓已慢慢的适应周遭的一切,“明书,幸亏遇见了你与惜儿。”想是自己在路边昏睡了许久才遇到他们吧,可是在他昏迷之前他一直感觉到他的周遭有人,他以为会是兰儿,可是兰儿却没有出现。难道,他的感觉错了吗? “阿卓,那天我刚刚回京城,却不想就遇见了你,我们兄弟还真是有缘,却不知你的伤是怎么来的?”明书直接忽略了他梦中的呓语泰然问道。 “哦,边关打仗,都是玩命呀。”不想说出那马车前的一幕,说出来不知道明书会是什么反应,更不知道明书可知道他曾经的爱人已经嫁给了暮莲澈。 爱一个人,如果可以,就请留在守在她的身边,否则,人生的变故谁也说不准,也许离去了再回来,爱已变了味道,人已去,楼已空,只剩下一段回忆一段让人伤情的如烟往事。 却无从再拾起再续前缘,如他,如明书,皆是如此。 可是,那一场战事,他是应该去的,那是他的责任,他的义务。 他不后悔。 世事两难全,错过了,只能说是他的命了。 “阿卓,想不到我走了不过半年多,这京城里竟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我的画馆甚至差有些经营不下去了。” 暮莲卓尴尬一笑,那是因为明夕画馆里少了芸若的画,没了她的画,那画馆的生意自然一落千丈,可是这一层他却不好当着明书的面说起,“明书,待我好些了,我来帮你。” 明书悠悠望着桌子上的烛火,“可惜芸若嫁了,唉!”一声叹息悠长而又哀怨。 原来明书早已知道芸若嫁了,“明书,芸若嫁给暮莲澈一定是被逼迫的,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嫁给他,她并不喜欢他。” “是吗?”明书挑眉浅问,心里已是乱成了一团,许多事虽然并不怪暮莲卓,可是他还是有些怨怼,他与芸若,为什么就无可能? 奈何不了天意,他心里都是无奈。 “是的,芸若一定是因为一些事才嫁给暮莲澈的。”这是暮莲卓心里的猜测,他还不相信她会那么狠心,就用这猜测来缓解心底的痛,否则他怕他自己就要疯了。 “待我查一查,要是有什么消息,我再告诉你。”明书淡淡说道,其实原因,他早已知道。 “明书,帮我修书一封,我要告诉母妃和父皇我一切都好。”这是他醒来第一件要做的事,至于芸若的,就待明书去查吧,那是再也急不得的事了,或许,他要暂缓的放在一边。 想到暮莲澈,心头又是一恨,那太子之位,他一定要夺到手,曾经想要为了芸若而放手了的,可是此刻,他再也不会放手了,得不到芸若,他要得到天下,总有一天他要让芸若看到他真正的实力,他丝毫也不逊色于暮莲澈。 他的三哥,已成了他的敌人。 “明书,别与阿卓说太多话,他还需要休息。”楼惜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前,玉手轻扶着门框,手中已多了一本书。 “呵呵,见阿卓醒了,我一时开心,倒是忘记了他的伤还需要静养,我去修书了,写好了就拿过来请阿卓签了字再送去宫中,这里,就交给楼惜了。”明书说罢就起身告退了。 楼惜的体贴让阿卓感激,看着她温婉的笑,就仿佛多年以前他与她徜徉在花前月下,浪漫相携的画面,心头的歉意更浓,“惜儿,告诉我,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知道阿卓会问,却不想她才坐下来他便问了,“阿卓,那一日楼家的灭顶之灾,独有我因为在院子里玩耍而躲过了,当我发现大火的时候,只觉身子一紧,就被人点了穴道,待我醒来,我才知道是一个高人救了我,然后把我送到了京城外的苦陀庵,那时候,听到家中噩耗,我心如纸灰,但是想到要为父报仇,便去了漓江拜师学艺,如今我回来,就是要寻找当年杀我全家人的线索的。”楼惜淡然说道,这是师父的嘱咐,不许她与明书说出师父的名讳,她也就不能说出,师父的话她总归是要遵从的,师父是她的救命恩人。 “惜儿,我一定帮你,我手上有一件宝贝,还未曾用过,待我好了,我们一起为你的家人报仇。”那块玉牌是他千辛万苦才从暮莲澈的手上偷来的,目的就是要找到当年杀害楼家的凶手的,如今再见楼惜,也多少算是安慰了。 “是什么宝贝?”楼惜好奇的笑问道。 “一块玉牌,得到了,就可以让那块玉牌的原主人没有任何条件的做一件事。”以龙虎帮在江湖上的名气探知楼家当年的恩怨其实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只是得了那玉牌之后,他便一直忙,以至于一直拖到了今天。 “阿卓,是龙虎帮的麒麟玉牌吗?”楼惜眸中闪亮,她满怀欣喜的期待着暮莲卓的答案。 暮莲卓点点头,“嘘……”这事除了楼惜再也不能让其它任何人知道,即使是明书也不可以。 楼惜会意一笑,随即小小声的说道,“阿卓,谢谢你。” “如果我早知道你还活着,我一定会去找你,这么些年,为什么也不给我些音讯?”曾经他还为了楼惜的死而伤心了许久许久,如果没有遇到芸若,他以为他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所爱了。 “阿卓,原谅我,那时候我一心学艺,只想为父报仇,更怕自己再有什么不测,相见不如不见,我不想让你再为我伤心。”她坦然说道,眸中再一次的已蓄满了泪意。 那泪花让他心里黯然,他是大周朝的皇子,他却帮不了她,“楼惜,其实父皇着人查了当年楼府的一切,只可惜一直都查不出任何线索。”那块玉牌就是暮莲宇极赠于暮莲澈查清此案的,暮莲宇极早知暮莲卓对于楼惜的情意,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怕暮莲卓铤而走险,故而才将楼家的案子交手到暮莲澈的手上,而且常年总是分派他一些朝中事,让他忙于这些来分解他心中的苦闷,只是这些,暮莲卓最近才深有体会,其实父皇待他已经足够让他暖心了。 然而,他还是趁着暮莲澈疏忽时偷了那块玉牌,偷玉牌的目的是为了楼惜,却好巧不巧的让他遇见了芸若,于是,芸若改变了他的世界。 青烟寺一见,他的心彻底的被她俘虏了。 这一些,他却不能说与楼惜听,楼惜的出现甚至让他以为他与芸若这一生也不会再有瓜葛了,这是天意吗? 只是心,为何还是隐隐的痛? 听着楼惜低柔念起的文字,她不许他再说话,她要他好好的修养,一个个的故事送到他的耳中,仿佛天籁一样的声音让他慢慢又闭上了眼睛。 可是,脑海里闪过的还是芸若那张怎么也挥不去的容颜。 睁开,他让他的眸中只有楼惜一个人,想起芸若的决绝,他又何必执着,八年的相恋,怎么也抵过了与芸若还不足一年的心的山盟海誓。 烛光闪烁,亮了一室,心也在慢慢开阔。 第115章昏倒 三王府。 静夜,当马车停在喜房前,芸若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刚刚她拒绝了暮莲卓,也看到了他眸中的绝望。 此时的暮莲卓他到底如何了呢? 她在牵挂,牵挂暮莲卓的一切。 可是,这所有心的忧虑却无法说于人听。 车帘儿轻启,暮莲澈伸出手臂示意她下车了,芸若将小手递到了暮莲澈的大手中,一股温暖沿着掌心送到心口,芸若的心却随着那温暖而慌乱了。 又怕,怕与暮莲澈同床共枕。 “夕儿,小心点。”拉着她的手走出马车,暮莲澈看出了她眸中的落寞与忧心,可是他的心却是开心的,开心今天芸若所有的表现还在她的抉择,长臂紧紧将她抱入怀里,那柔弱无骨的触感让他的心也“嘭嘭”直跳。 这一夜,真想把她揽入怀中,让她陪着他一起入眠,她是他的妻子呀。 被他抱下了马车,芸若想要那脚尖着地的踏实感,可是,暮莲澈却根本就不松手,一个打横就抱起了她直奔那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卧房。 芸若闭上眼睛,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是这一夜,她不知要怎么熬过,轻轻的一声叹息几不可闻的送出口,却被暮莲澈刹时就捕捉到了,眉头一皱,知她还是在担心暮莲卓。 走进屋子的时候,暮莲澈将芸若放在床沿上坐下,“夕儿,我回头去看看五弟,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给了她一个安定心神的笑颜,也希望她能够回以他一份微笑。 “澈,谢谢你。”她沉静了那么一刻钟,然后极为不自然的说道,此刻,暮莲澈就是这世上最懂她的人,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念什么忧虑什么。 “夕儿,你沐浴后就先睡吧,不用等我。”不止是她的担忧,她的忸怩他也看在眼里,心里早就在告诉自己待她真正的喜欢上他,他才会再一次的与她同床共枕的,在这之前,他绝对不会强迫她。 芸若的心里多少安稳了一些,她轻轻点头,“澈,早些回来。” 暮莲澈点点头,他的来与去再也不是一个人,他的王府里会有一个女人惦记着他的一切,这一想,心头都是甜蜜。 其实,就在他启动马车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暮莲卓的不对,暮莲卓的伤他一直知道,也知道暮莲卓赶了那么久的马车必会让伤更重了,如果他的伤是不小心而得的他也不会在意,只是,暮莲卓的伤那是因为在战场上与敌人拼杀时留下的。 他的勇猛让暮莲澈还是敬佩有加,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冻死在路边,那一个路段他回来的时候连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乘着夜色,暮莲澈再次的回到他与暮莲卓冲突的地方,他得到了佳人,他完全的战胜了暮莲卓,那么,又何必不为暮莲卓留一条后路呢。 然而,当暮莲澈赶到那个他与暮莲卓决绝的地方时,却哪里还有暮莲卓的影子。 想起芸若的忧心,他心中更是不忍,他并不喜欢淑妃,可是暮莲卓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之一,如果被父皇知道了,他一定会非常担心暮莲卓,在他的眼里,父皇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一向尊重父皇。 夜半,暮莲澈潜入了五王府,然后他知道了暮莲卓并没有回来。 又是匆匆乘着夜色赶到了皇宫,他才发现皇宫里的守卫突然间森严了许多,悄悄扯了一个侍卫问了,才知道是淑妃那边传出来的消息,五王爷不见了。 看来,暮莲卓并没有回到皇宫来。 他失踪了。 折腾了一夜,暮莲澈却不敢回府面对芸若了,如果被芸若知道暮莲卓无端的消失在京城里,只怕芸若必会伤心万分,只一想想那个画面,暮莲澈的心就禁不住的揪疼了。 踟蹰,犹疑,终于赶回到王府里的时候,天已经悄悄的亮了。 芸若一夜未睡,合衣躺在床上时,翻来覆去的都是暮莲卓那绝望悲伤的眼神。 或许她做错了,她的心过于狠了,可是,她不止是伤了暮莲卓的心,她更伤了她自己的心。 忧伤,牵挂,得不到暮莲卓的消息,她无法入眠。 无从去问,飞苏的帐她要清算,但是,眼下她必须要等到暮莲澈的消息。 天亮了,了无睡意的芸若披衣而起。 轻盈的踱到窗前,一线曙光正从地平线上升起,那光茫带给她无垠的希望。 静静伫立而望的时候,暮莲澈出现了,他就在院子里不停的踱来踱去,不进来,也不离开。 半晌,有家丁迎了过来,暮莲澈似在吩咐着什么,大冬天的,窗子关得严实,所以芸若什么也听不清楚,可是看着暮莲澈严肃的神情,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难道与阿卓有关吗? 芸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暮莲卓,因为,这一夜暮莲澈说过他要去查看暮莲卓的行踪的。 疑惑让芸若走到了门前,悄悄的开了一道缝隙,门外,暮莲澈的声音沉稳的送了过来,“派人赶快去查一查五王爷的下落,整个京城全部要搜到,有了下落立刻来通知我。” 芸若懵了,暮莲澈的每一个字都告诉她,暮莲卓失踪了。 昨夜里她带给暮莲卓的打击太大了,可是,她也不能让自己带给他更深重的灾难,她更不想自己毁了他的大好前程,她不能自私呀。 爱不止是拥有,还有祝福。 打开了房门,芸若慢慢的走向暮莲澈,当她静静站在暮莲澈的面前时,暮莲澈惶恐了,昨夜里的他似乎真的有些过份了。 阿卓的失踪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夕儿,对不起。”她面上的心伤让他心痛,第一次这般低声下四的向人道歉,不是为了暮莲卓,其实由始至终都是他想要看到芸若面上的笑意,她的笑颜,才是他的渴求。 “阿卓失踪了,是吗?”芸若再一次的确认,她还是不相信,不相信一夜之间,阿卓就从她的世界里彻底的没了消息和踪影。 “夕儿,很有可能是他躲在哪个地方不肯出来见人,我想五弟现在一定是好好的。”暮莲澈在努力安慰她。 芸若摇摇头,对暮莲澈的关怀她已经很感动了,他居然不介意她这般的挂怀暮莲卓,叹息着,“澈,有阿卓的消息告诉我,好吗?”眸中已显泪意,自从御林园的那一夜发生之后,她的人生就充满了无穷的灰暗。 三天了,芸若焦虑的怎么也合不上眼,暮莲卓没有任何的消息,这让她情以何堪,也让她甚至没有精力去查问飞苏那一个字条的事情。 坐着站着,怎么都不安稳。 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阿卓出事了,那不是简单的失踪,一定是的。 “王妃,你多少吃些东西呀。”飞苏看着端进来的菜与饭,芸若又是一口没动,她悄声劝着。 摆摆手,示意飞苏不要吵到她,“都端下去吧,我吃不下。” “王妃,你瞧你都瘦了一圈了,再这样熬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你不为你自己,也为我们这些下人着想呀。”飞苏劝着,虽然她不喜欢芸若,但是芸若必竟是她的主子,主子好,她自然就好。 那一句‘你不为你自己,也为我们这些下人着想’,猛然让芸若想起了腹中的孩子,因为惦记阿卓,她竟然忘了孩子,抬眼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轻声道,“我吃,有王爷回府的消息立刻告诉我。”头有些晕,这三天她每夜里总是睡了就被噩梦惊醒,总是梦见阿卓浑身是血的指着她,那满目的恨意,每每想起,都让她吃不香也睡不着。 飞苏的脸上现出了欣喜,“好的,飞苏这就去看王爷有没有回来。” “去吧。”拿起了筷子,勉强的吃着饭菜,满脑子依然还是阿卓不可置信望着她的面容。 屋子里静静的,这几天因为心情烦闷,所以除了飞苏,她不许任何人进到她的房间。 飞苏出去了,随手关着的门却留了一道缝隙。 门外,两个小丫头的声音悄悄的传了进来,“听说,王爷这两天天天都是在搜寻五王爷的踪影。” “可不是,据说,五王爷的失踪跟咱们王爷和王妃有关系呢。” “嘘,可不能胡说,让王爷和王妃听到,小心你的小命。” “整个王府都知道呀,五王爷失踪的那一夜就是咱们王爷和王妃入宫再回府的那一夜。” “现在五王爷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听说皇上也派了人查了,也没有消息。” “你说,王妃现在的状况是不是与五王爷有关呀。” “嗯,我看象,不过五王爷的伤势那么重,又失踪了三天了,我想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是呀,那么重的伤,还硬要参加宫宴,他真是不要命了。” …… 那接下来的话,芸若已然渐渐的听不清楚了,眼前不住飘飞着暮莲卓的身影。 他去了吗? 心血上涌,“扑通”,芸若便倒在了房间里,人已不省人事。 第116章知晓 清冷的夜,月光如流水般的流泻在天地间,天上一层淡淡的云,象是穿上了轻纱般的美妙,朦胧。 三王府内,寒风习习,月明星稀,几盏纱灯在房前在夜风的吹拂下,飘飘悠悠的晃动着。 内室里,芸若紧闭着眼睛,依然还在昏睡中。 “小玉,快去通知王爷,请他尽快赶回来。”王府里谁都知道王爷的医术,只要王爷回来了,王妃立刻就有救了。 先前在门口偷偷闲聊的两个小丫头早已吓破了胆,就是她们在当差的时候王妃昏过去的,只是她们也不清楚王妃是为什么昏过去的,只听到“扑通”一声响,于是,当她们冲进屋子里时,芸若已经昏倒了。 王妃晕倒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王府,管家第一时间就派人向暮莲澈通禀了。 还没有暮莲卓的消息,所以暮莲澈这几日都与大家在外面寻找五弟的下落,心里多少有些内疚,倘若暮莲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个做兄长的也有不是。 远远,便见家丁飞快的向他奔来,勒住了马的缰绳,暮莲澈连人带马立在街口,“什么事,这么急的赶过来?”他认得这前来找他的家丁不是别人,正是管家的儿子,如果不是极为特殊的事情,管家不会亲自吩咐儿子前来。 “王爷,不好了,你赶紧回府吧,王妃晕到了。” 暮莲澈乍听之下,脸色刹时就变了,甚至来不及交待手下下一处的搜寻地点,他狠狠的拍着马的后背,拉着缰绳在夜色中直奔王府而去。 芸若晕倒了,他要回去救她,她的体质一向不好,必是因为担忧阿卓才如此的,这一想,心痛的同时也是对阿卓的一份妒羡。 迎着月色,飞马而行,很快就回到了三王府。 飞身跃下马背时,缰绳迅速的递给了身后的家丁,暮莲澈飞跑向芸若的房间,眼看着那窗前不住晃动的纱灯在眼前飘动,他的心揪的紧紧的,他在为芸若担忧。 “王爷。”小丫头在看见他的时候大气也不敢出,早已吓得腿都软了,王爷的冷冽她们是知晓的,真希望王妃不要有什么事,否则只怕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暮莲澈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了房间,房间里的大红早已撤下,喜婆说,大婚三日就可以撤下了,粉底碎花的床帐内,芸若正静静的躺在其上。 暮莲澈冲过去,眼看着芸若脸色的煞白,心里更是担忧,低低的喝了一声,“都出去。”待他看好了芸若的病,他在一一的跟那些下人们算帐,好好的一个人,竟然让她晕倒了,他真不知道她们每天都干什么了,就只是吃白饭么。 隐忍着怒气,暮莲澈轻轻的握住了芸若的白皙玉手,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更生怜惜,“夕儿,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夕儿,五弟他一定没事的,男子汉大丈夫,倘若连这么小的坎也迈不过去,他也不算是男人了。”他轻轻的低语,摩梭着芸若的手,想要给她温暖,给她醒来的动力。 那一份温存,芸若在恍惚中竟是感觉到了,仿佛是暮莲澈,又仿佛是暮莲卓,交替变换的两张容颜让她在昏睡中更觉头痛欲裂,“水……”她轻声溢出。 暮莲澈急忙就从桌子上拿起水壶倒了半小碗水来到床前,一口水吹了又吹才送到了芸若的唇边,“夕儿,别吓我,你一定没事的。”他还没有来得及探得她的脉象,就等他喂她喝过了这碗水再仔细认真的探知她的病情吧,不过,他大抵也猜得出,一定是因为心焦心躁担心暮莲卓而引起的昏迷。 一口口的水如甘泉一样的送入了芸若的口中,昏迷中的她越来越不踏实了,“澈,是你吗?”她挥舞着手向空中抓着,象是要捉住那喂她喝水的暮莲澈的手。 “夕儿,是我。”暮莲澈温柔回应,为芸若第一时间的唤起他的名字而开心雀跃。 摇摇头,“不……不是你,阿卓呢?”恍惚是梦,又恍惚是那一夜暮莲卓赶着马车要说服她带着她私奔一样。 那样的场景不住的在她的眼前晃动,是她伤了暮莲卓的心呀。 暮莲澈手中的小勺子猛的一抖,水倾倒在被子上,润湿了一大块的布面,他却毫无所觉的望着芸若那张连昏睡中也皱着眉头的脸,她果然是恋着阿卓多一些,可是,在马车前,她明明就是选择了自己的。 许多的事说也说不清楚,他不懂,更不明白芸若的心了。 水,再也喂不下去,芸若不停的悸动中,她的呓语也在不断的送出。 一忽儿是他的名字,一忽儿是暮莲卓的名字,从不间断。 心里一急,倘若这呓语传了出去,只怕芸若就会给她戴了一顶绿帽子了。 虽然不是她的故意,但是什么也说不准的。 身形一移,立刻就冲到门前,开了门走出去后随手就把门关得严严的,生怕芸若的呓语露出门外半个字,他不怕她唤着他的名字,他是怕她唤了阿卓的名字。 “飞苏。”瞧着刚刚赶回来的飞苏,暮莲澈厉声道,“王妃象是受到惊吓了,她昏倒前见到了什么,还有他昏睡的时候有没有喊了什么人的名字?”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后面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委婉含蓄的问出,在一切都不清楚之前他更加希望谁人也没有听到芸若的呓语。 飞苏看看一旁的小丫头,“王爷,王爷昏过去的时候奴婢正巧去办差事了,都是她们两个在门外照看着,王妃这几日喜静,所以她们也只是守在门外,听见王妃倒地的声音才知道她昏倒了,至于为什么奴婢们也不清楚,王妃昏倒以后一直都是悄无声息的,从未发出过什么声音来,所以奴婢们才急了,急得盼着王爷回来诊治呢。” 飞苏得体的话让暮莲澈微微放下了心,只要这些下人们还不知道芸若喜欢暮莲卓就好,否则,他以后在王府里的尊严和地位就彻底的败坏了。 一撩衣摆,暮莲澈冷冷的说道,“都守在外面,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离开,谁也不许进去。” “是。”丫头们忙不迭的答应了,王爷正是火大和焦心的时候,谁敢惹了他呀。 暮莲澈轻轻的重新又打开了房门,生怕吵醒了屋子里的芸若。 再次回到床前的时候,芸若还是不安稳的昏睡着。 搬过了一把椅子,暮莲澈平平稳稳的坐下,这把脉的事马虎不得,他从前就为芸若把过脉,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虽然他一直不担心,但是她昏倒了总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还是要细心一些的好。 她的玉手再一次的握在了他的手心里,从手指到手腕,怜惜的抚过,她睡着了的样子真好看,就象一朵睡莲引着人去采撷,如果不是他的定力好,他早已无数次的要了她了。 大婚的那一夜,她把她自己给了他,虽然他没有了记忆,但是想到她彻底的成为了他的妻子他的女人,他的心里就是甜蜜就是温馨。 许多的事,其实想开了,不介意了,那么,人生还是快乐的。 因为母妃,他的心冷了那么久,这一刻,当他终于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家时,他再也不会放弃了。 手指,落到了芸若的手腕上,女子却一个翻身就甩开了他的手,让他不由自觉的起身,追着她的身子抓住她的手臂,“夕儿,好好睡,不怕,我会救你的。”他扳过她的身子,让她舒服的躺回到床上,手指轻揉的拍着她的手背,让她又一次的安然睡去。 暮莲澈的手指再一次的落到芸若的手腕上,闭目凝神的听着那淡弱的脉搏,一下一下,暮莲澈的神情慢慢变得专注,他睁开了眼睛望着了昏睡中的芸若,怎么也不相信他刚刚的感觉。 错了的,一定是错了的。 抬手,再探过去,这一次暮莲澈摒除了心底所有的杂念,让心底除了那脉搏的微动外再也没有其它。 一样的答案。 芸若有了身孕了,而且从那脉象看来,似乎已经有了三个月了。 数一数日子,就是在她初入宫后不久,在她与他一起去御林园的那段时间才有的身孕。 摇摇头,他再次不信,难道是因为夜深了,这样的时间不适合把脉,所以他错了吗? 极力的安抚自己的心,他不能乱,他是大周朝的三王爷,他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乱了阵脚。 可是,越是告诫自己,他的手却是越来越抖了起来。 指尖慢慢的送向昏睡中的那张俏脸,微微泛着红晕的她让他还是无法相信。 眸光下移,从她的脸上到她的胸口,再到她的仿佛平平的小腹。 那里面,如果他摸的脉象没有错的话,那里面,就有一个生命。 一个新鲜的生命。 大手探向被子里,想起大婚的那一夜那白布上的红又是什么? 被子下,芸若白色的里衣尽在他的手中,手指压下探入,她的小腹上,竟是一层又一层缠紧了的布。 额头,冷汗已涔涔…… 第117章难堪 暮莲澈的大手仿佛触电了一般的从芸若的小腹上移开,踉跄的后退后退,这样的日子,是他最难堪的一天,他的妻子不爱他,他的妻子有了别人的骨肉。 蝶恋水榭的出身,一个色女,一个色妃,大手一拂,紫檀茶桌上的杯杯盏盏立刻哗啦啦的碎裂到了玉石地板上。 床帐中的芸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头痛欲裂,阿卓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阿卓……”她下意识的低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啊……”暮莲澈被她的低叫还有刚刚探知的她有了身孕的事情折磨的再也无法忍受。 身形一移,大手一掳就握了一把床帐的轻纱在手上,狠狠一扯便在手中,粉色的床帐慢慢向芸若移去,他的脑海里闪过德妃与那个男人一起的画面…… 他恨呀,最恨女人的红杏出墙,更想不到他以为最爱的芸若竟然比她母妃更无耻,人还未嫁就有了别人的骨肉。 她小腹上缠着的布就证明她早已知晓。 那么,她嫁给他就是别有目的的,是为了掩饰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吗? 恨,蒙蔽了他的双眼。 手中轻纱恨恨的向芸若的颈项上送去,他要杀了她,他要杀了这个蒙骗了他那么许久的女人。 芸若终于清醒了,烛光半闪的卧室里,眼前的暮莲澈冰冷如雪人般的眼神仿佛要杀了她一样,而且,他手上的轻纱的确也让他这般做了,那丝滑的纱已触到了她的颈项上,先是温润,随即却是紧紧的勒向了她的喉管。 呼吸。 连空气也稀薄了。 她要死了,死在暮莲澈的手上。 或许,她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她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份苦难。 不该的,不该来到这世上。 却又何必忍辱偷生了十六载,身子已感受到了小腹上那松散开来的布帛,屋子里除了暮莲澈再无他人。 他还是知道了。 她该死,真的该死。 轻轻的,一抹微笑送到暮莲澈的眸中,芸若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用她低弱如蚊蝇般的声音说道,“澈,对不起,请你保重你自己。”那最后一个字是她硬挤出来的一个字,说完,芸若已经涨红了脸,呼吸已经困难。 真舍不得她的孩子,那是属于母亲的一份责任一份义务,一个小生命要陪着她去了,从此,远离这世界的苦难。 芸若依然带着笑,她不恨暮莲澈。 却是要感谢他解脱了她的人生。 慢慢的阖上眸子,她安静的等待她的死去。 娘,真的不相信是娘亲手把她送入蝶恋水榭的,娘也一定是希望她过得好好的,却不知是谁拆散了她与娘亲呢。 她恨呀,好恨好恨那个让她与娘与父亲分开的坏人,如果老天有眼,她希望那个人要死在她的前面。 从没有如此刻般这么盼着一个人死,那个人,她一定要死。 晓是在从前,她一直不原谅她的娘亲与父亲,可是,在她临死前的这一刹那,她对腹中胎儿的不舍让她终于明白了孩子对于母亲的意义。 不舍。 一滴泪轻轻的从她的眸角溢出,从眼睑到她涨红的脸上,再流到口中时,一抹咸涩让心更是抖颤,真想让孩子从她的身体里冲出来,真想孩子可以安然无恙的继续他的生,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她要死了。 带着笑的泪眼就如一朵晨曦里带着露水的荷花,那花瓣仿佛带着无边的光彩映入了暮莲澈的眸中,她在笑,这样的时候,她居然还在笑。 她不怕死吗? 一个连死也不怕的女人。 手中的轻纱徒得一颤一松,他这是怎么了?他要杀死她吗? 那是她嫁给他之前与别人有了的野种,可是,嫁给他之后,她并没有对不起他,甚至还为了他而抛弃了暮莲卓。 那些话,是他亲耳听到的,那是在芸若以为他昏睡的时候没有任何虚假的说过的话。 “不……”暮莲澈大吼,他不知道要怎么对待眼前的女人了。 他的大吼,他手中轻纱的松开,让芸若终于又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从不知道连呼吸也是这样的奢侈,她贪婪的,大口的呼吸着,她要保住她的孩子。 孩子,那是她生命的延续,如果注定以后都要卑微的活在这世上,那么,孩子至少还可以是她的一个伴,可以给她欣慰,给她生命的欣赏。 在这一刻,当她从鬼门关那里绕了一圈回来之后,生之于她已经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微笑面对暮莲澈,张张嘴,想要祈求他,至少让她生下孩子,如果他真的不能容忍她,那么,就让她生下了孩子再亲手杀了她。 孩子生了,就是她的无怨无悔。 “是谁的?是暮莲卓的吗?”赤红的瞳眸恨不得冲进她的脑子里挖出那个男人是谁?一定是暮莲卓,芸若的最爱就是他,除了他再无旁人,不待芸若开口,暮莲澈便已认定了暮莲卓的罪了,此时的暮莲澈恨不得立刻就杀了暮莲卓,再也不想要寻找他的踪迹了,暮莲卓死了才好,暮莲卓死了最好,他恨暮莲卓。 芸若涨红的脸慢慢恢复了血色,她轻轻摇头,“澈,不是他,不是他。”不能冤枉暮莲卓,否则兄弟间又会无端起了嫌隙,那么,她就更是罪魁祸首了。 暮莲澈不信了,芸若离开蝶恋水榭后除了王丞相府,就是皇宫和御林园,王丞相早就知道芸若是皇上钦点的人,自然不敢对她做什么,那么她腹中的胎儿就一定是在皇宫和御林园里才有的。 头越来越大,其实最有可能的是父皇,不过以父皇的人品,如果真的是他,他断不会让芸若嫁给自己的,不是父皇,还是暮莲卓的可能性大一些,否则他真的想不出是哪一个野男人唐突了她了,“芸若,你从实说来,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隐忍的怒气随时都有暴发的可能,眼前这样的错乱真的是他所无法掌控的,倘若被传了出去,他堂堂大周朝的三王爷要以何面目见人。 “王爷,芸若当真不知道是谁的。”她没有撒谎,她说的是真的,如果她知道,她也不用郁闷那么久了,更不用在御林园里那般无助了。 暮莲澈看着芸若清澈的眸子,不象是说谎的样子,可是,这孩子的来历太奇怪了。 电光火石间,暮莲澈猛然想起御林园里芸若病了的时候,她仿佛是受到了惊吓,于是,冲口就问了,“是在御林园里的那一夜发生的吗?” 眸中的泪意更浓,泛着团团的水雾让芸若有些哽咽了,提起那一天,那是她的恶梦一样,虽然那男人并没有虐待她,只是纯粹的要了她的身子,然而云英未嫁的她又怎么能承受那样难堪的一切呢,她轻轻点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闭上眼睛,甚至再也不敢看暮莲澈一眼了,嫁给她,是她对他的利用,是她的不得已,聪明如他,早已猜出了吧。 她是一个坏女人,一个恶毒的女人,她毁了暮莲澈的人生。 那泪珠在烛光中晶莹闪烁的落在暮莲澈的眸中,明明是芸若的不对,明明是她带给了他伤害,可是,看着她的泪,他却不忍了,“真的不是阿卓的吗?”痛彻心扉的问过,手中的拳头紧握,他急欲疏解他心底深处的愤慨,他的妻子,有了别人的骨肉。 芸若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迷糊了,她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她以为是皇上的,可是那一夜与皇上发生关系的不是她而是水离,她以为是阿卓,又以为是暮莲澈,乱呀,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她的点头又摇头,更是惹起了暮莲澈的怒火,“到底是不是阿卓的?”暮莲澈抓着她的肩头拼命的晃动着,似乎只有如此,她才会说实话一样。 芸若惶恐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泪水再次决堤,身子蜷缩成了一团,不住的向床角蹭去,暮莲澈眸中的冰冷冻得她浑身打颤,既然活了过来,那么,她就要保护她的孩子,这是所有做母亲的心。 看着仿佛楚楚可怜的芸若,暮莲澈的心揪得更紧了,他突然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更不知道要怎么处罚她,这样的她让他无所适从,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是那么的残忍,残忍的把他对生活的美好希翼一下子降到了零点。 她不是一个好女人,一个王妃,却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他真的没有理由原谅她。 一个妃子,一个色妃。 当色妃两个字突兀的出现在脑海里时,他只想给她这样的称呼,她让他不屑了,手指冷冽的指着她,“你再也不是我的夕儿,你是一个色妃,一个色妃……”冷冷望着她足足有一刻钟,他忍住了想要掐死她的冲动,暮莲澈转身,“从今天开始,你搬到醒心阁去住,在孩子出生之前,我不会动你,但是在孩子出生之后你的去留则另当别论。” 冷冷的话送到芸若的耳中,这是她的命,她甚至没有反抗的余地,怨只怨,那孩子的父亲,他真的害了她了,他毁了她的幸福,也毁了暮莲澈的幸福。 第118章落心 暮莲澈推开门,眼前的丫头们都是那么的碍眼,眼睛望着回廊上的柱子,他冷冷吩咐,“送王妃去醒心阁,从此她不再是王妃,她的尊号改为色妃,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帮她,吃穿用度全部靠她自己。” 屋子里,芸若听得真切,她望着暮莲澈的背影,没有怨,亦没有恨,名号改了,却至少留她与孩子的性命,起身,蓬乱的发甚至来不及打理,穿妥了一身衣物,简简单单的随身物品收拾了,没有人帮她,果然,丫头们只听暮莲澈的话。 踏出门时,是所有人鄙夷的神情,那一个称号,已经隐隐约约让下人们猜出了什么。 一个小丫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忍了,却不知道要如何称呼她,那一个色妃,端得是让人无法说出口,她怎么也看不出来王妃哪里色了,从芸若的手中接过了包袱,“我帮你拿,跟我来吧。” 芸若心里一暖,深深的望了望眼前瘦小的身影,她记住了这一个小丫头。 而飞苏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跟了这样的一个主子算她倒楣,只怕她以后只能在三王府里做牛做马了。 芸若经过她的时候,眸眼轻轻一瞟,暮莲卓曾经说过的话她还记得,暮莲卓在战前离开京城前,曾经请飞苏转交给她一个字条的,心里一紧,她停在飞苏的面前,“那个字条,你交给谁了?”冷冷问道,即使虎落平阳,她也不怕,飞苏倘若真的欠了她的,她早晚有一天要讨回来。 飞苏立刻涨红了脸,“什么字条,奴婢没有见过呀。”她抵死否认,只要不承认,芸若就拿她没办法,她相信德妃是不会说出来的,如今芸若已是德妃的儿媳妇了,有这一层关系在,德妃更不会四处风扬对儿子对芸若不利的话了。 可是,王爷,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五王爷已经说过了,他临出京城时给了你一张字条,请你转交给我,你自求多福吧,就算不是我,五王爷也不会放过你的。”冷冷说完,芸若便随着那个已停在前面等候她的小丫头离开了。 患难才见知已,即使是素不相识的人也好过飞苏。 人的心最难测,也最难理解。 芸若来到了醒心阁,那里是王府中最偏僻湿冷的地方,室内空落落的除了冰冷就是冰冷。 火炉里空空的,显然是很久没有燃过了。 望着一室的萧索,芸若淡淡一笑,这就是她的命,出了蝶恋水榭却根本没有彻底的改变她的命运。 孩子,真不知道他生下来是祸是福,虽然她会给他祝福,可是他会不会如自己一样也掉入泥潭呢,真希望是个男娃,那么,至少可以少些被人欺负。 “主子,我帮你打理一下吧。”从天堂走到地狱的感觉,她曾经的卧房与这里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小丫头不忍了。 芸若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么难过的时候,别人都躲都躲不及她,却唯有这小丫头至始至终的跟着她,非亲非故的,如何能不让她感动。 “奴婢叫落心,主子别怕,要是她们都不跟过来,奴婢就来侍候你。”落心倒是坦诚,可是她这般的唯护她,还是让芸若暗自奇怪。 “你认识我吗?” “哦,奴婢不认识主子,不过,以前奴婢曾经被五王爷救过,如果不是五王爷,如今奴婢早已成为赏心阁的丫头了,五王爷救了我,又给了我一些银两贴补家用,只可惜那时候他离开了京城,否则我一准就为他做牛做马了,不过,奴婢也不后悔,三王府也一样的,但是,我看得出,王爷虽然人极为冷淡,可是他对下人除了冷冰一些以外,并没有什么恶意,奴婢知道主子这几日一直在担心五王爷,感念主子的心,所以我一定要过来陪着你。” 芸若一笑,想不到落心竟是因为暮莲卓才如此帮她,那么,倘若落心知晓了她对暮莲卓那一夜的所为,又会待她如何呢? “托五王爷的福,让我遇见了你,许多琐事我并不会,你还要多教我。”她虽然出身不好,可是在蝶恋水榭时她的一双玉手可玩得是作画、抚琴,又何曾做过这些粗粗的活计呢,但要生存,这些她必须要学会,暮莲澈说过,什么都要靠她自己,如今多个人教她这是她的福气了。 看看那生冷的炉子,她甚至无从下手,也不知道要怎么点燃,“落心,教我生火吧。” 落心笑笑,“主子不用管,这个落心来就好了。”她说着就掸了掸一旁椅子上的灰,“主子坐吧,待收拾干净了,一切就好了。”落心利落的飞跑出屋子,柴和炭都要去领,这些王爷不至于为难芸若吧。 芸若望着她的背影,却并没有坐下,而是逐一的开始整理她的小房间,虽然笨拙,但是她依然要亲力而为,为了孩子她没有办法不坚强。 冷冷的屋子冻得人直打哆嗦,芸若急忙又加了一件棉衣,落心回来的时候,却是沮丧着脸,“主子,王爷倒是不错,并没有吩咐人为难你,只是上面发下来的炭都不是好的,烟气很浓,主子夜里睡着了最好窗子开着条缝隙,要是烟气大了,会……会死人的。”落心担忧的说道。 “哦,我记得了。”想想夜里开着窗子睡觉,只怕炉子再暖屋子里也不会暖和的,她却无法,只能如落心所讲,别真是出了事了,那么她千辛万苦才保住的孩子就再也保不住了,从她要留下这孩子的时候开始,她心里就早已与孩子建立了一份相依为命的感情,除非万不得已,她不会抛弃孩子的,那是一份做母亲的心。 醒心阁之所以叫做醒心阁,那是暮莲澈让她在这里反醒的意思,芸若冰雪聪明,她自然清楚,可是由头至尾,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真正错了的人是孩子的父亲,他做了一切,却不理会她,任她自生自灭,这样的人当真是让她恨呀。 也是在这时,她才想到自己并未象暮莲澈说出御林院柔华宫里的那一夜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也是在这时,她才反应过来,或许她说了,暮莲澈会原谅她也说不定呢? 因为,真的不是她的刻意,她也是一个受害者。 然而,想到时已经晚了,她只能等到暮莲澈的火气降些了,再找机会告诉他一切,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不想孩子一生下了就没了娘亲,想想从小就没有爹娘的自己,她便为孩子心疼了。 落心帮她整理好了房间,小丫头比水离还能干,如果将来她真的脱离了尴尬的境地,她一定要把她收在身边。 “主子,落心去了,落心刚刚已经向管家提出了来侍候主子,可是管家说王爷不许人来帮你,所以落心也只能偷偷的来,缺什么少什么,主子就告诉落心吧,奴婢虽卑微,能做到的一定尽心尽力的为主子做到,管家给我换了一个差事,挺轻松的,主子放心吧。”落心微笑着安慰芸若,芸若才发现自己的无知,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真怕晚上一个人住在醒心阁,却也无法反驳,毕竟落心是偷偷来帮她的,她再也不能给落心添麻烦了。 不知是暮莲澈的安排,还是下人们的怜悯,居然每日里都有人送饭送菜给她,虽然不是很可口,但总比她饿肚子好些,胎儿已经三个月了,她不为自己也要为胎儿考量。 书与纸笔也送来了,甚至还有一架破旧的琴,那琴让她喜出望外,偶尔弹一弹,孩子听了,也是好事。 清淡的日子过了几日,芸若已然习惯,这样的日子就是她从前在蝶恋水榭时向往的日子,虽然平淡,但是却是自由的,只是,她的心一直还是惦记着暮莲卓。 这一日,落心匆匆来了,芸若见到她,心里很开心,心里想着念着的事情,除了落心,她再也没有办法求问她人了,落心说了,暮莲卓救过她,所以落心断不会落井下石的,而她,也只是想要打听一下暮莲卓的下落而已,除此,再无他心。 不奢望暮莲澈的原谅,也不奢望有与暮莲卓重新携手的那一天,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过着她自己的日子,“落心,芸若想要请你帮一个忙。”她悄声问去,真怕落心会不答应呀。 “主子,你说吧,只要我落心能做到的,我一定帮。” 芸若又瞧了一遍窗和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这样的午后正是大家午休的时间,落心正是趁着午休才来的,“落心,五王爷可有下落了吗?” “主子原来是惦着五王爷呀,他现在好端端的,那几日是在别处养伤来着,不过咱们王爷正跟他较着劲呢,据说这两日皇上的圣旨也就要颁下来了,那太子之位也就有了定论。” 落心的话让芸若更加忧心了,她知道因为她孩子的事暮莲澈是怀疑暮莲卓的,而暮莲卓又因为那一夜马车上她的拒绝而恨透了她与暮莲澈,看来明日里她要找个机会在暮功澈早朝前找到她,也向他说明一切,不然,兄弟两个很有可能大打出手而伤了彼此。 那一天下午与晚间,她一直心乱的想着这些,夜里睡下的时候,窗子与门竟然都忘记了开。 第119章疑虑 天还未亮,暮莲澈就起身更衣准备去早朝了。 这两天他的心情已经开始慢慢平复了,几天未见芸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惦记,他一直不清楚芸若的孩子是谁的,仔细回想那一日她所说过的每一个字,她说那孩子不是暮莲卓的,可是她明明喜欢的就是暮莲卓,但是,她的眼神又不象是在说谎,芸若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 今天,他入宫先去早朝,然后他想要见一个人,那就是如今皇上颇为宠爱的容常在,水离一定知道芸若的所以故事,不知道水离肯不肯告诉他关于芸若的一切,但是,他一定要弄清楚,再不弄清楚连他自己也要疯了。 把她一个人关在醒心阁,她也没有反抗,甚至也不为自己辩解,然而,他的心却是舍不得的,总是担心着她的身子,却又撕不破脸皮,不肯去看她。 纠结了许久的心里都是惦念,如果他确认那个孩子不是暮莲卓的,如果他确认那个孩子不是她故意才有的,那么,他会原谅她,必竟那是在大婚前发生的事情,大婚后她一直乖乖的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她的出身本身就是一个难堪,这是父皇与他还有暮莲卓皆都知道的,难道那孩子是在入宫前就有的?是蝶恋水榭的哪个野男人留下的?倘若是如此,那便真的怪不得芸若了。 芸若在蝶恋水榭里的名声他比谁都清楚明白,为了洁身自好她拼命作画,这些他早知道,也便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包养了她那么久,却不想,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她了。 此一刻,暮莲澈诸多的猜疑似乎都已经为芸若平反了,但是他是王爷,他也是要面子的人,这事儿要过去并不那么简单,就算原谅她,他也要让她吃些苦头,否则心里真是不平衡呀,堂堂大周朝的三王爷,妻子竟然给他带了一顶绿帽子。 这一想,又火了。 时间,只有时间才可以慢慢的平复他的心。 芸若,他还不能见她,否则他怕自己又软下了心肠。 穿戴整齐了,暮莲澈便骑着马飞快的向皇宫而去。 那一条路他无数次的走过,可是今天,因为有了一个要见水离的决定,心似乎更急切了,真想要知道答案,也更想因为那答案让心轻松一些。 冷冷的风吹打在衣衫上,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寒冷,眼见就是大红的宫门,暮莲澈握紧了缰绳飞快的向皇宫而去,突的,身后另一道马蹄声传来,下意识的回首,暮莲澈望见了已经养好了伤的暮莲卓。 那一日,他将芸若遣到醒心阁后,京城里就有了暮莲卓的消息了,原来他一直躲在一处养伤,直到伤好些了,这才肯出来见人,也是在那一日,父皇和淑妃都知道了他的安然。 但是,暮莲澈却一直没有告诉芸若,他就是气怨,因为他还是认为那孩子是暮莲卓的。 不想与暮莲卓打照面,朝堂上他不怕,但是无人的只有他们两个的地方他说什么也不想与暮莲卓单独见面,否则他真怕自己一怒之下与暮莲卓打将起来,他的脸面丢不起呀,看暮莲卓的情形,一定还不知道芸若被他关进了醒心阁,他吩咐过府中的下人,谁也不许传出去,否则格杀勿论。 这几天宫中也太平,边关的战事也是频频传来捷报,皇上开心,于是,连带的宫中的嫔妃们也有了笑意,就连母妃最近的面上也常挂着笑,常常问起芸若的身子来,每一次都被他搪塞了去。 狠狠的拍了一拍马背,他不想与暮莲卓打照面。 可是,身后的暮莲卓却是不要命的追他,让他好生诧异,这个当口,暮莲卓做什么?难道是要跟他拼命吗? 可是,那一日拒绝暮莲卓的不止是他,还有芸若。 听得那马蹄声声,显见,那马背上的主人也再不似从前的沉稳,暮莲卓的心已是乱的了,却又是为了芸若吗? 依照平常的速度向宫中而行,如果暮莲卓刻意要追上他,他躲过了现在,也躲不过之后的每一时每一刻。 到了,暮莲卓就在他的身后,清朗一声笑,暮莲卓的声音送到了他的耳边,“三哥,我暮莲卓紧赶慢赶就是要向三哥恭喜呢。” 眉头一皱,父皇宣太子的事情难道暮莲卓已经知道消息了?难道父皇是要颁他为太子了?暮莲澈面上一喜,随即道,“别胡说,父皇可什么旨意也没有颁下呢,说不定那位置还是你的呢。”看左右四下无人,距离宫门口还有十几步远,暮莲澈低声说道。 “哈哈哈,三哥高看我了,父皇的心思我可猜不准,我是恭喜你呢。”卖着关子一样,他才说了恭喜就又是停住了。 暮莲澈困惑的一带缰绳,他听不懂暮莲卓的意思,眼中的暮莲卓平和的似乎不象是向他宣战的,难道他真的放弃芸若了吗? “哪有什么喜事可恭喜的,五弟一定是听错了什么小道消息吧。”心头一震,突然间,暮莲卓那么灿烂的笑意看在他的眸中却有种冷冷的意味,那笑意分明是在嘲笑他。 “三哥,这么大喜的事,怎么还保密呢,听说你就要做父亲了呢,要是父皇知道了,一定开心极了。”暮莲卓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完,晶亮的眼神看着暮莲澈,他早知道暮莲澈与芸若是什么时候大婚的,可是这个节骨眼上,他偏偏就要说出来,那意思就是要气气暮莲澈。 暮莲澈果然变了脸,三条黑线在额际,手中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真想一拳挥过去,却忍了又忍,趁着还没有到宫门前,他低喝到,“那是我的孩子,你以为芸若喜欢你,爱你是吗?才不是,那孩子是我与她在大婚前就有的,就是在御林院里的那几日。”脑中电光火石间一闪,既然芸若不说那男人是谁,既然暮莲卓如此的嘲笑他,那么说不定芸若真的没有骗她,她真的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他先揽在身上,至少自己的面子上好看些,也重重的回敬了一次暮莲卓。 这样子说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竟然轻松了许多,几日来憋闷在心底的郁闷突然间一扫而空,其实倘若芸若真的是被逼迫才有了孩子的,其实他更应该给她安慰才是,他真的不该把她送去醒心阁。 一下子的心软让他想起了他最后一次见到芸若时她的昏迷,那是为了暮莲卓呀,可是如今,她的阿卓却是这般的对待她。 人心,真的很难测。 紧接着,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五弟,你的消息好灵通呀,难道,你有去过我府中吗?”他的语气突的转为冰冷,猛然想起他丢失的那一块玉牌,那个他追了许久也未曾追到的偷盗者,那身影与暮莲卓似乎有着那么一些些象。 “三哥真是,这么大喜的事应该早些通知大家才是,快过年了,又要赶上父皇的生辰,三哥这是给我们皇家添喜呢。”嘲弄的望着暮莲澈,暮莲卓才不信那孩子是暮莲澈的,不过他也想不明白,芸若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呢?一切只是道听途说,其实他也吃不准是真是假,却不想一试探暮莲澈他就承认了。 此时的暮莲卓心里就象打翻了醋瓶子一样,倘若那孩子真的是暮莲澈的,那么,他从前对芸若所做的一切,岂不是…… 暮莲澈不想多说,在他没有向水离问清楚一切之前,他最好不要轻下妄语,免得日后自己圆不了谎而生尴尬,刚刚已经为芸若洗了嫌疑,可是他的头上却顶了一顶绿帽子,这帽子让他怎么想怎么不舒坦,一带马的缰绳,暮莲澈再不想理会暮莲卓,径直奔宫门而去。 暮莲卓若有所思的望着马上暮莲澈的背影,他的先行离去,分明就是在逃避着什么,芸若腹中的胎儿到底是谁的,此时,已成了他心头的一块大石,想想那一夜她那般的拒绝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原本想着追上暮莲澈调侃一番,可是,当他说过了一切的时候,他的心却是没来由的担忧,为芸若捏了一把汗,据说,她被关在醒心阁,据说,三王府连个丫头也没有派去照料她。 暮莲澈,他撒谎,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今天入宫,他要把芸若有喜了的事情到处宣扬一番,反正大家早晚都要知道的,早说晚说还不是一样,这一想,暮莲卓立刻就向暮莲澈追去。 听到了暮莲卓随后跟来的马蹄声,暮莲澈迎风而停,赫然立在暮莲卓的面前,“五弟,芸若的喜事是我要给父皇生日的一个惊喜,希望你不要多言。”他冰冷的眼神望向暮莲卓,心思百转,关于那孩子父亲的事他又是开始怀疑暮莲卓了。 乾心殿的钟声敲响,那是暮莲宇极早朝前的一刻钟的最后宣告,当下,两个人谁也不敢再对峙,这样一个即将要宣传太子之位的重要日子,谁也不能再作停留。 第120章昏迷 钟声袅袅,伴着大殿里的紧张氛围,无论是大臣们还是皇子们无不肃穆而立,整个京城就唯独少了二皇子,其它的几位皇子此时皆在乾心殿,其中甚至包括年纪最小的八皇子暮莲瑜。 暮莲澈与暮莲卓依序站好,兄弟几个私下虽然各有所争,但是在朝堂上却是礼让有加,向来都是按照长幼的顺序长为先依次排下去的,所以暮莲卓自然就隔了一个四哥站在暮莲澈的身后。 大殿里,庄严而宁静,甚至连呼吸声也听得清楚。 暮莲卓隔着一个人看着暮莲澈的头顶,心里的疙瘩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来,他还是无法释然,即使有了楼惜,心里面心心念念的还是芸若,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他更无法骗自己。 沉寂与等待让时间走得愈发的慢,可是奇怪的是,今日的皇上来得特别的晚,钟声敲过了许久他还是没有到来,久候的沉闷让大家越来越是烦躁,却谁也不敢带头说起话来,万一说错了什么,这几路皇子可都在当场,万一自己说中的不是那个被封为太子的皇子,那么一生的仕途只怕就要到了尽头了。 大殿外慢慢送进了阳光,火炉里的火燃得旺旺的,让焦急等待的大臣们额头上甚至慢慢的沁出了汗。 一柱香,两柱香……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所有人都认为皇上不会来早朝了,皇上一定是忘记让周敬海来通知他们可以退朝了吧。 或者,经过了一夜皇上还没有决定那太子的人选,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去见过了皇上谁自心里心虚,说不定就是一句话就左右了皇上,让皇上也更加的为难了。 渐渐的,腿麻了,一动都是眼冒金星一样,却还是都忍着,闭目闻着大殿里的檀香,让那香气清醒一颗心。 眼看着日上三竿,众人更加狐疑了,暮莲飞再也等不及了,他是大皇子,他自有出头的道理,于是,清了清喉咙,也让大殿里终于有了声音,可是,他的话还未出口,远处便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 暮莲飞立刻噤了口,那熟悉的脚步声告诉他也告诉众人,暮莲宇极终于来了,就仿佛解脱了一样,众人立刻轻松了许多,各自低垂着头,等待暮莲宇极的到来。 “皇上驾到。”那是众人皆熟知的周敬海的声音,每一回的早朝,都是周敬海引着暮莲宇极而来。 空气里更加的凝结了紧张的成份,昨日的早朝暮莲宇极就说过了,今日早朝就宣布太子的人选。 暮莲宇极健步走上了龙椅,他端坐其上,环顾殿前的众臣子时,微微的有些歉意,如果不是淑妃和德妃先后拦住了他,他也不会来得这般晚,可是他心里早已定下了那太子之位,断不会因为淑妃和德妃的相拦而改变。 其实,他是有私心的,虽然芸若已出宫,虽然他不能时时日日的见着她以慰他思念青莲之苦,可是他还是想要给芸若幸福,仿佛芸若幸福了,青莲在那另一个世界里也就幸福了。 她要让芸若圆了他对青莲的一个梦。 他的心真的很自私,自私的只容得下青莲的身影。 只是无奈于他皇上的身份,才有了这后宫的三宫六院。 那太子之位,就给了澈儿吧,他要成全芸若,成全自己的一个梦一颗心。 眸眼轻扫殿堂之下,“众卿家,朕今日来得晚了,你们有什么就尽快奏上来。” 这个节骨眼上,谁还有心事上奏什么大事,所以暮莲宇极的话出口了,竟没有一人回应,空气里沉闷极了,所有的人还是紧张,期待那即将而来的答案。 王丞相倒是识得大体,见无人回应,他便及时的向前列出一步,“皇上,臣等并无事上奏,但请皇上示下。”那意思就是请暮莲宇极赶紧宣布了那太子之位了,再不宣布,只怕朝中的几个皇子明争暗斗的更加的乱了。 暮莲宇极清了清喉咙,摆脱了淑妃和德妃,让他着实磨破了嘴皮子,不管怎么样,她们都是为他生育了一个好儿子,而且两个人都有朝中大臣相举荐,昨日早朝退了,那些朝见过他的大臣们自是都说出了他们的心中所想与预测。 暮莲宇极伸手不紧不慢的从笼袖中取出了他早已拟好的圣旨,这圣旨是他昨夜里在莲斋堂想了一夜的,除了青莲的那幅画,再没有一双眼睛瞧见了这道圣旨。 他的一举一动送到了堂下所有人的眼中,每个人都在拭目以待的等待那即将而来的结果。 暮莲卓早已将太子之位看得淡了,他之所以想要,不过是想要在芸若的面前证明他不比暮莲澈差了罢了,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父皇的心他也揣摩不透。 暮莲澈依旧是如平时一般,冷冽的目光直射向暮莲宇极手上那张大黄色的布帛,那上面,就是大周朝当今的太子人选。 会是他,还是暮莲卓,此刻,他一点消息也没有。 父皇就是聪明,不管是谁见了他,也不管谁说了什么,他都是滴水漏的不透露任何消息,这样,在宣布太子之位之前,就没有任何人向他闹了。 而宣布了之后,再闹也就晚了,他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了。 这就是父皇的高明之处,就连母妃与宫中的众嫔妃们也对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似乎给了所有人希望,又似乎没有给任何人希望。 暮莲宇极将手中的圣旨递向了一旁的周敬海,随即沉声道,“念吧。”他知道,这圣旨一出,这后宫中包括几个皇子们必会有一番不服气,而让他几日不得安宁,但是,儿子们都大了,再不宣布那真的就让他们争斗的更加厉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周敬海一字一顿的念着圣旨中的每一个字。 就在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时候,就在那太子人选就要呼之欲出的时候,突然,宫外有小太监飞快跑来,一边跑一边向着大殿里喊道,“三王妃出事了,三王妃出事了。” 暮莲宇极突的一怔,随即就站了起来,“快宣。”摆摆手,示意周敬海先不必念了,他顾不得这是在早朝,也顾不得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芸若出事了,就仿佛青莲出事了一样,那极为神似的两张面孔在他眼前晃过时,他的心里都是急虑。 暮莲卓与暮莲澈齐刷刷的向大殿前洞开着的大门望去,然后暮莲澈再也顾不得这是早朝了,他是芸若的夫君,他有理由也有道理第一个知道芸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此时的暮莲澈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知道芸若最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醒心阁的,她身边没有一个人照顾她,难道是冻着了染了风寒了,可是如果仅是如此王府里的人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入宫来向他报禀吧。 这一想,心里更为紧张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管家不会这般急三火四的派人入宫。 暮莲澈冲到了那个小太监的面前,立刻就揪紧了他的衣领,“王妃怎么了?” 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张张嘴,却一定字也吐不出来,暮莲澈哪管这些,手上力道一紧,恨不得立刻就听到小太监的禀告,“快说,否则我……。”脸已涨红了半边,暮莲澈急坏了,手上的力道告诉小太监再不说他很有可能掐死他。 那边,暮莲卓再也忍不住的也冲到了大门口,他的身份让他尴尬的什么也不能问,只是是带着关切的意味站在暮莲澈的身边,他心里急,他惦着芸若呀,即使恨,他还是惦着,他就是笨,就是忘不掉那女人。 他让芸若掉进了她的心里了,于是,越是想要抽出,那身影却越是更深的植入他的心底。 乾心殿的门前,顿时的乱了,两个皇子直面小太监,而殿中的暮莲宇极和大臣们更是把目光对准了那三个人。 暮莲宇极看到暮莲卓居然也这般急切,那成何体统,芸若可是暮莲澈的王妃呢,他低声一喝,“卓儿,你回来,澈儿,别吓着他,让他喘口气再说。” 那一声‘卓儿,你回来’立刻让暮莲卓清醒了,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可是听到芸若出事,那是他下意识的反应,他不可能无动于衷的,“父皇,三哥他软禁了三嫂在三王府里最冷僻的醒心阁,一定是缺衣少穿冻坏了三嫂。”虽然不承认,可是芸若现下还是他名义上的三嫂,想到芸若出事,他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暮莲澈对芸若做过了什么,那样冷寒的地方他都能将芸若送去,更别说其它的折磨了,他一边向暮莲宇极禀告,一边冷冷的扫了一眼暮莲澈,倘若芸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定饶不了暮莲澈。 那冷冷的眼神若得暮莲澈只觉背上一寒,却只得挺直了背脊,只当没有听到暮莲卓的话,眼下暮莲卓的话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芸若的现在的状况。 看那小太监终于呼吸顺畅了,暮莲澈这才一带小太监的身子一起一纵转眼就轻盈落在了大殿之上,“父皇在此,你说吧,王妃她怎么了?”暮莲澈知道芸若对于暮莲宇极的意义,额头更是冷汗直冒,他真的猜不出芸若出了什么事了,虽然他不让人去照顾她,可是私底下却吩咐了管家,吃穿用度都不可以少了她的。 小太监垂着头,这才说道,“王府里有人来报,说王妃昏过去了。” 第121章烟毒 暮莲澈的脸刹那间转为煞白,只是片刻间的愣怔,随即便向乾心殿外而去,一边飞跑一边喊道,“父皇,请恕儿臣日后再向父皇请罪,儿臣要先回去王府救下芸若。”暮莲澈的话字字清晰有力的送到大殿中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即使是那般对芸若,也是因为她怀了别人的孩子,那一切,真的不能怪他。 暮莲宇极心急火燎的望着暮莲澈的背影,刚刚暮莲卓的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心底的忧心越来越重,对暮莲澈也多少有些不放心了,微一思量,他便向暮莲卓道,“卓儿,跟着你三哥过去看看,倘若有什么事直接派人入宫禀报我,不管怎么样,我要一个好端端的健康的芸夕。” 暮莲卓巴不得有这样的差事,当下随口应了一声,“儿臣遵旨。”立刻就如兔子一样的奔向暮莲澈。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的跃上了马背,直奔宫门再奔向三王府,再也顾不得要斗嘴了,眼下,芸若的生死才是大事。 暮莲澈铁青着一张脸,从没有一刻这样的害怕,倘若芸若真的去了,那就是一尸两命呀。 时间煎熬着走过,街道上两匹马直奔向三王府,就要到了,暮莲澈的一颗心仿佛就冲出身体一样,他真的怕呀,怕芸若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他真的没有办法向父皇也向自己交待。 管家正站在大门前翘首以盼,看到他的马时脸上凝重的表情才稍稍的去了些,他快步向前移来,“王爷,醒心阁里通风不好,所以我着人将王妃移到先前的喜房了,你快去看看,她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暮莲澈听得清楚也不回答,确切的说是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回答了,手中的缰绳一抖,座下的马便如飞一样的向他与芸若曾经一起的喜房而去,她还在昏迷中,那就是还未从危险中解脱出来了。 明明还是大冷的天,他的额头已沁出了汗意,冲到喜房的门前时,人便迅速的从马背上跃下,自有家丁接过他手中的缰绳拉着马带着它去吃草料了,暮莲澈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内室走去,而他后面的暮莲卓也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一只脚才踏入门槛,暮莲澈便冷冷的向身后道,“不管怎么样,现在芸若还是你的三嫂,她的内室,你不可以进来。” 暮莲卓怔在了当场,暮莲澈的话没有错,于情于理他都没有走进这间内室的道理,可是,突然间他想到了父皇的话,“是父皇让我来的,他说让我一定保证三嫂的生,所以我一定要进去,谁知道你要怎么对付三嫂呢,如果不是你将她送去醒心阁,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找到了借口,暮莲卓一定要进去。 “放肆,父皇只说让你跟着我来,让你帮助保证芸若的生,又哪里说过让你进你三嫂的寝室呢。”手臂挡在暮莲卓的面前,暮莲澈背对着暮莲卓,直接就拒绝了暮莲卓的进入。 “好,我不进去,可是你要向我保证,你要救活她,这,可是父皇的旨意。” “我知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救活她的。”冷冷说完,暮莲澈直接将门合上,也把暮莲卓关在了门外。 暮莲卓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担心着芸若的一切,可是,他却无法第一时间知道芸若的生死。 看着那道紧关着的门,如若这不是在暮莲澈的三王府,他相信他早已破门而入,可是这是光天化日下的三王府,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只能默默等待,等待屋子里有好消息传来。 内室里,窗子开着,冷冷的风吹进来,暮莲澈迷惑不解的望着屋子里的两个丫头,“怎么回事?王妃是怎么昏过去的?”他以为是动了胎气,可是看着眼下窗子洞开的迹象似乎又不象,床上的芸若眼睛紧紧的闭着,那有些发青的脸色让暮莲澈要抓狂了,他似乎已经猜出了原委,却还有待确认。 “回禀王爷,色……啊,不是,是王妃中了煤炭的毒气了,如果不是我发现的早,只怕她……”落心面带悲怆,真险呀,如果不是她勤快的去醒心阁里看望王妃,只恐王妃现在真的是与王爷天人永隔了。 暮莲澈傻了,果然都是他的错,他真的不该把她一个人丢在醒心阁的,挥挥手,示意两个丫头离开,他要救芸若,他一定可以救活她的。 煤炭中毒在寻常百姓家里是经常发生的,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事居然会发生在他的王府里。 如果是他王府里平常惯用的炭是断不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的。 皱皱眉,眼下不是他去追根究底的时间,先救醒芸若才是最重要的。 为芸若仰头举颏,暮莲澈先让芸若打开气道,然后一弯身子,口对口的就做起了人工呼吸,只要她身体里的气息足够了,相信她慢慢就可以舒醒过来了,他有内力,再加上他的用心与用法得当,在唇碰上芸若的那一刻,暮莲澈相信,芸若很快就会醒了。 柔软却再也没有了丝滑,微微的干裂让他心疼了,他的妻子,他却差一点的把她送到了鬼门关。 唇与唇相碰撞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没有任何的杂念,他只想把她救活了。 落心已拉着伙伴走出了芸若的房间,她也看到了暮莲澈面上的忧虑,见王爷对王妃终于关切了,她宽心了,悄悄的拉着另一个小丫头的手然后向门外而去,她相信,只要王妃能活过来,王爷一定不会再错待王妃的。 先前,王爷对待王妃的方式一直让她困惑不解,那样一个宛如仙女下凡一样的女子,王爷真的不该…… 落心一边想一边打开了门,却在下一刻,暮莲卓的身子重重的摔了进来,因为担忧,所以他哪里也没去,就是靠在门上等消息,却不想门突然间从内里打开了,如果是在平时他一定会有所感觉的,可是刚刚他脑子里只顾着回想与芸若从相识到相知再到此刻的陌路的那每一个画面,于是,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门被人在里面打开了。 落心在看到暮莲卓的时候脸上立刻就现出欣喜之色,“五王爷,真的是你吗?”暮莲卓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呀,当她再一次的看清楚眼前的人的确是暮莲卓时,她立刻就跪在了暮莲卓的身前,“五王爷,奴婢落心,向五王爷请安。” 暮莲卓根本不认得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更加没有忆起落心是他曾经救起过的人,他满脑子里的都是芸若,见到这三王府里有人对他如此恭敬,而且又是从芸若的房间里走出来的,自然就要加以利用了,“你见过王妃了,她还好吗?”暮莲卓急切的问道。 “五王爷,王妃一直都在昏迷之中,她中了煤烟的毒了,幸亏奴婢及时发现才禀告管家把王妃带回了这里,相信三王爷一定可以救活她的。”落心当然知无不言,算起来她也是芸若的救命恩人呢。 她还活着,虽然还在昏迷中,但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暮莲澈是大夫,这一刻,暮莲卓终于放下心了,他相信暮莲澈不会乱来了,有他在,暮莲澈倘若陷害了芸若,不止是他,就连父皇也不会饶了他的。 “五王爷,快过来坐吧,说不定两盏茶的功夫,王妃就醒了呢。”落心真的好开心,她很久没有见到暮莲卓了,竟怎么也不想会在三王府里见到自己的恩人,自然就是殷勤有加,茶水沏了上来,就放在喜房外厅堂中的茶卓上,那茶香怡人,却打动不了暮莲卓的心,他甚至没有听到落心的话,眼神就直直的望着芸若房间的方向。 “王爷,一会儿有了三王妃的消息,落心第一时间告诉你。”见暮莲卓对芸若的担忧神情,让落心不由得想起了芸若也曾经向她打探过暮莲卓的消息,难道这只是巧合吗,看着身旁只有那个随她一起出来的姐妹,她便转向那个小丫头道,“去取一些上好的炭吧,这喜房里的炭火是我从王爷那就近取来的,只取了一点,再烧半个时辰只怕就没有了。” 那小丫头立刻乖巧的去了。 支走了小丫头,眼前就只剩下了暮莲卓,落心兴高采烈的坐在他的对面,真喜欢看他的样子,真好看,他不似三王爷的冷冽,他的脸上又多了那么一丝人情味,不忍心看着他忧虑,“五王爷,其实王妃也惦记着你呢,前日在醒心阁,她就托我打听你的下落呢,还以为你受了伤失了踪,听到你好端端的没事了,她的脸上才终于出现了好久都未曾出现过的笑容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暮莲卓立刻心花怒放了,原来芸若一直在关心他,原来芸若的心里还是有他。 虽然知道的晚些,他还是开心雀跃,再也不无视落心的存在了,“告诉我,她还问了些什么?” “哦,她知道你没事了,也就没问什么了。”暮莲卓的反应看到落心的眼中,她直觉五王爷与三王妃之间似乎曾经发生过什么,想到这里,她立刻就噤声了,她从小就给大户人家做丫头,世间冷暖,看得多瞧得多,自然知道那其中的玄妙,眼下五王爷与三王妃的事她再也不能多言了,刚刚的一席话最好烂在肚子里再不能对任何人说了,打定了主意,落心便悄然起身向暮莲卓告退道,“奴婢去醒心阁里取了王妃换洗的衣服去。”还未待暮莲卓应了,落心便向门外飞跑而去,冲到门口时,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抬头,却是兰儿郡主。 第122章无颜 “嘭……”,兰儿一拳挥过来,“走路没长眼睛吗?” 落心立刻吓得噤声了,直接退到一边站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郡主,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急着去取王妃换洗的衣服,这一急竟然就撞到了郡主的身上,奴婢给您赔不是了。”兰儿一向盛气凌人,从前在王府里除了王爷就是她最威风了,这府中上下人等谁也不敢得罪了她,所以落心只得忍着胸口的疼痛然后恭恭敬敬的向兰儿道歉。 坐在桌前的暮莲卓有些看不过去了,“兰儿,她也不是故意的,让她赶紧去当差吧。”知道是落心救了芸若,所以对落心暮莲卓有着说不完的感激,如果不是落心,此一刻他与芸若已是天人两隔了。 “五哥,有些奴才是惯不得的,要不,有时候都甚至要欺压到主子身上了。”兰儿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落心,满脸的不屑,听说芸若昏过去了,她便来看看热闹,更想要知道芸若为什么昏过去了,可是一路问过来,三王府里的家丁丫头都摇头说不知道,看着眼前这个从芸若房间里跑出来的丫头,兰儿突然间意识到自己错了。 兰儿急忙把表情从不屑转为笑意盈然,“你是侍候三王妃的?” 落心惊恐的点点头,随即又是摇摇头,这个兰儿不是她能惹到的主子,她真想离兰儿远远的,可是此刻她逃不开兰儿的视线,甚至连五王爷也帮不了她。 “啪……”从拳头到巴掌,兰儿的大小姐脾气尽显出来,“你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你在胡弄本郡主吗?” “不,不是,奴婢先前是侍候王妃的,后来王妃被送到了醒心阁,奴婢就不侍候她了。”落心急忙解释,真希望立刻从兰儿的眼皮子底下逃开。 “醒心阁,你是说三哥把三嫂送去醒心阁了?”兰儿的脸上立刻现出了一抹幸灾乐祸,她知道那地方,醒心阁是三王府里最偏僻的一个小院落,那里终年都是阴湿,平日更少人去到那里,她也是在一次玩风筝的时候,风筝落在那醒心阁的房顶,所以她才知道了那个地方的存在,既然芸若能被送去那里,那就说明芸若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否则以暮莲澈的脾气,即使再番冷情,他也不会对自己亲自选的王妃做的那么绝决。 落心始终低垂着头,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兰儿的表情,以至于她乖乖的就回复道,“只去住了几天而已,这不,王妃已经回来了。” “为什么?三哥为什么要把三嫂送去那里?”兰儿好奇的扯住落心的衣领,大有落心不说,她就不饶落心之意。 “这……这……,奴婢也不清楚,就是那一天王妃昏过去了,王爷赶回来把她救醒了,然后王爷就……就把她送去了醒心阁。”落心不敢撒谎,这兰儿的手段她是听说过的,说什么也不敢哄骗了兰儿,虽然落心早就听说过兰儿最喜欢的人是她们王爷,所以兰儿对王妃是最为嫉妒的,可是眼下落心撞了兰儿,她一点也不敢反抗。 “哈哈,一定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三哥也不会那么做,我去看看她死了没有。”大摇大摆的就向内室而去,丝毫也不理会厅堂里的暮莲卓和落心。 “那我也去。”有人给他带路了,所以暮莲卓自然就有了籍口,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看望芸若的机会了。 看着暮莲卓与兰儿齐齐向芸若的内室走去,落心不敢劝兰儿,但是对暮莲卓她并不怕,在她的记忆里,暮莲卓是最和气也最帅气的王爷了,她小小声向暮莲卓说道,“五王爷,三王爷吩咐过,任何人不可入内的,你这样进去了,真的……”把不好两个字省略了,是她不想说得太过露骨,她只是一个小丫头,又欠了暮莲卓一条命,其实她真的没有道理对暮莲卓指手划脚,她只是不想让人打扰三王爷救治王妃吧,再不治,只怕就连生也难了。 “哦,我不进去,我只是随在兰儿身后,我站在门口就好了。”暮莲卓给自己找了一个最牵强的理由,他只是要保护芸若的安全,这是皇上在乾心殿在众臣面前亲口说出的话。 见阻止不过,落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兰儿与暮莲卓一前一后的向内室而去。 落心闭上了眼睛,她在等待暮莲澈向兰儿和暮莲卓发火的场面,依着暮莲澈的脾气性格,他绝对不允许有人打扰他救芸若的。 门开了,落心甚至感觉到了从内室里飘出来的一股热流冲暖了冷而宽大的厅堂,下意识的抬头,门前的兰儿与暮莲卓皆是齐刷刷的一声大叫,“啊……” 怎么了? 落心皱皱眉,难道王妃真的出事了吗? 落心想也不想的冲了过去,当她站在门前时,她终于明白了兰儿与暮莲卓大叫的原因了。 原来,此时的暮莲澈正弯身吻着床上的芸若,那画面让她脸红心跳,却随即就明白了三王爷的意图,他是要给王妃口中送进去一些空气,这样,只要王妃的呼吸顺畅了,人也就自然而然的醒了。 落心急忙闭上眼睛,这不是她应该看的,她也并没有对眼前的画面产生什么怪异想象,却是兰儿与暮莲卓反应激烈,两个人立刻就冲到了床前,兰儿抓住了暮莲澈的左胳膊,暮莲卓抓住了暮莲澈有右胳膊,兰儿是不许暮莲澈吻了芸若,暮莲卓更是反对芸若与暮莲澈如此暧昧的画面,两个人此时心有灵犀的一齐向后拽着暮莲澈让暮莲澈离开芸若的唇。 暮莲澈正在为芸若做人工呼吸,哪里想到会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想也不想的猛得一挣,立刻,兰儿就被他的手臂甩出了两步外,至于暮莲卓也只觉虎口微震,他的伤才好了没几日,所以拼内力,暮芝卓拼不过暮莲澈。 “都给我滚出去,我在救芸若,倘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我都要你们陪葬。”暮莲澈恨恨的说过,就指着门边,“都给我滚出去,谁也不能打扰我救芸若。”手一挥,眼神犀利的仿佛是杀人的刀光一样,让兰儿不寒而栗的退到了门边,可是她看着暮莲卓并没有动,所以她也不打算退出去了,看着暮莲澈吻着芸若她就是不舒服,她就不信有她和暮莲卓在场,暮莲澈还做得下去吗? 暮莲澈急了,芸若的性命堪忧,这个节骨眼上兰儿和暮莲卓真的有些过份了,身形一移,大掌送出去,然后直接就拍到了没有任何防备心里的兰儿肩头,兰儿怎么也没有想到暮莲澈会这么生气,甚至连她也打了,幸亏只是肩头,否则她真的有可能小命不保了。 兰儿恨恨的望了一眼床上还在昏迷中的芸若,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就要退出去。 暮莲卓却及时一叫,“兰儿,你留下,你为三嫂做人工呼吸,否则她很难活过来了。”不管暮莲澈会不会反对,这都是眼下可以不让暮莲澈继续狼吻芸若的唯一办法了,兰儿的内力虽然不及暮莲澈,但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却是难不倒她的。 “是呀,三哥,让我来吧。”兰儿一转脸上的阴霾,也接受了暮莲卓的提议,一可以救那女人,二可以让暮莲澈多少对她刮目相看些。 “五弟,你好糊涂呀,你不记得在御林园的瀑布深潭中,芸若是被谁拉下水的吗? 暮莲澈再次向暮莲卓提起了当初兰儿曾经对芸若的谋杀,而且还差一点的淹死芸若。 暮莲卓立时就反应过来自己的鲁莽,兰儿真的不能让他放心,刚刚他只顾着不让暮莲澈借由人公呼吸而占了芸若的便宜,此时,才想到他这样做真的很没道理,人家远本就是夫妻呀,倒是显得他与兰儿有些多余了。 “那不如换个人吧,即使是落心那丫头也比她好。”暮莲卓也不给兰儿面子了,暮莲澈说得没错。 “不可以,王妃金枝玉叶,而我,既然还是她的丈夫,我碰了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可不必这般偷着藏着的见不得人。五弟,请出去吧,否则我真的不能保证我可以救活她,因为,时间就是生命,每一分的浪费都很有可能让这世间少了一个生灵。” 暮莲卓原本以为芸若没什么大碍,此刻看到床帐中芸若的那张泛着青色的小脸,他才知道自己错了,救人要紧,一把扯过兰儿的手臂就向外而去,甚至也默许了暮莲澈继续对芸若做人工呼吸。 他真的没有办法,也没有道理阻止暮莲澈,两个人影不甘愿的移到门前时,只听身后的床帐中发出了一声女子的低吟声,那声音的主人正是芸若。 伫足倾听,暮莲卓听到了芸若下意识中的呓语,“阿卓……阿卓……” 暮莲澈立刻就红透了半边脸,就在他拼力救芸若的时候,芸若居然当着屋子里三个人的面,唤着的不是她的夫君,而是房间里的另一个让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暮莲卓,那孩子如果是他的,那么他暮莲澈绝不允许芸若生下那个孩子。 芸若,她毁了他的一切,当着兰儿的面,她已让他颜面尽失了。 第123章坦言 暮莲澈以为芸若就要醒了,那清晰的呓语就证明此时的芸若已经好转了。 暮莲卓惊喜的望着床上的芸若,那一声“阿卓”让他真的很开心很开心,从前所有的不快在这一刻已被他抛到了脑后,脚步下意识的向床前移去,却在他就要走到床前时,暮莲澈的长臂一挡,“出去,她是我的妻子,与你无干。”冷冽的眼神没有射向暮莲卓,但是那如刀光一样的眼神就仿佛转了方向一样的让暮莲卓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身形一退,是的,暮莲澈说得没有错,他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芸若,他什么也不能做。 “三哥,请你好好待她。”知道她的心里还有他,让他真的开心了,即使她不属于他,但是那份心里的牵念更让他感到欣慰。 暮莲澈无声的望着床上的女子,他没有回应,他在等待暮莲卓的离开。 暮莲卓恋恋不舍的一边望着芸若一边向门前退去,举步维艰的垮过门槛时,兰儿正恨恨的望着床上的女子,她恨不得芸若立刻就死在床上。 芸若还是没有醒来,摇摇头,暮莲卓缓缓的关上了那道房门。 屋子里,重新又剩下了芸若和暮莲澈。 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深呼吸。 暮莲澈努力的平稳自己的心绪,其实,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芸若唤着阿卓的名字,但是这一次不同于往次,以往她每一次的低唤都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可是今天,却多了两个人,多了暮莲卓和兰儿,而暮莲卓也知道芸若腹中的胎儿,这让他的面子彻底的丧失了。 一刹那间的犹疑,他甚至不想救活她,救了,当她腹中的胎儿被公布于世的时候,就是他最大的难堪。 可是,看着昏睡中她精巧细致的容颜,暮莲澈又不忍心了,她曾是他最深爱的女子,也是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子,却不想她给他制造了如此大的麻烦。 救吧,否则父皇不会原谅他。 救吧,否则他自己的心也难安。 再一次的弯身,再一次的为她做起了人工呼吸,当红唇与红唇再一次的碰撞到一起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狂乱。 一口一口的空气送入她的口中,女子的脸也慢慢变得有了红润,有了生气。 终于,身下的人儿悄然的动了一动,眸子微微张开的时候,芸若的意识也在回归,当她发现身上正有人吻着她的唇时,芸若慌了,玉手轻轻一推,虽然没有什么力气,却也让暮莲澈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她的醒来,心里电光火石间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她是他的妻,可是在他的记忆中,他却从未真正的给过她吻与那男女之间的情事…… 不,这一刻他突然间想要让她知道她是他的妻子,让她知道除了他,任何男人也不能染指于她。 唇,没有离开,而是更深更深的吻着她,这一回不是向她的口中送入空气,而是一寸寸的吻着她,不管她的反应,他只想要要了她。 那意念一起,就如奔腾不止的江水再也止不住的流淌着。 手掌沿着她光滑的颈项下移,他低声轻喃:“夕儿,你是我的,你只能想着我。” 芸若慌了,暮莲澈如此这般的吻她,她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是她的夫君呀,可是潜意识里她又不想让他碰了她的身子,“呜……”一声低叫,她试图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来。 可是,男人的吻与手指就如施了魔法一样的在她的身上游走,一切,就仿如那一夜那个男人夺去了她的唯一时的场景,让她怕了慌了,“不……”这一次是在他的大手就要触到她胸前的柔软时,她奋力反抗的一叫。 那一夜的事情,她不该再瞒着他的,不该,真的不该了。 那一声低叫与抵抗,让暮莲澈一顿,她的小手努力的推拒也清晰的就在他的胸膛之上,绵软无力的手让他一下子抓在胸前,隐忍着怒气,他低声喝问,“你是我的妻子,为什么你要喊不?”她要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他不会罢手。 “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是我的恶梦,每每想起来,都会让我心悸,其实我早就该对你说了,你是我的夫君,我不该隐瞒你的,只是,那实在是一件让我羞于启口和惭愧的一件事,澈,让我慢慢说给你听。” 芸若断断续续低低弱弱的说着每一个字,暮莲澈贴着她的口仔细的听着那每一句话,他皱皱眉,“你说吧。”他倒要听听她的故事,是什么让她有理由拒绝她的夫君要了她。 女子轻眨着眼睛,努力的平稳了自己的呼吸,身体里还是有些难受,可是,她不想再让暮莲澈误会她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是无奈的,“澈,那孩子是一个意外,而且我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是在御林园里发生的一切吗?”他也在证实他的所有猜测,他早就推算过,那时间应该就是在御林园。 芸若轻轻点了点头,“澈,到了御林园的第一夜,就在柔华宫的温泉里,我被一个男人掳走到那附近的小山洞里,然后他……他……”芸若说不下去了,泪已如雨下。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暮莲澈的面哭泣,那一夜的所有,让她的心真的很痛很痛。 她的娇弱让他联想着那一夜可能发生的事情,瞬间已明白了她的话中意,“然后,你就有了那个男人的骨肉,是吗?” “是的,就是在你奉旨带我去青烟寺再回蝶恋水榭之前发现的,我一直以为不会有,却不想那唯一的一次却让我有了。”她的语气哽咽,心里都是难过。 “那一夜,为什么你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暮莲澈倏地抓紧了她的手臂,想起了他为她诊病的那一夜,她楚楚可怜神情呆滞的模样,那一天,他就知道她受到了惊吓,却绝对没有想到会发生那么严重的事情。 “我看不到那人的长相,太黑了,而他由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倒是在他离开之后,在我离开山洞时,我听到了一声与你极为相似的声音,所以曾经我一度认为那人是你……”她说了一半就低咳了起来,一声接一声的咳,虚弱的身子因为咳嗽而抖动,想起那样的一夜,想起她的磨难,一个女子,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就算她是蝶恋水榭的出身,他也知道当初她的心一定是生不如死的,双臂伸出,暮莲澈轻柔的将她裹进被子里再将她抱入怀中,柔软的身子带着馨香,让他的额头轻蹭着她的发,为她怜惜,更为她那样的经历而难过。 “夕儿,那个人不是我,不过,我却真的希望是我,真想你一直都是我的。”他轻轻低喃,那一天她所有的表现都告诉他,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她绝对是受到了一场意外一份刺激,也是那刺激,才让她失常的惊悸。 止了咳,她笑了,眸角还带着泪,却为了他的理解而开心雀跃了,“如果我早知道你不会介意,或许我早就对你说了,只是我怕,一个未婚的女子,居然有了身孕,这是大周朝天理不容的事情呀,我也想要打掉孩子,可是那一天你带我去蝶恋水榭时,红姨亲口对我说如果我杀死了这个孩子,这一生我想要再有孩子就难了。”她微微仰头,避开他的额头,让眸光里是他的容颜,他的表情怜惜而专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澈,那一天,我是带了红姨所赠的堕胎药回到宫中的,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了,我想做一个母亲,一个称职的母亲,我不会如我的母亲一样抛弃了我,我要好好的待我的孩子,给他一份母爱,一份亲情,澈,即使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不是吗?”她低问,想让暮莲澈给她一个最美好的答案,当心结解开的时候,其实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想要的就是心的快乐与舍予。 她的舍予,是她的孩子。 而他的舍予,却是待她的真心。 此一刻,他已再没有了恨与嫉妒。 原来,她已经历了人生太多的煎熬,一个女子的一生,难到就要为那男人的所作付出代价吗? 不,他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在芸若的身上,如果不是不得以,如果不是她想要留住他的孩子,她不会选择嫁给他。 虽然这个答案有些残忍,但是还是让他欣慰,“夕儿,在那样最艰难时候,你选择了我,是吗?”明明已知道答案,他还是想要听她亲口说出。 芸若点头,“澈,曾经对你说过,我是爱着阿卓的,可是那时候他不在,除了他,你就是我最想要的选择,我不后悔,选择了就不会后悔,我也一心一意的要做你的妻子。” 这一刻,芸若坦诚的将心里所有的话一切性的全部倒了出来,然后她轻松的靠在暮莲澈的身上,是留她,还是继续给她惩罚,她只能等待命运对她的宣判了,她是利用了他,却是她的无可奈何,心里紧张的听着他的呼吸声,也在等待他的答案。 第124章街遇 半开的窗子吹入的风吹到了她的脸上,清爽袭人,也带着丝丝的冷意,暮莲澈更紧的把她拥在怀中,“夕儿,如果当初阿卓在京城,你就会选择他,也就不会嫁给我了吗?”心平气和的问过,他想要知道最真切的答案,他的夕儿,坦率诚恳的有些傻,却也感动了他的一颗心,如果不是信任,她不会说出这些让她难堪的事情的。 她是信任他的,他知道。 芸若微闪长睫,那如蝶翼一样的眼睫颤动中已泄露了她的答案,“澈,都过去了,一切都无法回到从前,那么,又何必让自己耿耿于怀呢,只要未来就好,而从前的所有,我会尽可能的只当是一阵清风,吹去散去时,虽然会有心头漾起层层涟漪,却也永远只能是一份回忆,再也无法重回。”轻轻说完,一抹微微的悸恸中是暮莲卓的身影从她的脑海中划过,此生再无缘,又岂可再让他让自己难过而生烦恼呢,所有的一切,就压在心底,再不揪出吧。 就在刚刚,就在屋子里传出了声音后,兰儿已悄悄的开启了房门,极细微的甚至只有头发丝般细的缝隙中,暮莲卓竟然捕捉到了暮莲澈与芸若各自说过的最后那段话,心头一片怆然,夕儿说得没错,他与她终究还是错过了。 她醒了,她好端端的活在三王府,自有暮莲澈爱她疼她,那么,他也该走了。 伸手一扯兰儿的衣袖,后者因为刚刚听到的两个人的对话早已气得七窍生烟,看来她与暮莲卓两个人都没戏了,眸眼一挑,她看向暮莲卓,其实五哥也是不错的人选,她之所以一直追求暮莲澈不止,是因为她喜欢他全身上下那冰冷的味道,原以为没有任何女人会让暮莲澈撤下心防换上温柔的,可是刚刚屋子里的一切告诉她,暮莲澈的确是对芸若动情了。 而且,情已到深处。 “五哥,你去哪里?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去城外赏雪吧。”兰儿没有挣脱开暮莲卓,而是依附着他的身体,与他并排向门外走去。 屋子里,芸若乍然听到兰儿的声音,也听到了她的话语中的那个五哥,第一次见兰儿是在蝶恋水榭的门前,她也是这样唤暮莲卓的,兰儿的声音告诉她刚刚自己所有的话必是已被暮莲卓与兰儿听到了,她不知是祸是福,也不知暮莲卓是否会理解,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再也收不回,嫁给暮莲澈,她的确再也没有理由后悔了。 芸若轻轻的闭上眼睛,纤软的身子还是靠在暮莲澈的身上,即使她不爱他,但是他给她的那份温暖那份依靠却是她完全可以体会到的。 三王府里恢复了如初的平静和祥和,芸若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违了的笑容,只是,暮莲澈每日里还是在丫头们都熟睡之际悄悄闪去睡到书房里,而天不亮的时候又早早起身,他不是不想与芸若一起,只是,他更怕自己一时失禁而让她忆起她曾经的往事与不堪,那样的一夜,就是她生命中永远也难以抹除的噩梦。 那一夜开始,暮莲卓开始流连酒肆坊间,嬉笑怒骂间,他的花名在京城里渐渐传了开来,甚至也传到了暮莲宇极的耳中,对于儿子突然间的变化,暮莲宇极已有所猜,只是他派人打听了芸若的一切,暮莲澈再没有对她有过任何的不敬,而她在三王府也很开心和快乐,甚至也有人传来了芸若已经有喜了的消息。 腊月二十三,是暮莲宇极的生日,也是小年,过了小年,很快就过年了,宣了住在宫外的几个皇子纷纷入宫住在他们各自母亲的宫内,暮莲宇极一是想要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二也是想让儿女嫔妃们团团圆圆的过一个年。 年纪大了,那份对家的依恋也便愈浓。 芸若的肚子早已显形,有过身孕的人看上一眼就知道她足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这一天,因为暮莲澈有事回来的晚,所以才赶在傍晚的时候起程入宫,再不走就迟了,因为明天就是暮莲宇极的生日,想起暮莲宇极如父亲般的关爱,这是芸若最感温馨的。 坐上马车上暮莲澈轻拥她入怀,靠在暮莲澈的身上,即使没有过肌肤之亲,他还是给芸若安全感,御林园里的那一夜暮莲澈再也没有提起过,但是,芸若知道他一定是在寻找那一夜毁了她一切的男人。 那男人,常常在她的梦里出现,可是他模糊的面孔让她怎么也捕捉不到他的一切。 马车走得极慢,这是暮莲澈的吩咐,芸若身子重,实在不适合颠簸。 走在京城的路上,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天冷,所以街上的行人也渐次的少了,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匆匆走过,都是急着赶回家的人。 许久没有出府了,芸若静静望着车窗外的街景,走到人生的这一步,谁又能说她是不幸福的呢,暮莲澈尊重她爱护她,而她再也不是蝶恋水榭那个为了哄着红姨开心而拼命作画赚银子的芸若了。 不远处,一醉酒的男人正摇摇晃晃的走在街路上,马车本来就走得极慢,这一回怕撞到那人更是减缓了速度,路旁,大红灯笼闪亮,那是一个酒肆,唱曲的姑娘咿咿呀呀的哼着她听不懂的外乡的话,不过那声音真是天籁之音,让她也忍不住的专注聆听。 芸若忽略了那个醉酒的男人,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她依旧聆听着那酒肆里传出的歌声,眸眼轻瞟,下意识的望向那卖唱的女子,隔得远,但是依稀可以看到女子清新的容颜,她身旁坐着一位老者正弹着琴,曲调优雅而附和她的声音,配合的天衣无缝,水道渠成。 蓦然,就在芸若翘首以望中,女子突然止住了歌唱,迅速的向酒肆的大门外而来,一边跑一边喊道,“阿卓,你又喝多了,快随我进来。” 那一声阿卓,让芸若的心魂都追随男人而去。 举目望去,是阿卓醉气薰天的推搡着他身前的女子,女子则不躲不闪,而是体贴耐心的抓住他的衣角,“阿卓,快进去吧,你又喝醉了,你难道不想入宫了吗?” “入宫?”阿卓抬抬眼皮,眼神有些唤散的望着面前的楼惜,是的,他好象从早上就开始盼着入宫了,可是为何他现在还没有入宫呢? 皱皱眉,“惜儿,你送我入宫。” 一声惜儿,仿佛叫着的就是芸若,她的小名是夕儿,谐音的两个字,暮莲卓一直是这样唤她的,心一动,阿卓难道在之大庭广众之下叫了她的名字吗? “阿卓,等你酒醒了,惜儿在送你入宫吧,否则你这样子入宫了,只怕你的形象又要在你……”那个‘惜儿’顿了一顿,大概已是感觉到周遭人等的注目,所以她没有说出‘父皇’两个字,“阿卓,喝了醒酒茶,酒醒了,就连夜入宫吧。”摇头叹息着,看着阿卓如此,楼惜真的是不忍,可是她没有办法将暮莲卓脑子里的芸若剔除掉,她只能忍受暮莲卓对芸若的无边思念,醒着的时候还好,睡着了喝醉了,他总是不自觉的就唤‘夕儿’,可是楼惜知道,他唤着的永远都是‘夕儿’,而不是‘惜儿’,一字之差,却带给了她无边的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马车继续前行,暮莲澈所见所闻无一不漏刚刚所有发生的一切,“夕儿,那是楼惜。”他坦然相告。 “可是可惜的惜字吗?”芸若猛然想起曾经在如香馆里暮莲澈为她求得的那一把扇子,那扇子的玉坠上,一面为卓,一面为惜,心“嘭嘭”乱跳,再看眼前的暮莲卓与楼惜,原来他们早已是相爱中的两个人。 手中的帘子随着她的思绪而悄悄放下,马车已驶离了酒肆,暮莲卓与楼惜早已不在她的视野之中。 心头狂乱,虽然早就告诉自己与暮莲卓再也没有关系了,可是,看着他与其它的女子走在一起时,她的心还是那么的痛,就仿佛原本就已伤了的伤口此时被撒上了盐一样,灼痛无比。 她片刻间的苍白看在暮莲澈的眸中,“夕儿,楼惜已失踪六年了,今天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竟不想她还活着。”暮莲澈在看到楼惜的那一刻,心底不由得为暮莲卓而庆幸,而他也终于释然了,他知道楼惜对于暮莲卓的意义,那么,有了楼惜,暮莲卓就找回了属于他的幸福。 只是为何,他却醉成了那个样子呢? 看来最近市井间流传的暮莲卓是酒虫,这话果然不假了。 皱皱眉,虽然暮莲卓如此会影响他在父皇眼中的形象,但是喜欢公平竟争的他还是希望暮莲卓能够重新振作起来,与他再一校高下的争取那太子之位。 那一次的早朝,因为芸若的昏迷而作罢,只是父皇宣布太子人选却又是推辞了,父皇又在犹豫了。 那犹豫让他担忧,是不是芸若的出事才让父皇对他有了想法,看来那一日的圣旨之上很有可能圈选的太子就是他了。 可惜,他却错过了。 这恍然间的顿悟,才让暮莲澈明白,原来他的妻子才是他的珍宝。 第125章爱屋 马车稳稳的停在了清央宫,芸若的面上还是一片惨白,暮莲澈心疼的望着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帮她,她的心里,还是暮莲卓。 明知道他不该再计较再嫉妒,可是心里还是阴影重重,那一夜在御林园里欺负了芸若的人他至今还没有查到,那次去御林园,御林园里的防御与用人都是暮莲卓亲自安排的,而他一向与暮莲卓不合,所以调查起来就颇为麻烦。 “夕儿,下车吧。”暮莲澈握住她冰冷的小手,那寒意直送他的心头,让他怜惜。 芸若轻轻点头,扶着他的大手走出车厢,暮莲澈便稳稳的抱着她下了马车,德妃早已在窗前看到两个人的马车来了,此时,正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暮莲澈的时候眉目含笑,不管怎么样,孩子都是自己的最亲,也是她一辈子的指望,“澈儿,快带夕儿进来,外面冷,别染了风寒。”亲切与一对小夫妻打着招呼,从前所有的嫌隙也尽散了,只要儿子开心就好。 暮莲澈在走下马车的那一刹那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他的温柔只有在单独面对芸若时才会稍稍的显现出来,这些,芸若已有所察觉,可是,她却一直无力回报。 “夕儿参见母妃。”芸若得体的拜见德妃,虽然三天回宫省亲的时候已见过,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芸若已有了身孕,德妃的脸上更是绽满了笑容。 瞧着芸若穿得有些单薄,直接就将身上的狐皮大氅脱了下来披在了芸若的身上,“夕儿,可千万不能冷着了,否则有了孩子连吃药也不能吃呢。” “母妃……”暮莲澈轻轻一喝,微微的有些责备,才见了面,就说些不吉利的话,他不喜欢听。 德妃面对儿子的微愠有些尴尬了,她急忙拉着芸若的手熟络的向屋子里走去,门前的青松上,白雪皑皑,除了窄窄的过道,清央宫里的雪都没有扫除,是想要那份自然的感觉吧,因为雪,带给你的是一种视觉上的纯净、唯美。 德妃的热络让芸若颇有些不适应,暖暖的屋子里才坐定,门又开了,竟然是沁月帝姬和朗月帝姬来了。 “王妃嫂子到了呢。”沁月改了称呼,兴奋的叫道。 芸若一弯身正要把她抱在怀里,暮莲澈急忙抢过沁月,“还是三哥抱吧,你可不能再缠着王妃嫂子抱了。”点着沁月的鼻尖,暮莲澈笑道。 “沁月,你怎么来了?”德妃本想着一会支开暮莲澈,然后交待芸若一些事,可是沁月来了,人多,就不方便了。 两个小丫头一一向德妃行礼问安,沁月这才道,“我母亲说了,如果王妃嫂子得了空就去卧竹院坐坐,她可想你了。” 德妃故意的皱皱眉头,“两个小丫头,寻人寻到我这里来了,不可不可,快去告诉辛贵嫔,得先过了我这关才可。” 沁月乖巧的从暮莲澈的怀中向下一滑,小人便落了地,她拉着朗月的手走到德妃的身边,小身子蹭着德妃的膝盖,“母妃,娘说,母妃是最善解人意的人了,沁月也想王妃嫂子了,想要做画呢。” “呵呵,这宫里自有画师教你,别缠着你王妃嫂子学画了,不过,让她见见你娘倒是可以,不过今天天色太晚了,要明天她才能过去,回去告诉你娘,多准备些好吃的,不可冷落了我家夕儿。”瞧着沁月与朗月可爱的小模样德妃也喜欢,虽然生儿子是依靠,可是如果儿子当不了太子当不了皇上,那么女儿比儿子的还更是依靠,她也喜欢女儿,却可惜只有暮莲澈这一个儿子。 “嗯,多谢母妃,沁月这就回去回禀母亲,沁月祝母妃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好甜的小嘴,德妃笑笑,更是喜欢,“天晚了,别回去晚了,让你母亲惦念,明天一准让你王妃嫂子就过去了。” 拼命点头,然后两个小丫头一前一后的就跑出了门外。 晚膳随和而温馨,德妃一直笑逐颜开,极为和气,让芸若甚至在怀疑她是不是别有什么目的,她一直谨言慎行,不敢多说半个字,生怕一不小心就说错了话,如今,她的身份让她颇为尴尬。 用过了晚膳,下人们迅速的撤走了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丰盛菜肴,德妃拉着芸若的手向她的房间走去,“澈儿,我们娘两个说说女人的悄悄话,你先去书房歇息吧。” 暮莲澈见芸若并没有反对,就只好随母妃去了,他独自一人来到了清央宫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这里除了他入宫的时候却很少有人光顾。 寻了一本书,坐下来翻看时,却是一直都心神不宁,就静静的望着书房里的烛火宛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德妃的内室里,床前,两个人坐下,“夕儿,你可为你父皇准备了生日礼物了吗?” “嗯,有了。” “是什么?” “是一幅画,糟了,刚刚好象落在车上了,一会儿去让人取了拿进来。”芸若盈盈一笑,德妃如此待她,显然是并未怀疑她的身孕,这样她颇为安心了些。 其实,德妃早就算到了那日子不对,可是她儿子也不是傻瓜,既然儿子不说,那便证明那孩子是小两口在大婚前就有的了,所以她也并未深究,她此时满心里算计着就是大周朝的太子之位,“不妨事,我自会派人从马车里拿进来的。夕儿,母妃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这件事关系到母妃与你日后的荣华富贵,一生尊荣。”德妃终于严肃认真的说出了心事,一双黑亮亮的眸子紧盯着芸若,想要看看芸若的反应。 芸若迷惑的望着德妃,心里在暗暗猜测着德妃的心事,可是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于是,芸若温言而语,“母妃,有什么事您就吩咐夕儿吧,但凡能做到的,夕一定努力去做。” “夕儿,你可知前些日子你父皇要颁布的太子人选是谁吗?”德妃小小声的谨慎的问道。 芸若摇摇头,那一天刚好她中了烟毒,所以她并不知晓。 “夕儿,其实那一天,你父皇的圣旨上清楚写下的太子人选是澈儿,只可惜……” “可惜什么?”芸若迷惑了,她还是不懂。 “那一天,暮莲卓坏了好事,他在乾心殿里说澈儿把你软禁到了醒心阁,所以才至你昏迷不醒的,你父皇一怒之下就没有宣布那个圣旨了,如今,这太子人选还是没有定论,其实,只要夕儿明日里见了皇上向他说上一句话,估计你父皇一准也就应了澈为太子了。”德妃一口气说完,然后明目看着芸若的反应。 芸若心里一颤,太子只有一个,立了暮莲澈就不会再立暮莲卓,心突突的叫,这一刻,其实不止是暮莲宇极难以取舍,连她也是难以取舍了。 哪一个,都是她的不舍。 可是,她明里是暮莲澈的王妃,她实在没有理由去帮暮莲卓了。 人这一生,错过了,就再也寻不回从前。 怨不得天,也由不得人。 “母妃,明天只要有机会,夕儿一定向父皇禀明。”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给暮莲澈带来了多少压力她最清楚了,他可以容忍自己那已经让她非常开心了,这是她欠着暮莲澈的一份情,即使用一生来回报也难报其中点滴,而暮莲卓,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错在先,居然错将字条交给了飞苏。 德妃眉开眼笑了,“只要夕儿说了,皇上一准就会应了,那圣旨真是不假的,唉,澈儿这孩子要登上太子之位还真是一波三折,不过,幸好他娶了你,这是他的福气了。”德妃终于说出了真心话,她也终于知道了芸若在暮莲宇极心中的重要地位,那是仅次于莲斋堂里那幅画中女子的,那是父亲对女儿一样的情份吧,只是芸若之于暮莲宇极,又是沁月与朗月等其它女儿完全不同的一份情。 爱之深,爱屋及乌,此时,她也懂了暮莲宇极的心了。 夜深了,德妃安排暮莲澈与芸若住在她的隔壁卧室里。 屋子里,早已薰了香,暖炉也燃得正旺,锦缎的被子床褥铺展在大床上,德妃亲眼目送着小两口走进了那间内室,这才安心的退回了自己的寝室。 芸若轻轻坐在床头,微微的有些局促,她与暮莲澈许久都未曾同房了,可是今夜她再也不能让他去书房了,如若那般,宫里的闲言闲语必会淹没她与暮莲澈,其实,他心里的委屈就只有她最懂。 暮莲澈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淡笑,为她脸上的一抹嫣红而动情,“夕儿……”一声低唤,让芸若更紧张了,手指绞着衣角,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来应对这接下来的场面。 瞧她低垂着头不敢看向他,暮莲澈笑意更浓,高大的身子悄悄坐到了她的身边,长臂送到了她的肩头,隔着衣衫他已感受到了她身子的悸动,“夕儿……”又是一唤,身形向后一仰,立刻,两个人便齐刷刷的倒在了大床上。 第126章温存 芸若紧张了,孕期已过了三个月,她知道他这样做只要动作轻微就不会伤到她,可是她的心,真的,真的还没有准备好。 身子不期然的僵硬了起来,一双黑眸望着烛光中的暮莲澈,表情是说不出的不自在,大婚了这么久,她还是不习惯暮莲澈的一切。 他白日里冷冷的面容此时正温柔的对视着她,“夕儿……”大手揉捏着她的发再抓到手中送到了他的鼻端,轻嗅中,那淡淡的发香混合着她的体香沁入了他的心脾,“夕儿,后悔了吗?”她迷茫的眼神让他不经意的问出,她在怕他,他看得清楚,可是那份惧怕也让他莫名的心伤,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接受自己,更不知道御林园那一夜的阴影何时才会出离她的世界。 手指继续摩梭着她的长发,发梢触到他的脸上,那痒痒的感觉却如酒一般让他心迷神醉,“夕儿,告诉我,你会陪着我一辈子,是吗?”她一直无声的对视着他,没有说不也没说是,她的眸子让他慌张,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一个女人而慌乱,她中了烟毒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的心焦,可是,那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一个是怕她永远的离他而去,一个却是怕他永远也得不到她的真心。 同样的重要,同样的让他既想要她的生,又想要把她一辈子的禁锢在身边,爱她,宠她,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即使是她腹中的胎儿,因为那不是她的刻意,所以,他也会原谅她的,爱屋及乌,对孩子他也会视为已出。 男人一遍又一遍的追问,那呼出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薰起了嫣红朵朵,“澈,会的,我会陪你一辈子。”她轻轻而语,吐气如兰中,让他更加的贪恋她的清香。 轻语呢喃,他的容颜在烛光中清晰的送到了她的面前,“夕儿……”他习惯性的一遍又一遍的就如每一夜独守在书里时低唤着她的名字。 那仿佛催眠一样的声音让她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他,似乎不应反抗,似乎也没有理由反抗了。 想起他不计较她在大婚夜里的那个假假的落红,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命大了,伪造了一次,这一回,他没有醉,而她再也不能如此那般的对他了。 眼睫轻阖,轻轻的闪动中,吸引了男人的目光,他的唇瓣印下了这一夜的第一吻,微湿的睫毛上闪着莹光让她更加凭添了一份炫目的神彩。 身子一悸,她努力压住那些曾经让她恐慌的惧怕的记忆,她让脑海里只有一个暮莲澈,不停的告诉自己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妻,她在努力的接受他的一切。 可是心,为什么这么的慌,为什么这么的乱? 男人的唇继续轻落,每一下都是珍惜,从小巧的鼻尖到她嫣红的面颊再到她红如樱桃般的唇上,唇落,是她身子的轻颤,这一刻,心悄醉,也迷离。 她忘记了身边的男人是谁,只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爱惜自己的男人。 她居然不讨厌这样的一吻,是的,一点也不讨厌,以为会有的惊悸退去,她诚实的回吻着他的,两相缠绕中,暮莲澈的大手已悄悄的扯下了垂着流苏的罗帐,红纱帐内,旖旎无限,低低的喘息伴着女子微微的轻吟,那份原始的让人充满渴望的欲的气息一下子就吞蚀了的暮莲澈的理智。 想要要她,就在这一刻,就在这一夜。 他无法在等待,他也不能再等待。 想了念了这么久,男人第一回的想要放纵他自己。 淡弱的烛光从纱帐外倾泻而入,更是让他与她的周遭凭添了几抹温馨。 没有做过,这是他的第一次,她紧张,他更紧张。 可是,他是男人。 她是让他唯一一个动了情的女人。 手指笨拙的移到她的颈项之上,伴着唇的继续轻吻,他迷醉于她身子的滑腻触感,一切,都是温香。 他喜欢,喜欢她的一切。 是爱,更是珍惜。 手指继续滑走在她的肌肤之上,那每一次的抚触都让芸若下意识的轻颤,忘记了他是谁,此时,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平平凡凡的女人。 悄悄的,不知不觉间,衣襟半开,抹胸上合欢的鸳鸯正嬉戏在水间,她的丰盈若隐若现在他的眸中,让他的心几欲迸裂开来,原来索要自己心爱的女子,那份快意竟是这般的美好,美好的让他只想让时间永远的停伫在这一刻,永远永远也不要走过,他要她,要定了她。 衣衫褪去,伴着丝丝的清凉,带着怜惜他拉了被子盖住了她与他,也把温馨的烛光摒除在她与他的世界。 被子里,一片黑暗,却暖暖的带着彼此的体温。 这样的一个冬夜里,两颗心贴得如此的近,“夕儿,你只能是我的,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不会放手你的离开。”解开纤巧肚兜的细细带子时他继续轻轻的呢喃,手指也悄落在她的身上画着一个又一个挑引人心的圈圈。 她紧闭的眸子因为他悄然间而起的声音而睁开了。 黑,无边的黑暗。 那黑暗,就仿佛那一夜在山洞中。 一个男人,带着怜惜,却也带着粗鲁无声的要了她,那一夜是她的恶梦,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因为,她不知道那男人是谁? 于是,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于是,她开始无助开始恐慌,开始心惊胆颤。 “不……”她猛的推开了黑暗被子中的暮莲澈,“你是谁,你告诉我你是谁?”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黑夜,那个男人,他欺身而上,他夺去了她的一切,当第一抹刺痛穿透她的身体时,她的泪已潸然。 “夕儿,是我,我是澈呀。”她突然间的反应让暮莲澈立刻就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动作,“夕儿,你怎么了?”他抱住惊悸的她,让被子裹紧了她,他收她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没有一丝的空隙。 烛光再次回归,暮莲澈看到了苍白容颜的芸若,刹那间,他知道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最初都是美好,都是她的不抵触,可是这突然间的转变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芸若记起了什么,是的,一定是记起了那一夜。 “夕儿,别怕,你看,这屋子里的烛光多好,没有人会动你,只要我不允许,就没有任何人敢觊觎你的一切。”甚至也包括暮莲卓,只是,这个名字他才不会笨的在这样的时候提起来。 芸若恍然回神,刚刚她是怎么了,她似乎是与暮莲澈…… 只是回想了点滴片断,她的脸上就布满了姹紫嫣红,小脸仰躺在暮莲澈的臂弯里,经历了刚刚的肌肤之亲,虽然没有做成夫妻之事,可是那所有的一切却在不经意间拉进了他与她的关系,似乎,她并不讨厌他,也没有如预期的恐惧他的碰触,如果不是那黯黑让她突然间忆起了御林园里山洞中的一切,只怕此时的她与他早已…… 微垂臻首,她娇羞的把自己的脸藏在他的胸膛之上,嗅着他的气息,那是过完全不同于阿卓的。 这一刻,她迷惑了,迷惑了自己的心,原来她早已在他悄悄然的温柔攻势中慢慢的接受了他的存在,仿佛他就是她生活中的必须存在一样。 三王府,三王爷,三王妃,一个家,一对夫妻,原本,他与她也可以幸福的。 却因为,她心底的阴影,因为她对阿卓的愧疚,让她始终没有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 “澈,对……”只一个字,他的唇就封落而下,直接就封回了那即将接下来的两个字,无需对不起,其实对不起的是他,是他还没有完全的修复她心底里的阴霾。 这一回,他努力不让自己带一丝杂念的吻着她,纯粹的一个吻,无关乎她充满馨香诱人的身子。 一边吻着时,他已为她合好了亵衣,生怕自己再一次的管不住自己而吓坏了她。 他的温情,她感受在心里,默默的低念,她何其幸也,让她遇到了暮莲澈。 不舍的松开她的唇,她的脸上依旧红如胭脂一般,手指触上了她的面颊,她没有躲闪,似乎再躲着他,她就要入十八层地狱了。 大手环抱着她,再恋恋不舍的把她放到了床上,为她掖好了被子,“夕儿,睡吧。”他望着她的眼睛,让自己的眸中只有她,也让她的眸中只有他。 彼此只有彼此的存在,这一刻,任谁也无法走入她与他的世界。 “嗯。”她听话的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安静的睡在他的身边,未尝不是她的幸福。 静寂,无声,随即是罗帐的轻轻掩落,一个高大的影子映在罗帐上渐渐放大时却又立刻消失无踪,因为,蜡烛灭了,他要给她一个静静的可以安眠的夜。 眸子虽然阖着,她却依然感觉到了烛光暗下去的那一刹那黑暗的再次来临,“澈,你在哪?”一时之间无法适应这片刻间来到的黑暗,她睁开的眸子中已没有了暮莲澈,玉手送到身侧,空空如也。 他不在,她惊呼。 第127章两遇 “夕儿……”,暮莲澈悄然从窗前转身,他只是不想再与她共睡一张床,还记得他曾经流鼻血的那一次,他是正常的男人,他无法忍受与她同床共枕,却无法碰触她的身体。 听到了他的声音,芸若安然的笑了,那笑容就如静夜里的花开,美丽而妖娆,“澈,睡吧,明天还要见父皇。”她还要去清梨宫探望辛贵嫔,还有水离,明天会是她最忙的一天。 “夕儿,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睡。”其实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睡在地上了,他可不想一夜无眠顶着熊猫眼见父皇。 芸若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她特别的嗜睡,一转眼就酣睡如猫一样。 暮莲澈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是温馨也是一份无奈,他终究还是没有让她真正成为他的女人。 那一天,还要等多久呢? 皱着眉头,他相信他会以他的真心换来她的心甘情愿,脑海里划过了暮莲卓,他醉酒了,估计要明天才能入宫,暮莲卓是他与芸若之间最大的障碍,他知道芸若的心里多少还是牵挂着暮莲卓的。 自己与她真要睡在一张床上,那便有种同床异梦的感觉,他还是不喜欢,说他小心眼也罢,说他嫉妒也罢,他就是不喜欢芸若的心里多了另一个男人。 轻叹,这才从柜子里找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听着床帐里她的呼吸声他的心一次又一次的狂跳如擂,终于睡去的时候今已经朦朦亮了。 天大亮了,霞光从窗帘的一角缝隙中送进来,芸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舒服的还想要继续睡去,可是手落在身侧的时候,她才发现那里还是空空如也,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急忙望去,却见半掩的青纱帐外,地面上,暮莲澈正睡在那里。 芸若悄然下了床,蹑手蹑脚的生怕吵醒了他,记得从前这个时候暮莲澈早已去早朝了,今天是皇上的生日,所以这早朝也才一年一次的破例的免了,也让暮莲澈得以睡一个好觉。 她蹲在暮莲澈的身旁,看着他微阖眼睑上的长睫,明明睡着,可是为何他的眉头皱得那么的深? 那眉皱让她的心一紧,真想伸手为他抚平,一定是因为她,她带给他太多太多的麻烦了。 轻轻的一声叹息不由自主的送出来,极微弱的却让暮莲澈警觉的一动,随即就醒了过来,“谁?”猛然瞧见眼前一个模糊的身影,他下意识的就抓向了芸若的颈项。 “啊,是我。”他的敏感与反应让她惊呼,听到她的声音,暮莲澈这才彻底的醒来,他松开已在芸若颈项上的大手,“对不起,我以为是……” “你以为是刺客吗?”她轻轻笑,反问着他时满脸都是疑惑,看他这般警觉,一定是平日里习惯了的。 暮莲澈不好意思了,“夕儿,还记得我与你相识的的第一夜吗?” 芸若点点头,说起那一夜,暮莲卓的身影也顿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想到暮莲卓昨日里的醉酒,想到楼惜,她的心一颤,竟是有些不自在了。 “夕儿,那一夜我追踪的那个人夜探三王府,偷走了可以号令龙虎帮的玉牌,可惜我追了一夜,还是让他跑了,从那以后,每一次夜里我都习惯了谨慎。”他淡淡而语,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芸若想不到原来是暮莲卓盗了暮莲澈的玉牌,所以暮莲澈才会穷追不舍,赶尽杀绝。 她不懂暮莲卓盗了那个玉牌要做什么,可是想到是因为那块玉牌让她认识了暮莲澈与暮莲卓,对那块玉牌就不由得有些好奇了,想起自己在芸若小筑里与暮莲卓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她的脸不由得红了。 暮莲澈望着面布红晕的芸若,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触着她滑腻如脂的俏脸,“夕儿,你真美。” 盈然垂首,当心里再次涌入暮莲卓的身影时芸若再不敢看向暮莲澈,“澈,一起去用早膳吧,回头我要去见一见辛贵嫔,然后再去看望水离。” “夕儿,我随你一起去。”暮莲澈想到辛贵嫔是住在清梨宫的,立刻就随声附和道。说实话,对于暮莲卓他不得不防,虽然暮莲卓已有楼惜,可是昨日里他为什么喝醉了酒还是未知数。 如果他猜得没错,估计暮莲卓仍是为芸若而苦恼,伤心。 门开,有小丫头进来,洗漱完毕,暮莲澈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着芸若的手,十指相扣丝毫也不放松,芸若只好任由他牵着,两个人亲密的来到了餐厅与德妃一起用膳,德妃看着两个人这般恩爱,倒是合不拢嘴的笑了。 儿子的太子之位有希望了,只要笼络住这个女人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希望,于是,德妃更加殷勤热络的对待芸若,倒是让芸若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天既是小年又是暮莲宇极的生日,所以宫中极为热闹,嫔妃们走动的也多了,当暮莲澈拉着芸若的手走出清央宫时,迎面恰巧走来了杨采之,见到芸若时微微收敛了当初的盛气凌人,立刻就热络的走了过来,“三王爷和三王妃果然是恩爱夫妻,三王爷更是福气,这么快就要荣升为父亲了,当真是宫里的又一件大喜事,可喜可贺。” 杨采之望着芸若的小腹里都是嫉妒,她一直想要怀上暮莲宇极的孩子,母凭子贵,虽然她入宫晚,但是她年轻,加上她父亲现在在边惑战功赫赫,所以让她不由得对当今的太子之位格外的注意起来,就是拟旨宣旨了又如何,只要太子一天还没当上皇上,只要暮莲宇极还活着,她的孩子就有希望,步步为营,杨采之算计的比谁都精准,这一些倒不是她父亲的主意,全部都是入宫前她母亲的再三告诫,侍君,如果得不到恩宠,那么一辈子也别想有出头之日,她早听说暮莲宇极欲要立暮莲澈为太子,所以对暮莲澈也就有了敌意,只是有归有,她的孩子连八字还没一撇,她急也没用,倒是芸若的速度真是快,才嫁了没几天,就有身孕了。 “杨贵人早晚也会有这样大喜的一天的,届时芸夕再去恭贺,芸若今日有事在身,改日再去拜访吧。”芸若与暮莲澈握在一起的手让她已感觉到了暮莲澈身体的轻颤,显然对于这孩子他还是有些芥怀的,毕竟那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自己挺着大肚子四处招摇带给他的其实就是负面影响,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是谁都知道这孩子是她在大婚以前就有的。 暮莲澈的脸已不知不觉的青一片红一片,见芸若如此说,知她是担心他会尴尬,当下也不理会杨采之,拉了芸若就向清梨宫而去。 “三王爷,你还真是没礼貌呀,连个招呼也不打。”仗着她父亲的战功,杨采之居然不怕死的训斥起暮莲澈来。 暮莲澈冷冷转身,直视杨采之,那深冷的目光顿时让杨采之有种不寒而粟之感,却暗自给自己壮胆,就算是太子她也不怕,没她父亲保家卫国,大周朝根本就没有现在的安宁,“你这算是什么表情,不管怎么说我也一个贵人,比你还高了一个辈份呢。”说着那个贵人的名号,她心里不由得委屈了,入宫也几个月了,暮莲宇极居然一直都没有为她晋升位份。 浓眉倒竖,暮莲澈半点也没有将她看在眼里,“这贵人的名号那是抬高了你的身份,痴心妄想的人,早晚连个更衣也不如。”说罢,立刻拉了芸若就走,惹得杨采之不住的跺脚低咒,宛如泼妇骂街,那形象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等着,如果你当了太子,我让我爹第一个反对你。” 暮莲澈的身子一顿,没有回首,只是背对着杨采之轻声说道,“你父亲的将军之位那是我父皇给的,可以给也可以收,如果他手上没有了千军万马,那么,他什么也不是。” 说完了,再没有迟疑,立刻就拉着芸若的手离去,再也不理会杨采之了。 “澈,这样会不会伤着她了?”芸若微微的觉得有些不妥,必竟杨秉萧手中军权在握。 “有些人,不能让她得寸进尺,否则她更不知深浅,这等深宫,连我母妃都是谨言慎行,从不敢锋芒毕露,她这般说话,早晚有一天连如何死的也不知道。” 芸若摇摇头,“那是人家的事,我们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罢了,澈,在宫中在朝中,还中少些竖敌的好。”她的心里还一直在犹豫,昨日里德妃交待的事虽然她已答应了,虽然她也觉得自己并不欠着暮莲卓什么,可是为何内心里还是满满的难过和不自在呢? 清梨宫的宫门口,雪早已化了,翠绿的青松送到眼前时让心情也格外的开阔,芸若摘了一根松针一边走一边在手里把玩着,如今,安心的把孩子生下来才是她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其它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芸若慢慢的有些紧张,因为,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自站在一株松树下,女子背对着她,可是芸若记得那女子的身形,还有她的衣着,那不是宫女的装扮,她是楼惜,芸若自知不会看错的。 心里一紧,原来暮莲卓已经入宫,甚至还带了楼惜一起前来。 迎面的路上,月芯出现了,她奔向松树下的楼惜,“楼小姐,五王爷醒了,娘娘请你过去呢。” “好。”楼惜轻轻低语,迈步向小路上而来,芸若与暮莲澈已无法止住自己的脚步。 顷刻间,两个人相对而立,楼惜,果然很美,美得清灵,却在那眉宇间萦绕着一份淡淡的清愁无限。 第128章刻意 彼此注目的瞬间,芸若看到了楼惜眸中的无奈与无助,怎么,有了暮莲卓,楼惜还不开心吗? “夕儿,我们走。”暮莲澈轻扫了一眼楼惜,拉过芸若就向卧竹院而去,他可不想再在清梨宫生出什么枝节,如果不是因为昨夜里芸若答应了小沁月,今日他真想反对芸若此番前来清梨宫。 “夕儿……”楼惜默念,所有的猜测因为暮莲澈的这一声低唤而明晰,眼前的女子,就是暮莲卓心心念念的那个夕儿,一定是的,她早知道夕儿是暮莲澈的王妃,此刻,一切都印证了。 夕儿很美,柔弱无骨的娇媚就是一种无形的吸引力在悄引得男人们的疼惜,看不出她的张扬,可是她全身上下就仿佛放着异彩般引着楼惜也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了。 芸若轻轻一福身,便随着暮莲澈轻盈而去,徒留一个背影送到了楼惜的面前,楼惜望着芸若与暮莲澈相携而去的身影,好久好久,竟不曾回过神来。 “惜儿,你在看什么?”暮莲卓揉着头向楼惜走来,宿醉的结果就是他此刻的头痛。 楼惜一怔,急忙拉着暮莲卓的手臂就向回路走去,“没什么,只是一时失神想起了我娘了。”楼惜掩饰了自己刚刚失落的心,芸若真美,那份淡雅的清灵让她相形见绌,也终于明白了暮莲卓为何因她而失心。 暮莲卓不疑有他,拉着楼惜的手指了指从前清心阁附近的那一座凉亭,“惜儿,我们去那里坐一坐吧。”想到那里曾经有芸若坐过,暮莲卓的心底再次滑过涟漪,一圈一圈拂荡开来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不可遏止的痛。 楼惜的心一颤,想到很有可能与暮莲澈和芸若相遇时,她便不想去了,“阿卓,我刚吹了冷风,头有些晕,我们还是回去吧。”楼惜不着痕迹的相劝。 暮莲卓却是意兴盎然,好久没有入清梨宫里了,想起从前几次三番夜探清心阁,心底里五味杂陈一片沉郁,“惜儿,你先回去歇息歇息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一会儿就回去了。” 楼惜本来是想要阻止暮莲卓在园子里逛的,可是此刻经自己与暮莲卓如此一说,她不但没有阻止了,甚至也不好相随左右了,“阿卓,你不是也头痛吗?还是少些吹次冷风的好。”急中生智继续劝道,只希望阿卓能听她的。 看到她眼里似有似无的担忧,暮莲卓轻轻叹息了,“惜儿,不关你的事,你去歇息吧,我走一走,也许回来的时候什么都好了,什么不舒心的事也会尽散了。”自己安慰着自己,如果只随便一走就可以淡去他心底深处的芸若的话,他也不用日日醉酒,成为京城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闲话了。 楼惜只得一个人回向淑妃的寝宫,一步三回头,可是暮莲卓却连多望她一眼也无,心里不由得叹息,多年前的爱因着时间的推移变化早已淡去,而她,想要重新走入暮莲卓的世界似乎有些难了。 谁也不怪,只怪命运弄人,让她又要失去一个曾经最爱的爱人。 花开花落,斗转星移,日日的相思盼来的就是再相见时他的移情别恋吗? 有些恨,可是她失踪了六年,这六年的变数又不能全怪了暮莲卓。 暮莲卓静静的坐在亭子里,石凳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却让他没有一丝的感觉,明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更不该再对芸若有觊觎之心,可是想起芸若救他的那一夜,想起青烟寺里她的回眸一笑,那两番场景,都是他这辈子怎么也忘不掉更挥不去的记忆,时时都飞旋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时时想着她惦着她。 蓦然望着楼惜远去的身影,也是在这时候,他的心底才升起了一抹歉意,他真的不该,可是…… 握起的拳捶着石桌,已经失去了芸若,他不该再负了楼惜的,只望着楼惜的背影都是让人怜惜,想到这里,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追过去,一边走一边喊,“惜儿,等等我。” 那一声喊让正随着辛贵嫔与沁月走出卧竹轩的芸若听得清楚,那熟悉的声音让她的心一颤,两只脚就如生了根一样的站在原地,她望着暮莲卓的方向,昨夜里暮莲卓喝醉酒的样子再现在她的眼前,眸中迷朦一片,担忧再这一刻迅速飘来,他唤着的可是她的名字吗? 没有回应,暮莲澈就在她的身边,然而她看到的却是暮莲卓向着淑妃的寝宫飞快追去,心里刹那间就恍忽明白了过来,他叫着的名字其实是‘惜儿’,而非‘夕儿’。 失落,伴着几多祝福,如果他与楼惜可以幸福,那么,她会祝福他们。 “芸夕,有些日子没见了,你又丰腴了许多,还是三王府是块风水宝地呀,把夕儿养的白胖胖的。”辛贵嫔轻松自在的调侃着她与暮莲澈,掩嘴笑着说道。 芸若的脸一红,这宫里的人为什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孩子就让她好不尴尬,只得转移了话题道,“沁月,最近跟师傅们学得都是什么画呀?” “夕儿嫂嫂,这几天一直都在画笼子里的小鸟,呵呵,看它在笼子里飞来飞去的,可好玩了。” “沁月,那小鸟在笼子里其实一点也不好玩,等你长大了也就明白了,还是能够飞翔在天空中的小鸟才是幸福快乐的。 “可是师傅说,那些飞在天空中的小鸟还要笕食呢,这笼子里的小鸟可不用,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沁月小大人一样的学着话。 沁月说着有理,却只有真正经历过这些苦楚的人才知道那其中的难过,“沁月,笼子里的小鸟虽然不愁吃住,但是它却没有了自由,而自由,是最可宝贵的。”如今,这自由在她的眼里还是珍贵,芸若淡淡而语,却道尽了往日的辛酸。 “哦。”沁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三王嫂说得可有道理呢,沁月还要再好好的琢磨琢磨。” 芸若淡淡笑,手抚着她的头,“待你长大了也就明白了。”说罢又转向辛贵嫔,“你说的梅花在哪里?”她本不想在清梨宫四处闲走的,必竟这里让她总是不自觉的回想起从前生活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可是辛贵嫔只说这园子里独有一株梅树正植花开,是秋日里移植过来的,却不想只一株就傲然独放,惹得梅花香满园,这一说由不得她不随着辛贵嫔去赏梅了。 “就在那边。”辛贵嫔遥指着梅花的方向,远远见了,那梅花虽然娇艳,更值得品赏,但是其实她的真正目的却不是在梅花,而是在人。 这是她的无奈,由不得她不做不应。 暮莲澈始终随在三人的身后,看着小沁月蹦蹦跳跳的可爱样子,他虽是她的哥哥,可是也开始让他期待芸若的孩子了,不知是男娃还是女娃,真希望是女娃,长得象芸若才好,这样就可以让他淡忘掉那个隐藏在暗处怎么也查探不出来的孩子的亲生父亲了。 转过一个亭子,不远处,几尾松树间一株梅树孤零零的夹杂在其中,淡粉色的梅花花开满枝,人还未到,就嗅到了扑鼻的梅香。 一行人继续举步,沁月从随在身后不远处的奶娘手中取了一个风筝来,她扯着暮莲澈的衣袖道,“三哥哥,我要放风筝,你陪着我放,好不好?”娇憨的笑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暮莲澈看着大肚子的芸若,其实让她多走走多动动才是好事,他是大夫,他不能总把她憋闷在三王府里,不如就随她自在的去赏花吧,“好吧,风筝给我,三哥哥帮你放。” 芸若看着开心的沁月,便嘱咐暮莲澈道,“还有残雪,园子里滑,千万别让她摔了跤。” “知道了,夕儿。”那温馨之语一来一往中象极了一个极幸福的小家一样。 “芸夕,我们去赏花,不用担心他们兄妹两个。”辛贵嫔笑着说道。 芸若便轻松的挽着辛贵嫔的手臂向前走去,就在暮莲澈与沁月渐渐从她们的视野中消失了的时候,一尾松树间,两个人影闪出,一个是淑妃,一个是她随身的宫女月芯。 芸若有些迷朦了,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候,淑妃如此刻意的出现,分明就是已等了她许久。 芸若转首望向辛贵嫔,后者则垂头望着鞋尖,分明就是在闪避她的视线。 辛贵嫔心里敲着鼓,其实昨天沁月去清梨宫,还有今天她特意的精心安排,每一步都是淑妃的授意,让沁月唤来芸若,再由她们娘两个带着芸若游园,然后淑妃再碰巧的遇到芸若,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芸若心知肚明,就好比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时淑妃等她在这里,必是有事要说了。 硬着头皮走过去,“芸夕给淑妃娘娘请安。”说罢,就要弯身一福,那边淑妃急忙就拉住了她的手,“夕儿快起来,这么重的身子一切都减免了吧,一早听说这梅花开得鲜艳,竟不想把你这个贵客给带来了。” 芸若不明就里,如今她是暮莲澈的王妃,与淑妃也没有半点关系,从前淑妃就不喜欢她,如今更没有喜欢她的道理了,一时,心里云里雾里的,实在猜不出淑妃找她何意。 第129章威胁 腊月里的风习习的吹在脸上,有些疼。 一朵梅花被风吹落而起,淡粉色的花瓣轻巧的就从芸若的身前飘落而下,伸手接起,软且微凉的触感让她心神一振,“娘娘,有何吩咐只管对芸若说吧,不然,阿澈快过来了。”她不卑不亢的说道,这是在清梨宫,她怎么也要给淑妃一些薄面。 淑妃一笑,芸若果然聪明,懂得用暮莲澈来保护她自己,可是她这话题的中心却就是暮莲澈,“芸夕,当日你住进清梨宫,我待你如何?” “娘娘待夕儿如已出一般。”违心的说着这些,只是不想再生枝节,她的心底在揣测淑妃找她何意。 淑妃轻轻的看了一眼辛贵嫔,辛贵嫔就会意的站在原处,而淑妃则拉着芸若向前方而去,“芸夕,阿卓,他还深爱着你。”淑妃冷不防的说起了暮莲卓,这一句话让芸若刹那间就打了一个冷颤,她的心又何偿不是呢。 可是,女子的三从四德不允许她再与暮莲卓有染,“娘娘,芸夕不懂娘娘的话,如果娘娘没什么要事,芸夕想要告辞了。”淑妃如此说分明就是要置她于万劫不复之中。 “从前,我一直反对阿卓与你的婚事,那是因为……因为我以为皇上对你……”淑妃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仿佛很难启齿一样。 芸若轻轻挑眉,“娘娘,都过去了,芸若也不会再记起那些了。”她淡淡而语,其实淑妃不要再说那些让她后悔的话了,她不想害了暮莲卓,她已为人妻,就算她与暮莲卓两个人再番相爱,她也无法改变她的身份,他更加不能娶了她。 “芸夕,你坦白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淑妃凌厉的眼神突然间直射向芸若的小腹,那眼神让芸若一慌。 “娘娘,芸夕不懂娘娘的话,芸夕既然已为三王妃,那孩子自然就是属于三王府的。”她尴尬的只说三王府,却没说是属于暮莲澈的,因为孩子到底是谁的连她也不知道,其实,她的心里更不想让暮莲澈背这个黑锅,只是,眼下,她别无他法。 “芸夕,你要跟我说实话。”淑妃突然间冷冷的改变了语气。 “娘娘,孩子是芸夕自己的,跟娘娘实在是没有什么相干,如果娘娘没什么事,芸夕告退了。”芸若说着就慌张的欲要离开,真希望这个时候暮莲澈可以出现,可是他却被沁月阻隔住了,小孩子最听娘亲的话,那些必定都是辛贵嫔教的,想起从前暮莲宇极曾说过,她们娘两个的指望就是暮莲卓了,如今,辛贵嫔果然是一心向着淑妃和暮莲卓,其实她的心又何偿不是呢,可是,为了孩子,她什么也不能说。 “站住。”看着芸若欲起的脚步,淑妃低低一喝,“昨夜里我收了一张字条,字条上便写下了你腹中胎儿父亲的名字。” 芸若直视淑妃,她不相信的看着淑妃,“娘娘,你当真知道?” 却不想,这一句就泄露了她心底所有的秘密。 “哈哈,芸夕,你还有何话说,快告诉我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芸若拼命摇头,眸中已是一片湿润,泪水盈然,淑妃真是卑鄙,竟然在片刻间就诈出了她的心事,她不顾一切的就向暮莲澈和沁月刚刚所去的方向跑去,生怕淑妃再说出什么难为她的话来。 “芸夕,你再跑一步,我便将你刚刚的反应与回答告诉皇上,告诉皇后娘娘,也告诉这宫中所有的人等。”淑妃不慌不忙的说道。 芸若背对着她,真的后悔来了清梨宫,她真的不该来的,还是随在暮莲澈的身边最安全,“你究竟要做什么?”如果不是有所图,淑妃不会这般想方设法的逼迫她说出了她的心事。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淑妃一字一顿的郑重说道,“否则,我还是要公布于世,你腹中的胎儿根本就是一个私生子。”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翩然而落,倘若淑妃真说了,那么最难堪的就是暮莲澈,就算没有深情,可是对暮莲澈已渐生的好感告诉她,她真的不可以这样做,她不可以害了暮莲澈,“你说,让我答应你什么?” 淑妃轻轻一笑,她已看出了芸若心中的动摇,从前在清梨宫芸若大着肚子时她还真没瞧出来,想不到她还真是摆脱不了她青楼出身的名份,终究还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真真是让她不屑,如果不是为了那太子之位,她说什么也不会与芸若走在一起的,更不会出此下策的来威胁她,可是,为了儿子,她没有办法,“很简单,我要你跟皇上说,那太子之位便封给阿卓,只要你说了,皇上一定会应允的。” 那一天,多亏芸若昏倒了,那圣旨才没有被宣布出来,否则眼下的太子就是暮莲澈了,这是天意吧,天意给了阿卓最后一次机会,所以她必须要把握住,芸若有着影响暮莲宇极的本事,如今的淑妃已是彻底体验到了,只可惜她当初看走了眼,让儿子错过了她,否则就算她再不喜欢芸若,也可先娶了,然后待暮莲宇极百年之后再行对芸若…… 心里一狠,想到这一层的时候急忙收住,这些都再无可能了,眼下,先助儿子拿下太子之位再说。 芸若局促的望着鞋尖,昨天是德妃,今天是淑妃,两个高高在上的皇妃一心一意的都是要捧自己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然后再是那皇帝的位置,从此便可高枕无忧的坐上太后的宝座,可是,皇上只有一个,这让她如何是好? 皱皱眉,“娘娘,待芸若想想清楚再说吧。”这样难的答案她真的无法在片刻间就做出决定,其实一早对于德妃的提议她也有些动摇了,可是暮莲澈必竟是她的夫君,吃里扒外的事情做得太明显,倘若被暮莲澈知晓,那又是一份绝伤,她不可以的,真的不可以。 “下午的戏台上,我等着你的回答,否则晚间的宴席上,就是我将你腹中孩子的私生子身份公诸于众的时刻。”淑妃冷然说道,她就不信她摆不平这个女人,当初在御林园,如果暮莲宇极要了的是眼前这个女子,她只怕她输得更惨,如果芸若有了皇上的骨肉,淑妃甚至不怀疑暮莲宇极直接就把太子之位封给他与芸若的孩子。 幸亏老天没有这样安排,那杯带着迷药的茶带给了暮莲宇极的是水离,这个答案已经让淑妃每每想起就在庆幸了。 匆忙点头,芸若便一溜烟的跑开了,淑妃望着那芸若那略显丰腴的背影,手中的一朵梅朵狠狠的碾碎在掌心中,不管芸若在暮莲宇极的心中有多特别,她都一定要占据主动,为了儿子,她不怕铤而走险。 远远的,芸若就听到了沁月的笑声,那笑声真甜真好听,可是此刻她的心已乱成了一团,她拼命的向着沁月身旁那欣长身姿的男人跑去,希望他会带给她一些力量,让她的心可以安然一些。 洒着一层飘雪的青石路上她飞快的奔跑着,想要逃避淑妃那冷冽的眼神,不喜欢被淑妃盯视的目光,那目光就如一把刀,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蓦然,一只小鸟从她的头上飞过,小小的影子斜映在地上,那影子让芸若下意识的一闪,一脚踏在了泛着薄冰的青石板上,身子一歪,人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啊。”芸若止不住了她要摔倒的姿势,怕呀,她腹中的胎儿,真怕这一摔会…… 慌乱的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齐刷刷的奔向她而来。 那白影,电光火石间她只想到了暮莲澈,只是那黑影她却不知道那是谁? 没有痛,因为她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粗喘的气息就在她的身前,那是男人奋力奔过来而起的喘息,两道熟悉的气息,她终于知道了那黑影是谁,居然就是暮莲卓。 没有抬首,她甚至不敢看向暮莲卓,身子微微一挣,心里是数也数不尽的歉意,“澈,是你吗?”她在撒谎,因为暮莲澈是穿白衣的,而她胸前的男人却是穿着一袭黑衣的。 暮莲卓一撒手,当她是烫手山芋般的推向了暮莲澈,周遭早有小宫女在窃窃私语了,暮莲卓不想毁了芸若的清誉,“三哥,我只是不想看着三嫂与孩子伤了,哈哈哈,想不到我居然比你还快了。”暮莲卓豪气万千的对向暮莲澈眸中欲杀人的光茫,其实,这怪不得暮莲澈,是暮莲澈距离芸若比他远了些,就在芸若向暮莲澈飞跑而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芸若,起初他以为他看走了眼,可是脚下还是生了根一样的追随而来,却不想好巧不巧的正好就救了芸若。 “多谢五弟,如果不是你,恐怕我出手也来不及了。”暮莲澈硬生生的收回了心中的不满,他大度回应,这是实话,他也不想看芸若摔了伤了。刚刚芸若在暮莲卓的怀里叫着‘澈’时,别提他的心里有多美了。 两个男人第一次破天荒的客气了起来,那边沁月也跑了过来,“王妃嫂嫂,你的脸好白好白哟。” 两个男人随着沁月的声音整齐划一的向芸若望去,只见,她的额头在这冬日里已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一张俏脸果然苍白如纸,那一摔虽然没有让她倒地,却多少动了胎气,“快,宣太医。” 第130章欲说 暮莲澈虽然懂得医术,可是对于这女子养胎之说他并不精通,自然也就由着下人去宣太医了。 两双手齐刷刷的就向芸若送去,两个男人都想要在第一时间抱起她,再把她送到安全温暖的地方去。 “五弟,你松开。”暮莲澈冷冽的声音立刻就拒绝了暮莲卓,芸若是他的王妃,暮莲卓过份了。 身子一颤,瞬间回过神来,他居然又是越逾了,“三哥,对不起,我只是想要救醒她。”芸若那苍白的脸色让暮莲卓心疼了,他不由自主的后退,想着念着,却终是不能碰她分毫。 “卓儿,楼惜还在等你一起用膳,快回去吧。”淑妃已气喘吁吁追了过来,刚刚芸若那惊险摔倒的一幕,让她也是心惊,倘若这丫头在她的清梨宫出了事,再加上她刚刚对芸若说过的话,淑妃真怕会惹怒了暮莲宇极,急忙把自己的儿子置身事外,这个节骨眼上,暮莲卓再也不能有任何差错了,在皇上宣布太子之位之前,她甚至不想再让暮莲卓出宫,只有留在她的身边时时看着他,他才不会再宿醉了。 暮莲卓不舍的望着暮莲澈抱起芸若大步的向清央宫而去,他的心里五味杂陈,却只得忍了又忍。 见人走远了,淑妃这才低声对儿子道,“回去吧,楼惜已等得久了。”芸若已是别人的媳妇了,再想也不是她儿子的,不过,她自有办法让芸若答应她的请求。她相信,芸若不是那种乱说话的人。 清央宫,暖房里,芸若静静的昏睡在棉软的床上。 见芸若无大碍,暮莲澈只得随着几个兄弟去接待各国来访的贵客了。 暮莲宇极来了。 昨夜里芸若进宫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也早知道她有了身孕,算算时间,他也觉得不对,可是儿子不说,他便也没有理由去揣测了。 “皇上,夕儿还睡着,不如去喝杯茶,待她醒了再去看她吧。”德妃温柔的劝着暮莲宇极,暮莲宇极最近已很少到清央宫了,想来必是为了避讳那太子人选之事吧。 “哦,不了,我看一眼就离开了,今天的事情太多,要朝见的人也多。” 德妃点头称是,这是他的生日,当然少不了朝中的大臣来朝贺了,这么忙的时候他还能抽出时间来见芸若,那说明芸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当真是无与伦比的,当下,心里更是得意,想不到儿子阴差阳错的居然娶对了一个女人。 暮莲宇极轻轻的踏入了芸若的内室,他悄然望着那张与青莲极为神似的面容,心里顿时就泛起了一丝怜惜,那模样就如青莲一模一样,只可惜青莲早已在大军侵入宫中的时候自尽身亡,他还清楚的记得她满身的鲜血送到他眸中时的惊诧,那一刻,他对着她的尸身,不知是她负了他,还是他负了她。 为了权势,他冷落了她,也把她推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太医说她的身子无碍,可是她的脸色还是苍白,暮莲宇极的大手不由自主的就向芸若的脸上触去,当指尖触到她滑腻如脂的脸上时,芸若仿佛被雷电击到了一样迅速醒来了。 “父皇。”她低叫,眸中已泛起泪意,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的回归。 一个德妃,一个淑妃,只有一个太子之位,她的心真的很难很难。 暮莲宇极威严的眸子一扫身后的太监宫女,“都退出去吧。”他的声音虽然慈和,可是屋子里的人却都逐一的乖巧的退了出去。 当静谧袭来,当屋子里只剩下他与芸若时,暮莲宇极再次开口,“芸夕,澈儿欺负你了吗?” 对那一日暮莲卓在乾心殿上道出的芸若被送去醒心阁的事情,暮莲宇极还是有些芥怀,把芸若指给暮莲澈是因为他知道芸若对于暮莲澈的意义,他曾亲眼看到儿子的变化,那冷冽的眼神也开始因为芸若而懂得了温柔,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两个人的婚后会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虽然,他多次派人去打探,可是回来的人都是讳莫如深,然后告诉他三王爷与三王妃很是恩爱。 芸若手肘支着床,努力想要坐起来,暮莲宇极急忙劝住,“芸夕,快躺下,你身子重,礼便免了。”待她好,就当是还了他欠下青莲的一切吧。 芸若见屋子里再无他人,心里那个难以抉择的太子人选更加涌上心头,真想冲口就问了皇上,其实一切本来就应该由皇上定的,她真的不该插手,然而她又有她的不得已,想想淑妃的话,心里一横,甚至有了想要说出孩子事实的想法,想要告诉暮莲宇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可是张张嘴,她还是顿住了,一个女子,这样的话真的难以启口,语气一转,眸中转笑,她轻声道,“父皇,生日快乐。” 暮莲宇极心里一暖,连那声音也象极了青莲,让他更是怜惜,“芸夕,要是澈儿欺负你,就告诉我,父皇一准为你做主。” 芸若摇摇头,除了醒心阁一事,暮莲澈从未对她有过不良劣迹,但其实暮莲澈没有把她私生的孩子公布于众,已经算是对她最大的宽恕了,她还能说什么怨什么,一切都不关暮莲澈的事,“父皇,澈待我很好,就是因为太好,所以常常让芸夕有负罪感。”她说出了心里的真心话,从前她还有水离可以倾诉,此一刻不知为什么,当她看到暮莲宇极时,一份亲切感竟然让她脱口而出。 可是,说出口的刹那,芸若就惊住了,以暮莲宇极的精明,他一定能听到她话中的弦外之音。 果然,暮莲宇极追问而来,“芸夕,为什么你要有负罪感?”他抓住了那三个字,她被子下已隆起的小腹让暮莲宇极不由得产生了些许联想,只是,这关系着一个女子的名节问题,他真的不能随意问出口。 芸若慌了,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捂着嘴,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父皇,是芸夕的错,芸夕错了。”说了一半,又是泣不成声。 “什么错了?”暮莲宇极追问,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凝语成咽,心思百转间,两个男人的身影一一的浮现在心头,于是,芸若还是矛盾的选择了不说,“父皇,容我想想,想通了我就会告诉你。”或许她真的应该把孩子的事和盘脱出,只是这样,暮莲澈会难看,而自己此生的命运更加难以捉摸。 门外,传来了周敬海尖细的声音,“皇上,乌涂国王子前来贺寿了。”他催着暮莲宇极离开,这么重要的一日,暮莲宇极一直把自己关在芸若的房里那会冷落了多少贵人呀。 芸若心一松,终于摆脱了此时的困境,周敬海的话为她解了围,也罢,就让皇上忙过这一个白天,然后她也就有了决定的说辞,或者是道出关于孩子的实情来解脱所有的结,或者是选了一个心中的太子左右暮莲宇极。 她只有两个时辰可想了,下午的戏台外她必须要给淑妃一个答案。 时间,在这一刻过得是那般的快,快到让她难捱了。 暮莲宇极匆匆走了,芸若望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或许她该找水离讨论一下,也给自己一个最好的抉择,思及此,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正要下地时,德妃已推门而入,看到她要起床,急忙劝住,“芸夕,不可,太医说你的身子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今天还是少走动的好,太医说连下午去戏台的的事也免了,只让你好好的静养。” “真的么?”这似乎是好事,又为她拖延了时间,太医的话,相信淑妃也无话可说吧。 “是的,澈儿也去忙了,宫里来的客人太多,他总要打个招呼的,晚上我让澈儿亲自携你入宴席,这样就再也不会有问题了。” “多谢母妃安排。”芸若虚弱一笑,要是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停止不动多好,她也就不用去参加晚上的晚宴了。 “芸夕,那件事,有没有对皇上说起?”德妃小小声的问向芸若,刚刚是暮莲宇极与芸若独处的大好时机,如果是她,她一准就说了。 芸若摇摇头,“皇上来的急,走得也急,芸夕实在是没有机会说起。”她还没有打定主意到底要把太子之位给谁,这么重大的事情,一切都得小心行事。 德妃脸上的笑容悄悄遁去,皱着眉头,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那不满却是挂在脸上的,“芸夕,好好休息一下,我也去忙了,再遇见皇上,千万别错过了那件事。” 芸若点头,又想起淑妃的话,如果她不选暮莲卓,那么她孩子是私生子的事情就要被公诸于众,她真想问德妃,是要那太子之位呢,还是想要看到自己与暮莲澈的难堪? 然而望着德妃的背影,她知道,德妃心心念念的就是儿子的太子之位。 那皇位,是千百年来所有人都不变的血腥的争夺,而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德妃与淑妃真的是太瞧得起她了。 轻轻阖上眼睛,微肿的眸子有些痛,她却不甚在意,轻抚着小腹,“孩子,生下你才是我最真的难。而你父亲,却是我一辈子的痛与恨。” 青纱帷幄,冷冬的小年,当鞭炮噼叭作响人人的脸上都绽了欢乐的时候,芸若的心却是最为纠结的。 第131章留下 那一日下午与淑妃的戏台之约,她原以为会逃过,却不想才过正午,清央宫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皇后娘娘。 当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宣布皇后娘娘驾到的时候,芸若的心一慌,她已猜出了来者何意,淑妃与皇后娘娘一向亲厚,此番来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芸夕给皇后娘娘请安。”芸夕正要坐起来,皇后娘娘已急走几步立刻就到了床前。 “芸夕,可动了胎气吗?” 芸夕点头,“是的,太医说了不易走动。”不等皇后娘娘追问,芸若直接道出,便是示意皇后娘娘下午的看戏之说她不准备参加了,这样便可以暂时的避过淑妃。 皇后温婉一笑,“夕儿,我正想来与你说这事呢。你瞧,虽然你是三王妃,可是皇上待你却比那亲生女儿还亲近,今儿又是他的寿辰,所以我听说你身子骨不好就急了,你不去皇上怎么会开心呢,更有,有了身子的人多听听曲和戏那对孩子也是一种薰陶更是一件好事,那么重要的场合断断少不了你的,所以本宫今日亲自前来接你去看戏,必会稳稳妥妥的不让你受任何惊扰,更不会因为颠簸而伤了你,你看,这样你总可以随本宫一起去了吧?”皇后娘娘亲和的笑问,那神情由不得她不答应。 越是不想去,就有人越是想办法让她去,芸若心知皇后这般说她已没有不去的道理了,虚弱一笑,该来的总也挡不住,自己早晚都要面对,这般的煎熬突然让她下定了决心,既然所有人都在逼迫她,好吧,那么她退一步就是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再无煎熬,心一横,凛然道,“娘娘,走吧,我随你去。” 皇后使了一个眼色,立刻就有小宫女走过来为芸若更衣整妆容,而皇后娘娘就坐在那窗前的软榻上看着芸若的一举一动,那神情象是关心,其实则必不然。 芸若心里泛起苦笑,自己真的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手中棋子。 德妃从别处听说赶回来的时候,芸若已随着皇后娘娘一起坐进了马车里,马车果然行得极慢,也极为平稳,芸若轻轻的靠在靠背上,皇后娘娘并未打扰她的休息,象是知道她的心事一样,只任她闭目养神。 马车外,已传来了女子们细细的低笑声,芸若知道,已到了。 皇后娘娘状似极为不放心的牵着芸若的手,生怕她有什么闪失,这是淑妃所求,而她也不愿暮莲澈当了太子,所以才极力演出了这一场关爱的戏码,但是在这后宫之中她最惧怕的却是暮莲宇极,倘若芸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没有办法向暮莲宇极交待。 两个人一前一后踩着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有皇后在,也省去了芸若向一应嫔妃们的问候,暮莲宇极还未到,芸若便随在皇后娘娘的身后直接向靠前的位置走去,皇后接着她的手就坐在她的身边,再指着一侧的空位子道,“那便是皇上的位置了,几位皇子的都在那一边。” 芸若懒怠动,浑身还是不舒服的有些紧,抬眼微瞟了一眼四周,眼尖的她一下子就发现了淑妃的踪影,居然就隔着她一个位置,坐在她的斜对面,此时,见芸若看向她,便悠然起身而来。 轻轻摇摆,款款而行时只顾盼生姿,“姐姐,你可来了,这少了你,可就不热闹了呢。”淑妃笑眯眯的就走到皇后的面前,亲切的一如两姐妹一样。 “什么时候开始?”皇后才到,也不知这里的状况,于是低声问道。 “说是皇上来了就开始,也快了,皇上在御花园呢,一会就与众皇子们一起过来了。”淑妃说罢就一扭身看向芸若,“芸夕,你脸色好些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其实不好也要好,因为芸若人已经被请来了。 “哦,好些了。”芸若尴尬一笑,想起早上淑妃所言,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淑妃在逼她,其实她又何尝不想让暮莲卓当上太子呢,可是这样做又断断是让暮莲澈难堪了,“娘娘,我答应你的事,一会皇上来了,我自有分寸,娘娘请吧。”她冷冷淡淡的开始逐客,不想看到淑妃,她真的很讨厌淑妃的所为,从前是对水离,如今又是逼迫她。 淑妃被她的冷淡弄得有些讪讪的,“芸夕,容常在也来了呢,就坐在我那边,要不要过去见见她?”淑妃提起水离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芸若抬首,果然看到了远处坐在角落里的水离,虽然皇上待她极为亲厚,可是水离位份低,故而自然要坐在远处,当视线与水离相对的时候,水离温和的笑意仿佛似在安慰她,真想冲过去把自己的心事都说与水离听,可是时间来不及了,皇上就要到了,而且这样的场合也不适合两个人的谈天说地。 心里有些怨念,入宫也有一夜半天了,水离居然没有前来看她,总说当局者迷,说不定水离会帮她出出主意的,芸若却不知道,水离早已被皇后支使了差事,一直忙前忙后,现在才得空坐下来,正等着听戏之后再与她一聚呢。 “不了,我身子不舒坦。”她不想孩子有什么闪失,还是乖乖的坐在原地等待暮莲宇极吧,主意早已打定,再也不想向暮莲宇极隐瞒任何事情了。 当‘皇上驾到’四个大字送过来时,淑妃与皇后娘娘皆是暗笑,而芸若则是一身紧张,那样难堪的事其实她说与不说淑妃与皇后娘娘也心知肚明,既然怎么样都是让暮莲澈难堪,那么就痛一次以除后患吧。 暮莲宇极稳步威风八面而来,面上笑意盈然,当他看到芸若的时候,颇为意外,“芸夕,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还是来了?” 芸若清然一笑,那笑容里是更多的无奈,隔着一个皇后娘娘,她有些犹豫了,可是不说也只能被淑妃所威胁,有一次便有两次,“皇上,芸夕有事要禀报,却只恐惹得父皇不开心,不知当不当说。”这是暮莲宇极的生日,她说了,真的怕会影响了暮莲宇极的心情。 可是不说,那边淑妃虎视眈眈,让她好生烦恼。远处,几个皇子正襟危坐的正等着看戏,暮莲澈也并未疑他,而德妃也是与暮莲宇极一起到的,便坐在几米外的一处方桌前。看来,皇后是故意把德妃和暮莲澈支开在芸若左右了。 暮莲宇极并没有看向她,他象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双凌厉眼眸瞟向了戏台之上已开始的一场戏,一边看一边说道,“有什么事,看过了戏再说吧。” 皇后身子一怔,想不到暮莲宇极也会驳了芸若的面子,这让她有些不自在了,难道她与淑妃押错宝了?难道暮莲宇极已猜到芸若要说什么了?难道他还是一心要封暮莲澈为太子吗? 微微的摇头,向三米外的正侧耳倾听的淑妃示意是暮莲宇极不让说。 暮莲宇极明明是看向戏台的,可是他却象是长了眼睛似的,“皇后,你与淑妃在打什么哑迷?” 皇后的脸刷得就红了,仿佛她的执意带来芸若被皇上知晓了一样,“没,只是戏台上这部戏刚好我与淑妃私下里讨论过,却不想这第一出戏就是我们两个都爱听的。” “是吗?” 那拉长的尾音让皇后的身子一抖一颤,“皇上,淑妃说,平日里你也喜欢这出戏呢。” “看戏吧。”仿佛讨厌皇后的聒躁一样,暮莲宇极直接就冷淡的拒绝了她的谈话,刚刚轿子才进了戏园子的时候,德妃就叫住了他,只说芸若伤了身子,可是皇后却强行的要带她前来看戏,这让他如何不生气,又见皇后与淑妃象是合计起来在算计什么,这让他更加厌烦了,精明如他,一眼就看出了皇后与淑妃的那点子小把戏,只是,他不懂芸若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她们手上,居然就被挟持了一样。 皇后再也不敢多语了,不过她笃定芸夕一定不会忤逆了淑妃的意思,因为她那般千辛万苦的嫁给暮莲澈目的就是为了要掩饰她的孩子,如今,当暮莲澈也默许了她的时候,芸若更加没有理由不保护她自己与孩子了。 那一场戏听得极为郁闷,就连暮莲宇极也颇为扫兴,不过他是经历过了大风大浪的男人,所以并未因刚刚那微妙的插曲而影响了心情。 冬日的天色暗得早,所以只听了一个多时辰大家也就要散了,晚间还有晚宴,听说还有各国朝献的舞女曲艺,大家自然要打扮的出众而美丽的参加,所以都迫不及待的回去准备了。 淑妃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等了一个下午,就只等到了皇后娘娘的一个摇头告诉她不许轻举妄动,这让她颇为不耐。 见芸若正要起身随皇后娘娘离去,暮莲宇极便道,“芸夕,你留下,其它的人都退下去吧。” 皇后一喜,原来皇上不是不想听芸若所要禀报的事,而是要等无人时,她急忙向皇上鞠了一恭道,“皇上,那臣妾便在马车里侯着芸若再带她一起回去了。” “不必了,朕亲自送她回去清央宫。”冷冷拒绝,看着芸若的眼神,暮莲宇极就知道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是。”皇后诚惶诚恐的退了开去,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小九九,暮莲宇极的态度让她极为迷糊,难道他真的已知晓了自己与淑妃的串通吗? 摇摇头,她可什么也没有说过,她不过是把芸若带到了这戏台之上罢了,想一想心里又释然了,真要出了事,也是淑妃出事,与她何干。 见众人一一的退了下去,暮莲宇极这才望着局促坐在软椅上的芸若,从戏开始到现在,她大多数的时候都在垂着头,根本没有看几眼,这说明她有心事,她的心也不在那戏台之上,“芸夕,人都退下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跟朕说吧,朕自会为你做主。” 第132章心碎 遥遥望着被兄弟们拉着走出去的暮莲澈与暮莲卓,此刻,他们已忙碌的无暇顾及她了。 芸若端然坐在软椅上,手指轻轻的绞着衣角,心里的话真想要一下子倒出来,可是张张嘴,却不知要从何说起。 看到她的局促,暮莲宇极慈和一笑,以安抚她的紧张,“芸夕,说吧,没有淌不过去的坎,我会帮你。”从‘朕’到‘我’,那称呼就给了她亲和。 “父皇,芸夕不想再连累王爷了,是芸夕的错,芸夕嫁给他是为了保住我腹中的胎儿。”终于,深呼了一口气,芸夕冲口说出。 暮莲宇极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他不是没有想到这层,可是,在芸夕对他说出真情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震撼,“芸夕,孩子是谁的?”他还是随和的问道,生怕吓坏了她,在一切都还未查清楚之前,他不能有任何的武断。 芸若摇摇头,一样的问题,自己也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可是倘若她知道了,一切就简单了。 再一次的倾诉,这一次的对象从暮莲澈变为暮莲宇极,她再也不想隐瞒,再也不想把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地了,如果她早些对暮莲宇极说了,或者她也不会有了现在的难。 暮莲宇极认真专注的听着她说过的每一个字,然后他也对芸若所有的经历迷惑了。 “芸夕,她们两个都知道了,是吗?”暮莲宇极早已将皇后与淑妃的所为看得清清楚楚。 芸若点头,“父皇,芸若不想伤害三王爷,是他容忍了芸若的一切,更是芸若对不起三王爷在先,芸若就请皇上做主休了芸若,芸若从此离开京城,这样才不会为三王爷抹黑也不会让他为难。待芸若生下孩子交给一妥当的人收养后就此削发为尼,再不问尘事。”她目光飘渺的说道。淑妃与皇后娘娘已知这孩子不是暮莲澈的了,纸包不住火,她真的不能再连累他了。这一生即使再没有了幸福,她也不会再让暮莲澈背着这个黑锅了,自己的命不好,她谁也不怪。 泪意隐忍在眸中,没有落下,她要坚强,在她说出一切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大周朝会有多少双眼睛会盯着她看,甚至会说她人尽可夫,可是,她已无退路。 “她们,为什么要要挟你?”这也是暮莲宇极关心的问题,猜测代替不了事实,所以他必须要向芸若求证,这样他才有处理的好办法。 “在芸若的心里,三王爷和五王爷是一样重的,三王爷容忍芸若的一切,这就代表了他的宽厚之心,而五王爷曾经是芸若的最爱,或许这样说父皇一定会说芸若水性杨花,大逆不道,可是芸若既然已经决定要说出一切,就再也不想隐瞒所有的心事了,然而如今面临太子之位的竟争时,淑妃以芸若腹中的胎儿逼着芸若劝皇上选了五王爷,而德妃亦是求了芸若劝皇上选了三王爷,两个人,都难以让芸若选择,所以芸若才不想被人逼迫,所以便向父皇道出了实情,一切就请父皇做主。”终于说完,芸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她也认了,因为,这一刻的她,突然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 曾经,她是暮莲澈口中的‘色妃’,她苦笑,她唯一的一次就有了孩子,而她甚至连那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 暮莲宇极郑重的点了点头,别说是芸若,其实他也是因为一直难以抉择才拖了这般久,却不想居然被淑妃利用了芸若的弱点而逼迫了她,幸好芸若对他和盘道出,否则事情越来越乱了,“芸若,孩子的事暂且放下,我要派人去查一下那一夜的人到底是谁。”那一夜连他也被算计了,他知道那是德妃所为,是想让他与芸若生米煮成熟饭,也好向他邀功,却不想阴差阳差的,他要了的女子不是芸若而是水离,这是天意吧。 “父皇,芸若请父皇不要追究淑妃娘娘,而德妃是芸若的母妃,她的所求更是无可厚非,一切只怪这太子之位只有一个,当真是让人无法选择。”芸若生怕暮莲宇极怒极而掀起后宫的风起云涌,这是她最不乐见的,“父皇,您的生日,我却说了这些,让您不开心了。”她垂首,歉然的说道。 暮莲宇极摇摇头,“芸夕,幸亏你说了,否则一直委屈的是你,这一切,朕自会为你做主。”他望着她,一种父女般的情份包裹着她,算算她的年纪和生日,他开始庆幸自己与她之间的那一次错过,真想就让她是他的女儿,只是一切都没有任何根据。 “父皇,芸若想要离开京城,一切都请父皇为芸若打点,至于芸若欠下三王爷的,这一生就算不能回报,来生芸若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想起暮莲澈,他早已在这一段日子的相处中,不知不觉间渗入到了她的心头,那是一份让她有些陌生的情怀,甚至不同于以往的任何时候,但是她关心他,因为他的宽容与理解。 “留下吧,父皇不想让你离开,这件事,朕定会妥善处理,朕在城中有一处小小的宅院,算不上奢华,但是却安静清雅,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澈儿,便搬去那里住下吧,也让澈少些难堪。”思虑再三,暮莲宇极才下定决心的说道。 “可是三王爷那……”她不知道要怎么向暮莲澈交待了,直觉这样真的对不起他。 “告诉朕,你现在最爱的到底是谁?”暮莲宇极语气认真的问道,从前他一直知道青莲爱他,可是他却亲手把她推给了别人,他错了,所以他再也不想让眼前这个与青莲神似的女子有着如青莲同样的命运。 芸若微一思量,却有些迷糊的不知要如何做答,从前,她是最爱暮莲卓的,可是经历了暮莲澈之后,她却渐渐的被他的真心所溶化,其实澈又何尝不好呢? 只是,仔细思量后,或许还是那先入为主的感受,所以她的心底深处那爱的天平更多的倾向了暮莲卓,“父皇,芸若从前一直是喜欢五王爷的,只可惜在芸若知道有了身孕的时候,他却好巧不巧的并不在京城里,所以芸若才选了三王爷,这便是芸若的命吧。”所有的一切总是错过。 对暮莲宇极对一个皇上说起这些,她原以为会难以启齿,可是当第一句说出之后,其它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的一一的道出了她的真心话,再也不想隐瞒,说出的感觉真好,让她轻松了好多。 暮莲宇极柔和一笑,“芸若,走吧,随朕一起离开,晚上参加晚宴,什么也别想,只要安心的生下孩子就好了。” 她轻轻点头,这也是如今她最大的心愿了,自己这样的身子,嫁给了谁都是谁的难堪,她真的不可以再连累任何人了。 那一晚的晚宴,虽然暮莲宇极刻意的要将芸若安排在他那一桌,可是芸若拒绝了,她只想陪着暮莲澈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一个晚上。 自己错在先,这样的一夜,她再不会让他难堪了。 晚宴起,歌舞升平,一片奢华,而淑妃与皇后娘娘也少了许多的气焰,淑妃更是连看芸若都少看了,显然,是暮莲宇极对她与皇后说过了什么。 芸若的心里很是欣慰,暮莲宇极待她如父女般的情谊让她感动莫名。 晚宴结束后,芸若随着德妃回去了清央宫,而暮莲澈和几个兄弟却被暮莲宇极留了下来。 芸若有些忐忑的回到了住处,她不知道暮莲宇极留下几个皇子的用意,但是她直觉一定与自己有关。 清冷的夜里,烛火再旺,可是她的心一直都有些不安,煎着烛花,望着那淡弱的火苗竟是让时间走过了一刻又一刻,那一夜,暮莲澈没有回来。 那一夜,她浅眠而睡,却怎么也睡不踏实。 清晨,一股酒气袭来,芸若皱了皱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床前,是暮莲澈一双迷朦醉眼静静的望着他。 “澈,你回来了。”她轻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她的心颤,他的表情告诉她,暮莲宇极一定是对他说过了什么。 心思百转,连她也猜不出暮莲宇极会如何为她收场,因为,一切都太棘手。 男人望着她,笑了,那一笑却带了许多的凄楚与忧伤,他已知许多人都知道她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了吗? 如果没有他人知道,如果只有她与他知道,她也不会这般选择离他而去。 “澈,对不起。”她只是不想让他更难堪,他休了她才是正确的,这样才不会损了他三王爷的身份。 可是,这世间的事她也无法左右,淑妃知道了,皇后娘娘知道了,那么,这整个后宫又有谁会不知道呢? 暮莲澈依旧无声的望着她,那笑容依旧,却让酒气继续在她周遭蔓延。 俯首,他拥她而起,一张从前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真挚,“夕儿,如果你真是为我,那么,请你留下,我不放手,我不放手。” 我不放手。 四个字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芸若的脑海里。 摇头,叹息,伴着泪落。 她的心碎了。 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第133章不弃 暮莲澈轻轻的抱起了她,软软的身子就在他的怀里,他的头蹭在她的发间,嗅着她清香一样的墨发,也引得芸若的心如小鹿般乱撞。 她一动也不敢动,在皇上没有宣旨下来之前,她身边的男人就还是她的夫君。 他不休她,他不放手。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承诺,一种执着呢。 紧阖的眼睑中还是有晨曦的微光渗入,他轻轻的呢喃就在她的耳边,“夕儿,我不许你的心里想着别人。” 她的心一悸,如果不经他提醒,她早已忘记了暮莲卓。 她的心…… 一层涟漪轻洒,然后是数也数不尽的小圈圈,迷糊了一颗心,分不清哪脑海里的那个影像是他,亦或是另一个他。 没有挣开,她任他抱着她。 他的唇齿从她的发间移离,转而来到了她的小脸上,“夕儿,给我,好吗?”他带着诱惑人心的嗓音询问她。 她是他的妻子,他却从未履行过做丈夫的职责,而她要走了,这让他情以何堪。 他傻,他笨呀。 一个绝美的女子,他居然为她守身而如玉。 泪水滂沱,她只是不想再为他的人生染上污点,对不起了那么多次,每一次都是她的不该。 可是,她的身子明明也脏了的,她不配,不配澈这样美好的男人。 不要,她真的不配。 她摇头,她在婉拒,如果可以有来生,她会爱他,会给他她的一切。 可是今生,经过了阿卓,经过了那个陌生的孩子的父亲,她便再也不可以嫁给任何人了,她的理智她的观念都告诉她,她不可以。 她的摇头,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心伤,伴着突然间而起的无名大火,那火气甚至要燃烧了他的思维,“夕儿,为什么?”他摇晃着她的身子,她太多次的拒绝他,真的彻底的伤害了他的一颗心。 是的,那是一颗曾经千疮百孔的心,是她冶愈了那颗心,又行将是她毁了那颗心吗? 这太残忍了。 残忍的让他充血的眸子里写满了无措。 她望在眼里,痛在心里,“澈,对不起。”这是她最无助的一个答案,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又一句的对不起,却仿佛在添火一样让他的大脑彻底的颠狂了,“夕儿,你不可以离开。” 他猛的扑下她的身子,她的小腹不容他压在她的身上,那是属于一个陌生男人的孩子,那个男人,让他恨,为什么他就不是那个男人呢。 他匆匆就吻上了她的唇,那是他第一次的把唇送到了她的唇上,一刹那间的轻颤伴着全身而起的异样,芸若彻底的慌了,她并不讨厌他的碰触,却直觉这样是不对的。 她离开了,留给他的是更多的孤清。 他会恨她,可是,那样一个差不多已人尽皆知的早已不是秘密的秘密,她的孩子会毁了他。 她推不开他,孱弱的双手推阻在他的胸膛上就仿佛棉花一样的被弹了回来,他精壮的身子一直都是他的骄傲,吮吻继续,他在撩拨着他自己也撩拨着她。 身子开始不由自主的回应,她也是女人,这一回,在混合着泪意的需索中,她忘记了那一夜所有的发生。 他的大手开始撕扯着她身上仅着的里衣,白色的亵衣正在被悄悄打开。 抹胸之下,玫瑰红的布上绣着一对游在水中的欢快的鸳鸯,那鸳鸯更加让他忘乎所以的想要得到她的一切。 热情伴着拘谨,这却是他的第一次。 一个男人的悲哀,他明明是大红花轿娶了她的,他明明已与她拜过了天地的,他明明已与她行了那洞房花烛夜之礼的。 可是,一切,还是如一张白纸般纯洁无染。 这不是他的错,她本就应该是他的。 她突然不想抵抗了,这是她欠着他的,欠过了这辈子,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她终究是要还了他的。 于是,所有的动作继续向下蜿蜒,空气的薄冷被火炉里暖融融的炭火所掩去,她闭上眼睛,手背拂去泪意,把自己彻彻底底的交给了他,经过了这一个晨曦,他与她就只能是陌路。 来吧,让一切都如潮水般涌来再退去。 这是自然的规律,任谁也无法阻挡。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起,“小姐,你醒来了吗?水离来看你了。” 暮莲澈写满了欲的渴望的眸子在片刻间就褪去了那层氤氲了的迷朦,他猛的惊醒,当他看到他身下的芸若眸角那淡淡的还未干的泪痕时,当他看到她的衣裳不整时,他才知道自己丧失的理智居然差一点就…… 他仓皇后退,身子抵在屋子里的方桌前,望着芸若时,眸中都是歉然,“夕儿,对不起。” 她一抓被子,迅速盖住了自己的身子,他此时还是自己的夫君,他真的没有什么错,带着泪的容颜清然一笑,那如墨莲花开的娇美在晨光里让他怔住了,“夕儿,我还是不想放手。”他说罢,转身,一边举步一边理了理稍稍有些凌乱的长衫,开门时,正是水离静然的站在门前,听不到芸若的声音,她便不敢造次的走进去,虽然她早已贵为容常在,可是水离与芸若之间的那一份抹也抹不去的姐妹情意让她早已习惯了尊重。 水离一直尊重芸若。 男人熟悉的冰寒的一张脸丝毫也没有在水离面前停留,带着微微慌乱的一颗心,暮莲澈迅速的就逃离了这眼前让他恨也恨不起来怨也怨不起来的地方。 水离回望着他的背影,竟是那么的孤单。 她曾经的小姐,做错了什么吗? 皇上说了,说了他的决定。 连她也觉得皇上的决定是对的。 皇上的儿子要保护,芸若也更要保护。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纸包不住的火,那就让芸若离开再让那火悄悄熄灭,当那灰烬随风而去的时候,一切还可重新找到支点。 谁又能说,她的幸福已去了呢。 皇上的苦心,水离尽知,芸若也必知。 只是三王爷的心却一下子无法承受,殊不知,他愈是留下芸若,那受伤最深的才是他。 流言蜚语是杀人不眨眼的刀,皇上在犹豫了,犹豫那太子的人选,但在两个人中还是有一个暮莲澈,所以,皇上必须要顾及暮莲澈的名声。 这些道理,水离懂,可是作为当局中人的暮莲澈却觉得受到了伤害,皇上说昨夜里暮莲澈与他对峙了一夜,就是不肯同意,所以皇上才让她今天一早来与芸若商议,水离知道小姐要独居了,要自由了,那一刻连她也想要出宫陪着小姐,如果真的宣布了,她会求皇上给她几天的时间,让她好好的照顾一下小姐,小姐的身边除了她就再也没有近人了,想着小姐的出身,任谁都是一片心酸。 幸好,小姐遇到了皇上,幸好,皇上会为她作主,会为她遮挡风雨。 莲斋堂的那一幅画中女子,她也看过了无数次,她常常伴着皇上一起批阅奏折,为他研墨水,为他沏茶,小丫头一样的照顾皇上,那份亲切早已淡去了她心里对任何嫔妃们的妒意,有皇上如此亲和待她,这是在蝶恋水榭里她怎么也想不到的命运。 知足长乐,此生足矣,她会伴着暮莲宇极直至终老。 只是心,偶尔还是牵挂着芸若。 踏入高高的门槛,水离冲到了床前,“小姐,你还好吗?”昨天在戏台上她就远远见着她了,可是皇后娘娘不许她过来,她忍了,她不想让皇上知道了为难,更不想在这宫里多添是非,却不想就错过了芸若的难。 如琉璃般的眸子一直望着门的方向,任水离握住她的手,芸若还是望着暮莲澈离去的那一扇门,“水离,是我负了他,是我错待了他,或许当初,我们早就将这一切都说与了皇上,也便不会有这些兜兜转转的磨难了。”可是没有这些,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暮莲澈的好。 许多事,根本无法用后悔来衡量,错过了,得到了,其实一切都是天意。 “小姐,劝劝他吧,皇上还是决定送你去京城里的那一个小院独居,他会派人保护你。” 芸若虚弱一笑,暮莲澈的那一句‘我不放手’始终在她耳边萦绕,“水离,他的休书真的很难拿到,但是为他,我还是要试一试。” 第134章算计 清央宫,淑妃气闷的坐在窗前,又一局棋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芸若这颗棋子居然会选择了和盘说出,好在皇上并没有追究下来,否则她的地位与阿卓的太子之位就必是未知数了。 纠结的眉皱了又皱,她叫过月芯,“再去清央宫里打探一下,看看芸若有什么动静,看看皇上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这般的风平浪静真的有些诡异,淑妃不信。 “是。”月芯领命退去,走至门前时,洞开的门外与她擦肩而过的是暮莲卓。 淑妃在望见儿子的那一刻,更是惭愧,这一回,她差点就害了自己的儿子。 “母妃,你找我。”昨夜里暮莲卓终于没有再醉酒了。 “卓儿,坐吧。”指着身旁的椅子,淑妃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在思虑要怎么措辞。 “母妃,惜儿呢?”一早醒来便不见了楼惜,暮莲卓直觉有些不对。 “哦,她出宫了。”这样的时候,楼惜在宫里多有不便,所以淑妃便找了一个籍口让楼惜出宫了。 “为什么?”暮莲卓追问,母妃必是有什么事瞒着他,脑海里划过芸若,昨夜里暮莲宇极在所有的皇子均离开了玄清宫时,却独独留下了暮莲澈,而且父皇与暮莲澈谈到天亮才放他离开,这似乎是一个预兆,太子之位已经定下来了吧,其实,他如今已经不在意那太子之位了,他早已心灰意冷。 “卓儿,那太子之位,你不争了吗?”淑妃凌厉的语气送出,看到儿子不争气,她真是恨铁不成钢。 “母妃,卓儿想要离京了。”玉牌在他手上,他还一直未加利用,如今他与芸若已断无可能,倒是从前对楼惜许下的心愿未了,一日未找到杀害楼家人的凶手,他便总是不能安宁。 “又是为了楼家的事吗?”淑妃拧眉,这样关键的时候阿卓离开了就意味着退出了太子之争,上一回如果不是他出京打仗,那么现如今娶了芸若的该是她的儿子而不是暮莲澈,“卓儿,错过了芸夕,难道你还想要错过太子之位吗?”淑妃苦口婆心的劝道。 暮莲卓摇摇头,“母妃,孩儿已无意太子之争。”确定的说出,父皇的生辰已过,其实他此番来就是要与淑妃告辞。 淑妃的眸中闪过一抹犀利,怎么也想不到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而变化这么大,她轻轻起身,走至暮莲卓的身前,扬手清亮的一个巴掌送了过去,“卓儿,你给我醒一醒,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仗着她的那张脸与另一个女人的神似,如果不是皇上宠她,她什么也不是,有了别人的野种,还厚颜无耻的留在宫中设计嫁了三王爷,这种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你。” “母妃,不许你这样说芸若,没有她,儿子早已死了。”暮莲卓的脸上突得一冷,他不允许别人这样侮辱他的夕儿,夕儿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了,从他与明书相识之日开始,他就几次三番的听到明书说起为了不出卖色相她拼命作画的天天日日,也是因为这些让他在不自觉间就对她产生了好感,而同时芸若更是他的救命恩人。 淑妃一惊,玉手倏然收回,“芸夕,她救过你?”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她从来都不知道? 脸上是火辣辣的痛,这是他的母妃,如果换作她人,暮莲卓半点也不相让,“母妃,芸夕的确救过卓儿一命,就算是她负了我,我也不该追究她,只要她幸福就好了。卓儿的事,经过这几日,卓儿自己已想得清清楚楚,一切都自会有主张,再不必母妃插手了,卓儿走了。”还没说完最后一个字,暮莲卓便已起身向门外走去,那一掌,他受了,可是,他不会任由淑妃为了皇子之位而胡作非为,他走了,淑妃也就掀不起风浪了。如果暮莲澈真的能给芸若幸福,那么给了他太子之位又如何。 失了的心再也收不回,他只想帮助楼惜了去一份心愿,然后从此逍遥浪迹天涯,再不问政事。 当心不再怨,也不再恨的转为平淡时,他才明白他连日来的醉酒才真真是给母妃给父皇抹了黑,男子汉大丈夫本就该拿得起放得下,消沉了太久了,他真的不应该。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淑妃疲惫的坐倒在软榻上,手指揉捏着额头,有些迷糊,有些痛,她在等待月芯,等待一个理由让儿子留下来,倘若儿子真的走了,那么,她的世界也就彻底的坍塌了。这一刻,她仿佛在一刹那间苍老了许多。 手掌心还在隐隐的痛,那一掌,她掴的着实不清,却还是没有打醒儿子,儿子欠了芸若一条命,然而儿子并未说起因何而欠了那一条命,那一定是不能说的,否则儿子也不会隐瞒了她这么久。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她望着窗前窗帘垂下的细细流苏久久而无语,直到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淑妃才倏然回神,月芯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娘娘,三王爷与芸夕之间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没有打探到皇上那边的消息,但是早上三王爷衣裳凌乱的从芸夕的内室里走出来,神情有些恍惚,象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而且水离也去了清央宫,此时还与芸夕在一起。” 皱皱眉头,淑妃实在猜不出暮莲宇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月芯,派个人跟着卓儿,要是他准备离京了,立刻来通知我。”她不许儿子离开,不过她要找到一个绝好的理由来留住暮莲卓。 楼惜吗? 其实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楼惜在她的眼里早已是一枚弃子,如果是兰儿就好了,可是儿子对兰儿始终无心,而兰儿却独独还是对暮莲澈有心,这世上,就是这般的怪,你爱的,他偏偏不爱你,你不爱的,他偏偏爱你至深。 打起精神,就算太子立了,只要暮莲宇极还活着,只要太子还没登基,她的儿子都是有希望的,所以眼见什么都定不下来,她还是要为了儿了更为了自己伺机而动,说什么也不能败下阵来。 “来人。”叫了一个小宫女梳妆打扮停当了,一乘小轿,淑妃便向皇后娘娘的安和宫而去。 才一进门,就见朗月正在园子里堆雪人,皇后虽然无子,不过这一个女儿倒也是让她欣慰,而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女儿,却一生下来就夭折了,思及此,淑妃不禁有些泪意,挑着车帘望着朗月久久也移不开视线,那小模样,不止象皇后娘娘,更象她舅舅呢。 想到朗月的舅舅,淑妃的心里狂跳,抚着胸口,再也不敢多想。 早有小太监去报了,淑妃轻巧的就走了进去,皇后娘娘一知是她,便摒退了左右,“妹妹,什么事捎个话就好了,这样的时候,我们两个人还是少见了的好。”皇后冷冷的,昨日戏台上的一幕差一点就害了她了,如今连她自己也难自保,又如何来帮上淑妃。 “姐姐,卓儿要离京了。”淑妃轻言而语,却仿佛一个炸弹般让皇后一愣,“可是当真?” “刚跟我辞行呢,我着人看着,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走了。” “那孩子的脾气倔,真象……”皇后娘说罢急忙就住了嘴,再说可就错了。 “姐姐,这事除了皇上,没一个人能阻止得了卓儿离开。”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一条道坚持跑到黑的人,就算是撞了南墙也难回头。 “皇上?”皇后娘娘皱皱眉,有些诧异淑妃的提议。 “当然,这必须要由姐姐出面,这样,才能调停妥当,否则只怕卓儿那孩子根本就不听我的话。”除了芸若,还有一个女子有左右暮莲宇极的能力,虽然没有那画像中女人对于暮莲宇极的那么的特别,但是她至少也可以说得上话,那就是兰儿的母亲,安阳公主。 “怎么帮?”皇后挑挑指甲,淑妃已经挑起了她的兴致。 “我要卓儿娶了兰儿,那么,安阳公主自然就会为卓儿说话了。”淑妃的心机算到了安阳公主身上,这是一门好亲事,至于楼惜,也只好先委屈她了,如果儿子有一天真的登上皇位,三宫六院,一样可以有楼惜的位置。男人的心,有几个不花的,就算心里爱的只有一个,还不是有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如今的暮莲宇极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再番恭敬他,皇后和德妃再番美,他还不是一样临幸了杨采之,又临幸了水离。 皇后郑重点头,淑妃果然聪明,又是一招好棋,只要皇上点头了,暮莲卓与兰儿自然也就应允了,这,就是皇上的魄力。 屋子里,两个女人算计的妥妥当当,德妃只有一个左丞相帮她,就算加上芸若也难成大器。 清央宫,水离走了。 芸若虚弱的身子硬撑着起身,扶着小宫女的手一步步的向外走去,她要见暮莲澈,那是皇上的旨意,更是她的心意。 只是心,为何已决定,却还是在隐隐的痛。 当暮莲卓与暮莲澈在恍惚中交替的在她眼前晃动的时候,一颗心,还是无所归依。 第135章休书 门开,冷冷的风吹来,芸若正要举步迈出,却见眼前一道身形一闪,门前,德妃怒气冲冲的正望着她,“芸夕,你对澈儿到底做了什么?” 芸若怔住了,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大凉的天,额头上却薄汗顿起,芸若扶着门框‘扑通’跪倒,不管怎么样,现在暮莲澈还是她的夫君,德妃一如她的母亲一样,从小无父无母的她多希望德妃会给她母亲般的关怀呀,可是,自己却伤了她的儿子,“母妃,是芸若错了,芸若不想再连累王爷了,所以芸若请王爷休了芸若,来保住王爷的好名声。”想到皇后和淑妃很有可能将她孩子的事四处宣扬,她的头就无力的痛了起来。 “休了你?”德妃迷糊了,她还不知道昨天里发生的一切,她错过了。 “是,父皇已经应允了,孩子不是王爷的,所以芸若再也不能连累王爷了。”她再一次的重复,每说一个字心里都是痛,就仿佛她真的是蝶恋水榭人尽可夫的妓子一样,她是坏女人。 德妃怔住了,随即又冷下一张脸,芸若说皇上也应允了,那是不是代表皇上对芸若也失了宠爱呢?她向前一步,抓住了芸若的发,让芸若仰头对视她,“你说,那太子之位皇上是如何说的?” 心头一抹酸楚袭来,原来德妃最在意的还是那太子之位而不是暮莲澈的幸福,芸若摇摇头,“太子之位自然有皇上来定夺,芸若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又如何能插言呢,芸若只请母妃劝过王爷休了芸若,我自己种下的因那么那苦果自然也就由芸若一人来承担。”想想即将而来的流言蜚语,就算淹没了她,她也要保住自己的孩子,这是做母亲的天性,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半点的委屈,更不会让孩子如她一样命运多舛。 走到这一步,原不是她所能预料得到的,她也不想连累暮莲澈,却不想她的事还是被别人知道了。 德妃因无望而生怨,手指一点芸若的额头,“扫把星,是你害了澈儿,是你害了澈儿。”儿子好不容易才愿意娶妻生子,好不容易才对女人有了兴趣,却不想刚刚她见他时,他神情唤散,分明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芸若跪在冷硬的地板上,越来越是头晕,听得德妃的数落,更是泪如雨下,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娘娘,王爷的事自有皇上做主,芸若只想请王爷放手芸若,其实是放手他自己,芸若是真心为了王爷。”她低低说完,却不见德妃有任何回应。 身子本就不舒坦,加上这一跪更是额冒虚汗,虚脱的眼前仿佛有人影在不住晃动,她抓住了站在她身边的小宫女的手,挣扎着站起来,“带我去见王爷。” “他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德妃恨恨的望着芸若,恨不得掐死她。 芸若凄然一笑,“娘娘,芸若会还一个好端端的王爷给你。”说罢,便绕过了德妃直接向外走去,此时的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真的不想苟活,她不想再如自己的父母一样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王妃,去哪里?” “回王府。”她要找到暮莲澈,好聚好散,即使治不好他的心伤,她也不想不声不响的离开,至少,要打个招呼。 小宫女正要去派车时,一辆马车已来到了清央宫的宫门前,李姑姑一溜小跑的迎过来,“王妃,大冷的天,怎么站在这冰天雪地中呢,快上马车,皇上派人亲自送你回去,至于王爷,他也会开导他。” 李姑姑来得真及时,否则芸若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撑着出宫了,急忙扶着她的手上了马车,身后德妃望着芸若的方向,当她看到是皇上身边的李姑姑亲自前来的时候,才知道芸若在皇上的心目中还是独一无二的重要。 儿子,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卜一上了车,芸若就开心的笑了,原来水离早已在车上等她了,必是水离说服了暮莲宇极陪着她去宫外住几天,也为她好生的调养几日,“水离,你怎么来了?”芸若抓住水离的手,水离的一去一回,不过才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她却觉得有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有个人可以依靠的感觉真好。 “我想了一想,还是亲自陪你回去比较好,飞苏那丫头,再也不能用了。唉,你身边又没有什么知近的人。” 芸若一笑,才猛然想起那粗使的丫头落心,“还有一个,就是落心,我要向王爷讨了来,将来有她跟在我身边,你也就能放心了。” 曾经的主仆二人就坐在马车里唠唠叨叨的出了皇宫再向三王府而去。 芸若以为,皇上怎么也要待她安顿好了才许水离出宫,却不想会这么快,必是水离一心一意的要照顾她,心里更是感激。 殊不知,水离是不想芸若再留在宫里,皇后亲自拜见皇上,请求皇上做主将安阳公主的女儿兰儿婚配给暮莲卓,那醉翁之意不在酒,任谁都知道淑妃和皇后的意图,就是要暮莲卓得到右相的支持,这样他的太子之位才能有希望,水离知道芸若的心中最牵挂着的一向是暮莲卓,她生怕这个消息走到芸若的耳边会惹起芸若的不快,一个暮莲澈已经够让她头痛了,再加上一个暮莲卓,一切更乱了。 “王妃。”当芸若到了自己从前在三王府里居住过的院子时,落心一溜小跑的冲过来,“你可回来了,落心惦记你呢。” 芸若祥和一笑,压制着心里的酸楚,她要走了,却不知要如何向落心解释,她总不能告诉下人,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为了不给三王爷抹黑所以选择了离开吧。 忍了忍,她什么也没有说,“王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去书房了。”落心笑盈盈的说道,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纯朴快乐,让人一见她连心也开阔了许多。 芸若转首看向水离,“水离,进屋子里歇歇吧,我去见王爷。”该来的终究要来,躲也躲不过。 一步一步的向十几米外的暮莲澈的书房而去,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三王府里除了醒心阁以外再也没有让她不愉快的记忆了,可是被软禁在那里的时候,她从来也没有怪过暮莲澈。 站在书房前,屋子里静静的没有任何声息,守门的小厮见到是她,垂头道,“王爷在喝酒,王妃快进去看看吧。” 记忆里,暮莲澈是滴酒不沾的,这消息让她的心一痛,终还是为了她,推门而入,一股酒香扑面而来,书桌前的木椅上,暮莲澈正举着酒壶向酒杯里倒酒,芸若冲上前去,就在暮莲澈要举起手中杯子时,她轻轻按住,“澈,不要喝了,为了芸若,不值得。”愧疚更深,她何德何能惹他如此伤心。 听到她的声音,暮莲澈眼前一亮,醉了的眸子炯炯的望着她的小脸,“夕儿,你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了,是吗?” 芸若摇摇头,骗得了一时,却骗不了一世,“夕儿一会便要走了。” “不,我不要你离开,就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孩子不是我的,我也不要你离开。”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动情的说道。 挣不开,她的力气一向都小,“澈,你又是何苦,这会害了你的,父皇也是为了你好。”杀人不眨眼的就是流言,而他是很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皇子。 “不要,我不怕,不如我带你离开京城,从此再不回京城。”暮莲澈抓着最后一点希望,只要芸若还没有离开,他就还可以拥有她,至少可以每天见到她,让他每天安心。 他的执意以及他的皱眉让她心疼,“澈,你真的不后悔?不后悔天下人指着你的脊梁说我有了别人的私生子?”她含泪凄凄惨惨说出,心里都是痛。 “是的,我不后悔,我也不介意,因为,那错不在你,错在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如果让我知道那人是谁,我会让他生不如死。”恨恨的说着,手中的拳狠狠的捶到书桌上,指节甚至泛起了血色之花。 他让她感动,让她情不自禁的眸中再次泛起泪花,“好,我为你而留下,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的眸中突的闪亮,别说一个条件,十个一百个他也一定答应,他的芸若不会为难他的,“你说。” “除非你写下了休书,否则,我还是要离开。” 他从欣喜到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心知她是为了他的声誉,却还是有些不愿,但看着她眸中的坚持,知道这是唯一可以留下她的办法,他只得沉重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满含辛酸,他浑身的酒气让她拾起了桌子上的笔,扬扬洒洒,娟秀的小楷却是把她自己给休了,写毕,她抓起他的手,手指触到了红色印泥上,然后轻轻的在那纸休书上印下了他的手印。 从此,她再也不是他的妻了吗? 第136章再见 冷月映树影,窗前把盏酌。 “阿卓,别喝了。”楼惜望着那洞开的窗子,这么冷的夜阿卓却还是打开了窗子,一双醉眼望着天空中一轮圆圆的瘦月迷惘中带着许多的惆怅。 轻轻的笑不带一丝尘埃,“楼惜,对不起。”喝完的酒杯放回到桌子上,他的手借着酒意抓着她的,“我带你离开京城,我们一起去云游四海。” 楼惜摇摇头,她的大仇还未报,那个杀她全家的人至今也没有消息,她不能走,“阿卓,你真的连太子之位也不要了吗?”师父说了,让她回到他身边的目的就是让她助他拿到太子之位,师父也说了,有生之年一定帮她找到那个杀害楼家百余口人性命的凶手,师父救了她又要帮她报仇,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所以,她要听师父的话,是报恩,更有,她对阿卓始终都有抹不去的爱恋。 许多年,从来也不曾变过褪色过。 她不怪阿卓,阿卓是在以为她去了的时候不自觉的爱上了那个女人的,而她也亲眼见过芸若,那样一个仿佛不染尘埃的女子,是会让每一个见到她的男人动心的,她只怪她自己从阿卓的世界里消失了六年。 整整六年呀。 六年可以写下人生的许多故事。 “从前要那太子之位是想要为你报仇,如今,你还活着,那么我借助于龙虎帮一样可以为楼家报仇,我不想要再留在京城了,楼惜,我们一起走吧。”她还无法如芸若那般走入他的心的世界里,但是,他负了楼惜,是他的错,至少他要给她一些回报。而之所以离开,是他再也不想要见到芸若,见到了,就是他的伤心,痛彻心痱的伤心。 母妃真是糊涂,只一个芸若,让他连楼惜都负了,又怎么会娶了兰儿呢。 心如止水,除了芸若再也没有女子可以掀起他心湖的波澜了,曾经的沧海,谁也比不过芸若带给他的心的悸动。 “阿卓,你是男人,你不可以逃避的。”楼惜努力的要敲醒他,她必须把他留在京城里。 他不理会她,又举手倒了一杯酒,一仰而尽后,便起身开始收拾衣物,只要随身的衣物就好,他喜欢一个人云游四海,从前再没有遇见芸若之前,他便无数次的离开过京城,那时候,是为了楼惜,可是今天劝他不要离开的也是楼惜。 人已非,花影无,混沌的夜色中,他的世界里一片阴霾。 一件一件衣裳胡乱的团了一团便塞进了包裹里,楼惜见了,心里都是不忍,一用力从他的手上抢过,然后平铺在床上,一件一件的折好再包起,知已拦不住他,眸中已是泪如雨下,想了念了那么久,可是回来了,他却要走,而她却无法相随左右。 师父那里,她无法交差。 赌气的望着他,恨呀,收回了对她的爱,如今又要抛开她,“走吧,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一辈子也别见了。”包裹向他的手上一甩,纤瘦的人影如飞花般的从窗子飞了出去,让世界里从此没有了他的存在吗? 没有回头,她飞出了五王府,冷月下,心中更是凄凄。 静静的站在一株树下,遥望着暮莲卓的方向,明明已离开了,可是心还是惦念。 他果然没有追来,丝毫也不在意她的心。 滂沱的泪如雨般继续洒落,在这冬夜里凝成了一个个的小冰花,晶莹在她长长的眼睫上,她错了吗? 她只是错了一心要为父母报仇,于是,她错过了他。 无助的靠在树干上,任冰冷,任冬寒打透了她的衣裳,一阵阵的抖,夜,真的太冷太冷,就如她此刻的心,再无依附的温暖和踏实感。 守着宁静,眼前的院子里她再也不会来了,因为,主人走了,那里面就再也没有让她牵挂的所有了。 静夜,在悄悄走过。 一件厚厚的狐皮大氅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身上,一股酒气袭来,仿佛做梦一样的感觉,楼惜不相信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暮莲卓正凝望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楼惜,随我走吧。”他不知道这一生还能不能忘记芸若,但是眼下他也不舍让楼惜如此伤心,对于楼惜的师父,他就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不喜欢楼惜与宏远走得近了,可是宏远是当年救下楼惜的恩人,这让他又无从劝过楼惜。 他的眼神让楼惜刹那间就有些冲动了,真想就要随着他离开,他是她的魔障,是她一辈子心的追随。 然而她却还是该死的在意他心底深处的另一个夕儿,从皇宫里回来之后,他对她的称呼彻底的改了,从‘惜儿’到‘楼惜’,虽然他没有说,但是她听的真切,他必是不想把‘夕儿’与‘惜儿’搅混在他的世界里。 于是,那一个音就独独留给了‘夕儿’独用,而她只能成为他心里的次要。 这样的区别,即使她再大度,可是心,还是有了伤害。 不,她不要做他心里的第二,如此,她宁愿他只记得从前那个他以为死去的楼惜。 转身,轻挣,楼惜奔跑在夜色中的街道上,再也不回首,只有一道瘦弱孤单的影子,让暮莲卓的醉酒慢慢的醒过来。 肩头上的包裹明明只是几件衣裳,却压得他重重的。 离开,就在这样的夜色里,他的心却还是牵挂着另一个女人。 脚步漫无目的的在京城的街道上走过,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三王府外。 当他仰头望着那高高的院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心。 其实,他还是想要见一次芸若,哪怕一眼也好。 见了,从此天涯两相隔,他再也不会打扰了她的幸福。 她幸福了,他的心多少也就欣慰了。 弯身,抓了一把雪,暮莲卓就用这雪洗了一把脸,他要见他的夕儿,他总要干干净净的褪去一身的酒气才是。 冰凉的雪搓着脸与手,人也在慢慢的清醒。 脑海里惜儿与夕儿不住的闪动晃过,让他越来越是头痛。 摇头,再也不想忍受这样的画面了,身形优雅曼妙一纵,立刻就跃上了三王府的院墙,这是他第二次偷偷闯入,第一次来让他遇见了夕儿,那么这一次来更会让他遇见夕儿,即使受了伤,他也愿意。 她会救他的。 他想着这些,眸角绽开了笑,为她而受伤,他开始期待了。 酒醒了些,身子还是略微的有些重, 他记得她的住处,她中了烟毒的时候他来过的,熟门熟路的感觉,就仿佛是在他自己的家,但如果她真的是在他的家里,那该多好,她是他的女人。 可是,她不是,她是暮莲澈的妻子。 这样的夜里,一定是暮莲澈搂着她在酣睡着吧。 只想象着那样的画面,暮莲卓的心便不由自主的沉重起来。 到了,夕儿的房间一片黯黑,她睡了,她已有了身孕。 越是暗夜,也让灯光便愈是显眼,于是,不经意间,他看到了暮莲澈的书房此时正亮着一盏烛光,淡淡弱弱的,却足以让暮莲卓看到形单影只的暮莲澈。 没有陪着娇妻,暮莲澈居然在独自品尝夜的清冷。 暮莲卓悄悄潜了过去,虽然那书房里熟悉的身形证明是暮莲澈,可是,他还是要确认一番,如果真的是,那么,是不是代表他可以见到夕儿了呢? 暮莲澈不在夕儿的房间,他也就有了希望。 轻轻的捻开了窗纸,晶亮的眸子望进去时,书房里,暮莲澈凝眸望着书桌上的一张纸,一边看一边饮了一口酒,一口一口,一杯酒转眼便尽数喝尽,又是一杯倒满,似乎是在借酒浇愁。 悄悄的后退,暮莲澈的事不关他的事,他只想见到夕儿。 天意使然,居然给了他与夕儿独处的机会。 虽然有悖伦理,他还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见她最后一面再离开,哪怕是只在她的床前静望着她一眼也好,那也让他满足了。 身形再是悄起,一步步的捱近那熟悉的房门,他来过的,他知道所有的布局,所以可以轻巧的避开她门外已熟睡的贴身侍女,蹑手蹑脚的推开了房门,一丝缝隙开了的时候,他仿佛已嗅到了芸若的气息。 脚步紧随着身子踏入,再紧紧关严了房门。 慢慢的适应了眼前夜的黑,屋子里的轮廓已清晰可辩。 暮莲卓来到了床前,他看到了黑暗中那张让他尝尽相思之苦的俏脸,均匀的呼吸声送来,暮莲卓静静的伫立床前,一切,都来得太过容易,容易的让他有种如梦的感觉。 手指悄悄的送过去,先是她的发,轻轻的摩梭中,仿佛清心阁里的她,那时候,她的心里只有他。 可是,孩子,却是在那之前,这一直是暮莲卓迷惑不解的。 难道在那之前,她与暮莲澈就…… 在这一刻,他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些,却怎么也想不懂那张写满纯净的小脸的主人会有那样的行为,他不信,真的不信。 身体里的酒精突然间又开始作乱了,他的大手来到了她的脸上,他突然间想要知道答案,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暮莲澈的?他想要听她亲口告诉他实情。 那肌肤滑腻的触感,让他的心狂跳,越是不舍离开就越是加重了力道,睡梦中的芸若感受到了她的抚触,身子如猫一样的扭动,然后慢慢的舒醒过来,半睁的眸子看到了眼前一个黑影,“澈,是你吗?”她轻轻低唤,却让暮莲卓的心又一次的跌入谷底。 他摇头,然后一弯身就抱起了她,“夕儿,告诉我,那孩子不是暮莲澈的,不是他的,好吗?” 第137章突变 他的声音清楚的送到芸若的耳中,她如水般清澈的眸光挡向了他,众人皆知,却唯独只有暮莲卓不知,瞒他又有何用,只是,不管是不是暮莲澈的孩子对他又有什么不同的意义吗,他不恨她的水性杨花吗?一边与他信誓旦旦,一边却又有了别人的孩子? “阿卓,你不介意这是别人的孩子吗?” 他的眼睛里片刻间就充满了血,说不介意是假的,可是就算介意了又能怎么样,他还是傻傻的满心里都是她,他是被她下了盅了,那盅让他心里只容得下她,于是,他负了楼惜,“告诉我,那孩子不是暮莲澈的。”那时候暮莲澈与芸若还没有大婚,所以一切都皆有可能。 他逼迫着她说出来,好吧,那么她就说吧,隐瞒了一时却隐瞒不了一世,早晚淑妃会告诉暮莲卓一切的,她不信淑妃会放过暮莲澈,那是暮莲卓竟争太子之位的死对头,微张了唇,正要说出口的刹那,她突然看见了他背上的包裹,“阿卓,你要出远门吗?” 暮莲卓重重的点头,一股酒气再次送到芸若的鼻端,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阿卓,你这是要去哪里?”知道他要走,她的心突得收紧,竟是有些痛。 “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他豪气万千的说道。 “可是,楼惜呢?”想到那个与她也曾谋过面的美丽女子,芸若从她的眼神里就知道她对暮莲卓的爱有多深。 “我要带着她一起走,可惜,她的眼里只有她的师父。” “阿卓,你错了,楼惜的眼里只有你。”她道出了一个事实,女人的心思只有女人最懂,“阿卓,你该给她幸福的,你应该娶她为妻,然后留在京城里好好的做你的王五爷,给她荣华富贵,让她一生无忧。”那样的女子,他不该错过的。 他迷乱的望着她,她就这么想要把他推给别人吗,“芸若,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娶,所以我宁愿离开京城。”借着酒气,也是这么许久以来,他再次在她面前道出了他的真心话,她拒绝他,那次在马车外的残忍一直让他记忆犹新,想要报复她,可是每每想到要这样做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根本就下不了手,于是,他选择了逃避。 “阿卓,我不好,我只会害了你,你走吧。”她已经害了一个暮莲澈,如今再也不能害了阿卓了,如果她说了暮莲澈已休了她,如果她说了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暮莲澈的,她不知道暮莲卓会有什么样的激烈反应,他会强娶她吗? 但是,她再也不会让在暮莲澈身上的一切发生在他的身上了,想一想,她还是不能说出那孩子不是暮莲澈的,“阿卓,孩子是澈的,你走吧。”她的手推拒着他,她相信时间久了自然就可以冲淡他心底里的痛,那么,到了他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他就不会再恨她了,而此刻,就让他恨吧,她是为了他好。 “不,你骗我。”他摇撼着她的肩,还是不相信。 “是他的,你走吧。”她再次冷冷的说道,让他仓皇松开她肩头的手,不住的后退,其实人也见了,他真的再也没有理由留下来了。 满目都是辛酸,“夕儿,告诉我,你曾经有过一点点的爱过我吗?”这是别离前的最后一个问题,他一定要知道。 她望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她不忍了,郑重点点头,“如果有来生,我会随你一起走。”坚定的说完,强忍着的泪在眼圈里打转,这是这么许久以来她唯一的一次真心话。 他笑了,那笑容就仿佛冬日里的阳光让她的心头一暖。 “夕儿,有你这句话,我便知足了,我走了,好好为我保重,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要知道你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京城里,夕儿,你要向我保证。” “会的,我会的。”有暮莲宇极、暮莲澈的庇护,她真的没有理由不爱惜自己。 暮莲卓走了,飘然离开她的房间时,她望着他的背影连那扇关了的门也无法挡住她的视线。 落寞,孤单,她却无力帮他。 而她,又何尝不是落寞孤单呢。 光着脚丫,一身白色的里衣冲到窗前时,雪色中,大红灯笼还有着即将而来的大年夜的气息,可是这样的一个除夕夜之前,阿卓却要离开了。 迷朦泪眼望着他的背影,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恸哭起来,再也不敢看向他,身子沿着墙壁缓缓倒下,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所有的眸光中都是暮莲卓离去时的感伤,她的心,果然就那般狠吗? 悄无声息的从三王府里出来,这一次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行踪,可是,当他想起书房里暮莲澈那孤伤的表情时,暮莲卓还是感觉万分奇怪,暮莲澈与芸若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他也不会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对酒浇愁。 而芸若也亲口说过,如果有来生,她会随他一起走。 暮莲卓的心里反复掂量着她的话,只觉那其中有什么玄机,可是,他却怎么也猜不出所以然来。 走吧,该是他的终究都是他的,不是他的,他也强求不来。 老天,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没有回去五王府,走了,那便彻底些,他不想再被母妃羁绊,他讨厌母妃拿他的婚姻当儿戏,他讨厌兰儿,更不会娶她,让他娶了兰儿,他毋宁死。 又一次的想到楼惜,从芸若到兰儿再到楼惜,其实他最对不住的就是楼惜了,只是那丫头,她却不肯随他走。 速度不减的向城门而去,这一夜,他一定要离开。 冷清的街道上偶尔是狗吠声传来,却连半点人影也看不到。 长长的影子斜洒而映在清幽的月色中,暮莲卓突然觉得身后有一道微弱的气息传来,猛然回头,黑漆漆的街道上却什么也没有了。 他的感觉错了吗? 又是急行几步,却再也没有了那微弱的气息,可是,那气息带给他的却是一道极为熟悉的人的感觉,空气里甚至有一股那人的味道。 下意识的向原路回转,暮莲卓有些好奇了,一个即将离开京城的人,一个再也不会对别人的太子之位造成威胁的人又有何人要跟踪他呢? 飞一样的向着刚刚那个让他发现有人迹的地方追去,到了,却只有空空如也的街道。 仿佛见了鬼一样。 暮莲卓在迅速的回想着那道气息,那一定是一个他所熟悉的人,他笃定而固执的认为。 就这样静静的立在街道中,终于,一个人影慢慢的浮现在了眼前。 明书。 那是明书。 他可以非常的肯定。 曾经,他与明书非常的熟悉。 可是,自从他离京再回来,明书就彻底的从明夕画馆里消失了。 心里有些迷糊,如果真的是明书,那么明书没有理由避开他呀,做了那么久的朋友,至少也要追上他一起叙叙旧,又何必要出现又闪开,给他贼人一样的感觉呢? 暮莲卓彻底的无法理解,却又无从解释,或者是他的感觉错了吧。 回转身,暮莲卓继续向城门而去,坚定不移的要离开,做下的决定,他就不要反悔。 这一回,他走的小心翼翼,生怕那个出现又闪去的人影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那人不是明书,那么就只会对他不利。 眼看着城墙越来越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没的半点开心。 曾经,芸若也想要离开这座京城的,却是父皇动用了王丞相留住了她。 却不知是害了她还是帮了她。 芸若的确是离开了蝶恋水榭那个大染缸,然而不知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她不快乐,他却没有办法帮她。 她人生的路,没有携他同行,这是他的悲哀。 黯黑的城墙边,他只要纵身上去,然后再纵身跃下去,从此便逃离了这个从小让他长大的牢笼。 黑暗中,又一抹熟悉的气息传来。 “阿卓,别走。”楼惜淡弱的声音里却透露着微微的气喘,显然,她也是刚刚到。 “楼惜,你想开了,你同意与我一起离开了吗?”再次看到楼惜,他的负罪感依然强烈,他还是想要带走她,跟着她师父虽然可以学艺,可是她师父的力量怎么也不及龙虎帮,摸摸袖口里的玉牌,楼家的希望其实都在这块玉牌上面。 楼惜轻移一步,如果可以,她也想要离开,可是,师父的话她不能不听,她的命是师父给的,“阿卓,芸若的孩子是你的。”楼惜轻轻说出口的时候,连她自己的心都痛了,可是,这是师父亲口说的,她只能据实以告。 阿卓懵了,这是什么状况,他没有听错吧。 他怔怔然的傻在当场,心里面波涛汹涌,就在刚刚,芸若还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暮莲澈的,“楼惜,你这是在骗我,是吗?”他突然间冲到楼惜的面前,他不相信的质问她,这个消息带给他的震撼让他一时之间甚至无法消化了。 第138章质疑 她点头,“京城里的人都是这样传说的,不信,就待孩子生下来,你与那孩子滴血认亲。”楼惜泪眼婆娑的说过,她终究还是把阿卓推离了自己。 心头是滴血的声音,一滴一滴,让她痛彻心扉。 欣喜,让暮莲卓的面上终于多云转晴而有了笑容,孩子是他的,孩子是他的,那就说明芸若并没有背叛他。 可是,随即,暮莲卓又是迷惘了,“楼惜,你胡说,我与她甚至没有夫妻之实,她怎么会有我的孩子呢?”暮莲卓迷惑不解的望着楼惜,楼惜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但是,这答案太不可思议了,连他自己也不能相信。 楼惜咬咬牙,她不懂师父的用意,但是她知道师父是不会骗她的,如果师父说了那孩子是暮莲卓的,那就一定是,所以阿卓要对孩子负责,他不能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至于那过程,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孩家又哪里懂得,“那孩子,是在御林园的时候有的,阿卓,你仔细回想一下,那孩子就是你的。”楼惜笃定的说完,定定望着他的眼神里是失望也是心伤,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要了一个女人的身子,让人家怀了他的骨肉,他却仿佛不知道的样子。 肩上的包裹,不知何时已落在了地上,暮莲卓却毫无所觉,他被楼惜的话所震撼了。 冷冷的夜风吹打在他的身上,他如木偶一样的站在城墙边,脑子里是煎不断理还乱的乱麻一团,他与芸若在御林园的时候,楼惜还没有回京,所以楼惜根本不知道当初御林园里的状况,可是,她又不象是在撒谎,回想着自己与芸若在御林园里的每一幕,走马灯一样的镜头一一闪过,他记起了芸若的反常反应与芸若的生病,事情,一定出现在那一夜,可是,那一夜的自己又在做什么呢? 那一夜,他先是练功,然后休息了片刻就睡下了,似乎是做了一个梦,那个梦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那梦真实的让他常常在怀疑他对芸若做过了什么,可是那一夜他醒来的时候,他好端端的睡在他的床上,仿佛就只是一个梦而已,他什么也没有真正的做过。 难道…… “楼惜,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他恍然惊醒的时候,才发现楼惜已悄然的离去了,街角的转弯处是楼惜娇弱的背影,她肩头的微微耸动告诉暮莲卓,楼惜在哭。 没有转身,女子背对着他轻轻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是看园子的人传出来的,你去求证吧。” 暮莲卓被这仿佛有根有据的说辞惊住了。 一切,似乎真的很有可能。 那一夜,他的梦…… 他弯身迅速的拾起了手中的包裹,不能离开,他要求证,也许楼惜说的是正确的,也许是他梦游了,那不是梦,不是梦。 沿着原路,暮莲卓飞跑的奔向三王府,他首先要向芸若证明孩子是不是在那一夜有的,如果是真的,那么那一夜的男人到底是他还是暮莲澈。 这所有的信息与疑问亢奋的在他的脑子里闪烁,让他甚至停不下来思维,太兴奋了,恨不得立刻就到了三王府,立刻就向芸若问个清清楚楚。 一样的冷寂,三王府里没有任何的声响,显然,他先前的出现与离去并没有任何人发现,而芸若也未曾说出去。 他又来了。 如果暮莲澈还在书房那自然就好办了,于是,暮莲卓开始莫名的期待此时的芸若依然还是独睡在她的卧房之中。 轻巧的再次跃入王府,七拐八弯,他终于又站在了芸若的房前,可是,这一回他却不敢进去了。 因为,不远处暮莲澈的书房中,烛光已暗,再也没有了刚刚的灯火。 暮莲澈睡下了。 那么,暮莲澈必然是睡在芸若的身边的。 咬牙,他似乎是错过了再次见到芸若的机会了,可是此刻,让他打道回府根本不可能,他根本无法忍受这等待的时间,太想要知道一切,再忍一时都让他无法忍受。 突然间就有些期待,或许暮莲澈是睡在书房了,如果那样,他就可以再一次的得手见到芸若了。 这样一想,身形顿起而向暮莲澈的书房飞去。 压制住心头的汹涌澎湃,暮莲卓侧耳倾听,书房里一片寂静,看来暮莲澈真的去芸若的房间睡下了。 心头都是失落和失望,有暮莲澈在,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追问芸若。 摇头叹息,离开吧,只要明天再来,他一定要找一个机会向芸若确认一切。 沉重的不甘心的脚步才一踏起,暮莲卓突然又想起他先前来时看到的暮莲澈在书房里的浅酌,那落寞伤感的神情在他眼前闪动,桌子上,暮莲澈一直望着桌子上的一张纸,这一想,让暮莲卓不由得对那张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于是,他四顾而望,除了正门处有两个守夜的人正在院子里小跑着取暖之外,并没有什么人在巡逻,这是他夜探书房的最佳时机,错过了,也许就再也没有了。 手探去,轻轻巧巧悄无声息的就让窗子欠开了缝隙。 暮莲卓身形一闪,立刻就跃进了书房。 一股酒气扑鼻而来,他并不介意,他也喝了酒的,定是暮莲澈离开时连酒壶也忘记合上了。 踅到书桌前,那张纸,他真的无比好奇,他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让暮莲澈那样的心伤。 难道,在暮莲澈的心中又有了另外一个女子的位置了吗?是那个女子惹他伤心了吗? 看到了,一张纸,静静的躺在书桌上,暮莲卓拾起,然后重新又来到窗前,借着窗外淡弱的月光和星光再加上他极佳的视力,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上面的一个又一个字。 夕儿。 夕儿。 还是夕儿。 无数个夕儿。 夕儿就是芸若。 暮莲澈的醉酒竟是因为芸若吗?暮莲卓迷惑的想着这些,难道那孩子真的如楼惜所说是他的而不是暮莲澈的? 那么,芸若为什么要骗他? 暮莲卓的心里越来越乱了,暮莲澈为她而伤神,但是,自己每一次见着两个人时都是两个人幸福的在一起,让他欣羡无比。 那一些都是假象吗? 原来芸若不快乐,原来暮莲澈也不快乐吗? 心里的疑问越聚越多,让他的头开始痛了。 白色黑字的纸张还回到桌子上,他要离开了,这三王府不是该他久留之地。 可是,就在他正欲起身时,突然间,只觉一个身影如飞一样立刻就到了他的身边,“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暮莲澈的声音清晰的送过来。 酒意混合着睡意迷朦,暮莲澈似乎还没有醒来。 暮莲卓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暮莲澈还在书房里,他努力的稳了稳心神,“王爷,我是进来打扫的,王爷醉了,快去睡吧。”他憋着嗓子吐出来的字连他自己听了都是好笑。 “出去,给我出去,这书房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打扰我。”暮莲澈狂乱的推着暮莲卓,显然还没有醒过来。 “是,我这就出去。”暮莲卓想要趁着他还未醒赶紧离开,如果不是暮莲澈醉酒了而没有听出他的声音,这一刻只怕他插翅也难逃了。想罢,人已迅速的就向门前移去。 却不想,房门却先于他的开门之前开了,一只火把突然间亮起,也把他彻底的暴露在迎面走进来的管家刘福面前,“五王爷,这么晚了,你怎么出现在我们王爷的书房里。”刘福夜里睡得不安生,就起来在府中四处走走,走到王爷的书房突然间听到有人在说话,于是,他急忙就冲了进来。 暮莲澈听到了,那一声五王爷让他迷糊的只觉不对,人也在瞬间清醒过来,他迎向暮莲卓,“对呀,五弟,你来做什么?” 暮莲卓理亏的避开暮莲澈的视线,他是偷偷潜入府中的,所以无论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心思一转,还不如直接向暮莲澈坦白的好,只是此时的暮莲澈醉了,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眼见刘福绝对会不依不侥,他只得道,“刘管家,我有要事找三哥,不如,就在这里等天亮他醒了酒再相谈吧。” 刘福望望暮莲澈再望望暮莲卓,他真不明白他家王爷怎么了,五王爷可是他的死对头呢,“王爷,五王爷可是私闯进三王府的。”刘福提醒暮莲澈,想要得到他的首肯,只要暮莲澈下令,他立刻就召集家丁绑了暮莲卓,到他们王府居然如入无人之境,这让他这个管家如何能下得了台面。 “什么?私闯?”暮莲澈慢慢的精神了,酒意悄然褪去时,他的思维也在恢复。 “三哥,我只是要离京了,所以在离开前来看看你。”暮莲卓嘻笑着说过,挺一时是一时,他可不想把事情惹大了,他还想要见芸若,这一夜这么一闹,只怕近几日他都甭想再夜闯三王府了,所以他要争取和珍惜所有可能的机会。 离京? 暮莲澈是何等人物,他醒了,当他明白了眼前的状况时,手掌翻飞,猛地向前一探,立刻手指就扣向了暮莲卓的颈项,一闪身,暮莲卓轻巧的避开了暮莲澈的擒拿法,知道再也躲不过去,他低声道,“三哥,我来,只想证实一下芸若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有人说,那孩子是我的。” 暮莲卓不隐瞒的说完一切的时候,刘福和暮莲澈彻底的怔住了。 诡异。 一个男人连一个女人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都不知道,这样的话谁会相信? 暮莲澈低喝一声,“谁说那孩子是你的?” 第139章对峙 “是……”刚要说出是楼惜,暮莲卓才反应过来不能说,楼惜只是让他求证罢了,并没有十分确定的说出那孩子真的是他的。 “怎么,说不出来了吧,五弟,这事关系到夕儿的声誉,你不可以胡乱说的。”暮莲澈冷冷的警告暮莲卓,虽然他一直无法确定那一夜的男人是谁,但是他绝对不想那男人是暮莲卓,否则自己就更加没有希望了。 芸若逼着他写了休书了。 他却根本不想休了她。 “总之,我说孩子是我的就是我的,不信,我们可以找芸若来对质。”想到有可能因此而见到芸若,暮莲卓高兴了。 “五弟,你私闯三王府我还未绑你呢,芸若的事你休得再来插手,我自己的王妃我自己自然会善待。”暮莲澈劈手一掌,恨不得立刻将暮莲卓绑了押到柴房去。 暮莲卓如泥鳅一样的闪过,他的酒醒比暮莲澈的早些,身子更加灵活些,“见不到芸若,我便不走。”他无赖的一心想要见到芸若。 暮莲澈皱皱眉,在家仆面前暮莲卓如此这般分明就是让他难堪,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如果真绑了他,传到暮莲宇极的耳中,对自己也颇为不利,眼下正是竟争太子之位的时候,即使他已无心争位,但是还是免不了多生枝节,“不可以,你没有见她的权利,五弟,请吧。”直接送客,已经算是给足暮莲卓面子了,晓是在从前,他一准绑了他。 “不,我要见芸若。”到了这个份上,暮莲卓再也不想失去这个机会,他大声的喊叫,如果芸若未睡,说不定就可以惊动她,他不信她会无情的不理会他的出现。 院子里,家丁越聚越多,暮莲澈皱皱眉头,他的家事又是丑事,怎么也不能再四处张扬,想了一想,便向刘福道,“都下去吧,我与五弟单独谈一谈,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靠近书房,更不许偷听。” “是。”刘福得令,这才使了一个眼色带众人下去了。 书房里重新又恢复了宁静,此时,暮莲澈也在暗暗怀疑暮莲卓刚刚的话中意有几分正确了。 他留下暮莲卓,一是不想让芸若孩子的事情吵得人尽皆知,二是他还是怀疑暮莲卓的话中意有几分真实,还是详细问一下比较好,“五弟,你知道芸若是在哪一天有孩子的吗?”他轻声问过,然后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暮莲卓。 暮莲卓恍惚的摇摇头,他就是无法确定,所以才要来问芸若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猜测着很有可能就是在御林园里芸若病到前的那一夜,那一夜,似乎特别的古怪。” “五弟,即使你猜对了,可是,这并不能证明那一夜的男人就是你,而你,又因何要为他而冒名?” 暮莲卓惊诧的望着暮莲澈,“果然是那一夜吗?”那么他的梦岂不是…… “是的,是芸若亲口说过的,可是,我并不在意,她还是我的妻子,既然你连那一切都弄不清楚,又何必来淌这次浑水搅得芸若和我不安宁呢,难道,看到她的不快乐你就开心了吗?”暮莲澈冷冷质问,暮莲卓太自私了,他不能以他的猜测和自以为是来判断一切,证明一切。 暮莲澈的话让暮莲卓汗颜,是的,他真的不能证明什么,因为,那一夜除了那一个梦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这样,真的是对不住芸若。 他错了。 仓皇的后退,就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对不起,三哥,是我太兴奋了,别人说那孩子是我的,我就信了,以至于追到了三王府来查问,我走了,找不到真正的证据,而我也想不起任何事情之前,我不会再到打扰你和芸若,但是我不会再离开了,我要留在京城,我要弄清楚芸若的一切,只要那个孩子不是你的,那么芸若就不该嫁给你。”他为自己找了一个极好的暮莲澈与芸若分手的理由,如果这理由够充分,谁又能说他没有机会呢。 “你休想,芸若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容许你再觊觎她一眼,从此,只要你再来一次三王府,小心我当你是贼人乱棍打死你。”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说过,他对暮莲卓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了。 “哈哈哈,都说兄弟手足情深,你却趁着我不在京城,夺走了我心爱的女人,别逼我,否则我暮莲卓这辈子就跟你耗上了。”芸若本就应该嫁给他的,她说过,如果有来生,她会随他一起走,那一句就证明了她的真心,她之所以嫁给暮莲澈完全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只是,到了此刻,暮莲卓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滚,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别说是女人,就连这江山你也赢不了我。”暮莲澈被暮莲卓激出了斗志,突然间一切都不想放手了,其实他也不该放手,这世界,谁的权力大,那么谁就很有可能拥有芸若,这片刻间冒出来的想法才让他幡然醒悟这连日来自己的低沉。 暮莲卓原本是要放弃的,原本就是要离开京城的,却不想因为楼惜的一句话又回来了,此刻暮莲澈跟他叫板了,男子汉大丈夫,女人已经先失了,就算他已无心,可是也不能让暮莲澈再这么明目张胆的压制他,“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与我相争。”不管怎么样,他还有军功在身,沙场上的九死一生那是他一辈子的荣耀,那是暮莲澈所没在的显赫军功,虽然他先前也听说了父皇的旨意是封了暮莲澈为太子,可是这一些时日的搁置,谁又能说不是因为有了变化所以父皇才迟迟不做决定呢。 圣旨,在宣布之前,都是一个未知数。 暮莲澈激起了他的斗志,暮莲卓发誓,他一定要争回芸若,因为芸若爱他,因为那爱,他已深深切切的感受到了,至于芸若为什么会一直拒绝他,就是因为暮莲澈,女子的三从四德不容许她,可是如果他当上了太子,有朝一日再当上了皇上,那么万万人之上的他又何而不能为呢。 权利,他不该放弃的。 两个大男人就在书房里,彼此怒视着对方,恨不得一拳下去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就在这时,早已关好的房门被人在门外轻轻的敲了起来。 “王爷,出了什么事吗?” 芸若柔柔弱弱的嗓音让暮莲澈的面上一黯,他说什么也不能让暮莲卓见到芸若,真怕两个人见了又惹出什么事端来,芸若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万一说漏了嘴,那么以暮莲卓的脾气,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五弟,你既然无法证明那孩子是你的,那么就请你离开,休得再伤害芸若了,那孩子的父亲已经折磨得她日夜不宁了,你就不要再在她的伤口撒盐了。”他冷冷的逐客,想到芸若此时正站在风口中,心里都是心疼。 心爱的女人就在门外,暮莲卓真的没有理由不见,可是他又怕见了一切都说不清楚,但是他此来的目的就是要问清楚一切,犹豫了再三,他终于说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芸若亲口告诉我。”如果得不到答案,他即使回去了也不安稳也睡不着。 “王爷,有贵客吗?”芸若又一声追问,暮莲卓离开之后,她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皮也一直跳,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于是,当她听到暮莲澈书房这边吵吵嚷嚷时就更加的不放心了,难道是暮莲卓又去而复返了吗?可是,暮莲卓明明说过他要离开京城的? 屋子里两个男人继续对峙着,一个在逐客,一个坚持要见芸若。 暮莲澈再也忍不住了,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地盘,飞掌再次送来,两个人立刻就在书房里厮打起来,这一回一点也没有手软,暮莲澈只想出奇制胜,几招之内就赶走暮莲卓,可是他越是想让暮莲卓离开,暮莲卓就更是怀疑芸若的孩子身份,两个人的功夫本来就半斤八两,又岂是一时可以分出胜负的。 虽然都是无声无息的出手相抗衡,可是,屋外的芸若已也等不及了。 听不到回应,芸若直接就推开了书房的门,一道清冷的月光随着她窈窕的身影送进书房,虽然书房里没有燃起蜡烛,但是芸若却清楚的看到了两个人打斗的身影。 她的进入让暮莲澈不由得分神望了她一眼,暮莲卓立刻如影随形的送过去一掌,就在暮莲卓就要击到暮莲澈的肩头的时候,芸若急急一叫,“王爷,小心。” 暮莲澈心中一暖,身子快如闪电一样的避过暮莲卓,然后再闪向芸若,伸手一拥,立刻就将芸若揽在了怀里,无恨疼惜的说道,“夕儿,天冷,快回去睡吧,小心着了凉。”他把对芸若的体贴故意的送给暮莲卓。 暮莲卓的掌风生生的还在半空中,却被眼前的画面怔住了,他稳稳心神,再稳稳心神,他不能上暮莲澈的当,暮莲澈与芸若一定已不复先前般恩爱,书桌上的那一张纸,就证明了暮莲澈的心早已乱了。 第140章艰难 黝黑的眸子深情的望向芸若,视线从她的苍白容颜慢慢移向她的小腹,她腹中的孩子才是他的焦点,如果孩子是他的,他要夺回她,她是他的女人,从蝶恋水榭里她救了他的那一刻开始,从他看光光她的身子的时候开始,她就是他的了。 暮莲澈,他要从暮莲澈的手中夺回芸若。 “夕儿,告诉我,孩子是在御林园你生病前的那一夜有的吗?”他不拖泥带水,他直接问出。 心有些紧张,芸若的答案直接关系着他的那一个梦的直伪,只有芸若亲口说出了是那一夜,他才会相信。 芸若冰冰凉凉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靠向了暮莲澈,那是她暂时的热源,是她的依靠。 那一夜的梦魇刹时袭上心头,就在不久前她还亲自告诉暮莲卓孩子是暮莲澈的,可是,此时的暮莲卓为什么会盯着这个让她难堪的问题追问呢? 她迷惑的望着暮莲卓,张张嘴,想要继续撒谎,但是暮莲卓那写满了深情的眸光却给了她无所遁形的感受,她伤害暮莲卓的也太多太多,她总是把他推开,让他以为她与暮莲澈是天底下最恩爱的一对夫妻,她一直以为她是对的,她做的对。 然而,此时暮莲卓的神情却告诉她,他的心里火辣辣的还是她,他要确认什么? 确认那孩子的事吗? 她也想知道,却无奈她没有任何答案。 暮莲澈没有,就连暮莲宇极也没有查出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说吧,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去而复返。 小脸儿酡红,她轻轻点头,“是的,是在那一夜,所以我才有了孩子。”有些苦涩的说过,那一夜虽然没有那个男人的暴戾,但是那是她第一次,就那般被人无声无息的夺去了她守了十六年的唯一,她不甘心呀。 暮莲卓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一个梦仿佛就在眼前,“夕儿,那是在一个山洞里,是吗?”黑暗,还有潮湿的味道,他一直记得,那是一个山洞,一个女子滑腻如脂的肌肤,还有她身上散发的诱人的幽香,软软的布上,那是他一生中最美丽最美丽的一个梦。 芸若迷乱了,暮莲卓的回答分明告诉她,那一夜的所有他都知道,贝齿轻咬,有种屈辱的感觉,她突的挣开了暮莲澈的相拥,也是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暮莲澈甚至没有设防,暮莲卓的话也让暮莲澈也让芸若震惊了,芸若冲到了暮莲卓的面前,一双眸子里写满了困惑,“阿卓,难道是你吗?”双手不自觉的送到了暮莲卓的肩上,她一向娇弱的身子却一刹那间释放了所有的力量,她摇撼着暮莲卓的肩膀,恨不能立刻就知道答案。 她眸中的恨意与无措,让暮莲卓开始慌了,如果是他,他是不是伤害她了,是的,一定是给了她伤害,所以那一夜之后她病了,她甚至想到了死和离开,这是他一直都感受到的。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因为,那只是一个梦,没有任何证据的梦,他看着她眸中的泪而颤动了一颗心,“夕儿,如果真的是我,你会恨我吗?”虽然梦还不能说明一切,但是他已经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楼惜的话不是无凭无拒的,那个梦一定是不止他一个人知道。 看园子的老人吗? 他笑,那是一个可笑的答案,就算是一个看园子的人,那也必是一个世外高人。 如果梦是真的,那就是他的梦游,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所有的可能。 梦游中,他到了柔华宫,他掳走了温泉中的夕儿,他抱着她走在风中,他抱着她到了山洞里,异香,躁热,身体里无数的悸动,于是,梦更加真实的开始了。 所以的细节,一个又一个的回想在脑海里,他慌了,乱了,那似乎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伤害了芸若。 原来不是一个梦。 原来都是真的。 他还无法找到根由,但是此刻的他知道那一定是真的。 “夕儿。”轻抬手指,他欲要为她抹去她眸角的泪珠儿,越是在暗夜,那泪珠越发晶莹,剔透的就仿佛她此刻的心,已经伤透了。 她依然不住的无声的哭泣,止也止不住的泪水再这么许久以后第一次的绝堤,一定是他,他的表情告诉她就是他。 可是为何? 他一直不说。 如果他早说了,她也只能嫁给他,即使恨,也别无选择。 他有苦衷吗? 为什么他的神情似承认了,却又有着一丝古怪。 可是他一直没有说,如果真的是他,到了这一刻,她会鄙视他,她会恨他,恨他的舍弃与不管不顾。 可是,曾经,在他离京之前,他也曾那般温柔的对待过她。 一切,都是这般的矛盾,矛盾的让她迷惘无措。 倏地,暮莲卓狠狠的拥紧了她的身子,就仿佛她下一刻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一样,“夕儿,我们去御林园,即使痛苦,我也想要一个最真实的答案。”他无法忍受那样一个真实的梦境不住的在他的眼里飘动,如果真的是他,他也无法原谅他自己。 这一切,太过诡异了。 “暮莲卓,你放开她,她是我的妻子。”暮莲澈冲了过来,他加重了妻子两个的重音,他不允许暮莲卓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如此对待芸若。 仿佛,这一去,芸若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仿佛,这一去,他的世界就此就要崩塌了。 他不愿,他更不想,他要阻止暮莲卓。 一掌飞去,眸中已是一片赤红,他忍了这么久,他受了这么久,他不能容忍芸若就此从他的三王府里彻底的消失。 其实,芸若是自由的。 因为,休书已写。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暮莲澈更是满怀深深的恐惧。 黑暗里,他的掌风凌厉而生风,直奔向暮莲卓的面门,他不能伤了芸若,所以出手不免就被芸若阻挡了些,也打了些折扣,但是他还是不能伤了芸若,她是他心头的一块美玉,即使有了瑕疵也依旧晶莹剔透。 暮莲卓抬首,他看到了暮莲澈那已赤红的眸子,同样都是男人,他知道暮莲澈此时心中的痛有多深。 没有躲,也没有抵抗,如果孩子真的是自己的,那么自己真的欠了暮莲澈许多许多,是暮莲澈在他离开京城的时候保护了夕儿,这是暮莲澈身上抹也抹不去的功劳,手臂一转,芸若的身子被他轻轻一拨,立刻就到了他的身侧,大手紧握住芸若的手,除非死,否则他这一辈子也不会放开芸若的手。 “嘭……”掌风直打他的胸口,就在暮莲卓移开芸若的刹那,暮莲澈一个不留神,手掌下滑,一掌实打实的落在了暮莲卓的身上。 “扑……”鲜血喷涌,溅在了芸若、暮莲澈甚至是暮莲卓自己的身上。 清冷的月亮送进书房,已经开始习惯黯黑的芸若惊恐的望着暮莲卓身上的血,“阿卓,为什么你不躲?”暮莲澈冷冷说过,却没有一点后悔,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兄弟要夺走他的女人,他不甘,他也不会放手,该是他的就是他的。 带着血的嘴角泛起了笑意,“三哥,如果我真的是孩子的父亲,那么三哥,是我暮莲卓欠了你的,这一掌我受了,请你放手我与夕儿,我要查清那一夜的一切,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暝目。”他不能再退缩了,心爱的女人莫名其妙的有了他的骨肉了,虽然他会开心这样的结果,但是那过程却不是他所乐见的,那样连蓄生也不如的行为真的让他惊恐。 为什么,他要知道为什么会有了那一夜的梦。 他要证实一切,一刻也不能耽误。 他的话让暮莲澈再一次的震撼了,看来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看来连暮莲卓也还无法明白那一夜的具体情况,只是一切都太怪异了,怪异的让常人怎么也无法理解。 是的,不止是暮莲卓,连他也想要查到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果真就是暮莲卓吗? 这一刻,他希望不是暮莲卓。 复杂的眼神从暮莲卓的面上移到芸若的身上,“夕儿,你说,你是留还是走?”爱她爱了那般久,容忍她也容忍了那般久。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她从来也没有成为过他的女人。 她的身子,只给了那山洞里的那个陌生的男人,即使是她的不愿,却依旧是真实的答案。 芸若慌了,就在这一刻,她才发现两个男人居然在她的心中占据了同等重要的地位,而她居然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伤心。 是的,她不想暮莲卓伤心,她也不想暮莲澈伤心。 她的心分成了两半了吗?一半是给暮莲卓一半是给了暮莲澈。 前者是因为一直以为的心中所爱,而后者则是因为点点滴滴的相处中让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攒聚了一份悄然而来爱。 摇头,她真的无从选择? 选择了一个,就是另一个的心伤。 可是,暮莲卓的话却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脑海里回旋,他说他要带她查清那一夜的所有。 孩子的父亲,那个让她恨了千遍万遍的男人就要水落而石出了吗? 轻轻移步,芸若不得已还是做出了决定,她来到了暮莲澈的身边,眸眼轻闪红唇微张…… 第141章错爱 “澈,我要知道那一夜到底是谁,澈,我要离开。”她坚定的说完,即使暮莲澈真的反对,她也要去与暮莲卓一起查出那一夜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暮莲卓。 太乱了,乱的让她甚至无法正常的思考了。 暮莲澈抬手,欲要抓住芸若走向暮莲卓的身影,却在触到她的衣衫时手指滑落,无奈而痛苦的望着芸若走向暮莲卓,“夕儿,答应我,查明了真相你就回来,回来三王府。”他怕她去了那个父皇为她安排布置好的小院,那小院虽然整洁清雅,可是她一个人独住真的有些不妥。 “澈,你懂的,那一夜给我的伤害太大,我一定要知道真相。”生怕那样的伤害也降临到暮莲澈的身上,芸若小心翼翼的说道。 暮莲澈转身,背对着芸若与暮莲卓,“五弟,查明了真相,你要把她好端端的还给我,否则,我不许你带她离开。”听似冰冷的声音,此刻却融入了他多少的不舍与不甘。 嘴角的血依旧还在,就如一朵梅花般妖艳,却灼痛了芸若的一颗心,心里矛盾着,如果真是暮莲卓,那便是爱也是恨,一双水漾眸子望着暮莲卓,“如果那一夜真是你的刻意,我会恨你一辈子。”她清冷的声音送到暮莲卓的耳中,让他的心弦一颤。 “夕儿,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记得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梦,却不想似乎与你的所有遭遇都是吻合,我不懂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直以为的梦,突然间就好象成真了一样,夕儿,我也迷糊,请你理解我,我也想要知道真相,走吧,我们一起去查明真相。”他说着,就向芸若递出了一只手。 她望着黑暗中他晶晶亮的眸子,他的说辞象是真的,却又是无比的奇怪,柔荑犹疑了一下,从前所有的过往还是让她选择了暂时相信他,“好吧,我们一起去。”不要睡了,这样的一夜,她根本就不可能再睡着了。 梆子早已敲过了三更,正是寒冬里的最冷时分,暮莲卓弯下腰,“夕儿,我背你。”胸口还是痛,他忍着没有哼一声。 芸若摇了摇头,她不能让他背,他身上的血,还有她腹中的孩子也不能受到压迫,“走吧,我随你一起离开。” 暮莲卓这才感觉到自己的疏忽,竟是忘记她已有了身孕,根本不能背着她的,歉意的一笑,长臂一带,立刻就将她横抱在怀中,然后朗声向暮莲澈道,“三哥,不管结果如何,我会如你所愿还你一个毫发无伤的夕儿。”答应了他就会做到,如果那一夜的男人真的是他,他就算下地狱也弥补不了对芸若的伤害,他真的不配再见到她。 身形如蝴蝶般曼妙而起,飞身出书房的红漆木门时,暮莲卓才见院子里正有十几双眼睛正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似乎他只要再走一步,那所有的人都要向他杀将而来。 暮莲卓红了一双眼睛,刀枪无眼,绝不能伤了芸若,喉头还有血的腥咸,他望着眼前的十几个人,那都是暮莲澈的心腹,他当着他们的面带走了暮莲澈的王妃,甚至还张扬的抱在怀中,这…… 似乎真的是他的不对。 可是,夕儿这般娇弱,他不抱着她,又怎么才能去到御林园。 对峙着,突然间长袖飘起,一甩一掷间,最前面的两个大汗立刻倒在了地上,他不是故意要突然袭击,实在是因为有芸若在身,还有,他已受了内伤,暮莲澈的那一掌,虽然只用了七分的力气,却还是伤了他的心脉。 芸若突觉不对,她这样才是彻底的害了暮莲澈,却已无法再解释,说得多了,就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于是,她低声道,“阿卓,退回去,跃上房顶,我们离开,不许伤人。”她贴着暮莲卓的耳边说完,才让暮莲卓心中一亮,是了,他的身后除了暮莲澈根本就无人拦他,而暮莲澈,却早已放行了他与芸若。 按照芸若所说,提了一口气,如轻烟一样带着芸若就飘上了房顶,房前,刘福一个手势,“追,不能让他带走王妃。” 刘福的话音才落,书房里的暮莲澈仰首长叹,“刘福,都退下,让他们离开。”苍凉说完,暮莲澈的眸中第一次的竟然有了泪意。 数不尽,说不清。 委屈,悲恸。 从他第一次目睹母妃与那个野男人一起到如今,整整十六年,他从不知道哭泣的滋味,他是男人,所以他选择不哭。 可是,这一回,芸若的离去却仿佛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一样,他的第六感觉告诉他,走了,就是真别离。 错了的是爱她,而不是他的付出。 因为爱,所以才有了伤害。 否则,他又何必在意。 原来不爱,才可以保护自己。 可是爱了的时候,又只是一瞬间就有的感觉。 御林园,是芸若的噩梦,又何尝不是他的噩梦呢。 兰儿的那匹白马终究没有害到芸若,却是害到他了。 回想着那让他耳红心跳的一刻,那时候的芸若在他的眼里圣洁的如一朵雪莲花。 而如今…… 她的心里还是暮莲卓,竟然从来也未曾改变过。 他错了,彻底的错了。 指腹轻擦,眼角的一滴泪抹去时,男子汉的心,让他再也不会哭泣。 甩手,门关,“刘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追出去,否则,杀无赦。”他冷冷说完,门关阖的那一刻,已把自己彻底的阻隔在了一个孤独冰冷的境界内。 抬步,摇摇晃晃间,酒坛子拿在手中,一举一送间,一坛酒就如水般的倾倒入喉咙,喉管一鼓一动中,那强烈的辛辣刺激着他的心他的胃,却没有畅快淋漓的感觉。 酒入愁肠愁更愁,当最后一滴酒落入口中的时候,酒坛子噼啪落地,一声脆响震响了整个书房,暮莲澈却没有任何感觉的踉跄走到书桌前,那一张白纸拿在手中,口中细细的念着一个又一个的夕儿。 他的夕儿,却已残忍的离他而去。 雪白萱纸上的黑字在他的手指间一点一点的零落成屑,然后被他一抛到空中飞舞成一朵朵的小蝴蝶。 醉眼迷朦,暮莲澈趴在了书桌上,那一夜,他迷糊的再也不想让自己醒来。 半醒半睡间,梦中,是暮莲卓与芸若双双飞走的翩翩美丽。 那一夜,三王府里的下人们悄悄的传递着一个讯息:王妃跑了,而且是跟着五王爷跑了的。 冷夜里,暮莲卓再一次的向城门而去,只是这一回,他的怀里却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份重量,他却甘之如饴,迎着寒风,越来越紧的将她搂在怀中,也是在这时,他才发现她衣着的单薄,“夕儿,冷吗?”他悄声问,真怕冻坏了她,她还有着身孕,她不能生病。 她躺在他的臂弯里,熟悉且又陌生的感觉,分开了那般久,即使每一次的见,都是她残忍的摒退了他。 仿佛又是她未出嫁前,仿佛又是他每一次乍现在她的身边,带给她无边的欣喜,那些情那些恋那些爱还是剪也煎不断,“卓,我不冷。”眷恋在他的怀里,那感觉真好,温暖如斯。 健步如飞,他只想更快的离开京城,这样,天亮了,也就要到了御林园,也许不用明天中午,所有的真相就大白了。 拢了拢肩头的包裹,他才猛然记起那里面的衣衫,于是,他轻巧的放下了芸若,迅速的从包裹里取了一件最厚实的大衣裹在了她瘦弱的身上,即使是有了身孕,他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依然显得肥大。 他的体贴,让她感受在了心里,前路未卜,她却把自己所有的命运都押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的一夜,他戏剧性的离开又戏剧性的回来,他却忘却了一个人。 那是楼惜,那个挽留他回来的女子。 当他慢慢攀爬上城墙的时候,暗夜里,街角处,女子正望着他的身影无限悲凄。 留了他回来,就是这样的结果,就是把他送到了另一个女子的怀中。 楼惜侧目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一颗心真的无法消融那份难过。 “师妹,早晚有一天,他还是属于你的。”不知何时,楼惜的身后已多了一个人。 “明书,你骗我,他心里都是芸若,再也没有我了。”清泪落,心儿颤,她也想要只看着他幸福就好,可是,那结果就是她此刻的心伤。 明书在风中冷冷一笑,城墙上暮莲卓背负的那个女子她肩负了师父的使命,她的目的就是要挑起大周朝的皇室纷争,先是兄弟两个,再是当今的皇上暮莲宇极。 师父说可以做到那便一定可以做到,眼下,暮莲澈与暮莲卓早已因为这个女人而成仇了。 师父预先做好的套,所有的人正在一个一个的钻进去,或许不知道也好,至少不会如他这般眼睁睁的看着痛苦。 芸若,她还是他心底的最爱。 可是,她已为人妇,再也没了那冰清玉洁的身子,这一切,又要归罪于谁,又要让他恨了谁呢? 他不该爱上她的,师父不许,命运不许,可是,他却偏偏就爱上了她。 于是,所有的日子就都是剪熬都是痛苦。 第142章线索 乘着夜色,暮莲卓紧抱住芸若飞快的赶往御林园,御林园原本距离京城就不远,加之暮莲卓的脚程快,所以天亮了之后,远远就可以目测到御林园了。 芸若的心里有些紧张,想到那一夜,一切都记忆犹新。 连夜赶到的时候,两个人虽然一夜未睡,却没有一丝的困意。 御林园是暮莲卓非常熟悉的,那一次的狩猎也是他亲自来打理安保的,才到了皇家的管辖区域,暮莲卓就向守林子的吴伯所居的隐蔽在山间的小院赶去。 站在门前,他放下了芸若,“夕儿,我不知道会有什么答案,但是我想要知道事实,这是最为重要的。”他怕,但是却不能逃避。 轻叩着门环,半晌,还是无人应,暮莲卓低唤了一声,“吴伯,你在吗?” 翘着脚望进院子里,静悄悄的,根本就没有人影。 这样的大冷天,又是清晨,两个人直觉人该在的,可是暮莲卓又连叫了两声,还是无人应。 “夕儿,我们先进去看看,吴伯常年都守在御林园,谁也没有他的消息多。”暮莲卓牵着芸若的手就势要走进院子里。 芸若轻轻点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没有了退缩的道理。 推开大门,居然没有上锁,暮莲卓皱皱眉,他记得这个吴伯,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为人极为爽朗大方的,晓是知道有人来了,每次都是迎出来,不管怎么样先拿出最好的茶点来招呼客人,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一身便衣,吴伯还以为他是普通的侍卫,甚至还跟他拍肩膀论兄弟呢,那亲切之意,暮莲卓一直记在心里。 可是今天,暮莲卓叫了几声,院子里屋子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夕儿,你站在院子里等我,我进屋子里瞧瞧去,兴许吴伯出去打猎了也说不准,这冬天虽然冷,可是打头野狼野猪或者山鸡也是有可能的。”暮莲卓松开芸若的手,让她站在院子里等他。 芸若点点头,这小院虽然看似温馨,却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让她有些怕,以至于止步不前。 暮莲卓健步如飞,三两步就拉开了房门,又是没有上锁,显然就算主人不在,也只是去了附近的某个地方罢了。 暮莲卓还是习惯性的唤着吴伯的名字,一边唤一边向屋子里走去,静静的,还是无人回应,可是,当他推开最后一道门的时候,暮莲卓怔住了。 屋子里,铺着炕席子的火炕上,吴伯正躺在血泊中。 暮莲卓一个箭步冲过去,手指探向吴伯的脉象,手还未离开,脑子里已轰轰作响,吴伯早已死去多时。 检视着炕上的那些血,暮莲卓估摸着时间应该是在昨天,心里一紧,这样一位与世无争的老伯因何而被人杀死,这是他心里此时的一道谜题。 也幸亏他没有让芸若随他一起进来,否则这样的场面他真怕会吓坏了芸若。 手指落到吴伯的一双眸子上,他轻轻的为吴伯合上了眼睛,那死之前惊恐的眼神告诉暮莲卓,那个出手杀了他的人绝非善类,要知道吴伯的功夫虽然不算最好,但也是同辈人中的姣姣者,能在几招之内杀了他那是匪夷所思的。 随意在屋子里寻了一条床单,暮莲卓盖住了吴伯的尸身,他会派人来密查此事,吴伯的死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 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吴伯死去的时候,他便坚定的认为吴伯的死与芸若那一夜里所有发生的一切有关。 轻轻的退了出去,就仿佛怕是吵醒了‘睡’着了的吴伯似的。 他沉重的步子再次回到了院子中,芸若正背对着他的方向,逗开着院子里的一只小猫,那黑色的小猫可爱的贴着她的手轻蹭着,一点也不认生,听到身后暮莲卓不隐藏的脚步声,芸若轻声道,“阿卓,老伯在吗?” 望着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暮莲卓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吴伯的确在,却是已经死去了。 摇摇头,纸包不住火,他还是拒实相告,“他死了。” 身子摇摇一晃,“阿卓,你说什么?”芸若不相信的追问。 “他死了,应该是昨天死的。”沉重的说完,心里又多了一份迷乱。 “阿卓,你的梦真的是在那一夜吗?”芸若一直在怀疑暮莲卓的那个梦的可能,虽然一路走来的时候,暮莲卓也曾说过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那一天是梦游了,可是他没理由记不得一切呀。 暮莲卓轻叹了一口气,他记得那一夜他很早就睡了,象是随意的喝了一杯茶然后就睡下了。 猛然间想起那茶,他的面色突变,难道是那茶出了问题吗? 茶与吴老伯,却是一点也不相干的,只是何以吴老伯会在他重新出现在御林园的这个节骨眼上是死于非命呢,而且还是在昨天。 楼惜,她到底是听何人所说? 想想楼惜亲口告诉他的情形,绝对不象是在撒谎,他知道楼惜对待他的真心,如果不是真的,她也不会冒着失去自己的可能而告诉他实情呀。 她也会伤心的,他一直知道。 “芸若,我们去柔华宫,你怕吗?”暮莲卓征询她的意见,生怕她记起了那些所有而扰乱了她的心绪。 贝齿轻含,她何尝想要回忆起那一夜让她恐怖的每一幕,可是不去,就越是没有办法查清真像,她不能逃避的。 “阿卓,我跟你去。”她坚定勇敢的说道,丝毫也不退缩。 暮莲卓再一次的检视了吴伯的小院,除了吴老伯的尸身,他再也查不出任何的线索了,吴伯是死于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铁沙掌,那是前朝国师的独门武功,可是,随着父皇消灭了前朝,铁沙掌便已绝迹,这铁沙掌突然再现,让暮莲卓不由得暗暗沉思良久,难道是前朝的余孽未灭吗? 这些,他只是从大周朝的开国元老口中听说过而已,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年了,那时候的他还很小,母妃生下他的时候,不过是父皇身边的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罢了,能捱到今天,那是母妃的福份了,想到这些,他心里感慨更多,“夕儿,我觉得这事不一般,似乎是有人故意陷害了你和我一起。”暮莲卓郑重的说道,如果事情牵扯到前朝,那么一切都皆有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要陷害我们两个?”芸若不解的追问,这个答案真的让她迷糊。 “吴伯死于前朝失传的铁沙掌,所以我怀疑这件事情与前朝有关。”暮莲卓还是将心中所猜说了出来。 “前朝?”从她记事起的时候就是在大周朝了,虽然她总是在蝶恋水榭里出不来,但是这大周朝的名号却是从来没有变过的,所以对于前朝的旧事她一无所知。 “是的,但是,这只是我的猜测,因为,凶手直接晒出铁沙掌这有些让人不可思议,这就相当于他暴露了自己的目标一样。”暮莲卓慎重的分析道。 “阿卓,我想见一见吴老伯的尸身。”芸若若有所思的说道。 “夕儿,他的死状很惨烈,生前也必是经过一番苦苦搏斗的,我怕你看了……”暮莲卓不放心的劝着,他不希望芸若看到吴老伯那血腥的惨状。 “我想看看,或许能发现什么,或许他的死真的与我和你有关系也说不定。”算算时间,老人家真的死得太蹊跷了,就在暮莲卓开始怀疑自己是那一夜的男人时,他却死了。 “好吧,只是你要有心里准备,我不想吓坏你。”暮莲卓给芸若各种各样的提示,生怕她见了吴伯的尸身会被吓到。 芸若点头,“走吧。”其实她也有些怕,于是小手不自觉的就握住了向他递过来的暮莲卓的大手,有他在,她感觉安全多了,甚至也没了怕的感觉。 还有着暖意的屋子里,昨天一定是烧了许久的柴,想象着昨天还精神态然的老人家,此刻却已躺在他烧的还温热的炕上从此长眠不醒,任谁心里都是难过。 暮莲卓重新又揭开了罩在吴老伯身上的床单,吴老伯的身下果然是一片血污,那颜色醒目的让人有些眼晕,芸若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她真的是怕了,握着暮莲卓的手更紧了,然而不管怎么怕,她还是把目光锁定在吴老伯的身上,上上下下的仔细查看后,她轻声问道,“吴伯的功夫很好吗?”按照她的猜测,吴伯一定是在激烈的拼打之后才被人一掌至死的。 暮莲卓摇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懂一些功夫,具体到了什么样的状况我并不是很清楚。” “阿卓,打探一下他的身世与功夫,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杀害他的人很有可能是逼不得已才使出了铁沙掌,否则他不见得致死吴伯。”芸若认真的分析,或者是嫁祸或者是不得已,但是,这铁沙掌已成了他们追查所有一切的线索,绝对不能错过。 所有的一切越是扑朔迷离越是惹得人去探求真知。 第143章委屈 柔华宫,清清冷冷中,淡淡的烟气拂荡在空荡荡的室内,温泉水在弱弱的光线中泛着波光,芸若静静蹲在水岸边,手指探入水中,一股温暖的热气袭上心头,也让她的心一颤,那一夜的所有,又一次痛苦的在眼前滑过。 “阿卓,便是在这里,我被那人掳走了。”她小小声的如蚊绳一样的声音里写满了屈辱和不甘。 梦,继续演过,依稀是他迷迷糊糊跌跌撞撞的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身前一直有一个黑影在带路,就是那黑影指引着他来到了柔华宫,然后就在他的迷乱中他听到了水声,他身上的馨香让他情不自禁的就捞起了水中的女子,扑鼻的体香传来,女子柔弱无骨的身子就在他的怀里…… 回想着那一切,暮莲卓倏然奔到芸若的身边,手臂一探,就如那梦中一般的横抱起她,然后迅速的向柔华宫外而去,徒留那氤氲的水汽兀自飘荡…… 步履飞移,轻盈如飞,漫山的冰雪中,他抱着她随着梦里的那一条似有似无的方向奔去,不远处,山洞的洞口已然显现,芸若的脸色骤变,苍白如纸中身子在暮莲卓的怀里一抖,让暮莲卓的心更是沉到海底,“夕儿,别怕,如果真的是我,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一闪一纵,顷刻间,两个人一起来到了久违了的始终带给他们梦魇的山洞中,不再漆黑,只是那记忆犹在,“夕儿,就是这里吗?”他悄问,即使伤害她,他也要知道那个梦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 他俯首望着她的眸中,写满了迷惑与不解,芸若看在眼里,她辛酸的强颜欢笑,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他的脸,然后,不出声的点点头,想到那一夜的所有,她甚至连说话的勇气也没有了。 把她,轻轻的放在湿冷的土地上让她静静伫立。他长衫褪去,横铺在山洞中的稻草上,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一夜的欢爱一样催发着他身体里的正常反应,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那一夜如果是他,那是他失了禁,是他不自觉的要了她,可是,那一夜的他似乎并不受他自己思维的控制,一切,都很乱很乱。 再一次的抱住她的身子,却不似那一夜的湿滑与柔腻,此时的她穿着厚厚的衣衫,他情不自禁的想要解开她的衣衫,手指送去,两个人一起慢慢倒在稻草上的他的长衫之上,不是一块软布,却让她迷朦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他指腹的轻动,她的泪悄然落下,“阿卓,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里。” 她的低喊瞬间惊醒了他,果然是他,是的,一切都没有错,硬生生的收手,瞧他刚刚差一点就…… 他是个禽兽,“夕儿,是我对不起你。”手指收势,他轻柔的低吻了她一下,然后再抬起头时,一双黝黑的眸子晶晶亮的望着她,“夕儿,我似乎是喝了茶,然后就象梦游一样的做过了那所有一切,我一直以为那是梦,而今,当我与你一起再次来过,我知道,那不是梦,那是我带给你的一份伤害。只是,请你给我时间,我要查明那杯茶的来处,查明那个暗地里算计我也算计你的人。” 他承认了,就在昨夜之前,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可是此刻他的反应告诉她,不会错了,那一夜就是他,而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一颗心痛了又痛,紧阖的眸子中,泪水继续汹涌而出,止也止不住般的让他心怜,修长的手指一滴一滴的擦落,然后再任由她一滴一滴的流淌而出,她在喧泄,喧泄她的委屈。 “夕儿,我会负责任的,离开澈,嫁给我吧,即使不做这大周朝的太子,我也心甘心愿,我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从此不问世事,从此过你最想要的快乐而平和的日子,那是你期待许久了的,是不是?”他祈求的望着她的眸子,期待那双剪水秋眸的睁开,期待她给他一个答案,让他可以回报他带给她的数不尽的磨难与伤害。 她听得清楚,却犹疑了。 她想到了澈的冰冷外表下的那一颗温暖而火热的心,多少天的朝夕相处中,他待她让她无以为报。 她走了,伤害最多的就是暮莲澈。 不,是阿卓对不起她在先,她不能再容忍暮莲卓的一切,她该恨他才是,她不能心软,他是一切祸端的制造者。 想到这里,她忽的猛然的推向他,暮莲卓的身子微微一晃,却还是纹丝不动的就在她的身上,倾听着她的吐气如兰,大手已慢慢移到了她的小腹上,那里面,是一个新鲜的生命,那是属于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他不离不弃,他在心里发誓他要照顾芸若一辈子,照顾孩子一辈子。 一个生命的延续,一份爱的结晶,即使是在别人的算计中而有,但是,只要他是爱她的,只要她是爱他的,那么,一切又何必计较,“夕儿,我爱你,请你相信我,请你随我一起离开。”他盅惑的声音飘到她的耳中,他知道她的心在挣扎,他不想给她喘息的机会,原来,她早已是他的女人,那么,他便更不该放弃她。 “夕儿,你是我的,一辈子,生生世世都是。”他霸道的宣布,只想让她彻底的沉迷在他的温情之中。那一夜,并不是他的错,而他想要弥补错了的一切。 日子还得要过,人生还得要走,泪眼迷离中,芸若轻轻的摇了摇头,冷冷的山洞中,她推开了暮莲卓的身体,就算不是他的错,她也没有完全想好要如何来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让她自己也无法消化,这过程,这结果,是任何人也没有想到的,明明是她受了委屈受了欺负,可是,却错不全在他,这似乎让她不能恨他,然而不恨他,那么她所遭受的苦又要与谁诉? 她怆然后退,望着他的眸子写满了无奈,“阿卓,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即使是被人算计了,那么那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我要知道答案,我不想不明不白的让一切成为过去,我要对孩子负责,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她的话让暮莲卓瞬间发觉了自己的急切,他逼着她接受他真的有些急了,望着她的惶恐,他轻声道,“好,夕儿,在查明真相之前,你就只是夕儿,我再不会纠缠于你,但是,你要让我照顾你,照顾你与孩子母子平安,我不想你与孩子发生什么意外,那会让我一辈子不得安宁,夕儿,答应我,让我照顾你。” “可是……”这一瞬,芸若想起了三王府里暮莲澈冷傲孤绝的背影,在暮莲澈的身上一直有一份连她也无法化去的冰冷,那冰冷让她始终揣摩不透,他从不对她说出他的心事,但是芸若知道,暮莲澈的心里一定藏着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就是那秘密造成了他颇为忧郁的性格倾向,“可是,我要留在三王府。”她答应过暮莲澈的,虽然他写了休书,但是她要留在三王府。 这是尊重,承诺过的就要兑现,况且此时对于暮莲卓连她自己的心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确定,他害了她,无论那过程是不是他的刻意,都是他害了她,不待他回应,她冷声又道,“送我回去,我要回去三王府。” “夕儿。”暮莲卓彻底无措了,“真的不能怪我,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那个幕后策划一切的凶手,亲自把她交到你的面前,让你相信我对你的真心,那般爱你,而你又曾经给过我承诺,我又何必要做这样的事情来伤害你呢?”他无措的说着每一个字,生怕她一下子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的眼神,似乎真情,似乎真挚,然而她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在一时之间平复下来,“阿卓,送我回去,我会在三王府默默等待你给我一个最真实的答案。”她淡淡的,心里的伤痛在瞬间爆发,她痛苦的时候彷徨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她的身边,而是暮莲澈,是暮莲澈让她在不知不觉间感受到了一份温情一份关爱。 人,不可无情以对有情心。 那样,才是最残忍的对待,想到暮莲澈此时在三王府的形单影只,想到自己生生的把他阻隔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他的醉酒,他的心伤,又何尝不是她的心怜呢。 “夕儿,如果孩子真的是我的,你不能再与三哥在一起,你与他……”他问不下去了,两个人成亲了这么久,如果说没有肌肤之亲那根本不可能,想到这里,他的心一颤,可是,这不能怪夕儿,只怪他好巧不巧的去了边域,她的身孕让她迫不得已的嫁给了暮莲澈,“夕儿,不管你与他之前有过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的,我只想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关心你、照顾你、爱护你一辈子。”他坦诚说完,希望芸若能够给他一个机会,本已错过了的,本已想要放弃了的,却因为孩子而重新又将他捉了回来。 这是天意,他便不想再错过了她。 轻愁染上眉梢,她又何尝不想要给孩子一个父亲,可是她的心无法顾全左右,心给了一个,就是另一个的伤心,而暮莲卓却是造成这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摇头,她猛然想起了暮莲宇极为她准备的那个小小的院落。 心里一亮,谁也不选,谁都是她的过眼云烟,一切,只待后绪的发展,她自己的人生,她要自己重新走过。 第144章夕儿 “阿卓,父皇为我选了一座宅子,我便去那里住下,你送我过去吧。”芸若淡淡说完,这是她给阿卓最好的答案了。 心喜,她终于同意不去三王府了,这就代表着她的心距离自己又近了一层,“好,我答应你,我们这就回去城里。” 他重新又抱起她,她软软的身子贴着他的,馨香四溢,蹭着她扬起的秀发,他抱着她离开了这个曾经给过她无数次梦魇的地方,冷风呼呼吹过,当她知道了答案,知道了孩子的父亲就是暮莲卓的这一刻,她的心已悄悄的平静了下来,也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昨夜里阿卓的去而复回就代表他是昨夜里才发现这个秘密的,而那个让他知晓秘密的人又是何人呢? “阿卓,昨夜里你不是要出京城了吗?为何又踅回来然后知晓了这件事情?”她疑惑的问出,那个给他答案的人一定有问题。 暮莲卓有些支吾了,他不知道他要不要说出楼惜的名字,芸若对楼惜一定已有所耳闻了吧,真怕芸若对自己和楼惜会产生什么误会,所以他片刻间就做了决定,他要隐瞒楼惜的相告,“哦,这是天意吧,就在我要出城的时候,我突然就记起了那一个梦,于是,鬼使神差般的就去了三哥那里。”他是善意的撒谎,虽然连他自己也觉得对不住楼惜,可是这一刻,爱已成了自私,芸若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他只想给芸若幸福给孩子幸福。 这是一个男人起码要负的责任。 芸若皱皱眉,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却轻轻阖上了眼睛,没有再仔细追问,她困了,只想睡觉,可是这御林园里早已闲置良久,处处都是冰冷,所以暮莲卓还是决定带她回去京城,“夕儿,只要两个多时辰我们就回去了,夕儿别睡,不然容易染上风寒。”他体贴的劝她。 她轻轻颔首,他说的没错,她说什么也不能睡,可是想归想,她的眼皮还是打架,一夜未睡,她又是有身子的人,向京城的路才走了二里多地,她的哈欠就连番打起,暮莲卓舍不得了,远望处有一座小院,那是一家农户,“夕儿,不如我带你去那户人家里歇息半日,待你养足了精神我们再赶路吧。” 她半眯着眼睛点点头,“好。”她真困了,撑到现在没睡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其实暮莲卓根本就不急着回去,他就喜欢两个人这样的独处,相处的时间愈久,他越是有把握她的心会慢慢的转向他而不再有暮莲澈的位置。 他轻盈的步履带着她很快就站到了那一户人家的小院前,“阿卓,放我下去。”她虽困顿却也知他与她这般出现在别人的眼中终归是不妥的。 不舍的松开环在她腰际的手,她身子落在地上的时候微一轻晃,他急忙体贴的扶稳了她,让她先靠在他的身上站稳了,这才松开了她的身子,“有人吗?”牵着她的手向院子里喊道,看到这样的小院子他的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涌出吴伯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人心呀,就是这般的险恶,一个看林子的老人而已,也要这般的下了死手。 暮莲卓的话音才落,立刻小院里的房门就开了,一个妇人走了出来,“这位老爷,有事吗?”她上下打量着暮莲卓,大概是见他穿着华贵得体,所以客气的问道。 “哦,我与内子经过这里要去京城,只是内子身子有些倦怠不易赶路,便想借宿半日,待内子好些了便行离开。”没有跟芸若商量,他直接就称呼她为内子了,那是丈夫对妻子的呢称,他原本也有一丝的犹疑,可是孤男寡女同行而她又有了身孕,如果说成别人的妻子更容易惹人疑虑,不过是借宿罢了,他不想再生枝节。 芸若的脸微微一红,她与他此时只是因为孩子才连系在一起,或许曾经她对他有过真爱,然而她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尴尬,他的称呼更是让她不敢苟同,可是,暮莲卓的话既已出口也不便驳回,只得无声的站在他的身边,任凭他为她安排一切。 “我这里是小户人家,只恐家小凌乱让两位见笑了。” “不怕,只要有暖热的炕容内子小睡一两个时辰就好了。” “那不成问题,两位请吧,炕还热着,我再点几把柴就更热了。” 芸若感激一笑,“多谢这位嫂子了。” “呵呵,别客气,瞧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自然要好好的照顾自己,这大冷的天,多染了寒气,对孩子也是不好的,快进来吧。” 妇人说着,就拉着芸若的手带她走了进去,小院里雪已扫起,倒也干净,门开的时候,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真暖呀,“娘……”一个小女孩看到了芸若与暮莲卓,有些怕生的跑向妇人,抱着妇人的腿怎么也不撒手了。 芸若轻轻一笑,“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慈和与微笑让女孩慢慢卸了心防,冲着芸若奶声奶气的道,“叫梦芯,小名叫芯儿。” 芸若伸出手友好的递向她,“跟阿姨握握手,阿姨最喜欢小孩子了。”她一向就喜欢小孩子,从前在宫里与沁月和朗月帝姬也是极为亲和熟络的。 梦芯抬头看了看娘亲,见妇人点了点头,这才慢慢的伸出了小手放在芸若的掌心中,“阿姨,你知道了我的名字,那芯儿也要知道你的名字,这样才公平。” 芸若弯下身子,喜欢小梦芯的乖巧可爱,“哦,叫我夕儿阿姨就好了。”这是她的小名,除了极亲近的人,很少人知道她的小名,说了也无妨。 却不想,她的话音才落,那妇人面色一变,眸眼一扫芸若,“夫人是叫夕儿的吗?” 芸若笑着点头,“嗯,我小名叫夕儿。” “夫人可去过皇家的御林园?” “呵呵,去过,那还是下雪前的事情呢。”芸若不设防的说过,才发觉妇人的问题有些怪异,何以她竟然问起她是否去过御林园,这突然间的变故让她心生疑窦,于是,自然说道,“那一次只是路过而已,我娘家就在山那边,你瞧,现在就是他把我从娘家接回去呢。”心思一转,随意的就撒了一个谎。 妇人笑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夫人快先歇息吧,梦芯,随娘去另一间屋子里玩耍,不可再扰了客人。” “好吧,不过,夕儿阿姨真漂亮,梦芯还要多看几眼。”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小丫头已与芸若混得熟了。 妇人拉过她的小手,“不许胡闹,夕儿阿姨可是咱们家的贵客呢,一会儿娘杀只鸡也好她款待客人,顺便也让小芯儿解解馋。”捏着梦芯的小脸,娘两个热络的走出了门外。 门前,暮莲卓始终不吭声的观望着一切,刚刚那妇人对夕儿这个名字的反应他已全部看在眼里,不知是巧合还是别有其它的事由他还不知道。 但是,显见妇人知道一个关于‘夕儿’这个名字的小故事,所以才因为芸若的说起而引起了这个话题。 “夕儿,快去睡吧。”他抱起她再让她坐在炕沿上,体贴的就要为她脱了鞋子。 芸若的脸一红,还是不习惯他如此的亲妮,小脚微微一侧,“我自己来吧。” 他抓住她的脚踝,说什么也不依,“不许,今天就做我一天的内子了。”他意有所指的说完,惹得她的脸更红,看着鞋子落在地上,立刻就闪到了炕里,屋子里的热气更加让人犯困,“阿卓,去帮那位嫂子杀鸡吧,我自己睡就好了。”她催着他去帮忙,心里还想着刚刚妇人听到她名字时的反应。 “不急,我待你睡了再去帮忙。”他想到妇人的反应说什么也不肯留芸若一个人在房间里,生怕出了什么意外,本来对妇人的好感,也在她追问夕儿的那一刹那消失怠尽了,如果不是芸若困了,刚刚他就带着芸若离开了。 芸若斜躺在炕上,冲着墙里,背对着他,“阿卓,刚刚的事,别吓着了人家。”她已猜出他心中所想,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吓到了那妇人与小梦芯,看她们娘两个,根本与坏人沾不上边,可不能冤枉了他人。看着他不走,她就知道他也有了与她一样的猜疑。 他抓住她的手,郑重点头,“我知道了,什么也别想,一切有我,快睡吧。”一夜未睡的她此时的脸色真不好,苍白加上微微的暗黄让他心疼了。 她乖乖的闭上眼睛,再也挺不住了,暮莲卓不过数了十只羊的功夫,她便已沉沉睡去,留给他的是她均匀的呼吸声。 暮莲卓轻巧移步,来到了窗前,站在背光的地方望着院子里,妇人果然在追着一只老母鸡,看来真的是要杀鸡来款待他与芸若了。 小院子的门开,一个穿着虎皮坎肩的壮汉走了进来,肩头上是一只带着血的的野猪,随着壮汉的走动,那野猪的头也轻轻晃动,妇人迎了过去,与壮汉亲热的交谈起来,一边说一边竟是指向了他与芸若所在的房间。 心里一怔,看来妇人对那个所谓的‘夕儿’很有芥蒂,而他,更想知道那个‘夕儿’背后的故事。 第145章浮出 浓浓的鸡汤的味道传来,芸若慢慢的醒了过来,身边,是暮莲卓安静的坐在她的身边,他望着她的眼神让她的小脸立刻酡红一片,“阿卓,怎么没有去帮忙呢?” “男主人回来了,自然就不需我帮忙了。”阿卓笑呵呵的回复,言外之意便是告诉她人家夫妻两个在煮饭,他何必要去掺和呢。 她抽抽鼻子,“好香。”真饿了。 “夕儿,就要天黑了,不如今晚上我们就住下来吧。”他试着劝她,其实是他已对这小院中的夫妻两个有了兴趣,尤其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夕儿’。 “我想回去。”她拒绝,想到暮莲澈还在三王府里为她担忧,她就不忍了。 “夕儿,只住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了,你的脸色不好,真的不适合再赶路了。”他继续劝她,她心中所想,他已心知肚明,“一会儿我找人给三哥捎个信,也省得让他担心。”他冲口而出,虽然心里不情愿芸若的心里总是惦念暮莲澈,可是他还是不想让她忧心。 “夕儿,是因为这名字吗?”她冰雪聪明的问道,睡着前的一幕又闪现在脑海里。 门开了,一股冷气冲进来,小梦芯可爱的小脸从门缝挤进来,小身子还在身外,“夕儿阿姨,你醒了吗?” 暮莲卓只得对芸若点了点头,告诉她他这所以留下的确是因为妇人口中的那个所谓的‘夕儿’,芸若但笑不语,也明了了他的意思,贴着火墙坐起来,“梦芯,快进来,外面冷。” 小梦芯一溜烟的就跑了进来,“夕儿阿姨,我娘说你要是醒了,就叫你一起吃晚饭呢。”梦芯忽闪着大眼睛,亮晶晶的眸子写满了对芸若的好奇,“夕儿阿姨,你饿了吧?” “嗯,阿姨真饿了,快去告诉你娘,可以开饭了。”身体里多了一个小家伙抢她的食物,少吃一顿都饿的慌,更何况从昨夜里到现在,她居然什么都没有吃过。 暮莲卓有些歉然,都怪他一心一意想要知道那一夜的真相,才忽略了她的饮食,“回到京城就好了。”他歉意的望着她,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他一直沉浸在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中,更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 小小的餐桌上,简单的几个菜,有鸡,有山猪肉,这些都是滋补的,妇人一直劝着芸若多吃些,那份家的温馨让芸若感动莫名,那一餐是她记忆以来吃得最香也最多的一回。 吃过了饭,芸若拉过小梦芯坐在自己的腿上,“嫂子,这孩子真是乖巧,不如我认了做干女儿好了。” 妇人欣喜笑道,“夫人,可是当真?” 芸若点头,“嗯,我好喜欢她。”芸若说着手指拢了拢梦芯的发,亲呢的贴贴她的小脸,“等我安顿好了,呵呵,就带她去我家里住上几日。” 小梦芯立刻歪过头来望着芸若,“阿姨,你好漂亮,梦芯今晚要跟你住。” 芸若捏捏她的小鼻子,瞧她一本正经的盯着自己,不由得笑了,“好,今晚阿姨不走了,就与小梦芯一起睡了。” “芯儿,快谢谢阿姨,这可是你天大的福气呢。”妇人更喜,打眼一瞧暮莲卓与芸若的装束她就知道这两个人不是普通人,女儿攀上贵人了,她当然开心。 暮莲卓从她的眸中看不出任何的牵强,更感觉不到这夫妻俩个有谋害他与芸若之心,然而对于那个‘夕儿’他还是耿耿于怀。 任由芸若与母女两个聊天,暮莲卓则是去了小厨房,壮汉姓刘,此时正在厨房里分解那只打猎打来的野猪,那刀法纯熟利落,一看就是一个老猎户了,“刘兄,你们一家在这里住了多久了?就是靠打猎为生的吗?” “嗯,是的。”壮汉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说道:“我们家从我父亲开始都是住在这里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倒也自在逍遥。” “呵呵,这无人扰的日子才最好。”暮莲卓羡慕的说道。 汉子的面色突的一变,“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世上总有好人坏人,前些日子,我堂兄就因为一匹马而去了。”一声叹息,汉子不经意的说出,可是听在暮莲卓的耳中,却觉得话中有话。 “刘兄说笑了,一匹马怎么能害人呢?”吃过饭,他之所以接近这人,就是想要从他口中探听到妇人先前对‘夕儿’那个名字之所以敏感的缘由,眼下听壮汉口中语,似乎还另有隐情。 “哦,我堂兄住在距离这里大约五里地外的刘家村,去年秋的时候去京城里找了一个差事,专门给一家大户人家养马,却不想那户人家的小姐竟以马害人,差一点害死了一位小姐,不过后来听说那位小姐没什么事,但是事隔不久后,我那堂兄就意外的死了。” 暮莲卓已略略听出了端倪,那马的事情让他不由得联想到了那一次御林园里兰儿相赠芸若的马,于是,他极自然的问道,“那大户人家可是姓莫的?” 壮汉立刻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暮莲卓,“公子如何知道的?” “哦,听说去年中秋前后,御林园里出了一桩奇事,有一匹白马差一点害了一位宫里的女子,再加上刘兄所言,所以我便联想到了一起,可是与那件事情有关吗?” 壮汉一听,扑通就跪向了暮莲卓,“公子,我早就看出你不是普通之人,看来是真的了,公子,小人斗胆,请公子为我那堂兄报仇雪恨呀。” 暮莲卓乍一听,他愣了,急忙拉着壮汉起身坐下,“你堂兄是怎么死的?” “那大户人家的小姐想要害人不成,于是就迁怒于我堂兄,也便辞退了他,我堂兄从京城里回到村里,不过几日就暴死家里,我堂嫂说,他死之前口中一直念着一个名字。”壮汉继续说道。 “那名字可是夕儿?”暮莲卓联系这一天的所有事情便追问道。 “正是,所以我妻子在听到内子的小名时就惊诧了,这让公子见笑了。” 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原来兰儿当日果然是欲要加害芸若的,可是那人的暴死难道是因为兰儿要灭口吗? 隔了那么久,此刻回想起芸若落马时的画面还是惊险,幸亏是暮莲澈护住她,否则芸若早已伤了。 “你堂兄姓什么叫什么?” “姓刘,单名一个武字,小的叫刘文。” 暮莲卓隐约觉得这件事不止是牵扯到莫兰儿这么简单,以兰儿的心计,她真的没有必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因为父皇虽然明知道那匹马有问题,不过因为芸若无事,他便也没有继续查下去,只是教训了兰儿一顿再禁足了些日子罢了,毕竟要给兰儿的母亲如兰公主些面子,那可是父皇的亲妹子呢。 “刘兄,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再说出去,待我回了京城一定会派人悄悄彻查了,只要有消息,一准就派人来捎信,如果你堂兄真的是冤死的,我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必会找出那幕后真凶,为你堂兄报仇雪恨。”暮莲卓说完,便伸手欲要拉刘文站起,可是刘文就好象粘到了地上一样,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公子,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请说。” “请公子千万不要向别人说出这些事是我刘文说出去的,否则我妻子和我女儿就有性命之忧了。” 暮莲卓但笑,“刘兄放心,我还要谢谢你们一家收留我与内子呢。” 刘文这才站了起来,“有公子相帮,我堂兄就可以瞑目九泉之下了。” “刘兄再有什么线索只管告诉我,只要我能办到的就一定会相帮。” 刘武道,“一见公子,就知道公子是个好人,遇到公子是我刘文的福份,更是我堂兄的福份,我只要能为我堂兄报仇也就知足了,呵呵,我妻子听到内子的名讳就一惊一诈的,还请公子见谅。” “无妨,一个小名罢了,不碍事的,刘兄如此坦诚向我说起这些,那便是把我当兄弟一样看待,来,我们就去喝一杯。”暮莲卓豪气万千的拉着刘文向小餐桌而去,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与刘文还真是一见如故。 屋子里,两个女人相谈甚欢,屋外,两个男人推杯换盏,暮莲卓得此讯息,只觉这京城里还有一只黑手一直在暗中观注视他与芸若,这只黑手不揪出来,他与芸若的日子就永远也不会安宁。 想想那一次御林园里他与芸若不过住了短短几天,竟不想却生出了那么多的枝节,而他,竟然到了昨天才有所察觉。 楼惜,她一定知道更多。 事关芸若的一切,明天,回到京城,他要找楼惜好好的谈一谈,至少要知道关于那一夜的事情楼惜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楼惜的生一直是他的迷惑,她只说是她师傅救了她,所以她要回报师傅的救命与养育之恩。 她的师傅,此时,成了暮莲卓心底的阴影,当年楼家那百余条人命皆是死于非命,为何独独他只救了楼惜呢? 那一夜,暮莲卓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一切,然后心里却更是忧心忡忡。 第146章街起 两间屋子,自然是刘氏夫妻与孩子一间,而芸若与暮莲卓一间。 夜深了,芸若虽然下午已睡了许久,然而她身子重,熄了烛火知道暮莲卓在身边,便安然的睡了过去,那样子,大有天塌下来暮莲卓自会为她顶着一样。 也是她这样的心思,让暮莲卓格外的开心雀跃,她还是相信他,这就说明他还是有希望的。 想想白日里刘文夫妇的一言一行,虽然看不出他们对他与芸若有什么企图,但是刘文那般的相信自己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刘文甚至连自己的身份也不问,就将他堂兄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这份信任也实在是太难得了吧? 但是,仔细回想,他又不象是在说谎一样。 他的话也预示着京城里有一只黑手始终在操纵着芸若的一切。 芸若与父皇深爱的女人很象,基于此,他也听说父皇派人查过了她的身世,但是如白纸一样的她任谁也查不出她的来历,只是知道她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送入了蝶恋水榭,至于收留她的嬷嬷也就是红姨的娘亲早已故去了,所以她的身份就更加的扑朔迷离,但是只要一天不确定,父皇就是把她当成了青莲的女儿。 想到芸若可能的身份,暮莲卓还是摇了摇头,如果芸若真的是青莲的女儿,那么收留她的人至少会善待她呀,又怎么会把她卖入蝶恋水榭那淤泥一样的地方呢? 越想越是迷糊,明儿一早就赶紧回京城,她要找到楼惜彻底的问清楚,眼下楼惜是最重要的一个线索了。 轻轻的搂过熟睡中的芸若,她的身子在触到他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贴过来,软软的带着馨香,惹他轻嗅了嗅,要是可以这般拥着她一生,那就是他的福气了。 睡在别人家,暮莲卓始终都处在紧崩的状态,芸若睡了,他便半睡半醒的警惕着周遭可能出现的变故。 幸好那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刘氏夫妻睡得更是安静。 最晚一个睡,却最先醒来,挠挠头,或许是他太过敏感了,刘氏夫妻根本无害他之心。 芸若醒来的时候,正是暮莲卓穿戴整齐的坐在她的身边若有所思的凝重神情,也没多想多问,她现在只等他告诉她那一夜所有的真实,知道了她才要对他量刑定罪,那是他的错,他多少要担些责任的,至于担多少责任,她只等结果出来了才能决定。 妇人做了早点,芸若吃了几口,两个人便告辞了,最舍不得的是小梦芯,小小的她送了又送,就是不肯回去,直到妇人发话了,她才站在原地眼泪汪汪的目送着芸若和暮莲卓离开,“夕儿阿姨,你以后还要来哟。”挥着小手,她站在寒风中祈求着。 芸若伫足,重重的向小家伙点了点头,“嗯,阿姨以后一定会来看小芯儿的。”瞧小芯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芸若又折回来侧着身子抱了她一下,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刘家。 暮莲卓重新又抱她满怀,经过一夜的养精蓄锐,只一个多时辰两个人又回到了天子脚下的京城。 熟悉的繁华,从前是芸若可望而可及的想往,如今似乎可以任她走在这街道上了,可是此时的她怎么也不开心,心里还有一个个的结未解开,有些烦闷,“阿卓,先送我回三王府吧,我要向澈道平安。”她淡淡的说道。 暮莲卓也不生气,知她还是在气恼那一夜的事情,“夕儿不急,昨夜我就派人禀报三哥说你今日就会回来的,现在天色还早,不如一起去如香馆坐一坐吧。”她说过要一个人独居的,却还是惦记暮莲澈,可见暮莲澈在她心中的份量委实不轻。 他说起如香馆,让她猛然想起那一把从如香馆里得来的惜扇,还有扇子上的那个扇坠,一反一正各是一个字,一为惜,一为卓。 她的脸腾就有些烧热了,“阿卓,楼惜呢?你要怎么待她?”想起曾经见过的乖巧伶俐的楼惜,她还活着,而楼惜也曾经是暮莲卓的最爱,芸若不由得为楼惜担忧了,倘若暮莲卓真的放弃楼惜而要了自己,那楼惜岂不是要伤心了。 暮莲卓真想煽自己的嘴巴子,他真是笨呀,他不该带着芸若来如香馆的,他离开京城那段时间她所有的经历他都彻查了一遍,当然也知道了暮莲澈带她来过如香馆,甚至还索走了一把惜扇,那是他与楼惜一起经营如香馆的时候精心制出的扇子,那时候的暮莲澈就算计好了会让他有今天,所以故意将楼惜的一切让芸若知晓。 “唉……”他叹息着,这些也不怪暮莲澈,确实是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两个女人,注定了要负一个人,“夕儿,如果早知道她还活着,或许我就不会不自觉的爱上了你,而如今,你已有了我的骨肉,所以,这辈子我说什么都要把你拴牢在我的身边,给你快乐给你自由,让你过无忧无虑的你从小就渴望的生活,永远脱离从前的苦难。”他牵着她的手,居然忘情的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向她诉衷情。 芸若脸红了,小手掩着酡红如胭脂的面,“阿卓,那么多人……”她说不下去了,另一只与他握在一起的手怎么也挣不开,索性牵着他的大手,迅速的向前跑去,恨不得立刻从别人异样与羡慕的眼神中逃开来。 “夕儿……”他低唤,她如闭月羞花般的样子让他看呆了眼。 “咦,那不是三王妃吗?怎么与五王爷走在一起,还手牵手的甚至还……”两个人匆匆而行的时候,路旁有人不怕死的指指点点。 芸若慌了。 阿澈。 对不起。 这一回,她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挣脱开了暮莲卓大手的相握。 刚刚那路人的话让她迷糊了,拼命的向前跑去,恨不得离开众人的视野。 暮莲卓站在原地,回头冷冷的望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人,有些面熟,那人从前一定是认识芸若的,所以才会出此言论,回头他在收拾他,眼下安抚芸若才是重要。 三两步就追上了她,她跑的还不如他走得快,羸弱的身子此时抖得厉害,他却不敢抓住她的手了,刚刚那人的话刺激到了她,所以才会让她有了这样的反应。 “夕儿,对不起,前面几步就是如香馆了,不如我们先进去歇一歇,然后我就用轿子送你回去三哥那里。”一百个不甘心呀,可是她说了,就算她要独居,也是要从三王府的大门走出来,她要给足暮莲澈的面子,更要让世人知道是三哥休了她。 这是她唯一能够给暮莲澈的补偿,虽然还不及暮莲澈带给她的十分之一,可是,该做的她都会去做。 芸若无声点头,然后自顾自的直奔如香馆而去,恨不得那路一眨眼间就可以走到了,她怕这周遭的目光,那目光是可以杀人的凶器。 想不开的人,一定会去寻死。 可是她不会,从小就经历过人生的苦辣酸甜,她深知要活在这个世上就要努力去争取,除非再也没有了希望,否则她绝对不会放弃。 如香馆,那齐人高的铜镜子还摆在一进门的门前,想起那一次从烟山寺回来时,她湿透的衣裳紧紧的贴在曲线毕露的身上,幸亏是阿卓为她披了一件干衣,也想起了从前在这里她与阿卓点点滴滴,也是在这时她猛然记起了一个人,“阿卓,最近有明书的消息吗?他有没有回到京城里?” 从蝶恋水榭里让她入宫的人,先时她一直猜测是暮莲卓或者是暮莲澈,而如今,这两个人绝对不是那个设计她的人,两个人都巴不得她不入宫,想起明书,不知为什么,芸若又是想起了那个一心算计着让她多吃东西让她慢慢变得丰盈的人,还有那个郎中。 明书,会是他吗? 只有他听到了自己与阿卓之间的对话。 豁然想起这些时,她才发现明书离京的时间也是过于蹊跷,她入了相府,他便失踪了。 “没有,我也没有明书的消息,这几日一心要离开京城,倒是忘记了他了,夕儿,吃些东西吧,吃过了我们一起去明夕画馆看看有没有明书的消息,然后我再送你回去三哥那里。”他不忍拂她的意,一颗玲珑心,其实她比谁都冰雪聪明。 点了几味可口的小菜,这如香馆原就是他经营的店铺,生意一直极好,门庭若市,此时也是人多,暮莲卓带着她走到了最里间的一个雅间,这雅间通常都是空着的,以备不时之需,芸若来了,自然就是上上宾。 小菜色香味俱全的端将上来,芸若心里还是不自在,大街上那个人的话始终在她耳中萦绕,“阿卓,帮我买一个面纱吧。”她做错了事了吗?可是,她却不敢再以真面目见人了。 逃避就逃避吧,她再也不会大张旗鼓的与暮莲卓走在一起了。 暮莲卓知她心意,便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身边的女子去办了。 两个人沉默的垂首用餐,一时间之间竟因为刚刚街道上的变故而无言了。 用过膳,芸若面纱遮面,一乘小轿便向明夕画馆而去,而阿卓,在轿子离开了一刻钟之后才悄悄从如香馆里出来,一前一后,生怕再被人发现他与芸若一起。 他要顾及她的心,因为,她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 第147章归来 明夕画馆,熟悉也陌生的地方。 没有了她第一次来时的繁华,也没有了那一次的热闹。 芸若踏进了久违了的记忆中的画馆,曾经摆放她的画的那一面墙此时都是一些山水画,虽然清雅飘渺的好看,但是却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明书,他还没有回来吗? “五王爷,您来了,快进来坐吧。”看画馆的店员客气的与暮莲卓打着招呼,他不识得这个戴着面纱的女人是谁,但能与五王爷走在一起的女人必不是普通的人,他可不敢造次了。又指了指堂前的一个茶桌,引着两个人走过去,恭敬的沏了茶,“五王爷,请。” 芸若随暮莲卓闷声无语的坐了下来。 “你家主子呢,可回来了吗?”暮莲卓举起杯中茶一仰而尽道。 “哦,前两日回来了,说是要重新开张,可是又走了,说是今儿个会回来,可是这会儿还没见到他的影子。” “前儿你可见着他了?”暮莲卓有些不相信,明书回来了怎么也要与他打个招呼的。 “嗯,见着了。” “那既然他说今天回来,那我们便在这里等等他吧。”暮莲卓擅自做了主张才想到有些不对,望着芸若,“夕儿,可好吗?” 芸若点头,然后悄然起身,她走到通往后院的小角门前,然后对那店员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想到那株大榕树,还有她亲手刻下的夕儿两字,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的涌来,可是这一刻,对于明书,她却有了太多的不确定。 如果说从前还有些歉然的话,那么现在真的就是有些疑惑了,越来越重的第六感告诉她,暮莲宇极之所以最初一心想要得到她,一定都与明书有关,就连他带她要逃出京城的那一次此刻也有了许多的破绽。 怎么会好巧不巧的居然就在她们要冲出城门的时候遇到了相府的人把她抓回了京城。 所有的一切联想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狂跳,即使不能确认,心里的猜疑也是越来越重了。 似乎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有着如此强烈的怀疑。 曾经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曾经那个带给她生命中最珍贵友谊的男人,曾经给过她无数温馨回忆的明书,她摇摇头,一定是她的感觉错了。 “夕儿,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哦,这位夫人可以去的,门都开着,夫人可随便进园子里走一走。” 芸若推开了小角门,“阿卓,我没事,只是想要去这后园子里逛一圈。” 信步走在天井中,手腕上仿佛还是明书曾经送给她的手链,那时候的他一直是珍惜她的。 只是两颗心的距离,为何在经历了这么许多之后,越来越遥远。 打开了后园子的门,冷冬中的寒风让昔日的青葱翠绿早已不复存在,有得只是冬的萧瑟。 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园子正中那株孤零零的老榕树下,手指抚上树干,旧地重游,夕儿与明书四字还清晰的就在树干上。 暮莲卓默默望着芸若抚着那树干上的字时,那上面的四个字让他的心颤了一颤,“夕儿,你与他?”他有些妒羡了,真想那夕儿旁边的另一个名字是自己的。 芸若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们等明书吧。”这一刻她心底强烈的想要见到明书,然后压住心底所有的怀疑,那不是真的,那是假的,她要见到明书,看到他的眼神,听着他的话语,她就会猜到他的心。 过午的冬日,冷风依然习习,阳光被乌云笼罩,灰蒙蒙的天空悄然下起了雪,洁白的雪花飞舞在周遭,落在发上,落在衣上,落在身边已凋零的树木上,寒风吹拂起衣角,芸若静静的站在榕树下,她在许愿,从前的那一个离开蝶恋水榭的愿望早已达成,如今,她要重新许一个愿,她要让她的孩子安然的生下来,从此,与她相伴一生。 “夕儿。”暮莲卓站在她的身后,情不自禁的环住了她的腰她的小腹,小腹中有她与他的骨肉,“冷吗?”她这样一直站立不动让他忧心了,这么静的她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他真怕她把他从她的世界里踢出来。 他的声音让她从雪色飘渺中清醒过来,“阿卓,我们回去吧。”心愿已许,但愿老榕树还会带给她幸运,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此刻她仔细想来,她真的已经很幸运甚至是幸福了,至少她没有在蝶恋水榭里成为接客的妓子,至少她有暮莲宇极、暮莲澈和暮莲卓父子三人还在关心爱护着她。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希望。 掸了掸她身上的雪花,暮莲卓想要牵着她的手,却被她巧妙的闪开了,偌大的空荡荡的园子里,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店前走去,雪花依旧在飘舞,象是在涤荡人们的心灵。 小角门再次推开的时候,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屋里屋外竟然是两个世界,“老板,就是这位姑娘和五王爷要见你。”店员正在向一个人介绍两个归来的人。 一声老板,让芸若抬头望去,果然是明书,还是如从前模样,只是略略的多了抹成熟与沧桑的意味。 “阿卓、夕儿,什么风把你们两个一起吹来了。”明书笑着迎上前来,一如从前的热络。 心思一转,或者是她的感觉错了。 “去了如香馆,突然想起你,便一起过来了,回来了也不到我那里打个招呼。”暮莲卓拍着明书的肩膀亲切的埋怨着,要不是他昨夜里又折返回来,只怕此刻自己已出京城了,那么岂不是连明书也见不着了吗? 猛然想起前日夜里那个恍惚中的身影,他淡然问道,“明书,这两天你不住在明书画馆住在哪里呀?” “哦,我出京城了,今天才回来。”明书不动声色的掩饰了这几日的行踪,师傅不许他说出来,那么他就只能默默的扮演两个角色。 “离开了那么久,回来了也不找我喝一杯,明书,你太不够意思了。”暮莲卓继续埋怨他,隐隐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他却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你瞧,没了夕儿的画,我这画馆就要关门大吉了,夕儿,不如你再为我这画馆作画可好?”明书殷切的看着芸若,一脸的渴盼。然后,当他的眼神移到芸若的小腹上时,又惊讶道,“夕儿,恭喜你呀,原来做母亲了。” “嗯,如今我倒是有时间了,只是这身子不方便,如果可以就作些画送过来,呵呵,当年如果没有你,我如今还是在那水深火热的地方。”她意有所指的说完,他却没有听出来。 “呵呵,那是夕儿的画好,让我发了财,也让夕儿嫁了三王爷,我上次回来就听说了,只是乡下父母身体不好,所以只住了一个晚上就又是回去了,少了你这棵摇钱树,这店呀还真要关门大吉了,如今你肯重新为我这画馆作画,不用猜也知道这明夕画馆立刻就会重新兴旺起来了。”明书有些兴奋的望着芸若,高帽子一个一个的戴上去,要与芸若继续合情合理的保持联系,除了画他再也没有其它办法了,她已为人妻,她却是他心头的一块美肉。 吃不着,总是觉得有些遗憾,甚至不甘心。 他在期待,期待她的使命完结的时候,她重新回到他的怀抱,那一天,不知道还要多久,但是他相信他一定会等到的。 “可我不能保证再有从前的速度了。”芸若被他的热情所感染,心底的疑问早已淡去,感觉总不能作真的,他的样子还是让她怀念从前,既然此生注定无缘,那就做朋友吧。 “没关系,一个月送过来两三幅画我就阿弥陀佛了。”明书倒是极易知足的。 “那没问题,作画也可怡情养性,如今我每日都会画的,到时候作好了就派人送过来。” “不怕,我派人去三王府取就是了。” 明书聪明的并没有问及芸若为何会与暮莲卓一起到了这明书画馆,仿佛他们一起是极自然的事情,但是这番提及三王府,让芸若不由得想起了街上那人的话语,心思一怔,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明书,让夕儿派人送过来好了。”暮莲卓急忙为她解围,她要离开暮莲澈而独居了,只是这话,她一时又不好启口。 “哦,那好吧,就是太麻烦了。”佯装什么也不知,明书聪明的不去追问。但是他一口一个三王府,还是让芸若不自在了。 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茶也便告辞了。 明书一直送到门口,直到看到芸若上了轿子这才转回画馆。 她面纱遮面,倒也未引起路人注意。 从明夕画馆到三王府,暮莲卓一直不怕死的相随,他带走芸若的,他就要还一个完整的芸若给暮莲澈,至于那之后的事情,就只能由芸若自己处理了。 只要她离开三王府离开暮莲澈,自己的希望就绝对的大过了暮莲澈,他孩子父亲的身份比什么都让他更有理由要了他。 敲定她的住处,再安排好她的生活起居,他就要入宫了,他要向父皇禀明这一切,还有御林园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那些事如果再不彻查,只怕这一场皇宫里的大阴谋早晚会惹出事端,至于会是什么事,他一时还猜不出,但是,他再也不会离开,不会置身事外了。 望着芸若孤单的背影走进了三王府,暮莲卓静静守在大门外等候,他在等待芸若自由的那一刻。 那一刻,就是他的希望与未来。 第148章离府 雪花翩翩,让周遭所有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层迷幻的色彩。 还是三王府,还是暮莲澈的书房。 迟疑的脚步慢吞吞的终究还是站在了门前。 “王妃,王爷他……”管家刘福追了过来,王爷又醉了,他知道都是因王妃而起,王妃与五王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离开了,王爷不痛苦才怪。 芸若轻轻转身,眸子里都是歉然,“王爷怎么了?”刘福的口气让她直觉暮莲澈发生了什么,也让她甚至有些不敢进去探望他了。 刘福抬眼望了望书房的木门,然后低声说道,“自从王妃离开了,王爷就再也没有走出过这个书房,甚至连早朝也没去了,皇上派人来问他也不理会,这两天甚至没有吃一口东西。”刘福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心口是针扎一样的痛,她伤害他了。 贝齿咬着唇瓣,她开始犹疑自己要不要搬出去了,如果真的搬走了,对暮莲澈就更是一种无形的伤害,可是留下了,也是两个人的痛苦,她给不了他幸福,她只会葬送他永远的快乐。 不,长痛不如短痛,她还是要离开才是,她不能再留在他身边继续害他了。 这样一想,她便绕过刘福向书房门前走去,轻轻的叩门时,屋子里依然还是静静的。 小手再次轻敲,想要敲醒屋子里的暮莲澈。 却还是无声。 芸若慌了,难道暮莲澈因为她而想不开了吗?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刘管家,王爷了是不是……”她说不下去了,书房里这般的静送达到人心头的却是恐慌与猜测。 “王爷,你打开门,也吃些东西吧。”刘福更慌了,忙不迭的大声向书房里喊道。他却忘记了,如果他说出是芸若回来了,那是比什么都管用的冶暮莲澈心病的良药。 “啪……”不知是什么东西扔到了门上,然而再落在了书房里,“滚,谁也不要来烦我,也不许出现在我面前。”暮莲澈的声音恼怒的送出来。 芸若怯怯的却再也不逃避了,她总是要见到暮莲澈的,“澈,是我,我要见你。”下了决心说出了这几个字,心头还是慌乱,生怕暮莲澈连她也不见了,不过他刚刚的声音送出来时,却让她的心欣喜了,他还好端端的活着,她就开心了。 她的尾音一落,书房的门仿佛鬼使神差一样,立刻就开了,暮莲澈的大手向外一捞,眨眼的功夫,芸若就被他带进了书房里,门又在刹那间阖上,刘福傻愣愣的站在门前,他的王爷,看来对王妃的情爱已经走火入魔了,看来只有王妃才能救得了他们王爷,只是王妃的一切,谁也不能插言。 她肚子里的孩子,许多人都盛传,那不是他们王爷的,那是五王爷的,这是眼下京城里传遍了的。 王爷一定还不知道这些街头巷尾的风传,如果知道了,只怕他会更伤心。 怔怔的站在门前,他还是担忧,他不能离去,他要时时都知道暮莲澈还是好端端的,这样,他才能放心。 屋子里,暮莲澈的大手松开的时候,芸若静然坐在书桌前的太师椅上,抬眸,对上了暮莲澈布满血丝的瞳眸,心下一颤,竟是有些心疼,她不自觉的伸出小手,抚上了他的脸,“澈,你瘦了。” 他任她抚着他的脸,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芸若皱了皱眉头,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他喝了多少酒,但是墙角那一个个空了的打开过的酒坛子告诉她,这两天,他除了喝酒什么也没有做。 “夕儿,他呢?”暮莲澈怕了,怕知道那一夜的答案,怕她告诉他他不想要的一切,可是心里却又强烈的想要知道。 “他在大门口。”她坦白了,面对如此憔悴的暮莲澈,她不想以谎言再来欺骗他。 他怆然的后退了一步,也让她的手从他的脸上脱离开来,就举在半空中,恍恍然的悄悄垂落,手指就落在了书桌上,落在了那一张写满了夕儿的纸张上。 清灵的眸子不自觉的落在那张纸上,芸若动容了。 他的深情,就在这一张纸上。 动了动唇,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似乎说什么,都会错了。 她终究还是要负了他了。 她怀着暮莲卓的孩子,她不能够留在三王府,否则,他的面上更加难堪。 她要为他着想,即使这一生嫁不了暮莲卓,她也不能再害暮莲澈。 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一个人,她知道流言的威力,而他,是暮莲宇极的第三皇子。 他没有说话,却让行动与表情告诉了他的心思,现在的他很糟糕。 狠着心,指尖轻触着纸张上的一个个夕儿,就如那一次在马车前她拒绝暮莲卓一样,此刻的她只能选择放弃暮莲澈,她无奈而又让自己无情的说道,“澈,我要离开了,那纸休书,我会让满城皆知,让天下人知道是你休了我。”这是对他的补过,他休了她,对他不利的话就会少些。 那些暮莲卓惹下的过错却不想最后承担结果的却是她自己与暮莲澈。 而暮莲澈,何其无辜。 这样一想的时候,心头对暮莲卓又是凭添了一抹说不出的怨与恨。 她突然间决定,在那个梦没有彻底的给她解释之前,她不要再见暮莲卓了,这是对他应有的惩罚。 她看似柔弱实则坚定,暮莲澈在迷乱中就已读懂了她要离去的心,“夕儿,你还是选择了离去”,他突得重新又冲向了她,借着酒气,他似乎已丧失了理智,他拼命的摇着她的肩膀,“你选择了他,你背弃了我,是吗?”带着迷朦雾气的眸子写满了不甘与恨意,让芸若望得惊心。 她摇头,她要安抚暮莲澈,所有的所有,她都未做出决定,除了孩子是暮莲卓的,她的此生还无法确定要托付何人,或许就守着她的孩子独处一生呢。 “澈,孩子是他的,我不能骗我自己也不能欺骗你,我只想要静一静,然后安心生下这孩子。”她无奈说完,即使心里痛着也不能让暮莲澈看出她的柔弱,她会不忍心的。 可是不忍心,就是害了他。 当别人指着他,说她给他戴了绿帽的那一刻,暮莲澈只会生不如死。 这是一个男人的尊严。 她必须要顾及。 如果谁也不知道,那该多好。 可是偏偏,淑妃与皇后就知道了。 纸包不住火,她也堵不住幽幽众口。 纵使,她真的没有错。 可是这世间,又有几人会真心的听她的解释呢。 暮莲澈的脸在醉意中惨白了,孩子果然是暮莲卓的,他的脑子里不断回响着这个认知,然后,他松开了落在芸若肩头的手,他笑了,其实从头至尾他就不该爱上她。 爱上她,就是他的劫难。 从来都是冷然的他突然间绽开的笑落在了芸若的眼里,却是那般的刺眼,那不是笑,而是一根刺痛人心的针一样,它剜进了芸若的心里。 “澈……”,她低唤,甚至连说对不起也没有了力气。 孩子不是他的,他真的再也没有理由禁锢她留下了,这也是父皇的意思,想到暮莲卓,他恨恨的握紧了拳,然后猛然抬头,“为什么孩子是他的?”有些不信,如果是他的,他没有理由现在才说出来呀。 芸若摇摇头,这些,连她也解释不清,似乎越说越乱,那还不如索性不说,“我不知道,他只是做了一个梦,而梦中就是那一夜所有发生的事情。”她只能如此说,“阿卓说,他会给我一个解释。” 再也无望,暮莲澈绝望的冲到了门前,当书房的门洞开的时候,汩汩的冷风吹进来,就要过年了,可是三王府里却一点过年的喜气也没有。 “夕儿,你走吧,如果你过的不好,那么,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他背对着她,一字一字的说过,心头在滴血,这就是他爱了的下场。 芸若怔怔的站在书桌前,那一张写满夕儿的纸张已悄然拿在手中,轻巧一折便放入了笼袖中,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起了要带走这张纸的念头,可是,当她望着他高大俊挺的背影时她就是想要带走它。 从门前经过时,雪花斜飘而落在了她的身上,也落在了暮莲澈的身上,门槛的内里内外布满了飘雪,院子里,她回望时,是他的发间点点雪白,就仿佛满头的白发一样灼痛了她的眼。 再也不敢看,她倏然飞快的向她与他曾经的喜屋走去。 她的东西,她终究还是要带走。 “夕儿……”暮莲澈突然间仰首大吼了一声,惹得芸若回头望去,他果然在她身后定定的望着她,看到她转身,他掩饰了心头的不安,努力让自己平稳了心绪,低声道,“夕儿,让落心跟了你去吧,这样子,我才能放心。” 她点头,如今她也只有一个落心可以相信了,“澈,谢谢你。”即使走了,他还是送给她体贴。 一溜烟的跑开,再也没有回头,她怕自己只一回头,就再也没有了离开的勇气。 两个包裹,一些细软,一些衣衫,落心一左一右的挎在了肩头上,这几日王府里下人们之间的悄悄私语已让她知晓了芸若之所以离开的缘由了,说实话,她对芸若真的有了怨言,可是临出三王府前,刘管家却叫住了她,塞了她一百两银子,只说是王爷的吩咐,嘱咐她务必要照顾好芸若。 王爷与王妃,她理不清,也不懂。 踏出三王府的时候,落心看到了正等在不远处街道上的五王爷暮莲卓。 传闻,也因为暮莲卓的出现而成为了可能。 第149章坦荡 飘雪中,暮莲卓悄然伫立在一株落满了雪的树下,那昂扬的身躯,灼亮的眼神,飘逸的白衣,在风雪中是那般的出众,让人甚至舍不得眨眼。 落心一怔,他还是她眼中的恩人,还是那个让她钦佩的五王爷,可是,他与王妃…… 纠隔的所有的认知,让她一时不知要如何面对暮莲卓了,落心静静的随在芸若的身后,两个包裹在走动中不住的轻晃。 近了,风雪中的男人让人眼前一亮,谁又能说他比三王爷差了呢,他与三王爷一样的意气风发,不相上下。 也难怪王妃会难以选择了。 可是,如果孩子真的是五王爷的,只怕他就多了得到王妃的筹码。 落心无言的想着这些,虽然这不关她的事,可是看着芸若有些沉重的脚步,落心不免要为芸若担忧,芸若的精神真的很不好,她似乎还没有从三王爷的阴影中走出来。 那又何必一定要离开。 “夕儿,妥了吗?”暮莲卓轻声问道,他的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兴奋的味道,即使芸若此时真的自由了,但是只要芸若不快乐,那么,他就也笑不出来。 是的,芸若不快乐,此时,她的脸上都是愁苦,是令暮莲卓心疼的愁苦。 芸若轻轻点头,心里还是针扎一样的痛,眼前飘来荡去的是暮莲澈伤心欲绝的一张脸。 她走了,她负了他了,她伤害了他了,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咒骂着自己,是她害了他,如果当初她不是选择了他来代她承受,而是独自一人承担孩子的事情,那么,此刻难过的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人了。 “夕儿,坐轿子吧,那里面暖和。”她有些煞白的脸色明晃晃的就在他的眼前,他却不知那是因为冷了还是因为其它的缘故才让她如此。 芸若向几步外还在候着的轿子走去,从三王府里出来的时候,她就拒绝了刘福请轿子了,她知道门外有暮莲卓在等她,可是此刻,她后悔了,暮莲卓这样明目张胆的守在三王府前,倘若让暮莲澈知道了,那又是怎么样的一个打击。 “阿卓,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淡淡的,在他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她暂时不想要见到他。 “夕儿你……”暮莲卓从芸若的面上看到了一抹决绝,她在生气,在哀叹。 就是因为他让她有了孩子,所以她才对他冷淡如此吗? 可是这些,真的不能怪他,连他也在狐疑那一夜的茶,那一夜的酒,是的,那一夜他还喝了酒。 那茶那酒都有问题,他还来不及去查,他原想要先安顿好她,却不想,她拒绝了他的相随。 “落心,我们走吧。”她直接当他不存在了,轿子要坐,是因为她很累,她的身子需要坐轿子。可是他,绝对不能再与她相随了。 “是,王妃。”落心习惯性的继续称呼她王妃,说完就吐了吐舌,现在芸若的身份连她也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了,叫小姐不对,叫王妃更不对。 芸若并未理会,此刻她的心有些乱,就要天黑了,她要先安顿好自己,她身上还有一个孩子的责任。 天还没有塌下来,她还要坚强的走过每一天。 轿子起了,她向轿夫道,“去西街。”那里,就是暮莲宇极赠给她的小院,她早就该去的,却因为暮莲澈的相留而没有去成,如今,却又因为暮莲卓的出现让她再也无法留在三王府了,她只能去西街的那座小院。 暮莲卓望着轿子起去的方向,他不敢追去,他生怕芸若会继续怪他,那样,他又不知道要怎么弥补他的过错了。 眼下,一切都已经错乱的让人摸不到边际了,他不能再乱上加乱。 去皇宫吧,那一夜的事,他要向父皇禀报,那个害他与芸若的人的居心他与父皇都要防一防。 一点也不能粗心大意了。 他的聪明睿智在这一刻回归了。 沿着与芸若相反的方向他向皇宫而去,可是,才走了几步,心里又隐隐的对芸若不放心了。 只有两个轿夫,一个丫头陪着她,不行,他真的不放心,于是,又折回来,远远的看着跟着,他要看到她安然的到了那属于她的住处。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那轿子在他的视线中也越来越迷朦,西街真是京城里最偏僻的地方,他不知道父皇可为她做好了所有的安排,可有人服侍她,可有人保护她的周全? 这一想,他更不能离开了。 拐弯处,轿子不见了,他心里一慌,立刻就飞也似的追过去,转过街角的时候,当再次看到那轿子时,他的一颗心这才归位,夕儿,这样的她更让人牵挂呀。 干净清雅的一个院落,院子里几株青松在雪色中还冒出了点点绿意,他看到了野杜鹃,那是在冬时打了骨朵而在春时盛开的一种美丽的花儿,没有叶子的衬托,花枝上光秃秃的有些凄凉,但是那花骨朵却让人无限惊喜,那是希望,就仿佛是对人生的一种展望。 他望着芸若的身影从轿子里走下来,再推开大门走进了院子里,果然,父皇已派人守住了这小院。 虽然只有两个人,可是这让他多少也放心了些。 走吧,入宫向父皇禀明一切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可是一转身的刹那,他只觉那街头有一个人影飞快的游走在昏暗中,却只一瞬,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向那个方向狂奔而去,他突然把那一夜与此时所发生的联系到了一起,这暗处一直有一个人尾随在芸若之后,那目的呢? 让他与芸若有了肌肤之亲,对他似乎是好事,可是却害惨了芸若,让她多生了多少的烦恼呀。 那人,他逮到了,不管是不是他亲近的人,他都要严惩不怠。 然而,他快,那倏忽闪过的人影更快,又是一个转弯,他冲过去时,人影已消失不见。 皱着眉头,看来芸若还是不安全。 转回来时,他请来的两个轿夫正抬着轿子从小院里走出来,他停下来,等着他们走过自己的身边,然后迎上去,两个轿夫在看到他的时候立刻恭敬止步,“五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暮莲卓轻轻扫了扫芸若独居的小院,“你们两个守在街口,帮我留意这小院里的动静,倘若有什么人经过对小院有过窥探,记下长相来,无论是什么人,我都要知道。”入了宫出来,他就来这里,那时候,夜已经深了,他不放心芸若,他还是想要再见见芸若,想要知道她的心情好些了没有。 “嗯,奴才记得了。” 从怀里随手掏了几块碎银子递给了那为首的轿夫,“我走了,要是真有什么发现,我有重赏。” “是,王爷。”轿夫岂有不应之礼,只是呆在街角望着那门前,又不用费任何力,盯着人就好,又有钱拿,这样的事他们巴不得天天遇到。 当下也不离开了,就在街角找了一处僻静的能看到那小院的地方停住了。 暮莲卓这才放心离去。 玄清宫。 “周公公,暮莲卓前来给父皇请安,烦请向父皇禀报。”暮莲卓有些心虚的说道,他先前想要离开京城之前还曾留书一封给了父皇,他真希望暮莲宇极还没有看到,否则他更加说不清楚了。 “喏。”周敬海应了便拿着拂尘向莲斋堂走去,刚用过晚膳,所以皇上又开始了批阅奏折。 不过盏茶的功夫,周敬海就走了出来,“皇上请五王爷入内。” 暮莲卓大步向莲斋堂走去,父皇还是喜欢这里,十几年从未变过。 “儿臣向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万岁。” “卓儿,你不是离京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暮莲宇极厉声问道,儿子这般不负责任的说走就走让他多少有些薄怒。 暮莲卓一惊,父皇终于还是看到了,他急忙说道,“父皇,是儿臣的错,儿臣现在知错了,所以特来向父皇复命。”他说罢斜眼轻轻瞟了一眼周遭,见有两个小太监再加上周敬海随侍在皇上身边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暮莲宇极何等精明,暮莲卓的一个眼神就让他明白了暮莲卓是有顾虑的,于是,他故意轻咳了一声,“都退下去吧。” 几个人立刻应声退出了莲斋堂。 暮莲宇极一边看着书桌上的奏折一边说道,“卓儿,说吧,为什么要离开京城,又为什么要回来?” 暮莲卓心下一惊,父皇果然精明,必是已猜到他的这一去一回都是有原因的,想想这两天的遭遇,他心里也有很多迷团,只是父皇就是父皇,又怎么能逃过父皇的眼睛呢,清了清喉咙,再也不想隐瞒,他低声道,“父皇,儿子离京是因为芸夕,而回来,更是因为芸夕。” 暮莲宇极面色一凛,“卓儿,芸夕再不济也是你三嫂,你这般明目张胆说出来,你就不怕这世人的悠悠众口吗?”暮莲宇极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会这般坦荡荡漾说出来,这倒不象那个一向沉稳的暮莲卓了,他却不知,暮莲卓遇到了芸若,江山可以不要,他要的,就只是一份从此与她逍遥自在的情。 深情惑人,自是让人迷醉而恋。 第150章剑指 儿子的坦荡,让暮莲宇极汗颜了,如果当初他对青莲也是这般,那么他又怎么可能后悔了这么些年呢,那个中的痛苦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心伤心痛的总是自己,而别人,谁也无法体会那个中滋味。 儿子的这般作为,晓是在他年轻的时候绝对会嗤之以鼻,可是如今,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当思念无情的打破他的每一个梦境的时候,他已懂得了理解。 略显苍老的身形站起,他走到儿子的身边,双手扶向了暮莲卓,“阿卓,你要为芸夕着想,她只是一个弱女子。” 暮莲卓没有站起来,他依然跪在父亲的脚下,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对父皇他问心无愧,“父皇,我爱夕儿,夕儿也爱我,可是,我与她被人算计了,夕儿的孩子是我的,就因为我不在京城,而她为了孩子才不得已嫁给了三哥,父皇,这是儿臣的错,是儿臣知道的太晚了,但究其根由那一夜也不能全部都怪到儿子的身上,父皇该记得的,就是在御林园的那一夜之后夕儿病了的样子,那是她受到了惊吓。”暮莲卓一口气的说过这些,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说出了开头,那么就不怕说出这后面的所有了。 暮莲宇极诧异了,“你说什么?孩子是你的?” 暮莲卓郑重点头,“父皇,那一夜儿臣做了一个梦,就梦见儿臣与芸夕在御林园的那一个山洞里……”他停了一停,那一段却不便向暮莲宇极表达了,“儿臣梦中所经历的与芸夕所遇到的一切都是那般的吻合,儿臣已带了她前去印证了,时间地点无一不对,只是,我一直以为那是梦,但其实却是与现实融合在一起的,那一夜,儿臣饮了茶又饮了酒,然后就睡下了,然后就有了那一个梦,父皇,这其中必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与芸若。” 暮莲宇极雪亮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暮莲卓,然后他还是拉起了儿子,儿子的话让他沉思了,那一夜他又何尝不是被人算计而要了水离呢。 曾经,他也是怀疑自己与芸若有染,幸亏水离站出来才说清楚了一切,事后,他查过了,那是淑妃下在他茶里的药让他一时失了禁才要了水离。 这一生,他的身子早已负了青莲,多一个女子少一个女子又有何所谓呢。 可是芸夕,她却是一个女子。 “你说,那一夜你喝了酒与茶之后就睡了?” “是的,儿臣今日才与芸夕从御林园里赶回来,儿臣还来不及去查探那些,儿臣只是想要先把这些告诉父皇,我只怕这是一场阴谋,是针对我们父子三人的阴谋。”此时,暮莲卓的思虑非常的清晰,芸若说过,那一夜她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她还曾听到过一道声音,那声音象极了暮莲澈,这让她一度猜测那一夜是暮莲澈的所为,后来又猜测是父皇,而他的不知晓让她最后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了。 “卓儿,你要怎么待芸夕?”那些旧事自然要找人去查问,但是眼下如何处理芸夕才是最为棘手的,两个儿子都是他的心头肉,而芸夕,他一样怜惜。 “父皇,儿臣回来了,就是要下定决心取了芸夕,我是她孩子的父亲,我就要对她与孩子负责任。” “可是澈儿……”暮莲宇极的容颜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不能不顾及暮莲澈的反应。 “父皇,芸夕当初嫁给他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她心里,一直都是卓儿,如果不是我当初去了边域打仗,她选择要嫁的一定是我。”暮莲卓笃定的说道,如今芸夕对他,只是因为她一时无法接受那梦境之说罢了,可是总有一天,他暮莲卓要还她一个真实,那不是他的刻意,他本无心伤害她。 “卓儿,你对父皇的坦诚让父皇欣慰,但这件事件没有那么简单,我会派人速去查清楚事实,可是关于芸夕的一切,就由芸夕自己作主吧。”一声嗟叹,芸夕这般的命运与他也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他一意要带她入宫再去御林园,也不会害她声名。 可是,事以至此,除了查清事实还芸夕一个清白之说外再无其它办法了。 暮莲卓起身,“父皇,可是夕儿在西街的小院里孤苦一人,倘若再被人盯住而……”他说不下去了,“父皇,儿臣请求父皇下旨,让儿臣保护芸夕周全。” 暮莲宇极凝眉无声,西街的那个小院落的确地处偏僻,或许他还是将她接入宫来保护才是,“卓儿,芸夕的事自有父皇安排,为今之计你还是查出那一夜到底是谁做了手脚才是重要的,其它的事都不必你操心了。”言外之意便是说芸夕的一切都不许暮莲卓插手,他要问了芸夕的意见之后再作定夺。 “父皇,儿臣只怕那背后之人窥探的是我大周朝的江山社稷,如若如此,只要父皇答应将芸夕赐给儿臣,我暮莲卓便退出太子之位的竟争,力举三哥为太子,从此再不争扰。”没有任何疑虑的说出,他不后悔,他要芸夕,这里他心里此刻最想要的结果。 “卓儿,你好糊涂呀。”暮莲宇极一拍桌子,“芸夕今日刚从三王府出来,虽然你三哥是休了他,可是,那也是迫于我的压力,是我不想让我的儿子成为这大周百姓们口中风言风语的对象,而芸夕的名节也是重要,你此番一意孤行,只怕是害了她了。”他的苦心,难道暮莲卓也看不出吗? “父皇,那就让儿臣保护芸夕安全,待风声慢慢退去,儿臣再悄悄迎娶夕儿不迟,那时候,只要行了夫妻之礼,儿臣便带着芸夕远走天涯,再也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而三哥的脸面也就此保住了。”他这般,总没有错了吧,难不成让芸夕一辈子独守空房再也没有了幸福吗?那次离京,他就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因为他没有与父皇及时勾通,才害得芸夕嫁给了暮莲澈,所以此刻,他便把他心中所想全部都说出来,这样不管父皇会给他一个什么结果,他都是无憾了。 暮莲卓说得有理,他暮莲宇极不能让芸夕一辈子孤苦伶仃,而孩子就代表了芸夕的归宿,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一个女人,只能从一而终,暮莲宇极摆摆手,“去吧,不过,只许在暗中保护,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出现在芸夕的住处。” “是。”暮莲卓大喜,父皇果然是偏心的,他偏心的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夕儿。 大步就要向门外走去,莲斋堂的门却在这一刻忽地开了,一把剑直指暮莲卓,“暮莲卓,你休得再对芸夕无礼,你纳命来。” 寒风中,暮莲澈向暮莲卓一剑劈来,充血的眸子只想一剑将暮莲卓置于死地。 第151章出走 暮莲卓急忙向后一撤,他的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得住暮莲澈的那一剑呢。 退后,再退后,而暮莲澈手中的剑花翻飞,招招都是直逼暮莲卓的咽喉,那一夜,是暮莲卓害了夕儿,如果不是暮莲卓,夕儿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有了他的孩子呢。 心里不甘,夕儿曾是他的妻子呀,父皇偏心了,刚刚父皇与暮莲卓之间的对话他听到了大半,这一刻的他已无理智,他满身怒气,“暮莲卓,你还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夕儿来。”怒吼着,剑尖甚至已挑开了暮莲卓的衣衫,破烂的布条不住的飞舞在暮莲卓的周遭,如果不是暮莲卓躲闪的快,此时的他只怕已命丧黄泉了。 “住手。”暮莲宇极大喝一声,看到两个儿子如此为一个女人而大打出手,他的心咯噔一跳,急忙阻止暮莲澈。 “父皇,是他先对不起夕儿在先,我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终是他玷污了夕儿。”长剑依然追身至暮莲卓,暮莲澈不许暮莲卓再接近芸若。 “澈儿,你好糊涂呀。”暮莲宇极重重的长叹一声,如果他猜的没错,那陷害暮莲卓与芸若之人,就是要故意的挑起兄弟两人甚至再加上他之间的战争,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曾经,他也有过给芸若名份的想法,如果不是水离,只怕现在的芸若早已成了宫里的一个嫔妃了,“澈儿,你中了别人的计谋了。” 暮莲澈的身子一抖,手中长剑倏然收回潇洒入鞘,直接无视了暮莲卓,刚刚暮莲澈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父皇,你说什么,我中了谁人的计谋了?” 见儿子终于醒了过来,暮莲宇极这才道,“卓儿,澈儿,都坐下来,仔细分析了,你们就不难猜出那背后操纵芸夕的人的意图了。” 暮莲澈压制着心头的怒气,搬着椅子直接让他自己距离暮莲卓远远的,暮莲卓也不理会他,巴不得暮莲澈如此,他还怕暮莲澈手中的剑无眼呢。 暮莲宇极清了清喉咙,然后沉声道,“今天,幸亏是阿卓来告诉了我关于他与夕儿的所有事情,也才让我联想起从前种种,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幕后指使人的目的就是要离间我们父子三人的感情,而这个源头,不是别人,就是最最无辜的芸若,她什么也不知道,却充当了一个不经意间的重要棋子。卓儿,澈儿,如果你们真的兄弟反目成仇,那就中了别人的奸计了。”暮莲宇极苦口婆心的劝道。 暮莲卓点点头,父皇的猜测绝对有道理,唯一缺少的就是证据,这也正是他要去查探的,这是他的任务。 暮莲澈的心在慢慢平复,父皇说得有道理,只是他真的一时无法接受芸若肚子里的孩子是暮莲卓的这个事实。 “父皇,我可以不理他,但是你不能让他去保护芸若的周全,他是一匹狼,随时都会再害一次芸若。”那一夜的所有就证明了一切。 “三哥,那一夜,我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也是受害者。”暮莲卓据理力争,他再番混蛋一个也不至于污了芸若的身子呀。 “我不管,总之,就是你让芸若有了孩子,你这般给他伤害,你就要远离她,再也不许打扰她,父皇,等芸若的孩子生下了,京城里的传言也弱去了,到时候,我还是要把她接回三王府。”暮莲澈依旧不改初衷,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芸若才离开了三王府,他的心就立刻追着去了,他入宫就是想要暮莲宇极给他一个公正,却不想暮莲宇极居然是向着暮莲卓的,还要暮莲卓去保护芸若,那他怎么能够同意。 不,绝对不同意,他要反对到底。 暮莲宇极皱眉了,两个儿子都这般的抢着要守护芸若,刚刚他因为芸若腹中的骨肉而把芸若判给了暮莲卓,可是暮莲澈也是他的儿子呀,暮莲澈的话也没有错,手心手背都是肉,想不到唯一一个让澈儿开了窍的女人却是这么的棘手,他不知道倘若暮莲澈真的与芸若彻底的断了关系后暮莲澈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还是恢复到以往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兴趣的状况呢? 想到这样的暮莲澈,连他也要心疼了,面对最优秀的两个儿子,暮莲卓又起了犹豫,丝毫也不比那太子之位带给他的困惑差了。 暮莲卓一直无声的听着暮莲澈说起这些,此刻屋子里的静让他也看出了父皇的难以取舍,想了一想,他还是笃定芸若的心里会是他,他站起身,向暮莲宇极走去,“父皇,既然我与三哥让你为难了,不如,这个难题就交到芸若的手上吧,西街的小院,她说让谁去保护她,那就由谁来保护她,而没有被选中的那个人,倘若要去探望芸若,也必须要先放帖子争得她的同意了才可以去看望她,父皇,这样总可以了吧。”望望有些丧失理智的暮莲澈,暮莲卓微微的笑了,他一直知道芸若的心,对于暮莲澈她不过是心怀歉然罢了,而对他,却是因为她不甘心那一夜,但是,如果被他找到了证据证明自己也是无辜的,证明自己也是那受伤害的人时,那么,芸若的心立刻就会转到他的这一边来。 暮莲卓的弦外之音暮莲澈又如何听不出来,可是,他记得芸若离去前的每一幕,记得她从前与他一起的每一个表情动作。 他相信芸若的为人,她不是不负责任的女人,虽然在他与她未大婚前他知道芸若爱着的是暮莲卓,但是经历了孩子的这件事情,他不信芸若的心里还是只有暮莲卓,在她的心里多少也有着自己的一点份量。 想到这里,暮莲澈沉声应道,“父皇,就听芸若的,一切都由芸若自己来决定。”他要做一个赌注,他赌芸若的心里是有着他的,男人的自信让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付出了多少都要有些回报的,他对她,除了付出又何曾有过回报呢? 即使有,也是数也数不尽的伤害以及市井街道间流传的对他不利的流言。 暮莲宇极捋了捋胡须,他泰然笑道,“好好好,既然你们两个一致要求,那现在就派人去把芸若接进宫来,由她自己做个选择,如果你们两个她都不选,那我就留她在宫中,这样也能让我安心了。”片刻间他就做了决定,事关芸若的一切,就算他还没有证据证明芸若就是青莲的孩子,他也不能让芸若受了委屈了,说他私心就私心吧,芸若在他心里就是青莲的再版,只是他年纪大了,与她再也不能有任何瓜葛了。 暮莲卓与暮莲澈自然是纷纷点头,两个人都在心里犯着嘀咕,盘算着自己的胜算有多少,但无论怎么盘算,却都要在这里等待那个操纵着他们命运的女人到来。 暮莲宇极是聪明的,决定了之后,两个儿子谁也不许离开,这样就没有向芸若报信的机会了,更没有对芸若进行感情攻势的时间,如此,芸若来了,她的选择也就真实了。 暮莲宇极唤来了周敬海和李姑姑,吩咐他们两个一起去西街将芸若接进宫里,这是多大的排场呀,皇上身边一男一女两个红人同时出场,而目标就是芸若,这也可见芸若在暮莲宇极心中的份量有多重了。 物及必反,谁也不排除芸若若选择暮莲宇极的可能性,必竟暮莲宇极待她如父女般的情谊谁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周敬海和李姑姑领命去了,屋子里又恢复了父子三人相对的场面。 “卓儿,前儿个皇后娘娘还给你提亲来着,说是要把兰儿许配给你呢,你可愿意吗?”暮莲宇极故意找了这一个话题来说,也转移一下暮莲澈的怒气,否则他红着的一张脸让他还真是怕他下一刻就又是挥起了手中剑。 其实,要卸下暮莲澈的手中剑简单的狠,他只是不想再给儿子的心里抹上什么阴影,比起从前来说,他还是喜欢现在这有血有肉的暮莲澈,而不喜欢那个冰冷的儿子,那不近人情的感觉让他常常在猜测他的性格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了那样,然而他调查了许久,还是查不出所以然来。 “不要,孩儿只要芸若一个。”就算没有芸若也轮不到兰儿呀,那就是皇后娘娘和母亲的一个算计,算计让他攀上如兰公主再夺得这大周朝的太子之位,但其实,他宁愿选择楼惜也不会选择那个狠心的小女人。 要知道,暮莲卓一直记得在御林园在深潭中,兰儿对芸若下过的死手,上一回他之所以与兰儿联手,也是要重新夺回芸若的呀,他对兰儿一点兴趣也没有。 此时的暮莲澈脸上终于泛起了一抹笑意,“五弟,皇后娘娘的提议很不错,既然父皇也同意,不如你就应了吧。”他在调侃暮莲卓,要是父皇和皇后娘娘以强势强迫暮莲卓,暮莲卓是半点办法也没有的,他只能娶了兰儿。 然而,这只是他的希望罢了,暮莲卓怎么可能同意呢。 唇枪舌战的争执着,也终于等回了周敬海和李姑姑,两个人今天一去一回的速度似乎特别的快,快到屋子里父子三人都没有想到。 门开了,却见周敬海气喘吁吁的说道:“皇上,不好了,芸若姑娘离开西街小院出走了。” 第152章 线索 周敬海的话音一落,屋子里的父子三人立刻就齐刷刷的都看向了周敬海。 暮莲宇极首先开口追问道,“周公公,你是不是弄错了,芸若还有着身孕,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就快过年了呢,而且天又这般黑了,再派人去查一查,说不定芸若姑娘只是出去买些东西一会就回转回来了呢。”其实说这些的时候,暮莲宇极也没有底气,那小院里日常所需的必备品他已着人安排妥当,只要应该有的,就绝对短不了,但是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芸若会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走人了。 “回禀皇上,芸若姑娘是真的走了,你看,这是她留下来的字条。”周敬海恭恭敬敬的走到暮莲宇极身前奉上了一张白色的字条。 暮莲宇极接过,定睛一看,芸若果然是出走了。 父皇,阿卓和阿澈,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下我的孩子,不想再被人扰,勿念,一切都好。 芸夕留字。 勿念,一切都好,越是这样说的时候,越是让人牵挂,让人感觉不好。 暮莲宇极出声念过,一旁的暮莲卓与暮莲澈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父皇,给我看看,芸若一定是被人……”说到这儿,暮莲卓慌了,“芸若很有可能是被人掳走了,然后别人留下了假字条。”这是暮莲卓的第一反应。 暮莲宇极沉重的摇摇头,“卓儿,不会的,这字条上的字迹是芸若的字迹,她从前做过的画上那署名的字迹与这字条上的一模一样,不信,你们再来看看。”一张字条递给了离他最近的暮莲澈。 暮莲澈急忙接过,心里是难以遏止的震惊,难道芸若是对他对暮莲卓都彻底的死心了吗?难道她再也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了? 心慌乱的看着字条上的字,那字迹就是她的一般无二。 手抖了,无措中,纸条飘忽松开落地,暮莲卓一个箭步冲上去拾了在手,也瞬间就明白了暮莲澈的反应。 这一回,兄弟两个心有灵犀了,“父皇,我去找芸夕。” “父皇,我也去找芸夕。” 兄弟两个几乎同时说出口。 容不得暮莲宇极思虑,时间就是一切,只有时间才能挽回一切,“快去,夕儿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儿子坚定的声音飘荡在莲斋堂,然后是他们双双离去的匆匆背影。 暮莲宇极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似的,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芸若这一去,一定会惹出什么祸患,只是,他一时还想不出来。 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地板上那张飘飘而落的字条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暮莲宇极静静的望着那张字条,芸若走了,就象抽空了他的心一样,就仿佛是青莲离开他时的感觉。 被风吹荡着的门左右摇晃着,也送来了风吹得那字条飞了起来,轻飘飘的就在屋子里跳起了舞一样。 可是这风声,却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凄凉感觉,就仿佛那一年的那一月的那一日,青莲倒在血泊中从此再也没有醒来一样。 暮莲宇极恍惚中站起,晃晃悠悠的追着那字张,然后伸手抓在手中,仿佛他抓到的就是一个生命一样,长袖一甩,门立刻就关上了,他不喜欢这冷风吹着屋子里的感觉,手中字条紧紧的攥在手中,然后夹到一本书里,便向门外喊道,“周公公,去把宫里所有收集的关于芸若的字画全部都拿到莲斋堂,我要一一过目。” “喏。”周敬海也被暮莲宇极的神情吓坏了,听到吩咐,早已如一缕烟般迅速的就去办了。 宫中的青石路上,暮莲卓与暮莲澈各自施展轻功,恨不得长了翅膀一样立刻就飞到西街的那一个小院落,关于芸若的一切都牵动着他们的心。 宫中的灯笼早已亮起,一盏盏在这冷夜里泛着华彩,就要过年了,宫里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却在这样的时候,芸若出走了。 半明半暗中,暮莲卓一声不响的走在前里,身后的暮莲澈怎么看着他的背影都是一个不顺眼,“阿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的出现让她搬出了三王府,芸若她也不会无端的出走了。留在三王府,至少她的衣食住行都有刘管家照看着,如今她搬到了那样生僻的地方,一定是不习惯,所以才想着要离开,都是因为你。” “三哥,芸若她是一心为你,甚至为了顾及你的感受也不许我接近她,就凭她这般为着你我二人着想,我猜想她的出走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暮莲卓一边走一边分析着说道。 暮莲卓的话倒也是事实,可是,想到芸若腹中的孩子是暮莲卓的,暮莲澈就是不服气,他的声音比那冬日的风还冷寒,“暮莲卓,如果让我知道你是故意要欺负了芸若的,这一辈子我们再也不是兄弟,我会让你就如此树。”说罢,身形一起一纵,腰间剑鞘中的长剑一出一送一劈,立刻一株树就被他的剑劈为两截。 “三哥,公道自在人心,我暮莲卓乃大周朝五王爷,堂堂的男子汉,断不会做出那种让世人不耻的事情来,在所有的一切还没有查出之前,你不能血口喷人。”虽然暮莲澈是气坏了,但是他也不能让暮莲澈给搓圆揉扁了。 他是暮莲卓,是打过无数胜仗的暮莲卓,他的战功大周朝至今也无人能及,那是他拼却自己的性命换来的。 暮莲澈冷冷的看也未看他一眼,“眼下救芸若要紧,你与我的帐日后我会亲自找你清算。”说完,暮莲澈立刻飞快的超过了暮莲卓,他要先于暮莲卓到达芸若曾经的住处。 暮莲卓哪里肯相让,不过他也不急,他比暮莲澈还多了一个筹码,就算进不了院子,他也能问到一些线索,他送了轿夫银子了,那些银子会让两个轿夫尽心尽力的守在那里的。 想到这里,就仿佛线索已经有了一样,他的心又开始振奋了。 兄弟两个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先是在宫中路上,然后又是在京城的街道上狂飚起来,一忽儿是暮莲卓在前,一忽儿又是暮莲澈在前,两个人都恨不得先到了那西街小院。 一条路,原来最快也要三刻钟的时间,却被他们飞快的脚程缩短到两刻钟,到了,眼目中已可见那小院的轮廓了。 暮莲澈继续向小院奔去,而刚刚才追过暮莲澈的暮莲卓却悄悄的缓下了速度,暮莲卓先是让暮莲澈追过了他,然后就奔向了那轿夫停靠的转角,虽然他与暮莲澈不合,但是眼下两个人大可分头行动来争取时间,就算对暮莲澈再有意见,但是两个人却有着一致的目标,那就是找到芸若。 这是两个大男人不变的心。 他懂暮莲澈就象懂他自己一样。 如果不是真爱,谁也不可能如此为了一个女人而不要了兄弟间的那份情谊。 眼望中,暮莲澈的身影已慢慢消失在大门间,暮莲澈甚至没有回头看暮莲卓为什么没有跟上他,或者,暮莲澈的心里现在只有芸若的安危吧。 快步走向那顶轿子,两个轿夫果然如约留下了。 可是越急,暮莲卓越觉得不对,大冷的天,天空还飘舞着雪花,而雪花也落满了轿身,这样的天气,两个轿夫在夜色中却一左一右的靠在了轿子上,天,那不是更冷吗? 只有一种可能,暮莲卓心里骇然的奔了过去,果然,那抬轿子的细长的木杆上两个轿夫已不省人事的躺在那里。 手指探向两个人的鼻息,幸好还有气息,都还活着。 一股酒气扑到他的鼻端,竟象是喝醉了,大手径直的向轿夫的背上拍去,“都给我起来,收了我的银子,就是这样做事情的吗?”原有的希望在见到两个轿夫这般模样的时候已彻底的没了,这样的他们能看到什么人经过那小院吗? 根本没有可能。 “唔,走开。”一个醉醺醺的轿夫不怕死的推挡着暮莲卓的手。 暮莲卓皱皱眉头,他再也忍不住了,大掌一个巴掌拍过去,王爷的架势此刻让他强硬如刻,“给我醒醒,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冷冷的声音让那被打了的轿夫迷糊的睁开了眼睛,他笑眯眯的盯着暮莲卓,“啊,王爷,你回来了呀。” 暮莲卓随手又是一个巴掌飞去,他心里急切,人都没了,这两个没用的东西居然喝成这个样子,“说,是谁让你们喝的酒?” 这一回,暮莲卓的力道让那轿夫彻底的醒了,他奋力的闪闪眼睛再闪闪眼睛,然后定睛看向暮莲卓,而后者那严肃而冷然的表情让他立刻就知道有什么不对了,急忙拍向伙伴的背,“老六,快起来,王爷回来了。” “说,谁让你们喝酒的?我交待你们的事情呢?可有什么发现?”暮莲卓一连串的问出来,他急坏了,真想立刻就有芸若的消息,可是看着眼下这两个轿夫的神情,八成他们现在连芸若不见了也不知道呢。 第153章追查 “这……” “快说。”手一扬,恨不得再送几个巴掌过去。 那轿夫哪敢不说,一个巴掌而已,却让他的脸火辣辣的疼,他早怕了,“回王爷话,是我二人呆在这里久了,又冷又饿,于是就向那斜对街的小店叫了菜饭过来,谁知道那老板娘竟是豪爽,居然连酒也白送了,所以……,所以……” “所以你们就喝了酒了?你知不知道你们可误了我的大事了。” 轿夫结巴了,“什么,什么大事?” “你们送过来的王妃不见了,说,喝酒前可有看到她离开了吗?” 轿夫愣住了, 他立刻明白过来暮莲卓的气极败坏了,然后自己狠抽了自己一巴掌,“王爷饶命呀,奴才等没见着王妃离开呢。” 摇头叹息,唉,他所有的希望就被这轿夫的给生生的夭折了,“没喝酒之前可还有什么发现没有?”心里猛然想起那个闪身而去的黑影,连自己都没有追到,那个高手说不定就是对芸若动手的人,他说什么也不能相信芸若是自愿自行出走的。 轿夫凝眸想了想,然后道,“好象有一个人影冲进了小院,可是我又觉得那是我眼花了,我看到了,老六说他没看到,这个,我也说不好呢。” “那人影可有这么高?”手掌放到自己的眉间,他记得那个在小院前出现的黑影的个头比自己略略矮了一些,也就到他眉毛左右。 “嗯,嗯,也就这么高,比王爷略矮了一些。” “胖瘦呢?”应该是比他略微清瘦一些才对。 “比王爷瘦一些吧。”轿夫果然如他所猜的回答道。 心中一紧,那人便是在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盯住了芸若了。 心里默念,芸若,你不许有事,孩子,更不许有事。 可是心,却是怎么也解不去的忧心。 那样的一个人影会是谁呢,暮莲卓不由得在心里思量,蓦然,他想到了一个人,却不敢确定。 看向一个已经清醒一个还在醉酒的轿夫摇摇头,随即又是从怀里掏出了十两银子,自己刚刚一急居然就打了人多少有些不对,银子递向轿子,“这个给你吧,说不定我还要找你,就在这京城里呆着,不许离开。” “喏,王爷尽管吩咐,小的们随叫随到。”想不到耽误了王爷的正事还有钱拿,那轿夫点头哈腰的说道。 暮莲卓已无心于他二人,芸若的一切才是他心里最为关切的,来到了小院前,先前他也只是到了门前而未入,此刻心底就有些忐忑了,推门而开时,门前是暮莲宇极安排保护芸若安全的两个侍卫,“给五王爷请安。”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候,心里却是慌得不行,把人给看丢了,只怕他们倒楣的日子就到了,所以此刻两个人都希望这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王爷能把芸若找回来,那么他们也就可以死里逃生了。 暮莲卓恍若未闻,飞快向门前而去,一手正要开门时,门却自然开了,暮莲澈从房中走出来,脸上依然还是他一贯的冰冷气息,“她在吗?”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暮莲卓问道。 摇摇头,再摇摇头,“她走了。”暮莲澈沉重的声音里更多的是牵挂,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她从未单独生活过,他很难想象她出走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可以什么线索?”暮莲卓追问,此时暮莲澈的神情让他只暗叫不好。 又是摇摇头,暮莲澈直接就向大门外而去,再也不理会暮莲卓。 “三哥,我们分头去找芸若。”心里微微的有些不忍,可是芸若只有一个人呀,谁也没有办法让她一女侍二夫。 “糟了,赶紧派人去各大城门询问,如果芸若出城了总也有个方向。”暮莲澈一拍大腿,他突然间才想到,刚刚知道消息的时候他只想着找到芸若,竟是忘记这个方式了。 暮莲卓正欲说好,大门外却响起了马蹄声,到了近前,才看到原来是宫里的一个小侍卫官,他匆匆下马,向暮莲澈和暮莲卓一抱拳道,“卑职奉皇上之命已经巡查了四个城门,天黑以后芸若姑娘并没有从城门离开,当然也不排除她乔装打扮了离开京城,但是皇上说了,芸若姑娘留在城里的可能性很大,故而请二位王爷先在京城里搜寻。” 两个人一起汗颜,还是父皇沉稳,也幸好是父皇安排的及时,否则还真是错过芸若出城的最佳时机了。 “三哥,这西南两个城门附近就由我来寻查,三哥就负责东北两个城门附近,只要有消息了,我暮莲卓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一言为定。”此时的兄弟两个已拧成了一股绳,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芸若。 找不到她,说什么也没有用。 两个人飞快的消失在大门前,各有各的手下,就分头行动去了。 暮莲澈回到了三王府,这一路上都是心神不宁,不是他小气,而是他对暮莲卓真的不放心,芸若的身子已被他脏了,谁也说不准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来,叫过刘福,低声道,“派人守在五王府外,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通知我。另外,派几个去东城门和北城门守着,只要有芸若的消息立刻来通知我,翻也要把她给我翻出来。” “王爷……”刘福想要劝过暮莲澈,为了一个已经休了的而且还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这样做真的不值得,可是看暮莲澈一脸的忧虑他又顿住了,摇摇头,刘福叹息着走了出去。 暮莲澈背对着书房的门,自从芸若离开,她住过的那间屋子他就再也不曾踏近半步,生怕看到了会触景生情,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他还是受不了她离开的事实。 也是到了此时他才明白自己的爱,或者不爱,爱就爱个彻底。 手下人都出去分头找了,他自然也不能闲呆着,于是,乘着夜色又来到了街上,脑子里却想到了一个地方:蝶恋水榭。 除了自己与暮莲卓还有父皇,似乎那里才是芸若最熟悉的地方。 这一想,暮莲澈立刻向蝶恋水榭而去,心头也仿佛升起了无限希望,他不相信若不禁风的芸若会去到一个陌生的她不熟悉的地方为生。 风呼呼的吹过,暮莲澈的脚程出奇的快,这么冷的夜,这一路的街道上都是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也难见,可是越近蝶恋水榭,那街道上的人却越来越多,还没到近前,就听到了男男女女打情骂俏的声音,晓是他从前也听过了,这一回也难免皱着眉头,他无法想象两个无情无爱的男人女人可以在同一张床上做着那夫妻间的事情,更无法理解那些男人,然而这世上就是因为这些喜欢偷腥的男人也才有了女人的这一个行当,其实是男人助长了这个歪风,而女人又成了这歪风中的牺牲品,那妓院里,又有几个女人是真正喜欢沦落风尘而自愿的呢,不是因为家里穷不得已而来到这种地方的,就是被恶霸强抢再卖入这里的,哪一个风尘女都有她自己的辛酸史,而芸若,又何尝不是呢? 她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知道是谁。 暮莲澈一出现在蝶恋水榭的大门口,就有那不知死活的女人迎上来,想要攀上他的手臂,“这位公子爷,快随我进来吧。” 暮莲澈冷冷一闪,除了芸若他避女人如蛇蝎,“告诉红姨,就说我暮莲澈来了。” 暮莲二字,尊贵的让那女子立刻就傻了,她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蹬蹬蹬”的就向大门里跑去禀报了。 暮莲澈哪里会等到那女子去禀报,他闪进院子里,人群中仿入无人之境一样迅速的就到了红姨的房前,他来过的,也知道的,上一次他陪着芸若从烟山寺里回来时就来过红姨这里。 躲在暗处,再移到了红姨的窗前,红姨的门开了,那女子袅袅的走了进去,“春红,什么事?”红姨的声音有些凌厉,显然是不喜欢这春红打扰了她抽大烟。 “禀嬷嬷,暮莲澈在门外求见。” 此时的暮莲澈正站在窗前观看,只见红姨肥胖的身子一个鲤鱼打挺,非常利落的就从暖炕上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暮莲澈在门外求见。”春红再次重复了一遍。 “快请。”红姨一迭声的吩咐,拿着烟袋的手甚至抖了一抖,显然是有些激动。 暮莲澈若有所思的望着红姨,刚刚红姨的动作分明就显示了她高超的武功,可是自己从前每一次都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女人,看来这蝶恋水榭里还有很多他不知晓的秘密,他早就查过,红姨从小就生活在蝶恋水榭从未离开过,这也就说明那个教她功夫的人不在别处,就在这蝶恋水榭中。 看春红从红姨的屋子里走出来,他急忙移身回到距离红姨屋子不远的院子里,刚刚好就碰到了春红,“公子,红姨有请。” 她的话音才落,那边红姨已一摇三摆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哎哟,三王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哟,快进来快进来。”一只肥手就要扯向暮莲澈。 暮莲澈身形向后一撤,然后拱手道,“嬷嬷先请。” 这一拱手让红姨免了尴尬,只好陪笑的说道,“还是王爷先请。” 暮莲澈不再推辞,否则两个人这样让来让去分明就是浪费时间,带头走进了红姨的小厅,屋子里还飘着浓浓的大烟的烟气,让暮莲澈忍不住的皱眉头,一直走的脚步,突然间停下来,然后猛一回头,“嬷嬷,你告诉我,你可有芸若的消息。” 他突如其来的一问,让红姨猝不及防,身子一颤,“没……没有……” 第154章指纹 “真的没有吗?”暮莲澈的修长大手忽地贴近了红姨的颈项,趁着房间里没有他人,他不管了,他急着要知道答案,还有他非常好奇红姨的武功到底是何人调教出来的。 红姨没有躲闪,就任他的手落在她的颈项上,脸不红心不跳的一脸严肃送给他,“三王爷,你说笑了,芸若早已离开了蝶恋水榭,最后一次来这里还是你陪着她来的呢,怎么,她出了什么事吗?” 关于芸若的事情暮莲澈有些吃不准了,必竟刚刚只是他的揣测罢了,但是对红姨的武功他却是百般的好奇,手掌微一用力,立刻就掐住了红姨的颈项,“你说,把芸若卖进蝶恋水榭的人你可还记得是谁吗?” 红姨憋红了一张脸,却没有任何反抗,仿佛她没有任何武功似的,这样的深藏不露明显就是不对。 暮莲澈又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啊……”红姨一声低叫。 暮莲澈微微的松开了一些让她能够说出话,“说,否则我……” “三王爷饶命呀,芸若进来的时候我才八九岁,而且都是我娘亲打理蝶恋水榭的事务的,我真的不知道呀。”红姨喘着粗气一口气的说出来,一双眸子瞥向暮莲澈还放在她颈项上的手,满脸都是惊惧。 “去取了册子和芸若的卖身契,我要知道关于芸若的一切。”暮莲澈冷声说道。 “好好好,不过三王爷还是先松开了手,王爷这么金贵的人,千万别和我这粗人一般见识。” 手一松,暮莲澈只好暂时放开了她,而她的武功他要想个办法试出来,只是,眼下不是时候。 红姨款款福了一福,“王爷稍等,奴家这就去取了。”说罢便转身向内室里走去,暮莲澈不便随她进去,只得停在厅堂内等候,听得她的脚步声进去又出来,一盏茶的功夫,关于芸若的资料红姨已拿在了手中。 “王爷,这些资料王丞相也早就来查过了。” 暮莲澈一愣,难道是父皇已查过芸若的身世,是的,父皇对芸若那般好,不可能不了解她的一切的,倾身看去,一张已泛黄了的卖身契出现在他的眼前,黑色的墨迹潦草的字体,如果不仔细辩认你根本看不清那是些什么字。 简简单单的卖身契,只能证明芸若被一个人卖入了蝶恋水罢了,就连落款也没有名字,暮莲澈挑挑眉,指着那落款道,“那卖了芸若的人怎么没有名姓呢?” “回王爷话,我们这里的卖身契大多都是这样的,这上面的字想来也是蝶恋水榭的帐房先生写的,而那卖人的人一定是不会写字,所以就只按了一个手印,你瞧,这手印可是极为清晰的。” 废话,他早就看到了那个手印,可是无名无姓的这让人如何查下去,又瞟了一眼,暮莲澈一下子怔住了,那手印竟是只有一多半的印迹,其它的竟连模糊的也没有。 当下也不言语,便将那卖身契送还到红姨的手中,举步来到了厅堂内的桌子前,一撩衣袍坐下来,一边翻看着那个记录蝶恋水榭每个女子进来后的成长经历以及花销用度的册子一边问道,“这卖身契为什么还在你的手上?既然当初是王丞相赎了芸若,你与他本应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和卖身契的,他怎么能够把这卖身契留在你的手上呢。” “这……哦,是王丞相忘记拿了,再说了,他那么大的官,我红姨哪里敢再拿出这卖身契向他讨人呢。”红姨赔笑着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说明这卖身契原本就不该留在蝶恋水榭了,而我既然是芸若的夫君,这卖身契自然要交由我收着,否则,要是你哪天来向我讨人,我暮莲澈的面子可就丢大了。”他冷冷数语,让红姨半句话也回不过来。 “好吧,其实芸若的故事王爷比谁都清楚,便是从认识王爷以来芸若才走了红运也才脱离了这里,这说明,都是王爷带给她的好运呢。” 暮莲澈也不理她,好听的不好听的他一句也不信了,直觉这里面有问题,他要仔细的查一查,伸手接过那张泛黄的卖身契,那么久远的纸张,这个,倒是做不了假的。轻轻按照原来的折痕折了一折这才放进笼袖中,那册子根本就没什么好看,不过是记载每个女人被送进来之后的花销罢了,“红姨,倘若要是有了芸若的消息立刻着人来禀报我?” 红姨急忙应道,“王爷,难道若丫头真的出事了吗?” “失踪了。”他一边大步走向门前一边说道,红姨就算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的,不过,他总会查清楚一切的,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那不小心溜到他眼里的沙子就一定要被搓扁揉圆了。 从蝶恋水榭出来,他也不算无功而返,至少手中多了芸若的卖身契。 心情沉重的向三王府返回,一路都期待到了家就有了芸若的消息了。 然而,步入大门后,王府里依然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生气,希望再次破灭,心也更加的焦虑,甚至有些烦躁,刘福得到门卫的消息知道他回来了,立刻就赶到了书房,他还没进得门来,暮莲澈听得脚步声背对着他就问道,“刘福,可有王妃的消息吗?” “王爷……”刘福有些汗颜,“没有王妃的消息,不过,老奴收到了一封信,说是王妃送给王爷的。” “快拿来。”暮莲澈心里一喜,说不定是芸若报平安的信。 刘福向袖笼中一掏,便递向了暮莲澈,“王爷,就是这封。” 随手撕开那封好的蜡印,一张雪白的纸笺上短短数字,却渐渐拨开了暮莲澈心头的一团迷雾。 大意是:澈,我走了,我不想你们兄弟因我而起争执,进而因为我而影响了你们之间的兄弟情份,芸若希望王爷不要因为芸若的离去而消沉,王爷是我大周朝的三王爷,芸若期待看到王爷重新振作精神,成为大周太子的那一天,这样芸若才会欣慰,才会为王爷而感到骄傲…… 轻轻念着每一个字,暮莲澈的心头荡起了一片阳光,芸若并没有不辞而别,她还是关心着他的,这便足矣。 是的,他要振作起来,再也不能消沉了,想到自己已经几日未去早朝,心里不由得有些汗颜,他要一边寻找芸若的下落,一边努力让自己成为大周朝的太子。 开心的念着一遍遍,只要她未在暮莲卓的身边,她还惦着自己,那就证明自己还有希望。 又拿出那张芸若的卖身契,仔细的再次查看后,他还是认为那个按着手印的人的手指有问题,不可能少了一个角的。 要知道大周朝民间按手印通常都是男左女右,这是不允许随便换下的,心里回想着记忆中认识的每一个人,却怎么也想不出左手大拇指缺了半边的男人,那会是谁呢? 就在暮莲澈踌躇满志研究那一份从蝶恋水榭取来的芸若的卖身契的时候,暮莲卓已悄悄的来到了明夕画馆,他要见一个人,那就是明书。 冷夜早已过了二更天,派出去的人已经在京城的各大客栈里搜寻了,如果芸若没有住客栈也没有出京城,那么就说明已有人收留了她,而这个人,暮莲卓认为最有可能的就是明书。 飞快到了明夕画馆前,大门紧闭窗子已阖严,这么冷的天又是这么深的夜,门前连个人影都没有。 房顶上的雪被风吹起飘落,落在身上时一片沁凉。 暮莲卓飞身一纵,立刻就跃到了画馆的房顶,脚下迅速移动,很快就到了后院的天井中。 正要往房前移动时,突然,那通向后园子的小角门开了,一个人影迅速的闪进来,那影子分明就是明书,暮莲卓急忙将自己隐在黑暗处,脑子里将在芸若那里见到的那个人与此时明书的影子比了一比,然后他摇了摇头,西街小院前的那个人影不是明书。 皱皱眉,难道是他的感觉错了吗? 明书悄悄的打开了房门,象是怕惊醒了熟睡中的伙计似的,待他关上了门,暮莲卓这才潜过去,贴着墙时,从窗子中已透出了昏暗的光线,屋子里明书的影子长长的投射在墙面上,没有芸若的踪迹,她似乎的真的不在这里。 可是芸若与落心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就消失无踪了呢,周敬海拿给父皇的那张字条并不足以证明那是芸若亲手写的。 他怔怔的望着明书换着衣服准备安寝,还是对明书有着千般疑虑,那一夜在城墙边楼惜出现的时候似乎明书也出现了,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明天白天,他要找个时间来与明书一聚,他这么晚又穿着一身的夜行衣回来分明就有些不对,明天黄昏,他也要悄悄守在后园子的围墙外,看看明书到底来来去去了哪里。 越想越是迷糊,但眼下他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他还有楼惜一个棋子,是的,他怎么把楼惜给忘记了,心思一动,暮莲卓急忙离开了明夕画馆的后院,直奔他的如香馆…… 第155章梦幻 飘舞的雪花清灵的飞在他的周遭,落在脸上时,沁凉的慢慢浇息他心头的躁动不安。 空气里,除了清新与冰冷再也没有任何异样。 飞行的脚步让这夜色终于有了动了的感觉,否则那惑人的死寂就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受,那是他不喜欢的。 不远处的街角恍惚中有一道白影飘来飘去,暮莲卓定睛看去,那身影为什么竟是有些象芸若呢,揉揉眼睛再望过去,还是象芸若,就在他迷糊的时候,一道轻柔的声音从那人影处飘过来,“阿卓,待你当上了太子,芸若就会回来与你相聚,我与你,后会有期。” 暮莲卓愣住了,这是芸若的声音没错了,是她,一定是她。 欣喜之后,是他拼命的向那白色的人影而去,恨不得立刻就到了立刻就把她拥在怀里,她让他担心了。 却在这时,那人影就如九天仙女般一展衣袖,她背对着他轻飘飘的却极迅速的就飘向了远处。 暮莲卓拼命的追,却在一个街角转弯的时候,再也没有了那白色人影的踪迹。 象是梦,又象是幻。 这一刹那间的变故,让暮莲卓迷糊了,他颓然坐在雪地中,芸若在恨他,恨他让她有了他的骨肉,所以她不要见他。 她说,待他当上了太子,她就出来与他相聚。 是的,他清楚的听到了这句话,不象是梦也不象是幻,可是此刻她的消失无踪,又让那句话似梦似幻了。 摇摇头,他不管那是不是梦幻,但只要是芸若让他做的,他就一定要做到,嗯,他要当太子,他要给芸若幸福,有了权势她的芸若就再也不会受人欺负了。 心里下着决心,他可以的。 再起来里,身体里已充满了力量,这是芸若在鼓励他,鼓励他得到太子之位。 继续向如香馆而去,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一切却再也没有了那道仿若芸若身形的人影。 但是,他却坚信,那是芸若在这夜的睡梦中托梦给他了,让他要保重自己,让他要做太子。 如香馆就要到了,那门前,一个纤瘦的身影悄悄的伫立着,竟不想楼惜此时正在门前等着他,“惜儿,怎么还没睡?”幸好那一天他带着芸若来时,楼惜并不在,否则一个夕儿一个惜儿见了面,会让他好生尴尬。 “我在等你。”楼惜绞着衣角,有些无措的望着鞋尖,她生怕暮莲卓会怀疑她什么,那是师傅让她说的呀,师傅说了,只有她说的,他才会信以为真,也不会怀疑她的用心。 可是她知道,师傅一定是别有用心的,至于那目的,她也不知,但是师傅又说过,他会把暮莲卓暂时的还给她,让她好生的珍惜这机会,倘若错过了,她与暮莲卓就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于是,她知道芸若失踪了。 她以为是师傅,问了,师傅只淡淡一笑,“惜儿,师傅想让你幸福。” 这一句,便让她知晓了师傅的意思,也明白师傅为她而做了什么。有些自私,却是为了自己的幸福,一边期许一边暗骂自己,可是,她就是没办法让自己的心里没有暮莲卓,他是她生命中的克星,是她的最爱。 暮莲卓尴尬的笑了,惜儿如此这般的小媳妇模样真的让人生怜,如果没有芸若,那么自己与惜儿原本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奈何她偏偏就失踪了那么许久,这是天意吗?是天意让他的心的天平倾向了芸若吗? 他无从解释,只是轻轻移了身形,体贴的打开了店门,未上闩的门‘吱呀’而开,如香馆虽然奢华,却也是年代久远的老店了,“惜儿,快进来吧,外面冷。”他想劈头就问起她是如何知道芸若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可是又怕惹她伤心,必竟,按现在的常理已是他负了她了,所以他要暂缓一下,要在一个极为自然的情况下脱口问出。 楼惜就仿佛一缕烟一样随着他飘忽而入,她怯怯的在静夜中悄声说道,“你见我,是为了她吗?”说完,她就后悔了,她这般问出,一定让他好生尴尬。 暮莲卓果然不好意思了,“惜儿,我……”心里对楼惜报歉,也不知要如何追问楼惜了。 她的眸光一黯,他越是不说她越是清楚他心中所想,袅袅而行至那个只有他与她才可以进的房间,她轻声说道,“那夜来如香馆,路上听到两个妇人议论起三王妃,就是那般说的。”她撒了谎,其实是她师傅让他说的,不过师傅给她制造了这个机会,她不想错过了,更不能不听师傅的话,她不是故意的,她要回报师傅的救命之恩。 “惜儿,你不怕你说了,我与你就再也……”芸若的孩子是他的,他就理所当然的要娶了芸若了,这些楼惜不可能没有想到,然而她还是把关于芸若的消息而且是对她楼惜一点都不利的消息告诉了他,这让他不觉对楼惜感到歉然。 “哦,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是我的,我求也没用,是吧,阿卓?”她仰着小脸迎视着暮莲卓,那微微带着泪光的清亮眸子里,暮莲卓看不出任何一丝杂质,楼惜的话不会错的,她不会骗他的。 只是,一个线索就这样又中断了,让他好生的不甘心,突然想起她刚刚说过的那两个妇人,“惜儿,那两个谈论芸若的妇人你还记得住在哪里?长什么样子吗?” 楼惜摇摇头,再说就说漏了,“我听到关于芸若的消息就急着要去找你告诉你,竟忘记注意她们的长相了,也忘记跟踪她们的住处了,等我想到的时候,我又去那街路上转悠过几回,却再也没有遇到过她们。”她得给一个让他信服的理由。 奇怪,两个妇人而已,怎么可能知道他与芸若孩子的事情呢,又是想起了御林园看林子的吴伯,他的心又揪紧成了一团,那幕后的黑手藏得真深呀,深得让他一时难以挖他出来。 “惜儿,谢谢你。”不管怎么样,如果不是她他现在已经离开京城了,也更加不知道芸若腹中的孩子就是他的,大手不经意的就抓住了楼惜的手,让她的心头一暖,可是随即又是一冷,他谢她终究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阿卓,师傅走了,我无家可归了。”她想搬去五王府,必竟是如香馆是客栈是饭庄,虽然是他与她从认识起就一起经营的,但是,这里总给不了她家的感觉。 家,现在的她很期待有一个温暖的家。 他望着她一身的紫衣,还是飘渺如昨,“惜儿,不如就搬到我府上来住吧,这样也有个照应,总比你常年流落在外面要好些。” 她心里一喜,竟不想他这么快就答应了,羞赧的点点头,“阿卓,谢谢你。”换她谢他了,因为这愿望来得太快了,快得让她只觉有些不真实。 “走吧,你随我现在就去。”说完了,他就有些后悔了,倘若被芸若知道楼惜住在了他的五王府,不知芸若又会作何感想,可是,他也不忍看楼惜如此柔弱的孤零零的留住在如香馆,不管怎么样,既然曾经爱过,他就总要照顾她。更何况,他现在也急于回府,想要知道派到各处去打探消息的人有没有什么最新的进展向他禀报。 楼惜点头,依然牵着他的大手不想松开,她就是贪心呀,就算此生无缘,只要能让她多牵几次他的手,她也就满足了。 于是,雪花纷飞中,静静的夜里,连雪花落地也有了生气,那是一种灵气,一种心的慰藉,带着她,暮莲卓翩然而起,经过了一幢幢的民宅,经过了一条条的街道,当五王府就在眼前时,他的心突的狂跳起来,那是为了芸若。 “王爷,你回来了。”管家陈安上前迎来。 “可有芸若的消息吗?”他一刻也等不及了,当着楼惜的面一下子就泄露了他急切的心事。 陈安摇摇头,“派出去的人大多数都回来了,还是没有芸若的消息,但是还有几个人还没回来,说不定就能给王爷带来欣喜呢。”陈安倒是会安慰暮莲卓,但是暮莲卓的心已凉了半截,看来芸若是铁了心的要离开他了,甚至不给他任何的线索。 又是想起今夜里在街上看到的那个白色人影,象是她,又不应该是她,因为芸若不懂轻功,而那身形却是飘飞如画般的深刻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再不及多想,楼惜还在他的身边,“陈总管,将这位姑娘安顿妥当了,衣食住行就按我的标准了。” 陈安咂了咂舌,然后偷偷打量了一眼楼惜,这女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让他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了,不过,能让王爷如此盛情款待的人绝对是与王爷关系极为密切的人,抬了手臂指着府中最奢华的一处客房的方向,“姑娘请吧。” 楼惜只得随陈安离去,一边走一边向暮莲卓道,“阿卓,明日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我哟,我就给你当小厮。”她强颜欢笑,带着几许期待祈求着,希望暮莲卓不要当着陈安的面前驳了她的请求。 暮莲卓果然不忍了,心思一转,随口应道,“嗯,不过要掩去你的娇美,让你做个小厮是亏待你了。” 楼惜终于回眸灿烂一笑,弯身一福,“阿卓,明天见。” 暮莲卓心中一紧,仿佛自己钻进了一个套子中一样,可是,那套子却箍在他的脖子上越来越紧…… 第156章争位 天才朦朦亮,乾心殿内,暮莲澈出现了,正在扫地的小太监瞪圆了眼睛,他没看错吧,几天不见的三王爷居然也知道早朝了。 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急忙扫完了地就一溜烟的退了出去,然后整个后宫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王爷又开始早朝了。 德妃听了自然很开心,她的儿子终于又回归到了从前,都是芸若给害的,可是她自己的儿子她却劝不了。 淑妃却是摇头,她明白儿子暮莲卓又多了一个劲敌了。 楼惜随着暮莲卓到了乾心殿外,就乖乖的候在大门外了,那大殿内都是大周朝的文武大臣,她小小一个暮莲卓的跟屁虫根本没资格进去,望着暮莲卓大步走进乾心殿的背影,她心里不由得一酸,倘若爹爹还在,应该也是可以这般随意出入这乾心殿的,可是老天弄人,居然就让她一家老小死于非命,至今仍破不了案子,师傅说了,早晚有一天那坏人会露出狐狸尾巴的,可是她等了几年了,什么也没有发现,而阿卓也不帮她,一心只惦记那个叫做芸若的女人,而她自己的人生就只能用惨淡来形容,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这一刻,她的心里颇为不甘,不想要放弃阿卓,他是她人生的希翼。 大殿上,王丞相向前移了一步,“皇上,臣要有事要禀。” “说。”暮莲宇极有些不耐烦,芸若一夜都没有踪迹,也让他一夜不曾睡安稳了,一心都惦记着芸若,根本无心早朝,只盼着越早结束越好。 “皇上,这大周朝的太子之位我想皇上心中早已有了定夺了,不如趁着今日臣等都到得齐全也就公布了吧,省得朝野上下无被为这件事情而左右,也更加猜忌,惹得臣民们恐慌。”王丞相说罢悄悄瞥了一眼几步开外的暮莲澈,他志在暮莲澈为太子。 另一边,右丞相纳兰飞鸿也道,“是呀,这事情拖了太久了,皇上也的确该宣布了。”他是兰儿的父亲,更是如兰公主的夫君,昨日里淑妃娘娘说了,只要阿卓与兰儿联姻,那兰儿就是将来的皇后娘娘,而暮莲澈已娶过一女的身份让纳兰家怎么也不看好暮莲澈了,他纳兰飞鸿就是支持暮莲卓,当然,前提是要暮莲卓要娶了他的女儿。 “这……”暮莲宇极有些微怒,一左一右两丞相同时相劝,分明就是有股威胁的意味,却又不象是串通好了的,因为两个人早已在私下里说过其各自的主张,所拥之人一为暮莲澈一为暮莲卓。 抬眼扫了一扫此刻正剑眉垂首的两个儿子,他突然来了精神,连澈儿也能来参加早朝了,这是件好事,说明芸夕对他的影响力已弱去了几分,“卓儿澈儿,父皇想听听你们两个的建议。”难题抛给儿子,罢了,谁回答的得体那这太子之位也就差不多定下来了,他此刻可真是没心情分析和选择了。 “父皇,儿臣愿挑起这兴大周伟业的大梁。”暮莲澈为长兄,自然是先发言了,他想起芸若的那一纸书信,自然是不放过这太子之位的,这是芸若的愿望,他要为她而实现。 一旁,暮莲卓想不到暮莲澈居然会自己推荐自己,想起昨夜里风中那白色身影如梦如幻的声音,他也沉声说道,“父皇,儿臣的战功显赫这是有目共睹的,如今,我大军就要班师凯旋回朝,但儿臣是最了解将士们与民间百姓们疾苦的人,为了他们,儿臣也会永不怠懈,为我大周的子民谋福泽。”他慷慨激昂,几句话惹得大殿内的大臣们窃窃私语。 “五王爷当之无愧呀。” 那一边,又有人反对了,“三王爷大气沉稳,才更适合为我大周朝的太子。” “皇上,臣力荐三王爷。”王丞相当然当仁不让的先说出他心中所愿。 纳兰飞鸿自也是不相让,“臣举荐五王爷。” 一时,殿内上下人等七嘴八舌,有荐暮莲澈的也有荐暮莲卓的,竟是将其它几位皇子的锋芒一下子给弱去了,大皇子暮莲飞脸上青一片红一片的,竟然没有一人来保荐他,亏他还是大周的大皇子呢,如果按照律令,由他继承太子之位也是有道理的,他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大学士,他与大学士之女早就私下会意许过婚约,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他示意那江大学士赶紧出言插一杠子,不怕添乱,就怕自己没努力过而后悔。 “皇上,我觉得大皇子暮莲飞最有资格坐上这太子之位。”江大学士果然老谋深算,就在暮莲卓与暮莲澈两派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他插语进来,立刻就让大殿上那乌七八糟的声音停了下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时居然又多出了一人,想不到连暮莲飞也在觊觎这太子之位,可是凭他的实力却比暮莲澈和暮莲卓都差了那么一大截,他为人太过圆滑柔润,根本挑不起一个国家的大梁。 纳兰飞鸿和王丞相根本就不把江大学士放在眼里。 “皇上,臣还是力荐三王爷暮莲澈。” “臣也还是举荐五王爷暮莲卓。” 一左一右两个丞相才不理会暮莲飞,都是力荐自己的人,这样将来才有利可图,才会稳固自己的仕途。 暮莲宇极皱了皱眉头,他当政十余年,就唯独是这一件事让他迟迟也下不了决心,说他优柔寡断也好,说他没有主见也好,眼下的这两个儿子他就是一个都舍不得放下,可是,两个丞相说得对,再不决定下来必会引起朝中上下混乱不堪,他狠下心,只得道,“明日早朝后就去校兵场,几个皇子擂台上见,谁胜了谁便为我大周朝的大子。”以武而赛,胜为太子,败就永为王爷,他说罢,也不待众人回应立刻道,“退朝。” 殿上,暮莲澈与暮莲卓相对而立,两个人相视一笑,“三哥,这太子之位我当仁不让。” “五弟,我也不会相让,我们擂台上见。” 两个人都是势在必得,恨不得立刻就将对方打倒在擂台上,更是期盼着明天的比擂马上到来。 才出了大殿,纳兰飞鸿就拉住了暮莲卓,“五王爷,臣预祝明天五王爷一路打败对手,成为我大周朝当之无愧的太子。” 楼惜垂首敛眉也跟了过来,他扯扯暮莲卓的衣角,也不知皇上都说了什么,一个早朝居然开了这么久,害她无聊的等了这么半天,“阿卓,我们走吧。” 纳兰飞鸿立刻就警觉的盯了一眼楼惜,这小厮的声音分明就是女声,竟象是女扮男装的,“王爷,她是谁?” 暮莲卓急忙将楼惜向身后一带,“一个小厮罢了,丞相请了。”说罢扯着楼惜的手就向前大步而去,纳兰飞鸿的意图他自然之晓,可是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政治婚姻,更对兰儿没半分的好感,他才不会娶兰儿,他更怕被楼惜知道了纳兰飞鸿的所图,那就麻烦了。 芸若已经失踪了,此刻楼惜倘若再给他添乱,他只怕他会疯了。 那一天,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关于太子之位的争夺,也都听说了大殿上五王爷与三王爷各不相让,都要力争拿到太子之位。 刘福与陈安两个各为其主的老管家可就忙开了,为了让各自的主子都能打擂成功,自然是变着法的准备膳食,多多益善,更是营养搭配,务必让比赛前的他们精力充沛,这才有精力打败对手,不管怎么说,那可是一场旷世之争呀,争得就是这大周朝将来的万万人之上的皇位呀。 暮莲澈用过了晚膳很早就歇息了,昨夜里一直惦着芸若让他怎么也睡不好,又一大早起就去了早朝,也幸亏他去了,否则又要错过这太子之位了,想到芸若的书信,他心里就浮起一层甜蜜,那太子之位他势在必得。 五王府,暮莲卓也吃过饭了,有楼惜在他吃的极快,每每看到楼惜都让他心里更生愧疚,御林园看园子的吴伯的事情,还有芸若的事情都派出去人去彻查了,暂时还没有消息,可是,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书桌前,他拿出了从前在暮莲澈那里偷来的玉牌在手里把玩着,这玉牌可号令龙虎帮一次,是龙虎帮先帮主散在民间三枚玉牌中唯一没有收回的了,只要拿着这玉牌就可以让闻名天下的龙虎帮为他做一件事了,而他一直想帮的人其实是楼惜,但是眼下却又想要以它来寻找芸若的消息。 反反复复的思虑后,他还是决定以这块玉牌来帮助楼惜,他已经欠了楼惜的一份情了,而他最初偷走暮莲澈玉牌的初衷就是要帮忙楼惜的,那么这是他帮助楼惜唯一的一份希望,楼家的血债必须要血偿。 手指继续把玩着那玉牌,心思涌动。 听着梆子敲过了二更天,他必须要睡了,明天,他一定要赢,这是对芸若的一种回报,芸若希望他当上太子,那他就一定要当上太子,为芸若更为自己争光。 第157章中毒 吹熄了烛火,暮莲卓拿着玉牌来到了隔壁楼惜的房间,轻轻叩响,其实不用这么急着拿给楼惜的,可是他有一种预感,倘若今晚不拿给楼惜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样。 明天,会是一场大战。 微微的衣衫抖动的声音从室内传了出来,这么晚了来敲一个姑娘家的门让暮莲卓有些汗颜,“惜儿,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攥着玉牌的手心里已沁出了汗,就好象那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似的。 门开了,楼惜穿戴整齐的出现在他的面前,“阿卓,这么晚了,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要送给我?” 暮莲卓身形一闪,立刻就闪进了屋子里,随手将门关上了,不想被下人们看到他悄悄进了楼惜的房间,既然这一生给不了楼惜幸福,他就不能唐突了她。这玉牌是他从暮莲澈那里偷来的,他断不能让暮莲澈知道这玉牌在他的手上,摊开手掌,将玉牌递向了楼惜的手心中,“惜儿,这个给你,你去龙虎帮的堂口,就吩咐他们为你找到当年杀害你父母的凶手,也算为楼家了了一份仇怨。” “龙虎帮的玉牌?阿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楼惜自然知道这是龙虎帮如今唯一一枚散在民间的玉牌了,也更知道它的珍贵与传说。 “你别管,你只管拿着它为楼家人报仇血恨就可以了。”他得到玉牌初时因为怕暮莲澈追查下来所以不敢才得了手就用了,如今已经过了许久,倘若是楼惜一个姑娘家拿出去悄悄用了,暮莲澈是断不会知道的,自然也就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便是因为这玉牌才让他结实了芸若,想想这些,心里不知是甜蜜还是难过了。 楼惜轻轻接过,那沁凉的触感让她的心头一颤,这东西太贵重了,她最懂得它的意义,“阿卓,为什么你不拿它求龙虎帮帮你找回芸若?”她心头一暖,到了此刻,这玉牌他还是选择了为她所用,那便说明她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不同寻常的了? 可是,他的心,为什么还是在芸若的身上,她知道,她一直都能够感觉到的。 暮莲卓尴尬的涨红了脸,只是因为他负欠楼惜太多,所以他才会有此选择,然而此时楼惜的追问却让他后悔了,他这般做就仿佛给了楼惜无限希望似的,可是她愈是这样误会下去,那么最后伤了心的人一定是楼惜,不能再一错再错下去了,“楼惜,对不起。”对不起,他不能给她他的爱了,他好自私,可是他心里就是怎么也挥不去芸若的身影,他不能骗自己,更不能再骗楼惜了。 手中的玉牌顷刻间坠落,其实他不说她又何尝感受不到,然而他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她的心彻底的碎了。 暮莲卓读懂了她眸中的忧伤,他更懂得爱了却失去而无法得到的感觉,弯身,他将玉牌悄悄拾起再放回到她的手心里,然后让她攥紧在自己的掌心里,“楼惜,你是楼家的希望。”说完,他转身退出了楼惜的房间,心头汹涌澎湃的浪涛击打着自己的心房,这世上,从此又要多了一个痴心怨念的女子了,只是他更加希望她早日遇到一个可以给她真爱的男子,那才是她此生的幸福。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大年夜的前一天,也就是蜡月二十九,皇宫里校场上一片热闹,大冷的天,这里却是热火朝天,拿枪拿棒的,年纪小的,年纪大的,从二十几岁到八九岁,这就是暮莲宇极皇子们的阵容,其实那小小年纪的皇子也不是要来争什么太子之位,不过暮莲宇极传下了旨意,不论是谁都要参加了,这是一个锻炼,他的儿子就都要是龙中龙。 校场的一侧,几排红木雕花的桌子摆得整齐,大臣们分列按位而坐,而皇子们自然是坐在第一排,有宫女奉了茶然后站在一边随侍,冷冷的天,呼出的气泛起一层白雾,却没人敢说半个不字,都笔直的或坐或站,准备看这一场旷世的太子之争。 暮莲卓与暮莲澈之间隔了一个四王爷,虽然不挨着,却难免不偶尔视线相对,那一瞬间谁也不相让,对这太子之位都是势在必得。 暮莲宇极只觉这其中有些古怪,从前两个儿子就算都想要这太子之位,可是也从未如此明目张胆的告诫对方自己是当仁不让的。 他却想不明白,到底是谁给两个儿子洗了脑,首先就是想到了芸若,可是芸若失踪了呀,似乎不是。 但是能左右他们两个思想的人他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了。 皱皱眉,虽然他不介意孩子们有争霸天下的气势,可是此刻两个儿子仿如敌人般的神情却并不是他所乐见的。 但看两个人各自悠然喝着茶,都在等待打擂的开始,是的,如果不出意外,不是卓儿胜了就是澈儿胜了,那其它几个皇子的功夫他心里最为有数,能胜得了暮莲卓和暮莲澈的人根本没有。 当周敬海宣布打擂开始的时候,年纪小的两个小皇子立刻就登上了擂台,只是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功夫罢了,一时间,擂台上,拳打脚踢,好不热闹。 暮莲宇极捋捋胡须,他的儿子们果然都在悄悄长大和进步了。 有胜有负,胜的继续留在擂台上,就这样已经打了三盘,暮莲宇极估摸着暮莲卓和暮莲澈要上了,谁知他们两个倒象是商量好了似的,老神在在的继续在喝茶,倒是大皇子暮莲飞忍不住了,他轻身一跃就跃到了擂台上,“四弟,为兄就来试试拳脚。”他抱拳礼貌相对台上的四王爷,台下的人都在看热闹,只要这场暮莲飞胜了,那么最后的关键人物暮莲卓和暮莲澈就要上场了,没人看好暮莲飞,平日里他也是打不过暮莲卓和暮莲澈的。 当小太监宣布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使出混身解数,恨不得立刻就将对方打败在当场,以此来长自己的气势,但是两个人旗逢对手,打了几十个回合暮莲飞才渐渐占了上风,只听得“嘭”的一拳,一口鲜血喷出,老四踉跄后退,他败了。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他还是不服气了,抬首向暮莲卓道,“五弟,你来与大哥比一比。”那语气中的不服任谁都听得出来。 可是台上的暮莲飞却面不改色,意气风发,一点也不怯场的望着暮莲卓,“五弟,上台吧。” 暮莲卓但笑起身,却在他悄然站起的那一刹那暗叫不好。 他的身子轻飘飘的,就仿佛走在云端一样,以他的阅历让他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他中了别人的计了,刚刚的茶里…… 一转身,手中茶杯顷刻间就送到鼻端,他中了软筋散了,天,这是天意吗?这么重要的一天一刻,暮莲卓急中生智,笑望着一旁的暮莲澈,“三哥,还是你先请吧,我要去小解一下。”当着文武大臣的面,他这最后一句让人啼笑皆非了,一个堂堂的五王爷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却不想这正是暮莲卓的聪明之处,他借用小解来拖延时间,如果解了那软筋散的毒,他今天就还有希望,否则,他就必然是败了。 随知,暮莲卓的话语一落,那边暮莲澈也反对了,“五弟,还是你先吧,大哥先叫的可是你呢,我府上管家有要事禀报,我去去就来。” 暮莲卓一愣,望向暮莲澈那一张从来都是冷若冰霜的脸,然后他瞬间就明白了,原来暮莲澈也中了软筋散的毒了,这就好,这就好,只是倘若他们两个都解不了毒,那不就是便宜了台上的暮莲飞? 难道毒是暮莲飞所下的吗? “父皇,大哥刚刚才与四哥打完了一局,儿臣这时候上台比了多有不公,不如就请大哥先休养一下生息,然后我再与他公平对决。”暮莲卓聪明的拖延着比擂的时间,能拖一刻是一刻。 “五弟,我不累,你上吧。”暮莲飞依旧意气风发的劝着暮莲卓,这更让暮莲卓怀疑了。 “三哥,我等岂能做这等占便宜的事情,就一起下去吧,然后回来再向大哥讨教。”不容分说的拉着暮莲澈就走,这一刻,两个人出奇的友好,谁都想要知道身体里的这软筋散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于到了偏僻处,“五弟,你中了软筋散?” 暮莲卓沉重点头,“你说,这是谁下的毒?” 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他猜得没错,那应该是暮莲飞的人,“五弟,就算猜着了又能怎么样,我们现在根本打不过他,赶紧想办法解了毒才是真的,你有解药吗?” 暮莲卓摇摇头,这一时半刻让他哪有办法找到解药呢,远水救不了近火,“三哥,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运功逼出这软筋散的毒吧。”同病相怜,此刻上擂已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先把毒解了,然后再去打算下一步。 于是,两个人立刻盘膝而坐,都在拼尽全力的催出身体里的软筋散的毒,谁的动作快,谁就有可能成为今天的最大赢家。 空旷的雪地中,就在暮莲卓和暮莲澈全力对付身体里软筋散的毒时,有两个人影正慢慢的向他们靠近…… 第158章兄残 楼惜早已发现了周敬海,她知道周敬海是暮莲宇极身边最红的大内总管,不过,她眼下只关心暮莲卓,至于其它的事都与她无关。 “阿卓,你怎么了?”她今天一大早起就尾随着他一起来了,远远见他与暮莲澈一起离席她就觉得不对,所以急忙跟了过来,此时看两个人的面色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惜儿,我与三哥都中了软筋散的毒,所以今天的比擂恐怕……”暮莲卓睁开了眼睛,他先是看到了楼惜然后看到了周敬海,“周公公,你怎么来了?”难道是父皇也有所发现了吗? “原来如此,怪不得两位皇子离了席,皇上只觉奇怪,所以派奴才前来一探究竟,奴才这就去向皇上回禀。”周敬海恭敬说道,他比谁都清楚皇上的心里眼前的这两个皇子才是真正的太子人选。 “等等,周公公,你悄悄告诉父皇,千万不要声张,就只说我们一会儿就回去,这样,那个暗中算计我与三哥的人吃不准状况一准就会慌了,也就会露出马脚了。” “是,老奴这就去向皇上禀报。”周敬海点头,一溜烟的就向原路返回。 暮莲澈还在闭目驱毒,却突然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五弟,你别试了,这毒不是普通的软筋散,似乎是掺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所以我怎么也驱不出来,而且还伤了自己。”暮莲澈冷冷的面容上凭添了一抹懊恼。 “软筋散?”楼惜低低一叫,手指立刻就搭上了阿卓的脉象,然后,楼惜的脸色变了,她松开暮莲卓的手腕,就欲向袖摆中探去,突然,几步开外,一个人影在这片刻间一闪而至,“师妹,师父回来了,到处找你呢。”明书的声音居然好巧不巧的送了过来。 暮莲卓抬头,他还没有时间追踪明书,但是,他一直怀疑明书与芸若的失踪有关,他也有想过楼惜与明书有什么关系,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楼惜与明书竟是师兄妹,那么那一夜楼惜亲口对他说起芸若腹中孩子的事之前他见过的那个人影,就一定是明书了。 他的目的呢? 难道是监视楼惜,这是这一刹那间暮莲卓的感觉。 “明书,你好!”他自然而然的向明书打招呼,心里所有的疑虑都压在心头,那些事如果真与明书有关,只要证实了,他暮莲卓不会放过明书,有一种预感,似乎连芸若的入宫也与明书脱不了干系,他要找个机会与母妃对质一番,一切就都清楚了。 “阿卓,你怎么了?”明书好奇的打量着阿卓。 “哦,没什么,不过是中了软筋散的毒罢了,我去打仗的时候刚好遇到过这种软筋散,这点小毒我还解得了,倒是明书兄,你怎么到了这校场?” “我来找师妹,师傅说关于楼家的那一起惨案,已经有线索了。” 楼惜大喜,“明书,是真的吗?” 明书重重点头,“是的,快随我回去吧,回去你就知道了。” 楼惜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阿卓,这要谢谢你的玉牌。”她想不到龙虎帮的办事效率果然是天下罕见,她不过才请明书帮忙送出去一夜而已,此刻居然就有了消息了。 暮莲澈的眼神一冷,“楼惜,什么玉牌?” “楼惜,不用谢,快去你师傅那里问问清楚,有什么好消息赶紧来告诉我。”暮莲卓急忙打断暮莲澈的提问,生怕楼惜继续说起玉牌,那是他从暮莲澈的府中偷来的,倘若被暮莲澈和父皇知道了总归是不好,虽然他并没有拿着这玉牌胡作非为,但是一个‘偷’字就终归是不雅了。 “楼惜,什么玉牌?”暮莲澈继续冷冷追问,大有问不出答案就不罢手之意。 楼惜这才听出弦外之音,忙笑道,“哦,小时候,我与阿卓彼此相赠的一块玉牌,那上面刻着一首诗,我昨儿个遣人拿去烟山寺找了一位大师卜了卦,这不……”她的话还没说完,明书却插嘴道,“师妹,那明明就是龙虎帮的玉牌呀。” 楼惜的脸立刻就白了。 暮莲卓的脸涨红了。 暮莲澈的脸更冷了,那面上的冷寒恨不能一下子将暮莲卓冰冻起来,“暮莲卓,原来那玉牌就是你盗走的,你说,那一夜你在蝶恋水榭是如何逃出去的?”所有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暮莲澈忆起了与芸若在那一夜相遇的点点滴滴,如果玉牌真的是暮莲卓所盗,那么那一夜暮莲卓与芸若…… 他不敢想了,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故事。 见再也瞒不过,暮莲卓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是的,就是我,那是父皇偏心,那玉牌原本要交给我才对,也应该让我去打理楼家的案子,可是父皇却将玉牌赐给了你,我虽然得到了,但我并没有拿它去作其它用途,我依然是按照父皇的意思交给了楼惜,由楼惜亲手为楼家昭血。”他坦荡荡的说完,他并没有循私的拿玉牌寻找芸若,他问心无愧。 “果然是你,你说,那一夜是不是芸若救了你?”到了此刻暮莲澈才想到这个可能,那一个床帐,芸若躲在被子里…… “是,就是芸若救了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爱上我了,三哥,你放手芸若吧。” “阿卓,你……”楼惜打断了暮莲卓的话,他的话让她伤心了,他当着她的面已宣布了对芸若的不放手,这让她情以何堪。 “师妹,我们走吧。”明书扯着她的手臂就要离开。 笼袖里就有那软筋散的解药,她刚刚是想要拿给阿卓的,却被明书的出现给挡住了。可是此刻当她听见了阿卓变相的对芸若的占有性的宣布之后,她的心伤了,她突然间又改变了主意,那解药她不想拿给暮莲卓。 她要等他找上她,求了她,她才肯拿出来。 自私的决定后,楼惜便随着明书离去。 “暮莲卓,你休想让我放手芸若,你卑鄙,盗玉牌的那一夜你就唐突了芸若,御林园的那一夜你又再次的唐突了芸若,我暮莲澈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暮莲澈记起了,那一夜的芸若一身光裸正是出浴时,而暮莲卓…… 他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对他就是一个最大的刺激。 暮莲卓无声的垂下了头,那一次他被暮莲澈追杀的确是芸若救了他,可是这两次都不是他故意要唐突了她的身子的,“三哥,你不能在没有芸若的确定下妄下断言,我对芸若只有尊重,我没有害她更没有唐突她之意,只是一切太过机缘巧合,而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那一夜我为什么会做了一个那样的梦,楼惜,你给我回来。”暮莲卓大吼一声,此刻只有叫住楼惜,才能说清楚那一夜他原本是要伤心的离开的放手的,如果不是楼惜,他早就走了,又岂会有今天来与暮莲澈相争这太子之位。 楼惜飞快的脚步被暮莲卓的低吼唤住了,她停了下来,转身,从十几米外望着暮莲卓的方向,她淡淡的,冷冷的,“阿卓,我与你,从此一刀两断。”他的心里只有一个芸若,她再也没有机会了,那么再见他又有何意义呢?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做不成爱人,她连朋友也不要做,因为做了,会让她每一回见他都不由自主的凭添了一份痛苦。 “楼惜,你告诉三哥,如果不是你,我早已离开京城了。”这么乱的时候,暮莲卓不想再被人误会了,就算是要争太子之位,也是他与暮莲澈各凭本事,胜者为太子,更无异议,即使输也要输得心服口服。 楼惜后悔了,是她亲手把阿卓推向了芸若,然而这苦果即使再苦,她也只能吞下去,她轻轻点头,雪色中的楼惜更加苍白,“三王爷,是的,阿卓本来是要离开的,是我在城门口留住了他再亲口告诉他芸若腹中的孩子是属于他的。”她原本不想理会,可是看着这兄弟两个因为一个女人而争执时,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就悄然现出了师傅慈和的笑…… 师傅他……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却已经晚了,明书迅速的悄悄的点了她的穴道,“阿卓,我与师妹先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突然间就有些怕,这一指点穴,这欲盖弥彰的意味楼惜已经彻底的体味出来了。 明书却是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僵硬的身体飞快的离去。 雪色中,两道身影快速的消失在暮莲卓与暮莲澈的面前,暮莲澈铁青着脸,他站了起来,他不信楼惜的话,就是暮莲卓害了芸若,他认准了这个理,如果不是暮莲卓的出现,芸若此时还好端端的住在三王府,又怎么会失踪不见了呢? 软着身子,却抽出了剑鞘里的剑,光茫一闪,直指暮莲卓,“暮莲卓,你纳命来,你还我芸若。”暮莲卓不仅脏了芸若的身子,还偷盗了他的玉牌,明明是兄弟,他却如此这般小人,暮莲澈不想相让了,他要杀他,否则,难平他此时心头之恨。 冷冷的剑尖直冲向了暮莲卓,暮莲卓不躲也不闪,或者真的是他错了,他对芸若已欠下了不可饶恕的情…… 第159章易容 然而爱,又岂会有错? 他想要给她的,除了爱,再无其它。 剑尖缓缓的一寸一寸的插入他的胸膛,血水沿着剑尖滴落,落在衣衫上,落在皑皑的雪地上,那一朵朵的梅花开美丽了冬的颜色,却让亲情更加的淡泊。 他无怨无悔,他只想要带给芸若幸福,只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阻隔,而他的三哥,为什么就是不肯相让。 充血的眸子轻轻阖上,那伤与痛让他在这一刻只想化蝶而去,飘飞中寻找他的芸若,再一起双宿双飞…… 突然间,一声低喝传来,“澈儿,你给我住手。”暮莲宇极到了,当周敬海将暮莲卓和暮莲澈各自饮过茶的茶杯拿给他时,他立刻就猜出了事情的原由,也不多说,立刻吩咐周敬海头前带路,心里却泛起了无数的浪花,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微微瞟了一眼擂台上的暮莲飞,暮莲飞是他的大皇子,也是第一个带给他父亲般喜悦的儿子,其实他一直对暮莲飞有着偏爱的,只是这儿子太不争气,论气魄论文武皆不如暮莲卓和暮莲澈。 亲不帮理,任人为贤,他要的是一个可以为这大周朝擎起一片天空的太子,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只懂得迎合别人的太子。 “澈儿,你给我醒一醒。”一拳挥过去,两个人都中了毒了,暮莲澈居然还要兄弟自相残杀,这正是中了别人的计谋了。 暮莲宇极背着手不住的踱着步子,另一边周敬海正为暮莲卓包扎着伤口,如果他与皇上再晚来一步,只怕暮莲卓此刻已命休矣。 “父皇……”暮莲澈此时也才清醒过来,他惭愧的低着头,身上还是没有力气,那软筋散的毒一时竟是解不了。 “卓儿,澈儿,这毒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办法解了。” “谁?”两个儿子异口同声的问道。 “青君。” “青君是谁?”又是异口同声的问道。 暮莲宇极捋捋胡须,望着眼前的白雪轻轻说道,“我找了他十几年,却不想他竟隐藏至深,居然就潜在了我们身边,而我居然没有发现他,这毒除了他再无人懂得配制。”叹息着,如果青君的出现是欲杀他,那么,他无话可说,看来,太子之位他必须要定下来了。 只是,那比擂已经没有了意义,两上他心头真正的人选已中了毒了。 “父皇,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让三哥当太子。”暮莲卓如孩子般的扯着暮莲宇极的衣角,他现在的状况就算是毒解了,他也打不过暮莲澈,他受伤了。 “卓儿,你很想当这太子吗?”暮莲宇极不懂为什么两个儿子突然间对这太子之位比谁都上心了,暮莲卓前些日子还心灰意冷的说过他不要这太子之位呢。 “父皇,是芸若,是她希望我当上这太子。”恍惚中,暮莲卓也感觉到了不对。 “是,父皇,芸若曾留书一封给我,让我务必要成为这大周朝的太子,到时候,她会与我相见。” “唉!你们两个都中计了,去吧去吧,这一场擂就听天由命吧,周敬海,带他们回去比擂,谁也不许逃避。”既然是青君设下的圈套,他就陪着青君玩这一场游戏吧,就算太子立了又如何,只要他还活在世上一天,太子可立自然也还可以废了,所以眼前的两个儿子,即使输了他也不怕。 而他真正要想引出的,就是青君。 …… “师兄,芸若在哪?为什么你要点了我的穴道?”楼惜动不了,可是她还能说话,想到暮莲卓中了师父的软筋散,如果她不救他,只怕他真的就会一败涂地,女人的心都是水做的骨肉,刚刚她还因为芸若而恨着暮莲卓,可是当明书点了她的穴道之后,她才发觉了一切似乎都是一个陷井,而那个设计陷井的人就是师傅,她心里矛盾着,师傅救了她,她不可以恩将仇报的,可是师傅如此不信任的让明书点了她的穴道再带离她,这更是一种伤害。她想要知道真相,所以,她要救阿卓。 “师妹,师父让我带你回去,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关于楼家的那场血案到底是何人下手的吗?”明书不动声色的劝着楼惜,最好暮莲卓和暮莲澈自相残杀,这样两个人就都没有机会再与芸若有瓜葛了,而他也就有了希望,芸若早已是他认定的妻子,如果不是师傅精心设计了这一局棋十几年,他早就想要打破这棋局了。 楼惜自然想知道,这也是让她能够活到今天的唯一支柱,可是回想着雪地上盘膝而坐的暮莲卓,她突然间就只想要跑回去,如果一切都是师傅刻意的安排,她只怕阿卓必输无疑。 “明书,我知道芸若在哪里。”她拭探性的说出,这是一道诱饵,她的弱点是暮莲卓,而明书的弱点是芸若,这一点她一早就发现了,每一次当师傅说起芸若的时候,明书的眸中都会放出异彩。 果然,明书立刻止住了脚步,他随着师傅一起从西街小院里带走了芸若,可是师傅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芸若藏起来了,任他怎么也找不到芸若的踪影,师傅是在防他,师傅也知道他喜欢芸若,可是,那又怎么样,现在的芸若早已有了她的心上人,除非是那两个男人都不再理会她,他才有机会,但是,他见见芸若的权利总该有吧,师傅却残忍的剥夺了。 楼惜一喜,这一句果然试出了明书的真心,“师兄,你解开我的穴道,我自然就带你去见芸若。”她语调平稳的说出,生怕引起明书怀疑。 “师妹,你一定骗我,师傅连我也不告诉,又怎么会告诉你呢?”明书疑惑的反驳了她。 楼惜随即闪闪眼睛,“师兄,师傅让我与暮莲卓打交道,就是让我珍惜与他一起的机会,让我与他重新开始,也把芸若彻底的从暮莲卓的世界里分离出去,只要我成功了,师兄的机会也就来了,到那时,芸若自然就是属于你的了。”她生平最恨被人挟迫了,更因为明书是她的师兄,才让她更加气愤,最亲近的人尚且如此,那么这世上又有几人可以相信呢。 从明书点了她的穴道的那一刻开始,楼惜的心已彻底的偏向暮莲卓了,明书越是要带回她,她便越是想要逃开明书的控制。 “师妹,你不骗我?”虽然觉得这句问话有些傻,楼惜要是真的骗他自然是不会承认的了,但是明书还是期待楼惜告诉他芸若的住处,那是爱情的魔力,虽然有些卑鄙却无损他爱芸若的心,他给了自己一千条一万条的解释,他的所为,一切都是出于对芸若的爱,当芸若的使命结束了,也就是芸若重生的那一刻,更是自己携她而生活的新的开始,明书在憧憬着这所有的美好,却不想,当他残忍的对待别人时,别人又岂会还回给了一片真心。 这世上,凡事都是有因果的,他错待了别人,那么他得到的也就是别人错待了他。 “是的,师兄,我不骗你,是师傅让我跟着阿卓的。” 但师傅也说过让他看着师妹不许拿出软筋散的解药,可是师妹说得对,或者她把解药拿给了暮莲卓也就得到暮莲卓的心了呢,如此这般他袁明书不是得到芸若的机会更多了吗? “师妹,你坦白说,你是不是要拿解药给暮莲卓?”他还是问清楚的好,这样才会做出正确的对自己有利的选择,至于师傅那里,只要他不说,楼惜不说,又有谁会知晓呢? 如意算盘打定,他拉住楼惜站在雪地里,静静的望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脑海里电光火石一闪,楼惜的思维在做着无数次的挣扎,她要赌,赌明书对芸若的真心到底有多少,然后,她轻轻点头,“是的,我是要救阿卓,我更要嫁给阿卓。”至于楼家的血案,就待她先为阿卓解了毒再说,不是她偏心,倘若没有阿卓相赠的玉牌,只怕她到今天也没有任何消息,她不可以无视阿卓的一切的。 明书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点穴竟会让楼惜的心里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和变化,“好,可是你要答应我,那解药只许给暮莲卓。”至于暮莲澈他袁明书可不想帮忙,帮了暮莲卓,是因为楼惜可以带走暮莲卓,这样也让他少了一个对手。 “嗯,我答应你。”楼惜干脆答应,眼下先被解了穴道才是最重要的。 手指一点,楼惜僵硬的身子一下子就轻松了。 “师兄,谢谢你,也祝福你和芸若。”她知道这些都是师傅的安排,所以她并不怪明书,只是师傅的诚府太深了,深不可测的让她防不胜防。 “楼惜,我放你离开的事情千万不能让师傅知道,更不能让他知道你赠了解药给暮莲卓。” “是,我知道。”她在风中回应,心已迫不及待的就要回到暮莲卓的身边,她要助他打擂成功,让他成为大周朝的太子,至于她有没有福份成为他的妃子那是后话,眼下,她只想让他开心在她的世界里,心里还恨,恨暮莲卓爱着芸若,可是当爱与恨交替攀节上升的时候,最终的结果却是爱占了上风。 是的,因为爱才有恨,所以爱自然就比恨多了许多。 校场上,暮莲宇极父子三人已悄然而回,一切都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暮莲飞还在歇息和等待当中,派下去的侍卫正在一点一点的搜索,暮莲宇极在搜索那在茶里下毒的人。 蓦然,就在人群中一个侍卫仔细查证每一个人的身份时,一个宫女略显丰盈的身影猛的向后一撞,立刻就撞在了另一个侍卫的身上,那被撞着的侍卫却象是没有任何反应似的笔直而立,只是眸光犀利的射向女子,转而长臂一扯一拉一带,女子立刻就被他带入了怀中,起身,轻盈而起,风中,传来了芸若低低的轻唤,“阿卓,救我……” “夕儿……”那是一个容貌陌生的女子,但是她的眼神她的声音却告诉了暮莲卓和暮莲澈还有暮莲宇极,她是芸若…… 第160章毒解 “师妹,你还没有告诉我芸若到底在哪里?”冷风中,楼惜的身后明书迅速追来。 楼惜刚好看到校场中那熟悉的飞身而起的身影,也听到了一个仿佛陌生的女子的求救。 “阿卓,救我。”这便泄露了那个女子就是芸若的身份。 “明书,芸若在那。”手指遥指着师傅宏远的方向,师傅果然胆大,居然敢带着易了容的芸若一起出现在这校场上,他的目的呢?就是要让芸若亲眼目睹暮莲澈与暮莲卓自相残杀吗? 师傅好狠的心呀。 她突然间发觉师傅是那么的可怕,可怕的甚至让她有些在怀疑师傅从前救她是不是另有所图,这个认知让她心头颤了一颤。 摇头,千万不要是让她难过的答案。 明书眼望师傅带走了芸若,他呆站在当场,不知要如何面对这个认知,师傅对芸若果然别有所图。 那么自己的心呢,师傅可曾顾及过? 宏远的身形越飘越远,追过去的大内高手全部被他甩落在了身后,暮莲卓和暮莲澈只能干着急却没有力气追过去,如果不是中了毒,只怕宏远现在早已被这兄弟两个缠身了。 楼惜急忙奔向暮莲卓,“阿卓,你的伤,没事吧?”为刚刚自己的任性而汗颜,这一路走回时她已细细想过,如果她不是被师傅带走学艺,让阿卓以为她早已离世,阿卓也就没有机会喜欢上芸若了,这世上的事变幻莫测,谁也无法预知到未来,如果可以,当初她说什么也要偷偷遣下山来让暮莲卓知道她还活着的这个事实。 苍白的脸色已泄露了暮莲卓的伤势,他轻轻一笑,一次次的受伤早已让他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的命大,没那么容易死了的,“楼惜,我没事,快去追查楼家的血案吧。”不想楼惜因自己而分神,要知道楼家的那个案子才是楼惜最最渴望侦破的,这一点,暮莲卓比谁都清楚。 悄悄从袖笼中取了小小的一包解药在手,楼惜展颜一笑,“阿卓,你没事就好了,这一场擂,我希望你能赢了。”她说着将手中的解药悄然放到了暮莲卓的大手中,同时低低一语,“这是软筋散的解药。” 暮莲卓立刻就明白了,“惜儿,你与那下毒之人……” 楼惜摇摇头,不管怎么样,就算师傅再番错了,他终究还是救了她一命,她不能说出师傅的名讳,“阿卓,你保重,我要走了。”避开他的问题,直接再次向他告别,就在暮莲卓的瞠目中楼惜飞离而去。 坐在暮莲卓身后一排位置上的纳兰飞鸿探身相问,“五王爷,这位姑娘那日在乾心殿前老朽就见过了,原来她的身份是女儿家而不是小厮呀。”刚刚就近,纳兰飞鸿才发现楼惜耳垂上的耳洞,也才知道她是一女子,他心下顿时起了疑心,瞧这女子与暮莲卓的熟识程度就让他对自己女儿的婚事有些疑惑了,怪不得暮莲卓就是不肯答应这门婚事,原来不止是因为三王妃的缘故,还因为他有了这个女子。 纳兰飞鸿的话语一落,暮莲卓就猜出了纳兰飞鸿的心思,他本就对兰儿无意,更恨兰儿从前欲加害芸若的心,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娶了兰儿的,“丞相,楼惜是当年楼尚书的女儿,自幼便与我暮莲卓两小无猜,自从楼家发生灭门惨安,她曾一度失踪,最近才重新又回到京城的。”那四个字‘两小无猜’直接就借助于楼惜让纳兰飞鸿死了让他娶兰儿的心。 “哦,原来是楼家之后。”纳兰飞鸿也听出了暮莲卓的弦外之音,他尴尬回应,然后正襟危坐在桌前,再不多语。 暮莲卓一手端了一碗清水,一手将那解药分成两份,然而一仰头就喝下了解药,校场上是两个武士正在表演刀与枪的应战之略,这是暮莲宇极的安排,是想要让暮莲卓和暮莲澈多加休息,不管他们两个是否能够打败暮莲飞,也只能顺应天意了,暮莲宇极却不曾想暮莲卓吉人自有天象,楼惜居然为他送来了解药。 药入腹,转眼间暮莲卓只觉胸口有些躁热,然后那躁热慢慢向四肢百骸散去,力气也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果然是解药不错了,于是,暮莲卓这才放心的将那余下的解药递给暮莲澈,“三哥,这是解药,你快服了吧。” 暮莲澈迟疑的拿起暮莲卓抛到他桌子上的解药,他转首看到暮莲卓已渐渐恢复的面色,心里一喜,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要试一试了,就算是假的,那是服与不服其实都一样,反正他已中了毒了,于是,他再不迟疑的也将那解药服下了。 两个人各自服下药后便运气养神,不过片刻间,真气便在身体里运行自如,如果不是暮莲卓被暮莲澈伤了那一剑,此时暮莲卓的精气神一定不比暮莲澈差了。 暮莲澈心下汗颜,暮莲卓以德报怨,不但没有气怨自己伤了他,甚至还将得到的解药分了他一份,这让他更加的惭愧了。 看到场中两个大汉的表演就要结束了,暮莲澈叫过身边的小厮,吩咐他前去禀告皇上,就说比擂可以继续了,小厮立刻就去向周公公告禀了。 当周敬海宣布比擂继续开始的时候,暮莲宇极不禁为他最优秀的两个儿子捏了一把汗,他还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毒已在刚刚解了。 场中,暮莲飞经过这许久的歇息,面色红润,一点也不怯场,正在等待暮莲卓或者暮莲澈登上比擂台,刚刚场外的那一幕戏剧性的变化他早已看在眼里,那个帮他的神秘人终于出现了,虽然他还没有见过那人的庐山真面目,但看着那人甩开了一应追踪他的人的那份天下少有的轻功他就知道那人的厉害了。 猜不透那人为何要帮他,但是能有机会坐上太子的宝座,他绝对不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的。 一切都不用他亲力而为,这是何等的美事。 暮莲飞挑衅的望向暮莲卓和暮莲澈,这一次他一点也不惧他们的出场,他胜定了,这太子之位他势在必得。 清朗的笑容中满是志得意满,只需再走个过场,也就宣布了他的胜利。 “五弟,你先上。” “三哥,你先上。” 其实两个人都想先上,谁先上了就必是要先消耗一番体力,这样经过一场比试后的那个人再想胜这最后上场的人就有些难了。 本来,在平时,以两个人的身体素质随便一场比塞并没有什么,谁也不怕这样消耗体力,然而今天可不一样,两个人先是中了毒然而又刚刚才解了毒,而暮莲卓的身上还有剑伤,所以两个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说请对方先上。 于是,当暮莲澈的话音一落,暮莲卓就起身欲要向场中奔去,“三哥,承让了。”他故意的要先上,不想因为伤而落人话柄,他会尽力,不管输与赢只要尽力了那就不会后悔,此时的他与暮莲澈早已懂得了父皇的话中意,是有人故意要挑起他们兄弟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以此从中谋利,然而那人越是如此,他与暮莲澈便越是不会让那人得逞。 “等等……”暮莲澈飞身一跃,飞快的闪到暮莲卓的身前,“五弟,我先上。”不容暮莲卓反应,暮莲澈已迅速冲向了擂台,而暮莲卓因为有伤在身还是比他慢了一步,只是作罢的退回到位置上,他心知肚明这是暮莲澈故意要让他一场,因为他有伤在身,所以这接下来的一场比赛对他还是一个严重的考验,此时,经过父皇的提醒,虽然他已知道他们兄弟二人不该中了别人的奸计而互相攻击,但是对于太子之位却还是私心的想要得到,得到了,便更有可能与芸若结成连理,因为,他占了一个最大的先机,那就是芸若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凝神看向台上的比赛,此时暮莲澈一撩衣袍,静静伫立在台上,以静制动中,只待暮莲飞冲将上来。 说实话,以暮莲飞的功夫他暮莲澈根本不放在眼里,打败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暮莲飞上下打量着暮莲澈,刚刚暮莲澈与暮莲卓的离席就让他猜出那毒已下成功,可是此时看暮莲澈的面色又是平常颜色,丝毫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暮莲飞困惑的竟有些不敢出手。 “大哥,请出招。”暮莲澈催促道,两个人这样一直站着多奇怪。 暮莲飞已来不及去台下求证,只得硬着头皮向暮莲澈一拳飞去,暮莲澈轻轻一闪,立刻就避开了暮莲飞那软绵绵的一拳,暮莲澈忍不住在心头轻笑,想不到暮莲飞与他人勾结欲要夺得这太子之位的阴谋,却被他与暮莲卓各自化险为夷的破了,这会让暮莲飞鸡飞蛋打什么也没得不到。 一腿横扫过去直逼暮莲飞的胸口,然后一卷又追身而至,这连续的几招已使得暮莲飞手忙脚乱,不住后退,暮莲澈也不恋战,他心里还惦记着被那贼人带走的芸若的安危,所以他只想速战速决,于是,凌厉的招式层层送出,直逼得暮莲飞差一点就掉下擂台,一记勾腿让暮莲飞脚下再也不稳,‘扑通’倒地,暮莲飞输了。 台下,暮莲卓的掌声送来,三哥,果然不同凡响,而接下来,就是他与三哥一决高下的时候了。 大周朝的太子之位,此刻的悬念就在他暮莲卓与暮莲澈的身上。 第161章相让 一袭白衣,静然伫立在风中,暮莲澈还是如从前一般冷冷的面容扫向周遭,然而心里却为刚刚暮莲卓的相赠解药而温暖,他不是一个无心人,如果不是因为母妃,他是一个很正常的男人。 暮莲飞早已狼狈的离开了校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败了,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他输了,这大周朝的太子之位再也与他无关。 恨恨的望着场中央的暮莲澈,一改平日的温和表情,他恨呀,恨那个男人骗了他,让他白白希翼了这一天一夜,却又一下子折去了他所有的希望。 没有人理会他,暮莲宇极也为这突然间的变故而欣喜,心里已猜出刚刚风云变换间暮莲澈已得了软筋散的解药了。 可是暮莲卓呢?却不知他可也得了解药? 举目望过去,虽然隔得远,但是暮莲卓已经恢复颜色的容颜让他终于放心了,不过,暮莲卓有伤在身,所以这一仗终究还是不公平。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太子之位一定要在今天立下了,再也不能拖延了,一切,就听天由命吧,是天意让暮莲卓受伤,又让他在争夺太子之位的这一天受伤,所以他暮莲宇极也只能顺天意而为之。 摆摆手,示意周敬海宣布最后一场比擂开始。 周敬海会意点头,“请五王爷上场与三王爷比试,胜者既为我大周朝的太子。” 周敬海的话音一落,整个校场上立刻就响起了一片私语声,暮莲卓起身轻盈飞身而至擂台上,如果不仔细观察,谁也发现不了他胸前鼓鼓的一圈圈的包扎伤口的软布。 “三哥,请了。”暮莲卓也不罗索,既然已经要开始了,他就要拿出自己的本领与暮莲澈彻底的决一胜负,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久了。 暮莲澈微一颔首,他心底早已做好了打算,当下抱拳一送,立刻就冲向暮莲卓,于是,擂台上两个白色人影上下纷飞,端得是轻盈如仙,宛若飞龙游走在空中,一招一势很难让人看得清楚,而两个人见招拆招,见势化势的本事一个高过一个,一场旷世的比试就在眼前,晓是从前大家都听说三王爷和五王爷的武功不可限量深不可测,却绝对没有这一刻来得真实。 与其说这是一场比赛,倒不如说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表演,因为擂台上两个人的表现堪称完美,就在那似乎应该只有残忍对抗中却给了人赏心悦目的怡人感受。 擂台上,暮莲卓与暮莲澈打得酣畅淋漓,正自痛快,擂台下,寂无声息的无数双眼睛都紧盯在两个白色身影之上,而最令暮莲宇极称奇的是暮莲卓丝毫也不因为他的伤势而弱在当场,那份气势与气度不由得让他也连连暗赞。 蓦然,就在大家频频在心底叫好时,突然间,暮莲澈的身形慢了下来,那白色欣长的身姿就如一只飞舞的鹰,展翅时却又暴露了他所有的弱点,居然被暮莲卓一击而中,缓缓落在擂台上时,他换拳向暮莲卓,“五弟,你胜了。”说罢,一撩衣袍笔直飞向校场外去,而身后那属于胜利者的狂欢自然就已与他无关。 暮莲卓有些懵了,刚刚他明明打得正欢,明明正是兴头上,却不想暮莲澈不着痕迹的将手上拳脚全部都慢下了那么一点点,如果不是他亲身体验,任台下那群人看得多么仔细也看不出暮莲澈是故意败给他的。 是的,暮莲澈败了,却是故意要败给他的。 暮莲澈把太子之位硬生生的让给他了,就为了他相赠解药吗? 暮莲卓呆愣愣的站在擂台上一时竟有些不能相信,他胸前的伤口此时正有血水渗出,润染在白色长衫上一片刺目,周敬海已兴高采烈的向台下人等宣布了,“五王爷胜,五王爷既为我大周朝的太……” 那一个“子”字还没有落下,暮莲卓挥手低喝一声,“等等。” 只见暮莲卓不慌不忙的走向暮莲宇极,跪倒,叩拜,然后沉声说道,“父皇,儿臣请父皇宣布这一场比赛无效。” 四周一下子安静极了,纳兰飞鸿正自开心要庆祝时,却不想暮莲卓一个叫停和宣告把他的心魂都给震住了,他没有听错吧,暮莲卓是不是吃错药了,明明都胜了,他却硬要宣布无效,那不是把他刚刚到手的太子之位让出去了吗,“王爷……”他急忙一声低唤,想要阻止暮莲卓继续说下去。 晚了,因为暮莲卓根本无视周遭飞射而来的目光,他只想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大丈夫光明磊落,他不想欠下暮莲澈这么大一个人情,否则将来暮莲澈以这人情来逼迫他答应放手芸若,那么,他岂不是亏大了。 “卓儿,你这是……” “父皇,刚刚的比赛是三哥故意输给我的,儿臣不想在这么严肃的比赛中作弊,所以儿臣还要择日与三哥再比一次,到那时,再定下太子人选。” “这……”暮莲宇极微一思量,暮莲卓说得顾然没错,可是刚刚场面上明明就是他赢了,不是他有意要偏袒,而是他不想因为一个太子之位引得群臣纷争,天下纷乱,“卓儿,这太子之位今日就暂定下是你了,倘若日后澈儿再胜了你,那再另当别论。”一语直接下了结论,更不容暮莲卓反对。 “糟了……”,暮莲卓突然间一声低吼,随即也向暮莲澈离去的方向追去。 暮莲宇极望着儿子们集体离去的方向,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暮莲澈一定是去找芸若了,原来他的心,全部都在芸若的身上,芸若被劫,他岂能安安心心的打这一场比赛呢。 澈儿的心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看来芸若已经彻底的改变他了。 暮莲卓汗颜的追向暮莲澈,心里也不由得为暮莲澈对待芸若的痴情而感动,他的感觉不会错的,暮莲澈一定是去追踪芸若了。 然而他追出了几里地还是看不到暮莲澈的身影,可见,他离开的急切。 京城里,暮莲卓漫无目的的四处逡巡着,他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找回芸若,但是只要停下,他的心就没来由的揪紧和疼痛。 她有了他的骨肉了,却被明书的师傅挟持在手中。 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明夕画馆前,却已经晚了,画馆早已关门歇业,一片冷清。 不用想也不用猜,任谁都知道这是明书在暴露了身份之后潜逃了,然而他去了哪里?这偌大的京城想要翻找起来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而他唯一的线索就是楼惜,只是楼惜这个时候一定是在全心全力的利用龙虎帮带给她的消息来为楼家报仇吧。 如香馆。 暮莲卓第一个想到就是如香馆,一转身,就在雪色中,他忍着胸口传来的巨痛向如香馆而去,守株待兔也罢,他一定要守到楼惜,他相信楼惜不会不管他的,既然相赠了解药,就代表她对自己的关心已压住了因为芸若而生的恨。 只是,更是因为那解药而让暮莲卓对楼惜的处境捏了一把汗,她的师父不会因为她的相赠解药而为难她吗? 这一想,心里更是忧虑。 如香馆,暮莲卓静静坐在一个临街靠窗的位置上,伤口再痛,他也无心去理会,“王爷,请吩咐。” “去三王府前守着,只要有三王爷回府的消息立刻来通知我。” “是。” “守住京城的所有城门,所有出城之人都要严加盘查,查到芸若下落者重赏。” “是。” ………… ………… 一一的吩咐着他眼下必须要做的事情,就算是他当上了太子又如何,他的心还是一样不快乐的,是的,一点也不快乐。 “王爷,你的伤……” 挥挥手,“都下去吧,我想要静一静。”他以为芸若是为了不想让他和暮莲澈因她而起纷乱,却不想芸若是被人挟持了,而那人就是利用自己与暮莲澈对芸若的感情来激起兄弟两个人之间的争斗,他的确达到了目的,至少他身上的伤就是暮莲澈因为芸若而伤了他的。 如果不是父皇及时赶到,只怕他与暮莲澈还会酿成更大的祸患。 夕儿,她在哪里?在哪里呢? 暮莲卓回想着他与楼惜再次相见以后的点点滴滴,蓦然想到了那个地方,那个僻静的小院,可是这京城里有多少个如那般的僻静小院呢,这让他如何着手呢。 “回来……”想到那小院暮莲卓心中一动,急忙叫住正要离开的手下。 “王爷,请吩咐。” “在三王府和五王府的附近密切巡查,注意一些从前一直无人住,最近才有人住进去的院落,如果有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情况立刻向我禀告。”他记得芸若是被那人易过妆容的,这更加的增加了查找的难度,不过,他绝对不能输给暮莲澈,他要保护他自己的孩子和女人。 夜渐渐深了,京城里一如往昔般的热闹,鞭炮声一声接一声的响过,这是一年的岁尾大年夜,更是百姓们阖家团圆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包饺子,放鞭炮,穿新衣,而孩子们举着自制的灯笼正在暗夜里追逐玩耍着。 明书左顾右盼,在确定无人跟踪后,人影一闪,就闪入了一座小院中。 第162章利用 蹑手蹑脚的七拐八弯中,明书在四处寻找芸若的踪影,如果他猜的没错,师傅一定是将芸若关在这院子里的。 然而任他一遍又一遍的搜寻,小小的院落里也没有芸若的消息。 “明书,你在做什么?”正在明书不放弃的开始又一轮的搜寻时,宏远的声音传来,惊得明书一颤,转首,“师傅,徒儿正在找你,徒儿有要事禀报。” “是吗?那快说吧。”宏远不动声色的说道。 “这……”明书微微的有些迟疑,他压根不知道要禀报什么,然而他刚刚的话让他此时不说也不行,于是,他只得道,“师傅,想不到暮莲澈还真是一个情种,居然为了暮莲卓而放弃了那太子之位,如今这大周朝的太子终于定下来了。” “他输了?” “是的,听说是故意输给暮莲卓的,不过那死皇上还是封了暮莲卓为太子,我看眼下,这父子三人绝不会再因为芸若而起争执了。”明书在述说一个事实,他知道只要芸若没有了利用价值,宏远当然就会放了她,那时候他乘机把芸若收在自己身边,这样,就可以永远的独霸着她了。 明书正自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说服芸若嫁给他,却不想宏远仰天一笑,“明书,会的,我有办法让他们父子三人再次因芸若而自相残杀,这一回,我一定要看着他们伤的伤,死的死的就在我的眼前。” 明书一愣,他想不出师傅还有什么后招,可是,此时的他却是非常的担心芸若,“师傅,芸若还好吗?我想要见一见她。” “好,只要你做得好,听从我的话,这芸若将来就是你的了。”宏远早就知道明书对待芸若的心,如果不是他一直从中挡着,只怕明书早已将芸若拆吃入腹了。想到师妹,他淡淡一笑,也幸亏有师妹从中协助,不然这一场戏也没办法演得这么逼真而让人信服。 明书的眼前一亮,“多谢师傅,明书一定谨遵师傅吩咐。” “跟我来。”宏远知道再也瞒不住明书,索性便不再隐瞒了。 明书随在他的身后,看师傅不紧不慢的脚步,他就知道芸若果然就在这个院子里,可是每一个房间他刚刚都仔细搜过两遍了,根本就没有芸若的任何影子。 书房,宏远见明书踏入后便随手一挥,房门立刻就被关上了。 “书儿,你得答应我不许将芸若的行踪告诉楼惜,那孩子如今大了,也不跟我一条心了。”宏远冷冷说着,眼睛紧盯着明书,他也在观察明书的反应,两个徒儿今天都背叛了他,明书放了楼惜,楼惜则是将解药赠给了阿卓,出了内贼,才让他今天又棋错一招,没有达成最终目的。 “是,明书绝对不与第三者说起,否则必遭天打雷劈。”明书脸一红,也想起白日里所有发生的事情,师傅让他跟踪楼惜,不许楼惜将软筋散的解药送给暮莲卓,而自己却因为芸若而放开了楼惜,虽然楼惜说过不会告诉师傅,可是这世上的事必是纸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此时的他一听到师傅宏远的话,立刻就心虚了。 宏远也不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他知道明书是为了芸若,看来这女人果然有些本事,不止让暮莲宇极父子三人为她而痴迷,竟然也迷得他的徒儿团团转,大手探向桌子的一个角,轻轻按下去的时候,一架书柜立刻就向一侧移去,原来那书柜就是一道门,这特制的门开了,明书看到了门里的芸若,他欣喜而忘情的奔过去,直接就忽略了师傅宏远的存在。 “夕儿,你还好吗?”明书抓住芸若的手,轻声问道。 芸若冷颜一扫正随着门关而渐渐淡出自己视线的宏远,原来一切都是他的策划,只是,他就是不肯说出他是谁,更不肯说出她的身世,芸若一挣,不想被身为宏远徒弟的明书握了手,明书就是宏远布局的这一场棋局中的一个至关重要的棋子,他带动了整个棋局的开篇,也把自己送入了迷惑暮莲宇极、暮莲卓和暮莲澈的这一个圈套里,而她又是何其的无辜,芸若淡淡的,她并不喜见到明书,可是眼下明书似乎可以帮她,她想要逃离这里,除了明书她想不到有第三个人可以帮她,“明书,你告诉我,为什么暮莲宇极会待我亲生女儿一样,还有我娘到底是谁?” 芸若的心里已在揣测着自己和青莲的关系,可是在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之前,她也不敢妄下断语,她并没有见过青莲,只是在暮莲宇极的莲斋堂里感受到了暮莲宇极那份对青莲独浓郁而醇厚的爱恋。 “这……”明书迟疑了,师傅没有说过他可以告诉芸若。 “明书,你什么都知道,却算计了我一次又一次,如今事情都已败露,你还有什么话说。”芸若冷冷的,恨不得找一把刀立刻就刺入明书的胸口,曾经自己那般的信任他。而他的失踪原来就是要逃避她,再制造机会让她爱上暮莲卓或者暮莲澈,如今他得偿所愿了,她的确陷在暮莲兄弟二人间无法自拔,似乎爱着阿卓多一些,似乎又牵挂着暮莲澈多一些,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一颗心了。 “夕儿,只要这一次师傅如愿以偿,我便带你远离这是非之地,从此只给你幸福安然的生活,好吗?”明书顾左右而言他,手指送到芸若的额前轻撩她的碎发到耳后。 芸若的心里揪痛着,她想到了明夕画馆后园子里的那株大榕树,她轻声说道,“明书,你早说过我会如愿以偿的离开蝶恋水榭的,你早知道,是吗?”还是想要确认一切,确认明书到底参与了多少,必竟在她心里她曾是把他当做亲哥哥一样看待的,她感激了他那么许久,感激他让她可以在蝶恋水榭干干净净的生,感激他让她成为了一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夕儿,其实我一直都要娶你,只可惜命运弄人,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在这局棋中艰难的跋涉,夕儿,一切都要结束了,相信我,我真的会带你离开,会给你一辈子的幸福的。”明书绕了一圈又一圈,然而他最想要得到的还是芸若的一切。 芸若皱着眉头,明书的戏演得实在是太逼真了,他从前骗过了她一次又一次,让她曾经在无数个暗夜里为自己爱上阿卓嫁给暮莲澈而责怪自己,可是这一夜,她再也不会后悔了,他给了她一场如春花雪夜般的浪漫开头,却不想竟以这么残忍的骗局来宣告一切,“明书,带我离开吧,现在就走,我再也不想留在这京城了,我谁也不要看到,他们都只是想要占有我,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我的。”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他会演戏,她也要学着他试着卑鄙一回,可是这卑鄙她一点也不觉得过份,对待明书,不当如此。 “真的?”明书更加忘形的捉住她的手。 “嗯,明书你就寻一处无人知道的地方,连你师傅也不要说起,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幸福的在一起。”走一步是一步,如今她要先逃开这个牢笼才是最迫切的,她不能让暮莲宇极父子三人为他而拼命,校场上的一幕她早已看到,她更知道宏远的用心。 宏远可真是厉害,一个大男人,居然可以把她娟秀的笔迹学得惟妙惟肖,就连她自己有时候也难辩真伪了,所以更不能怪责暮莲卓和暮莲澈都上了他的当了。 明书微微沉思了一下,“好,不过你要给我些时间。”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否则,我们从此各不相干。”芸若的语气突得转为冷冽,夜长梦多,拖得时间越长,就越容易发生变故,那宏远的城府是那般的深沉,有谁能想到他布了这个局竟然布了这么许久,那么,她的出身他必是也知道的了。 “行,我这就去准备了,夕儿,你等我。”明书兴奋的宣告,他终于可以从暮莲卓和暮莲澈的手中夺回他的夕儿了,夕儿原本就属于他,如果不是师傅刻意的安排,如今夕儿早已是他的妻子了。 “明书,还有落心。”芸若知道这有些难,可是却是她连累了落心,如果不是她,此时的落心还好端端的在三王府里当差呢。 有些难,师傅那一关非常难过,而且以师傅的精明他救一个人都难,更别说两个人了,不过,既然已经要带芸若离开了,那么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他得好好的谋划一下,只是这般,更要小心翼翼的避过师傅了,没有夸大其口,“芸若,我会尽力。”这一句却是他的真心,许久以来对芸若最真心的一句话。 明书走了,暗室里又恢复了宁静,芸若静静的坐在床前,她不知道明书会不会真的带自己离开,可是再任由宏远借由她的名义去迷惑暮莲卓和暮莲澈兄弟相互残杀,她真的再也看不下去了。 手指抚向小腹,“孩子,娘都是为了要保住你,结果却害的整个皇室一片混乱。”她轻轻絮语,心里早已原谅了暮莲卓,原来那一切都是宏远的圈套,而暮莲卓也与他一样无辜,可是那过程,宏远始终讳莫如深的没有说出来,但是总有一天,她会知晓一切的。 离开,她一定要逃离宏远的掌控,娘,请你在天之灵保佑女儿逃离这个火坑。 第163章错付 从校场到街巷,暮莲澈一遍又一遍的走过,芸若就在京城里,他听到她的声音了,所以他再也不能放任把她留在那个掀起一切风浪的人的手上。 烟花开,爆竹响,一个大年夜,如果这时他可以与芸若一起守在桌前吃上一席团圆饭那该多好,可是此刻,这也只能是他的奢望和幻想了。 那个人,他的心机他的谋划精准的让他与暮莲卓全部都陷入了进去,他伤了暮莲卓一剑,如果不是暮莲卓的解药解了他的毒,此刻他又怎么能够好端端的走在街上有寻找芸若的机会呢。 那太子之位,在知晓了一切都是别人的算计而非芸若的本意之后,那位置就变得那么的荒唐了,要也罢,不要也罢,如今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大周的国泰民安,是百姓的安居乐业,而他,只要尽到了他三皇子的一份心便已足矣。 大哥的心思人尽皆知,想到为皇位引得兄弟之间如此的猜忌,其实那笑得最开心的人就是那个带走芸若的人。 那一剑,刺伤了暮莲卓,也让他羞惭了,父皇是对的,他最看不得的就是兄弟间的残杀吧。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总希望可以在一个不期然间的一刻遇到芸若,就算是痴想也罢,他就是不想要放弃。 一边走一边猜想着那个人的身份,他不知道他的长相,他是易过容的,连带的连芸若也被易容了,却也是这样的易容让他自己也暴露了。 脑子里不停歇的回想着从认识芸若开始以后他经历过的一幕幕,蓦然,他想到了蝶恋水榭的红姨,还有母妃德妃。 是母妃从明书的手上拿了画再呈给父皇的,难道母妃也参与了明书与他师傅间的一切吗? 这突然间的认知让他额汗涔涔,不,不可能,母妃虽然不贞,却绝不至于陪着那人颠覆这大周朝的社稷江山吧。 那个男人,他记得他的长相,记得他的身材,恍然间记忆回复,他竟有种感觉那男人似乎就是今天那个挟持芸若的人。 这一个猜想,连他都是惊诧。 暮莲澈转移了方向,他向皇宫快速奔去,他要见母妃,母妃一定知道些什么,也只有母妃才能帮他解惑,再不知道他只怕他要疯了,他无法忍受芸若不安全的在别人的手上,他要找回芸若。 夜深了,宫门早已四闭,他没有暮莲宇极的令牌,自然也不能深夜入宫,可是,他真的等不及了,他没有办法让自己成眠,醒着睡着,他的脑海里都是芸若。 一遍遍的夕儿轻唤,他希望芸若可以感应到他的牵挂,他爱她,这是他不变的真心。 宫墙就在一颗真心的承诺下变得不在高深,暮莲澈悄悄纵入,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他比谁都熟悉皇宫里的一切,很快就沿着熟悉的偏僻的小径来到了清央宫内。 母妃的寝宫门窗紧闭着,悄悄遣到近处,门口的小宫女正在打着哈欠,暮莲澈飞快的闪入,手指轻轻两点,立刻两个小宫女就睡倒在了一旁。 推门,心里不免悲怆,晓是在往年,这个时候的宫里该是多么的热闹,大年夜呀,可是今夜宫里却静悄悄的,父皇因为芸若的失踪而不开心,那这宫里的人又怎么能够开心呢。 满宫中都挂上了红灯笼,窗花和剪纸也映得窗上一片热闹,却掩不尽他心头的几许落寞。 静静的内室里,只有红色的灯笼的微光透过窗帘撒下了一层层浅浅淡淡的斑驳的影子。 他的脚步才起,床前,德妃居然先他而开口了,“澈儿,你终于记得了在这世上你还有一个母妃。”有些悲凉,大年夜的夜里,儿子竟然弃她于不顾,就连团圆饭也不吃了,那个芸若就是一个祸水,儿子的太子之位没了,一切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是她迷惑了澈儿,才让澈儿自动放弃了那太子之位。 “母妃,你告诉我,是不是他挟持了芸若。”暮莲澈淡淡问道,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他对母妃真的彻底的失望了。 德妃恍然起身,一身衣衫随着走动而轻轻飘扬,纤纤玉指燃起了烛火,立刻儿子的容颜就清晰的映在了眼前,她站在暮莲澈的面前,静静的凝视他良久良久。 久到她的腿也麻木了,可是暮莲澈回应她的就是冰冷与无言的等待,他在等待她告诉他答案。 摇摇头,她无法在儿子清澈的眸光中再隐瞒一切,“澈儿,他只是想要给你一个太子之位,却不想,你去拱手让给他人了,澈儿,你让母妃失望了。” 身子一震,母妃终于说实话了,“母妃,你知道吗?今天儿子中了毒,而那毒就是他所下,如果不是五弟,现在的儿子连来到宫中的力气也是没有的。”想不到父皇和暮莲卓也隐瞒了那校场上最惊心动魄的一刻。 是了,两个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下了毒,这于父皇的颜面怎么也不好看。 德妃身子一抖,她抓住暮莲澈的衣角,“澈儿,你说什么?你今天中了毒?” 暮莲澈重重点头,“是的,如果母妃不相信你可以去问父皇,儿子还因为芸若而刺伤了五弟,不过,却是五弟将解药拿给了我,所以儿子真的没脸再赢了已然因儿子而有伤在身的五弟,就算败了,就算没了那这太子之位,其实要怪也都怪那个下毒的人,是他逼儿子只能放弃,否则,儿子就会被天下人所耻笑。” “不,不可能是他,澈儿,你糊说?你可有证据?”德妃不相信的追问。 暮莲澈回想着记忆中的那个人影,一定是他的,他的记忆不会错他的感觉更是奇准的,“母妃,那个人可是叫做青君?我的毒就是青君下的。”暮莲澈突然间的道出青君的名字,然后他紧紧盯着母亲,他在等待母亲的反应,如果他说得没错,母亲一定会反响激烈的。 果然,德妃的脸色煞时转白,“澈儿,你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难道是青君出了事?难道是青君已被暮莲宇极抓到而供出了一切?可是她在宫里却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 而且宫里,除了只是冷清以外,并没有不同于往年。 暮莲澈也不隐瞒,她是他的亲生母亲,如果连自己的母亲也要算计着,那他活着岂不是只有一个‘累’字了得,“母妃,那是父皇亲口说出的,我中的毒只有青君可解。”当然也包括他的徒弟,所以才有了楼惜的赠药,但是这是在白日里父皇亲口说出的,所以对青君这个名字他才记得格外的清楚,而此时母妃的表情就已泄露了一切。 德妃的脸色顿时越来越是煞白,这一整天的所有发生的事她只知道儿子的太子之位没了,也让她连一个年也没有过好,她不开心,自己算计了十几年,却不想这到头来却使宜了淑妃的儿子暮莲卓,然而刚刚儿子口中的青君却更加让她难过,青君居然给自己的儿子也下了毒了。 他的心,她真的不懂。 “母妃,是他,就是他是吗?”暮莲澈紧紧逼问,这个答案让他的心沉重了许多,一个玷污母妃清白的男人,他知道母妃当年一定是极为信任他的,可是母妃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连母妃的儿子也加害吧,说得都是漂亮话,他要为自己争取太子之位,其实却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 德妃没有出声,只是一滴泪缓缓的滴落,那晶莹的泛着光茫的泪珠映到暮莲澈的眸中,他的心一颤,也瞬间就明白了母亲此刻心的悲怆,那个青君,是母妃错付了他。 没有言语,当一切都在不言中时,他的心只是抖了又抖,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伤了的人是自己,其实更是母妃。 即使不说,母妃的心也是在悔,可是发生过的一切却永远也无法再改。 而他,能做的就是去找芸若,是的,他还是要去找芸若,芸若才是这局棋中最最无辜的那一个女子。 沉重的脚步向门前移去,他没有再向母妃的心的伤口上撒盐,他终归还是她的儿子,而她也终归都是他的母妃。 母子连心,就算他恨她鄙视了她那么些年,他依然还是唤她母妃一样。 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骨肉亲情。 “澈儿,你等等。”不知道她的这一个线索对儿子会不会有所帮助,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再也不能坐视儿子的一切而不理了。 一切,似乎都是她错了,错的离谱,错的让她痛断肝肠。 暮莲澈回首,他看到了母妃眸中的坚定,他的夕儿,他又有找到夕儿的希望了。 第164章错开 德妃轻轻转身,她打开了梳妆台上的抽屉,取出了一枝已然枯萎了的梅花,那梅花花瓣虽残落,可余香却淡淡犹在。 “母妃,这是哪里来的梅花?”冬日里看到梅花开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梅花的颜色,暮莲澈见过红的、白的、粉红色的梅花,却绝对没有见过紫色的梅花,而德妃手中的梅花花瓣正是淡紫的颜色。 德妃凄婉一笑,此刻她才知道她所有的真心都付诸东流,即使没有亲自印证,她还是站在了儿子的这一边,儿子因为青君而恨了她这么些年,儿子的恨是对的,那个男人他的确骗了她,当儿子说出暮莲宇极提及到青君的时候,她就知道是他了,因为,青君这些日子就在京城,“澈儿,这梅花是他赠给我的。” “母妃……”暮莲澈一怔,只看那花就知道母妃得了这花不过几天而已,那折了的花本就易残,可母妃竟然舍不得扔了,而是残了败了也要收在抽屉里存留着,那一份心就如他对芸若吗? 女人的心果然是痴情,也是在这时暮莲澈为母亲的深明大义递出梅花而感慨,那份决心和勇气能在这瞬间决定下来,让他也不由得佩服了。 “澈儿,拿去吧,希望可以借由它找到你要找到的地方。”德妃悠悠望着烛火,那火光在这夜色里散发着点点光明,可是她的心里却是黑暗的。 “母妃放心,不管将来儿子到了哪里,都会带着母妃的。”暮莲澈看出了德妃眸中的那抹落寞,她在慨叹她余生的命运吧,但是她还有他这个儿子可以依靠呀。 德妃挑着那烛花,轻声说道,“澈儿,去吧,找回芸若,娘要看着你幸福。”青君带给她的残忍,让她突然间将一切都看开看淡了,要强了这么些年,到头来除了儿子她什么也没有了。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金玉满堂,都是假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个青莲就代表了一切。 梅音,她恨的对,她恨不得自己早早的死在她的前面,却不想,其实青君根本就没有爱过自己,他给她的全部都是为了利用。 烛泪点点,德妃突然间非常的想要见到左丞相府里那落寞的生活了二十余年的梅音,她,可还好吗? 推开窗子,冷冷的风吹进来,望着窗外红红火火的装扮,大年夜,宫里的气氛虽然喜庆,可是她的心里却已如死灰一般竟再也燃不起希望之火。 青铜梆子接连敲响了三下,儿子也离开了清央宫,那一夜,德妃便这样站在冷窗前,久久久久…… 暮莲澈带着无边的希望拿着手中那枚紫色的梅花枝,他不懂也没有追问那枚梅花枝在母妃心目中的意义,他不问,是不想母妃难堪难过。但是一个男人赠给一个女人这样一份特殊的礼物,那就说明青君对母妃多少还是有一些情义在的。 只是,因为青君加注在芸若身上的一切,已经让暮莲澈对青君恨之入骨。 抓到他,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母妃更是为芸若。 京城里,哪里才有这样奇特的梅花开,他不知道,但是他相信一定有,否则,青君也不可能相赠母妃这样一枝梅花。 他知道此时的暮莲卓还在如香馆,暮莲卓派了人守在了他的三王府前,他又何尝不是派人守在了如香馆和五王府前呢,他们的目的都是想要在第一时间得到芸若的下落。 可是芸若只有一个,那太子之位他让了,那么,芸若他就再也不会相让了。而芸若腹中的孩子,他会与芸若和暮莲卓协商,或者就由芸若和他来抚养,或者交由暮莲卓,但是眼下,他必须与暮莲卓联合起来,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在京城里找到有栽种这紫色梅花的地方。 门窗紧闭,却掩不尽那一扇窗间的淡弱烛光,一道剪影映在窗上,可以让他很清晰的看到暮莲卓此时也是彻夜无眠的在用酒精麻醉着他自己。 心里,不由得一紧,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只知道用酒精添补自己心里的空虚,可是五弟的伤实在不适合饮酒,他却还是饮了,他就是这般的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呀。 暮莲澈纵身一跃,立刻飞到了房顶上,两脚倒勾在屋檐上,长臂送到窗前,手指轻敲那窗子,“五弟,五弟,我有芸若的消息了。” 暮莲卓一心要醉,却无论喝下多少酒也醉不下,恍惚间窗前传来声音,他循声望去,一道人影正倒挂在窗前,也正是那人影敲响了他的窗子,暮莲卓晃悠悠的站起身,他来到窗前,细细看去时,才发现那人影不是别人正三哥暮莲澈,但不知这么晚了他又为何来找他,急忙就推开窗子,暮莲澈一闪身就跳了进来,“五弟,有芸若的消息了。” 眸中一喜,“夕儿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让我知道她一切都好。” 暮莲澈向怀中一掏,“五弟,芸若现在所居之地就在一处梅花盛开之地。” 暮莲卓原本的欣喜在听到这一句时又是颓然散去,京城之大,有梅花处数不胜数,“三哥,搜查京城里所有有梅花的地方起码也要三五天才能搜查完毕。” “五弟,还有一个线索。” “什么线索?”暮莲卓又来了兴致,想到还有找到芸若的线索,他兴奋的站了起来。 “那梅花是紫色的。”这一路而来,暮莲澈想了许久也想不出这样的地方。就是为了尽快找到芸若,所以他才来与暮莲卓一起商量寻找芸若的对策。 “紫色……”暮莲卓心头轻唤。 那是他曾经最爱的一种颜色。 那也是楼惜最爱的一种颜色。 心头蓦然一愣,人也顿时完全的清醒了,“三哥,我们分头去找,今夜一定要将夕儿找回来。”心底里那个突然间想到的地方他自私的不想告诉暮莲澈,他要碰碰运气,说不定就真的让他懵对了。 “好,五弟,如果我有消息就派人来这如香馆通知你,要是你有消息就派人去三王府通知我,我们,不见不散。” 还未等暮莲澈说完,暮莲卓早已穿好了鞋子,一边答应一边向门外闪去…… 于是,暗夜里,暮莲卓与暮莲澈一起开始了寻找芸若的征途。 暮莲卓早就想到了楼府,他出了如香馆就直奔楼府而去。 多久没有去了,他记得他上一次去时,那里是一片荒芜,冷秋的楼府显得格外的冷清萧瑟。 想到几年前在楼府里曾经见过的那紫色的梅花开,暮莲卓心潮澎湃,一方面是找到芸若又有希望了,可是另一方面,却对楼惜又产生了无比的愧疚。 只是,楼家的仇可报了吗? 他一心惦记着芸若,竟是将楼惜早已抛到了脑后。 到了,眼前就是他熟悉的楼府,却已无人烟。 暮莲卓纵身而入,冬的冷寒让残败的府内更显荒凉,汲着脚下的残雪,一股梅花香淡淡扑来,暮莲卓欣喜的向那飘来香气的院落奔去,越走越近,香气也越来越浓,那是楼府的西南角,一个角落里,一株梅花香飘四溢的开在这大年夜里,然而,从这梅花向四处望去,楼府里却根本就无人居住的可能,处处都是残败,处处都是冷寒。 但眼前的梅花,就是紫色的。 暮莲卓颓丧的坐在雪地里,这才想起刚才一时兴奋的要找到芸若居然忘记追问暮莲澈那梅花是从哪里得来的了。 蓦然,暮莲卓发现就在他面前的两步开外,一个脚印清晰的指向楼府的院墙。 这一个发现让他立刻起身,然后沿着那脚印的方向走去,跳上院墙的时候他看到了楼府外的另一个小院落,院墙下,果然有人纵落的痕迹,如果暮莲澈说得没错,他确定芸若一定就在这里了。 轻轻的,生怕吵醒了这院子里的人,却在暮莲卓跳进院子里的时候,小院外的一辆马车上,明书带着芸若和落心飞快的向西城门驶去。 “夕儿,师傅刚好不在,所以我只能趁着这个机会带你离开,我怕夜长梦多,只好委屈你连夜赶路了。”明书知道芸若还大着肚子,这样颠簸总不是办法的,他虽然不想芸若被暮莲卓和暮莲澈带走,但是他也不想芸若再受苦了,真不懂师傅的心,明明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那兄弟两个更是团结一致的要对付师傅来寻找芸若,可是师傅就是不肯放芸若离开,还口口声声的说他还可以利用芸若逼得那兄弟两个自相残杀。 他不相信,他就是要带芸若离开,先把芸若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郊外的一个小院里藏着,就连师傅也瞒着,只要他不说,师傅就找不到。 马车一边辘辘而行,明书一边心里得意着,这一回他动作快,师傅怎么也想不到他见了芸若的当天就想办法带芸若离开了吧,到时候他再栽赃嫁祸到暮莲卓和暮莲澈的身上,然后等师傅彻底的对这大周的江山死了心之后,他便悄悄与芸若寻一处山林之地从此安居乐业。 明书想得很美,一边想一边笑,那边落心可看着不顺眼了,“公子,你要带我们王妃去哪里?” 那声王妃可真刺耳,明书一点也不喜欢听,“啪”,一个巴掌挥过去,一个丫头居然这样对他大呼小叫的说话让明书有些恼了,“叫夫人,再不许叫王妃,是夕儿请我带着你一起离开的,否则我才会带一个累赘出城。” “明书,夜深了,城门也关了,我们怎么出城?”芸若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落心不要坑声,眼下她先从那小院里逃出来才是重点,至于怎么摆脱明书,那要慢慢来,她相信他一定可以自由的。脑海里闪过她离开蝶恋水榭时明书带她出城的经过,只是这一次,她更加的希望上一次的结局再次上演,希望再一次的被守城门的兵士抓回。 只是,可能吗? 第165章眼见 马车夫飞快的赶着马车向城墙而去,那方向根本就不是城门,这样的夜想要出城那不是自己自投罗网吗? 明书不是傻子,他早已想好了出城的办法,这楼府外的这个小院到城墙,他早就算过了,只要两柱香的功夫也就到了,“夕儿,我自有办法出城,夜深了,你先睡一下,出了城我再找地方安顿你。”明书一边劝芸若先行睡下,一边已手起指落,只眨眼的功夫,芸若便昏昏然的倒在车厢内了,一旁的落心再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明书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如果不是怕芸若不开心他早就将落心扔在这半道上了,手指送去,“落心,只要你乖乖的陪着夫人,我自会善待你。” “是。”落心的‘是’字还未落下,便也如芸若一般被明书点了穴道。 明书拾起角落里他早已准备好的一百两银子,掀开车帘递给了车夫,“夜深了,我家夫人病疾又有身孕,无法赶路了,这是一百两银子,你且收下,这车也便卖于我吧。” 那车夫哪有不应之理,一百两银子能买好几辆马车,这等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他一百个答应,一把接过那一百两银子,一叠声的说好,转眼便消失在街角,生怕明书反悔了再向他讨回去。 明书坐到了马车夫的位置上,他将马车迅速的赶向不远处的城墙,他生怕那马车夫偷偷将他的事情泄露出去,所以就将这马车买了下来,出城时就将马车停在城墙内,待他返回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集市上随便卖了,这样师傅怎么也不会发现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城墙边,明书先将芸若负在背上,绳爪钩抛到城墙上再顺着绳子爬上去,然后再出城,城墙外,又一辆早就买好的马车停在那里,从小院里出来的时候,如果不是担心芸若起疑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那个车夫来驾车的,他自己驾车更安全。 就这样往返两次,芸若和落心都已被他带出了城,这一回,明书飞快的赶着马车朝西北方向而去,他猜想师傅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那个方向,因为,那里是暮莲家的皇陵所在。 然而那最危险的地方,也才最安全。 皇陵的外围,他早已买好了一个小院,吃的用的准备的齐全,请了几个打手日夜看着,他就不信芸若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这一边,明书终于将芸若藏好了,然后急忙向京城进发,这般快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了芸若,只怕暮莲卓和暮莲澈此刻一定急疯了。 小院里,暮莲卓正悄悄搜寻着,有一种感觉,芸若一定就在这里,然而,他仔细走过的几间屋子里都是空空如也。 那屋子里都是带着暖意的,这就证明至少在这一天的白天里这小院中还是有人住过的。 不放弃的继续搜索,书房里,这时他第二次搜了,每一个角落都敲敲打打了半天,终于,那一架书柜让他听出了不对,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开关,那是宏远的聪明,谁也想不到那开关会在书桌的一角下面。 暮莲卓使劲的敲着那书架,也不怕这院子里回来了人,然而,无论他怎么敲也没用,空荡荡的暗室里寂无生息的根本无人反应,暮莲卓急了,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向那书架撞去。 一下。 两下。 终于,散了架的书架倒了,一个暗室呈现在眼前,却是人去室空,只是在那床上,暮莲卓看到了一块手帕,那是一块很普通的手帕,也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多余的东西,拿在手中细细瞧了,只见那手帕的一角写下了四个字:明书,出城。 那是鲜红的血色,暮莲卓想象着芸若咬破了手指再写下这四个字时,心里不免一紧,这是芸若的字,没错了,这一回,他绝不会再看走眼,父皇早已把宫里太师傅找人鉴定的芸若的字迹与那个模仿之人的字迹的差别说得清清楚楚,所以只一看他便知道这手帕上的字不是别人模仿的。 出城,芸若被明书带出城了。 “五弟,芸若有消息了,是吗?”就在暮莲卓转身欲从身后那已破碎的书架前移开的时候,暮莲澈出现了。 如香馆的暮莲卓那诧异的表现暮莲澈早就看在了心里,也发现了不对,聪明如他自然就从出了如香馆之后,悄悄的尾随在暮莲卓身后。 “三哥,我只是随便的猜测而已,竟不想芸若果然被带到这里来过,你看,这是芸若留下的血书。”暮莲卓在看到暮莲澈的那一刻有些汗颜了,不过,他也是为了保护他的爱人,保护他的孩子,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他不过是猜测,竟不想却是真的。 “五弟,快追,说不定还能追上。”暮莲澈二话不说,扯着暮莲卓就向院子外奔去,这么空荡荡的院落留给他们,那就只能证明这小院子的主人故意唱了一段空城计。 快速的奔出院子,暮莲卓的胸口早已扯动的一片刺痛,他却强忍着,不行,他一定不能被暮莲澈落下,他要与暮莲澈一起见到芸若。 看屋子里的温度他就知道芸若一定还没有离开多久,只要他与暮莲澈走对了方向,很快就能够追上芸若。 闪出了大门,眼前却是两个街口,两个人犹豫了,想要分头行动,却又都怕自己错过了见到芸若的机会,更怕对方先于自己见到芸若,眼下,谁先找到了芸若谁就有希望能与她厮守终生。 蓦的,就在两个人犹豫的空档,街口一个人影一闪,随即便向城门的方向而去,暮莲卓看了一眼暮莲澈,谁都明白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出现这个人影就是跷蹊,但是两个人也都知道他们去也得去,不去也不得去,这是眼下他们唯一的线索,那人影象极了校场上那个带走芸若的人。 那是明书和楼惜的师傅。 再不迟疑,两个人飞快的追了过去。 从街口到快至城墙的时候,人影早已不见了,那轻功快得让人匪夷所思,两个人都担心如果是单独行动根本就没有胜了那人的把握,如此一想,就更要一起去一起走了。 空的马车,停靠在城墙边,沿着那城墙出墙,雪地上是一道道的马车的印迹。 远远的,果然看见了一辆马车,而暮莲卓也认出了那赶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明书。 不知道黑衣人引着他们前来的目的,但是那马车里极有可能就是芸若,不会停手也不会罢手,就算黑衣人真的是故意引他们前来再杀之,两个人也不会后退了。 还不是下手的时候,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马车里芸若是否安全,是否被人挟持着,所以,便不敢轻举妄动。 那是皇族的皇陵,两个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明书居然会将芸若和落心带到皇陵的附近。 眼睁睁的看着明书将昏倒的两个人一一的送进了那座皇陵附近的小院子里。 明书出来了,显然,院子里还有人在守着。 躲在树后,看着明书驾着马车离去了,两个人这才向那小院而去。 静静的夜在雪色中显得格外的清幽。 心跳开始加快,芸若还在昏迷中,但是至少让他们清楚的看到了她。 她还活着,只是昏迷了而已,这就好。 不想惊动明书,是因为他们还摸不清状况,那引他们来的人影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可是,按照他们的猜测,他是明书的师傅,也就是因为如此,两个人才更加要小心翼翼。 “五弟,你等在这里,我去院子里探探虚实,要是不好你千万别进来,直接回宫请父皇派人前来协助。”那是青君,暮莲澈对青君讳莫如深。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刀杀了他,可是青君的轻功,他自叹不如。 “三哥,我去。”芸若腹中的可是他的孩子,此刻他孬种的让暮莲澈打头阵,日后再见芸若都是没脸了,不行,他绝对不能再落于人后了。 “五弟,你不能胡闹,你有伤。”有些自责,如果不是他,暮莲卓不会伤了身子。 一咬牙一跺脚,“三哥,一起进。”这样总没有异议了吧,可是,也没了报信的后路了。 两个人轻手轻脚的才探进了院子,立刻就有两个人影扑来,不容分说,直接拳脚相送,院子里没了雪色,一片昏暗,再加上那两个人影都戴了面纱,让两兄弟一时根本看不出那是何人,但是有一点十分肯定的就是,这两个人谁也不是青君。 心里一震,难道青君是要玩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吗? 然而此刻,时间与送过来的拳脚已不容许他们多想,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两个人分头对付两个敌人。 一整天从校场再到这小院,四处的奔波加上对芸若的牵挂,走到了这一步,其实暮莲卓和暮莲澈早已筋疲力尽,只是硬撑着谁也不想落于人后。 平日里原本凌厉的招式有些慢,不过,对付眼前的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一袋烟的功夫,那两个人便被暮莲卓和暮莲澈分别打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推开了芸若的房门,手指还有些颤,门开的那一刹那,两个人心神领会的向门侧一闪一避,几把飞刀飞送而来,刚好避了开去。 屋子里果然还有机关。 第166章公主 飞刀随着他们的避开而落在了地上,暮莲卓和暮莲澈此时却谁也不敢妄自行动了,就站在那门前望向床帐,芸若就在里面。 “三哥,这一回你先进吧,我受了伤,我怕我再也避不开机关了。”心思一动,暮莲卓就在快要见到芸若的这一刻,他突然间谦让了。 不止是暮莲卓觉得明书与他的师傅之间不对,暮莲澈也察觉了出来,可是明书走了,那引他们而来的青君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绝对不是要把芸若亲手俸还给他们,否则也不必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来到这么僻静的地方,直接在京城里就把芸若送回西街小院就是了。 暮莲澈会意,慢慢的一步步向床前移去,一边走一边密切观察周遭所有的动静,芸若被明书抱进来的时候还是昏迷不醒的,看那样子很有可能是被明书点了睡穴。 一步,两步…… 一切都很平静。 可是刚刚那几把飞刀明明就证明这屋了里还有他人。 就在暮莲澈迈起第三步的时候,床帐突然间被撩开,一道身影以极其快速的动作抱着芸若快速的向一旁的窗子冲过去,窗子开时,汩汩的冷风吹进来,人影已迅速的离开了屋子里。 “不好,是芸若。”暮莲澈低声一叫,引得暮莲卓也迅速的跟来。 “三哥,快追。”不要命的拼命追去,才发觉那人影就是引他们前来的那个人。 “青君,你站住。”暮莲澈再也忍不住了,“你害了我娘还不够吗?还要害芸若,芸若她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如此待她?”暮莲澈在风中连声质问,恨不得追上青君一剑结束他的性命,为母妃也为芸若解恨。 “哈哈,暮莲澈你休来激我,我不会上当的,至于你娘,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男欢女爱,所以你根本没有权利来指责我与你娘的事。”青君也不急于甩开他们,只是适当的保持着距离,暮莲卓和暮莲澈追的近了,他便快些,暮莲卓和暮莲澈被落得远了,他便慢些。 “五弟,我看他是故意引着我们去一个地方。”看青君那样子,暮莲澈已猜出他们兄弟两个已落进了青君的圈套中,可是青君肩头的芸若,那是一个无比的诱惑,让他们两个谁也不能放弃,就算是圈套也只能硬生生的随着芸若而跳进去。 “青君,你放下芸若,只要你迷途知返,从前你所做过的一切我都会禀明父皇绝不追究。” “哈哈哈,你们两个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吗?还不是都自私的想要把芸若据为已有,其实芸若根本就不应该属于你们。”青君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他稳稳的扛着还在沉睡中的芸若,此时的芸若还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明书以为她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那么今天他就让芸若的价值彻底的体现出来。 他还不知道这接下来会有什么变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打败暮莲卓与暮莲澈,所以他才要尽可能的消毯他们两个人的体力,让他们纠缠追来时,也才暴露出他们所有的弱点,那就是,他们都不想芸若出事。 “不,芸若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所以,她只能是属于我的。”暮莲卓强烈的反驳青君的话,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不放弃芸若。 “青君,你别耍花样了,你早晚要交出芸若的。”三个人越走越是偏僻,也远离了皇陵,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兄弟两个根本不知道青君要带他们去哪里,可是想到青君背上的女子就是芸若时,两个人还是奋力的追向青君。 风,越来越大,大年夜的年的气息在这郊外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片清冷。 青君的肩头上,芸若终于慢慢醒转,好冷呀,她抬头望了望高远的天空,可是月亮却连半个影子也没有,是了,月宫里的嫦娥姑娘也躲去偷懒了呢。 意识回到了昏睡前的那一刻,那是明书要带她出城,可是此时,背负着她的却不是明书,而是那个从西街小院带走她的明书的师傅。 “青君,你告诉我,我娘是谁,是不是叫做青莲?”芸若想要知晓青君的意图,也用这疑问让身后的暮莲卓和暮莲澈知道她已经醒了,她还活着。 “夕儿……”兄弟两个异口同声的低唤,能听到芸若的声音,对他们就是一个最好的回报了。 太久的失踪而再见的芸若的昏迷,早已让他们的心弦崩的紧紧的了。 “哈哈哈,你娘就是青莲,是狗皇帝暮莲宇极抛弃了他,他为了这大周朝的皇帝之位,他娶了江南第一首富之女阮佩儿,他借助一个女人为他筹得了军饷,他伤了青莲的心,也让青莲意外的成为了前朝的王妃,冰瑶,你知道吗?你娘的死,都是因为暮莲宇极,是他亲手害死了你娘。”青君向芸若道出了一个晴天霹雳。 “不,你胡说。”想到青君先是挟持自己让暮莲卓和暮莲澈为了太子之位而拼争,以此来离间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芸若怎么也不相信青君的话是正确的,他一定是在骗她,让她恨了暮莲宇极,芸若记得暮莲宇极因为青莲而对她的宠爱,那份爱屋及乌的一份亲情她一直都能够感受得到。 “芸若,你原是叫做冰瑶的,你娘死的时候亲手把你交给了楚忧儿,她说,她恨暮莲宇极,因为暮莲宇极毁了她的家园,芸若,你要为你母亲报仇,你要让暮莲家的子子孙孙都死无葬身之地。” “楚忧儿,她是谁,她在哪里?”为什么这一些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能听任青君说什么是什么。 “她还活着,只要你助我杀了眼前暮莲家的这两个孽种,我就带你去见她。”青君突然间停了下来。 芸若奇怪的向眼前一望,才发现她与青君的前面再也没有了路,那是一道万丈悬崖,“你,你要做什么?” “快,让他们彼此杀了对方,我就带你去见楚忧儿。” “楚忧儿……”暮莲卓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很熟悉的感觉,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听说过。 “站住,都给我站住,只要你们再走一步,我就与芸若一起跳下去,我要为青莲报仇,我要让暮莲宇极痛不欲生。”青君恨恨的说道。 “你,你是我娘什么人?”一个青莲,一个青君,这青字,似乎有什么关连。 “她是我师妹,是我最爱的师妹。”青君在这一刻再也不隐瞒了,所有的一切都和盘说出。 暮莲澈懂了,青君之所以勾引母妃,完全就是为了报复父皇,为了青莲而报复父皇,母妃何其无辜呀,却为了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而失了贞洁。可是他眼睁睁的看着芸若在青君的手上,却不敢夺回她。 暮莲卓心思百转,突然间他想到了楚忧儿是谁,那是楼惜的父亲亲自奉旨而杀死的一个所谓的乱臣贼子吴承光的妻子。 是的,他记起了一切,曾经,在整理楼家的一切时,他看过那份资料,心里为着这一个发现而莫名心跳,难道楼承安的死也是青君一手策划的吗? 可是楼惜却又是青君亲手救起的。 难道玉牌的事有假不成? 所有的结都是一团乱的绞在了一起,这一刻,他想起了楼惜。 “青君,楼惜呢?她在哪里?” “她去凤城为父报仇去了,哈哈哈。” “凤城……”暮莲卓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那是他母妃淑妃的娘家所在地,天呀,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呢。 “暮莲卓,惜儿会亲手杀了你舅舅,哈哈,因为楼家的血债证据证明就是你舅舅所为。” “你,胡说。” 青君大笑,“暮莲卓,暮莲澈趁着你出征竟然抢走了你心爱的女人,他根本就没有把你这个兄弟放在眼里。暮莲卓,你杀了他,杀了他我就把芸若交到你的手上,连带的还有你们未出生的孩子。”青君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他想要的就是暮莲卓和暮莲澈的死,他们死了,就是对暮莲宇极的最大打击,眼下,暮莲卓有伤,所以最难对付的就是暮莲澈,所以他才要挑起暮莲卓杀死暮莲澈。 “阿卓,你不要听他胡说,嫁给澈是我心甘情愿的,虽然起初我是为了保护我的孩子才嫁给了他,可是与他一起走过的日日夜夜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冰瑶,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为你娘报仇吗?” 芸若很清醒,从头至尾青君说过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就算我娘是因为暮莲宇极的灭国而死,那也是暮莲宇极的错,与阿卓和澈又有什么关系呢,青君,如果你真心为了我娘,那么,请你放下我。”她虽然从小就生活在蝶恋水榭,但是从她记事起,她就知道了这大周朝有一个皇帝,他给百姓带来了安居乐业,而那个是她真正父皇的人却一直被民间百姓所唾骂,一个国家的灭亡必然有它的原因,她不知道那个朝代到底都发生过什么,但是百姓们的传言就证明了她真正的父皇并不是一位明君。 想到自己的身份,芸若禁不住感慨万千,从小到大她想象过也猜测了无数回,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她会是前朝的公主…… 第167章坠崖 青君的眸中闪过一抹阴冷,他算计了谋划了十几年的事情绝对不能因芸若的一句话就一笔勾销了。他不会放下芸若,他就是要利用芸若达到目的,他要让暮莲宇极在痛苦中死去。 如果不是他前些日子因练功而走火入魔了,此刻的他也不必这般畏首畏尾的担心自己打不过暮莲卓和暮莲澈了。 把他们两个引到这里来,就是要借着芸若让他们自相残杀。 想象着兄弟两个因自相残杀而死的消息传给暮莲宇极的那一刻,他心里尤其的开怀。 大手悄然取下腰间的一把刀,猛的送到芸若的颈项间,冰冷的刀片轻触到芸若的那一刹那,她的脸色更加惨白起来。 暮莲卓与暮莲澈立刻就红了眼睛,“青君,你放了芸若,你不许伤她。”两个人都恨不得一刀就结束了眼前这个老家伙的性命,却因为芸若而无法出手。 “青君,要杀我并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芸若冷静的问道,她不想因为自己而再次害了暮莲卓和暮莲澈。 看着芸若如青莲极为相似的容颜,青君冷声道,“没错,你是青莲的女儿,我怎么忍心杀了你,可是我要眼前的这两个人自相残杀,他们不死就是你死。暮莲卓,暮莲澈,把你们手中的剑立刻刺向对方的胸口,刺了,我就放了这个女人。”即使他们两个没有刺死对方,但只要他们两个都伤了,那么就算他走火入魔后的功力也一样能对付得了他们,如果两个人一起刺死了对方,那么,就更好了,也省得他再动手。 暮莲卓的眼睛刺痛了,他看着青君架在芸若脖子上的刀再也忍不住的就向前冲了出去。 青君的刀一送,立刻,芸若白皙的颈项间就泛起了红意,浅浅的刀印已让鲜血沁出,暮莲澈看在眼里,伸手一挡暮莲卓,“五弟,你要亲眼看着芸若死吗?” 芸若看着眼前的一切,她静静的想着她的处境,脖子上是青君手中的刀,身后是万丈悬崖,身前是暮莲卓与暮莲澈正在举起的剑,然后,是两把剑指向了对方…… “住手。”芸若大喊,这是她最不想要看到的一幕,两个男人,都不能死,更不能因她而死,那样,她就成了大周朝千古的罪人。 “住嘴。”青君一手举着刀,另一手立刻就点了芸若的哑穴,她可以动,却说不半个字来了,芸若涨红的一张脸只能继续看着眼前的一切。 “快动手,不然,我一刀下去就结束了她的性命。”青君恶狠狠的声音在这暗夜里更增添了一抹阴狠和邪狞。 “快点,你们要为冰瑶收尸吗?还有暮莲卓,你别忘记了,她腹中还怀着你的孽种,你们,快向对方的心口刺进去,我要亲眼看着你们自相残杀,再把这消息亲自告诉暮莲宇极,他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而死,哈哈哈……”青君大笑,仿佛暮莲卓与暮莲澈此时已自相残杀而死在了他的面前一样。 芸若说不出话来,但是青君的每一个字都刺在了她的心里,很痛很痛。 “青君,你先放下芸若,只要你放下了她,我暮莲澈死不足惜,我不想我与阿卓才闭上了眼睛,你随手就杀了芸若。”暮莲澈不相信的看着青君,其实,他更是在睹,睹青君对青莲的心到底有多少。 却不想那多少年前可能存在的爱早已幻化成了无边的恨。 爱已没有,只有恨。 “暮莲澈你休想激我,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吗,她不是青莲,除了青莲这世上我谁也不认,我要你们死,我更要暮莲宇极痛苦的死去。”说话间,青君手中的刀又一次的送了下去,芸若颈项间的血色更浓,这血色是青君在印证他的话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 他果然有杀了芸若的心。 那血色加上疼痛让芸若的脸泛起了青紫色,她的心在痛,孩子,真希望娘与你一起平安无事,可是…… 暮莲卓与暮莲澈相互对望,眸光中是复杂的情感在澈动。 暮莲卓点点头,“三哥,为了夕儿,为了孩子,我暮莲卓对不住了。”暮莲卓一剑刺向暮连澈,当鲜血喷涌出来的时候,暮莲卓的眸中写满了愧疚,“三哥,动手呀,快刺我。”看着青君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与暮莲澈,芸若脖子上的血让暮莲卓终于下定了决心终于刺下了这一剑…… 只是那一剑刺下去,刺在暮莲澈的身上,其实也疼在他的身上。 芸若张张嘴,却还是吐不出半个字来,暮莲澈颤抖了一双手,一剑向暮莲卓挥去的时候,芸若的脸已是煞白一片,浑身已软,如果不是青君拥住了她,只怕她早已倒在地上。 不过片刻间,暮莲卓也中了一剑,兄弟两个的身上鲜血如注,却再也下不去手了。 “为什么停下来,难道想让芸若的血流得比你们的还要快吗?”青君手中的刀又是微微的用力。 “啊,不……”暮莲卓与暮莲澈齐声大喊。 对望一眼,两个人只得继续准备向对方刺出一剑,这一回是暮莲澈先动手,他刺向了暮莲卓的左臂,两个人的右臂一定要保住,那是拿剑的手,他们都要留些力气,要寻找机会让青君死无葬身之地,不将他剁成肉酱,誓不为人。 没有躲避,也不能躲避,暮莲卓硬生生的接了这一剑,如果可以,他真想这所有的剑都刺在他的身上,芸若的孩子是他的,所以他欠了暮莲澈的。 他的迟疑让青君的面上一冷,“暮莲卓,你快动手,否则我立刻就让芸若和你的孩子死在你的面前。” “暮莲卓,动手呀,快动手,你不欠我什么,芸若也是我的妻子,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暮莲澈大声呵斥暮莲卓,他不想要看到暮莲卓那内疚的眼神,“这一劫过去,如果我还活着,我一样还要与你争取得到芸若,我要让她幸福。”他爽朗大笑,一改平日里的冰冷,温柔的眼神望向芸若,娶了芸若,他从不后悔。 暮莲卓举起了手中剑,青君兴奋的望着这一切,“哈哈哈,冰瑶,你看,你多么有魅力,他们两个宁可自己死也不愿你死,你果然是青莲的女儿,你可以将男人迷的团团转,青莲,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女儿冰瑶,青莲,为什么当初你就不肯选择我呢……”青君低叫,眸中是痛苦的回忆。 就在暮莲卓终于刺向了暮莲澈那一剑时,芸若再也看不下去了,不可以,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兄弟两个死在她的面前,一双水漾的眸子再望了一眼眼前的两个男人,此刻,他们在她的心里一样的重。 她爱他们。 可是,她再也没有办法与他们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了。 她不是祸水,她更没有要去迷惑他们,因为,她一直想要的是他们开心快乐的活在这个世界里…… 冬日里的风就在这山口汩汩的吹送过来,吹着她的发丝不住的拂过她的小脸。 冷,真的好冷。 宝贝,对不起,娘真的要带你一起离开了。 宝贝,娘会陪着你一起,一起去看天堂的美丽。 芸若微微的动了动身子,那刀刃也更紧的贴向她的脖颈,却再也感觉不到了疼痛。 阿卓,澈,我走了。 我走了,你们就再也不必要理会这疯子一样的青君了。 你们不可以有事,你们是大周朝的希望。 笑望着眼前的两个男人,他们还活着,这就足矣。 皑皑的白雪让这世界本来都是纯洁美丽,可是因为有了青君,这一切却变得无比的丑陋,芸若很想问他,问他是真心爱着她娘吗?如果是真心的爱,又哪里会有这般扭曲的恨呢? 就为了娘爱过暮莲宇极? 就为了娘死在暮莲宇极攻破前朝后宫的那一刻吗? 芸若不懂娘为何会寻死,可是她知道娘的死一定是逼不得已的。 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她只是有了腹中的骨肉,就深刻的感受到了那份做母亲的心。 楚忧儿,如果有来生,芸若一定要见到你要找到你,让你亲自对芸若讲述我娘的一切,娘的故事,一定最美,一定最好听。 真想喊一声阿卓,真想喊一声澈呀。 可是,她依然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滴泪沿着眼角缓缓的滑落,小腹上传来宝贝一下下用力的踢蹬,孩子也知道了,也目睹了眼前这悲壮的一切吗? 不,她不要孩子看到这么鲜血淋漓的惨痛。 不要。 手指攥紧了拳,芸若用力的闭上了眼睛,她身后就是那万丈的悬崖,跳下去,她就解脱了,再也不用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因她而自相残杀了。 跳下去,她就再也不用揪心了。 别了,我的宝贝! 别了,澈! 别了,阿卓! “夕儿,不要……” “夕儿,不要……” 暮莲卓与暮莲澈同时发现了芸若的异样,也同时带着满身的鲜血奋力的奔向芸若。 可是,一切都晚了,芸若就在她猝不及防的动作中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拉住了青君一起向那悬崖下倾倒…… 坠去…… 第168章白发 风中,还有那发丝轻扬。 就在青君与芸若一起坠落的那一刻,青君立刻就反省了过来,青君何等身手,就算他走火入魔了,可是他的轻功犹在,他岂会任由自己坠落悬崖。 那下坠的力道让他先想到了自保,他无视芸若的一切,丹田提气,足尖一点那崖壁上的轻雪,立刻就向崖顶而去…… 而暮莲卓和暮莲澈却没有任何犹疑的直向崖下冲去。 本来,以他们两个的功力,这样的距离想要救起芸若那是绰绰有余,易如反掌。 然而今天,他们却都是力不从心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彼此都受了伤了。 飞落的身形就在经过青君的那一刻,他们听到了青君幸灾乐祸般的一笑,青君他巴不得他们兄弟两个一起随着芸若坠崖一起死在他的面前吧。 可是这一刻,两个人都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一切了,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只眨眼间三个人已坠落了足有七八丈高。 两个人谁也不肯放弃的同时扯住了芸若的衣袖,而此时的芸若已然昏迷了过去。 正在他们要将芸若带向那崖顶的时候,青君却踢落了无数的雪向这崖下抛来,一团团就落在了三人的周遭,让原本就受了伤的暮莲卓和暮莲澈更是难以运功向上折回。 崖边,是一棵细细的歪歪的青松,想也不想的抓过去,喘着粗气,暮莲卓道,“三哥,我送你一把,你先带芸若上去崖顶。”暮莲卓真的挺不住了,刚刚的伤,加上早先暮莲澈刺在他胸口的那一剑,新伤加旧伤合在一起,让他倍感吃力,眼前甚至有些模糊。 “不,五弟,你们先上去,我还挺得住。” 两个人正在养精蓄锐的时候,突然手上的青松树颤动了一下,“不好……”暮莲澈只喊了两个字就停住了,他下意识的运足了所有的力气,然后倾情望了一眼身前正昏迷不醒的芸若,那一眼,足以让他记住她一生一世。 她的容颜,在他的眼里永远都是美丽。 两只手两时松开,一只松开了那株青松,一只也松开了芸若的衣袖,然后两臂同时运力推向暮莲卓,“五弟,快上去。” 暮莲卓的心一颤,却什么也来不及想了,他借着暮莲澈的力道带着芸若的身子迅速的向那崖顶而去,仰头望去时,是崖顶青君的身影,这一刻,他能想到的就是要怎么保护芸若,怎么让她们母子平安,然而崖顶却是一个强硬的对手…… 呼呼的冷风让刚刚因落崖而昏过去的芸若醒了,她感觉到了她身边的一抹熟悉的温暖,那是阿卓。 可是,张开眼睛的刹那,她看到的却是不断下坠而下坠的暮莲澈。 天,她狂叫,“阿澈……” 那一声响因着心的投入明明低弱却刹那间响彻山谷。 山野间,一匹匹的快马循声而来。 当暮莲卓终于抱着芸若站在崖顶的时候,他终于欣慰的笑了,芸若有救了,就在青君的身后,是父皇的铁骑侍卫,足有十几个人之多,“夕儿,我终于救起了你。” 说完了,暮莲卓再也挺不住的缓缓倒在了地上。 青君望着对面的铁骑,再望一眼芸若,他本来还想动手,可是,想想自己那还未恢复的功力,老天真是不长眼,就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让他走火入魔了,仰天长叹,他错过了一个最好的机会杀死这兄弟两个,不过,他也值得了,因为,眼前,暮莲澈并没有飞上崖来。 “哈哈哈,我赢了,哈哈哈,暮莲宇极,你的儿子暮莲澈被另一个儿子暮莲卓亲手杀死了,哈哈,他们兄弟自相残杀了。”他一边喊一边得意的起身离去。 十几匹铁骑一半的人追了过去,另一半的人却来到了暮莲卓的身前,“五王爷,你醒醒,三王爷呢?”刚刚青君的话他们都听得清楚,所以此刻每一个人都迫切的想要知道暮莲澈的消息。 芸若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雪地,处处的雪白是那样的耀眼明亮,可是她的心,却突然间只有了黑暗。 她终于还是生了。 孩子,随着她的生而生。 然而她却眼睁睁的看着暮莲澈落下了万丈悬崖,阿澈是为了她,为了她呀。 她仓皇起身,满心都是痛,她站在了崖边,一声接一声的向这峡谷喊去,“阿澈,你回来,阿澈,你回来。”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空旷的原野带给她的回声无数。 那是无数次对阿澈的呼唤。 “王妃,快回来,危险。”铁骑眼见暮莲卓费力的挥手让他们救起芸若,这一刻谁也不敢放任芸若站在悬崖边上。 芸若依然无力的站在那里,“阿澈,他在这下面,快去,带他回来。”她突然间从大声而改为小小声的絮语,她的面上带着微笑,“快去带阿澈回来,她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夫君。” 泪随着笑意一起奇异的出现在她的眸角,那么高的悬崖,想要生,那除非是发生了奇迹。 “夕儿,你要保重。”微微的歇息过后,暮莲卓怎么也不让自己昏睡过去,他的芸若还在伤心痛苦之中,她受不了暮莲澈因她而坠崖吧。 可是,这确是再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仰天长啸,“三……哥……” 这一刻,男儿的泪洒落而下,是他生命里的第一次落泪。 三哥,他还是对不起了三哥。 一切,一直,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不与三哥相争芸若,如果,他不让芸若离开三王府,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的药,这让他只能面对眼前的残忍。 “快去找三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崖边只留下了一人护他们左右,其它所有的人都迅速的迂回到不远处的一座山坳,从那里才能慢慢向这崖下靠去。 雪地中,暮莲卓推开了想要为他包扎伤口的铁骑,他揽住了已呆住了傻住了的芸若,让她孱弱的身子贴着他的,他要给她一份温暖,一份依靠,“夕儿,三哥一定会没事的,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的。” 芸若的头轻轻的靠了过去,她在认真的倾听着暮莲卓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听到了她的心里。 一张小脸微微的仰了起来,芸若望着暮莲卓那张刚毅的脸继续着她先前的笑,那如春风般的笑,仿佛这一刻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四周,那般的静,静的连那飘雪飞舞再落地的声音也听得清晰。 暮莲卓突然慌了,“夕儿,你怎么了,为什么你不说话,夕儿,你不要吓我,你要好端端的,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你腹中还有我们的骨肉。”暮莲卓受了伤的手臂轻轻的摇晃着芸若的身子。 回应他的却是她呆呆的笑。 而这一刻更让他无比震惊的却是,芸若的发正在以花开般的速度从发根开始,一寸一寸的变白…… 怔怔的望着她,这一回,是他傻了,是他呆了。 发丝如雪,转眼间芸若已一头白发。 笑意依旧,却仿佛没有了温度。 再一次的轻轻起身,芸若推开了暮莲卓的怀抱。 “夕儿,不要……”暮莲卓生怕芸若会追随暮莲澈而跳下那万丈悬崖,却苦于他根本就动不了身,只好求救的望着身边唯一的铁骑,示意他赶紧挡住芸若。 铁骑这才从震惊中惊醒,刚刚芸若的发从黑到白,那每一刻他都看在眼里,更是惊在心里,三王妃,她居然为了三王爷的坠崖而瞬间白发了。 雪色中,那些追去的铁骑还没有消息。 而芸若却动身了。 她一步一步的向皇陵的方向而去,铁骑来了,那就证明皇上已知道了一切。 落心,她也有救了吧。 澈,他…… 她突然间不想看到他的身体,看到那个满是伤口再因坠崖而尽伤的身体。 好怕,怕看见的那一刻她会受不住的晕倒过去。 她还有孩子,就是为了孩子,她才嫁给了澈,不是吗? 她不能够自私的让孩子再一次的随着她而去。 因为,是澈在那危急的刹那推着她与暮莲卓到了崖顶而生。 一切,都仿佛是上天注定一样。 她是他的妻,她却从未尽过一个妻子应有的责任。 清白如纸的他与她,多么的可笑,她一直给他的就是伤心。 这一回,她欠了他一生一世的情。 一步一步艰难的向明书囚禁她和落心的小院而去,在青君掳起她的那一刻她就醒了,所以她清楚的记得那个方向。 只要方向对了,她就可以找到落心。 她是前朝的公主,而她的父母,是与暮莲宇极有着夺国夺命之恨的两个已亡人,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再面对暮莲卓和暮莲宇极。 想要逃避,彻底的逃避暮莲家。 芸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向那座小院,暮莲卓被铁骑背负在身上,他一步一步的跟着她,却不敢打扰她此刻的心绪,那白发飘舞在她的肩头,是那么的讽刺。 她的心里,只有三哥,只有暮莲澈。 手指甲在攥紧的拳中已掐进了肉里,他真想那个坠落悬崖的是他暮莲卓,那么,芸若是不是也会为他而白发…… 却不是他,他错过了为她而死的机会。 三哥,他还是赢了他了。 第169章忘记 “夫人,你终于回来了。”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才对,所以落心一直是称呼芸若为夫人的。 然而,当芸若越来越近的走向落心时,落心傻了,“夫人,你的发……你的发……”那一头白发是那么的让人刺目惹眼,也更让人心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芸若有了这般的变化。 “皇上来了吗?”芸若轻轻细语,她有一种感觉,暮莲宇极就在这院子里,也是他派出了所有的铁骑。 “皇上刚到,正要去找你呢。”落心正在回话,那边暮莲宇极已经听到声音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接到消息,发现了明书将两个不明的女子送到了皇陵附近的这座院子,所以就派人前来查探,却不想果然就是芸若和落心。 “芸夕,到底发生了什么?”暮莲宇极刚刚才到这里,所以还未接到暮莲澈坠崖的消息,但是此时芸若的那一头白发着实是吓了他一跳。 “皇上,这座院子赐给芸夕,好吗?”芸若轻轻的仰头,一张带着祥和的小脸上写满了期待,如今,她只想生下她腹中的孩子,这是她活着的希望。 “好,这院子朕就赐给你,可是芸夕,你告诉朕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轻轻摇头,眸中却已因为暮莲宇极的追问而现出了泪意,“皇上,让我安静的住在这座小院里,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我的生活,可以吗?”她知道现在的她无论是走到哪里,都会有暮莲宇极派过来的人跟随左右的,无论怎么样的选择都是逃不过,所以她宁愿就选择了这里,清静而雅致,好过京城西街的那个小院,她一心只想无人扰。 “朕也不可以吗?”暮莲宇极被她小脸上的执着吓到,越来越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守着我娘的画象诵经三载,请皇上恩准。” “青莲她,果真就是你娘吗?”暮莲宇极的声音颤抖了,他早就猜到,只是无从证实。 “是的。”芸若郑重点头,“皇上,请帮我找一个人,除了她我谁也不想见。”芸若不理会暮莲宇极的问题,她的心已经不会思考了,她的脑子里已渐渐空空如也一般,她只想要她眼下的安静。 “是谁?只要能找到的我一定帮你找到。”她的神情吓坏了暮莲宇极,让他也不敢过紧的逼问她的一切。 “楚忧儿……”她轻轻说出,院子里的雪色映着她的脸一片迷离。 “楚忧儿……”暮莲宇极默默的念了一遍又一遍,“她是谁?” “我娘把我交给她,青君说,她还活着。”道出了这些,芸若再也不想说话了,她好累好累,身体疲乏,而心,更累。 就在暮莲宇极轻轻点头的时候,芸若无力的笑了,经过他,向屋子里走去。 暮莲宇极望着芸若走向屋子里的背影,是那么的孱弱惹人怜惜,可是她的神情让他甚至不敢追过去抓着她继续盘问。 她的神情好怪。 她是青莲的女儿,这一个认知让他悲喜交加。 大门口,暮莲卓已满身是血的被铁骑背了进来,“父皇,夕儿她,在哪里?” 暮莲宇极长臂一挡,“卓儿,她许我给她安静,她只想为她母亲诵经三载,卓儿,别扰了她吧。”叹息着,芸若刚刚说过的每一个字都痛在他的心里一样。 “父皇,夕儿她,她似乎性情大变。”就在暮莲澈掉下悬崖的那一刻,芸若突然间就变得冷冷的而不理世事,甚至连暮莲澈的身死也不加追问。 “卓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父皇,三哥他……他落崖了。” “可有消息吗?” “派人下去找了,还没有回复,估计……估计……”暮莲卓说不下去了。 “所以芸夕才会白发的,是吗?”暮莲宇极抓住了暮莲卓的手臂,刚刚这一个答案连他都是揪心的痛,更别说是芸夕了,毕竟他们也是夫妻一场,不管是不是有名无实,但是那天地是真真的拜过了的。 “父皇,我也不想是三哥而不是我,可是……”暮莲卓说到这,竟是急怒攻心,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卓儿,卓儿。”暮莲宇极大叫,可是无论他的声音多大,暮莲卓听不见,身后的芸若也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的走了屋子,也关上了门。 落心只得随着芸若走了进去,刚刚几个人所有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三王爷会有此变故,那样一个俊帅的男人呀,那是许多女人的梦。 可是,他却落了崖。 椭圆的铜镜前,芸若安静的已坐了许久许久,镜中的她的发,她看得清楚,也终于明白了刚刚在崖边在院子里所有人的反应。 一滴泪在这一刻终于落下,还是为澈,他为她死,她为他而白发。 那泪珠儿落下的瞬间,心口钻心的疼突然间让她忘记了那痛的根源。 她怕忆起那个人,那是澈。 大周朝的皇陵突然间出现了许多的官兵,然而那目的却是皇陵附近的一座小院。 青君再也没有出现,而明书也得到了消息从京城里消失了了。 小院里每日都有人送来吃的用的,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敢走进来扰了芸若的安静。 暮莲宇极答应过的,也全部都做到了。 暮莲卓没有来,那是暮莲宇极的旨意,而他更是愧对芸若,他不敢见芸若,三哥没了,他也有责任。 暮莲卓还是大周朝的太子,伤好了,他把自己沉浸在国事中,让自己忙碌的无暇去想去顾及其它。 他不敢去想芸若,只要想起了,就是无边的心的疼痛,仿佛那一夜的那一剑一剑又刺在了他的身上一样。 然而一个最最离奇的事情就是,暮莲澈彻底的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那山崖下竟然没有暮莲澈的存在,生见不到人,死也见不到尸。 有人说,暮莲澈死了,被那山谷间的野兽叼走了。 也有人说,暮莲澈还活着,他很有可能失去了记忆然后走失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 种种的传闻流传在民间,然而却谁也无法得到证实。 芸若从未向落心问起暮莲澈的一切,似乎她根本不关心暮莲澈的生死。 每一次当落心向悄悄被暮莲宇极派来的李姑姑汇报这些的时候,两个女人都是一片唏嘘,没有人会相信芸若是铁石心肠的不在意暮莲澈,因为,她的一头白发早已说明了一切。 “落心,芸若她还好吗?”这是李姑姑每次来都必要问的话题,一次又一次,却从来都不嫌老套和麻烦。 “夫人很好,每日里看书、做画、写字、抚琴,安静的诵经,日复一复她重复着的都是这些同样的事情。” “唉,就快生了吧?” “嗯,最近孩子踢着夫人也越来越频繁了,夜里也常常醒呢。” “上一回我让你对她提及的,我想要见见她的事情,她可应了吗?”李姑姑真想亲眼见一见芸若,虽说她与芸若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可是芸若初入宫的时候就是她亲自去王丞相府接的,而且她的惦念也是真的,只是提了几次芸若都不见她,芸若甚至连水离也不见,除了落心,她的世界里不容任何一个人踏入,她彻底的自闭了她的心她的生活,真担心她的孩子呀,将来一定是一个喜静的孩子。 落心摇了摇头,“我每次提起,她都是呆呆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句话也不说。” 李姑姑来了又走了,芸若还是生活在一个只有她与落心的世界里。 芸若最喜欢的事就是当李姑姑送来一些布料的时候,她就剪了裁了缝了绣了一件件的小衣服或者小裤子,再做了一双双的小鞋,那是一种天生的母性心怀在作崇,让她喜欢极了,从前的她很少做这些,可是一旦学起来做起来,却比谁都做的好。 正绣着手中的一件小枕头,眼睛望着那枕上的花样,那是一对小鸟从树枝上欲要飞起的画面。 她怔怔的望着那小鸟,手中的针刺下去的时候,血珠儿在手指上形成了圆圆的一滴,心头一怔,她起身走到了院子里,“落心,我想要去外面走一走。” 这要是在以往,本就是很普能正常的事情,可是这会儿这却让落心震惊了,芸若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了,正是夏初,天气不冷不热中,出去走走本无可厚非,可是芸若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落心犹豫了,倘若出去遇到什么不该遇的人那就遭了,她可不想这么关键的时候芸若出什么差错,“夫人,后园子里走一走吧,外面都是山路,夫人万一有什么闪失,奴婢真的没办法向皇上交待。”落心劝着,说什么也不想让芸若出去。 “我只是想随便走一走,落心,我从前住过的地方,是不是有鸳鸯枕头?”刚刚在做着小枕头的时候她突然间想起从前的一对鸳鸯枕,不知道为什么,那鸳鸯枕让她恍然想到了一个人,只是那人却是模糊的怎么也无法在脑子里凝聚起来。 “有的,那是在三王府。”落心说完就想要掌自己的嘴了,所有的人最怕提及暮莲澈,都认为芸若的变化是因暮莲澈而起,只怕她的自闭症会更严重。 随知,芸若突然间笑了,“三王府,我从不知道,三王爷又是谁?”她知道李姑姑,知道水离也知道暮莲宇极,就是不记得三王爷了。 落心想起了芸若回来的那一夜到现在,无论落心与她说什么,她都是不声不响的听着,就仿佛那是千里之外的别人的故事,只与她不相干一样,而且那夜她请皇上给她安静生活的时候她也没有一句提及暮莲澈。 难道芸若已经把暮莲澈摒除在了她的世界之外了吗? 落心瞠目的捂着嘴,最近,她一直以为芸若心狠,竟然从不问及暮莲澈的事情,只是她那一头白发又让落心无从责备她。 这一刻,落心懂了。 芸若是怕忆起暮莲澈,所以,她忘记了他。 第170章相聚 夏日的风柔柔的吹在身上,衣袂飘起,芸若就站在小院外的一块绿色的草地上,眼望处,是无边无际的山野,青翠的山间野花袭人,薰人欲醉,“落心,我好象忘记了一个人。”芸若轻轻的说过,眉头轻皱,目色迷离。 “夫人,就要生了呢,快回去吧,这里风大。” “落心,跟皇上说说,让水离来吧,生孩子的时候,我想要让她在场。”许多事都是一团模糊,而她也刻意的不想记起,只是这一刻,那花草间,一个人影已悄然的闪现在她的心头,一怔,她竟是忘记了那么许久,可是,孩子却快要生了。 “是。”想到能多一个伴,落心开心极了。 芸若只在山野间站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回去了,她不喜欢身后形影不离跟着的那几个人,可是落心说了,那是皇上的吩咐,只要她出了小院,就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谁也不知道青君会不会再出现,而明书,也是最怕芸若见着的。 其实水离一早就要来了,却次次都被暮莲宇极挡住了,不知为什么,当暮莲宇极见到芸若的一头银丝的时候,他就只想给予芸若想要的一切,那是他欠了青莲的一切。 他的承诺,就是要给芸若安静。 如今,这一世,青莲的女儿依然没有逃过宿命的磨难,她的纠隔她的心让他心疼让他只想给他安全的感觉。 她不喜有人扰,那他便挡了所有人的探望,即使是水离,即使是儿子暮莲卓。 如今,芸若终于要见人了。 “水离,劝劝那孩子,让她想开些,如果澈还在世,他一定不喜欢她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暮莲宇极更怕的是待芸若生下了孩子后会想不开的如青莲一样的撒手孩子而去,那,才是他的罪过。 “皇上,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该许五王爷去看小姐的,其实,从前五王爷在小姐的心里才是最重的,她只是一时受不了三王爷为他而死罢了,小姐这个人太重情重义了。”水离悠悠说过,与芸若分别了这么久,她不是没有为芸若想过,可是倘若是她处在了芸若那样的境地,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世间事,有时候,总是无分对错,一旦分了,那么伤害的其实更是自己的心。 暮莲宇极默默的听着水离的分析,他知道水离有绝对的发言权,这世上,水离也是唯一一个最懂芸若的女子。 “皇上,当初五王爷为了小姐受了那么重的伤都不顾一切的回京了,为了小姐他忍受小姐嫁给了三王爷的事实,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要成全三王爷和小姐而远离这让他伤心的京城呢?可是,因为孩子他又留了下来,谁又能说是五王爷错了呢?皇上,那孩子不是五王爷的错,而你也该准许他悄悄的去见见芸若的,水离去了,一定保小姐无事。”水离轻轻劝说暮莲宇极,他知道暮莲宇极的旨意,没有他的允许,无论是谁也不得走进那座小院。 他说,他是为了保护芸若的心,殊不知,芸若的心倘若如此再郁结下去,最后只会郁郁而终。 暮莲宇极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可是离儿,你要向我保证她的无恙,我不想芸若再有任何闪失了,青君与明书这一次躲得太快,让我至今还没有抓到他们的踪影,一切,都不得不防呀。”叹息着,他一个皇帝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那一日,两道密旨,一道是准了水离陪着芸若直到生产,一道是准许暮莲卓在适当的时机去探望芸若。 那是约六个月一百八十天的等待。 暮莲卓静静的拿着那纸圣旨,心里已知晓了父皇的心意,父皇已失了一个儿子,便再也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芸若腹中的本就是他的孩子,就算他要见了芸若也无可厚非,其实,他不是在等这道圣旨,他一直在等的是芸若对他的召唤,她一日不想见他,他便一日也不敢面对她的一头白发。 可是,圣旨来了,这是父皇的旨意,突然间让他一直不敢妄动的心泛起了波澜,忍了那般的久,他才发现这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是那么的难耐痛苦,支撑着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依然是:他想见芸若。 那一天,水离到了。 推开屋子的门,当水离第一眼见到了满头银丝的芸若时,她的心抖了颤了,“小姐。”轻轻的唤,或许她不该自私的留在宫中,她该一直陪着小姐才是,那样也就不会有这一刻这般沧桑的小姐了。 “水离。”芸若走过来,她拉住了水离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水离已经圆润了的身子,“你越发的丰盈好看了。” “小姐,你终于许我来了。”水离微微的有些嗔怪,一个芸若,一个暮莲宇极谁也不许她来,天知道这半年来她是如何在忧心中度过的吗。 “水离,坐吧。”拉水离坐在她的身边,这么许久了,其实她的心早已习惯了那隐隐的痛,“水离,告诉我,他们的消息。”她平淡的问出,就仿佛那一年那一月她请水离去为她打探暮莲卓和暮莲澈的消息一样。 “小姐……”水离回握住芸若的手,小姐终于醒了,她开始想要知道一切了,这让她颇为开心和激动,“小姐,阿卓在京城里,他一直想要来看你,只是皇上不许。至于三王爷,他……他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支吾了一下,水离还是说出了事实,她知道芸若从不知道暮莲澈的消息,这一刻,芸若既然问了,那就证明她的心早已释怀了。 芸若的眸中闪过一抹光茫,她曾经刻意的将暮莲澈从她的记忆里摒除,可是昨日里那记忆中的鸳鸯枕头还是让她忆起了所有的所有。 只是心,已习惯在揪痛中轻颤,更可以让她平静如水,“水离,只是失踪了吗?没有找到他的尸身吗?”此时的她突然间对水离的这个答案非常的满意,失踪了,总好过死去的消息。 水离郑重点头,“嗯,是真的,皇上派人搜了五天五夜,都没有三王爷的踪迹,他是真的失踪了。 轻笑,那是澈的希望,“水离,可有明书的消息吗?”没有问及阿卓,让水离想不到芸若问到的却是明书。 摇摇头,“他就好象突然间人间蒸发了一样,皇上派了很多人也追查不到,同时失踪的还有楼惜。” “哦。”芸若轻轻点头证明她听到了,“我乏了,想要睡一会,你下去吧。”只聊了一会,芸若就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水离明白,那是芸若在消化刚刚暮莲澈的消息,其实,不止是芸若,所以珍惜暮莲澈生命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在悄悄的叹息,同时又在悄悄的祈盼奇迹的出现呢。 在这样的一刻,水离也猜不懂芸若的心思了,她不知道芸若到底在想什么,然而,芸若问起了暮莲澈,也问起了明书,却唯独没有再问及阿卓。 水离为阿卓而不公,只有她才知道暮莲卓离开芸若的这些日子里一颗心到底有多苦,早朝他是第一个到,夜里他是最后一个吹了烛火睡去的那一个人,宫里宫外,关于他的一切,她已听说过许多许多。 他为阿卓不平,可是这一刻,看着芸若凝眸而小憩的时候,她却不敢多说什么。芸若终于可以放下心结的来见人,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那一夜,仿佛有叹息声长长的捻着芸若的心疼痛着,其实,在所有的一切都已记起的时候,她更想要的是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在这个世上。 倚窗望月,她静静的望着后园子里的一株老树,心已微动,水离来了,他,也该来了。 夜凉如水,却有几丝风动。 那树上的人影,她知道是他。 静静的望着,淡弱的烛光将她的影子细腻的投射在窗子上。 那个人影,那一双黑黑的眸瞳,静静的望着她的方向,“夕儿,我好想你。”他轻轻呢喃,心头一片跃动。 树枝摇晃着他的身影微动,她轻轻笑,其实她早已想开,早已释怀,只是,她与他还是没有机会,因为,她欠了一个人一辈子的情,除非是奇迹出现了,除非澈健健康康的站在她的面前。 她轻轻抬首,撩起了被风吹起的秀发,那轻柔的一动,让男人再也隐忍不住,飞身一纵,就仿佛一年前在夕园的那一夜,他第一次的飞到她的屋子里,那一夜,他醉了酒。 这一夜,他依然喝了酒,却怎么也醉不倒,有的,只是一身的酒气。 酒气袭来,拂到芸若的身上,“夕儿,让我见见你,可以吗?”他生怕吓到了她,就在距离她三步开外静静的站住了,望着她,满眼都是疼惜,她的发还是那般的白,白得让他刺目,白的还是让他想要那一夜落下崖去的是他而不是暮莲澈。 一滴泪滑下,她又何曾恨过他,他没有错,错的是青君,是明书,是那上一辈子的人留给她与他的劫难。 一伸手,他的容颜立刻就飘到了眼前,指尖滑过他的脸,“阿卓,娶个太子妃吧。” 他心头一痛,她这是在拒绝他。 她轻笑,手指依旧在他的脸上抚触,“阿卓,找到楼惜,我想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孩子就要生了,她是在告诉他一个信息,她会把孩子交给他,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从小就如她一般的没有爹娘疼。 他猛的抓住了她的手,在明晰了她的意思之后,心,已痛如刀割,“夕儿,我只想让你好好的活在这个世间。” 泪落,那是男人又一次的为她而洒泪,咸咸的,带着几分涩,却让她苦到了心里。 第171章承诺 轻柔的,她回握住他的手,暖暖的,带着心的抚慰。 其实,她没有怨也没有恨,她只是不想再让自己为这大周朝凭添了血雨腥风,如果没有她,或者澈不会无端失踪,如果没有她,阿卓也不必这么痛苦。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 离开,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时间,可以让阿卓慢慢的淡忘记她的一切。 只是想到那还未出生的孩子,其实,她更不舍。 握了的手又松开了,她终究只能有残忍,越久的温暖就更加让她难以割舍,而她,不该阻止阿卓的飞翔,他是大周朝的太子,他身上肩负着的必须是百姓们的安居乐业,而不是她这个已经嫁过三王爷的女人。 她的出现,还是一个错。 “阿卓,孩子生下的那一天,再来看我。”她轻轻说,却是在逐他离去了。 微垂的臻首,一点也不敢看向他,只怕看了,她就再也不想放手阿卓了。 回想起曾经那山洞里的一切,其实在她知道那是他之后,那所有的过程都再也没有了恶梦般的感觉,其实,那一夜是因为她的心慌,她的第一次在作崇,他又何曾给过她无端的痛楚与折磨…… 只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恩爱,那样的缠绵,却也只有了唯一的一次。 有些残忍,却也给了他希望。 逐他去,可是孩子生的时候,他可以来。 然而来,却又是一场生别离。 …… 那一回,会是孩子随着他一起离开了夕儿。 孩子会想着念着夕儿,而他,更会不舍那场别离。 他默念着这些心中所想,任她在他的面前起身再移至窗前,送给他的就是她的背脊,清凉而孤单,却又不许他的相拥,不许他给她他的所爱。 “夕儿,你好残忍。”他终于道出,明知道不可以责备她的,可是望着那满是银丝的背影,他多想对她说,为什么她不可以对她自己好一些呢,为什么她不可以给她自己一些幸福呢,“夕儿,其实三哥,更希望你幸福你快乐,我不娶你,我也不要你搬进太子府,我只想你在京城的某一个小院子里开心快乐的陪着我们的孩子,然后让我每日里悄悄的望着你一眼,那便足矣,夕儿,好吗?”他近乎于祈求的劝过说过,他比谁都懂得三哥坠下悬崖的那一刻他手中的力道就是要送给他与芸若永远的幸福。 可是这些,为什么夕儿不懂呢? 为什么呀? 他的心在滴血,他不再奢求他与她一生白头到老,他只求可以经常的远远的望着他,就如父亲常常对着青莲的画一般,让这一生为着一份情而执着一回,她却不许。 没有回头,他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楚,“阿卓,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有种感觉,澈会回来的,真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他回来的那一日,我的发会由白黑去,那一日开始,我会站在你的身边,陪着你一起看日出日落。”流着泪说过,她不知道要等多久,然而这却是对阿卓的一种近乎于无望的承诺,“但是你要答应我,阿卓,你要幸福,我希望我的孩子幸福,所以楼惜她……”她终于坦诚的说完了这些,喉头已是哽咽,不是她心狠,不是她无情,在她知道阿卓没有任何错的时候,她更想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因为,曾经的那一夜是两个人一起的被陷害,她无辜,他又何曾不无辜呢? 她不傻,她不笨,她什么都懂的。 她只是无法释怀那个为了让阿卓与她幸福的男人傻傻的坠崖而去。 欠了的情,欠了的命,如果只是无端的随风去了,那么,她也不是夕儿了…… 听了她的话,阿卓懂了,懂了她的心她的承诺。 他是太子,他不可以因为自己的执拗而让大周朝整个朝野满是猜忌。 有了楼惜,所有的一切便是水道渠成,而她,依然还是一个一直等他的女人。 只是,那等待遥遥而无期。 懂了,他就只能离去。 脚步蹒跚,衣袂飘舞,这一回,院子里,是他的背影送给了她,没有回头,只怕一回头的刹那,他会扑向她,也抿去了她的苦心。 其实,最苦的人是她。 离去的夜,他在等待孩子的生,期待那再一次的相见,却也最怕再一次的相见。 因为再见了,就有可能是这一生永远的别离了。 暮莲卓终于还是离开了那座小院,三哥去了的那一刻,他又何曾想到,三个人,其实都不会有好的结局。 抬首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其实从来都是孤单的一轮。 风袭来,夏日的风,最好。 芸若就这样目送着那个背影慢慢的离开了她的视线。 数着日子,做着一件件的小衣裳,那个未绣完的枕头也在悄悄的完工了。 而孩子也终于要生了。 “小姐,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水离还是改不了口的习惯叫着她小姐。 芸若虚弱一笑,她孤单单的一个人,却是真的当得起这个称呼了。 许他走了,心里却是无边的惦记,女人的心,其实狠,其实更是柔软。 而伤了的,是她自己的心。 “水离,他来了吗?”她悄然问,眸子里却写满了期待,才半月的时间呀,她却思念他的容颜。 “嗯,来了,就在院子里,小姐,让他进来吗?”水离开心了,脸上也放着光茫,真希望小姐能回心转意,皇上不敢来,皇上不敢面对小姐,可是阿卓来了,他还是那个深爱着小姐的男人。 有他,其实小姐更应该欣慰和珍惜才是。可是,阿卓却说,小姐让她与他的缘份断在了那崖边飞誓的灵魂中了。 于是,水离一直在祈祷,祈祷暮莲澈突然间的从天而降,她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芸若点点头,眼角已沁出了泪,却混合着额头的汗珠让水离没有察觉。 这是最后的一见呀,她的心在痛。 孩子就要降生了,明知道这样的时候见了他有些不妥,可是,她却不想放过,于是,她还是点头许他进来了。 很快的,阿卓就在水离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飞也似的冲了进来。 她的阵痛有一下没一下的,稳婆说,要生下孩子,还早着,但是也就在这一夜了。 阿卓冲了上来,“夕儿,痛吗?”他的大手为她擦着额头的汗,心疼的眉头也揪紧了。 她摇摇头,“不痛,阿卓,你瘦了。”其实还有胡子也长出来了,黑须须的一片,让他好象苍老了许多,可是,他才大她几岁呢。 他的手从她的额头转移了,他抚上了她的脸,带着不舍与疼惜,然后下定决心的说道,“夕儿,你说的你要做的,我都想通了,也懂了你的心,只是楼惜我一直没有她的下落,但是,我会给孩子幸福的,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安心,孩子都会更幸福,因为孩子有我,还有一个始终都会牵挂他的娘亲。”其实,他可以不必说,只要把这些都藏在心里就好了,可是,既然已经见到了她,既然这也许是她与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相见,他就忍不住的想要把自己的心剖给她看。 “阿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点头再轻声问道,他不怨她不恨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女孩。”他想也不想的说过,这是他的真心话,一个女孩,会让他的夕儿永远的就在他的身边。 “嗯,女孩吧,我会让她陪着你让你不再孤单。”她伸手,手指抚着他短短的胡子,扎的手生生的疼,她却笑了,“一会儿就去把这胡子刮了,不许让孩子一见你就怕了。” 他郑重点头,这个时候,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一抹痛袭来,小家伙又在踢着她了,她的手放在小腹上,“阿卓,你听,真是个女孩呢。” 男人果然乖乖的倾身贴在她的小腹上,细细的聆听和感觉着她腹中孩子的跃动,“夕儿,她比你淘气多了。” “那是因为她爹从小就淘气。”她呵呵的笑,轻松的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屋子里,就这般的轻声细语,让他真想就这样一直一直走过每一寸时光。可是,她接下来的阵痛让他慌了,“水离,快进来,芸若要生了。” 这一喊,水离来了,稳婆也来了。 “太子爷,请您快出去吧。”他知道,按照惯例他进来是不好的,可是,他真的想要陪着芸若一起受苦一起迎来孩子降生的那一刻。 “我再多留一会。”他抓着她的手,就能给她力量了,他相信他自己。 “太子爷,你已经呆了很久了,再留下去,只怕就……”稳婆没有说下去。 暮莲卓懂了,他不能再难为这些下人,“夕儿,珍重。”那最后的两个字饱含了他太多的深情。 再望了一眼夕儿,而夕儿却再也顾不得他的离去了,孩子,已成了此刻她生命的全部。 孩子,就要生了。 暮莲卓站在了被关严了的门外,他侧耳倾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却一直都是静悄悄的,由头至尾,芸若从来也没喊出声过,只是他知道,她的额头满满的都是因痛而起的汗意。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一个折磨人的夜就要过去了。 瞳眸继续瞟向屋子的方向,轻轻念祷间,突然一声清亮的婴啼透过窗子的缝隙传了出来。 响亮的让暮莲卓眸中一亮,他做了父亲了。 第172章女儿 身形一晃,暮莲卓迫不及待的望着房门,“水离,母子平安吗?”听不到芸若的声音,他心里焦虑呀。 “五王爷,母女平安,你放心吧。”水离一边为芸若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向门外喊道。 心里一喜,“是女儿吗?”他又问,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芸若竟然如他所愿的生了一个女儿给他。 “是的,王爷,一会洗洗干净了,我就抱给你。”稳婆就在门前两步外,那一个个字清晰的送到暮莲卓的耳边,让他更加迫切的想要见到芸若,见到女儿。 可是他知道,小娃娃洗个头脸也要一会儿的功夫,不知道怎么消磨这难耐的等待时间,暮莲卓迅速的冲到大门外,这回不怕吵到人了,于是,他向就要由黑暗转为黎明的夜空喊道,“我有女儿了,我有女儿了。” 屋子里,芸若虚弱的睁开了眼睛,听着床前哗哗的水声,她就知道稳婆在为孩子洗身子呢,“阿婆,快抱给我看看。”自己的女儿呀,千辛万苦才生出来的,她好想看看。 烛光里,稳婆将洗干净了的孩子抱了过来,“夫人,你看,这孩子真像你,真好看呢,额庭饱满,将来一定有享不完的荣花富贵。” 芸若歪头看过去,只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手指探过去摸着那小脸,滑滑腻腻的真好真好,“就放这儿吧。”眼睛瞄着她的枕头旁,她想要多看几眼孩子,过了这一夜,孩子就再也不属于她了,那是她的狠心吗? 想一想,都是心痛。 眼前的宝贝可是她的心头肉呀,是她十月怀胎一天一天的盼到今天才生下来的,舍不得眨眼睛,也顾不得浑身上下的疼痛,芸若就这样傻傻的盯着孩子看。 一个女儿,一个属于她的女儿,眼睛好大,象她,鼻子小巧挺翘,也象她,可是那嘴,不大不小,扁扁的,却是象阿卓了。 “夫人,五王爷叫了好几声了,他想要见见你和孩子。”稳婆低声的唤醒了正沉浸在女儿可爱小脸中的芸若。 心头就象针扎一样的疼,她想要见阿卓,可是见了又能怎么样呢,早已做出的决定,她不会改变。 苦了的,伤了的,其实都是自己,她摇摇头,“孩子抱给他先瞧一眼,然后再抱回来。” “是。”稳婆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粉嘟嘟的小婴儿抱在怀里便向门前走去。 “小姐,为什么你不试着与孩子在一起,再给阿卓一次机会呢?”水离劝着,虽然早知道芸若的心,可是想象着芸若离开了孩子,那一定是心如刀割的,她一定舍不得。 倘若没见过孩子,那也便罢了,刚刚这么一见,她必是喜欢的不得了,真希望那孩子可以改变芸若固执的心,让一个孩子不要从一生下起就失去了母亲。 摇摇头,忍着泪,“水离,过了明天,这小院里就再不许人来了,连你,也是。”她要清修,为母亲,也为澈,带着发修行,那一头的白发呀,就是所有的给逝者祈福。 水离无声了,她知道劝了也没用,一滴一滴的泪落,忍也忍不住的,“小姐,你一定会想孩子的。” “水离,要是阿卓的太子妃不喜欢这孩子,你可要帮我照看她呀,不能委屈了她的。”说着这些,她心痛呀,更是不舍。 门外,阿卓的声音传来,“夕儿,让我再见你一次,好吗?” 稳婆不敢回话,他便自己大声喊了,此时的她一定虚弱万分吧,他真想如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样,丈夫就守在妻子的身边嘘寒问暖。 “阿卓,孩子抱给我,让我再看一眼,你们就去吧。”忍着泪,她轻笑出声,见了又如何,终究还是要分开,那样子,相见争如不见,也让相思更为滋长。 为何,相思总是滋长的那般的快?就如那春天的小草一样,越发的翠绿与光阴较着劲的长。 “王爷,孩子先给我吧。”稳婆也落了泪,听说这孩子要离开娘了,谁见了都是不忍,可是,这是屋子里这夫人与这王爷的事情,她们,总也插不了嘴。 暮莲卓这才想到,他还没有看他的女儿一眼,走到墙角处,背着风,悄悄的揭开了那盖在孩子脸上的布单,一眼瞄过去的时候,那沉睡中的小婴儿象极了芸若,总是一个安慰吧,手臂更紧的也笨拙的抱着孩子,他以为他不会抱,却不想那天生的父亲的感觉让他好端端的抱着女儿,大脸贴着小脸,孩子睡了,好看的让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了,贴了又贴,抱了又抱,那边稳婆又催了,“王爷,夫人要见见孩子。” 心里一紧,暮莲卓抱着怀中的孩子就冲到了门边,“夕儿,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她不见他,他只得难过的守在门前,但是,女儿的名字他一定让她取了,那是一个念想,就算离开了,她也要天天的念着女儿的名字,说不定这小家伙哪一天就让她娘亲回心转意了呢。 毕竟,母亲的心,孩子是最重的。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三哥到底能不能出现,谁也不知晓,可是,她的女儿却是真真切切的来到了人间。 隔着一道门,她想了一想,轻声道,“就叫云轻吧,暮莲云轻,希望她长大了可以象云彩一样的自在,开心快乐。” 暮莲卓默默点头,然后这才不舍的将孩子交给了稳婆,“不急,让她多抱一会儿,多看一会儿。” 此时的暮莲卓甚至觉得就这般隔着一道门的感觉也好,总好比从此咫尺天涯,再难相见。 一道门“吱呀”而开又关上了,他只望着了那半掩的床帐,那床帐中就是他从此将要日思夜想的芸若。 云轻去而复返的回来了,芸若挣扎着坐了起来,水离急忙将一个靠枕放在她的背后,“小姐,身子痛就躺着吧。” 芸若摇摇头,她的孩子,临别前,她怎么也要抱一抱她,软软的小身子隔着一层被子贴着她,那感觉真好,悄悄的打开了布单,孩子睡的香酣,少年不识愁滋味,此时小小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母亲正在为亲手舍弃她而暗自神伤。 不停的摸着她的小脸,芸若要把小云轻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小手,还有小脚,还有那滑腻如脂的小身子,可爱的让她怎么看都是喜欢。 “水离,把我那些做好的衣裳都取了来。” “我来吧。”落心在一旁说道,看着芸若这般,她一直静无声息的,从芸若出了宫,就是落心陪着了,其实她与芸若的感情丝毫也不差了水离。 “嗯,左边那个柜子里的,那些都是小孩子要用的,有尿布还有小鞋子,然后中间那个柜子是云轻的衣裳,那都是小女孩的衣物,至于右边的,找个机会,拿出去舍了给哪个小男孩吧。”她嘱咐着,她希望小云轻可以穿着她一针一线缝的衣裳,估摸着她应该可以穿到六岁的,呵呵,她真的贪心呀,缝了那么多,恨不得把女儿出嫁的衣裳也做好了呢。 一个又一个的包裹从柜子里提出来,“夫人,都在这了。”好大的一堆,真壮观。 低头,芸若使劲的亲了亲云轻的小脸,“孩子,别恨娘亲,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娘的用心良苦了,娘也是长大了才知道自己的娘有多么的好,娘也与你外婆一样,娘很爱你的,等你长大了,懂事了,要多多陪着你父王,你比娘幸福比娘幸运,至少你还有你父王疼你呢,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哟,少了什么,就跟父王说,或者就跟你水离阿姨说……”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嘱咐着怀里才出生的孩子,就好象她听得懂了似的。 落心与水离一起擦着眼泪。 “夫人,别送走孩子了,让她陪着你吧。”明明是好端端的一家,落心不懂芸若为何这么固执。 “是呀,小姐,就别让孩子离开了,你知道从小没有娘疼的孩子是多么可怜呀,小姐也是知道那个中滋味的。”水离也劝,此刻芸若心结的钥匙或许就是这可爱的孩子了。 摇摇头,她做了的决定就不会改变,再贴了一贴孩子的小脸,便向稳婆道,“抱去给王爷吧,还有这些东西,一并的带去了,务必要给孩子都穿了,还有,替我问候这孩子的奶妈,我不在,将来就让她多费心了。” “夫人放心吧,王爷早就请好了两个奶妈,会日夜轮流着好生的照顾小主子的。” 芸若点点头,明知道暮莲卓不会让孩子委屈了的,可是,她就是止不住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咬咬牙,再看了一眼云轻,然后垂了头,将孩子递向稳婆,“抱走吧。” 稳婆举步的瞬间,小云轻就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突然间“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夫人……” 挥挥手,“走吧。”芸若始终没有抬头,孩子流泪的时候,她也陪着孩子一起流泪,那是有感应的,那是她的女儿,母女连着心。 门外,稳婆来到了暮莲卓的身边,“王爷,夫人说了,请王爷就此别过吧。” 悠悠接过云轻,暮莲卓紧紧的将她贴在怀里,听着她的哭声,那是小家伙与母亲特殊的告别方式,那一声声的哭声仿佛在说:娘,请珍重。 夕儿,为我,为云轻,请你珍重。 第173章高僧 走了,带走了一片云,也留下了一份宁静,一份闲适,一份恬淡。 那一夜之后,小院里虽然没有了欢笑,但是那白发的女子却是夜夜抚琴,遥遥寄送的都是一份思念一份牵挂…… 皇宫。 玄清宫。 莲斋堂。 一个小婴儿眨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这周遭的陌生的景物,她快乐的笑着,她却哪里知道她才一生下来,就与她娘亲骨肉分离了。 “卓儿,把孩子抱过来。”暮莲宇极苍老了许多,他明白芸若的心,澈儿走了,她心痛呀。 只是他的心痛又何尝少过她呢,只是人生,他还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他不能无端的抛下大周朝的一切。 “父皇,夕儿为她起了名字了,叫云轻。” “云轻,云淡风轻,宁静、闲适、恬淡,好名字,好意境!”暮莲宇极轻轻默念着这名字,他很喜欢。(呵呵,这个是盗用书评中东正的话,千万别去告阿雨哟,怕怕。) 瞧着孩子的小脸,活脱脱就似青莲,活脱脱的又似芸若。 “卓儿,芸若的话没有错,尽快找到楼惜吧,父皇知道你的心,或者真的就如芸若所说,只有楼惜才能填补她的位置,也只有把云轻交到她的手上,芸若与我都才能放心。” “不,父皇,我不想娶妃,我只想等待三哥出现,只想等我与芸若一起看日出日落的那一天。”即使老去,他也不悔。 悠长的一声叹息,“卓儿呀,你如果这般就是辜负了芸若的心了。她是一心为大周呀,你不懂,父皇却是明白的,你是大周的太子,你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百姓的心呀。” “这……”其实暮莲卓不是不懂,只是让他娶了别的女人,他还是觉得愧对三哥,愧对那守着寂寞和孤清的芸若。 “我想,澈儿要的是你与芸若的幸福,而芸若要的,却是大周朝的国泰民安,那才是一颗大爱的心。”望着桌子上青莲的画像,他好久没有拿出来了,将云轻的小脸送向那画像,“小云轻,知道吗?那是你的外婆。” 孩子轻轻的笑,象是听懂了一样。 手指点着她的小脸,暮莲宇极爱极了这个孩子,“卓儿,把云轻交给水离几日,就放在这玄清宫,也让朕每日里可以看她几眼。” “不,父皇,云轻离开了娘亲,儿臣不想她再离开父亲了,如果父皇惦念,儿臣就派人天天抱过来让父皇见上一见。” “好倒是好,只是难为了孩子还这么小就天天颠簸了。”暮莲宇极舍不得小云轻了,她真可爱。 “不怕,芸若的孩子什么都不会怕。”眼神都是坚定,有个孩子支撑着他的心,那么,他与芸若没有什么沟沟坎坎是走不过去的。 “哇”的一声,正在父子两个谈论着小家伙的时候,她却哭了。 “皇上,快给我,估计是尿了,或者饿了,我抱去给奶妈,都妥当了一会儿再抱过来。”水离轻轻的笑语,她也爱极了这孩子,只可惜暮莲卓不同意,要不她也在这深宫中多了一个伴呢。 暮莲宇极轻柔将云轻交到水离的手上,“去吧,好生喂着,千万别饿坏了她。” 水离笑涔涔的抱着包的严严实实的小云轻向门外走去,却听得有太监报禀,“陈公公有事要面见皇上。” 暮莲卓一怔,陈公公是德妃手下清央宫的管事。 “宣他进来吧。”暮莲宇极没有推脱陈公公见架,暮莲澈的失踪已让德妃最近性情大变,她甚至茶不思饭不想的,整个人也形容消瘦了许多。 不过,这是一个心结,心病终需心药医,任谁也没有办法帮到德妃。 或者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吧,他们每个人还不是都走在时间里煎熬着人生,比如他,想念青莲。 比如暮莲卓,思念芸若。 而德妃,则是怀念儿子。 陈公公三两步就进来了,才一进了门,立刻就跪倒在地。 暮莲宇极轻声道,“德妃她这两日可好?可有什么事要上奏的吗?” “皇上,老奴是娘娘派过来的。” “出了什么事吗?”看陈公公有些支吾着不知要从何说起的样子,让暮莲宇极的心头一紧。 “皇上,娘娘都好,只是她说她昨日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三王爷回到京城了,一早起娘娘就说她梦里还许了个愿,要去烟山寺为三王爷祈福,说不定三王爷就真的回到京城了呢。” “哦,随她去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那德妃必是因为太过思念暮莲澈了,暮莲宇极并不阻拦,直接就许她去了。 陈公公大喜,“奴才替娘娘谢皇上恩典了。”要知道这入了宫的娘娘想要出宫,那是万分的难,除非是有什么重要节日或者后宫中有什么重要的活动才会允许宫中嫔妃出宫,而如今不年不节的更没什么大事,而皇上竟想也未想的一口就应承了下来,让陈公公不觉为德妃欣喜了。 “去吧,你也随着去了,但守着德妃,不许她太过悲伤了。”心里感慨,终是自己的一个女人,德妃只有暮莲澈一个儿子,又是那般的优秀,一下子没了消息,连他这个做爹的都有些受不住了,更别说德妃一个女人家了。 “那说不得老奴明天就陪着德妃娘娘去了。” “去吧。”如果真的能祈福让暮莲澈失而复生,那么他宁愿折几年寿也愿意,那时候,芸若与阿卓也就可以夫妻团圆了,想到云轻,谁都不免要疼惜她了。 陈公公来了又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父子二人,“阿卓,最近可有明书的消息?” 暮莲卓摇摇头,“父皇,我也奇怪,何以明书与楼惜就仿佛突然间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们。”青君说过,楼惜很有可能是去杀他舅舅为楼家报仇,但是,他派了人守在舅舅家已经很久了,也并未发现楼惜的踪迹。 “卓儿,明日派人保护德妃,千万不要让她出什么差错了。”想到暮莲澈的失踪,暮莲宇极的心里有些愧疚,那是因为青莲才让青君恨极了他而要报复,也怪他种下了那么一个因,所以才有了如今的这果。 德妃要出宫的时候,本来就只有暮莲宇极、暮莲卓和德妃手下的几个人知晓罢了,却不知为何,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竟已传得整个皇宫整个京人尽皆知、沸沸扬扬。 这更让暮莲卓皱眉了,父皇吩咐他保护德妃周全,因为三哥的缘故他自然会尽心尽力,然而这一折腾,只怕就为保护德妃增加了难度。 隔日清晨,早朝后的暮莲卓换上了便服准备亲自出宫暗地里保护德妃的时候,他直觉有些不对,对德妃的所为也产生了狐疑,只是祈福罢了,德妃却浩浩荡荡的带了足有十几个太监宫女,那行为明显的有些反常,想了一想,他还是写了一张字条让随侍送去宫中交给父皇,说实话,暮莲卓很不放心德妃,更怕她会想不开,到时候,连他也不好相劝。 一路走,是一路的百姓相望,每个人都好奇那轿子里的德妃是何许模样,偶尔人们会发现德妃的轿帘子打开了,眼望过去,果然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大美人,虽然已微显老态,却丝毫不减其美丽高雅。 德妃许久没有出宫了,下定决心求了这一次,其实,她是有所目的的,想到儿子的无端失踪,她恨极了青君,偏偏青君就是不出现,也不来宫中找她,否则,只要见到了青君,她一准就找个机会亲手杀了她,她恨青君,恨那个让她与孩子十几年来一直有隔阂的人,青君说他会助儿子登上皇位,结果却是这般残忍的害儿子坠崖,也让儿子至今生死不明。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呀,想想都是心痛。 也不管合不合时宜,她就是想要出宫,她要引出来青君,她要为儿子报仇。 不停的掀起轿帘子,就是想让很有可能出现在人群中的青君发现她的踪迹,而她,自然也想要发现青君,发现明书。 帘子外的嘈杂声一声一声的送过来,德妃毫无所觉,她的眸中只有一个人影,那就是青君的,望着,她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从皇宫到烟山寺,不近也不远的路程却因为一路行人的阻隔而慢了近半个时辰,德妃入寺的时候已过午,一路上都没有青君的任何踪迹,让她心灰意冷的就只能安安静静的为儿子祈福,祈祷他安然无恙,虽然明知道那希望很渺茫,但德妃还是希望有生之年可以见到儿子。 失踪,就是一份希望,那好过人已身死,她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寺里,因为前一天宫里的旨意,所以这一天的烟山寺内隔外的冷清,除了寺中的僧众以外再无外人可入寺了,整个烟山寺都已被暮莲卓全面的监控起来。 那是求签的大殿,德妃悄然而入,她想要为儿子卜一卦,算算吉凶,吉了,她的心多少会安慰些,所以,她一心希望抽一个大吉大利的签,这是为了暮莲澈所求。 德妃一边闭目念祷一边晃动着手中的签盒,“啪”,那是一道签落了地。 拿起正要看时,一个小沙弥迎了过来,“娘娘,我家师父说与娘娘有缘,要为娘娘解签呢。” 德妃点了点头,随着小沙弥的方向转了个身,眼前一个圃团之上正端坐着一位僧人,德妃走近前去,小沙弥已将那签接过再送向那始终低垂着头的高僧手中。 就在高僧慢慢接过的那一刹那,那僧人食指上的一颗黑色的痣让德妃的心已惊成一片…… 第174章利用 德妃望向那僧人的脸,那是一张陌生的脸,但是那黑色的痣已让她确信眼前的人是谁了。 心里突的狂跳,她默无声息的站在高僧的面前,小沙弥正向门外走去,象是知道她有什么难言要对高僧述说一样。 脚步声退去,大殿里安静极了,甚至可以听得见空落落的大殿里两个人的呼吸声。 德妃白皙的手伸向了笼袖中,夏日里连刀也有了温度,额头的汗慢慢沁出,德妃恨恨的望着那张状似陌生的容颜,她恨他。 “施主,这是一个下下签。”高僧终于出声了,微微的有些嘶哑,但是,那绝对是他的声音,她不会听错,下下签,那澈儿不是再难回来了吗? “可有转机吗?”她一把从青君手上抢过那竹签,那签上果然写着‘下下签’三字,心一惊,头已痛了起来,眼前的大殿也开始摇摇晃晃了。 “施主,有因无果,有果无因,阿弥陀佛,时间将会告诉你一切。”那高僧说完,便闭目诵经再不言语。 “哈哈哈,时间可以告诉我一切,那你告诉我,要多久的时间?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而我又有多少个十年?”怆然而笑,心里更多悲凄。 “天机不可泄露,施主请回吧。” “你说,你什么时候还我儿子?”德妃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又向前移了一小步,此刻,她与高僧仅有一步之遥,一只手还握着笼袖中的那把刀,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她可以接受男人负了她,但是她接受不了她唯一的一个儿子因眼前的男人而失踪了。 走到这一步这一天,她才知道,与她最亲的,与她相依为命的,从来都是她的澈儿。 澈儿的讥诮她也不在恨了怨了,澈儿是对的,是她识错了人,是她把青君当成了自己的救星一样,却不想自己时刻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那质问的口气,还有那问句中的‘你’字,让高僧倏然抬头,黑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复杂的德妃看不懂的东西,是了,就是他,他可以改变妆容,但是,他的眼神,还有他手上的那一个痣就彻底的暴露了他的一切。 “说吧,你什么时候还我的儿子。”冷冷的,所有的情已去,这一刻的她已然清醒。 青君起身,一双凌厉的眸子射向德妃,“你引我前来,就是要问我这个问题吗?你难道一点也不关心我的死活吗?”他差一点就死了,死在自己徒儿的手上,如果不是他还伤着,他早就入宫亲手杀了暮莲宇极了,他要为青莲报仇,青莲不能就那般死了,或许他可以借助德妃的力量杀了暮莲宇极,微微的一声咳,“雪嫣,我受了伤,我也不愿意澈儿有意外,可是事情发生了,我只想待我的伤好了再亲自去寻找他的下落,那孩子,他一定不会死的,我有预感。” 德妃的手都抖了,牙齿咬得咯咯的响,“你也不愿意澈儿有意外吗?可是,是你亲自逼着他与暮莲卓互相残杀的,他如果不是受了伤,又怎么会坠崖呢,都是你都是你,你休想狡辩。”德妃冷冷的,恨恨的,她的眸光中饱含了恨意。 “雪嫣,那只是一场意外。”青君还想要骗过德妃,杀不了暮莲宇极他死不瞑目。 “是吗?”他的眼神里仿佛没有任何的谎言,然而她知道他根本就是在利用她,她再也不会相信他了,反问他,那语气中都是嘲讽,她早已醒悟,只是这醒悟却是用自己儿子的生命换来的,那代价让她早已对生了无意义,如果不是暮莲澈只是失踪还有生的希望,只怕她早已随着儿子去了。 “雪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我来找你,是想带你离开皇宫,带着你一起去一个无人烟的地方,我们终老一生。”他编织着一个美丽的谎言,一个美丽的梦。 她挑眉,“这一回你真的会带我离开?”他说过太多次了,他说只要他帮助暮莲澈当上了当今的皇上,那么他就功成身退的带着她远走高飞,再无牵挂,可是儿子,不但没有当上皇上,甚至连太子也当不成,更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消息杳无。 “会的,一定会的,只是……”他语气微微一转,杀暮莲宇极的心一点也没有改变,杀不了暮莲宇极,他日夜不安,脑海里又是划过青莲的影子,那样婉约动人,他的师妹,永远都是他的最爱。 “只是什么?”就猜到他还是要利用她,果不其然,他又要开始了。 “雪嫣,杀了暮莲宇极,只要杀了他,我们就远走高飞,就没有任何阻拦了。”他说的理所当然,杀暮莲宇极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暮莲宇极追杀他与德妃的离去,一切,似乎有些道理。 “不,除非你为我找回澈儿,否则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她不信他,他是一个十足的骗子,她已经被他骗了近二十年了。 “雪嫣,我找过了,可是皇陵附近,真的没有他的踪迹,或许澈儿他有什么奇遇吧。”胡乱说着,谁也不清楚暮莲澈到底去了哪里。 所有的希望都是渺茫的,渺茫的让德妃看不到任何的光明,“青君,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青莲是最重的,你要我杀了暮莲宇极,也是要为她报仇,是吗?”她轻声问道,虽然明知道这就是真实的答案,却还是希望青君可以给她一个让她欣慰的回答。 “雪嫣,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要带你离开,只有暮莲宇极不再追踪你,我们才能从此逍遥自在。” “是吗?”她不信,如果他带着她从此隐迹江湖,如果他带着她去到一个暮莲宇极根本找不到她的地方,那么,试问暮莲宇极又能耐何她什么呢? 她再不会傻了,儿子的死已让她清醒了。 “是的,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的。” “梅音呢?你就任凭她留在丞相府吗?”那是青君生命里的又一个女人,“她恨我入骨,她巴不得我死在她前面。”可是其实,她与梅音,都是可怜的人。 青君静静的望着她,“雪嫣,答应我,只要你答应了,你做到了,就是我与你双宿双飞的时候,而梅音,既然有王丞相善待了她,那也是她的福份了,自不必我们再管。” 他理所当然的说着,德妃听着,德妃笑了,贴近他的身子已挺立如树,笼袖中的那把刀正在缓缓的抽出…… 第175章大义 “青君,是谁伤了你?是楼惜还是明书?”带着笑的娇颜问出,那恍忽间,竟是让青君一怔,他之所以让德妃成为他的女人,其实不全是因为她是暮莲宇极的女人,更因为她的眉宇之间有着几分与青莲很是相似。 手指送出,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那轻触与他身上的那身袈裟是那般的不协调,雪嫣的身子一颤,那曾是她最爱的他的动作,她的心倏的揪紧,手中刀也悄然划回了笼袖,她在犹疑,眼前的男人曾经是她深爱过的男人啊,杀了他,其实她更心痛,可是儿子…… 就在这时,大殿外突然响起了碎乱的脚步声,青君立刻端正了他的姿势继续坐在圃团上,手指也从德妃的脸上滑下。 门外,暮莲卓朗声道,“德妃娘娘,刚刚寺里发现了一具僧人的尸体,为免娘娘受到惊扰,请娘娘速速上了香许了愿就回宫吧。” 德妃心里一惊,随即想到那僧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青君,青君就是扮成了僧人的模样,就在她想到这里的时候,那先前出去的小沙弥已飞快冲了进来,“太子爷,是他,一定是他杀了我师傅。” 暮莲卓一愣,人已迅速闪了进来,他看看德妃,再看看眼前的僧人,“抬起头来。”扯着小沙弥到自己的身后,如果真是这僧人杀了人,那他与德妃此刻这般亲密的…… 暮莲卓不敢想了。 青君悄然抬头,眸光里闪过一抹狠辣,却也只有一瞬,他瞟过暮莲卓,然后直接把目标锁定在德妃身上,如果他真出了事,那么…… 那眼神有些熟悉,可是那样貌分明就与烟山寺的后山中发现的那具僧人尸体一模一样,就仿佛是孪生兄弟一样。 “你是谁?为什么冒充宏远大师?”小沙弥在暮莲卓的身后不自觉的出声,从青君的眸光中他已发觉了不对,他日夜守着师父,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眼前的宏远,是假的。 “哈哈哈,是他倒楣,因为我需要这个身份。”青君说着,已一把揪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张德妃与暮莲卓都熟悉的容颜终于展露在众人眼前,可是,就在暮莲卓要冲上去要擒住他的时候,青君人影一闪,立刻就扣住了德妃,一只大手卡在了德妃的脖子上,“都退开,否则,我立刻就杀了她。”他身上的伤,让他颇为畏惧暮莲卓,以他现在的功力,他打不过暮莲卓,这是他比谁都清楚的。 “青君,你已经害了我三哥,如今,又想要来害我三哥的娘亲吗?为什么,你要与三哥如此的作对呢?”暮莲卓厉声质问,他恨呀,都是他反应慢了一步,否则,说什么也不能让青君挟持了德妃,那是三哥的娘亲,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德妃死在自己的面前,不然,他就更加对不起三哥了。 “我要为青莲报仇,我恨你们暮莲家的人。”青君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既然他已逃不过,那么他就趁此机会要挟暮莲卓,“快,去把暮莲宇极叫来,我有话对他说,否则,我立刻就结束德妃的性命。”手中的力道慢慢加重,德妃的脸色已是一片煞白。 “我父皇在宫中,况且就算他在,他也不会见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虽没有见过芸若的娘亲,但是她绝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人送入蝶恋水榭,能够这样做的人那就是蓄生,是让人不耻的,青君,你放开德妃我还可以请父皇宽恕你给你留个全尸,否则,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暮莲卓看着青君,他的眼睛都红了,云轻没有亲娘亲的照顾,自己没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身边,而最可怜的芸若依然独守在皇陵边的那座小跨院里,这一切,全部都是拜青君所赐。 只是上一回,他挟持了芸若,这一回又挟持了德妃,何其相同的状况呀,让他恼怒,却也让他无从下手。 “我不管,赶紧去把暮莲宇极叫来,以他的功夫,一个时辰也就到了,哈哈哈,他要不来,我立刻就杀了德妃。”这回简单了,他也不必求着德妃了,还下什么药,直接就逼着暮莲宇极自刎算了,虽然他不敢百分百的确定暮莲宇极会为德妃而死,但是以暮莲宇极的脾气,他绝对不会在天下人面前任由自己亲手杀了德妃的,那样子,暮莲宇极就颜面尽失了。 手指继续掐紧了德妃的咽喉。 “青君,你卑鄙,你松开我。”德妃彻底的伤心了,青君的真面目这一刻是她亲眼所见。 “雪嫣,你闭嘴,你知道我的心的。”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想要狡辩而不许德妃说他。 眼前的一切都分外的乱,乱得任谁也无法立刻下得了手。 暮莲卓微一思量,他不能冒着德妃被杀的危险而向青君出招,那样,他这辈子都再也无颜见芸若了,甚至死了,连他三哥的魂魄也不敢相见,“好,我去叫父皇。”这是上一辈的恩怨,扯到他与芸若和暮莲澈身上,他们三个,又是何其的无辜呢。 “快去,我就在这里等他。”青君厉声喝道,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与努力,算计了十几年了,他不能让自己所有的计划都落了空。 “卓儿,是你在叫朕吗?”暮莲卓的话还没有传出去,大殿外就传来了暮莲宇极的声音,他来得好快呀,看来他已收到了自己的字条了,原本,那字条是他对德妃有所怀疑,却不想父皇一见了立刻就赶来了。 此刻,暮莲卓只希望德妃无事,而父皇更不要有事,他会守在一旁,这一回,他宁愿自己身死,也不会让暮莲宇极让德妃有任何的闪失了。 “哈哈哈,暮莲宇极,你终于出现了,我这把老骨头先替青莲谢谢你了。”朗声而笑,可是那笑容中射出的却是冷寒,他恨不得扒了暮莲宇极的皮。 “青君,你恨我,就因为青莲吗?”暮莲宇极默立于大殿之内,这一刻,在肃穆的佛像面前谈着这些似乎有些可笑,可是当他看到德妃颈项间的那只杀人无数的手时,他的心在绞痛了,为了爱,这般的狠,值得吗? 那爱,早已扭曲而变了形。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师妹,如果不是你,她还好端端的活着。” “你住口,我从未想过要杀青莲,甚至当初也承诺我统一天下就会娶她为后,却不想她还是嫁给了那个人,甚至为了那个人而死,青君,我想了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青莲她根本就不爱我,如果她爱我,便不会为了那人而死,至少她会等我的出现,至少她会与我见上那最后一面,青君,你因她的死而迁怒于我,你错了,她不爱我。”冷静却有些悲凉的说过,青莲就如一株山谷中的幽兰,她只是静静的绽放静静的用她的光茫去掩盖这个世间的丑陋,自己抛弃了她,那么自己本身就是属于她的一个罪恶。 “不,你胡说,她是为你而死的,她不死,她无以谢天下。”青君大吼,那歇斯底里的声音让德妃悚然而惊,她手中的刀再次的停止不动,她要听听青君与暮莲宇极的对话,两个男人终于为了一个女人而彼此面对了,而她,又是多么的可悲,没有人爱过她,暮莲宇宙极是,青君更是,从青君谈论青莲话语中的激烈程度她就知道,青君更是爱着青莲的,十几年不变的感情,那是多么深的情愫在呀。 “朕知道了,当年的那一封密信是青莲而书吗?”心里都是痛,也是在这一刻,他懂了,什么都明白了,可是晚了,青莲已去。 “暮莲宇极,你终于想到了,青莲为了你背叛了皇上,为了你背叛了她女儿的父亲,不管有多少的爱,可是,她终究还是违背了一份亲情,她死了,是为了赎罪为了还她夫君一份夫妻之情,所以,是你逼死了他,都是你,是你迫不及待的要一统天下要成为一代帝王,她终是为了你而背信弃义,成为了害夫灭国的一个红颜祸水。”青君极为透彻的分析着,“你能说青莲不爱你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摇头,青君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可是我知道的太晚太晚了,如果我在,我说什么也要保住她的命,她太傻了。” 听着所有,暮莲宇极的身形微晃,“那楼家呢,难道也是你亲手所杀?”那封信是楼惜的父亲所传,是的,所以青君恨楼家,如果那封信不是到了他的手上,他也不会灭了前朝而建立了大周朝,更没有了今天的成就,而促使他走向人生辉煌一刻的女人竟然是他深爱着的青莲,晓大义而灭亲,那是怎么样的一份气魄,这世间连男子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你以为那封信是青莲给那姓楼的吗?不是,只是他拿到你手上罢了,青莲真正交给的人不是他而另有其人。” “是谁,你快说。”暮莲宇极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份前朝的军事布署的密信竟会是青莲辗转请人交到他的手上的。 “是楚忧儿。” 楚忧儿,暮莲宇极默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才想起芸若所说请他务必要帮她寻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名字就是楚忧儿。 第176章德妃 “她嫁给了吴承光,是吗?”他心底的疑问正在一点一点的开解,当初下旨赐死吴承光一家完全是因为听信了淑妃的胞兄阮谦堂的话,所以他便派楼远山亲自去青城杀了所谓的叛逆之人吴承光,阮谦堂曾呈给了他一封吴承光与前朝勾结的书信,所以他才信以为真,竟不想吴承光原来是为青莲所用,而自己竟然不知而…… 想到这,暮莲宇极不禁为错杀了人而痛心,而更让他痛心的是吴承光的死竟是为了帮助他与青莲。 吴承光何其无辜呢。 楚忧儿,他一定要找到她。 “是的,哈哈,你竟亲自下旨赐死了帮助你的人,暮莲宇极,你根本就是一个不分好坏,完全凭自己喜好办事的昏君。” 暮莲宇极淡笑,“是的,你说的没错,这个的确是我做错了,是我对不住青莲,更对不住她的人。可是,你告诉我,楚忧儿现在在何处?芸若一心要见楚忧儿,你已经害了芸若一生了,你不会连青莲这唯一的女儿的肯求也置之不顾吧。” “不,我不会说的,我就是要让你内疚一辈子,让楚忧儿恨你一辈子,暮莲宇极,是你负了青莲,就是你。”青君带着恨意低吼着。 “青君,如果你真的爱青莲,你是不会利用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女儿的,青君,别骗你自己了,你放手吧,你只是被你一颗自以为是的爱的心蒙蔽了你的眼睛,你放了雪嫣,她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不该要挟她。”暮莲宇极试着劝说青君,当所有的疑惑顿解的时候,他还是要救他的女人。 “暮莲宇极,你受死吧,你死了,我就放了她。”青君的脸上现出了狰狞的笑,此刻,他最大的目的就是暮莲宇极的死。 “我死了,你真的就会放下她吗?”暮莲宇极轻声而问,他这一辈子负了的女人太多太多,或许也该他为了一个女人而…… “会的,我只要你死。”恨恨的眸光写满了狠辣,等这一刻,青君已等了太久太久。 德妃始终静静的听着这一切,她甚至忘记了脖子上的痛意,当青君要暮莲宇极为她而动手自杀的时候,她只想要知道暮莲宇极的心意,她真的不相信暮莲宇极会为了她而自杀,但是刚刚听着暮莲宇极的话中意,却又象是…… “父皇,你别傻了,三哥已经因为他的强逼芸若而死,父皇,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大周的江山要何人来巩固呀。”暮莲卓急了,他看着父亲已经拔出了身上的佩剑,那是暮莲宇极出门时从来都佩带在身上的剑。 “卓儿,你是我大周朝的太子,倘若父皇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一定要勤政为民,让百姓安居乐业,卓儿,寻找澈儿就交给你了,还有云轻,你要好生的待她,不要让她如她娘那般的苦……” “父皇,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你是我大周朝的希望,你还那么年轻,你……” “卓儿,父皇刚刚说的你都听见了吗?”暮莲宇极打断了儿子的话,这样的时候,其实他早已心灰意冷,他拼死打下的江山那奇功竟然是因为青莲,他欠了青莲的是他一辈子也还不完的情,青莲已死,他却苟且偷生,完成了宏愿,他早该随她去的,还生了这么久,真的是他对不住青莲,如今,既然自己的死可以保全德妃的性命,那么为了寻青莲而去,为了德妃的生,他真的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 暮莲卓点头又摇头,暮莲宇极的心思他已猜到了,他抓住了暮莲宇极的手腕,试图要抢下暮莲宇极手中的剑,“父皇,这剑还是给儿臣吧,儿臣帮你收着。” 胳膊肘轻轻一磕,没有任何防备的暮莲卓立刻被暮莲宇极磕出了一步远,暮莲宇极手中的长剑一举,“青君,你放了德妃,放了她,我会让你得偿所愿。”暮莲宇极说完,剑身立刻就送到了自己的咽喉,一双清澈的眸子没有任何惧意的送向青君,他在等待青君放手德妃。 “皇上,不要。”德妃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更知道面前的两个男人哪一个对她更为真心。 “雪嫣,澈儿的失踪,是我对不住你,找不回他,更是我的无能,但是,倘若老天公道,就一定会还给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的,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澈儿不会有事的。”带着祥和的微笑说完了每一个字,暮莲宇极手中的剑已更紧的贴向了他的颈项,甚至有血丝渗出。 那鲜红的血色让德妃一惊,“皇上,臣妾不值得你如此而为之,臣妾该死。”恍然说完那一个‘死’字的时候,德妃手中的刀“扑”的一声已刺入了她自己的胸口,“皇上,是臣妾对不住你,臣妾不该听信了青君的话,是……”疼痛让她揪紧着眉头,嘴唇颤抖着,那胸口的粘湿终于让青君发觉了不对劲。 “雪嫣,你怎么了?”青君立刻将德妃放倒在自己的臂弯上,她的胸口上正插着那把刀,鲜红的血色如注的流淌出来,也让她的脸色渐渐惨白。 半眯的眼睛已现出迷离状态,望着青君那焦虑的眼神她心里却都是悲凄,“君,你爱过我吗?”傻傻的问出,女人就是这般的傻,爱了,就再也不想回头,即使错爱,也要爱到底。 “雪嫣,你怎么这么傻?我不过是要吓吓暮莲宇极,我只是要逼着他死罢了,雪嫣,我怎么会亲自动手杀了你呢?傻瓜,雪嫣,你是傻瓜。”青君傻了,呆了,他望着德妃渐渐变色的小脸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暮莲宇极也奔了过来,他手中的剑已在德妃手中的刀送入胸口的时候‘嘭’然落地,却在他到了德妃的身边时,他听到了德妃残忍的那句问话,她问青君还爱她吗? 天,这是晴天霹雳的一个问题。 而那答案显然已尽在不言中。 从未想到德妃会背叛自己,更未想到德妃会与青君而有所勾结,这一刻,暮莲宇极怔住了,也明白了德妃在将刀刺入她自己的胸口时所喊出的那一句话,他望着德妃,瞠目而结舌。 听到了长剑落地声音的德妃,缓缓的而艰难的仰起了头,她看着暮莲宇极,这个为了她而宁愿自杀的男人,她从未想到他有一天会为了自己而选择了自杀,但是今天,德妃真的感动了,“皇上,雪嫣这辈子负了你,下辈子,做牛做马来还你这一世的恩情,雪嫣错了。”错付了她的心。 “雪嫣,你这是何苦,我真的没有任何的意图要杀你,你不要怪我。”青君第一次眸中现出了泪,德妃是他生命中唯一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青莲不过是他遥不可及的一个梦,而德妃则给了他女子所有的温存,更为他背负了那么许多的羞惭,她背叛了暮莲宇极,那么沉重的一道符压在她的心头,这十几年来,她又何曾快乐过呢? 淡淡的笑挂在唇角,“皇上,不要把雪嫣葬在皇陵那块圣地上,雪嫣不配,就将雪嫣火化了再送入江河之中,随波逐去吧。”长睫轻轻的眨动,她已浑身无力,只是贪恋着眼前的世界,她还没有等到暮莲澈的再生,“青君,答应我,找回我们的儿子,找回澈儿,那是你的儿子呀,他死了,会化成厉鬼在地狱里等着扼杀你的咽喉的,虎毒不食子,你比虎不如呀。”德妃气若游丝的说着这一切。 暮莲宇极和青君都懵了的望着德妃。 “雪嫣,你说什么?澈儿不是我的儿子吗?”暮莲宇极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望着德妃,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他堂堂暮莲宇极的女人竟然背着他偷了人,而且还生下了别人的孩子。 “雪嫣,这是真的吗?”相比于暮莲宇极,青君更是诧异了,他一直想让暮莲宇极最爱的两个皇子死,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暮莲澈会是他的孩子。 微弱的点头,德妃已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她只是望望暮莲宇极,那眸中是几多的歉意,幸亏这个男人没有为了她而死,否则她欠着他的只会更多更多。 德妃的眸光渐渐黯淡,她倦了累了乏了,那千疮百孔的心里更多的是对儿子生的希翼,“找……回……澈……,那……是……你……的……儿……”那最后一个字她再也说不出来了,唇轻合,转眼已一动不动的躺在了青君的怀里。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有谁会不相信,只是,佛主面前,那一滩血多少让人胆寒…… 爱与被爱,在这一刻就是那般的荒唐了吗? “雪嫣……”这是青君悲情的一吼,那吼声的回声飘荡在烟山寺的千年古刹内,却再也无法换回了怀中女人的生命。 轻轻的起身,青君抱起了德妃,鲜血沿着她纤弱的身体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大殿上,那血腥的味道让菩萨也落了泪吧。 一个女人,一个傻傻的女人。 第177章被囚 暮莲卓望着躺倒在青君怀里的德妃,她是三哥的娘亲,而三哥竟然不是父皇的儿子,这一个天大的消息震惊了他。 拾起父皇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剑,暮莲卓轻轻一闪直指青君,“站住。”他冷冷的望着青君,这个害三哥失踪的男人,这个害他与芸若无法得到幸福的男人,这个害他自己的女人身死的男人,暮莲卓恨他,暮莲卓只想一剑就结束了他的性命。 青君木然的站在暮莲卓的面前,怀抱中的德妃青丝散乱,一根一根的垂落在身下,是那般的凄然,而暮莲宇极早已呆住了,他甚至忘记了回应,刚刚那片刻间所有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突然的让他怎么也无法消化,暮莲澈不是他的儿子吗? 可是澈儿,他真的是个好孩子,没有澈儿,就没有阿卓与芸若的生。 是的,澈儿是个好孩子,他一直那么的喜欢澈儿。 “卓儿,住手。”他轻叹,他心中还有许多的谜团,他希望青君可以给他一个解释。 暮莲卓恨恨的甩了甩长剑,目光凌厉的射向青君,却还是挡在青君的面前,“父皇,他还没有交待楼惜和明书的下落呢。” 暮莲宇极轻轻点头,这也正是他要问的,“青君,你说吧,楼惜和明书被你藏到了哪里?” 青君没有出声,只是一只手继续抱着德妃,一只手探向了自己的笼袖,一把钥匙立刻就拿在了手中,“西街,从前芸若住过的小院里,去找他们吧。只是楼惜,如果不是我拦着她,她早就去杀了你舅舅了。”青君望着暮莲卓说道,“可是,那一些都是我亲手布下的局,是我故意要把一些消息放给你舅舅的,只是,楼广远的死真的与我无关,他确实是你舅舅下的毒手。”淡然说着这些,随手又扶了扶德妃渐渐僵冷的身子,他还是不放手德妃。 “我舅舅为什么要杀楼家人?”暮莲卓不解了,他还是不相信会是舅舅阮谦堂派人杀了楼惜一家,难道楼惜之所以逃过那一劫也是因为舅舅想到了是他喜欢楼惜吗?他怔怔的想着这一些,心里是一团迷雾。 “因为楼广远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 “是什么事情?”暮莲卓更不懂了。 “卓儿,别问了,我想到了。”暮莲宇极的声音越发的苍老,就是因为他早已猜出,所以当初在楼家惨死的那一刻他才把那追查凶手的任务交到了暮莲澈的手上而非阿卓的手上。 暮莲卓更是一头雾水,“父皇,为什么?” “卓儿,那是你母妃的事情,你就别在追问了,如今死者已死,你只要找到楼惜,好生的待她就好了。” 淑妃入宫完全是皇后一手策划,而那目的就是要淑妃入宫再为她所用,两个人齐心协力的对付宫中其它的嫔妃。于是,在暮莲宇极的一次出游中,淑妃十分‘碰巧’的遇到了暮莲宇极,也让出身平民的淑妃一举而被送入宫中,从此扶摇直上,极为受宠,这些事情后来他也查到了,只是,淑妃早已成为他的女人,所以许多的事也便不再计较了,却不想淑妃与皇后合演了的那一出戏却被阮谦堂在一次醉酒的时候说与了楼广远。 这些暮莲宇极早有耳闻,加之刚刚青君的话,他自然就明白了阮谦堂杀死楼广远的目的,那必是恨他道出了淑妃入宫的秘密,也让淑妃一直不能得独宠,更让暮莲宇极迟迟定不下那太子之位。 如今想来,其实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如果他早些定下太子之位,也就不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了。 只是这一些,将来他会再说给暮莲卓,此一刻,并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 暮莲卓只好不在追问,但是他还是不想放过青君,“青君,你纳命来。”他手中的剑再次举起。 青君却没有任何反应的看着怀中的德妃,就在德妃死去的那一刻,他突然间才懂得了自己的心,她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却骗了她那么些年,想想都是他的过错,为了一个逝去的遥不可及的女人他竟如此的对待怀中这个一心为他的雪嫣,他真是这世上最傻最傻的傻瓜了。 没有迟疑,他轻声道,“暮莲卓,你杀了我吧,只是,一定要将我与雪嫣合葬在一起。”突然间顿悟了自己的心,他才感觉到了那般的痛苦,那痛苦甚至于强烈过他对青莲死时的难过。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虽未娶她,但是,那夫妻之实却是真实的。 剑尖就落在他的肩头,暮莲卓果然一剑刺了进去。 没有躲也没有闪,甚至硬生生的顶着那把剑没入他的肩头,雪嫣死了,儿子因他而失踪了,他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雪嫣死了的那一刻,青莲早已被他从心头放下了,想到儿子最喜欢的女人因为自己而独居在皇陵的那个小院里,他真的就如雪嫣所说他是一个蓄生,他该死。 鲜血就这样继续喷洒在大殿内,小沙弥早已吓傻了,殿外,如果不是宫里的侍卫拦着,这殿内早已冲进了烟山寺的僧人,嘈杂声就在门外,一声高过一声,宏远高僧的死早已传遍了烟山寺。 青君听着那一声声为宏远的死而怒骂他的人,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悔悟了,却是雪嫣的死换回了他的幡然醒悟。 那剑尖已刺入了他的骨头,痛意让他紧皱了眉头,望着肩头血水的渗出,他笑了,他就该受到这样的惩罚,他亲手害了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儿了呀。 “够了,卓儿,你住手。”暮莲宇极看到了青君的悲凄,那样子就仿佛十几年前的他蹲守在青莲的尸身旁的那一刻,是那般的让人心痛让人伤心。 德妃,她背叛了自己,她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人已死,他又何必非要揪住一个死人一个女人不放呢。 而青君更是青莲的师兄,因为青莲而被恨意蒙蔽了双眼,看在青莲的面子上,他真的不忍…… “父皇,你当真要放了他吗?”暮莲卓不可置信的望着暮莲宇极,在知道青君做了那一切,在知道德妃背叛了他的时候,父皇还能这般的淡定,那般胸怀当真是他无法理解的。 “放他走吧。”想到青莲,那样的大爱才是一个人人生完美的极致,他有了青莲的爱他便足矣,这辈子,他负了太多的女人,也该有一个女人负了他了,这是他的报应。 “父皇……”暮莲卓低吼,手上青筋暴露,想到女儿云轻想到夕儿,他的心都是一片滚烫和轻颤。 “青君,你走吧,从此好好做人,也对得起雪嫣为你而死,至于澈儿,他还是我的儿子,与你没有半点的关系。”冷冷说过,他不计较暮莲澈是青君所生,那样一个好孩子,既然从小就叫他父皇,从小就认他为父,那么这一生,他都是自己的儿子。 青君笑了,有暮莲宇极这一番话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找到澈儿,替我对他说一声,我对不住他。”眸中都是泪,自己的孩子呀,自己亲手把他送下了悬崖。 暮莲宇极无声,暮莲卓也是无声,那是青君自己种下的因,那果子的苦涩便也只有他自己来尝。 “快去救楼惜和明书吧。”带着满身的鲜血怀抱着已死去的雪嫣,青君步出了这大殿之内,那个雪嫣抽出的下下签兀自还掉落在地上,那是雪嫣的命吧,她走了,彻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可悲的女人。 不过幸好,那个害她而死的男人懂得了悔过,青君走了,就在众目睽睽下走了。 从此,没有人再有他的消息。 生死不明,一如他的儿子暮莲澈。 但是暮莲宇极知道,就在暮莲卓将那剑尖扎住青君的肩头,就在青君没有任何的闪避时,那就证明青君的心早已与雪嫣的融在了一起。 迟到的一份爱,走在阳光下,鲜血凝结的是冰冷是残酷,却也唤回了一个迷途之返的心灵。 这,便足矣。 西街,那是暮莲卓熟悉的地方,青君说,楼惜在这里,明书也在这里。 青君真是聪明呀,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把两个徒弟藏在芸若曾经住过的地方。 推开院门,每走一步让暮莲卓想起的都是芸若都是暮莲澈,此时,两个人的面容就在眼前飘动…… 闪进屋子里,才一进门,就望见了被捆绑在一个木桩子上的明书,他口中塞着布,让他无法出声,而手腕和脚腕上都是长长的铁链,暮莲卓想到他对芸若的觊觎之心,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自在,曾经要好的就如兄弟一样的朋友,却不想他竟是青君手中的一颗棋子,摇摇头,他不理会明书的努嘴眨眼睛,他直接越过明书而走进了屋子里。 终于见到了楼惜,此刻她正虚弱的躺在床上,听见响声微微的侧了一下头,却怎么也侧不到位,那不灵活的身体让暮莲卓心中一颤,楼惜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惜儿,是我,我来了。”他抱起躺在床上有些不对的楼惜,她软软的身子就贴着他的,一时间,泪水竟如泉涌。 “惜儿,你怎么了?”暮莲卓慌了,楼惜眸中的泪让他彻底的慌了。 第178章归宿 楼惜张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暮莲卓举目望去,这才发现她的脚踝上已被拴了一根细细的铁链,而铁链的另一头就系在窗框的把手上,这才想起青君送给他的那一串钥匙,急忙为楼惜解了脚链上的锁,锁开链去的那一刻他才发现楼惜已经被人挑断了脚筋,“是谁,是你师父吗?”暮莲卓焦虑的问道。 楼惜点点头,一双泪眼更加迷朦。 暮莲卓的心里一恸,“就因为你赠了解药给我,他就如此对待你吗?”他猜的答案,一定不会错。 楼惜没有出声,只是一双晶亮的眸子望着他,一只小手费力的举起送到他的脸上,手指划过他的肌肤时,是她不住的颤抖。 “惜儿,你不能说话了吗?”他再次发觉了不对。 头又是轻轻的点,已让暮莲卓彻底的要颠狂了,青君,他太狠了,“我带你入宫,让太医为你诊治。”他说着就抱着她飞快的跑出了西街小院,甚至完全无视了还被捆绑着的明书,明书的错是因为他背着青君带走了芸若和落心,所以青君才会惩罚他。 然而明书的心是不轨的,而楼惜并没有什么错。 那一路,暮莲卓没有任何停歇的向皇宫而去,他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到了宫中,楼惜伤了,楼惜哑了,这都让他心疼,心底深处那份对楼惜的爱虽然已转移给了芸若,但是楼惜,依然是他心里最重的一份美丽。 楼惜带给他的永远都是最美的回忆,他不会放弃她,他珍视她对他的情与义。 楼惜的小脸一直贴着他的胸膛,象是怕见到阳光似的,那纤瘦的身子始终都是簌簌发抖让人生怜,真后悔放过了青君呀,他对楼惜做的太过狠绝了。 太医院到了,病榻上,楼惜安静的躺着,太医为她看了又看,然后叫过了暮莲卓来到了外间。 “太子爷,楼姑娘被挑了脚筋,那下手的人手段真是狠毒,不过还好没有被彻底的挑断,那还连着的点点的脚筋,只要假以时日好好调养,她也许有站起来的可能。”太医认真的说道。 “那她为什么不能说话了?”暮莲卓揪着太医的衣袖问道,他真急了。 “下官也说不准,太子爷再请一个太医诊治吧”,这太医有些羞惭的说道。 手一挥,暮莲卓心急如焚。 太医来了一个又走了一个,反反复复的来了四五个,最后的结论都如出一辙,也让暮莲卓知道楼惜那哑了的病很难医了。 心里头真恨呀,倘若再让他遇到青君,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回到屋子里,“惜儿,你的脚可以好,只是要慢慢调养,总有一天你还会重新站起来的。”他给楼惜信心,希望她可以有站起来的那一天。 楼惜指了指红唇,示意他告诉她,她为什么不能说话? 暮莲卓微一思量,还是坦白了说了出来,“惜儿,不知道青君对你下了什么药,所以眼下还没有办法解决,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能够让你重新说话的解药的。”轻轻说过,心头泛起一片涟漪,楼惜的所有,都是因为他,他一定会照顾她一辈子的,至于楼家的仇,他不会放过舅舅的。 许多人,许多事,想到母妃,暮莲卓又是一声长叹。 从太医院里出来,暮莲卓便去了清梨宫,不管母妃从前到底有过什么样的故事,可是她终究都是他的母妃。 抱着楼惜静静的来到了母妃的门前,关于兰儿与他的婚事,今天他要彻底的与母妃摊牌,再也不许母妃乱点鸳鸯谱了,他不会娶兰儿的。 门前有小宫女正人报禀,暮莲卓一挥手,示意她噤声,他不想吵醒刚刚睡在他怀里的楼惜。 屋子里传来了两道女声,一个是淑妃的,一个竟是太后娘娘的。 “姐姐,我妹子与你弟弟的婚事也就这一两天了,两番联姻,从此我们姐妹在宫中就更加要彼此照顾了。”淑妃小小声的说道。 “唉,如果不是你当初入宫,只怕你与……”皇后娘娘说了半句就没有说下去了。 只是那半句已让暮莲卓听得清楚明白,叹息呀,母妃也是一个贪权势的人,幸好父皇大量,并没有追查下去母妃当年的事情,也难怪母妃与皇后一直交好,却原来一直都是因为母妃与皇后娘家的旧情所在。 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皇后娘娘,母妃,儿臣来了。”既然两个人都在,他刚好就可以一次性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也免得以后麻烦。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立刻就止住了话题,淑妃道,“卓儿,快进来吧。” 暮莲卓紧抱着楼惜走了进去,淑妃眼望着暮莲卓怀中的楼惜,“卓儿,楼惜怎么了?” “因为赠了儿臣解药,所以便被她师父挑了脚筋,而且暂时也不能说话了。”他心疼的说过,却是要把这些都告诉皇后娘娘和淑妃,“皇后娘娘,母妃,儿臣这辈子只喜欢过两个女人,一个是楼惜一个是芸若,既然芸若一意独居皇陵,那儿臣就封了楼惜为太子妃,除了她们两个,这辈子儿臣再也不会娶任何女人,请皇后娘娘和母妃再也不要插手儿臣的婚事了。”他说得有些强横有些霸道,是因为他的心经过了这些天的种种早已累了,他需要安静,需要一份心灵的慰藉,而不是在他疲惫不堪的时候还要应付自己亲人的算计。既然他给不了楼惜真爱,那么就给她一个名份,这名份可以让他一辈子照顾她,而他的心,依然还要等待芸若,三哥会出现的,他一直相信老天还是公道的。 淑妃的脸色暗红,心知肚明的知道了儿子的心事,“卓儿,兰儿的事你真的不再考虑了吗?”不管怎么样,她还想要做最后的尝试,倘若有如月长公主相助,暮莲卓的太子之位只会更加稳固,这是一个政治的婚姻,但是说起来,自己的儿子并不吃亏。 暮莲卓摇摇头,“儿子只有一个,难道母妃非要把儿子推开了去吗?”他说得冷然,他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他会尊敬他们,但是,不代表好的坏的他统统都会接受,他有他自己的思维与想法,有些事,不该苟同的他绝对不会苟同。 见儿子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淑妃知道兰儿的事已无可挽回,“可是卓儿,你早晚还是要成亲的,你是大周朝的太子,你只有云轻这一个女儿是不够的,你一定要有你的儿子,这样你的太子之位才会更加坚固。” 暮莲卓轻轻笑,“母妃,这是儿子自己的事情,父皇还健在,儿子不想考虑这些,儿子走了,只希望再也不要因为兰儿的事让我们母子产生隔阂。”他说罢抱着楼惜弯身行礼而去。 望着暮莲卓的背影,两个人女人知道再也无可挽回,也只得作罢,孩子长大了,又有暮莲宇极为他撑腰,所以,她们就只能悄悄的默默的关注着他的一切了。 太子府,一片静谧。 夏日的风柔柔的吹打着暮莲卓和楼惜,将楼惜安顿好了,沐浴过后的楼惜精神多了,她坐在一张椅子上,比比划划了一番,暮莲卓才为她取了纸和笔,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写一个说,楼惜才得以知道了芸若的所有,当她知道芸若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儿后,立刻在纸上写道她要见见小云轻,更要抱抱小云轻。 喜欢孩子,孩子是每个大人生命的延续。 小云轻来了,看着可怜的孩子,这一刻,楼惜懂得了芸若的心,更知道芸若搓合自己与暮莲卓的心,芸若是真心的。 想想她从前,倒是她小家子气了,许多的事只能怪命运的不济,如果楼家不出事,如果她早些回来,那么暮莲卓又岂会有认识芸若的机会呢? 怪不了天,怪不了地,如今,她谁也不愿了。 楼惜知道暮莲卓的心,更知道他会照顾自己一辈子,许多事,太过奢求了,得到的就只会更少。反之,如果淡然坦然面对,得到的就会是暮莲卓的愧疚与真诚以待。 人与人,将心比心,理解多一点,怨恨少一点,那么快乐自然就多了,幸福自然也多了。 楼惜留在了太子府,成为了暮莲卓名义上的王妃,也成了小云轻的保护者,每当小云轻调皮捣蛋的时候,都是她出来护着,否则一准就被暮莲卓打了小屁股了。 大周朝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边关大胜,以至于外番再不敢随意入侵,杨秉萧论功行赏照例还是大周朝的大将军,更得良田千亩一身富贵,而杨采之自然还在宫中,虽然偶尔有宠,但是暮莲宇极却开始清心寡欲,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独居在莲斋堂,偶有水离相伴,那是一份相知,不为两情相悦,只为一份红颜知已心。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小云轻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宫里宫外所有她身边的人都向她隐瞒了一个事实,那目的无非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了难过。 她知道楼惜不是她的娘亲,可是她的亲娘亲到底在哪里,她一直也不知道… 第179章娘亲 那是太子府的假山后,云轻无聊的坐在一个暗暗的洞中,嘴里嚼着一根草叶,她躲在这里已经一个上午了,假山外,无数次的有人喊着她的名字,她却偏不出去,她才不喜欢那个所谓的大理王子,她不想嫁人,可是偏偏那大理王子就是赖在了京城里不肯走。 虽然父王只是让她应应景,但是她也不想,惜姨也不帮她,让她好烦好烦呢。 “小红,你看见公主没有?”假山外,又传来了搜寻她的女声。 “没有呀,听说那段王爷已进了府了,这可如何是好?” “是呀,虽然太子爷根本无意这门亲事,可是那好歹也是大理国未来的储君呀,听说长相和文韬武略都是一等一的乏人能比,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太子爷总也要面子上过得去的,公主真是调皮,要是有她娘亲一半的……” “嘘,你不要命了,太子爷不许说出这事的,你小心你的头。” 两个人的对话一下子就挑起了云轻的好奇心,她不象她娘亲吗? 娘亲早已去了,父王说她一生下来娘亲就去了的。 探出的头望着那个兀自还在吐舌的侍女,父王为什么不许这府上的人说起娘亲呢? “再不说了,唉,要是小公主知道她见过她娘亲,知道她娘亲还在这世上,说不定她就劝了她娘亲入京,太子爷也就不会再寂寞了。” “这些事,咱们下人也说不得,那是太子爷的忌讳,谁也不许提的,提了他会伤心,你没见他总是看着那向南的方向吗?” “走吧走吧,快别说这些了,快去找公主吧。” 云轻傻了,她娘亲还活在这世上吗? 她见过她娘亲吗? 为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 云轻怔怔的站在这假山的小小洞隙中,这是只有她一个人才知道的地方,从小到大,不开心了,觉得委屈了,她都会悄悄的跑到这里来,然后听着假山外的大呼小叫之后再悄悄的潜出去。 这是她的秘密呢。 可是现在她知道,原来不止她有秘密,父王有,这府中的每个人都有,而他们的秘密,就独独瞒了一个她。 愤愤的想着,父王好过份,原来他所有的疼爱都是假的,原来娘亲在世的事情也瞒着她,可是娘亲为什么不要她了呢? 越想越委屈,她悄悄的潜了出去,就跟着那两个还四处寻找她的两个侍女,她要等其中一个落了单,然后冲上去问问她她娘亲到底在哪里。 走了又走,两个人才分开两路去找她了,那象是惜姨手下的侍女,是她不熟悉的,不过没关系,她只要达到目的就好,想到自己的娘亲有可能还活着,云轻激动了,兴奋了,就只差没有大喊大叫的谢谢老天了。 追着一个侍女去了,终于到了安静的地段,她身子轻盈一飞一落,转眼就站在了那侍女的面前,“别找了,我在这。” “哈,轻公主,可终于找到你了,快随我去前厅,段王爷来了,你父王说了你必须要到场,应付一下也就好了。”那侍女劝道。 云轻转转眼珠,眼下别说是那段王爷,就算是段王爷他父皇来她也不想见,她只想见她娘亲,“你告诉我,我娘亲现在住在哪里,我就答应你去前厅了。”她软语温言,只想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又在哪里,她好想娘亲呀。同时,她也恨着娘亲,她长了这么大,娘亲也不关心她。 “公……公主,你都听到了?”侍女的脸都吓的煞白了。 “是的,你要是告诉我,我就不说是你饶的舌根,否则我立刻就去告诉惜姨是你告诉我我娘亲还在世上的事情的。”她威胁侍女,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她十三岁了,再也不是小孩子了,平常人家这么大的女儿家都嫁人了呢。 “公主,我说了,你绝对不能说出去是我告诉你的哟。”侍女妥协了,只要云轻不揭发她,她应该是安全的,此刻她只能一赌了。 郑重的点头,心里已急了开来,巴不得现在就知道现在就飞到娘亲的身边,她有娘亲了,她有娘亲了,云轻真的想大吼大叫一声,却只能忍着,不过出了太子府,她就自由了。 “公主,你娘亲就住在皇陵附近的一座小院里,你小时候经常去的,你忘记了吗?” 云轻恍然大悟,六岁前,父亲经常送她去一个地方,父亲说那是他亲自为她请的画师,那女画师的画别具一格赏心悦目,虽然有七年没去了,她可一直还记得那画师,那女画师一头的银发,尤其的特别。 点头又点头,“我记得,那里住着一个女画师。” “那画师就是你娘亲了。”侍女一口气说完,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公主答应不说的,不然小红会被罚月奉的。” “知道了。”云轻的心突的变的复杂了,刚刚还是开心,可是这会儿她的心又由晴而转为阴了,那个美丽高雅的女画师就是她娘亲吗? 可是她好端端的在,为什么父王不带她进府呢?难道是惜姨容不下她? 还有,倘若她真的是自己的娘亲,为什么不与自己相认呢? 她好狠的心呀。 越想越是伤心,她就是一个没人疼没人要的孩子,这一想,眼泪扑扑的就落了下来。 “公主,你哭了?” 摇摇头,一手擦着眼睛一边说,“我没哭,我走了,你就当没见过我,什么也没说过。”她说着,转身就向那院墙而去。 不管怎么样,她都想去见见娘亲,她记忆里的娘亲和蔼可亲,对她特别特别的好。 她还记得她小时候去了,那画师总是与她睡一张床,每一夜都给她讲故事,一个又一个好听的故事,让她总是在那悦耳动听的声音中悄悄睡去。 七年了,你还在那里吗?如果你真的是轻儿的娘亲,你就在那里等着轻儿,轻儿要去见你了。 说是长大了,她还是孩子一样的喜欢哭,泪落个不停的,就是被这极有可能的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不知所措,甚至不知要如何反应了。 轻车熟路的,她比谁都清楚要怎么逃离开太子府,她聪明着呢。 才过了晌午,街上的行人少之又少,估摸着都在午休。 云轻快速的向城门而去,一身粉色的纱衣罩着里面月白色的长裙,明艳而动人,怪不得惹得那大理段王爷茶不思饭不想的,要怪只能怪她生的太美丽,美丽的让男人移也移不开视线。 渐渐的,云轻发现了街上有目光不住向她送来,这才反应过来是因为她的这一张脸,走到街角,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抓了一把土蹭在自己的脸上,这样,总会难看了些吧,娘亲不会嫌她丑的,所以她不怕娘亲见到这样的她。 灰一块白一块的脸却还是引人注目,小脸脏了,可是她那窈窕的身形还是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别说是男人,女人也喜欢看呢,她的背影就好象九天的仙子下凡,一走一动间,裙裾飘飞,惹人遐思。 城门前人好多,不过是一个平常日子罢了,守城门的人也没怎么盘问,云轻顺利的就出了城,走到城外的时候,立刻深呼吸着,她自由了,她就要见到娘亲了。 那皇陵的方向她还记得,她武功不好,那是她从小就偷懒,总是想着玩,不过她的记忆力却是出奇的好,就有那过目不忘的本事,七年了,她居然还记得那皇陵的方向。 那仿佛就是老天的刻意安排,让她记住了,让她今天一定可以见到她的娘亲。 路越走越偏僻,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云轻微微的有些怕,从前虽然调皮捣蛋的溜出府有数次,却从来也没有如这次这般居然就出了城。 云轻快速的走着,她只想要尽快的到了那小院,尽快的见到娘亲,她要问问娘亲为什么好端端的在这个世上就是不肯见她呢。 又想到娘亲那一头白发,她突然间有了感觉,一定是父王做了什么对不起娘亲的事了,所以娘亲不肯原谅父王,好吧,她就给父王求求情,让娘亲也随她入京,想想一家人在一起的画面,云轻咧开小嘴笑了。 有娘亲的感觉真好,虽然她还没有见到娘亲。 路两边的山层层叠叠的,她一边走一边望去,嘿咻咻的只见那树与草的影子,什么也看不清了。 脚步越来越快,可是越走,她越是感觉背后好象有一个黑影一直在紧紧的跟着她似的,可是一回头的刹那,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是她的错觉吧,自己安慰着自己,还是为就快要见到娘亲而开心雀跃着。 记得再转两个弯,转过两个山头也就到了。 那是皇陵,这样黑的夜越看越让人感到可怖。 一个转弯,云轻身子一闪,立刻就闪到了一旁的树林里,身子贴着一颗树,她还是觉得她身后有人,不行,她得小心翼翼才行,她不能把坏人引到娘亲那里,她可以有危险,娘亲可不能有危险的。 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果然,就在她快速数到了六十个数的时候,一个黑影出现在了眼前。 第180章母女 云轻一动不动的背靠着树,她的心一紧,那人,是想要对她还是要对娘亲不利的呢。 看那人的脚程,步履轻快,那是一个男人。 他是有功夫的吧,想到这里,云轻知道自己惹不得他,那不如就先隐在这里,待那人走得远了她在出去,虽然又要拖延了见娘的时间了,可是她没办法,安全第一。 无聊的坐在草丛中,等了又等,看了又看,那人再没有踅回来,那么就有可能不是跟踪她的,否则跟踪没了,一定会回来寻她的。 这回放心了,云轻又上路了,歇了这么一会儿,人也精力充沛了,走起路来越走越快,就快要到了,那就是娘亲住着的小院,此刻,那小院的轮廓就在她的眸中。 欣喜的冲向那小院的方向,她就要到了。 许是心里急,越急那路越长了一样,终于到了门前时,云轻已是一头一脸的汗,手背擦擦脸,也让她那小脸如鬼画符般的成就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圈。 她记得这里只住着两个人,一个娘亲,一个娘亲的侍女落心。 那院子里好象还有些时常出现的守护娘亲的人,那一定是父王派过来保护娘亲的。 眨眨眼睛,她想要给娘亲一个惊喜,那便不走正门吧,于是,云轻来到了后院的院墙外,那不高不矮的院墙根本不放在她的眼里,皇宫里她都是来去自如呢,功夫不好不代表她的轻功不好,她不喜欢打打杀杀可是喜欢来去自如,这才是快乐的她。 描蓦着那院墙,正要飞身而起,突然间身上一紧,纤腰便被人拦腰一抱,一只大手也捂住了她的小嘴。 “呜……”她低叫着,那声音却几不可闻,除了她与身后这个挟持她的人,谁也听不到。 “丫头,别出声,我只想跟着你一起见见你娘,要是那些护卫拦着了,你帮帮我就成。”一道男声送出。 云轻的心一惊,一定就是那个被她放到她前面一直跟踪他的人,想不到他居然还在,倒是她失了算了,她是笨蛋呀,云轻在心里暗叹,“呜……”,云轻想要说话,要是能说话她才不答应,还有这人为什么要见娘亲,他与娘亲很熟悉吗? “你答应我吗?答应了,我就不捂着你的嘴了。” 云轻拼命点头,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被这陌生的男人碰着了,那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男人见她点头了,这才松开了那捂在她小嘴上的大手,“丫头,我多有得罪,可是,我只想看你娘一眼,一眼就好。”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云轻有些不忍了,“你认识我娘吗?” 他轻轻点头,“认识,从前还是好朋友。”那悠悠出神的眼神仿佛他与娘亲有着什么不该有的瓜葛一样,云轻不喜欢了。 难道他是父王的情敌吗,就是他让父王与娘亲不得不分开的吗? 或者她就带着他一道见了娘亲,说不定事情就真相大白了,娘亲就会随她进京了呢。 “好吧,我带你去见我娘,不过你不许缠着我娘,你要劝我娘进城与我父王团圆才成。”她霸道的宣布,眼下搓合父王与娘亲复合才是最为重要的。 “好的。”男人答应了。 “那走吧。”男人还抓着她的衣袖,听到她令下,两个人一起飞身跃上了墙头再落了下去,这人似乎没什么功夫的,只是他的身子好轻盈,一定是练过武功再半途而废了的。 两个人影轻轻一落就落在了院子里,立刻就有人冲了过来,“什么人?” “我要见我娘。”云轻冲出而出,她早就知道这里有人把守,这些人还真是尽责,怪不得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见不到娘亲呢。 “公……公主,是你吗?”天太黑,守卫的人看不清楚,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如假包换,快带我去见我娘。”她有些唉叹,原本想要给娘惊喜的,却奈何这些护卫太尽责了,让她根本没办法,这时候才有些后悔了,要是早先好好练练功夫,是不是就可以避过人了。 “公主等一下,我这就去禀报。”守卫的人有些摸不准状况了,倘若真是公主,他们万万得罪不起,可是京城了也没有公主要来访的任何消息呀,想了一想,又追问道,“公主就只是随着这一个人来的吗?”守卫的人将明书当成了云轻的贴身保镖了。 “嗯,是的,是我父王让我来的。”急了,她真想立刻马上就见到娘亲。 侍卫走到了门前轻敲着门,“夫人,公主来看您了。” 侍卫的话才落,片刻间那屋子里就划亮了火光,蜡烛点燃了,一忽儿,门也开了,云轻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就要见到娘亲了,她好紧张。 “轻公主,是你吗?”落心披着衣衫冲到门前,芸若与太子爷说好了的,孩子大了就再不来这里了,就怕孩子知道了会伤了孩子的心,这突然间听说云轻到了,落心与芸若都吓了一跳。 烛光亮了满院,落心看到了站在门前三步开外的云轻,亭亭玉立的小公主,与芸若是那般的象,不用猜就确认是了,“夫人,真的是轻公主到了,我带她进去见你。”落心欣喜了,原还以为是守卫的人弄错了,此时见了云轻什么都清楚了,她也没注意云轻身边的人,反正只要是轻公主带进来的人一定也错不了,那人始终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倒也识礼。 才向屋子里喊过,落心便热情的拉住了走过来的云轻的手,“轻公主,快进去吧。” 云轻的手一挣,当初落心也与娘亲一起瞒着她了,她要问问清楚,“她是我娘亲,是也不是?” 落心一怔,“谁告诉你的?” “你只要告诉我是也不是就好了。”云轻兴冲冲的问着,还是要再次确认里面的夫人是不是她娘亲,娘只有一个,她不能乱认的。 “公主,是的,屋子里的就是你娘亲,快进去看她吧,不止是你想她,她也想你了。”明书依然还垂着头,却是在劝着云轻,他巴不得云轻立刻就冲进去,十三年了呀,他也十三年没有见着芸若了。 听说她早已因为暮莲澈的坠崖而一头白发了,这让他心疼而又惦记,芸若呀,她太傻了,就这么独居在这小院里让她的青春逝去了一年又一年,他想要带她离开,如果可以,他一定要带她离开。 云轻忍不住了,不管对娘亲抛下她有多怨多恨,可是在知道芸若就是她娘亲的今天她还是想要马上的见到娘亲。 三个人,落心带路,云轻和明书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屋子里,芸若已穿戴整齐了,其实在听到侍卫声音的时候她就醒了,想到女儿来了,那份惊喜让她突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了,静静的站在门前迎着女儿,心里是激动的,七年了呀,回想那走过的时间就仿佛弹指一挥间,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七年来的辛酸与难过,曾经,暮莲卓来过两次,她也只是让他在窗外她在窗里问了问云轻的状况也便让他走了。 她不是不见他,她是不敢见,只怕一见了,就再也离不开了。 心底深处的那份相思早已浓的化也化不开了。 门开了,落心侧到一旁,云轻走进来了。 那是她的女儿,“轻儿。”她轻轻唤,却是倾注了所有的情,终于又见到自己的女儿了,这么久的分别,她只是不想让孩子伤心让孩子知道这上一辈的恩怨,却不想,孩子还是来了。 因为,这是一份割舍不断的亲情。 “娘,你是我娘吗?”望着芸若一头的白发,芸若还是如她小时候所见般清丽优雅,只是那银丝让云轻不自觉的就心疼了,甚至也化开了她踏入房门之前的所有的怨与恨,怔怔的望着,眸中已有了泪意。 芸若点点头,既然老天让女儿知道了自己是她的娘亲,那么她就再也没必要隐瞒了,“轻儿,我是娘,是娘亲。” “娘……”云轻深情而叫,这一声娘她想了十几年了,此刻,她终于有娘亲了,身子一移,她便趴在了芸若的怀里,“娘,为什么你抛下了轻儿。” 芸若摩梭着女儿的发,那发丝光滑透亮在烛光中,她的轻儿长大了,“轻儿,娘是不得已,娘也想你。”这是她的心声,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云轻,只是,她不能自私的把女儿留在这小院里,让女儿的天空小了,让女儿的世界变窄了,她要的是女儿的快乐和健康成长。 “娘,是不是父王他欺负你了,娘,你跟我回去吧,要真是父王欺负你了,我就不理他了。”云轻睹气说道,她真想与娘亲一起。 轻轻摇头,再拍拍云轻的背,“轻儿,不是的,不是你父王的错,你不要怪他。” “那就是娘亲的错了?”云轻迷糊了,可是看娘亲的样子,她真的想不出娘亲犯了什么错。 “我……”一时语塞,是她芸若的错吗? “轻儿,总之我不能回去京城。”澈一直没有消息,她便只能守在这里,这是她的夙愿,已经等了十三年了,她有一种预感,澈就要回来了,回到她与阿卓的世界里,一定的,就会回来了。 劝着女儿,即使她无法理解,她也不会离开。 母女两个就这样相拥了许久许久,直到落心叫云轻坐下吃茶,这才松开了手,彼此都处在那份亲人相见的喜悦与快乐之中。 芸若望着云轻,这是她的女儿,这何其幸也。 举步向茶桌而去,一步步都是轻盈,那是因为心,有了依靠,那让她可以依靠的是她的女儿云轻。 蓦然,身子一紧,芸若被一个人拦腰抱住,“夕儿,我终于见到你了,阿卓他待你并不好,夕儿,随我离开吧。”明书抱着怀中想念了十三年的芸若,十三年了,得偿所见,他再也不会放过带走她的机会了。 第181章召唤 “夫人……”落心大叫,却来不及了,明书已紧紧的抱住了芸若。 “大叔,你松开我娘,你不是说只是见一见她吗?你不可以带走我娘。”云轻不应了,这时候她才发觉她可能犯了一个错误,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止是父王的情敌那么简单,他对娘还有觊觎之心。 “夕儿,随我离开吧,暮莲卓他什么也没有给你,没有幸福,也没有快乐,甚至让你母女骨肉分离,夕儿,看你这一头白发,我真的……” “住口。”芸若低吼,“都是你和青君,如果不是你当年把我送到这里,阿澈和阿卓也就不会追我与青君至悬崖边,澈也就不会落下悬崖至今杳无音讯,明书,你走吧,阿卓留了你一命就是希望你改过自新,为什么你还不醒悟呢?” “夕儿,我知道当年是我错了,知道是我不该强掳你到这里,可是夕儿,这十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知道你孤单守在这个小院里,你知道我是多么的心疼吗?夕儿,随我走吧,我会给你幸福,给你一生的快乐!”明书一厢情愿的劝道。 “明书,你错了,这十三年来我一直都很快乐,我知道阿卓在等我,我知道我的女儿在每一天都在健康快乐的成长,我也知道澈一定会重新回到我们当中,所以你再不要痴心妄想了,我不会随你离开的,你松开我。” “不……不……”明书彻底的崩溃了,他不信守着这样孤清的芸若还会有幸福的感觉。 “人这一生选择的路可以有千万条,我却从来也不后悔我一路走过的这条艰辛的路,与青草与野花,清香伴来,这是我最爱的一条路,明书,你放手吧,这样多少会让我的心里留存一些我们曾经一起的友谊。”芸若苦口婆心的说道,却奈何怎么也挣不开明书的手的钳制。 “明书,你松开我娘。”云轻冲了上来,粉拳捶来,在她的心里,不管娘为什么抛开了她这么些年,但是刚刚娘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体会到了一份浓浓的亲情,娘是爱她的,娘只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罢了。 忽然,明书抱着芸若就向门外闪去,“谁也不许过来,否则我掐死她。”他阴狠的说道,这最后的一次机会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 “娘……”云轻大叫,心已后悔万分,都是她,是她引狼入室带来了这个男人。 明书的手指果然落在了芸若的颈项上,“都退后,得不到的我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你们信不信,我真的会杀死他。”他双目充血,等了十三年芸若居然一点机会也不给他,这让他的精神已经有经受不住的错乱了。 一步一步的退到院子里,院子中的侍卫惊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虽有心要救下芸若,却奈何明书的大手始终死死的扣住了芸若的颈项,让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留神芸若就命在旦夕,倘若芸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根本无法向暮莲卓交差。 就这样,明书带着芸若跳上了院墙出了小院,他身后还是侍卫和云轻的紧紧相追,只要有一份希望,就谁也不想要放弃。 “明书,你的轻功……”芸若记得阿卓说过他早已废了明书的功夫,可是此时的明书却健步如飞。 “哈哈哈,我卧薪尝胆了十三年,从零开始苦练了十三年,为的就是今天,夕儿,你还是我的,是我袁明书的。”他冲天大笑,被身后的人追着,明书慌不择路,竟然奔向了皇陵。 “娘……”云轻始终不松口的大叫,她希望芸若听到她的声音,希望芸若有机会可以逃出明书的魔掌。 夏夜的风清爽怡人,可是此刻每一个人的心里却都如火烤般难耐。 风过,野花的香气飘来,这是芸若十三年以来第一次走出那座小院,清心寡欲了十三年,呼吸着与这山间同样的空气,可是这一刻,明明是明书还在要挟着她,她却有了一种飞翔的感觉,似乎她从此就要自由了。 可是,不…… 她不要给她自由的是明书,“明书,为什么你还是执迷不悟呢?你不会得逞的。阿卓他不会放过你的。”就是眼前的明书害了她与阿卓,却也是明书阴差阳错的让她有了云轻,那御林园里的一切呀,都是明书一手策划的,还有那看园子的老人,也是他为了灭口而杀死的,明书他背负了一身的血债,放过他,让他得已生,已是她与阿卓最大的极限,那是因为她的善良,因为她一直记得那个在蝶恋水榭里为她守住清白的美好的明书。 “夕儿,不许提那个男人,他给不了你幸福他就不配与你一起生活,夕儿,跟着我才是你幸福的选择。”飞跑中,明书还是试图劝芸若回心转意。 “明书,来不及了,我的心早已在烟山寺在你刻意的把阿卓带到我身边的那一刻彻底的给了他,明书,这些都是你一手策划的,是你把我推给了阿卓,种下了什么因就有什么样的果,明书,你放手吧。”她轻轻絮语,她剖析了从前的种种,一切都是天注定,她与阿卓走入了明书与青君设下的圈套中,却也让她也阿卓结下了一份心缘,彼此有爱,那么无论是不是身在一起,都不会变质的真爱,她不后悔。 “不……”明书大叫,他做过的所有真的让他后悔,是他亲手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到了阿卓的身边,那是曾经的沧海,只是当初,他以为即使他送走了芸若,他还会收回她的心,却不想错了的就是错了的,永远也无法挽回。 脚下的路已在皇陵中,清冷,肃穆,他仰天大吼,“师父,是你害了我,害了我一辈子得不到幸福。”他不甘,却奈何芸若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从前的所有。 的确,那都是他的错,是他亲手策划了芸若、暮莲卓和暮莲澈的一切,却也是他把自己与芸若拉的越来越远。 手指在颠狂的思绪中慢慢的松开,让始终崩紧了心弦的芸若立刻就察觉到了,这是她逃开明书掌控的好机会,她一定要逃开明书,她还有阿卓,还有云轻,更有澈回归的希望。 不会放弃,不会妥协。 澈,你快出现,你来了,我会微笑着拥抱你,你永远是我生命中的一支蜡烛,给我光明给我希望,其实我更爱你,只是那爱太过纯洁,纯洁的让我有些遥不可及,也让你成为我梦中的一个奇幻。 澈,你出现吧。 澈,我似乎嗅到了你的味道,你就在这周遭,就在我的身边。 举目四望,那是空旷而冷清的还在修建的皇陵,可是芸若却明显的感觉到了暮莲澈的气息。 芸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猛的一挣,她立刻就挣开了明书那本已松了的手的钳制,一双脚落地的那一刻,是那般的踏实。 “澈……”她大喊,喊声就在皇陵中就在天地间。 “夕儿,一个已死的人你又何必要记挂他又要为他牺牲了十几年的光阴和快乐呢?” “明书,因为你不懂得真爱到底是什么,所以你永远也无法体会澈对我,我对澈的那一份真心。”她轻轻说过,内心里却是在悄悄的告诉自己,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会做澈的妻子,即使是平平凡凡的一对夫妻也好让她还了她这辈子欠下他的情债。 “夕儿,你告诉我,你的心里一点也没有我的位置了吗?”明书抓住了芸若的双肩,他摇撼着她纤瘦的肩膀,一双眼睛颇为期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淡淡的轻笑,“明书,曾经有过,曾经你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最重的位置,可是一切就在你把我推给别人,就在你谋划了一切的时候,我的心便彻底的变了,变得你只是我生命中的一段或许美好过的记忆,如此而已,因为,你已不配。” 她的话让明书彻底的绝望,“夕儿,为什么你一点希望也不留给我?” “因为你卑鄙,因为你无耻,你骗了我进了院子里,目的却是要带走我娘,明书,你是个大骗子。”云轻追来了,她冲上去抓起明书落在芸若肩头上的大手,再狠狠的一拳递给明书,那一拳就打在明书的脸上,让他木然的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夕儿的心里没有我了,没有我了。”他默念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那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娘,我们回家,回去京城,我再也不要你留在这荒凉的地方了。”云轻拉着母亲的衣袖,母亲的那一头白发,就是让她的心软了,什么怨什么恨早已消失无踪,“娘,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发会白,你要讲给我你与父王和你口中的澈之间所有的故事,娘,我要听,你再也不能瞒着我了,女儿已长大了。” “轻儿,娘爱着你父王,可是娘的心里一直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你三伯伯,没有他,就没有你父王与娘的生,你懂吗,他走了,娘一夜白发,娘的白发就是在等待他的归来,等待他将娘的发重新变回墨色,当年,他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轻儿,我有一种感觉,他一定就在这周遭,轻儿,我们一起去找。”芸若的心里那种暮莲澈就在周遭的感觉越来越浓,浓的让她只想要去寻找他。 “娘,你感受到了他吗?他在哪里?”娘亲简短的几句话却让云轻对暮莲澈升起了无边的好奇心。 芸若松开了云轻的手,“他就在这附近,一定就在的,轻儿,我们去找。”她重复着,也不理会那赶来的侍卫带走了明书,此时芸若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了一个暮莲澈。 皇陵中,井字型的宽敞的路空无一人,一左一右两个方向,两个女人漫无目的的在寻找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会让她们的生命从此丰满的男人。 夜如织,一只小白鼠可爱的窜到了云轻的脚下,小脚丫一起一伏的跃动中,让云轻不由自主的随它而去…… 第182章钟情 没有路,只有小白鼠可爱的小脚丫划过青草的足迹。 不知道为什么,那小白鼠就象一个路标一样指引着云轻随它而去。 越走越是偏僻,越走距离芸若越远,可是当云轻发现她已没了娘亲的踪影的时候,她已无法回头了。 因为,小白鼠停住了,那是一个早已建好的陵墓,而小白鼠此时正小身子贴着那陵墓的墓壁,小脚丫也向那上面踢去。 轰,一声响,一道门开了,小白鼠一闪身就冲了进去。 云轻不由自主的也跟了进去,却在她一闪而入的时候,陵墓的门突的就合上了。 一盏盏的蜡烛就在眼前,证明这里是有人迹的,否则也不会有这燃起的烛光。 这是皇陵呀,这是死了的人居住的地方。 云轻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有些后悔没有与娘亲一起走来,可是来不及了,那小白鼠就象一个天生的带路者不知不觉的就把她引了进来。 云轻好奇的随着小白鼠越走越向陵墓的深处走去,眼前,烛光越来越亮,墓内也越来越宽敞。 那是一个弯路,云轻继续随着小白鼠走去,七拐八弯间,小白鼠再一转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脚步速移,眼前已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石砌的墓穴,因为大周朝的国号才有了十几年,所以这皇陵里的墓穴基本上都是空的,那是暮莲宇极为自己,也为子孙后代嫔妃们建造的皇陵。 好奇心让云轻毫不迟疑的就走了进去,那墓穴中有一口石棺,小白鼠就在走到那里的时候突然间停下了,小爪子游动着,呼呼呼的就爬到了棺上,云轻这才发现那石棺的棺盖并没有盖上,这里应该没有埋葬什么人吧,听皇爷爷说这皇陵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住进来。 一步步的移向那石棺,棺内已渐渐的呈现在她的眼前,小白鼠也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然后,云轻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闭目沉睡中的男人。 他死了吗?云轻望着,竟有些不知所措了,因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皇陵里的石棺中,会躺着一个人。 而棺中的人当然都是死的了。 可是,为什么眼前这棺中的男人那面容却是栩栩如生的,就只象是睡着了一样的呢。 他真好看,靛黑的发未曾束起铺展在他的身下如瀑,望不进他紧阖着的瞳眸里,但是那如蝶翼般的长睫就如小扇子一样的停伫在他的眼前,薄薄的唇微张着象是要汲取这天地间的精华一样,那一整张脸看在云轻的眼里高贵、魅惑,剔透玲珑,即使睡着了,那气度也是雍雍容容的铺展在他的周遭。 他是谁?他好美,美的让她不由自主的就送出了她滑嫩的小手,指尖慢慢的触到了他的脸,那冰冷的触感让云轻的手一颤,他死了吗? 她追问着自己,追问着一个无法给她答案的沉睛中的男人。 小小的头轻轻下移,落在了他的胸口上,她居然不怕他,即使他是一个死了的人她也不怕他。 她爱极了眼前的这一张容颜,就仿佛无数次梦里都出现过他一样,她的小脸贴近了他的胸口,许久许久,然后,她听到了细弱的却还在的心跳声,那心跳让她狂喜,他还活着,他是谁? 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他到底是谁?又是如何睡在这里的呢? 他只是睡着了,如此而已。 她的小手再次抚上他的脸,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娘亲的话,娘说她感受到了暮莲澈的存在,可是那个暮莲澈他的年纪应该比娘亲比父王还要大才对,如今至少也要三十几岁了,但看着眼前的男人却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小脸一红,瞧她都想了什么有的没的。 小白鼠还淘气在他的身上窜上窜下的跳着舞,云轻拎起了小白鼠的小爪子,“去,一边去,不许来吵我,我要叫醒他,他一定会醒的。”睡着的男人不理她,她对着小白鼠自言自语起来。 小白鼠‘吱吱’一叫,一闪身就跑了开去,云轻也不理它,此时,她的心里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的心扑扑的跳,那有力的跳动让她紧张莫名,她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一定要叫醒他,他醒了,睁开了那双眼睛,一定更好看。 闲着的一只小手捉了他的大手在手中,真是冰凉,那凉意让她生怜,这一刻的云轻甚至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甚至忘记了石棺里的男人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人。 她一心要做的就是唤醒他,让她望一眼他的眸子里是不是有她? 嗬,好羞人的想法呀。 可是,她的手还是不自觉的抚弄着他暴露在外的肌肤,是脸上,也是手上。 一身的白衣衬着他的身材即使是躺着也分外的挺拔。 她低低唤,“你是谁,为什么你要睡在这里?这可是我皇爷爷建的陵墓呢,你快醒来,醒了从这里走出去,这可不适合你睡觉呢。”她一本正经的说着,她从不知道男人睡着了也可以这样好看。 男人无声的,还是不理她。 “喂,你是不是被人下了毒了?可是不对,你瞧你的脸上不青也不紫的,不象是中了毒了,你受了伤了吗?”想到这里,云轻的小手立刻转移了方向,她没有任何狐疑的解开了男人身上的白衫,衣带悄解,也渐渐露出了男人结实的胸膛…… 吓,那是一道疤痕,手一移,那小腹上又是一道疤痕,可是那狭长的疤痕却无损他带给她的美丽与震撼。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她的心突然间为他而狂乱的舞蹈着,那是不同于那个守在太子府里讨人厌的段王爷带给她的感觉。 小鹿乱撞的一颗心全部都投注在眼前的男子身上,即使不相识,他也给了她一份奇异的感觉。 “你会醒的,是不是?你再这样子睡下去,你的亲人一定会焦虑的找你的。”她继续自说话话,她想要唤醒他。 男人依旧一动也不动。 如葱白般的手指就划在他裸露的伤疤上,有些心疼,更有些好奇,他得罪了什么人吗?为什么他身上这么多的疤痕? 想到他有可能的悲壮的过去,云轻的眼角竟然不自觉的就流出了泪,咸咸的,涩涩的,沿着眼角滑落再落下,那泪珠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落在了男人的胸膛上,晶莹的一串串敲打着男人的心脏,一下下,是那般的有力。 小手中的大手慢慢的慢慢的微动了一下下,云轻却没有任何感觉的,她依然还是抽泣着,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但是看着眼前的大男人,他不醒来,她就是想哭,她一见他,就有了一种天生的想要保护他的渴望。 呼,她是要保护他呢。 她是太子爷的女儿,是当今的公主,有父王宠她,有皇爷爷宠她,她一定可以保护这男人的。 他要醒过来,让他给她保护他的机会。 男人的心口继续搏动,他感受到了一份低述,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吗?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遥远的虽然不真切,但是,那每一声都让他心动,让他想要睁开眼睛。 有泪珠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真想伸手,伸手为她擦去她眸角的泪意,夕儿,别哭,我还活着。 他私语,他想要醒来,他躺了太久太久了,他想念她,想念那个美丽的世界。 想要看花开,想要看鸟飞,而他,要做一只鹰,翱翔在天空中自由自在。 那是一只小手,那是夕儿的,她在握着他的。 激动,兴奋,他只想要睁开眼睛,他浑身的每块骨头每个关节都在奋力的想要挣脱开他的沉重。 回握着那只小手,一点一点的加重力道,他可以醒来的,因为夕儿就在他的身边,她在呼唤他,她在请他醒过来。 云轻的泪继续一串串的落,那一双大眼睛就仿佛两个小喷泉一样的止也止不住的泪落,长这么大她从没有这般哭过,这一刻她似乎要把她十三年来攒住的泪腺一次性的暴发出来。 不懂为什么,反正他不醒,她就哭,哭给他看,哭到他醒了为止。 呜,一定是她上辈子欠了他的,所以她才冲进来就让他迷住了心神,她只想看着他醒了看着他无恙了她才要去找娘亲,她是不是很坏,她与娘亲才刚刚相认呢,可是,她却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而留伫在了这里。 “你坏,你快点醒过来,不然我娘亲要哭了,娘亲想我了呢,嗯,还有那个澈,他也是坏人,失踪了那么久,也不给我娘亲捎个信,你说,他出现了,我娘的发会不会又黑了呢?不过,娘的发白的也好看,什么颜色的都好看呢。”她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出这些话,一把泪一把鼻涕的全部都抹到了身前那白色的长衫上。 男人,又捏了捏她的小手,他在做最后的努力,他要醒来,他要看看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微微的有些痛呢,云轻低下头看着她小手中的大手,平放在掌心中,咦,大手竟然动了。 云轻大喜,她摇撼着眼前的男人,“你醒了,就快点睁开眼睛,要不我走了,你就一个人继续躺在这里吧。”慢慢收住了泪,她不哭了,他的手能动了,那就证明他要醒了。 一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男人的脸,她在期待,期待着那一直紧闭着的男人的眸子突然间的张开在她的眼前。 男人听到了她的呼唤也听到了她的渴望,他又在拼尽他的力气,他的眸子正在缓缓的张开,眼前,一道亮光,一个模糊的却又绝对熟悉的容颜乍现。 重重的手臂抬起,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女子的脸,“夕儿,我终于又见着你了。” 眼泪止住,小脸惊异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他醒了,那一双黝黑的眸子里仿佛写满了无限深情,那是对她吗? 可是不对,他唤着的却是娘亲的名字呢。 小手拍掉他的大手,“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娘的名字?我是云轻,我不是夕儿。”她不喜欢他唤她娘亲的名字。 大手一沉一落,暮莲澈眨了眨眼睛,他努力让眼前的女人清晰再清晰些,没错,这是他的夕儿,那张脸就是夕儿呀,还是那般的明艳动人,让他魂牵梦绕。 “夕儿,你是夕儿,你怎么会不是夕儿呢。”他再次抓住女子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掌心里然后移到他的脸上,让她的小手在他的脸上不住的摩梭着,真软真滑。 第183章暮莲卓的女儿 “喂,我都说我不是夕儿了,你口中的夕儿是我娘亲的名字。”她知道明书也是这样唤娘亲的,虽然她还来不及追问,但那必是娘亲的小名了。 暮莲澈的心一震,他再次仔细的审视着眼前的这张小脸,是的,是与夕儿有些微微的不一样,那张小嘴就有了一点点的差异,而那年纪…… 他狐疑了,“你多大了?” “十三岁,你呢?”她乖巧答了,然后反问,他也要回答她,这样才公平。 他迷糊了,“你真的是夕儿的女儿吗?” “是的,我刚刚才与我娘亲相认,你是谁?还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多大了呢?”这个很重要,她才见他就很喜欢他,她是要保护他的,她不能再让他无端睡在这样的地方。 “你是暮莲卓的女儿?”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沉睡了有那么多年吗?十三年,然后芸若就生下了她这个女儿吗? “是的,那是我父王,你怎么睡在我皇爷爷建的皇陵里了?还有,快点告诉我,你到底多大了?”小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她都告诉他了,他还不说,恼人呢。 “我二……”他停住了,不对,照这样算起来他应该是三十五岁了,“我应该是三十五岁吧。”他大概的说着,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呵,自己老了。 吓,她瞪圆了眼睛,“你胡说,你看起来顶多才大我一点点。”瞧他的样子他绝对不会大她那么多的。 望着眼前的女孩那双慧黠的大眼睛,她与她母亲真的很神似,只是她又多了一份清灵一份调皮,他郑重点头,“如果你是夕儿的女儿,如果你十三岁了,那么,我就真的是三十五岁了。” “胡说。”她还是不信,身子已站起来,她想要找个镜子让他亲自看看他自己的模样,他有三十五岁的话,那么自己是不是就要五岁了?怎么可能有样貌与年龄相差这么多的。 “你在找什么?”他试着起身,她四处搜寻的目光让他迷糊,望着眼前的小女孩,他心中充满了疼惜,她是夕儿的女儿呢。 “镜子,我要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样,你哪里有三十五岁了,最多也就二十五岁。”云轻一边翻找着镜子一边说道。 “小丫头,他是真的三十五岁了,因为,他昏睡了十三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侧的石壁中传到了石室,让云轻和暮莲澈不由得一怔。 “你是谁?”两个人异口同声问道。 “暮莲澈,十三年前我将你带到了这个石室,我用内力延续了你的性命十三年,可是尽管我用尽了我能想到的所有的办法,你都不醒来,却不曾想这小丫头的出现立刻唤醒了你,你醒了,也了了我的一个夙愿,我也该走了。” 老人说罢,一条人影就从云轻和暮莲澈的眼前晃过。 “恩人,你是谁?”暮莲澈试着起身,却奈何他昏迷了十三年,一时之间竟无法恢复体力追过去。 “青君,他欠了你欠了你娘一生一世,而我,只是不想让他的罪孽太过深重,不必谢我,也不必找我,那孽徒他已经得到了他该有的惩罚,只可惜我来的太晚太晚,他竟因青莲的死而生恨而谋划了颠覆大周朝的阴谋,幸亏是芸若,是她大义凛然的挽救了大周朝的江山社稷,因为有她才让百姓安居乐业,暮莲澈,我走了,这之后的路,你好自为之吧。”老人的话越飘越远,终于没有了声息。 暮莲澈懊恼的捶了捶石棺,他从老人的话中知道老人必是青君的师父,可是为何老人会说青君欠了他和他娘一生一世呢? 摇摇头,暮莲澈缓缓坐了起来,再踏出那躺了十三年的石棺。 何其幸也,他还活着。 踏出石棺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串快速而来的脚步声,“云轻,别找镜子了,快去看看,谁来了。” 云轻向出口而去,身后紧紧相随的是脚步有些踉跄的暮莲澈,躺了那么久,这一走,他浑身就象是散了架一样的痛。 “娘……”云轻看到了黑暗中秉烛向她走来的芸若和落心,还有侍卫。 那一声娘,让正扶着墓室墙壁粗喘着歇息的暮莲澈缓缓抬起了头。 十三年了,即使昏睡中,夕儿也是他魂牵梦绕中一个美丽的梦,“夕儿……”他轻呓而出,声音已哽咽,那真的是他的夕儿呀。 可是,为何她的发是那么耀眼的白,“夕儿……”他步履蹒跚的冲向芸若,她的白发让他心疼,让他禁不住的为她而担忧,她过的不好吗? 芸若慌了,墓室外的小白鼠引她而来,她以为只是女儿在里面,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在这样的一刻见到了等待了十三年的暮莲澈,“澈……”她轻唤,一步一步的移过来,“我是不是在做梦?” 摇头,“我一定是在做梦。”她走到暮莲澈高大而真实的身体面前,她定定的望着他的容颜,“澈,别让我的梦醒来,好吗?” 泪水,在所有人的眸中倾然落下…… “夕儿,你的发……”他关心的是她的发为何这么耀眼的白,她不说他的心就一片刺痛。 芸若望着他的脸她看到了他眉头的轻皱,这是真的,似乎不是梦,她伸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好疼,于是,她笑了,那还闪着泪光的眸子里刹那间就绽开了笑花,“澈,我终于等回了你。”她忘情的扑向他的胸怀,十三年呀,她终于等到了他的生,心,也在这一刻狂舞而笑。 暮莲澈圈紧了她纤瘦的身子,一切都仿佛还在昨天,还在他与阿卓与夕儿同时坠崖的那一刻,然而当他醒来,云轻已来到了世间,夕儿却已一头白发,他紧紧拥着夕儿,他真想把她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她,爱她入骨。 如果时间可以停伫,他真想让这一刻永远也不要止息,他抱着他的夕儿,这就是他的满足。 宁静,所有人都屏息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其实每个人心头泛起的都是感动,夕儿等了这一刻等了足足有十三年呀,老天不负,他终于又回来了。 一道急切的脚步声打乱了这温馨的宁静,也扰醒了暮莲澈与芸若的心,那脚步声是那般的熟悉,熟悉的让芸若的心有些疼,阿卓,他来了。 可是,她的心却无从选择,在见到暮莲澈的这一刻,她更加无从选择了,她突然发现暮莲澈坠崖前的那一个画面已经深深的植入了她的心,再也无法挥去,而云轻,那是她与暮莲卓的女儿。 一个家,有女儿,有阿卓,似乎才顺理成章。 她迷糊了,却还是紧贴在澈的身上,她不想离开他,她需要他的温暖来填补她十三年来漫长的等待的孤清,或者,她从来也没有寂寞过,因为澈,因为卓,他们的心一直陪着她。 暮莲澈却动了,他所有的理智回归,十三年已经改变了一切,阿卓与夕儿的孩子也这般大了,而他,有理由截断他们幸福的一家三口吗? 心头有些哽咽,他松开了紧紧环在夕儿腰际的手,恋恋不舍的是心,是无法改变的心,他依然那么深那么深的爱她。 然而,他更想要的就是她的幸福,所以才在坠崖前的那一刻,他选择了让阿卓与夕儿的生。 疼痛就如一把刀划过他的心头,却是他不得已的选择。 芸若不舍的抓住了他的手,“澈,为什么?”就在暮莲澈松开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又一次的放手了她。 两只手还握在一起的时候,暮莲卓到了,他怔然望着眼前的一幕,先是欣喜,然后是心慌,随即却是释然。 他欣喜暮莲澈突然间的生还,他心慌夕儿不舍暮莲澈的神情,然而随即他释然了,十三年,谁又能说夕儿不是幸福的呢? 其实夕儿是幸福的是开心的,因为,她终于还是等到了暮莲澈,那一头白发呀,就在他的注目中一寸一寸的神奇的由白而转为黑。 “夕儿,你的发……”暮莲澈笑了,夕儿的发终于又黑了,她还是从前的夕儿,不染纤尘的夕儿,在他的心里她永远都是他的最爱。 “娘,你等到了他,你该与我回家了吧,轻儿想你了。”云轻奔到母亲的身边,扯着母亲的手,她原本对于暮莲澈的好感,却在这一刻自私的转变为了一种敌意,父王来了,如果多了一个澈,那母亲还会不会随父王和她回家了呢? 云轻想要幸福,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而阿卓,他更想,他做梦都想要这样的幸福,夕儿等了十三年,又何尝不是他守候了十三年呢。 暮莲澈转身,他面向了墓室的石壁,他的心狂乱无比,也是在这瞬间,他下定了决心再一次的放弃了夕儿,就如他昏睡前的那一刻,他把夕儿推向了阿卓。 人生的每一个十字路口都会是最艰难的选择,可是想到云轻的笑,云轻还是一个孩子,想到阿卓的雀跃,四个人,三个都可以幸福,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再犹豫的呢? 再次的转过身,他笑了,他走到阿卓面前,伸出手,“五弟,不欢迎我回归吗?” 阿卓紧紧的握住了暮莲澈的手,“三哥,你好狠的心呀,一别就是十三年,你害的夕儿因为你的离去而白了发,你害的她守在那孤清的小院子里等了你足足十三年,三哥,你该打。”阿卓笑意盎然的拍打着暮莲澈的肩膀,象是要把这十三年来夕儿的等待寻补回来一样。抉择就在夕儿的手中,而他,则会尊重夕儿的决定。 “什么,这十三年你们没有在一起?”暮莲澈不相信的追问。 第184章大结局 “三伯伯,娘为了等你,连我也不见呢,只是小时候偶尔才见过几天,从我八岁过后到现在,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娘亲。”云轻有些摸不准状况,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她并不十分清楚,所以她只说一个事实,娘等澈确实已等了那般久,父王说的没错,可是父王这般,难道是想放弃母亲吗? 她小小的心好乱好乱,想到三伯伯也孤单的躺在这墓室里十三年,她也忍不住的为三伯伯而心疼,可是父王呢,这十三年来,父王也不好过,父王从不说,但是每每在静夜里他的笛奏都诉说了他所有的心事。 惜姨,那是王府里的又一个牺牲者,想到这每一个人,这一切都如一团麻绞在一起,乱得让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也理不清了。 云轻只想拉住母亲,她只要跟在母亲的身边,就足矣。 落心看到眼前的一切,她的泪一直在悄悄的流,那是感动的泪水,她冲上前,她打破了眼前的落寂,她知道每个人所有的一切,从头至尾看着暮莲澈、暮莲卓与芸若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之后的选择她无法确定,但是,她希望每一个人都是幸福的,“夫人,我们回去吧。” 回去了,一切才能够有了定论。 芸若点点头,白发已全然变黑,那发果然是为澈而白,又为澈而黑。 随着落心的话语,每个人都静静的无声的一个个走出了暮室,当阳光乍现时,十三年没有见过阳光的幕莲澈只觉一片刺目,这才想到他还不能够马上见到阳光,他要慢慢的适应了才可以,他闭上眼睛,再用衣袖遮住,世界似乎又恢复到了黑暗之中,可是他的心却是一片光明的。 醒了,活着,最美,最好。 云轻乖巧的走过来,“三伯伯,别伤了眼睛,我扶着你。” 那一声三伯伯,是亲切,也是告诉他,他真的没有理由夺走夕儿的幸福。 想要逃避,却奈何每一道目光都在期待着他的回归。 人生,爱与被爱都是幸福的,给予爱给予幸福,如果心里有真爱,就一定可以做到。 小院子里,第一次热闹非凡,兄弟两个把酒笑谈,再也没有了隔阖,经历过生死才能把人生看得更加透彻,其实该在意的不是名也不是利,而是幸福和快乐。 幸福,一个多么美好的字眼,只有真正懂得其中意义的人才能拥有幸福。而快乐,更是生命中的极致追求。 暮莲澈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终于明白了恩人离去时所说的话中玄机,原来自己并非暮莲宇极亲生,想到母妃的死,心中也更多感慨,青君已带着母妃而去,那飘逝而去的身影谁又能说在母妃离世的那一刻她是不幸福的呢? 至少,青君的心已回落在母妃的身上。 芸若望着他们兄弟两个总是浅浅而笑,她开心他的归来,可是这之后呢? 芸若牵着云轻的手,这是她的女儿,左看右看,自己的女儿最美最好,她爱女儿,却又狠心的抛下了她那么久那么久,“轻儿,娘亲对不起你。” 知道了所有的过往,谁还又会气呢,云轻不气不怨,娘亲是对的,没有三伯伯就没有娘亲与父王的生,而如今每个人都还活着,这是上天对所有人的眷顾。 夜凉如水,却无人有睡意,只想这样一直坐下去,即使无言,相视的一笑也能让心快乐欢畅。 马蹄声响,那是宫里来人了,“太子爷,三王爷,还有夫人和小公主,皇上宣你们入宫团圆呢。” 暮莲澈的心一紧,青君如此那般,让他真的汗颜去见父皇,他迟疑了,“五弟,你代劳吧。” 暮莲卓抓住了他的手,两个男人的手重重的握在了一起,“三哥,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三哥,走,我们一起入宫。” 见吧,总要见上一面,是暮莲宇极给了他父亲般的亲情,这是一辈子也不能改变的事实。 玄清宫,当暮莲宇极快步迎来时,他老泪纵横,总以为这一生再也看不到这个他最爱的儿子了,所以这一刻他的心真的很激动,“澈儿,你终于回来了,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帅气,澈儿,你永远都是朕的皇儿。”十三年呀,暮莲宇极已苍老了许多,他亲切的拍了拍暮莲澈的肩膀,“朕等着这一天等了十三年,三王府朕还给你留着呢,府中的人除了一个丫头嫁了人以外全部都还在府中,澈儿,回来帮父皇吧。” 眸中绽着泪,却生生的忍了下去,暮莲澈没有回应,他只是更紧的抓住了父皇的手,“父皇,在澈儿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澈儿的父亲。”是父亲而不是父皇,那其中的意义只有他与暮莲宇极最为清楚。 芸若与水离坐在莲斋堂前的亭子里,而云轻则快乐的为芸若捏着肩,“小姐,你终于守得云开了,今后有什么打算吗?”谁也不知道芸若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那屋子里的两个大男人却都是淡定的很,谁也不争谁也不抢了,可是水离知道,这样的结果更让芸若难以抉择,两个人,都是那般的优秀,取舍已成了最难。 芸若轻笑,回首怜爱的望着云轻,“只要轻儿幸福了,我也就幸福了。”这是一个母亲最真实的告白。 在母亲的心中,孩子永远都是最重的。 “可是,你自己呢?”水离忧心,看着芸若一路走来,有着太多的坎坷与忧伤,如今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走在蓝天下了,她希望芸若的天空再也不要有阴霾。 浅笑盈盈中,谁也无法猜测出芸若在想什么,那一天在莲斋堂,所有的人都是快乐的,因为相聚,因为十三年后的再聚首。 出了宫,一辆马车两匹马,马车里是芸若与云轻,两匹马上是暮莲澈与暮莲卓。 那一个街口,往左是三王府,往右是太子府,马上的兄弟两个人没有迟疑,也没有道再见,扬尘而去时,彼此的心都是尊重,他们会尊重芸若的选择。 “轻儿,真的不怨娘亲了吗?”马车里芸若轻轻的问。 云轻点头,“娘,轻儿会尊重你的任何选择,只要娘幸福了,轻儿也就幸福了。”母亲的心是为她,她又何曾不想母亲幸福呢。 一行泪落,“有轻儿,是娘的福气,我想去见见你惜姨。” 马车拐向了太子府,可是芸若却没有与澈说再见,甚至没有挥别。 暮莲澈的心却不忧伤也不落寞,虽然他也是有血有肉的男人,他也会自私,他也想要把夕儿重新拥入自己的怀中,可是,她等了他十三年,这便足矣,足矣让他感动一生回味一生。 暮莲澈的马没有回去三王府,该见的人都见了,永远都在的是牵挂,既然十三年前他成全了夕儿与阿卓,那么十三年后他又怎么能够再自私的剥夺那一家三口的幸福呢? 马蹄声飞向了城门,没有回首,只有他一颗泰然的心,如若有来生,当他再遇蝶恋水榭那一个如烟般的女子时,他一定会从最初就珍视她的一颦一笑。 是她,让他懂得爱与被爱,是她,让他从母妃的纠虑中得以重生。 他不想让她为难,只要她能幸福,他甘愿做一道无人知晓的影,暗地里保她护她。 暮莲澈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就如一道轻烟,乍现了之后是轻轻的飘去,再也无回转。 太子府,人还未进,管家已乐颠颠的迎了上来,“太子爷,惜夫人的病大好了。” “真的吗?”暮莲卓大喜,直奔楼惜的无心斋而去。 屋子里,楼惜正坐在佛灯前一下一下的拨过念珠,祈福无数。 “惜儿,你的病好了吗?”暮莲卓捉住了楼惜的手,她陪他陪了十三年,没有任何回报的陪了他十三年,而他给她的就只有这一处小院,一份孤寂,心里,更多的是愧疚,是惭愧。 “是师祖,是他来为我治好了病。”楼惜轻笑,师傅留在她身上的苦难皆因为师祖的出现而去,此刻,她真的再也没有不满足的了,了无遗憾,她很幸福。 芸若牵着云轻的手走了进来,两个女人十三年后再一次的相见,芸若却将女儿的手轻轻的放在了楼惜的手心中,“把轻儿交给你,我才放心。”这十三年来芸若虽未亲眼见,但是她一直知道楼惜视云轻如己出。 “夕儿……” “娘……” 暮莲卓与云轻在这一刻早已读懂了芸若的心,那一声低唤便证明了他们的不舍,可是接下来,谁也没有阻止她的离去,芸若匆匆来了,又匆匆去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胭脂无泪,只相留醉,无恨而无怨,只是守着这时光让年华易老,红颜易逝。 马车再次扬尘而去,却只是孤单离开。 没有约定也没有承诺,只是一颗心随着另一颗心远走天涯,他在哪,她的心亦在哪。 当万水千山走遍,在那花树下,如果偶遇,她的眉会为他而弯,她的心会为他而舞,她的笑会为他而绽放。 车轮轰隆而过,渐渐远去。 马车之后,暮莲澈策马驰来—— 于是,人生只若初相见。 第185章番外之青莲 阳春三月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几天几夜了,就这般不大也不小的雨一直的下着。 我坐在窗前,手指伸出窗外,接着那雨丝,成串成串的泛起一团团的雾,那雨意,真美。 蓦然,手中的一块绢帕随着雨随着风飘落而去,眨眼的功夫,就落在了窗外的树上,然后随着那树枝轻轻的摇动,我撑了伞淘气的奔出了我的绣楼,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拾回那绢帕,但是我想要试一试。 我的绣楼就在风府里最边最清静的西北角,而那株树居然好巧不巧的一半在府内一半在府外。 “小姐,你要做什么?”丫头小环发现我走进了雨中,她顾不得还下着雨,顶着雨就向我追来,生怕我淋了雨染了风寒。 我指着那树上的绢帕,“我要取下它来,小环,拿梯子。” “小姐,让老爷知道又要骂了。” 我轻轻笑,“不会的,你不说,我不说,他就一定不知道。”我要爬墙,爬上墙了,伸手向那树枝上一递,那帕子也就取下来了。 小环不情不愿的,但是耐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她还是为我端来了梯子,我把裙摆系了又系,生怕被裙摆绊倒在梯子上再摔下来,那可就惨了呢。 呼呼,梯子的一端已贴上了院墙,我一级一级的爬上去,一会儿的功夫就站在了墙头上,迎着风,向那绢帕伸出了小手,来吧,我要拿下它。 却不曾想,我手臂轻送的一刹那,那墙头的泥土一松,“哗啦”,脚下一滑,我整个人就向院墙外倒去,“啊……”我大叫,随即就闭上了眼睛,落下去,我不摔残也得痛上三天三夜,呜呜,最重要的是,爹爹一定又要骂我了。 来不及哀嚎,我的身子就如落叶一般飞快的下落下落…… “扑……”没有我预期的疼痛,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睁开了眼睛,抬首,一个男人刚毅而英俊的脸庞映在我的面前,微微的笑意让我一刹那间失神了,“小姐,你没事吧?”他低醇的嗓音真好听,好听的让我忘记了要回答他的问题。 “小姐,你没事吗?”男子又一次的问,我这才恍然回神,脸已红了半边。!%^* “我没事,你快……”我想请他放我下去,可是话要出口的时候,我发现我居然贪恋起他的怀抱了,这怀抱,让我安然,让我温暖。 “没事就好,以后要小心了,再不可爬那么高了。”他依然还是微笑,让我迷失在他的温柔之中,这样的一个男子,就仿佛一抹阳光突如其来的送到了我的面前一样,在这雨天给了我灿烂着的美丽。 我手臂微挣,他便会意的放了我下来,“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我点点头,便随在他的身后向府门走去,那一刻,我突然间希望那一条路可以长长的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可是,当风家的大门就在不远处时,我叫住了他,“公子,请问你可不可以悄悄从院墙再把我送进去呢?”我不确定他有这个本事,我只是想要试探一下。(!&^ 他继续他灿烂的笑,“怎么,怕家人骂吗?” 我笑,他好聪明,“嗯,我爹会骂我淘气调皮。”我要入宫了,我是皇太后亲自选定的皇妃,如果我与眼前的男人发生的一切被人看到了,我只怕风家都会遭到外人的风言风语。 “好吧,我送你回去。”他毫不迟疑的竟答应了。 沿着来路又踅了回去,我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是那棵树,树下,他伸出手,“小姐,暮莲宇极我多有得罪了。” 那一刻,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做暮莲宇极。 他抱着我,把我送上了墙头,再倾身一跃,就连那绢帕也拿在了他的手中,他的轻功真好,就如鹰一样的会飞翔,他轻轻的就把我放在了院子里的草地上,那绢帕也递向了我,我没有接,只是定定的望着他,丝毫也不理会绣楼前东张西望的小环,小环早已换了一身湿衣,拿着伞,想必是要悄悄潜出府外接我进来而不让我爹爹知道吧,却不想,我已被人送了回来。 “小姐……”暮莲宇极轻轻叫。 我笑,“我叫做青莲,青色的青,莲花的莲。”说罢,再没有多说一个字,甚至也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那块绢帕,而我之所以会从树上掉下去,全部都是因这绢帕而起,我留给了他,也留下了一段情。 暮莲宇极来提亲的时候,父亲大发雷霆,他只说暮莲宇极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是皇太后内定的皇妃,又岂是一个平头百姓可以娶过门的。 父亲的话我懂,我也知道我的命早已被注定,可是,我还是想要争取,我不喜欢皇上,皇上是一个远近皆知的暴君,百姓也因他而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我落在暮莲宇极怀里的那一刻,我的心便随他而去了,从此,再也不属于我自己。 我在等机会,等我可以离开家,去找暮莲宇极的机会,我只想随着他远走天涯。 却不想世事无常,就在暮莲宇极向我提亲的几天后,宫里就传来了圣旨,要我入宫为妃。 也是到那时我才知道暮莲宇极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就是他让朝廷日渐风雨飘摇,随时都有灭亡的可能。 他悄悄的潜来了,他要带我走,我拒绝了,我一家的生死不能毁在我的手上,我在犹豫在想办法让我可以脱离开皇上对我的掌控。 那时候,暮莲宇极与朝廷的战争正打得如火如荼,他正缺粮饷,而我又无法嫁给他。 我的拒绝让他选择了娶了另一个女人,他说,他要夺下这江山,待他夺下江山的时候,就是他娶我的时候,那时,我还是他的女人。 我笑了,我哭了,一个女人可以嫁两次嫁两个男人吗? 他说可以,他不在意,他只要我。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承诺呀,多少次的鸿雁传书,我真希望他可以马上强大起来,只是那时候的他还不足以独霸天下,他需要军饷…… 我终是含着泪的入了宫中,从此,与他再难相见。 战争在我的煎熬中每天都在进行着,我成了皇上的妃子,他是个暴君,然而奇怪的他却爱我,独宠我,即使我冰冰冷冷的从未对他笑过。 这就是我的命吗? 这样的一个我,他却喜欢。 我有了皇上的骨肉,我要生了,而暮莲宇极也渐渐强大了起来,他终于还是打败了朝廷的军队,他终于如愿以偿的要来接我了。 然而,他可知道,我早已因为他而背叛了我的夫君,我遣人泄露了朝廷的秘密给他,我助他成就了他的大业,一切,只缘于那一回院墙外的偶遇与我对他永远的爱…… 我一直以为他是对的,是皇上他太过残暴,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失了民心,为了爱,我害了皇上,害他失去了他的江山。 也或者是他自己的乱政害他失去了一切。 但我终究是愧对了他。 一个女儿,那是皇上的骨血,托付了楚忧儿带走了她,我相信楚忧儿一定会善待她的,那是我在宫里曾经一个最亲近的宫女。 舍别女儿的那一刻,一把刀就在我的眼前,那刀光,融入了我多的爱与怨念。 此生,是我负了暮莲宇极。 此生,也是我负了皇上。 心去也,人去也。 奈何桥上,那碗孟婆汤我洒在了水中,暮莲宇极我要把你记在心里,这一辈子做不了你的妻,下一世,你便是我唯一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