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重新恋爱》 一尾金鱼 【今天是第八天也是第一天,第一个来找你的一定是院长爷爷。不要害怕,余今。这是你自己写的便签。】 余今从床头上将剪成鱼形的蓝色便签纸扯下来,大拇指碾过句尾画着的卡通小金鱼,昨晚写便签的记忆他是有的。 他叫余今。 这里是医院,也是他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院长爷爷…… 余今记不起那张本该存在他记忆里的脸。 他揉了揉自己额角,没有强求自己回忆。 主要是他强求也没用啊。 这么多年了,不一直都是这样么。 与其强求让自己头疼欲裂,还不如顺其自然。 余今每天都很佛。 等他洗漱后,单人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余今?你醒来了吗?” 隔了一张门响起的声音稍显老态,却也中气十足,还带着点小心。 余今觉得熟悉,但记忆却像是被糊了水泥一样:“我醒了。” 门被人打开,个头不算高的老人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他手里提着保温盒,脸上的老年斑已经很明显,头发也花白,佝偻的脊背在告诉余今他的年岁已高。 余今试着问了句:“院长爷爷?” 院长早就习惯了每到第八天也是第一天时的问话,他不厌其烦地笑笑:“是我,和以前一样,喊爷爷就行了。” 余今喊了声爷爷。 他相信的很快,无论是便签,还是院长。 因为他也只能相信。 他还记得自己有病,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这是一种心理障碍,他对人的记忆只有七天,每到第八天,他就只记得事情,记不得人也记不得脸,唯一能被他记住的人名,就是自己的名字。 医生说,这是他的大脑受到刺激后给自己下的暗示。 人的大脑很复杂,为什么会这么暗示,又究竟为什么会造成心理障碍,也是医生们很感兴趣的研究课题。 院长:“今天食堂早餐是你爱吃鲜虾粥,我还给你打了葱油饼,快趁热吃。” 余今从他手里接过保温盒,说了声谢。 余今揭开盖子,煮的刚好的鲜虾粥飘出白雾,带着令余今垂涎的香气。 余今迫不及待地勺起一只虾,一边吹,一边看着院长把他刚刚放在桌子上的便签折起收到口袋里。 他的动作很熟练也很自然,所以余今也没说什么。 他记忆里每次第一天的时候,都会有人这么做。 看来就像是便签说的那样,第一天永远都是爷爷给他送早饭。 院长:“你吃过饭后还要去心理疏导室,还记得吗?” “记得。”余今咬着虾,声音含混:“我只是不记得人,不是失忆。” 院长哈哈大笑:“那就好。我就怕你哪天睁开眼问我‘我是谁你是谁我在哪’,那我可要自闭了。” 余今咽下那口滚烫的虾,也跟着扬了扬唇。 虽然他不记得院长,也无法将记忆里的事件和“院长”对上,但是他能够感觉到。 院长对他的熟稔很自然。 院长:“行了,我就跟你来打个招呼,其他人我怕你应激。你吃完饭就去心理疏导室吧,今天有大老板来,我得去招呼一下。” 余今说好。 却没有好奇,也没有多问。 院长关门时,又看了余今一眼。 满了十八岁的余今,也步入了成年人的行列。 他长得漂亮,但却不阴柔,反而像是世间罕见的宝石在太阳底下折射出来的光。 一头细软的短发贴在他的脑袋上,白瓷的肤色和那双丹凤眼极其相配,狭长的眼尾像是要飞入发鬓一般勾人。 他这张脸,最适合唱青衣。 长衫水袖,一舞动心。 但偏偏余今看着没有半点女气。 他身形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一挂的。 虽然现在是十月的天,但医院开了中央空调,余今又不怕冷,只穿了件短袖。 他小臂有很漂亮的肌肉线条,不会虬结夸张,看着却也有力。 十八岁了。 院长关上门想,大老板准备要带人走了。 ……他还有点舍不得啊。 因为粥太烫,余今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记得自己总是和一个人聊天的。 是他的…… 余今垂眼,看到了消息框置顶的备注:【医生】 医生? 他的主治医生是吗? 医生后面有小红点,余今点进去。 【医生:今天第一天了。】 余今往上翻了翻,不同于语言,这样的文字记录更容易帮余今把记忆归档。 尤其是这种文字对话,毕竟是实打实的存在,余今几乎是瞬间就将医生和自己记忆里常常和他手机聊天,给了他很多安慰和支持,帮了他很多忙的模糊名字对上了。 他是七天忘一次不假,可他也是每第八天就把人和事进行一次归档,所以不会让自己过得像失忆。 余今回复:【我知道,医生。】 【医生:嗯,吃早餐了吗?】 【不知道叫什么好:[图片]鲜虾粥很好吃。】 【医生:那就好,今天怎么样?】 【不知道叫什么好:……一切如旧,还是没想起谁来。】 【不知道叫什么好:[猫猫自闭.jpg]】 【医生:[小熊互抱.jpg]】 【医生:没关系,慢慢来,别急。你什么时候去心理疏导室?】 医生用的是“去”,而不是“来”,是因为他不是这家私人医院的医生。 余今的情况比较特殊,比起和心理医生面对面的聊天,更适合网上交流。 这样不会每到第八天,开局就要重新互相认识。 网上交流,能留下痕迹。 余今去心理疏导室,也不是去做心理疏导的,而是他给别人做。 余今是这家私人医院一个比较特殊的心理疏导员。 现在生活节奏快,人的压力大,心理疏导就很有必要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人说,会担心被记住,万一路上遇见了就尴尬。 而余今的心理障碍,反而帮到了一些羞于开口的人。 其实最开始余今跟着医院里的心理疏导员学这些时,没想过自己的病还可以这么用,他就是想着医院挺好,在这工作也很好,可他没法去学校正常上课,考不了心理医生,只能做心理疏导员。 心理疏导员这个职业,只有这家医院有,而且不需要考证。说白了就是要脾气好,性格好,有耐心。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就是个职业树洞。 而余今在十六岁那年悄悄摸了他不记得是哪个医生的白大褂坐在了心理疏导室的那一天后,就成了最受欢迎的心理疏导员。 虽然,统共来做心理疏导的也没几个。 但来的都知道余今的心理障碍问题,对他既同情,却也喜爱。 【不知道叫什么好:吃完早餐就去,预约是十点。】 【医生:好。】 余今慢吞吞地把一大碗粥和一盒葱油饼都吃完后,就再去漱了个口,然后把自己垂在额前的头发梳了上去。 额发在时,他看上去就像是哪里来的高中生,带着少年的青涩和懵懂感;梳上去后,就显得干练而又清冷。 尤其是那双墨色的眸子,像是琉璃般浅淡,没有什么温度。 余今又摸出了没有度数的金丝边眼镜给自己戴上,然后套上了白大褂。 这样的余今,看上去成熟了很多。 余今推推眼镜,望着镜子里的人,自言自语了句:“真帅,我都想嫁给自己。” 余今被自己逗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又摸了本放在书架上的书,径直出门。 他住在这四年,这间单人病房和他的“家”也没什么区别,有书桌和书架还有电视和小沙发,还有独卫,就像是一个单身公寓。 余今在电梯里难免会碰上和他打招呼的医生,那一张张脸和他们胸前挂着的牌子上的名字,都让余今陌生。 但余今却没有胆怯,只浅笑着冲他们点头。 这里所有的医生护士还有工作人员都知道他的病,所以不会和他计较,只是会轻“啊”一声:“今天‘重置’了啊。” 他们喜欢把他的第八天也是第一天说成“重置”,就好像是什么游戏一样。 总让余今觉得这场游戏通关后,他就不会再被重置了。 所以他也很喜欢这个说法:“嗯。” 余今弯眼:“重置了。” 知道他重置了,他们也没有要七嘴八舌上来介绍自己的意思。 因为没意义。 余今还会继续重置。 电梯抵达8层,余今借着电梯里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走了。” 有人对他说:“工作加油啊。” 余今回了个笑容:“你也是。” 心理疏导室和精神科在一层,余今要去追里间的心理疏导室,就要经过精神科室的门。 而他在路上,就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余医生!” 余今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背带鱼尾裙的姑娘朝他挥手。 余今停住脚步,姑娘踩着高跟,速度却不慢,唰唰两下就稳稳到了他跟前:“你还记得我吗?” 余今歉然道:“不好意思,你是……?” 姑娘高兴道:“你不记得我可真是太好了!快走吧!是我预约的,十点!” 不明所以的路人:“……???” 余今和她进了诊室,关了门拉开窗帘,然后打开电脑:“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点也不在意余今的温吞,只笑眯眯地看他。 余今在这样的注视下,也不急不缓的先进入了医务系统,然后找了一下预约,看见了一个名字,正要按照惯例问一句:“你是……” “哎呀,不用问了,问了下次也不记得。”姑娘摆摆手:“你快听我说,我真的要被气死了!” 余今的手松开了鼠标。 姑娘开始了自己的絮絮叨叨,从渣男到她过于强势的父母,还有跟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朋友,她全部都说了个遍。 因为有些事她说重了,于是余今的记忆慢慢归档,有点想起来了这位是谁。 他在自己的备忘录里写过,他给她的备注是“小米椒”。 因为她像小米椒一样可爱,也足够热烈勇敢。 只是可惜小米椒太小,无法反抗的事情太多。 余今耐心地听着,小米椒提到的所有人名,他都不知道也不记得,期间小米椒还停下来问了句“你还记得xxx吧,我上回跟你说过”。 然后在余今偏头无奈一笑时,小米椒又大气的挥挥手:“没事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余今给小米椒倒了三杯水,小米椒才在这三杯水里把所有的负.面发泄完了。 她趴在桌子上,望着余今那张没有死角的脸,呼出口长气:“我爽了。” 小米椒总是很热情:“余医生,你有没有什么烦恼啊,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跟我说呀。” 余今给她倒第四杯温水:“我哪有烦恼。” 他笑笑:“我都不记得。” 小米椒长叹:“是啊,我有时候就很羡慕你啊。” 她喝完第四杯水,起身:“余医生,那我走啦。下次见啊。” 余今嗯了声,态度自然而又温和:“祝你没有下一次。” 小米椒一顿,扁了扁嘴,被余今这话弄得鼻酸眼红:“啊啊啊余医生你犯规了!你这样会让我想嫁给你的!!!” 余今愣了下:“……还是别了。” 他笑:“我不是良木。” 送走小米椒后,余今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给医生发消息:【今天的结束了。】 病患走了后,余今的孩子气就冒了出来,他转着身下的办公椅玩:【你今天有事吗?】 【医生:嗯。患者怎么样?】 【不知道叫什么好:人挺可爱。】 余今边打字边起身,想去走廊逛一逛。 因为这里是最里间,所以卫生是最后搞完的,空气中还残留一点84消毒液的味道,余今不是很喜欢。 但屋内开了空调,不好开窗。 余今倚在走廊的栏杆上,终于在长达两分钟的“正在输入中”的等待里,等到了医生的“小作文”:【你记得这位患者?】 【不知道叫什么好:不记得。】 余今不知道医生为什么输入了这么久只有这一句话,但他没问,而他职业操守也很好,连小米椒的性别都没有暴露:【对方跟我说了很久我才勉强对上号。】 【不知道叫什么好:[我还有救吗.jpg]】 【医生:[不要放弃治疗.jpg]】 余今被医生发过来的小熊叹气逗笑了。 他微微仰头,因为医院内部结构是中空式的,所以他可以看见九层招待室的走廊。 而现在那里,就在他的对面,站了个人。 看背影,应该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一只手的手臂撑在栏杆上,随意垂下的手指间夹了支细烟。 余今的视力很好,他可以看见男人的中指指骨有一点痣,也可以看见男人的手修长漂亮,还是罕见的冷白皮。 偏偏还要被白灰色的烟雾笼上一层纱,更添几分颓然的优雅。 余今怔了一下。 他只不过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而眉头却不自觉地拧起。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大脑刚刚好像闪过了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背影,余今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而余今也不知道,在他收回目光的下一秒,在九层的男人就似有所感一般朝他这儿看了过来。 男人抖烟的手指停顿了下,望着余今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那截白皙的后颈,勾了勾唇。 他掐灭了手里的烟,从口袋里拿出了今天刚收到的东西。 那是一张被剪成鱼形的便签,上头清隽的行楷写的有些板正却也飘逸。 男人的大拇指压在那枚手画的金鱼上,原本有些冷郁的眉眼一点点飞扬起来。 今天提前见到了,等于今天比昨天多看了几分钟。 他的小金鱼。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恭喜自己开文!我带着小金鱼和他那不是人的荣先生来啦! 这边排下雷请务必一定要逐条阅读: 1、荣荀不做人且疯批反派还有变态因素,请务必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要求一个深井冰,不吃这口的千万不要再滑了(给您跪下了.jpg) 2、小金鱼是心理障碍+性格缺陷,会在文里说的 3、架空架空架空架空,法律条文和世界观都架空了所以别考据了和现实没有半毛钱关系 4、我自己的文笔是什么程度我自己心里有数,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写作习惯,所以不能接受就x掉就好啦,免费章这么多,没必要非得互相折磨_(:3」∠)_ —— 然后后排感谢一下绿江江追溯不到的感谢名单: 薛七月扔了1个手榴弹 薛七月扔了1个地雷 baeklee扔了1个手榴弹 “26068132”,灌溉营养液+2 “25”,灌溉营养液+3 读者“53592878”,灌溉营养液+22 读者“九墨”,灌溉营养液+10 读者“25”,灌溉营养液+5 读者“baeklee”,灌溉营养液+3 读者“九墨”,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薛七月”,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殊酒”,灌溉营养液+5 读者“无涯”,灌溉营养液+5 读者“青涩的桃夭夭”,灌溉营养液+1 读者“55818423”,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洛不干缺德事儿”,灌溉营养液+10 读者“临玖”,灌溉营养液+10 读者“25”,灌溉营养液+16 读者“苏舒苏芙蕾”,灌溉营养液+45 读者“喜東東”,灌溉营养液+1 读者“36041275”,灌溉营养液+15 两尾金鱼 今天是余今的排班,所以余今得在诊室里坐到下班,哪怕没有预约。 余今还挺喜欢这份工作,所以对此没有怨言,没人的时候他就看书。 余今看的所有书,都是特意筛选过才送到他手上的。 因为会对一些特定的词汇应激从而导致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发作,所以余今看的每本书,都需要细细检查,确认书中没有那几个词汇。 余今翻开看了两页后,又有点索然无味地合上了。 他叹了口气,这本书他看过了。 书名和书中的人物名虽然他都会忘记,但他记得书中的情节。 他正想着要不要回病房拿过一本书,诊室的门就被敲响。 余今看了眼电脑屏幕,确定没人挂号预约:“进。” 门被打开,是院长走了进来:“余今,跟你说件事。” 余今唔了声,直觉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怎么了?” 院长斟酌了用词:“就是你也知道,你这样长此以往的住在医院里是很烧钱的。” 余今的确知道。 他之前有心打听过,像他住的单人病房一天就是六百,更别说他吃也是吃医院的,还有治疗费、药费…… 余今歪了一下头:“我父母要接我回去了吗?” 诚然,因为这个怪病,余今不记得他父母是谁,也对他父母的脸毫无印象,可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人都是父母生的,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又不是猴子。 院长微顿:“是有人要资助你。” 他说:“这个人本身每年都会给我们医院捐款,我自作主张,跟他说了你的情况,然后他动了想要资助你的心。你愿意接受他的资助吗?” 余今垂眼,细长的眼睫微微耷拉下去,投下的一片阴影掩住了他眸中的神色。 院长没有察觉,只继续道:“你要是愿意的话,等会儿中午休息时我带你们见一下,一起吃个饭。” “嗯。”余今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很轻地笑了声:“见见吧。” 他没钱,因为这个病也没法出去打工,又不能断药…… 余今没有办法说不。 但如果对方图谋不轨,他也可以保护好自己。 他是中午十一点就休息,在院长来找他之前,余今先回病房从抽屉里把被自己磨得更薄,几乎快要和刀片比拟的铁尺用纸巾包好放到了口袋里。 余今目光沉静,自若的根本不像是个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准备的人。 院长先来找他,带他出了医院,进入了一家餐厅。 餐厅是典型的中式设计,红木雕花、假山水榭是肯定的,但最吸引余今的,还是穿着长衣长裤的服务员引着他们进包厢里时看到的那个屏风。 屏风竖立在用餐区和茶水区中间,上头绘着的,是一幅巨大的金鱼游水图。 余今多看了一眼,也就这一眼,让服务员殷勤道:“这是我们老板自己画的。” 服务员对余今格外尊敬,因为他们一早就接到通知,今天闭门谢客,餐厅不招待任何一位客人。 因为老板要招待他的小先生,他不想有谁会冲撞到他的小先生。 甚至餐厅的女性服务员原本都是着旗袍的,也在今天全部被勒令换成长衣长裤。 即便是老板自己来吃饭,都没有这样的阵仗。 余今想了想,客气地回了句:“很漂亮。” 虽然是客套,但也是实话。 他也学过一点画画,看得出来画这个金鱼游水图的人画画功底很深。 服务员又说:“两位稍作等待,老板马上就来。” 余今停了下。 资助他的人,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吗? 院长说好,就带着余今在沙发上坐下。 余今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搜索这个餐厅。 这家餐厅只有南界有,是合法注册的餐饮业,在网上自然能够搜到。 网上显示这家餐厅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着很普通。 还没等余今点进关联新闻里,包厢的门就再次被推开。 院长起身时,余今也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 随后很轻地踢踏声在木质地板上响起,余今本来是没什么感觉的,但他注意到了院长有些过于紧绷,于是也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踢踏声愈行愈近,屏风旁侧也很快出现了个人影。 来人个头很高,身形颀长,肤色在白炽灯下显得有些苍白,偏偏五官又精致到几近单薄,一身黑色西装让他显得更为冷淡不近人情。 但余今对上他的眼睛时,怔了一下。 因为那双稠墨似的瞳仁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仿佛一对旋涡要将他整个人绞碎了吸纳进去。 可等余今一眨眼,那点令他脊背炸寒的感觉又迅速消散,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院长在旁侧道:“余今,这位就是你的资助人。” 余今动了动唇,本能地想要打声招呼,然而他连一个音节都还没有发出来,站定在他跟前的男人就朝他伸出了手。 男人的动作不快,所以余今清楚地瞧见了他左手中指指骨上那一枚深色的痣。 就好似白玉瓷器上的一点瑕疵,却没有成为这件堪称完美的作品黑点,反而更添光彩。 至少余今是被这一枚朱砂痣勾得晃神片刻。 就是在这瞬息间,男人牵住了他的左手。 余今感觉到男人手心里的茧,也感觉到他掌心里炽热到仿佛要将他灼烧的温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男人就将他的手抬起,然后垂首。 余今彻底愣住。 因为男人低垂着眉眼,在他的无名指上落下了一吻。 温热柔软的唇印在他的肌肤上,男人的呼吸也一同扫过他,让他仿佛被触电一般。 酥.麻和难以言喻的感觉从手指蔓延到心里,余今拧眉,下意识地想要抽手出来。 但男人攥着他的力度很大,余今皱紧了眉头,正要干脆上前一步给对方一个过肩摔来个干脆利落,就再一次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那双如不见底的深潭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却一点点柔和下来。 像是化开的墨块荡漾着春水,那点涟漪要飘到余今心里去。 男人慢慢地、一根根手指松开余今。 他一点点勾起嘴角,无论是向下弯的眉眼,还是向上挑的嘴角,都展现出了极致的温柔。 在刹那间,就将刚刚那一面给的冷淡感冲得一干二净,甚至会让人恍惚认定他从一开始进来就是这副模样。 而他就好似被春风吹起的柳枝,在温情间悄无声息地缠住余今,不让他抽身而去,纷飞的柳絮更是想要钻入余今的身体里,将余今填满。 “冒犯了,这是暗号。” 甚至就连他的声音都轻柔的像微风浅塘:“我叫荣荀。” “你的情况我了解过,所以我有点好奇,如果跟你定下暗号,你能不能记得。” 余今动了动唇,最后一点微词也消散,整个人不自觉地跟着荣荀走。 这么多年,的确没有人跟他定过什么暗号,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再说荣荀的态度很好,也道歉了…他也是为了自己的病。 而且。 余今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笑得温柔的男人,心说就冲这长相,谁占了便宜还不知道呢。 余今看了看自己的无名指,也笑了一下:“没事。” 他又不是古时待字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大闺女,被亲一下怎么了。 余今:“还没有人跟我定过暗号,感觉第八天的时候我不会忘了你。” 长得这么好看,要是被他忘了…他都觉得自己罪过大了。 听到没有人跟他定过暗号,荣荀眼里的笑又深了几分,语气也有些轻快:“是么,那八天后就暗号见了。” 他微顿后,又漫不经心的,好似玩笑又像提醒一般:“我可记住了你说不会忘了我,要是忘了…我得讨安慰才行。” 他展露出来的随和让余今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那我只能努力了。” 余今没想到自己的资助人那么年轻、帅气,还那么好说话。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网上搜出来的这家餐厅的老板和荣荀不是一个人。 院长适时开口:“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聊。” 余今微停:“…爷爷,你不和我一起吗?” 院长笑了下:“我跟你们一起干嘛啊,这不是影响你们谈话吗,而且我也有事。” 他说:“你下午两点记得回来就好了。” 下午两点余今还得上班。 余今的手又放回了口袋里,握住了被纸巾包裹住的铁尺:“嗯。” 院长离开后,荣荀才开口:“到这边来坐吧,菜待会就上。” 他好似没有察觉到余今的动作一般,语气依旧。 但实际上,荣荀心里已经转了几轮思绪。 余今比他想象得要过于戒备了。 看样子他得改一下他的剧本,增添点别的进来,先让小金鱼放下戒心。 这桌子是大圆桌,所以余今是在荣荀身边坐下的。 实心的红木雕花椅很沉重,余今不好挪动远离荣荀,因为这种椅子在木地板上移动会有很明显的声音。 所以他只能顺从地坐在荣荀身侧,和荣荀之间就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手往桌上一摆,随随便便就能碰到。 荣荀始终没有吭声,只微垂着眼帘,耐心而又细致地擦拭着餐具上的水渍。 即便没有说话,他嘴角也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很随和而又好相处。 他对着镜子练习过很多遍的。 他可以确保自己在余今面前永远自然而又温和,能够让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很亲和的慈善家,用这层人皮遮住他不想展露在余今面前,会吓到余今的那些东西。 包厢内的静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余今决定先下一城,率先开口:“荣先生。” 他说:“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资助我吗?” 其实他更想问荣荀想得到什么。 荣荀刚刚更改好的剧本就在等这一句问话:“我是个生意人,南界的生意人,总是喜欢做一些慈善,信缘,我也信。” 他顿了顿:“不过除了慈善,我也还有一些私人原因。” 余今屏息以待,但荣荀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他似乎是组织了很久的措辞,才轻声说:“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用现代化一点的说法就是,我是社恐,更是社废,医生推荐我建立一些朋友关系。” “但我身边的人……多少都和利益牵扯上了,没有办法建立纯粹的朋友关系,所以我也希望能通过这一次资助,找到一个朋友。而且我就长你七岁,我看我们年纪相差不大,爱好也大部分重叠,应该可以友好相处。” 余今微怔。 他觉得这个解释有点不可思议,但细想一下,又好像的确如此。 南界是南方最繁华的城市,也是最混乱的地方。 一些比较乱的地方都是晚上才有牛鬼蛇神现身,但作为一国两制的另一个制度地方,南界是白天就能撞“鬼”。 再加上荣荀刚刚一直没有主动说点什么,余今觉得或许…是真的。 于是他抿了下唇,有点歉然道:“荣先生,不好意思,我……” 他可能误会荣荀了。 人家有钱人只是简简单单想凭亿近人找个朋友,他却觉得对方是要包.养.情.人。 荣荀偏头看他,似乎是没有明白他为什么道歉。 余今不愿意给自己遮羞,便直白道:“我以为你和我之前遇见过的一些人一样,是看中了我的脸。” 荣荀露出恍然的神色:“没事,我能理解。” 他确实能理解。 毕竟那些人全部都是他亲自处理掉的。 每一个人,都被带到了荣家的地盘。 去见他们时,荣荀还特意穿了一身白。 白色的球鞋踩过地面上的脏污血迹,同色的裤脚和衣摆上沾了红色的手印。 他们跪在他脚边哭喊着求饶,甚至求死好来个痛快留下来的。 更别提四溅在他衣服上的红梅点点。 但是他望着那些代表着他们蹚过一遭十八层地狱的血衣,却没能感到半点愉悦,心里的躁意也没有平息半分。 往常能带给他快感的属于他人对他的恐惧和仰望,在那一刻彻底起不了半点作用。 他在惊恐和绝望地哭喊求饶声中更加空虚。 因为他们,觊觎过他的小金鱼。 鱼缸里的垃圾,即便打捞出来,丢进了回收站进行销毁,这些垃圾也始终在鱼缸里漂浮过。 金鱼也终究还是见过垃圾,也和垃圾呼吸过同一片水域的空气。 所以要把金鱼捞出来,换一个鱼缸。 换一个不会掉垃圾的鱼缸。 . 余今又说了声抱歉:“对不起,这样想你真的很过分。” 荣荀柔柔一笑:“没关系,不用道歉。” 因为余今确实没有警惕错。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想先得到余今的喜欢。 哪怕是算计来的喜欢,他也要。 作者有话要说:  秦老师(虚弱):我胃炎 荣老板(为难):我社恐 我:你俩做个人好吗 感谢在2022-03-08 22:18:30~2022-03-10 10:5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苏里地下情对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plan、九墨、金蝶、里特丝达、我不喝牛奶也很高 10瓶;今天我暴富了吗 6瓶;木苏里地下情对象、陌路离殇 5瓶;画师 2瓶;dawn、4926119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三尾金鱼 服务员摆上来的菜都是余今爱吃的。 不放紫苏香菜的清蒸鲈鱼、白灼虾、蘑菇豆腐汤、麻辣口的内脏火锅。 余今的眼睛不可避免地亮了亮。 同时他也有些迟疑,荣先生…该不会是按照他的喜好点的菜吧? 可是他从来就没有表现出挑食过,哪怕有时送来的饭菜有他不喜欢吃的菜,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最多就是少吃一点而已。 医院的人应该不知道他的喜好。 “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 荣荀把余今面前的饭碗拿起来给侧身过去给余今装饭。 他刻意让服务员将保温桶放在了自己手边,不在转盘上,也在余今够不着的另一边,这样就可以帮余今装饭。 他垂下眼,细致地用饭勺将米饭压成一个半圆在碗里,然后推给了余今,温声道:“所以我按照我的喜好点了,你要是不喜欢,就再加几个菜。” 余今说了声谢,露出了个笑:“没,我很喜欢。” 这是实话。 余今不爱吃在陆地上走的肉,也不喜欢叶子菜,就连米都要挑。 他望着自己碗里的珍珠米,心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荣先生和他的口味好像很合拍。 也许,他们真的能做朋友。 余今有点压不住自己的嘴角。 除了医生,他还没有过朋友。 而且根据规定,医生是不能和自己的病患发展医患以外的关系,所以……医生也不算是他的朋友。 余今想了想:“荣先生。” 他还是准备问他:“那我需要怎么做?” 似乎是被他这个问题逗乐,荣荀极轻地笑了声,他原本有些过于沙哑的嗓音好似裹着暖烟拂过:“虽然我也没有交过朋友,但大概…没有朋友会规定朋友应该要怎么做吧?” 好像确实。 余今觉得自己闹了个窘迫,又听荣荀柔柔道:“你不用多想,顺其自然就好了。” 余今点点头,又想荣先生人真的挺随和的。 所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荣先生,我…以前见过你吗?” 正在给他下牛肚的荣荀停了停。 为了不让余今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他顺势放下了公筷,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将火锅转到了余今跟前:“之前煮的那滚可以吃了。” 余今没想到他是给自己烫,连忙又说了谢:“我自己来就好了。” 荣荀没有答这话,只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语气神态:“没关系,我做这些比较熟手。” 他顿了顿,又笑:“应该没有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余今捞起牛肚,悄悄瞥了眼荣荀左手中指指骨上的那枚朱砂痣。 要说为什么,不过就是因为在医院时他看见他的背影时,有似曾相识的恍惚。 可他从来就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感觉。 余今想也许是因为他预料到了从今天开始往后会和荣荀开始故事? “没,我就是问问。” 荣荀轻轻回了句这样啊,包厢内就又安静了下来。 余今专心干饭,倒没觉得局促,也没察觉到什么,更没把自己刚问出来的问题放在心上,可端起茶杯的荣荀心思却开始百转。 他无意识地用舌尖扫了一下自己的后牙槽,用一杯苦茶将心里横生的戾气压下。 他在想他刚刚是在哪露了破绽。 是太过热情? 还是那套说辞太过牵强? 啧。 他本来应该更慢一点的,就是因为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打乱了他的计划。 让人把他们抬走送回家治伤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荣荀敛眸,他就该留着他们,慢慢消磨这令人烦躁的时光。 .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主要是余今一心干饭,加上确认了和荣荀是第一次见面后,他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而专心吃饭的余今没有注意到,荣荀的目光始终侧落在他身上。 看他吃饭时不经意地咬住筷子,银制的筷子和余今洁白的牙齿碰撞时会发出些许细微的声音。 看他抿着碗口喝汤,浅色的薄唇被热汤烫得有点泛红…… 余今的手很漂亮。 细长却不纤弱,骨节分明而又有力。 他的手指搭在绘着彩釉的碗上,碗口的一点艳红更是将他呈现一点淡粉的指甲盖衬托出来,也让他的指尖看着更白。 像是一件打磨得极好的玉器,让人不禁心生些许不该有的旖旎心思。 他的小金鱼从头发丝再到脚尖都是完美的。 只要望着余今,荣荀心里翻涌的阴云就能散开转晴,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长满了尖刺的荆棘缠绕在他的脖子,让他呼吸迟滞。 尤其在看到余今被烫到吐出一截深粉色的舌尖呼出一口热气时,那根荆棘就好似死死地扎进了他的血管里,叫荣荀的嗓子里弥漫着不存在的血腥气。 荣荀恍若未觉自己的紧绷,只抬手给余今倒了杯已经有些凉的苦茶:“慢点喝。” 他嗓音带着点喑哑,却不愿挪开目光,甘愿被那根荆棘扎死。 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别烫到了。” 余今说了声谢,端起茶杯喝了口,被烫到有点疼的舌尖这才在苦涩的浓茶里缓过来。 他又喝了口,免得苦到极致后茶叶水在他嘴里泛酸:“荣先生,你真的好会照顾人。” 余今望着浓色的茶水里自己的一点模糊倒影,没忍住说:“你女朋友肯定很幸福。” 小米椒要是要找对象,该找荣荀这样的,而不是像他这样的。 甜言蜜语哪有实际行动顶用啊。 荣荀轻笑了声,有意道:“我还没谈过对象。” 余今瞪大了眼睛,明白了什么似的:“荣先生你是单身主义吗?” 荣荀说他大他7岁,也就代表他今年二十五。 这长相,这体贴的性格,居然没有谈过。 那就只能是荣荀自己没念头了。 “不是。”荣荀又给他添上茶水:“是我还在追他。” 他随意道:“我跟他表白了,但他没有给过我回应。” 这种话题,开了个头,就注定会聊下去。 而且也正好能够打破他们之间的过分沉寂。 余今顺势就问了句:“为什么啊?” 荣荀勾唇,没有半点伤心,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一样:“大概是因为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准备好。”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他。” 听到这话,余今终于偏头看向了荣荀。 他能够感觉到。 荣荀在说这话时,眼里的春水像被太阳烘烤过一样,暖意顺着涟漪荡漾开来,就连他嘴角的笑,也柔得像棉花那么软。 荣先生是真的很喜欢他那位心上人。 余今在心里感慨,同时也是送上了礼貌的祝福:“你能等到的。荣先生你人那么好,她肯定也喜欢你。” 但目光收回得太快的余今没有看见,荣荀的眼瞳里只印着他一个人:“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吃过饭后,余今被荣荀送回医院,两人就此分别。 离两点还有时间,余今没急着回诊室打卡上班,而是先去病房里拿了本本子。 本子半新不旧,前面几页已经翻过很多遍了,但后面的页数却新的像是刚拆封的本子。 余今不只是用便签提醒自己,他其实还有用本子做记录。 就是因为这记录是前年开始的,所以上头都没有人名。 他不知道院长叫什么名字,所以上头只写了院长爷爷四个字,至于他的几个“患者”,因为他们都不想那天在路上碰面时被他认出,所以余今也没有记过他们的大名,写的都是代号。 比如—— 【小米椒:总是遇见渣男,父母过于强势。喜欢穿裙子。】 【院长爷爷:喜欢拖着调子喊我大名】 【手机里的医生:唯一的网友】 …… 余今也没有写什么详细的东西,这些简短的语句,也还是会让他在第八天时无法把任何人和本子上的代号对上号。 但他还是想写。 他想最起码让自己知道他也遇见过很多人。 如果有一天,在第八天的时候,没有人来找他,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可以翻开本子告诉自己,记忆里的故事,他不是一个人独自走完的。 虽然不记得了,但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而在本子里面,重复得最多的“代号”就是“医生”和“护士”。 因为他在医院里,见到最多的也就是这些人,他们都没有告诉他名字,余今也就只能重复这两个词。 而且他也只是写了这两个词,没有在背后做注明。 余今写下今天的日期,在日期后面跟了个服务员。 他本来想把荣荀写在服务员背后,再做个资助人的注明,但不知道为什么,笔尖停顿了一瞬。 他想起了在八楼看九楼时瞧见的那只掩在烟雾里的手,也想起了荣荀看他的神情。 ……真温柔。 余今垂眼,瓷白的肤色在白炽灯下釉着冷光,同那双没什么感情的丹凤眼互相映衬,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好似夜空悬挂的那一轮皎皎明月。 清冷幽远。 余今一页页翻过本子,不紧不慢。 他不记得人,是属于记忆过往的人都会被橡皮擦擦掉一样,不存在他的记忆里,连同声音都会一同模糊处理。 但这并不代表他记不住话和事。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腔调和他说话。 不仅仅是慢声细语,还有太多的情绪。 尤其是荣荀那双眼睛。 余今一个大男人,不会研究什么桃花眼丹凤眼,也分不清这些,他只知道荣荀的眼睛很漂亮。 灵动到会说话。 从见第一面起,他就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和他说。 但荣荀说他们没有见过。 余今怀疑是自己在那温柔乡里迷晕了脑袋产生了错觉。 所以后来他在尽可能地避免和荣荀对视。 ……明明有喜欢的人了,还那样看他。 余今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在空白页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一个名字和一句话。 【荣荀:他犯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崽啊,他喜欢的就是你啊! 感谢在2022-03-10 10:56:21~2022-03-11 10: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592878、soft在逃野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玖、九墨 10瓶;今天我暴富了吗、椋星棠 5瓶;shal 2瓶;里特丝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四尾金鱼 余今合上本子后看了下手机,发现医生在前不久给他发了消息。 【医生:见到资助人了吧?感觉怎么样?】 余今想了想,敲字回复:【他是个好人。】 【不知道叫什么好:[狗狗傻笑.jpg]】 医生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余今也不急。 他在无聊的时候翻过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医生大概是很忙,偶尔回他消息总会间隔许久才回复。 但无论多久,医生永远都会回他。 所以余今把本子锁在了抽屉里后,一边坐电梯下楼去诊室,一边继续敲键盘:【不过我有点没弄明白。】 这会儿医生倒是回得很快了:【怎么了?】 余今把今天中午是在外面吃饭,服务员说荣荀是老板的事说了,然后才打字:【可我上网搜了,那家餐厅的老板不是那个名。】 【医生:这没什么。】 【医生:我了解过你的资助人,他算是小有资产,那家餐厅大概是类似于子公司这种。】 余今之前无聊没事做的时候也看过不少财经相关的书籍新闻,分得清子母公司的区别,但没在现实中见过。 所以经医生这么一提,也明白了过来。 难怪荣先生说他身边的人都是利益相关。 能在南界这种天上掉下个花盆就能随便砸死一个千万富翁的地方把生意做到这个地步……荣先生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人帅又有钱,活该没朋友。 余今打卡坐下后,又忍不住想,这还算“小有资产”? 看样子他的医生也是富可敌国啊。 余今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怎么觉得他身边这一个两个的,都那么优秀呢。 还不等遭受了一次金钱冲击得余今陷入emo,诊室的门就被敲响。 这个点已经到上班的时间了,所以余今看了眼内部系统—— 还是没有预约。 他有点疑惑:“进。” 就见一个他完全没有印象的护士推门而入:“余今,我问一下,明天你想去哪?” 余今愣了愣:“什么?” “就是治疗呀,你每周都要出院接触社会,你不会忘了这个吧?” 余今想起来了。 只不过他不记得每周都是谁带自己出去,又遇见了什么人。 因为他的记忆每七天就会重置。 余今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我都行……” 他正要接一句随便吧,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好意思,你知道前年我们医院就是在外派发传单,宣传精神疾病的治疗时,有一次我也跟着去了,当时是在一个公园。” 护士眨了一下眼睛,仔细回忆:“啊,我想起来了。也是我带你去的嘛。” 注意到了她的“也”,余今知道多半这位护士带自己出去过很多次了。 护士没有要继续介绍自己的意思,只问:“你明天想去那吗?” 余今也不在意她没有自我介绍,主要是他这个病…… 他心里有数。 跟他说自己是谁也没意义。 反正第八天他也会忘记。 他不知道院长他们是有跟他说过自己姓甚名谁还是没有,反正讲了也没用。 余今已经习惯了“重置”。 余今嗯了声:“可以吗?” “当然啦。”护士一口应下,又有点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去那了?” 余今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那双漂亮的凤目中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显得柔和而又幽深莫测:“那的长椅很有意思。” 护士歪头,回忆了一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边公园的长椅就是很普通的木制长椅啊。 不过她也没多问,只说:“那我明天下午两点喊你。” 余今说好。 . 废弃工业风装修的大平层搭着几个拳击台,拳击台外散落的小把折叠椅让这层楼看上去更加凌乱,像是被遗弃了的地方。 只不过最角落里的拳击台上正站了两个年轻人在你来我往地练拳,招式并不阴狠致命,看得出双方都不敢下狠手。 底下也围了不少人,但只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捧着保温杯,笑得痞坏,说话都还带着地方口音,声音也像是还没变完声的公鸭嗓:“喂,没力气是吧?用点力啊,就这样还想加入公司?” 他一发话,周边就有不少人起哄。 然而在他话音刚落下时,后头将响起了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法治社会,你们干的不是杀人的勾当。” 公鸭嗓心里一惊,一个趔趄翻了椅子,连忙转身站直了身体:“老板!” 荣荀淡淡点头。 公鸭嗓立马把一旁的白色塑料折叠椅拉过来,还随意又认真地用自己的衣摆擦了擦,放到了荣荀跟前:“老板坐!” 荣荀也不在意这把某宝三十块钱一把还包邮的椅子配不配得上他的身份,径直坐下。 他身高体长,坐在这样的小椅子上,着实有点委屈,尤其是那双大长腿,拖在地上,看着憋屈却也无端地有几分西装暴.徒的散漫与强势。 他长相本就不是成熟那挂,分明的棱角和面部线条以及冷白的肤色让他无论是笑起来还是冷着脸,看上去都像是个大学生,所以余今和他之间的距离感才没有从一开始就成为鸿沟。 更别说,荣荀本身也才二十五岁。 ……有多少人的二十五岁是才从象牙塔出来,懵懵懂懂地开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 此时他脱了外套,就着了一件黑衬衫,衬衫上头的扣子还被解开了两个,就连袖扣都解开,衣袖被他随意捞到了手肘处。 他的小臂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浅的不细看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但深的却看着像是入了骨,愈合后的皮肤都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荣荀不习惯穿西装。 但他们说他平时那样穿看上去攻击性太强,像刚从山林间逃出来的野狼头子,任谁看了都会胆寒,所以荣荀只能用正装将自己浑身的戾气敛下。 公鸭嗓递了支烟过来,荣荀接过,任由公鸭嗓给他点上。 荣荀深吸了口烟,公鸭嗓琢磨出来了他的心情,给了个眼神给自己的心腹,心腹会意,挥挥手让其他人都走了。 荣荀也没拦着。 公鸭嗓不敢多言,就静静地等着老板抽完这支烟,正要再点时,荣荀轻踩着早就被他碾灭了的烟头,随意道:“上去。” 公鸭嗓看一眼拳击台,还没打骨头就开始疼了:“老板,我这明天还有活呢,你也知道。” 荣荀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只起身拽着拳击台旁边的绳子一翻就上去了:“戴护具。” 他没有感情的语气真的就像是死神的宣告。 公鸭嗓龇牙咧嘴,但还是立马去戴护具了。 荣荀下手狠,从不分敌我,这点他从第一次见到荣荀那天就知道了。 那时候荣荀十四岁,公鸭嗓十八岁。 当时荣荀和他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公鸭嗓是听从上一个老板的命令明面上是保护,实际上来监视荣荀的马仔1。 公鸭嗓没读几年书,人稍大点就开始在灰色地带游走,狠角色见过不少,但他见到荣荀第一眼,就被比他小四岁的孩子给震慑住了。 十四岁的荣荀头一回见他就知道他来自己身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所以他只说了一句话:“跟我还是死,自己选。” 其实很早公鸭嗓就想倒戈了,毕竟他虽然没读几年书,却很清楚荣家割裂成两半的天迟早要变,如果选对了“主子”,那往后的路肯定不一样。 而且当时他那个老板不是个好相与的,公鸭嗓也早就想换老板。 但如果说他老板是没有心的狐狸,那荣家当家的就是只在乎自己的狡兔,也不是什么值得跟随的人。 相比起来,还是说话直接的狼崽子来得让人舒服。 但公鸭嗓也不是没脑子,他想知道在那个时候自己都还受到多方掣肘,甚至看不到未来的小孩又能做些什么,所以他问了:“跟你能怎么样?” 其实荣荀也知道,在公鸭嗓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倾向于要上他这艘夹在两个巨轮中的小破舟了,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和公鸭嗓打了一架。 什么没有的小孩,只能展现出自己不要命的狠劲,才能让人有追随的念头。 更别说之后荣荀还时不时地会和公鸭嗓过招。 即便他是“自己人”,他也从来没有手软过。 公鸭嗓是真的被他打怕、打服的。 荣荀打架路子完全就是两个字,野和狠,跟不怕疼似的,只有攻击没有防守。 公鸭嗓穿戴好了护具,望着神色冷淡的荣荀,到底没忍住嘟囔:“老板,我先问一句啊。” 他没敢第一时间上拳击台:“你今天不是去见小先生了吗?这怎么……心情不好?” 荣荀倚着身后的柱子,双手抱胸,没有答话,只是食指轻点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一看他这个动作,公鸭嗓就二话不说,立马翻了上来。 别看荣荀长得像娱乐圈里的小鲜肉,但作为一个亲手将荣家大洗牌,把上头那两位斗了不知道多少年拉下来的人,他是真的很没有耐心。 荣家这家大业大的,少说也要个十几年才能把那两位拉下来,然后还要个几年才能把剩下的人洗干净。 可是荣荀只用了七年就将那两个斗了几十年的人,一个病逝了,一个远逃他乡。没两年,逃出国的那位还死在了国外,尸骨都没人收。 他足够拼,也没耐性磨,从最开始就是拿自己的命去赌。 公鸭嗓还在念叨:“老板,不是我说,你看,你脸好身材好家世也好,有权有势又有钱,就是性格……” 他话还没说完,荣荀就直接一拳砸了过来。 公鸭嗓连忙去挡,哪怕穿戴了护具,还是不免倒抽了口冷气。 荣荀的身体开始绷起来,小臂上虬结漂亮的肌肉暴起了青筋,让他手臂上的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更显狰狞。 哪怕此时他面上还是那样风轻云淡,但他出拳的力度却暴露了他的心情。 是真的糟糕。 公鸭嗓没空再开口说话,心里却还是在想难不成是见小先生不顺利还是怎么。 荣荀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 但其实不是。 他的烦躁和余今有关,却又没那么大的关系。 更多的是起源于他自己。 他像个怪物。 注视着余今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要把那条小金鱼从巨大的鱼缸中捞出来,换个地方养。 不是什么玻璃缸陶瓷缸,他是想剖开自己的血管,将小金鱼放进去,用自己的血肉去饲养他。 也不是比喻和形容,而是真的这么做。 从他十三岁那年,小金鱼游到他身边,朝他伸出手,拽住了他的那一刻起,荣荀就想把小金鱼牢牢地抓在自己掌心里。 他曾在多少个日日日夜夜想,这世界上唯一能够拥有永恒的方法,不外乎是他和他融为一体。 他们共用一个躯壳,就可以同生同死。 也可以永远在一起,无论怎样都不分离。 ……但荣荀忽然讨厌这样的自己。 因为他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好人。 他只能披着好人的皮,让余今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板是真的……嗯,你们懂 1马仔:方言,流氓恶霸的狗腿、帮手。 感谢在2022-03-11 10:56:42~2022-03-12 10:2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59287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殊酒 66瓶;33840710 6瓶;九墨 5瓶;今天我暴富了吗、shal、年年年糕、redamanc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五尾金鱼 【医生:今天是你出去玩的日子吧?准备去哪?】 注意到他的措辞,余今微扬了一下眉梢。 他出去接触社会,其实也是治疗的一环。 毕竟他的病属于心理障碍里比较特殊的一种,一个是他自己给他自己下的暗示,而他自己解不开。 二个就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虽然需要小心,却也不用太过紧张,不至于被关在医院里。 而且适当接触社会,也的确对他的病有所帮助。 当初他的ptsd严重到不能接受任何人的靠近,身处的环境稍微昏暗一点,就能让他应激。 但后来也是慢慢接触社会,他的ptsd才得到了一定的改善。 到现在,余今虽然还是会很怕黑,但只要有暖色的光线存在屋子里,就会好很多。 他也不再排斥别人的接近。 余今在聊天搜索栏里打下“玩”,发现医生几乎每次都是问他要去哪玩,而不是去哪治疗。 余今莫名被医生戳了一下:【公园。】 他难得多解释了一句:【去前年我去过一次的那个公园。】 【医生:怎么突然想去那?】 这话说得好像他肯定是他自己主动提的一样。 余今没多想,先回了个猫猫wink的表情包,随后才打字过去:【你猜。】 医生那边很快就回了个小人委屈流泪的表情包。 余今觉得可爱,笑着动动手存了下来。 吃过午饭休息了会儿后,昨天见过的那个护士就敲响了病房的门。 余今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南界的十月虽然入了秋,但该热还是热,余今抄了把小风扇,戴了顶白色的棒球帽遮一下太阳。 护士却被他随手戴帽子的动作给看得愣了愣。 哪怕这张脸看过这么多次,人还是会为漂亮的事物所心动啊。 护士:“我们坐地铁过去吧。” 她递给余今一个耳机:“辛苦你热一下了。” 余今没拒绝,拿起来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的ptsd不仅仅是从前的抗拒别人的靠近,以及怕黑,还有一些特定的词汇,也会让他应激。 不过那几个词汇在生活中很少见,所以稍微注意一下就好。 出了医院后,余今就自觉地将耳机戴上。 反正看护士也没有要和他聊天的意思,余今干脆连了蓝牙,随手挑了个纯音乐歌单听歌。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有很多人在悄悄看他。 护士坐在他身边就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每次带余今出门就是这个阵仗,实在是余今的皮相生得太好。 同样是女娲创造的孩子,他们就好像女娲随手洒的泥点,余今却是大地之母认认真真,一点点捏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一样。 他不仅仅是好看,甚至于精致到过于不真实。 在南界这种明星扎堆的地方,余今都是最出众的那个。 到站后,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没什么人,所以余今就摘下了自己的耳机。 在地铁里有空调还好,在外头就是真的热了。 他开了小风扇,哪怕有帽子做遮挡,还是不免被刺眼的阳光照得微眯了眼眸。 余今往公园里走去,这边公园不是那种荒废的小园子,也不是小区里面的绿化带,而是实实在在的公家建设的公园,设施齐全不说,还正好临江。 余今慢慢往里走,虽然他记事的记性还可以,但毕竟也是前年的事情了。 而且那天过得比较混乱,有很多细节他回忆不起来,现在来到这个公园后,他倒是想起来了不少。 那天他也和大家一起发了传单,还有老人家看他好看,拉着他的手喊他“美美仔”1,弄得余今哭笑不得地解释了一句自己是男孩子。 他其实挺喜欢那种集体活动,尤其听着周遭的热闹,会让他有自己确确实实脚踩人间,而不是虚妄的真实感。 但那天…… 余今思绪和脚步一块停下。 他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人,有些讶异:“……荣先生?” 余今的语气有几分不确定,因为荣荀今天不像昨天那样穿着一身正式得不行的西装,而是很简单的圆窄领t恤和一条深色长裤。 就是他穿的t恤虽然是白色的也是宽松的,但始终是长袖,让人看着不禁想问一句不热吗。 这样的荣荀,少了几分成熟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长得帅的大学生。 余今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眉眼时,窥不到成年男子的风韵,却反而会被昨天没发现的朝气与精神所击中。 ……怎么感觉荣先生一天一个样。 偏偏目前两个样都有点让余今不知所措。 荣荀应声,朝他走过来,语气都像是被太阳烘烤过一般温暖:“好巧啊。” “是啊。”余今主动道:“我今天是出来治疗的。” 他示意自己身边的护士:“这是我们医院的护士。” 荣荀扫了眼跟在余今身边,和余今保持了一定距离的护士,微微点了下下巴,但视线却落在了余今身上。 余今不喜欢花里花哨的东西,也和正常男孩子一样喜欢一些炫酷的。 他穿着简单,就一件没有logo的白色t恤再加灰色的阔腿五分裤,一边裤腿还印着一只黑色的,咬着手榴弹的哥特风的兔子。 但这样的一身,将余今结实的小臂和小腿都暴露了出来。 他的肤色很白,却不病态。 关节不是暗黄色的,反而透着淡粉,就好似树脂娃娃一样。 荣荀不过是扫了一眼,那根长满了尖刺的荆棘就又开始纠缠着他的喉咙,非要和他不死不休。 但荣荀却跟没事人一样,哪怕眼底的情绪翻涌到要将他淹没了,他表面上的温和仍旧能够保持得分毫不差:“这样啊…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余今微怔。 荣荀以为他会拒绝,正要再补一句,就听余今有点惊喜地问:“可以吗?!” 话到嘴边,荣荀又给它咽了回去,转口道:“当然,我还怕你不自在呢。” 余今诚恳道:“不会,因为荣先生你今天这样打扮就好像哥哥一样。” 这样的荣先生也很帅。 荣荀嘴角噙着的笑深了点,眸中的星光渗透进阴暗的眼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明媚了不少。 小金鱼喜欢他日常的打扮。 看样子他平时的装扮也没有那么凶神恶煞。 都是他们造谣。 ……就是像哥哥有点打击人啊。 荣荀看向护士,语气就淡了很多:“我陪他吧,回头我会把他送回医院的。” 护士知道他是谁,所以没有纠结什么,顺从地应了一声,才跟余今说:“那余今,我先走了。” 余今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她离开的背影。 注意到他的视线,荣荀解释了句:“我每年都会给你住的医院捐款,你们院长总喜欢给我开感谢大会,所以你们医院大部分正式工都认识我。” 余今不算正式工。 捐款的事余今知道,后面的事倒是真不知道。 不过这样一听,也明白了院长为什么面对荣荀时那么紧张。 毕竟是大金主嘛。 荣荀没有过多聊起这个话题,仿佛刚刚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你想去哪?” 余今没有指定:“我都行,荣先生你呢。”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问:“荣先生,真的不打扰你吗?” 他看小说都说老板很忙的。 “不会。”荣荀看似随意地选了条路走,又漫不经心地宛若笑语般:“我还担心你拒绝我呢。” 余今也说不会:“刚刚那个姐姐都不跟我说话的,我还觉得无聊呢。” 荣荀勾唇:“那巧了,我从小到大,还没和谁散过步。” 余今微微瞪大了眼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如果说荣荀因为手里的钱权大,没有交心的朋友,他信,但是连个散步的伴都没有…… 这可能吗? 还不等他问出声,荣荀又悠悠道:“不如以后我带你出来玩,这样你有人陪你说话,我也有个伴。” 余今想了想,就在荣荀又以为他会拒绝时,余今点头得很痛快:“可以啊。” 荣荀稍顿。 他发现了一件事。 即便看了余今这么多年,他好像还是不了解他的小金鱼。 果然,只是观察是不够的。 他得接触、靠近余今。 他想要完完全全地了解他,还是得将他剖开才行。 荣荀走在余今的身侧,这边石子路旁种植了很多的桃树。 枝繁叶茂的,正好遮阳。 投下来的阴影也正好遮住了谁扭曲、病态的影子。 余今并不知道跟在自己身边的是怎样一个人,他只冲荣荀露出了一个笑,恰逢从枝叶中偷溜进来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那双凤目在帽檐的阴影下绽放出的光芒比日光还要刺眼醒目,在刹那间就能将那些从阴沟里爬出来的丑陋生物照回去。 余今笑着说:“虽然感觉会很麻烦你,但是真的没有办法拒绝欸。” 他玩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我们好像很合适。” 没有交心的朋友所以没有人陪的荣荀,和因为心理障碍缺少各种社交关系的他……这些条件摆出来后,让余今真的没有办法拒绝。 余今的声音清亮,因为在南界待久了,余今说话其实还有点地方口音,咬字不算清晰。 但他说的每一个字荣荀都听清楚了。 哪怕荣荀知道他说的“合适”是指做朋友,他还是忍不住含糊了余今的意思。 是的。 他们很合适。 所以他们肯定会在一起。 谁也无法阻止。 哪怕是余今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板……嗯…… 1美美仔:地方话,其实也可以说成妹妹仔,但美美的声调更接近一点。意思是小姑娘小女孩这样 感谢在2022-03-12 10:24:16~2022-03-13 10:3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猫护航员 30瓶;今天我暴富了吗 3瓶;shal 2瓶;redamancy、椋星棠、添望旺仔、喵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六尾金鱼 这公园建造得很大,因为临江的问题,余今就来过这里一次,还是前年的事情,他是不记得公园里的路的,所以他完全是跟着荣荀走,也没打算说自己想去哪。 ……他本来也是一时兴起。 “我看过你的病历…上面说你怕水,现在还怕吗?” 听到这话,余今停了一下。 他的怕水,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怕,而是指超过一定面积的水域会诱发他的ptsd。 一个小水池还好,但像湖泊、河流又或者是江川,都能让余今应激。 “我不知道。”余今实话实说:“自从发现我会对河流应激后,我就没怎么见过它们了。” 荣荀的嗓音始终温柔。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声线过沉,还带着挥不去的沙哑,所以当他的语调柔和下来时,会导致吐字没有那么清晰,甚至隐隐有一种柔风里裹杂着砂砾的感觉。 一旦吸入,就能将人的气管食道磨出血直至死亡。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哦?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对这个应激?” 余今想了想,也没瞒着:“荣先生,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心理障碍是从我六岁那年遭遇了一起绑架案后出现的吧。” 余今说这话时,恰逢天上有一朵厚重的浮云飘到太阳跟前,遮住了刺目的阳光。 大地暗沉了一瞬,公园里吹起的风终于凉爽了点。 余今稍稍走神,想这炎热的天气应该也快要过去了。 他看了下天,所以没有注意到,可以和影帝媲美的荣先生在他仰头的那一刹那,脸上浮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荣荀垂下眼帘,眼底时时翻涌的阴云终于在这一刻压抑不住,要冲破所有的束缚,侵占他的理智。 他细长的眼睫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那对墨色过浓的眼瞳中浮现的阴晦与戾气,声音放得很轻,听上去更加柔和。 “我了解过一点。” 余今没有发现荣荀的尾音有几分轻颤,他只以为荣荀轻声说话是担心他会应激又或者怕这件事揭了他的伤疤。 但是…… “荣先生,”余今收回视线,看了没了笑的荣荀一眼,一边在心里感慨荣先生人真的太善良了,一边没忍住扬唇:“你不用顾虑我,我没事。毕竟绑架的事,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这是真的。 余今还记得自己当初醒来时就在医院里,他也是听别人——具体别人是谁,余今却不记得了。 反正他的记忆里,除开昨天见过的人,再往前倒的所有记忆里的人都是一团模糊到连人形都看不出来的白影,甚至绝大部分都是直接空缺,跟他没有碰见过人一样,只有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残存在他的记忆里。 而余今也是听那些声音说他被绑架了,他才知道自己被绑架了。 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绑匪,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绑架的,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被一个人丢在了废弃的工厂,绑匪没有撕票,也没有勒索钱财。 甚至于他身上只有一些细微的擦伤……要不是他身上确确实实有被绳索捆绑过的痕迹,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调皮出玩迷路失踪后被发现。 那些声音里,有人说他是因为遭受了极大的刺激,触发了大脑的自动保护机制,让他忘却了那段记忆。 这个说法很多人接受了。 那时候余今小,一觉醒来谁也不记得了,对于他来说,无论是父母还是医生又或者是警察……都是陌生人。 六岁的孩子陷在极大的恐慌中,还被围着各种问话,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但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放空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余今总会回想起自己从病房醒来的那天。 他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接受那个说法。 因为当时有个声音提到了一句—— 发现他的地方有大片大片的血迹,但不是他的。 那个出血量……受害者可能已经死了。 只是那里只有余今一个人,无论是绑匪还是尸体,都没有。 可因为余今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们没有办法追凶。 而且这起为期十四天的绑架案,没有人知道在这十四天里发生了什么,但六岁的余今作为唯一走出来的人,却像是惊弓之鸟。随便一句话、一个人就能让他应激。 余今还记得当时他生活在一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城市,那儿大医院统共就两家,在十二年前,专门的精神病院本来就被人们刷上了偏见的色彩,更遑论那种小城市。 所以他被送到了南界来。 这不是什么秘辛,他的主治医生们和医院超过十年的职工都知道这件事。 就连警局也留有相关档案,所以余今说这些毫无负担。 他简略地跟荣荀说了个大概,随口问了句:“荣先生,你资助我前应该看过我的资料,资料上没写这些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荣荀并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以往荣先生接话的速度总是很快的,所以在自己的问话石沉大海后,余今不由得有些奇怪地偏头看了荣荀一眼。 当他的视线一触碰到荣荀的眼睛,荣荀那双极黑的眼瞳就柔和下来。 好似敛了涟涟月光在眸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荣荀没有丝毫异样:“虽然我看过你的一些资料,但这已经涉及到了你的隐私,我没有问过太多,只知道一点。” 啊。 余今狠狠地被他戳到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荣先生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 “不算什么隐私。” 余今笑:“我没什么隐私,荣先生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 他确实没什么秘密。 人都记不住,能有什么秘密。 余今这话对于荣荀而言,太有诱惑力。 他的喉咙一紧,在荣家潜伏七年,就没有什么是能够动摇他的。 唯独在余今跟前,余今冲他笑一下,弯弯眉眼,随口的一句话,就能让荣荀心神荡漾。 可是荣荀始终能够维持那层假皮:“什么都能和我说?” 他声音始终温和,在余今心里,荣先生就是那光风霁月的神仙人物,所以完全不会多想:“嗯。” 荣荀勾唇:“我记住了。” 他笑得有点意味深长,但余今却没注意。 因为他注意到了一块牌子。 他稍微停下了脚步,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余今忽然想起,前年他来这个公园,也见到了这个牌子。 然后再往前走…… “…往这边拐弯就可以去水上桥,这边江域水景的确不错。” 荣荀在他旁侧开口,打断了余今的思绪:“只是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对河流应激。” 余今想荣先生真是体贴到极点了:“没关系,我其实没有这类艺术细胞。” 他顿了顿,没坦白自己刚刚走神是在想什么,只说:“我地理学得还不错,从这边应该可以看见内陆吧。” 虽然他不记得他父母是谁长什么样了,但他还记得自己以前是生活在内陆南方的一个小城市里。 那地方很小,比南界还小,不比南界繁华,也没有这么多的灯红酒绿。 可他在那出生。 ……余今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有没有在他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来看过他了,不过从前年开始记名字的本子里没有父亲和母亲。 他的父母大概在内陆吧。 听到这话,荣荀垂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好似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点了点头:“确实能。” 荣荀的嗓音始终温沉沙哑,明明是二十五岁的年纪,却有着一把听着就很有故事的老烟嗓:“怎么了吗?” 余今没察觉到他话语里的异样,又或者——荣荀这人根本就没有展露出分毫。 他只笑了下,揭过了这个话题:“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我一直都住在南界,有点好奇内陆风光。” 他从内陆来南界时,也不过才十岁,那时候因为病,记忆也很模糊,现在要他回想,其实是不太记得小时候生活过的一砖一瓦是什么样的了。 荣荀:“这简单,过几天我要去内陆一趟,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余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真的吗?!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荣荀弯眼:“不会,都说了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听到可以出去玩,还是跨江旅游,余今难免就激动了。 说到底,他也还是个刚满十八岁不久的年轻人,心是拘不住的。 所以他兴高采烈地往前跳了两步,又回头看荣荀,发自内心地感慨:“荣先生!你人真是太好啦!谢谢!” 荣荀望着神采飞扬的余今,眼里的一汪春水足以溺死人。 他不说话,只笑,面上看着像是对余今的无限纵容,那点“长辈”的风范又冒了个尖。 但他心里却是轻哂了声。 某个小骗子,前脚刚说不会对他有秘密,后脚就糊弄他。 像话吗。 不像话的余今没有选择拐弯去水上桥,而是直行继续走幽林小道。 这边树木繁茂,阳光都被遮得差不多,余今也很庆幸公园的杀虫工作做得不错,出门时他还喷了花露水,不然他指定是来喂蚊子的。 再往里走一走,就能看见长椅了。 这边阴凉,有不少老大爷正在下棋,有下围棋的也有下象棋的,因为树木多,这边各式的鸟叫声也很清脆。 余今微仰着头,眯着眼去看枝叶缝隙里的光。 荣荀就走在他身边,侧目望着他动作。 余今的五官都生得好看,那双凤目更甚。 他眸色深,所以原本有些昳丽的眼睛就幽冷起来,偏偏余今还爱眯眼睛,于是便添了几分莫测。 但无论怎么样,余今这副皮相都是极美的。 此时他流露出几分惬意,像是只吃饱喝足后来散步的猫,慵懒却又可爱。 荣荀轻笑:“喜欢这?” 余今点点头:“嗯。” 他呼吸着林间清新的空气,听着鸟叫和老大爷们下棋时的争论声,实在是觉得美好。 其实他喜欢的不是这个公园,而是这份热闹。 只有人间是喧嚣的,他才能够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实实地活在这个世界。 他们往里走了很久,才终于看到空着的长椅。 余今迟疑了一下,还是向荣荀发出邀请:“荣先生,坐吗?” 荣荀稍停:“…好。” 余今摸了摸正好被树荫盖住所以没被太阳烧的滚烫的长椅,安心坐下后抻直了腿。 他伸了个懒腰,更像只准备在太阳底下午睡的猫儿了。 荣荀在他身边坐下,长椅很长,能让他和他保持一个克制的距离。 余今坐在椅子上,稍稍有些走神。 虽然他不记得是那把椅子了,但是…… “看你的样子,有心事?” 余今眨了下眼,垂眼去看荣荀的影子。 荣荀的仪态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锻炼得太好的原因,他平时走路肩膀就有点驼,坐下后整个脊背就像是一把弓。 虽然弯着,却并不难看,反而充满力量。 “……我前年来这儿,遇见了个人。” 余今慢慢道:“虽然我不记得他是谁,也不记得他的长相,可……” 他顿了顿,偏头看向荣荀,弯了弯眼,语调微扬:“接下来就是秘密了。” 见他完全忘了自己前不久还说没有秘密的荣荀却反而阴转晴了。 余今所有的行踪他都知道。 他每次出去去哪、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毕竟整个医院,就是他给他打造的第一个鱼缸。 换水时把鱼放出去游一游,也会有人盯着。 前年余今只来过这个公园一次,见过什么人……他也知道。 所有的一切都稀松平常,只有一件事让余今傻了一整天,然后在第二天迎来了自己的“第八天”,遗忘掉了对方。 而那件事荣荀也知道。 因为他就是当事人。 荣荀勾唇,心情轻快了起来。 余今还记得他。 他的小金鱼,也和他一样,对他念念不忘。 以至于两年后突发奇想来重游故地。 荣荀嘴角的笑意愈发扩大,甚至于有些压不住。 怎么办。 没有人告诉过他自己喜欢的人还记得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偏偏有什么在催促着他——他的血液都因为这件事在沸腾,以至于被煮开了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过度的兴奋让他抓心挠肺。 要不趁着这大好时机来个干脆。 反正他所有的情绪都只能给他,也只能是他的。 哪怕是恨和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板,你…你正常点(恳求.jpg) 感谢在2022-03-13 10:30:43~2022-03-14 11:4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我暴富了吗 4瓶;4926119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七尾金鱼 余今不知道荣荀起了什么危险的念头,他只反手撑着椅子,仰着头去看枝叶间斑驳的光点。 他修长洁白如天鹅的脖颈暴露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肤色过于苍白,所以显得有几分脆弱。 余今轻轻闭上眼睛,任由阳光打在他脸上。 九月的南界还是热的,太阳也晒得厉害,余今却好像不怕烫一样,露出了惬意的神色。 他不知道从前出来时他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但今天他全身都有种说不出的轻快。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太阳正好吧。 这么想着,余今忽地听见身边人发出了声轻笑。 余今睁开眼,却被日光晃得又微微眯眼。 他侧目去看荣荀,光斑为狭长的凤目投下暖色,像是一抹眼影,让这张精致到单薄疏远的脸在刹那间生动如烟花般绚烂璀璨。 余今问:“荣先生?” 荣荀的视线落在他的眼尾上,有一瞬的走神:“…没事。” 他勾唇:“只是感觉你今天比昨天放松。” 余今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免得太阳把自己眼睛晃疼了。 他想了下,也跟着笑:“可能因为我们已经认识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荣先生你这样穿,总让我感觉你很像哥哥。” ……又是哥哥。 荣荀在心里叹了声,面上仍旧八风不动:“看样子是我昨天太正式了。” 余今没有否认:“不过荣先生你昨天那样也很好看。” 荣荀的身材很适合穿西装,看着挺拔高大,还有几分矜贵……就是有点距离。 不像现在这个穿着一件简单的休闲装的荣先生这样平易近人。 余今顿了顿,没再继续这个有点尴尬的话题,主动凑近荣荀,像是怕被别人听了去一样,压着声音问:“荣先生,去别的地方玩吗?” 荣荀看着他,随意放在身边的手动了动,余今矮他一点,朝他倾身时难免要微仰头才能和他对上视线。 而这个动作,有点像是在索吻。 他的喉咙紧了紧,被打破的安全距离对于荣荀来说无疑是一场折磨:“你想去哪?” 可即便是如此,荣荀也始终没有流露出分毫异样,还跟着压低了声音,深邃的眉眼弯着,笑意与温柔依旧:“你可以去吗?” “……我想去的地方的确不太被允许。”余今叹气:“可是我真的很想去。” 他的眼中浮现出点点可怜,看得人更是心神荡漾。 荣荀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终于抬手,用掌根抵住余今的眉心,将人往外推了点,才勉强压下自己想要不管不顾地吻下去的冲动:“你先说说是哪,如果是酒吧歌舞厅那些娱乐场所,撒娇也没用。” 余今要是想去那些地方……想去哪家他就把哪家砸了。 哪怕南界大部分夜区都是他手底下的产业。 余今望着荣荀垂下手,没忍住嘟囔:“我哪撒娇了。” 他不就是请求了一下他现在的资助人,看看好心的资助人能不能带他出去玩嘛? 荣荀不答,只用指尖捻了一下自己刚刚贴过了余今眉心的手掌。 余今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继续道:“我就想去逛街。” 余今来到南界后就没逛过街了。 因为这边街道人多,又有点鱼龙混杂。 就算是出来治疗,医院也会尽量选择一些人少的地方。 可余今就爱热闹。 余今不知道之前是不是都是医院的人带自己出来的,但多半是,因为他还没能跟谁提过这个要求。 本来他是没打算麻烦荣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荣荀,就忍不住任性了句。 就好像他知道荣荀会纵着他一样。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荣荀想了下,没一口拒绝:“南界的街,大部分要晚上才好看。” 余今也听过这个说法。 南界这边不像内陆大部分城市管控灯牌严重,这边有各式各样的霓虹灯,到了晚上时,从高处往下看,就好像在看各色的星星,整个街道都成了承载彩色星光的银河,漂亮得不像话。 但余今不是想看灯,他没有这个艺术细胞。 所以余今不自觉拖长了语调:“可我晚上不能出来啊。” 荣荀微顿,故意道:“那我回头帮你跟院长说一声,看看能不能带你出来看夜街。” 余今:“……” 是他错付了吗? 他望着荣荀,最终还是只能哦了声,神采不在。 荣荀看余今身上散发的怨气,不再逗他,站起身来:“走吧。” 他扬唇,沙哑的嗓音里染着明晃晃的笑意:“想去哪条街?” 余今:“!” 他立马起身跟上:“可以吗?!不会麻烦你吗?” 荣荀也是今天才发现,余今有些客套是真的虚假,所以让他会忍不住想逗弄他:“如果我说麻烦呢?” 余今噎住。 他心说这时候荣先生不应该像之前那样接一句不麻烦吗。 余今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他和荣荀这也只是第二次见面,所以在听到他这话后,余今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因为他是真的很想去逛街。 余今动了动唇,正准备还是委屈自己说句那算了,就听荣荀又笑着说:“如果你不告诉院长和你的医生们我们今天去逛街了,就不麻烦。” 余今停了停,荣荀继续道:“让它成为只属于我们的秘密?” 余今有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他快走两步,和荣荀并肩而行:“嗯。” 他弯眼,墨色的眸子里满是愉悦:“谢谢荣先生。” 荣荀照单收下:“再跟你说个事。” 余今偏头,荣荀便说:“如果你真的很想的话,下次你只需要回答我‘那就麻烦了’。不用顾虑我,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忙碌。” 余今微怔。 他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荣荀的意思。 他心里不可避免的一暖,又觉得自己和荣荀的距离近了好多好多。 因为荣先生太好。 但是这样也太任性了吧。 虽然荣先生是想和他做朋友,可他们到底是资助人和被资助的关系…… “不答应?” 荣荀悠悠道:“不答应那我就送你回医院,不带你去逛街了。” 余今:“。” “……怎么还玩威胁呢。” 余今嘟囔,不太乐意道:“我就是觉得这样太越界了。” 越界。 荣荀在心里嚼着这两个字,好不容易被埋进土里的戾气又被这把铲子给挖了出来。 可他面上仍旧柔和:“都说我们是朋友了,不要把我当资助人。” 余今刚想说朋友之间也有一个度,就听荣荀明显的低叹了声:“怎么感觉你把我当上司呢。” 余今停了停。 好像……的确有点? 主要是有资助人的身份在前,余今自然而然的就有点代入比较低的地位。 虽然貌似是自己的问题,但大概是因为荣荀前面逗了他那两下,余今胆子又大了点,嘀咕了句:“我也没交过朋友啊,这不能怪我吧。” 听得清清楚楚的荣荀哼笑了声,原本有点端着的话语里彻底被笑意填满:“余今,你有点冤枉人,我怎么怪你了?” 余今本来是想要说什么的,但张开嘴后,又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荣荀……好像是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的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不知道为什么,他到这一刻才觉得荣荀的声音也是那么的好听。 尤其是在喊他的名字的时候。 荣荀按了一下车钥匙,示意余今坐副驾驶:“去哪?” 余今回过神来,意识到那个话题大概就这样过去了:“……我都行,我就是想逛街。” 荣荀点头:“行,那我自己决定了。” 余今这是第二次坐荣荀的车了。 虽然他不怎么认车牌,但他能够感觉到这辆车有多贵。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荣荀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车内没有挂什么或者摆什么,也没有音乐。 昨天坐的时候,余今有点局促,但今天余今就很放松了。 他瘫在椅子上,腿抻直后还抬手拨弄了一下车里的风口扇叶,让冷空调对着自己的腿吹。 刚刚那一出确实让他和荣荀之间那奇怪的距离感挥散了很多,余今甚至还随口问了句:“荣先生,你不热吗?” 荣荀知道他热,又把空调开大了点:“我不怕热。” 余今哦了声,又有点疑惑。 荣荀真的不怕热吗? 可他当时推他额头的手心烫的像是发烧了一样啊。 余今没怎么多想,因为他的视线很快就被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象吸引了。 南界地方虽然不大,但是人口密集度是世界最之一,这时候是工作日的工作时间,虽然不至于堵车,可车辆还是很多,路上的行人也不少。 哪怕记不住,余今也爱看。 荣荀在红灯停下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注意力彻底被车外所吸引的余今。 他垂下自己的右手,借着身体的遮掩,细微地活动了一下。 他确实不怕热,相反还有点怕冷。 . 到地方后,荣荀把车停好。 余今没有要戴耳机的意思,径直下了车,荣荀的声音和车门上锁的声音一块传来:“不戴耳机吗?” “戴耳机就听不见你说话啦。”因为兴奋,余今都没有刻意咬字纠正自己的口音:“而且我没有那么脆弱啦。” 他看着像是个刚出炉的冷油瓷器,但其实是个摔不破的不锈钢。 荣荀也没执意让他戴上耳机:“那走吧。” 余今点点头,注意到荣荀的步调有点慢,便也放慢了步伐:“荣先生,你来过这边吗?” 话问出口,余今又觉得自己大概是废话了。 荣荀又不像他,怎么可能没来过。 “以前来过几次。”荣荀说:“但来的也不多。” 他随意道:“我小时候的娱乐时间比较少,大了后也没什么心思玩了。” 余今啊了声,荣荀笑笑:“毕竟家里有点大,我需要做的事很多。” 余今懂了。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两个大男人逛街,其实没什么好逛的。 而且现在青天大白日的,一个灯牌都没开,也没什么好看的。 可余今就是很兴奋,尤其是听不清的嘈杂声传入他的耳朵里,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被填满。 他没什么想买的,也没什么想看的,就像在这份喧嚣中走到底。 不过余今的目光还是很快就被街道上的小店子吸引了。 因为有个卖糖葫芦的。 那老板也注意到了余今停留的视线,招呼了声:“靓仔,现做的,要吗?” 大概是怕余今不是本地人听不懂本地话,他还刻意说的普通话。 就是那浓厚的口音很明显了。 荣荀看了眼:“你想吃吗?” 余今没说想不想,只是在人家店门停下,他有点好奇:“我还是第一次见猕猴桃串糖葫芦,小时候看见的都是山楂还有苹果……还有这个,这个是杨桃吗?” 余今小时候是在比较小的城市,要买糖葫芦都只有学校门口才有,毕竟他们那的步行街都没什么人,店子都没几家开着。 还没等荣荀回话,热情的老板就笑眯眯地开口:“是呀,都是新鲜的生果啦!三十一串!” 余今笑了笑,正想跟老板说不用了,毕竟他没钱,但站在他身边的荣荀却没有再问他想不想吃,而是直接掏出了手机:“一样的来一串。” 老板立马应声,去包装了。 余今微愣,下意识去看荣荀:“荣先生,你还喜欢吃这个?” 荣荀无奈:“给你买的。” 余今微微瞪大了眼睛:“可我没有钱……” 荣荀点头:“我是你的资助人,给你买点零嘴不是很正常吗?” 余今被噎了一下,又有点纳闷:“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不要把你当资助人吗?” 荣荀又颔首,嘴角噙着的浅笑随着往上扬的弧度变深,他眼里的笑意和墨色几乎是一样的浓郁:“是啊。” 他悠悠道:“平时我是你的朋友,付钱的时候我是你…资助人。” ……这就是大老板的凭亿近人吗? 余今在此刻深深体会到了。 老板打包了三串糖葫芦出来,还特意放了个冰袋在袋子里,免得这天气还没来得及吃就先化掉了。 余今还没抬手,荣荀就从老板手里接过,再递给余今。 余今有点疑惑这多此一举的操作,但也没问,只说了声谢谢。 就算有冰袋,糖葫芦也禁不住这种天,所以余今径直从袋子里挑了一串。 三串糖葫芦各有各的不同,有一串全是草莓的,还有一串是串的山楂草莓和猕猴桃和凤梨,另外一串就全是杨桃了。 余今先吃的全是草莓的。 一串就四个草莓。 他直接一口咬了一整个草莓,这草莓也不酸,甚至可以说是很甜,再和外面那层冰糖熬制的糖衣混在一块,甜的余今轻抽了口气。 荣荀始终看着他,看他含住一整颗草莓后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时,就有点心痒,想戳一戳余今撑起的脸皮:“怎么了?” 余今没怎么在意,一边嚼着草莓一边含混不清道:“这个好甜。” 他顿了顿,顺手就把手里的糖葫芦递到了荣荀跟前:“荣先生,你要试试吗?” 听到这话,荣荀稍稍一顿,望向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和糖葫芦的眼里是说不清的晦暗。 他刚刚清楚地看见余今在吃头一个时,碰到了第二个。 作者有话要说:  啧,所以你吃还是不吃啊?你不吃我吃了啊(被打) 注:文里的钱不是人民币,架空哈 感谢在2022-03-14 11:42:21~2022-03-15 11:4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墨 5瓶;今天我暴富了吗 3瓶;49261199、小妃子燕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八尾金鱼 余今递糖葫芦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什么。 毕竟两个大男人又不是异性之间要保持距离,而且这糖葫芦还是荣荀买的呢。 可两个人中,总有一个人的思想没那么单纯。 尤其……荣荀也不过是一个才满二十五没多久的年轻小伙。 只要一想到余今那张好看的嘴碰过那颗草莓,他就不免口干舌燥。 荣荀停顿的时间有点长了,所以余今看了他一眼,又问了声:“荣先生?” 荣荀动了动:“别动。” 他语气温和,抬手控制着力道攥住了余今的手腕,好似只是在稳定余今的手一样,垂首咬住了那颗草莓。 余今慢半拍地眨了下眼。 荣荀的掌心有点糙,大概是茧,温度也很烫,像是刚从火上烤过一轮一样。 最重要的是荣荀的手掌确实很大,能够将他的手腕包裹住。 余今没动,就看着荣荀咬下那颗草莓。 被糖裹了一层的草莓散发着别样的光泽,恰好和荣荀浅色的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荣荀咬着草莓时,余今才发现,荣荀的犬牙似乎有点过于尖利,像是毒蛇的獠牙一般。 余今稍稍晃神。 ……荣先生的唇形很好看啊。 一整颗草莓,也不可避免的让荣荀的腮帮子鼓起来了一点。 他长相本来就不是成熟那一挂的,现在旁边鼓了个包在嚼动食物,余今更觉得荣荀其实像是自己的同龄人。 而且这样的荣荀莫名有几分与他年龄不符的青涩,余今不由得弯眼问:“是不是很甜?” 荣荀颔首,咽下了嘴里的草莓,又握着余今的手腕把糖葫芦推了回去,然后才慢慢松开了余今的手。 他扫了一眼被他故意碰到了的第三颗草莓,心情不错道:“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甜的草莓。” 余今没多想,只咬了第三颗草莓,含混不清道:“因为裹了糖嘛。” 心里的小算盘得逞,荣荀正扬着唇,就见余今又把糖葫芦递到了他面前。 余今吃东西快,这会儿说话已经利索了:“荣先生,你还吃吗?” 大概是没想到还能转回到自己面前,荣荀又停了停。 他垂眸对上余今的眼睛,余今的眸色也很深,但却始终如同琉璃一般剔透澄净。 漂亮、干净,也足够……冷淡。 即便是笑着也有距离。 余今看着莫名朝他看过来了的荣荀,有点疑惑地眨了下眼。 荣先生不是也说没吃过这么甜的草莓吗……难不成是不喜欢? 他还没问,荣荀就再次垂首咬住了那颗草莓。 像是明知再往前跌得粉身碎骨的人只会是他,却仍旧毫不犹豫地迈开一大步一样。 反正……从最开始到现在,沉溺在沼泽里的人,本来就只有他一个。 哪怕是清楚自己在饮鸩止渴,荣荀宁愿跪伏在地任由鸩毒浸入自己的骨髓里,也不愿做欲.望的主人。 两人就这样分吃掉了三串糖葫芦,这条街也走到了尽头。 余今还有点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下嘴:“我没想到荣先生你也喜欢吃糖。” 其实余今也不是喜欢吃糖,只是他对口味不怎么挑剔,无论是辣口还是甜口,甚至是苦口他都可以接受。 荣荀抿着嘴里甜腻到有点作呕的糖浆,面不改色地勾唇:“嗯,很少有人不喜欢吃甜的吧。” 他顿了顿:“接下来想去哪?” 余今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我想再走一遍,可以吗?” 本来以为他只是纯粹地想来看看街市的荣荀稍停:“你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不是。” 余今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不太想离开。” 因为这里足够热闹。 数不清的叫卖声和行人的交谈声重叠在一块,或许别人会觉得吵到听不清同伴说话的声音,可对于余今来说,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乐章。 哪怕下一个第八天到来,他又重置忘记所有的人,他也会记得声音。 这个世界是喧嚣的,是有很多很多人存在的。 荣荀望着他,终于明白了点:“你喜欢热闹?” 余今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嗯。” 他笑:“有人的地方,会很安心。” 说完这句话,余今又忽然想起什么:“啊,抱歉,荣先生。” 他拧眉:“我忘了你社恐……” “没事。” 荣荀打断他,语气柔和:“我只是不擅长和人来往建立关系,其实我也很喜欢热闹。” 余今眼睛亮了:“真的吗?” 荣荀勾唇,注视着他眼里的光彩:“当然,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余今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好奇妙。 荣先生好像和他意外地合拍。 余今又和荣荀在街道上走了几个来回,最后到了饭点,荣荀自然地发出了晚饭邀请。 本来余今是想拒绝的,因为多半又要花荣荀的钱,但荣荀轻轻松松一句“下午我陪你,晚饭该陪我一下了吧”,就给余今说服了。 只是…… 余今嘟囔道:“我陪你然后我决定晚饭吃什么?” “嗯,我选恐。”荣荀面不改色道:“有点难做决定。” 余今狐疑地看他一眼。 这男人看着可不像没主见的人啊。 不过荣荀既然都让他做决定了,余今也没有推来推去。 他不是那种黏腻的性格,太客气了也不像朋友,就又把荣荀当上司了。 所以余今问:“火锅可以吗?” 荣荀似乎有点意外,但还是点了头:“可以。” 他想了一下:“你想吃哪家?” “……我不知道哪家好吃。” 余今说:“但我想吃辣锅。” 荣荀点头:“好,上车吧。” 余今被荣荀带到了一家中式餐厅,和上回那个餐厅有点像,都是仿古建筑。只是这个火锅店不像昨天那家那么精致,建筑方面有点像武侠电视剧里的客栈,但反而更接地气。 这个点已经不早,大堂里坐了不少人,余今还在那想有没有位置,就有一个挂着经理牌子的男人匆匆过来:“老板。” 余今微微偏头,就见男人紧张地将他们往里头引。 他不多话,余今却忍不住问荣荀:“荣先生,这也是你开的吗?” 先是餐厅后是火锅店……荣荀是做餐饮生意的? 荣荀笑了下:“不是我开的,但属于我。” 余今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经理将他们带到最里头的包厢,这个包厢打扫的很干净,看不出有人在这儿用过餐,而且包厢里还隔了个茶水间,和昨天那个餐厅的包厢布局有点像。 经理也不多言,只递上了平板。 荣荀接过后却是转手给了余今:“你看你想吃什么。” 余今没扭捏,接手后发现上头没有标价。 他没多想,只直接滑到了海鲜区。 虾、鲜贝、鱿鱼是必须的。 然后内脏无非就是毛肚和鸭血,小菜就是菌类和海带以及豆腐。 至于丸子类,余今只吃虾滑。 主食余今选的是饭,因为他喜欢火锅配米饭。 点好后,余今又把平板递给了荣荀:“荣先生,我好啦。” 荣荀看了眼,对经理随口道:“他点的那些再加一份。” 经理连忙应声,接过平板后稍稍顿了顿。 余今点的不仅是辣锅,蘸料也是麻辣的干碟。 可是…… 经理看了眼荣荀平和的神色,那对好看的眉眼在接触到余今的那一刻立马就柔得像是被魂穿了一样……他懂了。 经理收起平板,低声问余今:“先生,请问需要什么饮料吗?” 余今想了想:“茶就好了。” 他还挺喜欢喝茶的。 经理应声离开。 余今还在那想荣荀说再加一份的事:“荣先生,我发现我们的口味真的一模一样欸。” 荣荀弯眼:“的确,很巧。” 余今知道自己挑食,但没想过世界上还真能有另一个自己。 他有点高兴,想自己回去后要把这事记下来才行。 ……不管怎么样,就算第八天会忘了荣荀是谁,他也想让第八天的自己知道,这世界上有个叫荣荀的,他和自己的喜好一模一样。 火锅和菜都上得很快,余今的饭量不小,反倒是荣荀吃得比较少。 不过因为辣锅开胃,加上苦茶解腻,余今还是很成功的带着荣荀光盘了。 就是吃饭中途,荣荀接了个电话。 能联系到他的人都知道他今天在做什么,一般不是什么世界要毁灭了的大事都不会联系他,所以荣荀接了电话。 他没有避开余今,而是直接在座位上接听的。 电话那头的公鸭嗓不等荣荀开口就先说:“老板,下周三要搞游轮party这事你知道吗?” 荣荀嗯了声,公鸭嗓继续道:“手底下有人刚跟我说余先生那个哥哥,就是那个养子,要蹭他朋友的邀请函一块来……” 荣荀看了眼被刚捞出来的平菇烫到正在喝凉茶的余今,低声说了句:“慢点,喝水也别那么急,别呛到。” 余今被烫得说不出话,只点头嗯嗯了两声。 荣荀在余今这儿缓了点语气,才没让自己在余今面前露馅:“回头说。” 公鸭嗓明白了:“好。” 余今也没问荣荀电话的事,主要这是人家的私事。 吃过饭后,余今就被荣荀送回了医院。 余今也没拖拉,跟荣荀说了声谢谢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荣荀望着他的背影,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车子,而是关了对他来说过冷的空调,瘫在了驾驶座的软椅上,轻呼出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胃,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不能受冷,也不能吃辣,更讨厌人多嘈杂的地方。 但他一直在仿照着余今去生活。 荣荀让自己的喜好照着余今的喜好去长,以此来增加他们之间的“羁绊”。 . 余今回了病房后,嗅着自己身上沾上的火锅味,并不觉得难闻,反而是撩起衣摆把脑袋埋了进去。 是外面的味道。 不是消毒水的气息。 这些都令他满足得不行。 余今在小沙发上快乐地躺了会儿后,又从上锁的抽屉里摸出自己的本子,没有先写前面的,而是径直翻到最后一页,提笔先在昨天写的那句话后面补了个日期,再写今天的。 但落笔时,余今却停顿了一下。 墨笔点在本子上,洇开了一圈黑点,余今才挪了挪笔尖。 他没写什么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也没写别的什么,只是走神却又认真地写了句—— 【他对我好到像是我幻想出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抱抱我的宝贝呜呜呜 宝贝你别害怕,荣老板是真实的啊,他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啊呜呜呜 感谢在2022-03-15 11:40:37~2022-03-16 11:1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我暴富了吗 4瓶;49261199、混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九尾金鱼 余今写完这句话后,在后面留下了今天的日期,这才摸出手机。 和荣荀待在一块时,他都没有看过手机。 一个是因为余今本身没有电子设备瘾,二个就是有荣荀在他身边,虽然他俩也不是时时都在聊天,但荣荀会和他说话。 有人和他闲聊,余今也会主动找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题。 所以余今现在才看到,在平时饭点的时间,医生给他发了消息。 【医生:今天外出感觉怎么样?】 余今想了想,还是把今天中途护士换了荣荀的事说了。 医生几乎是秒回他。 【医生:我听你们那边的护士提了,你们去哪玩了吗?】 因为去看了街市,还吃了火锅,余今正处于兴奋的状态。 他本来是想要激情分享一下今天的快乐,但在敲下第一个字后,余今忽地想起了白天荣荀说的话。 逛街这事,是他们两个的秘密。 于是余今只好删掉了消息栏里的字,回了句很简单的:【今天和他在外面吃的晚饭,菜都很好吃。】 【不知道叫什么好:[猫猫瘫.jpg]】 【医生:怎么发这个表情?发生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没有。 就是不能分享自己的快乐。 余今叹气,回了个没,又稍微停了停。 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盯着医生发过来的摸头表情包,慢慢敲下了一行字:【医生,我的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停顿导致医生去做自己的事了,那边沉寂了很久,才有消息过来。 【医生:怎么了】 【医生:你之前从没问过我这个问题】 【医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医生:还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对面的消息唰唰的在窗口里冒出,余今深刻地体会到了医生的手速,连忙打字回了句:【不是,就是觉得自己这样好像也不是件事。】 【医生:你别想太多】 【医生:心理障碍不像普通的感冒,吃一剂药就能好,我们得慢慢来】 ……可是这都十二年过去了啊。 余今垂眼,他还要慢到什么时候去。 【医生:是发生了什么吗?你之前没有那么着急】 余今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因为他个人的原因,这间病房装了个壁灯,是暖光灯,而且色调偏暗,没有那么明亮刺眼。 余今现在就开了这盏壁灯。 橙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似乎将他细长的眼睫拉得更长,以至于像是一片鸦羽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那双凤目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显得更为深邃幽冷。 余今长得美,但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半分柔弱。 他的漂亮,是如同一把上好的唐刀那般贵气而又锋利。 医生不说,余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着急了。 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他的世界不存在除他自己以外的人名,也记不住任何一张无论是有特色还是没特色的脸。 他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个不耐急切。 余今就像是随着海浪沉沉浮浮的贝壳,轻飘飘的,没有根能够拽住他,他也懒得吸附什么去稳住自己。 可他过分安静单调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人。 其实荣荀并不是第一个跟余今自我介绍说了自己名字的人。 但不知道是美色误人还是别的什么,余今…… 他来到南界后,第一次想要记住谁。 余今瘫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看着手边已经黑掉了的手机,觉得自己是不太对劲。 这才跟荣荀认识两天而已啊。 . 第三天余今有排班,所以不能出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吃完午饭后,他在自己的内部系统里看见了个名字。 那是他目前唯一知道的人名。 而在他桌面上摆着的时钟跳到正两点时,他的门也被人敲响。 余今说了进,就见昨天才见过的男人推门而入。 他愣了愣,虽然已经知道了是他,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今天的荣荀,穿了身灰色的宽松绸面长袖衬衫,一条款式简单的黑色工装裤,和冰蓝色与白色相间的球鞋…… 不同于昨天的日常,也不同于前天的正式,今天的荣荀像是要去街拍写真…不,更像是要上电视节目,还是那种偶像综艺。 荣荀的身量高,身材好,宽大的衬衫遮掩了他虬结的肌肉,让他看上去真的就像是白面小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入娱乐圈的新人。 尤其是他冲余今弯眼,再配这一身衣服,余今真的怀疑他是准备收拾收拾去出道了。 啊。 荣先生好帅。 这男人怎么一天一个样的? “怎么?”一天一个样的荣荀在余今对面坐下,望着看怔了的余今,唇角勾得很深:“还没到第八天,就不记得我了?” 余今下意识:“没……” 他的喉结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荣荀那张笑起来跟狐狸精有得一比的脸晃住了,还是被荣荀身上那件会微微折射出粼光的衬衫给刺了眼,反正他的大脑有点不太能正常思考。 荣荀坐姿很闲散,不仅不拘束,还将自己的手交叠着立起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像是来抽查的老板一样。 ……但还是好帅。 余今有点羡慕住了。 荣荀望着戴上了金丝边眼镜,还将头发往后梳起的余今,玩笑道:“你这样可比我像‘哥哥’。” 余今莫名一哽,但又觉得的确。 其实余今的长相反而有点往成熟那挂靠,不像荣荀。 荣荀这样穿,真的就像个十八岁的大学生。 ……甚至可能比一些十八岁的成年男性看着年纪还要小。 余今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问:“荣先生,你怎么来了?” 荣荀故意反问:“我不能来?” “不是,”余今解释了句:“荣先生,我这是工作。” 荣荀点点头,靠着椅背,仿佛第一次来这儿似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我知道。” 余今稍顿,试探地问了句:“那你是有什么心事需要倾诉吗?” 其实余今有点迟疑。 这是他的工作,如果荣荀要说,他肯定会听。 但荣荀预约他,也就代表他希望第八天他会把今天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 余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迷之自信是觉得自己会记得。 “……心事么。” 余今在那摇摆不定地想要不要跟荣荀说,这头荣荀却轻笑了声。 他微垂了眼帘,神色莫测难辨,轻喃了句:“要是能那么快和你说就好了。” 走神了的余今没听清这话,下意识地追问:“什么?” “没什么。”荣荀弯眼,黝黑的眼瞳里又是余今熟悉的温柔,他轻轻揭过:“只是心情不好,想找个地方躲躲而已。” 余今眨了一下眼,有点疑惑:“可是你看着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 荣荀点头,沙哑的嗓音带着散漫的笑意:“你猜为什么。” 余今:“。” 他怀疑荣荀在耍他玩。 所以余今清了清嗓子,端正了自己的态度,一本正经道:“荣先生,如果您没有什么问题,那我们下班后再见。” 距离余今下班还有三个小时。 荣荀笑了笑:“我有问题,我心情不好。” 余今:“……” 他狐疑地看着荣荀,嘟囔了句:“你是来测试我的职业素养的吗?” “不是。”荣荀想了下:“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真心情不好? 余今微微偏头,有点疑惑。 心情不好…笑得这么灿烂招人? 余今重新进入心理疏导员的职业里,引导道:“那荣先生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荣荀没答,只是浅笑着看他。 余今也不急,却是错开了荣荀的眼睛。 所以他不知道荣荀一直在看他,也不知道荣荀看他的视线和眼神是什么样子的。 余今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荣荀开口:“和你说了,你会忘记吗?” 余今不清楚他是想让自己记得,还是不想,但既然找他说心事,那多半是不想的:“会吧。” 他起身用一次性杯子给荣荀倒了杯温水,摆在了荣荀面前:“我会记得事,但我不会记得是谁跟我说的。” 哪怕是荣荀在第八天的时候告诉他,他在什么时候和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余今的记忆也不会因此调动起来。 他只有相信和不相信两个选择。 余今顿了顿,第一次对自己的“患者”说:“不过…荣先生,如果我的心理障碍好了的话,我大概会想起来过往遇见过的所有人所有事。” 所以如果不想让人知道的话…… 最好还是不要和他说好了。 “这样么。” 荣荀笑了笑,又安静了好一会儿。 就在余今觉得他大概率不会说了的时候,荣荀道:“有一个人,我很讨厌他。” 余今慢半拍地眨了下眼,荣荀慢慢说:“他会带来我同样也很讨厌的人的一些消息。” “而这些消息……或许对于我很在意的人来说很重要。”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那三句话说的很绕,但是余今听明白了:“为什么说是或许?” 荣荀定定地望着余今:“因为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可能很在意,也有可能不在意,又或者和我一样讨厌他们,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他们的事。” 但多半不可能。 余今:“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对方的想法呢?” 荣荀眼里的神色很淡,就连嘴角的弧度也勾得很浅,他明明还是笑着的,可余今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荣荀的心情是真的不好。 因为荣荀轻声说:“我没有立场问他。” 余今动了动唇。 说不出的情绪在他心里蔓延了一瞬,有无数的话在那一刹那似要倾泻,但最终又归于空寂。 他不懂。 所以余今越过了那条他自己设下的界,问了荣荀一句:“对方…是荣先生喜欢的人吗?” 荣荀又沉默了会儿。 余今在这片安静中反应过来自己踩界了,正要找补,就听荣荀笑了声:“是吧。” ……那个“吧”就很奇怪。 余今迟疑了下,继续踩着那根线,小心地往前再迈了一步:“荣先生,你其实…不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吧?” 荣荀微顿。 他面上的风轻云淡好像僵了一瞬,还是靠他的轻笑才能化解:“怎么这么问?” 余今偏头:“直觉?” 因为他一直都觉得,荣荀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也许他说的事是真的,但他大概早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荣荀捏了捏眉心,似是无奈:“你跟学了读心术一样。” 他叹气:“我的确不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我是因为我们不合适所以才心情不好。” 他这回说的很快,余今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有人这么说吗?” 荣荀摇头。 或许他身边的人都这么觉得,但没人敢在他面前提一个字。 余今:“那是对方以这个理由拒绝你了吗?” 荣荀继续摇头,他笑着漫不经心地诱导余今:“他没有跟我说过拒绝的话。” 那就是荣荀自己觉得的了。 余今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他没有恋爱经历,甚至在很多感情上都是一片空白,像小米椒她那种他还可以劝两句,但荣荀这种…… 余今只能问:“那你是想放弃吗?” 这话出口,荣荀原本柔得像水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好似冰棱一般坚韧而又牢固。 他唇角却勾得更深:“不。” 荣荀看着余今,和年纪不符的老烟嗓在这一刻咬字格外清晰:“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 就算是死了,他也要化作厉鬼纠缠不休。 余今怔怔地望着荣荀。 后来又说了什么聊了什么,他都有点没太过脑,基本上是凭借着本能在回答。 荣荀大概是有事,坐到了下午四点多就走了。 他走了后,余今望着那张无人的椅子,晃了很久的神。 直到到点他回病房,余今从抽屉里拿出那本本子,无意识地放到最后一页时,他才从半放空的状态中出来。 在荣荀说那话时……余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来了前年某件震撼了他很久的事的细节。 昨天到公园时他都没能回忆起,满脑子都只有那四个字,但是荣荀在说那话时,莫名的和他脑袋里分不清男女的那个声音重合了。 他始终不记得对方是谁,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可他想起了那天在公园里。 天有点阴,像是要下雨。 他看见了谁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直勾勾地看着他,所以他走过去,递了张传单给对方。 他问那个人是不是想了解一下,那人说:“我好累。” 余今怔愣了会儿,就听那人似是自言自语:“我要撑不下去了…怎么办?如果我放弃,然后从此消失,对你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吧?” 十六岁的余今手足无措地从口袋里掏出印刷了他们医院广告的纸巾递给对方,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那人抓他抓得很用力,也很无助:“余今。”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知道他叫什么,但那人下一句话却像是一柄重锤砸在了他心上,把他的魂魄都砸得离体:“我喜欢你。” “……你大概再也见不到我了,别记住我啊。” 余今想起来了,那天那个人说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就和荣荀跟他说话时一样,那么温柔。 像是春风裹杂着最新鲜的花香要奉献给他一样,可他却来不及抓住。 余今在最后一页留下的第三句话是—— 【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的宝们,放心,是我最爱的双向救赎qwq 今天上榜,跟新来的宝子们说一声放心追哈,有存稿~目前存稿写到21啦! 感谢在2022-03-16 11:18:19~2022-03-17 11:2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233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玛卡巴卡馋了 7瓶;今天我暴富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尾金鱼 不知道是不是有事要忙,第四天余今并没有见到荣荀。 而且因为第四天他不需要“上班”,也不能出去,余今待在病房里,头一回感觉到无聊。 他窝在小沙发上,大腿上是摊开的新书。 据早上来送书的院长说,这还是荣荀给他买的。 但余今就看了两页,看不下去。 不是说这个题材他不喜欢,相反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推理小说是他最爱的题材。 尤其是双侦探……余今之前还熬夜看了好几本。 可一想到他院长说荣荀今天不会过来,余今就有点说不出的情绪。 他望着窗户外积压的阴云,想今天大概是要下雨了。 余今不喜欢雨天。 他靠着沙发,到底还是合上了书本,闭上了眼睛。 ……荣先生该不会要等到第八天,他忘了昨天跟他聊天的人是他才来找他吧。 余今的嘴角往下压,眉心也轻拧起来。 他想问问荣荀下次来是什么时候,又想起他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交换。 ……好烦。 余今真是有八百年没有生出这样的情绪了。 所以他干脆起身出了病房。 他想往外走,肯定要经过正对着电梯的护士站,余今过去时,值班的护士就看了他一眼:“余今。” 她喊住他:“你要去哪?” “去健身房。”余今没瞒着:“有点无聊。” 护士点点头,低头记录:“不要去别的地方哦。” 余今应声后,护士就没怎么注意他了。 这要是别的患者,他们看管的肯定会严厉很多,甚至还要有护工陪同才行。 但余今就不一样了。 余今不会想着“越狱”,因为这里就是他的“家”。 余今的确也没想去其他地方。 他直接坐电梯到那一层,又在门口看见了负责值班的保安。 虽然余今不认识他,但他认识余今:“余今,你有几天没来了啊。” 余今过去做登记:“这几天没空。” 保安笑:“锻炼这事还是要持之以恒,不能断。” 余今嗯了声,保安又说:“最里头那间没人。” “好。” 余今签好名:“谢谢。” 住院楼这一层都是健身房,因为运动也是发泄情绪的方法之一。 余今很喜欢去最里头那间,因为那边还有沙袋可以打拳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之前这边是有专业的教练。 余今跟着那位他已经记不得长什么样又或者性别为何的教练学过散打。 夸张点说,一打十不是问题。 健身房里都装了监控,不过余今没怎么在意。 医院这种地方,除了卫生间和病房,哪都有监控。 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迈入屋子里的那一刻,就被人隔着屏幕盯住了。 荣荀提前收到了报告说余今去健身房了后,就摸出了手机。 那个医院在前年就被他彻底收购,从股东转为了老板。 手机里的余今没有戴拳套,而是在简单活动过后直接对着沙袋出拳。 那张漂亮到即便是超模也自愧不如的脸因为用力而绷着,显出几分凌厉。 荣荀望着手机出神,坐在他面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年纪最大的老人轻咳一声:“老板。” 荣荀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语气很淡:“我在听。” 其中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是直接用的地方话,但荣荀听得懂,翻译过来就是:“兴友会那些扑街仔又动了那些歪心思。老板,你接手荣家后盘子被你清干净了。可我们不开张,这里没几个人敢开张,这么大块蛋糕,总有人想接盘啊……” 公鸭嗓扫他一眼:“这蛋糕不能吃。” 要说荣荀是怎么在短短七年就把上头那两位扳倒的,有很大原因也是他们自己作死。 或许别的马仔有不愿意沾手这个,想去报警的,可是荣家在南界的地位,是能让南界整座城市都抖一抖的存在。 到底还是没人敢招惹。 可是荣荀和那些马仔不一样。 他那一手大义灭亲,直接让胆小的狡兔病死,让阴险的狐狸不得不远逃他乡。 完事后他还能借警察的手将荣家洗得干干净净,把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全部清理掉。 ……虽然这样来钱没有以前那么简单快速了,可他们这些后上位接手余下的和后续荣荀眼光独到看中的这些干净产业的人也能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 就算是有些涉及到了灰色地带,也不同于以往是板上钉钉的犯法了。 金链子呲牙,嘟囔道:“但这蛋糕值钱啊,他们要是做开了,我们这地位……” 荣荀仍旧没抬眼,只淡淡道:“帮他们打个999(报警电话)。” 金链子一噎。 坐在几人中间的老人却是赞成地点了点头。 金链子还想说点什么:“老板……” 但这回荣荀没有出声打断他,只是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那双漆黑的眼瞳不带一丝感情,天生的冷戾让金链子瞬间噤声。 荣荀上位后,有多独.裁□□,这点他们这几个是最清楚的。 他从来就不听他们的意见,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任何一个决定。 甚至多说一句,都有可能要遭罪。 金链子不敢再吭声了,于是其他人陆续汇报后,这场会就可以散了。 只是在他们起身离开时,荣荀喊了公鸭嗓一声:“你留下。” 公鸭嗓立马坐回椅子上,剩下的几个人看了公鸭嗓一眼,没敢看荣荀,但却怀揣着各种不同的心思出去了。 没了其他人,公鸭嗓登时就嬉皮笑脸了起来:“老板,您吩咐。” 荣荀始终看着手机里的人:“盯一下他。” 公鸭嗓也是个聪明人:“老金啊?不至于吧…当年还是你救了他呢。” “有些人就是要钱不要命。”荣荀说:“我不信感情。” 公鸭嗓立马道:“您放心,我绝对给您盯紧了,保证他见不到余先生,也别想接近余先生五米内。” 他一下“你”一下“您”的,荣荀早就习惯了:“十米。” 公鸭嗓心说又来为难人:“……好的。” “您还有别的事吗?” “那只鸠呢?” “我们查到他今天下午六点的飞机到这。” 公鸭嗓顿了顿:“老板,也不允许他接近余先生十米吗?” 按理来说荣荀这时候会点头,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他望着屏幕里在超清摄像头下活动的余今,看余今抬手撩起衣摆随意地擦了一下额间的汗,视线定格在余今的腹部上。 因为不常出门,余今虽然不是冷白皮,但肤色也是有点过于苍白的。 但他看着却一点也不孱弱。 尤其是他腹部的六块腹肌,不仅不会太夸张,还十分漂亮。 甚至余今还有一点浅薄的人鱼线。 他只擦了一下汗就放下了自己的衣摆,但那截腰却在荣荀眼前久久不能挥散。 公鸭嗓催了声:“老板?” 荣荀回神,沙哑的嗓音比往日更沉:“嗯。” 他稍停:“不用,盯着就行。” 他得知道余今对他们究竟是什么态度。 . 余今在第五天见到了荣荀。 而且还是第五天的晚上。 他坐在病房里,有点恹恹地翻着书页,还以为今天也要见不到荣荀了,但病房的门却被人敲响。 余今没什么感情地说了声进,门被人推开,带着熟悉的笑声传来:“在看书吗?” 余今一顿,几乎是惊喜地朝门口看去,就见自己昨天一天没见到的人正在反手关门。 他的视线落在荣荀身上,又怔愣了一下。 今天荣荀穿了身白底大理石印纹的宽松长袖衬衫,衬衫是丝质的,看着就很贵。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只有黑白两个色但却花得有点骚包的衬衫套在他身上,再配上他瓷白的肌肤和那对深邃的眉眼…… 原本温和的神色都莫名添了几分妖冶。 像是看着雪白柔和,但其实能勾人魂魄的狐狸精。 偏偏这只狐狸精还要冲他弯眼:“怎么了?” 余今在心里骂了声脏话:“……没。” 他缓了缓自己有点不太正常的心跳,大脑却仍旧空白。 荣荀的衣柜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可以一天一个样? 余今以为前天那么帅就足够好看了,可今天这身迷人眼的衬衫真的很配荣荀。 余今觉得自己不对劲。 他一个男人对一个男人心跳加速了。 余今也是听过颜控这个词的,但他天天洗脸刷牙时都能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所以他觉得自己大概不会因为谁的脸怎么样。 直到…… 荣荀真的好帅,好好看。 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躲闪,荣荀勾着嘴角,眼里笑意更深:“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余今立马合上书,摇头:“没有。” 他顿了顿:“荣先生,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 荣荀示意他:“我说过回头会问院长,看能不能晚上带你去逛街。” 余今微怔。 他还以为荣荀是在婉拒他。 余今望着他手里的车钥匙:“那是可以去吗?” 荣荀点头,笑着说:“幸不辱命。” 他的声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抽太多烟,所以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沙哑,活脱脱的老烟嗓。 像是沙漠里的风,扬起时总是裹着砂砾,虽然不难听,但也没有说多么好听。 可余今听着荣荀跟他说话,温柔、玩笑……都是很好听的。 荣荀站在他面前,余今因为坐在沙发上,需要仰头去看荣荀。 他就看着荣荀朝他伸出手,向他发出邀请:“走吧?带你去看夜街。” 余今的喉结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把手放到了荣荀手心里。 荣荀只稍稍用力,就将他从沙发里拉了起来。 这次荣荀的手掌没那么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降温。 荣荀的掌心很有力,还有些粗粝的茧,很有存在感。 余今没感受太久,荣荀就克制地松开了他的手。 他本来就是试探一下,没想到余今真的会把手给他。 不过这也证明…… 荣荀弯眼。 在小金鱼心里,他真的是个好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丢啊!美人计!荣先生不讲武德!!!! 想要评论论(瘫) 感谢在2022-03-17 11:26:28~2022-03-18 10:1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曾无与懿 15瓶;九墨、懒得起名了,就这样吧 10瓶;今天我暴富了吗 2瓶;宋衍衍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一尾金鱼 等跟着荣荀去了地下停车场后,余今才知道荣荀今天不仅是衣服迷人眼,就连车都换了一辆。 余今倒是不怎么认车,但他也看得出来荣荀今天开的这辆车有多贵。 因为这辆suv车型很特殊,即便是纯黑,也掩盖不了它昂贵的气质。 余今一如既往地坐在了副驾驶上,他倒不知道什么恋人副驾驶这种说法,只是记得第一天见荣荀时,荣荀主动提了一句,让他坐副驾驶。 南界地方不算大,但人口很密集,也就导致了建筑比较紧凑。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驶出时,从昏暗到豁然开朗不过一瞬。 一座繁华的城市,不仅是白天熙熙攘攘,就连夜晚,也是灯火通明,地面上的灯火,几乎要将夜空点亮,让星星都黯淡。 余今望着车窗外的景象,有点移不开眼。 之前他都是在病房里去看附近高楼的灯,去看远处灯牌投来的光。 因为住院楼是在医院中心,四周都被小型花园环绕,余今在医院时甚至见不到马路。 而现在他投身于地面星火一点,融入其中,才感觉到南界夜晚的繁荣。 无数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车子,还有人行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都让余今安心。 这个世界,是有很多很多人的。 就算第八天他会忘记他看见过的人,他记忆里的街道和马路会变得空荡荡也没关系了。 因为他会记得这些光。 记得这些将整座城市点亮的灯火。 荣荀在红灯前停下,偏头看了眼一眨也不眨盯着窗外的余今:“怎么了?” “……好热闹。”余今恋恋不舍地将头摆正,却忍不住偏头挨着车窗,仿佛这样就能够将旁侧那些明亮的窗户刻入自己的脑子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南界的夜晚。” 大概是因为兴奋,余今话都多了几句:“荣先生,你应该不知道,我小时候是在内陆的一个小城市里出生的。” 他比划了一下:“那边就这么点大,虽然十几年前科技的确没有那么发达,但我们那,完全可以称得上落后了。” 荣荀敛眸,细长而又浓密的眼睫掩住了眼中的神色,他好似很有兴趣地附声:“哦?” 余今便顺着说了下去:“那里真的很小。没有公交车站牌,坐公交车得靠拦,要下车得靠喊。那里的步行街空荡荡的,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没有几家店开着。” “还有…没有什么小区,几乎都是社区楼,社区楼附近还有好多田。” “我家后面就是一片草地…不过后来新盖了楼,但也不是小区。” 余今其实记得的也不多,毕竟他能自由出门还是六岁前的事,六岁后他的行动就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就算后面偶尔出门,也根本没有心思在意周遭的环境,还是到八九岁的时候,余今才勉强稳定一点,终于能够回家。 可他在家没住多久,就被送到了南界。 “还有,你知道吗,我们那过河如果不走桥,走水路的话,居然是坐渔舟,就那种小小的破破的,像武侠片里的小舟。” 说到这里,余今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一样,笑着说:“我还坐过,我记得是五毛钱一个人。” 荣荀稍顿,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那个时候应该还很小吧?那么小的年纪,一个人坐船?” 余今怔了怔。 他微微拧眉,本能地想要去回忆:“应该不是,我记得……” 余今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的记忆不仅空白还很模糊。 所以最终他只能叹了口气:“我不记得了,但我应该不是一个人。” 他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记忆缺失:“因为我们那坐船很麻烦,要从一个坡下去,坐了船上来后又要从一个坡上去,而且坡上去后好像还要翻一座小山还是什么的,反正还要绕一段路,我记得那边还有个小学还是中学。我没怎么走过那边,如果没人带我,我不会坐船。走桥我更熟路。” 荣荀颔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一般:“你当时那么小,自己坐船不安全。” 余今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好像是因为那天什么节日,学校提前放假,不知道为什么公交车一直没来,就走路回家?” 具体的细节他也记不清了,余今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神色温和的荣荀一眼:“荣先生,抱歉,我说得有点入迷了,这些事其实挺没意思的。” “不会。” 荣荀轻笑了声:“除了你,没人跟我聊过这些闲话,我觉得很有意思。” 听到这话,余今有点意外。 荣先生连这种闲聊的朋友都没有吗? 那还真是…… 太巧了! 他也没有啊! 就是可惜他也不记得什么事了,不然还能再跟荣荀说一说。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点别的。 全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比如荣荀问他书好看吗,问他还想看什么书,余今就就着那本快被他看完了的书聊了几句。 他没问荣荀昨天为什么没来。 到了地方后,荣荀停好车,余今就有点迫不及待地开了车门下车。 热闹不仅是嘈杂的声音可以带来,数不清的各色灯光也一样能行。 南界的夜街的确漂亮。 荣荀带他来的街,还不是之前那条。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印刷着漂亮而又充满着古韵气息的繁体字挂在楼侧,又或是直接就在店牌上,像是一场绚烂的电子烟花。 旁侧广场上的led大屏都得在这条“霓虹街”面前黯然失色。 荣荀锁好车,走到余今身边,余今在看这些密密麻麻的灯牌,他在看他。 南界的街他看过很多次了,无论是第一眼还是后来的很多眼,他都没什么兴趣。 他素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无论是大好山河还是灯红酒绿,在荣荀眼里都是一样的。 可余今不是那个“一样”。 瑰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为本就昳丽的五官更添色彩。 余今眉眼间天生的清冷褪去,被诡谲的颜色模糊成了神秘。 像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危险却又漂亮得让人想要将其捕捉收藏。 更别说余今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后,偏过头来看他。 他没有问他怎么了,反而是扬起嘴角,弯起的凤目里带着光,像是刚破壳出窍的小凤凰一样,张扬而又可爱:“荣先生!谢谢!” 他惊叹道:“真的很漂亮!” 荣荀勾唇,望着他应声:“嗯。” 他想这座过分喧嚣吵闹的城市其实也挺好的。 因为它能让余今露出这样的笑容。 . 这边街上有很多卖吃的的店子。 有些是本地特色小吃,有些是夜宵,也有正餐…… 简单来说余今觉得如果有下次的话,还是不能在大晚上逛这条街。 才走不到一半的路,他就饿了。 余今虽然嘴有点馋,但没打算开口。 因为他没钱,要是吃东西,肯定又是荣荀掏手机。 他不知道自己肚子有没有叫,但反正在这样嘈杂到说话声音都得大点,才能让同行的人听见自己在说什么的嘈杂环境里,荣荀偏头问了他一句:“吃夜宵么?” 余今怀疑他耳力过人听见了自己的胃不争气的在美食面前败阵,可是荣荀的下一句是:“我还没吃晚饭,陪我吃个饭?” 余今毫无心理负担地点头了,还问了句:“荣先生,你怎么还没吃饭?” 他看了看自己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这都八点十个字了,快九点了啊。” “这两天有点忙。”荣荀简略带过:“你想吃什么?” 他陪他吃饭,然后问他想吃什么…… 余今心说这到底是谁陪谁啊。 “我都可以啊。” 余今偏好辣口,所以荣荀正想问他烤肉怎么样,就听余今说:“不过都这个点了,荣先生你得吃的清淡点,而且得吃流食,不然明天积食会胃疼。” 余今想了想:“粥?” 荣荀稍停,弯眼看他:“关心我?” 余今点点头:“当然啊,我们是朋友嘛。” 荣先生可是他来到南界这么多年,第一个说要跟他做朋友的人。 而且荣先生不仅带他逛街,还带他逛夜街……他关心他也很正常啊。 荣荀轻笑了声,终于没从他口里听见哥哥了,心情极好:“那就喝粥吧。” 余今跟着他转弯,看荣荀轻车熟路地带他拐进了一家中式餐厅。 这家餐厅又和前两家不太一样。 不同于第一家的富丽堂皇,也不像第二家那样充满了江湖侠士风。 这家餐厅,或者说是茶楼装修的很雅致,古香古色的楼角还有铃铛。 铃铛上了色,好像还绘了图案,但因为周遭的灯光太过刺眼,余今不太能看清。 他盯了会儿,惹得荣荀偏头:“怎么了?” 荣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喜欢那个?” “我就是有点好奇,”余今问:“这铃铛是干嘛的啊?” 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荣荀居然知道:“这是惊鸟铃,风一吹就会响,用来惊吓鸟类,免得鸟落在上面排泄,会弄脏房檐。” 余今恍然:“那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啊?” 荣荀也看了会儿:“太高了,看不清楚。” 余今摸出手机:“那荣先生,你等等。” 他停住脚步,想要拍下来。 虽然没有艺术细胞,但余今对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也会觉得漂亮。 而且……他想留点什么纪念在相册里,这样第八天他可以打开手机看一看。 就算不记得他和谁来过,但至少他会记得自己和谁来过这里。 余今不太会拍照,所以他后退了两步,举起了手机。 他本来是想要放大拍那个楼角上随风而动的惊鸟铃,但他却不知道怎么的,在抬手机的那一刻,看见了被摄像头收入的荣荀。 这一路上,余今都不太敢看荣荀。 事实上他们每次见面,余今都会刻意避开荣荀的脸,除开第一面细看了,之后的每一次几乎都是匆匆一瞥,仿佛多看一眼就会烫到他一样。 而站在他手机里的荣荀,身上仿佛落了彩虹。 他站在斑斓的光晕中,夜色和熙攘的街道是那么的模糊,而他却是那么的清晰。 大概是因为余今问了那惊鸟铃上画了什么,所以荣荀还在仰着头想要去辨认告诉余今。 所以他的脖颈被拉长,凸出的喉结和漂亮的颈线像是天鹅的脖子一样,洁白而又细长。 荣荀不笑时,下颌线就显得冷硬,天生下仰的厌世唇也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不好惹的刺头。 各色的光落在他身上,形成一幅诡谲阴冷的场面。 任谁看了都会退避三舍。 可余今却鬼使神差地摁下了中间的圆点。 他手机声音开得有点大,拍照声吸引得荣荀垂眼看了过来。 不知道究竟是处于什么心里,余今下意识地收了手机,解释了句:“我在拍惊鸟铃。” 荣荀扬唇笑了笑:“你喜欢?” 他的脸没在霓虹灯里,那些斑斓的色彩好像纠缠着形成了一支箭,直直地穿过了余今。 恰巧有风吹过,余今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 他好似清楚地听见了有铃铛叮铃作响。 清晰到像是从他的身体里发出的回响。 “……嗯。” 他慢半拍地应声:“我觉得好看。” 惊鸟铃好看。 霓虹灯好看。 还有……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 还有什么呢(/。\\) 感谢在2022-03-18 10:16:45~2022-03-19 11:2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看书的小企鹅 10瓶;今天我暴富了吗 3瓶;4926119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二尾金鱼 这家茶楼秉承着和那家火锅店一样的作风,前来接引他们的人甚至没有太过热情的招呼他们,只说了声两位先生这边请,就带着他们步入了包厢。 荣荀还是把菜单递给了他,余今也没太扭捏,只点了些小吃,就把菜单递回给荣荀。 荣荀有点意外:“你不喝粥吗?” 余今摇头:“我吃了晚饭啊,晚上吃太多会积食,我还得吃药呢。” 荣荀没多说什么,只给自己加了碗海鲜粥——他的确没有吃晚饭——然后轻声跟守在他身边的服务员说了两句话。 对方低头应下。 粥需要花时间熬,所以小吃先上。 余今点了蒸凤爪、流心蛋挞和龟苓膏,还有在菜单上写着“来茶楼必吃的虾饺”。 他一大男人,也不是很在意形象,直接开始啃爪子。 他一边吃,还不忘把被荣荀示意过刻意摆在他面前了的食盘往荣荀面前推了推:“荣先生,你别光看着我吃呀。” 荣荀莞尔,伸手拿了个蛋挞。 他望着手里的流心蛋挞,眉眼又柔和了几分。 这些年余今的口味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变化,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但这些小吃点心,他的喜好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荣荀吃东西时,余今看了荣荀一眼。 和荣荀一起吃了三顿饭,余今每次都会管好自己的眼睛,没有瞥过荣荀。 但这次他看了。 荣荀吃东西很斯文,像是古代的闺中小姐一样,看得余今沉默了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糙了。 而且粥端上来后,荣荀拆开了没开封的餐巾纸,用纸擦拭了一下已经没有了水渍的勺子和空碗。 余今咬着凤爪看他又一勺勺慢慢地将那一碗粥分到另一个碗里,然后把碗推给了他。 余今微愣:“……我不用。” 荣荀笑了笑:“试试味?” 余今迟疑了下,被说服了。 而且荣荀也就给他分了一个碗底的粥,不多。 ……就是余今拿起勺子扒拉了一下,发现就这么一个碗底的粥,几乎被虾肉铺满。 这家茶楼的鲜虾粥料真足啊。 吃过夜宵后,他们还没出包厢,服务员就垂着脑袋捧着一个礼盒袋递了过来。 余今看着荣荀伸手接过,没有问他是什么,荣荀也没有要主动说的意思,只拎着袋子问他:“要去走走消食吗?” 还在想吃的有点多的余今眼睛登时就亮了:“要!” 只不过因为今天时间的确不早了,余今只跟荣荀走了两圈,就主动提出了要回医院。 毕竟他晚上还得吃药。 荣荀也没有留他,但在回停车场的路上,不免弯着眼故意问:“不多逛逛,不怕没有下一次?” 余今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荣荀:“没有下一次了吗?”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又流露出可怜的神色,任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更何况是荣荀。 荣荀没再逗他,可也没有直接回答:“如果你想来,就有下一次。” 他耐心地诱导着余今学会任性:“你想来吗?” 余今沉默了会儿。 他的确很想来,,医院的护工和护士不可能带他来这么热闹的地方,因为怕他出事,怕担责任。 但荣荀似乎也挺忙的,余今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 他没有什么追求,一贯都是别人给他就收着,拒绝了就不会再提。 就好像那天荣荀说他没立场问他的心上人那个问题一样,余今觉得自己也没有立场和资格提要求。 所以余今说:“荣先生,还是算了吧。太麻烦你了。” 荣荀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本来以为来的路上余今主动跟他说了小时候的事,就代表余今愿意把那张封闭的门打开。 可他还是操之过急了。 无奈过后,荣荀望着身侧乖顺、懂事的余今,又难免生出点晦暗的情绪来。 他的小金鱼,不应该这样委屈自己。 他从前,也不是随波逐流的浮萍。 荣荀放轻了声音:“放心。” 他说:“不麻烦,会有下次的。” 余今听到这话,眼睛登时就亮了:“真的吗?” 荣荀颔首,温声道:“当然。和你一起逛街很有意思。” 余今扬起嘴角,原本浅薄到显得有些凉情的唇在刹那间绽放开。 像是一朵绚烂的烟花,“啪”的一声打上夜空时,能让孤寂清冷的月和夜空添上独特的色彩。 比这条街斑斓的霓虹灯和明亮的led屏还要漂亮耀眼。 他清朗的嗓音里都带着笑意,凤目里的眼瞳颜色虽然浓郁,但也有着琉璃才有的独特光泽,晶莹剔透:“荣先生,谢谢你。” 荣荀说和他一起很有意思,他很开心。 高兴到心情像是乘坐着云霄飞车,直直地冲上了云霄后就再也不肯下来。 . 余今被荣荀送回医院时,见荣荀也解开了安全带要下车,还提了那个礼盒袋。 他没多问,任由荣荀跟着他坐电梯。 电梯一开门,余今就看见了站在护士站和今天值班的护士聊天的院长。 院长注意到了他们,立马走过来:“怎么这个点才回来?不是之前说了十点前回吗?” 余今还没答话,荣荀先温声说了句:“带他吃夜宵吃多了,所以又走了走消食。” 听到这话,余今偏头去看荣荀,就见荣荀垂眼对上他的视线,轻眨了一下眼。 他这张下.海六位数起步的脸加上今天这身有点骚包的衬衫,再配上这个动作…… 不仅没僵硬感,反而全是成年男人的成熟风韵。 那一点促狭又在无形中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帮打掩护、有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什么的…… 最能让人产生依赖感和好感。 院长显然也是知道这一套的。 他望了荣荀一眼,有几分一言难尽。 整个医院都是他的,他不过就是个打工人,别说荣荀今天带余今逛街去闹市了,就算他今天要带他在外夜宿,他们也不能说一句二话。 说了,就要丢饭碗。 可是荣荀还是故意玩这一手。 余今没有察觉到院长的视线,他只跟着荣荀眨了一下眼,然后看向院长,十分配合道:“去的时候饿了,然后吃太多又撑了。” 院长动了动唇。 他还没说什么,就先收到了荣荀的目光。 男人就站在余今的身后,高大的身形让他的在光下被拉长了的影子能够纠缠住余今的下半身。 对着余今以外的人,他的神色就称不上柔和,甚至可以说冷淡到仿佛没有心。 他眼里带着警告,只一眼就让院长脊背炸寒。 院长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下次少吃点,快去休息吧。” 余今勾勾唇:“嗯。” 他随口补了句:“爷爷晚安。” 院长心里一软,还没生出什么情绪,又感觉到来自某个男人的压迫。 荣荀睨他一眼,这回眸中就不是警告了,而是一种在思考要不要把他做掉的危险。 院长:“……” 不就是一个晚安吗?!至于吗?! 余今没察觉到他俩之间的波涛汹涌,只径直往病房走:“荣先生,你是在送我吗?” 荣荀压住自己心里横生的情绪,更加轻柔地笑了笑:“嗯,毕竟是我大晚上的把你拐出来,得看着你安全抵达才能放心。” 可他都到了医院了,还非得要把他送到病房里才行吗? 余今对荣荀的绅士礼感到十分不解且敬佩。 余今也没拦着荣荀,只进了病房,然后看向荣荀:“荣先生,我到啦。” 荣荀听着他因为心情好而冒出的口音,弯了弯眼。 南界的口音有点软,余今的声音就好像山林中的清泉澄澈,两者混合在一起,甘甜的滋味让人欲罢不能。 荣荀将手里的礼品袋递给了余今:“我明天有事,不会过来。” 余今怔了怔,望着他手里的袋子,有点不可思议:“给我的?” 荣荀点头,随意道:“你不是很好奇那个惊鸟铃吗?我让他们取了一个下来,洗干净了,还消了毒。” 余今:“???” 那个惊鸟铃可是挂在屋檐角上的……不是,那个惊鸟铃不是用来吓鸟的吗? 也不是…… 余今被他这操作震撼到仿佛被雷劈了脑子,已经不是说不说得出话来的问题了。 而是—— “荣先生,”余今瞪目结舌:“这…没必要吧?” 荣荀显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喜欢就有必要。” 他顿了顿,一副好像以为余今是担心钱的问题的样子:“别担心,那栋楼也是我的。一个铃铛而已,你要喜欢,全部摘下来挂在你屋子里都行。” 余今:“。” 不、不必了。 余今本来是想拒绝的,但荣荀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而且惊鸟铃是真的挂得挺高的,弄下来的人也不容易。 所以他伸手接过了袋子,当着荣荀的面拆开了盒子:“那正好,我们一起看看它上头究竟画了什么。” 这铃铛是什么材质的,余今分辨不出来,但上了色的铃铛的确漂亮。 这只铃铛是浅蓝色的底,上头绘着金色的银杏叶,就连里面那个铛簧都做成了银杏状,而且绘上了银杏叶的颜色。 这惊鸟铃跟艺术品一样,漂亮得哪怕是余今这种没有艺术细胞的人都忍不住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荣荀的注意力却不在铃铛上:“喜欢吗?” “嗯。”余今的确挺喜欢的:“很好看,我没想到一个铃铛都可以这么漂亮。” 而且…… 这是荣荀送给他的。 余今握着他一只手都抓不满的铃铛,心里荡漾着些许异样的、他说不清是什么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这么正式却毫无用处的东西。 但是就是因为毫无用处,才更像是礼物。 荣荀望着他眼里亮起的星光,心情不错地想回头要把设计惊鸟铃的人找出来,工资翻倍,年终奖也翻倍。 他语气里都不免带着点轻快:“那我回头让他们把剩下的那些都取下送过来,我问了一下,每个惊鸟铃画的图案都不一样。” 余今:“……” 他有点无奈:“荣先生,真的不用。” 余今觉得荣荀有时候挺奇怪的。 他好笑道:“我住医院里要那么多铃铛干嘛?我又不用赶鸟。” “怎么不用?” 荣荀微微偏头,极黑的眼瞳像是布满星辰的夜空:“你知道有些鸟是会吃鱼的吗?” 余今啊了声,正想问荣荀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就听男人的嗓音带着满满的促狭笑意冲他喊—— “小金鱼。” 作者有话要说:  楼:你们只看到了老板送铃铛哄人逗人有多甜,没有看到原本漂漂亮亮的我缺了个灵魂挂件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2-03-19 11:23:38~2022-03-20 11:1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骰子 20瓶;今天我暴富了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三尾金鱼 余今愣住。 荣荀顶着那张脸那样喊他时,他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快了一拍。 他努力忽视自己心里的异样感,忍不住问:“为什么这样喊我?” 难不成因为网上那个“金鱼只有七秒记忆”的梗? 可他好歹有七天啊! 余今心跳过速后又有点小郁闷,但听荣荀悠悠开口:“因为名字。” 他说:“我小时候是学书法的,那时候习惯从右往左看。当时第一眼看见你的名字,以为你叫金鱼。” 荣荀顿了顿,刻意缓了语气说:“……突然这样给你取昵称,好像是有点冒犯,抱歉。” “余今”从右往左看就是“今余”,的确和金鱼同音。 余今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他看着荣荀,走廊里明亮的白炽灯落在他身上,光将他整个人照得更亮,也愈发刺眼。 余今忽然觉得自己的名字挺不错的。 因为可以让荣荀给他取昵称,而且听上去还很亲昵。 “没有,不用道歉。” 余今扬起嘴角:“我就是有点懵,荣先生你随意啦。” 荣荀把“随意”这两个字在心里嚼了一遍,对上余今清澈的眼睛,又在心里嗤笑自己。 活了二十五年,还像个毛头小子。 余今说随意,他就想随意的喊声男朋友。 荣荀压住心里那些情绪,冲余今柔柔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微停,把自己不知道藏了多少年的话在这一刻说出口:“晚安,小金鱼。” 余今握着惊鸟铃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嗯。” 他回他:“荣先生,晚安。”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两个字,荣荀的眉眼在那一瞬间格外温柔,像是暖色的光晕在他眉目前洇开,顺着风飘进了余今的心里。 荣荀转身后,余今才关上了病房的门。 所以他不知道荣荀又回头看了他的房门很久才走。 荣荀离开前,还提醒了院长一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 院长望着只要不在余今跟前,就冷戾得像来人间收魂的黑无常的男人,低叹了口气:“荣先生,我把他当自己的孙子对待的。” 当年余今被舍弃在这儿,第一个伸出手的就是他。 是他作为医院的院长提出替余今垫付所有费用,隐瞒事实,余今才没有遭受二次甚至是三次刺激。 他有生育障碍,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又看着余今长大,是真心把余今当做自己的孙子。 如果不是医院快要经营不下去了,他不会四处求人,惹来荣荀。 荣荀知道他对余今好,所以他才能让余今一直住在这:“我不会伤害他。” 院长又是叹了口气:“我知道。” 可他也知道荣荀心思有多重,又有多会算计。 但他不敢多言。 只要二十年前就在南界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荣家在南界是什么样的存在。 . 关了门的余今拿着手里的惊鸟铃,没忍住晃了晃。 清脆的叮当声好似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轻快无比。 他小心地将惊鸟铃收回盒子里,又放在了自己带锁的抽屉里面,把本子拿了出来。 荣先生人真的很好。 余今转着笔想,他不明白荣荀这么好的人,他那位心上人为什么迟迟不答应。 其实他今天跟荣荀吃夜宵,被荣荀照顾得周周到到时,就想问了。 可他没有问。 主要是这话问出口很奇怪,有点茶。 就好像在说对方的坏话一样。 余今支着下巴,想能让荣先生那么喜欢的那个人,肯定也很优秀。 所以他就没必要为荣先生操心啦。 他摸出手机,想看看医生有没有给他发消息,但没想到手机一打开,率先入目的就是那张照片。 他拍完照后收手机太匆忙,没有退出相机,后来也一直没有再看手机。 所以他的屏幕就这样锁屏了。 现在一打开,就是荣荀的侧脸。 因为光线问题,照片拍得有些模糊,再加上各色的光糅杂在一块,这张照片的配色是有点诡异的。 但这并不影响荣荀的颜值。 相反,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美感。 余今望着手机里的照片,在心里叹了口气。 想拍惊鸟铃没拍到,倒是拍到了荣先生。 余今动动手指,本来是想要删除这张照片的,可望着手机里的人,他又莫名有点舍不得。 说起来……荣荀还是他手机里唯一的人像。 当初为了他这个病,都做过各种努力和尝试,其中就包括试图用照片让他记住。 把什么人和他一起做了什么事都拍下来,然后在第八天给他看—— 结局是余今望着自己身边的人,大脑依旧一片空白,那些声音说对方是谁,他只有两个选择。 相信他们说的,和不相信他们说的。不会有第三个,也就是他自己肯定的这种选项。 所以这个方法自然而然的也就宣告了失败。 其实不是不能用这种方法让余今一直去看照片,但是余今…… 他明明不相信任何人,却会去相信任何人。 余今看着手机里的人,还是没有删掉这张照片。 他想,交给重置以后的自己决定好了。 余今切换到社交软件去,就见医生给他发了消息。 【医生:我听院长说了,记得早点吃药。】 余今习惯睡前吃药,但是今天已经很晚了,睡前吃再到睡着又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所以他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然后按了按手里的圆珠笔。 本子早就被他翻到了最后一页,只是他不知道要写什么好。 写惊鸟铃? 还是写夜宵? 又或者写他们拥有了第二个秘密? 余今转了一下手里的笔,眼前莫名浮现出了那张照片。 他静坐了很久,最终还是提笔写—— 【霓虹灯真的很漂亮。】 . “小孩,你走错地方了。” 看不清的白影拦在他面前,语调平淡到隐隐有些不耐烦:“这里不是幼儿园。” 小小一团的孩子拽着自己的书包带子,瞪着眼睛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红领巾和校牌戴上:“我!一年级了!” 对面的人不为所动:“这里不是小学部,小学部在另外一边。” 小团子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抿着唇鼓起了自己的腮帮子。 他脸上的婴儿肥本来就看着圆润可爱,这样一鼓,就好像个小海豚,更加惹人母爱大发。 只是那团白影还是没什么感情:“你再不快点过去,开学第一天就要迟到了。” 听到这话,小男孩的眼眶都红了。 他站在原地,紧紧地拽着书包带子,小奶音几近破音:“那我不读好了。” 说完这话,他就堵着气要转身走人,但才迈出去两步,就忽然被人一扯,没法再往前走。 他感觉到从自己书包处传来的拉力,狠狠地瞪过去:“干嘛!” “我送你过去。”白影不耐烦道:“别在我这碰瓷,你就这样走,待会出了什么事被找麻烦的是我。” 白影不等小男孩拒绝,就借着自己的年龄优势,轻轻松松地将小男孩拽到了自己身边:“站着等,还有五分钟我值日结束去巡逻早自习,到时候送你。” 小男孩知道对方是要帮自己,哪怕语气也不怎么好,可他还是乖乖站着了。 他扁着嘴说了声:“哥哥,谢谢你。” “别哭。” 这位值日生冷漠道:“走错路而已,至于哭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小男孩的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掉,跟散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样:“我没哭!” 他抽噎着说:“我是大男孩了,我不会哭!” 值日生:“……” “呜呜呜…可是、可是我不想迟到呜呜呜我不想被老师骂……” 值日生轻嘶了声:“那你为什么不能早点起来?还走错路?” 小男孩更加委屈了:“我很早就起来了,我等了爸爸好久他才送我呜呜,他还、他还把我送到了幼儿园呜呜呜呜……” 值日生一时无言,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别哭了,我待会帮你跟老师解释,可以了吗?” 小男孩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你解释有用吗?” 值日生叹了口气,拿起他胸前挂着的校牌看了眼:“一年级一班,你们班班主任应该就是我读一年级时的班主任,她很喜欢我,会给我这个面子。” 他的视线往下扫:“我看看你叫什么……” “金鱼?” 小男孩红彤彤的眼睛在这一声问话中瞪得更大:“我叫余今!余!今!” 他长得白白嫩嫩又可爱,年纪那么小就可以窥见以后的五官能有多漂亮了,只要是个人,都会对着跟玉琢出来的孩子心生好感,少年也不例外。 他被小男孩抑扬顿挫的声音逗笑:“好好好,余今。” 他解释道:“我是学书法的,习惯从右往左看。不过金鱼也很适合你。”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眼睛红红的,还瞪得那么大,很像我昨天新买的一条金鱼。” 小余今不高兴了:“金鱼不好看,眼睛鼓得那么大,丑死啦。” 少年:“可我觉得好看,而且不是所有金鱼都鼓着眼睛的。” “……真的?” “嗯,要是下次还有机会见面,我带你去看我养的金鱼。” 小余今的眼睛登时就亮了,也忘了悲伤:“好啊!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你读七年级吗?你是哪个班的呀?你家住哪啊?” “我叫……” 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在梦境的最后一刻消散,余今睁开眼时,就被窗外的阳光刺得又重新闭上。 他眯着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呼出口气。 真是个奇怪的梦啊。 余今想。 这么多年来,他头一回做这样的梦。 他动了动唇,有一个名字卡在他的喉咙里欲要呼出,但却最终随着梦境一块消散,连余味都不再残存。 余今对于六岁前的记忆已经零碎得不行了,但他确实记得自己有个大他很多的玩伴。 大概今天是第一次知道对方的性别。 虽然梦里不一定是真实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想—— 那个哥哥…… 叫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叫什么呢ovo 感谢在2022-03-20 11:13:24~2022-03-21 11:4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巷狐狸 5瓶;宋衍衍衍。、食饭长高 2瓶;今天我暴富了吗、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四尾金鱼 荣荀说过第六天不会来,所以余今也没有去期待。 吃过早饭后他就摸出了书继续看,然后又等待中饭,中饭过了后他得去一趟诊室。 不是他给别人做心理疏导,而是他自己需要去医院里的主治医生那打个卡。 余今到时,门没有关,所以他是直接进去的。 进去后,就见一个鬓发发白的中年男人正在拿着小剪子剪桌上的盆栽。 余今也不认识那是什么,只知道还挺好看的。 男人抬头看向他,和蔼地笑了笑:“来啦?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余今坐下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诊室。 他对这间诊室有点印象,他每周都会来一次。 就是在这里碰见了什么人,他完全不记得了。 装着温水的纸杯放在了他跟前,男人主动道:“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记得吗?” 余今摇了摇头。 主治医生也不意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本子:“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平时生活有没有头疼?” 余今实话实说:“没有。” “有没有心悸心慌?” “没有。” “有没有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没有。” “有没有幻觉幻听?” “没有。” 主治医生点点头,翻过一页:“睡眠怎么样?” “还可以。”余今想了一下:“感觉比上周好。” 主治医生有些意外的抬眼:“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余今:“这次重置前睡觉晚上总是会惊醒,而且有时候就算是吃了药也要很久才能睡…但这周醒来的次数少了。” 主治医生:“你这周的心情比上周要好。” 他顿了顿:“听院长说你跟资助人出去了几次,是因为资助人吗?” 他话题转得很自然,余今也没有多想:“或许?” 主治医生填表的手微微一顿。 他看着余今,余今也望着他。 不同于面对荣荀时,余今总会错开视线不去直视荣荀,面对其他人,余今的目光从来就不会闪避分毫。 刚成年的少年虽已步入成年男人的范畴了,但脸上的青稚还未完全褪去。 那双漆黑的眼瞳漂亮、勾人,却也太过浅淡。 似乎是发现主治医生看他太久,余今还微微歪了一下头:“怎么了?” 主治医生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比起余今那个七天重置的心理障碍还有绑架后残余的ptsd,真正棘手的是余今本人。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接手余今的那一刻起,余今就是这样的状态。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余今换了医院加上绑架案遭受的刺激余味犹在,所以没有太强求,只慢慢地引导着。 可时间久了,余今能够和正常人一样跟他们聊天了后,主治医生发现了不对。 余今和他们的谈话很浅。 最开始是不会主动说什么,后来被主治医生提出后,余今也会主动和他们说话了。 但说的全部都是没有意义的。 什么今天天气不错、这杯水有点凉等等都是外界的,和他自身没有半点关系的话。 一旦涉及到问他的心情和感受之类的话题,稍微深一点,余今就会用最自然而无辜的语气打马虎眼。 主治医生不清楚余今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如果是前者还好办,可以慢慢引导他相信自己的医生,从而敞开心扉;但如果是后者…… 就很棘手了。 因为他们无法分辨出余今封闭自我究竟是因为那起绑架案,还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遭受过二次又或者三次刺激。 主治医生甚至翻阅了很多案例,始终无法明白余今为什么那么戒备。 偏偏主治医生还不能试着问,因为余今实在是太过敏锐。 他怕问了后余今察觉到了,下一次谈话余今就更会伪装了。 所以主治医生只停顿了一下就笑着说:“我回头跟资助人联系一下,看看他能不能配合你的治疗,我们观察一下,可以吗?” 余今微怔,显然是没有想到主治医生会说这话:“不、不用了吧?这也太麻烦荣先生了。” 主治医生:“没关系,资助人不仅是给你钱,他也想帮助你,让你早点好起来。” 余今垂眼。 他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平静的水面映出他的倒影,虽然有些模糊,但却也足够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一定要吗?” 主治医生注意到了他的用词,有点发愣:“你不想见他吗?” 余今本来没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但他怕他不答,他们就以为他是默认了,然后他就再也见不到荣荀。 哪怕可能后天一睁眼他就会忘了荣荀是谁。 所以余今只摇了摇头。 他想见荣荀,但却不想荣荀为了配合他的治疗来见他。 主治医生却拿捏不准他的意思。 他拧眉想了会儿,还是决定不再继续询问,只换了个话题,像是顺水推舟般问:“说起来,还没问你,你觉得资助人人怎么样?” 又是这个问题。 余今复制粘贴:“他是个好人。” 主治医生笑了笑,想又是一个敷衍的回答。 可他并不知道,余今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说这句话。 因为见荣荀的第一天,他看见荣荀在九楼抽烟了。 但后来他们吃饭时,荣荀身上没有半点烟味。 包括后来每一次和荣荀见面,荣荀都没有在他面前抽烟,他也没有带任何烟草的气息过来。 可是荣荀那老烟嗓一听就知道是抽多了烟的。 余今闻不了烟味,他一闻烟味就会头疼心悸。 这点没几个人知道。 荣荀是怎么知道的,余今猜有可能是院长爷爷告诉他的,但不管是怎么知道的,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在照顾他。 所以荣先生真的很好。 余今从诊室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治疗不仅是问话,还有一些别的七七八八的,余今的用药量也会根据他自身的情况进行一些调整。 余今看了眼窗外,今天的云层比较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 荣先生说今天不会过来,那明天呢? 明天就是第七天了。 余今去药房用单子拿了药,想摸出手机问一下荣荀,又想起自己一直没有问荣荀联系方式的事。 ……算了。 无论来不来,明天也都能知道。 . 第七天余今起得有点迟,还是被护工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开门接过了早餐后洗漱,度过了极其平静的白天。 不需要去诊室、不需要外出接触社会治疗的白天,对于余今来说,就是窝在病房看书发呆等人送饭。 倒不是医院限制了他的行动,事实上余今只要不迈出医院大门,他哪都可以去。 只是余今不想动而已。 他宁愿躺在小沙发上无所事事地闭着眼睛发呆,也没有迈出这间病房的想法。 更别说今天还下了雨。 余今很讨厌雨天。 余今就这样等着时间滴滴答答的走到了晚上九点多快十点。 他想荣荀应该是不会来了。 所以他起身去吃了药,正准备刷牙洗脸上床时,门就被人敲响。 余今停了停,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心里在一刹那生出的期待:“进。” 门被人打开,余今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瞬间落到了实处。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语调不自觉地上扬了点:“荣先生!” 荣荀侧身进来,顺便关上了门,余今这才看见他的全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下雨了天气有点转凉,荣荀穿了件小v领的黑色长袖薄款针织打底衫,露出了锁骨顶端的关节。 v领显成熟,今天的荣荀又有点成年男人的风韵了,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余今注意到了他右边锁骨顶端关节上有一枚细小的朱砂痣。 像是开在皑皑白雪里的一朵红梅,惹眼极了。 余今不过晃神一瞬,荣荀就站定在了他面前:“准备睡了吗?” “……嗯。”余今没瞒着:“我刚吃了药。” 荣荀身上还带着点雨水的气息:“抱歉,我来迟了。” 他解释了句:“外面在下暴雨,所以路上有点堵车。” 余今没想到荣荀是特意赶过来的,便下意识问:“为什么?” 他这话出口后,发现自己说得有点不明不白,正要解释一句,荣荀就已经作答了:“前天答应了你会来,就一定会来。” 荣荀笑了声:“还好赶在你睡前到了。” 余今怔怔的,总觉得自己心里堵了什么,说不出话来:“荣先生,你没答应我吧?” “我说昨天不会来,不就代表我今天一定会来吗?”荣荀似是忧愁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我表达的太隐晦了。” 他勾着唇:“我下次直白点?” 余今现在才不在意他直白不直白这件事呢,他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赶过来?” 荣荀垂首,凑近他一点,故作伤心道:“不想见我?” “不是。” 余今发现荣荀好像很喜欢逗他:“就是下那么大雨,路上也不安全,荣先生你也很忙吧?其实不一定非得赶过来,我又没事。” 荣荀点点头,一副“你说得对”的模样,看得余今原本紧绷起来的身体放松下来一点,他见到荣荀时忽然起来的那点奇怪的紧张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可下一秒,荣荀就抬起了自己的手。 余今开的是壁灯,暖色的光落在荣荀身上,将原本就柔得跟水做的一样的男人烘得更加温和。 他的指尖落在余今的耳朵上面一点,轻抚他的头发。 余今微微瞪大眼睛,却没有躲闪。 他感觉到荣荀压了一下他的头发,本就沙哑的嗓音更加喑沉,语调却始终柔和:“头发翘起来了。” 他解释了一句后,才说:“可我想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荣老板a上去了!!! 感谢在2022-03-21 11:47:10~2022-03-22 11:3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彼岸 55瓶;瑄玥 10瓶;哲学的松鼠 5瓶;酒 2瓶;今天我暴富了吗、漠、你至此人间、木有名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五尾金鱼 余今在这句话中瞪大了眼睛。 明明荣荀的声音那么轻柔,余今却觉得他的话就像是一记寄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不疼,只是震动和余波让他大脑跟着心跳共鸣发出嗡嗡声,一时间没有办法做出反应。 余今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什么,又感觉到荣荀给自己理头发的手擦过了他的耳廓。 他身体一僵,本能地偏了头:“荣先生,没事,我待会就睡了。” 他顿了顿,抬手捻了一下自己的耳廓,直白道:“有点痒。” 荣荀收回手:“嗯。” 他说:“已经压好了。” 余今哦了声,想要问荣荀为什么想见他,但经过刚刚一打岔,又有点问不出口了。 余今还在想要怎么把话题拉回来问一句,荣荀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表:“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睡,我先走了。” 他笑了笑:“明天见,晚安。” 余今下意识回:“晚安。” 然后他就看着荣荀开门关门离开。 余今:“……” 荣先生千里迢迢赶过来就真的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他望着关上的门,有些迷茫地抬手又捻了一下自己刚刚被荣荀扫到的耳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下雨,荣荀的手有点凉。 但明明他的指尖是冰冷的,却像是被火烧过的铁石一般在他的耳廓上滚了一下。 炽热的温度始终残留在他的耳尖,烫得余今有点心神不宁。 直到刷完牙洗完脸躺在床上,余今还在那想这事。 荣先生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真的就只是为了见他??? 还有他说…… 余今坐起身来,觉得自己今天这觉有点难睡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脑海里一直回荡的,全是荣荀弯着眼温温柔柔地跟他说想见他的画面。 应该只是朋友间的? 又或者是想在第七天在他这儿刷一下脸? 毕竟, 荣荀亲口说过他有喜欢的人啊。 余今看向他特意留了点缝隙透光的窗帘,最终还是开了壁灯起身。 他从带锁的抽屉里摸出那本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又提笔沉吟。 今天就这匆匆一面,他要写什么好呢? 余今转了一下笔,心绪好不容易平定下来后,忽然想起了荣荀刚进来时他瞥见的光景。 于是余今在本子上写—— 【那颗痣也很好看。】 写过后,他又觉得自己关注这个有点不太对劲,本来是想删掉的,可转念一想,反正这本本子是他的,又不会给谁看,留着就留着。 所以余今合上本子,拿着笔转去了床头。 他给自己留了第一天一模一样的便签,但现在望着那张鱼形便签,余今想了想,把一定删了,在上面写了个小小的“可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就是觉得,明天第一个见到的,大概率会是荣荀。 . 余今醒来时,闹钟还没有响。 他睁开眼望着白到连霉斑都没有的天花板,每第八天也就是第一天的茫然几乎成了固定。 他缓了会儿才起身,看着床头的便签,心想很好。 至少他的病情没有恶化,他没有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不过这个被删掉了的“一定”和被加上的“可能”……他是觉得除了院长爷爷以外,还有别人可能会来吗? 余今攥着手里的便利贴,陷入了沉思。 想不起来。 算了。 余今把便签放回原位去刷牙洗脸。 他想总会知道的。 等他洗漱过后,闹钟也响了起来。 余今去关闹钟,手机才归于寂静不到两秒,病房的门就被敲响。 他顿了顿,说了声进,然后朝门口看去。 就见那张蓝色的门被人打开,一个身量很高,身形颀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了件正式的白衬衫,没有打领带,衬衫上面两个扣子解开了,露出一点冷白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他右侧锁骨顶端凸得很明显的地方还有一枚细小的朱砂痣,仿佛镶嵌在白玉盘上的一颗价值千金的红宝石。 量身定制的衬衫将他肩宽腰窄的身体线条勾勒出来,黑色的西装裤让他那双腿看起来更加长。 他浅弯着眼看着余今,稠墨似的眼瞳像是敛了早晨的第一抹阳光,柔和了后再送给余今。 余今微怔。 这人长得太好看,看着也很年轻,应该不是院长吧? 毕竟就这张脸,再怎么返老还童也不至于喊爷爷啊。 余今的思绪飘远了一瞬,对方就执起了他的手,余今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出来,甚至第一反应是想要给这人来个过肩摔。 但还没动,他又忽地想起自己之前好像和什么人定下了暗号。 随后就见面前的男人垂首,在他的左手无名指指骨上印下一吻。 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的力度再度加重,柔软还有一点湿热的感觉像是一枚印章,狠狠地在余今心头上盖下一个印子。 余今张了张嘴,本能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些许惊喜:“你是……” 他对上男人有些期待的、温柔的眉眼,后续的话却怎么也接不上来。 他的大脑还是那样的空白。 明明这张脸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和似曾相识的感觉,甚至让他心里泛起一点急切的躁意,可他就是…… 他就是不记得。 他不记得这个男人是谁,不记得他叫什么,不记得他们一起做过什么。 余今刚提上去的心情又倏地落了下去。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但他忽然很难过。 还没等那些情绪在他心里发酵,男人就轻声接上了他的话:“荣荀。” 这一次他没有松开余今的手,他的大拇指轻捻着余今的指骨,将能够摩挲到的地方都扫了一遍,像是安抚,又像是一种信号。 荣荀没有半分失落和不悦,他只温笑着对他说:“我叫荣荀,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资助人。” 他轻声道:“我们七天前认识的。我们还一起在公园里散步,一起逛过街,分吃过糖葫芦和粥,我还送过你一枚蓝色底的惊鸟铃。你的手机里应该有照片,那天你拍了南界的夜街,有霓虹灯牌,也有惊鸟铃。” 余今动了动唇。 这个说自己叫荣荀的男人说的那些他都有记忆。 他记得自己去了公园,去了来到南界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热闹街市,还有糖葫芦,还有惊鸟铃。 可他不记得他。 他记忆里一如既往的空缺了人的身影,从前他不是很在意,但现在,余今却觉得自己丢失的是一大部分。 是很重要的东西。 “……对不起。” 余今垂下眼,总觉得愧疚又难过,以至于不敢再看荣荀。 他蜷缩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没有将手抽出来,却恰好勾了一下荣荀的掌心,像是反握了荣荀一样。 荣荀的掌心很烫。 余今感觉到了他手里的温度,那种奇异的熟悉感再一次浮现出来。 他抬头看向荣荀,正想要再说一句什么,就忽然被荣荀一把拉近了距离。 他一时间没站住脚,直接撞进了荣荀的怀里。 余今微微瞪大了眼睛,就听荣荀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说过的,你要是不记得我,我可会伤心得想哭。” 他轻笑,沙哑的嗓音像是裹着细软的棉纱:“所以为了不让我哭出来,让我抱抱你,安慰安慰我,好吗?” 荣荀环着他的手臂力度很温柔,像是怕弄伤他一样。 明明不疼,余今却忍不住酸了鼻尖。 自从来到南界后他就没有掉过眼泪,可现在他却很想哭。 ……这到底是谁安慰谁啊。 对于余今不记得他,荣荀其实真的不在意。 他早就猜到了会这样,甚至就这样一辈子也无所谓。 只要小金鱼永远在属于他的鱼缸里就好了。 再说…… 男人垂下眼帘,嗅着余今身上淡淡的混杂了一点消毒水的独特味道,克制着自己想要收紧的手臂,免得吓到余今。 他终于抱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将他揽在了怀里。 而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而且。 这也是一种另类情.趣啊。 这个第七天和下个第八天…… 荣荀发自内心地勾了勾唇。 他开始期待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qwq! 大家出门记得戴口罩啊,我家这边都查出一例了呜呜呜 感谢在2022-03-22 11:33:00~2022-03-23 11:4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瓜黄什么时候开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墨 10瓶;今天我暴富了吗、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六尾金鱼 荣荀的力道真的很轻,轻得像是一朵云裹住了他。 但他身上的有很淡的,说不出来是什么的味道。 仿佛被太阳晒过后的烟草,干燥而温暖,甚至于烟草上那点令人不适的呛味都被烘得闻不见一点。 剩下的只有令人感到舒适安心的气息。 ……总给余今一种只要待在荣荀怀里,荣荀就能为他解决所有烦恼的错觉。 他很少和人这样亲密接触过。 吻手礼还可以说是礼、是暗号,而且也没有这样大面积的接触。 说到底,就算南界再如何趋近于西方国家,余今也还是不适应。 毕竟他不是在这里土生土长长大的。 可就是因为缺少,所以才会贪恋。 自从绑架案后,余今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一个拥抱。 他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抵住来自温暖的诱.惑,伸手抱住了荣荀的腰身。 他的手隔着一件白衬衫压在了荣荀的脊背上,无论是不轻不重的力道,还是掌心里温热刚好的温度,都让荣荀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紧绷起来。 他就像是一头被触碰到了弱点的野兽,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余今察觉到了他的不对,有些懊恼地想自己是不是冒犯了。 但就在他准备松手时,荣荀原本只是轻勾着他的手臂在顷刻间收紧,仿佛怕他逃掉一般,实实在在地将他扣在了自己的怀里。 余今会给回应,实在有些出乎荣荀的意料了。 他并不是一个多么有耐性的人,有时候余今看他一眼就能让他生出那些不干净的念头,更何况此时。 明明对于重置后的余今来说,他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张脸,可他不仅没有推开他,还给了他回应。 ……他的小金鱼啊。 荣荀克制着自己的力度,免得太过用力弄疼余今,可他全身的细胞又在叫嚣着、撕扯着他。他的本能在渴求余今,想把余今狠狠地揉进自己的骨肉里,以此来填补自己长年来的空虚。 荣荀压抑着那些可怖的念头,轻声对余今说:“谢谢。” 余今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这个拥抱不同于前一秒那样温和,但也没有太过。 这种实在的感觉对于余今来说是刚刚好的,更别说荣荀还莫名其妙地向他道谢。 “应该是我要跟你说谢谢的。” 余今抱着荣荀,莫名有些走神去想荣荀的身材真的就像看到的那样好。 他俩对比起来,余今感觉自己还得再练练才能跟他比。 荣荀不置可否地轻笑了声,又听余今问他:“那我之前是怎么称呼你的?” 余今想了想,觉得以自己的性格,多半是:“荣先生?” 荣荀嗯了声,没急着纠正他的称呼。 余今在心里默默地把这三个字过了一遍,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荣荀:“荣先生,我没事了。” 他以为荣荀也会顺势松开他,但没想到荣荀的手没有撼动分毫。 荣荀笑了声:“可我还是很难过,难过到想哭,怎么办?” 余今:“……?” 这人看着可并不难过啊。 “逗你的。” 还没等余今问出声,荣荀就松开了他:“来吃早餐吧。” 他转身去拿自己进来时放在了桌子上的保温盒,随意道:“今天的早餐是鲜虾肠粉,还有绿豆沙。” 余今跟在他身后,虽然记忆里是第一次见荣荀这张脸,也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但荣荀展现出来的随和与自然,都让余今有种他们不仅认识了七天的错觉。 所以余今想,他们应该是很合拍的朋友,他记忆里的那些事,也许真的是和荣荀一起做的。 余今的眼睛亮了亮:“肠粉!” 他前几天就想吃了,只是他的伙食是跟着医院食堂走的,他不好提,也没打算提。 就是没想到荣荀今天会带着肠粉来。 俩人在桌子前坐下,荣荀没让余今碰保温盒,先一步将所有东西拿出来摆好,还顺手用干净的湿纸巾擦拭了一下在保温盒里被蒸汽萦绕得有些水雾的筷子。 肠粉是两人份,所以余今不禁多问了一句:“荣先生,你还没吃吗?” 荣荀把擦拭过的筷子递给他:“嗯,想和你一起。” 他这话说的自然,余今也没有多想。 他一边说了谢,一边从他手里接过筷子,有种被照顾的奇怪感觉。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等荣荀也准备动筷子了,才迫不及待地把浸在酱料里的虾裹着一点肠粉挑起送入嘴里。 新鲜的虾肉和细腻的肠粉,以及味道不淡不浓刚刚好的秘制酱料,都让余今觉得满足。 说真的,今天一天的快乐不过如此。 他咬着嘴里滚烫的虾肉,含糊不清地问荣荀:“荣先生,你之前吃过我们医院的食堂么?” 他不知道荣荀有没有吃过,但这是他第一次和人一块吃早餐。 而荣荀摇摇头,还在耐心地用筷子将碗里长条的肠粉划分成一块块的,然后用余光去看余今进食。 余今吃东西总是有点急,不会细嚼慢咽,也不管烫,都是先往嘴里送。 ……这样子也很可爱。 他勾着唇:“怎么这么问?” 余今呼出口滚烫的热气:“…因为我们食堂的厨师手艺很好,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吃过。” 他感慨道:“就像这个肠粉,我愿称之为世界第一。” 大概是被他逗乐了,荣荀闷笑了声:“这么夸张吗?” “不是我夸大其词,”余今认真道:“我们医院食堂真的很好吃,比外面任何一家酒店都要好吃。你吃了就知道了。” 荣荀在他的示意下夹起一块肠粉尝了口,然后就对上了余今期待的目光。 其实他没觉得这些和外面那些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他用料是最新鲜的——因为余今不喜欢吃隔夜肉。 小金鱼那张嘴,用料新鲜与否,是吃的出来的。 可是只要想到余今喜欢,荣荀就觉得这顿饭就特殊了。 也不枉费他学了那么多年。 荣荀在余今的注视下点了点头,见他认可了自己所认可的,余今就更加高兴了。 余今弯着眼,继续去吃早餐。 也不知道是肠粉太好吃,还是因为今天有人陪他一起吃早餐,三条肠粉余今都吃干净了,连整整一碗的绿豆沙也被他清盘。 吃过早餐后,荣荀才说:“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可以带你去内陆玩吗?” 余今慢半拍地眨了下眼。 他记得有人和他说过,但他不记得是谁,荣先生应该也知道他不记得才是。 但显然荣荀没有将他视作一个病人:“你今晚收拾一下行李,我们明天出发。可以吗?” 余今有一瞬的迟疑。 他的停顿落在荣荀眼里,让荣荀眼底深处的神色沉郁了几分。 然而面上荣荀还是那样温和,看上去就像是个脾气很好、性格很软的邻家大哥哥:“怎么了?是不想去了吗?” “不是。”余今生怕荣荀说那就算了,立马道:“我只是在想要跟院长爷爷说一声吧。还有就是我的身份证……” 他的身份证不在他手上。 或者换句话说,在他的记忆里,他就没有去办过身份证这种东西。 确认他不是不想跟自己走,荣荀心里的阴霾这才消散些许。 他笑了笑:“这些你都不用担心。院长那里我打过招呼了,他同意我带你去。只不过有个条件。” 余今:“什么?” 荣荀眉眼弯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环:“你得戴上这个。” 他漫不经心地将手环的功能解释给余今听:“这个手环连接的是我的账户,不仅能监控到你的心跳和血氧,还可以定位到你。它也有一键呼叫功能,呼叫的号码也是我的。而且这表戴上后只能指纹解锁,也就是只有我可以将它摘下来。” “不过表是防水的,所以你可以不用摘。” 荣荀直接把阴谋变成了阳谋,摊开给余今看:“可以吗?” 余今想了想:“是怕我走丢吗?” 荣荀不置可否,只直勾勾地看着总喜欢躲避他视线的余今。 余今也没考虑太久,就伸出了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指纹解锁佩戴的电子手环。” 见他不在意,荣荀轻快地应了声。 他没有把手环放到余今手上让余今自己戴,而是帮余今扣在了手腕上:“因为是新产品。” 是他找专业团队制作出来的唯一新产品。 电子手环是黑色的一圈,卡扣锁住的声音很清脆。 荣荀望着余今的手腕,一时间有些着迷似的挪不开眼。 因为不怎么出门,余今虽然不是冷白皮,但肤色却显得过于苍白。 哪怕他有在健身房里练就一身本事,也不妨碍他的皮肤看着细腻娇嫩。 黑环扣在他的手腕上,将他的手衬得更加漂亮修长。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环唯一绑定人是荣荀。 有这个在,无论余今在哪,荣荀都能知道。 甚至于余今什么时候睡着了、什么时候醒来了,他每一分钟的心跳数,他也都能知道。 余今没有察觉到荣荀垂下的眼帘掩住了什么样的暗涌,他只想收回手研究一下这东西怎么用,但才动了动,手腕就忽地被荣荀的手扣住。 炽热的温度和实在的触感让余今愣了愣:“荣先生?” 被询问的荣先生那本就烟的嗓子更加低哑,偏偏却始终记得保持能让余今放下戒心的温柔:“我教你。” 余今哦了声,又感觉到荣荀的指尖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怎么,很轻地扫了一下他的手腕内侧。 余今几乎没怎么和人有过肢体上的接触,除非做检查。 他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但又做不到抽手而出。 ……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荣荀这张脸的第一眼起,他就诡异的变成了一个颜控。 就那种,荣荀说什么他都有点没法拒绝。 甚至不敢去看荣荀,好像看一眼就会被烫到无法思考一样。 余今强忍着心里泛起的异样感,悄悄地把视线挪了挪,瞥了荣荀一下。 就这一眼,余今就发现荣荀盯着他的手,也不知道是在看那个手环,还是在看别的什么。 反正…… 他的表情柔和到有点不真实。 余今的脊背无端地冒出了点寒意,但还没等他捕捉到那危险的信号,一眨眼,那种感觉就又消失了。 只听荣荀耐心地在跟他讲解手环要怎么使用。 是错觉吧。 余今想。 作者有话要说:  崽,不是。 我想。 感谢在2022-03-23 11:46:59~2022-03-24 11:5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食饭长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妙妙 60瓶;泡泡 10瓶;食饭长高 3瓶;今天我暴富了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七尾金鱼 荣荀说他还有事,所以在确认余今会使用那个手环后,就先行离开了。 就是走之前,荣荀还顺手将他床头上的便签拿了起来。 余今眨了一下眼,就听荣荀说:“你字写得挺好。” 余今的字是照着行楷字帖练出来的:“我以前无聊,每天都会写很多页字帖…是不是有点像印刷体了。” “没有。” 荣荀摩挲着那张鱼形便签,认真道:“不一样,比印刷体好看。” 余今的字虽然乍一看的确像是从字帖里刻出来的,但细看也有他自己的笔锋在里头。 余今只被直白地夸过脸好看,还是头一回在其他地方被这样吹,忽然还有点不好意思,又见荣荀十分自然地将手里的便签对折了一下,然后收进了口袋里。 余今没多想。 在他的记忆里,每次第八天也就是第一天都会有人收走他的便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也没在意。 毕竟只是一张便签而已。 荣荀:“那我就先走了,晚上见。” 余今点点头:“拜拜?” 荣荀笑了笑,开门离开了。 目送着荣荀走了后,余今摩挲了一下扣在他手腕上表面光滑的手环。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材质的,如果用锤子砸能不能砸烂。 余今思索了会儿,把手收了回来,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率先看到的,就是备注为“医生”的人给他发的消息。 【医生:今天第一天了。】 余今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大致能够明白过来这位是谁。 说起来也是很神奇。 他会忘记所有的人,即便是对方站在他面前和他说他们从前一起做过什么,余今都记不起来。 可这几年来,只有手机里的这位医生不一样。 ……就是如果有人盗了医生的账号来找他或者医生的账号底下换了人,他估计也不会知道。 不然他早就用这个方式来记人了。 余今一如既往地回了消息,对方几乎是秒回:【我看你们那边的医生给你换了药,感觉怎么样?】 他没有问他有没有吃早餐,余今也没多想,只打字回复:【这个药药效没有那么好,但副作用好像小了一点,今早起床头没有那么沉重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企鹅捂嘴哭.jpg]】 【医生:没睡好吗?】 看到这条消息时,余今迟疑了一下,还是回了句:【有点……】 【医生:坚持一下吧,你之前的药不能吃太久,副作用很大,会加倍影响你的记忆。】 【不知道叫什么好:嗯嗯嗯,我知道的。】 【不知道叫什么好:[乖巧坐.jpg]】 【医生:[小蓝人摸头.jpg]】 大概是因为余今翻遍整个社交软件,在通讯录里只看到了这一个联系人,所以余今莫名对医生有几分说不出的依赖感。 他觉得很神奇。 这种感觉就很像他刚刚第一眼见到荣荀一样。 虽然没有记忆,可他却莫名的想要信任对方。 一想到荣荀,余今就想起荣荀说他手机里的照片的事情。 他记得他有拍一张照,但他不记得自己拍的是什么了。 所以他下意识地先切到了相册去看。 余今的相册比较空荡,里头没什么特殊的照片,最新一张,不是什么霓虹灯牌,也不是什么惊鸟铃。 而是一个男人站在虚幻的光影中,仰着头在看什么。 照片上的那张侧脸有些模糊,可并不妨碍余今将其辨认出来。 毕竟荣荀长得是真的出挑,好看到挑不出一点瑕疵。 余今望着手机里的照片,心跳不可避免地快了一拍。 他的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站在虚光中的人儿,被垂下的眼帘遮住的眼眸里,是隐晦不明的情绪。 余今想起什么似的,收了手机起身从笔筒里摸出钥匙打开了带锁的抽屉。 他把那本本子拿出来,一页页翻过,将所有代号收入眼中。 而在大量的空白页过后,占据最后一页的人不是代号。 而是“荣荀”。 余今望着本子上五行字,又将放在抽屉里的礼盒拿出来打开,那枚漂亮精致的惊鸟铃静静地躺在盒子里,记忆里所有的一切都对上,只是人还是那样模糊。 可是余今却想相信荣荀说的所有话。 和他分吃了那三串糖葫芦的人是他,悄悄带他去逛街的人,和他拥有了两个彼此才知道的小秘密的人也是他。 他没有拍惊鸟铃,没有拍霓虹灯牌,是因为那天…… 余今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想。 有人比惊鸟铃好看,也比霓虹灯牌耀眼。 . 吃过午饭休息了会儿后,余今就去心理疏导室了。 他今天上午没有排班,但下午有。 而且有人预约了。 余今是提前过去的,但他才到走廊,就看见心理疏导室门口站了个男人。 男人穿着简单的休闲装,戴着黑框眼镜,倚着门垂着脑袋。 因为光线问题,余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也没多想,径直走过去。 心理疏导室旁边是沙盒室和心理咨询室,所以位置比较偏,越往里走越没什么人,更何况这个点才一点多,还没到正式上班的时间,这会儿这边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像是在等结果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这边路口摆了自助机,所以在这里等自助机可以取结果了也很正常。 余今只看了他们一眼,就礼貌地收回了视线,站定在被男人挡住的门前:“不好意思。” 他温声道:“能麻烦您让一下吗?” 听见他的声音,原本一直低着头的男人抬起了脑袋。 余今这才看清楚,男人长了副不错的皮囊,虽然没法和荣荀比,但也算是出众。 男人和他对上视线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样,瞪大了眼睛,惊喜道:“余今!真的是你!” 余今微顿。 他对面前这张脸毫无记忆,甚至连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所以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抱歉,我们认识?” “…啊。”男人似乎是被噎了一下,失落道:“你还没好吗……” 他说:“我、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余今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后续。 男人大概是没有预料到余今的反应,所以又结巴了一下:“我……” 他顿了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情绪,放轻了声音说:“我是你的哥哥。” 余今偏了一下头,十分平静:“是吗。” 他说:“可我们长得不像。” 在说这话时,余今又悄悄后退了一步。 他飞速扫了一眼男人暴露在外的手臂。 这人看着虽然不算瘦,但也不像是练过的。 体格就是正常男性刚刚好。 如果他别有所图,他想要放倒他应该一招就够了。 过肩摔还是擒拿术? 又或者…… 余今摩挲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手环。 男人望着反应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余今,张了张嘴,声音更小:“我…因为,因为我们…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 余今毫无印象。 所以他直接问:“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我、我就是,我就是想见见你,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他说着说着,几乎变成了呢喃:“现在才来找你,对不起。” 余今微微皱眉。 他能够感觉到面前的人没有敌意,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有点排斥他:“抱歉,如果你要叙旧的话就请等我下班。现在快到点了,我得进去打卡,麻烦你让一下。” “预约的人!”男人立马道:“是我!” 余今停了停:“那你跟我进来吧。” 余今带着男人进入诊室,没有第一时间开电脑,而是先将窗帘拉开,还顺便开了窗户。 房间里总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不喜欢。 他正要拿杯子给男人倒杯水,就听男人又说了声:“对不起。” 余今抬眸朝他看去:“你不用跟我道歉。” 他平和地笑了下:“就算你提前来找我也没用,我记不住。” 男人听到这话反而又说了抱歉。 余今觉得他有点奇怪,但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 哪怕他不记得梦里的人是男是女又是谁,可现在他忽然想问一句:“我们很小就认识了吗?” 男人没有坐下,只站着点点头:“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是你那个时候为数不多可以说话的人。” 虽然……余今跟他说的话也不多。 余今想了想:“我读一年级的时候,你读几年级?” 男人有点不解:“初二初三?初二吧我记得,怎么了?” 初二,那是初中部。 又对上了。 余今没有理会男人的问话,继续问:“那你学过书法吗?” 男人神色疑惑:“学过啊。” 书法也对上了。 “金鱼呢?” 余今仍旧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你养过吗?” 男人啊了声:“也养过啊。” ……完全一样。 余今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明明所有细节和记忆里的玩伴一模一样,可他却无法将这张脸带入到那个梦境里去。 他觉得不是他。 就算人长大后会十八变,那个人也不该长成这样的性格。 男人见余今若有所思,便紧张起来:“怎么样?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余今笑了笑,那双凤目如同琉璃般漂亮却浅淡:“抱歉,没有。” 男人张了张嘴,最终蔫了下去:“那、那我们互换个联系方式?” 他报了个社交软件的名字:“可以吗?” 余今本来是想说好的,但是他忽然想起自己的通讯录里只有医生一个人。 如果加了别人,他会不会第八天无法将记忆里那个给了自己诸多帮助的,和他在手机上聊天的人对上号? 余今轻捻了一下手腕上冰凉的手环,拒绝了:“不了,你存我手机号就行了。我就算加了你,重置后也不会记得你。” 而且他不想打破某个特殊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月底了,宝们过期不要的营养液我这儿回收啦! 感谢在2022-03-24 11:52:04~2022-03-25 11:2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师篁 9瓶;想翻身 3瓶;49261199、今天我暴富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八尾金鱼 看上去有些年代的茶铺里。 这家茶铺在闹市街的巷子深处,虽然位置比较偏,但在南界,就连一条小巷子都总是热闹的。 更何况这还是闹市的巷子。 然而这样大好的天气和时间,茶铺却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甚至茶铺外还站了几个穿着休闲服的人守着,不让人进来。 不过茶铺里不空荡,只是过于安静。 而且只有两个人是坐着的。 荣荀坐在最里的位置,倚靠在六方椅里,手上轻捻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语气平淡:“我不爱这个。” 他说着,把烟放在了桌子上,推给了对面的人:“红双喜就行。” 他这话落地,站在他身边的公鸭嗓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了包烟。 坐在荣荀对面的大金牙扫了一眼,额角突了突。 十块钱一包的软经典…… 大金牙在心里冷笑,在穷地方捡回来的死衰仔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 公鸭嗓替荣荀点上,荣荀没拒绝,却也没有抽,只将缓缓飘出灰白色的雾的烟捏在手里。 大金牙深吸了口气,主动起身,给荣荀倒了杯茶:“荣老板,我替他再次给您道歉。您放心,我手底下绝对不会再出第二个卖那位先生消息的人。您吩咐的事,我也一定办好。多谢您网开一面。” 荣荀望着自己面前的苦茶,没有接,只是端起了另一碗刚端上来的豆腐脑喝了口。 很甜。 但他不喜欢。 刚出去又接了个电话回来的公鸭嗓都没有看大金牙一眼,就弯腰在荣荀耳边说了句:“老板,他们进诊室了,跟不了。” 荣荀只嗯了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和放在口袋里的蓝牙耳机,然后起身。 他扫了一眼还忐忑不安的大金牙,一边戴耳机一边对公鸭嗓说:“你处理。” 公鸭嗓立马应了。 明明公鸭嗓是荣家早年那批打手养出来的,可大金牙却反而松了口气。 荣荀转去了楼上,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清晰对话声,想起余今乖乖地朝他伸手时的画面,原本沉郁的眉眼一点点柔和下来。 他是只说了装了定位和监控血氧心跳的功能,但他也没说没装窃听器啊。 虽然可以监听到余今那边,可他的心情却说不上轻快。 尤其是在听到余今抛出的一个个问题,还有对面那位被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选择放进去的人,他是不知所云,但每一个答案,都恰好踩中了最关键的点。 荣荀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余今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又或者始终记得。 可…… 那个省份在十几年前就注重德智美全面发展,即便是很偏僻的小县城,学校的课程安排也是很特殊的。 比如小学一年级会让孩子们养蚕,还要写养蚕日记。 初一就会让孩子们养金鱼,要写金鱼观察日记。 书法是四年级每周都有一节书法课。 而且青少年宫在一年级的时候就会来做宣传,基本上家里有点小钱的人都会送孩子去学一个特长。 荣荀心里无奈,但在听到余今仍然戒备着后,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他没误会,他知道小金鱼大概是觉得那只令人作呕的臭虫不是他真正想问到的那个人。 荣荀只是…… 他想让余今知道,又不想让他知道。 荣荀靠着二楼看上去岌岌可危仿佛随时会寿终正寝的木制栅栏上,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了上去,一点也不怕他会因为这栏杆丧命。 在听到有人起身关门离开,余今那边归于寂静后,荣荀也始终没有摘下自己的耳机。 就算是悄无声息,只要属于余今,他都贪恋。 . 等到下午五点,余今打卡下班。 他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一开门就迎面撞见了倚靠在医院走廊栏杆上的荣荀。 荣荀正对着大门站着的,站姿有几分懒散,像是没睡醒一样,软绵绵的。 余今见到他,怔愣了一下。 因为荣荀这会儿穿的不是早上那件白衬衫,而是一身看上去很街头的风格。 黑色砍袖窄领t恤配上一件黑色薄外套,却并不显得沉。 因为那件外套内里花得不行。蓝绿色的底和大大小小的黑色英文字母印在上头,看着像是两面穿的外套。 黑色本来就衬肤色,再加上荣荀的冷白皮,他站在那,余今都觉得他白得要发光了。 偏偏外套里头还另有玄机,炫得余今有些眼花缭乱。 亮色挑人,但荣荀真的很适合。 余今看着自己面前像是准备去拍mv男主的荣荀,诚恳地问了句:“荣先生,你是明星吗?” 荣荀轻笑了声,往前迈两步凑近他:“怎么?” 他低声问:“喜欢明星?” 余今总觉得这个问题怪怪的,但有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所以余今选择不答。 他摘了自己用来伪装的金丝边圆框眼睛放到口袋里:“荣先生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荣荀没能从他嘴里套到自己想听的答案,略感遗憾。 不过他也没表露出来,只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表:“五点过了就是晚上了,说好晚上见的。” 余今看了眼外头明亮的天,又听荣荀说:“还给你带了点吃的。” 余今的眼睛亮了亮:“什么呀?” 荣荀把自己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拿出来,将用一次性餐杯装着的豆腐脑递给了他:“顺路买的,你看看你喜不喜欢吃。” 余今接过,发现只有一点温度了,他喜欢吃常温的,所以倒不怎么在意,只是:“谢谢。不过你是很早就来了吗?” “是吧。”荣荀也没说客套话:“我没怎么注意时间,不过确实等了一会儿。” 余今喝豆腐脑的动作一顿。 甘甜的汤水和打磨得刚好的豆腐脑滑进他的嘴里,弥漫着清甜的气息。豆腐脑的确很好吃,余今很喜欢喝这些带汤水的、甜甜的东西。 现在喝就连温度都刚刚好,不冷也不热,一点温凉入口,既不会有冰冷后的酸味,还很清爽。 可问题是,荣荀为什么要这么早来等他下班? “我们明天早上九点钟出发,起得来吗?” 余今咬着吸管又喝了口:“嗯。我每天闹钟是七点半,虽然有时候会赖床,但不会超过八点。” 荣荀笑:“这么严苛?” 余今叹了口气:“主要是怕睡太久了晚上会睡不着。” 荣荀像是才知道一样:“你睡眠不好?” 余今点点头:“不是很好。” 他顿了顿,无意识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你吃饭了吗?” 荣荀看他一眼,没有揪着不放:“还没有,要一起吃吗?” 余今心动了:“可以吗?” 荣荀玩笑道:“这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余今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陪,这会让他的胃口更好:“那我跟送饭的护工说一声打两人份?” “不用。”荣荀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出去吃,有一个私家菜还不错,试试吗?” “好啊。” . 等余今跟荣荀吃完饭后再回到医院,时间已经不早了,余今还没收拾行李:“荣先生,我们要去哪?” 国土广阔,十月的天,不同的地有不同的温度。 荣荀没说是哪:“北一点的地方,有点冷,你可以多带几件衣服。” 余今露出了点为难的神色:“……我在南界待久了,又总是住在医院里有空调,没有几件厚外套。” “没关系。” 荣荀抬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随和道:“我俩身形差不多,我就比你高半个头,你可以穿我的。” 借个外套而已,又不是借贴身衣物。 余今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好。 荣荀弯弯眼,心情不错地将人送到了病房门口:“手机给我一下。” 虽然不是问话,但荣荀的语气拿捏得很好,听上去很自然,余今几乎是没有防备地就将自己的手机解锁后递了出去。 荣荀低头在他手机上存了个号码:“我的手机号。” 他把手机给余今:“如果睡不着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不用怕打扰我,我的睡眠质量也不太好,总是睡不着。” 余今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没有备注的号码。 也不知道是因为荣荀外套翻出来的一点边的颜色太过刺眼晃了神,还是因为荣荀总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总而言之,余今鬼使神差地多嘴问了句:“你为什么睡不好?” 他以为荣荀会告诉他,毕竟这一路上荣荀就像是一个搜索引擎,有问必答,还主动跟他说了他们上一个七天做过什么事。 其实事情余今都记得,他只是不记得人,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截断荣荀的话,还把荣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 大概是荣荀那把听上去很有故事的老烟嗓像生锈的钩子,勾住了他心头上的肉,锈迹顺着血液沾到了他的灵魂上,怎么也拔不出来。 可是荣荀没有回答。 他只扬起了唇:“秘密。”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荣荀抬手屈指,轻弹了一下余今的眉心:“小金鱼,你得拿你为什么睡不好的秘密来换我为什么睡不好的秘密才行。” 荣荀下手不重,就是很轻的一下,可余今却觉得他这一下似乎重若千斤。 因为从没有人跟余今做过这样亲昵的动作。 不疼,就是那一声仿佛古钟被敲响后发出了足以震动山林的声音,让余今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跟着嗡鸣。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所以在和荣荀互道晚安分别后,余今在本子上写下了一句话。其中前面那两个字他写得格外板正认真,像是要刻入自己骨骼里。 【荣荀,我想记住你。】 作者有话要说:  会记住的!!!! (震声) 感谢在2022-03-25 11:23:04~2022-03-26 11:0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食饭长高 26瓶;薛七月 10瓶;董浅希、南巷狐狸 5瓶;今天我暴富了吗、混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九尾金鱼 周遭的一切都好像陷在迷雾中。 余今却仿佛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一样,一直往前。 他好像走过了什么地方,又拐了个弯,但在拐弯时却猛地撞在了谁的身上。 辨不出男女,甚至听上去还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在他脑袋顶上响起:“小金鱼,你是变.态吗?上次顺着窗户爬进我房间不够,还要跟踪我?” 他明明不应该知道这是谁的,可他却听见他朝面前按住了他肩膀的人开口:“我才没有。” 他的声音还带着点奶音:“我们这明明是偶遇!而且上次是因为下雨了!再说谁让哥哥你自己不关好玻璃,我不就想帮你把鱼缸挪一下位置嘛。” 不知道是不是对面的人露出了不信的神色,小余今又嘀咕:“哥哥你也太自恋了吧,我干嘛要跟踪你?” 似乎是被他气笑,那人稍稍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虽然不怕疼,但小余今还是夸张地呲了呲牙:“哥哥!疼!” 被他喊做哥哥的人:“……” 他松开他,没好气道:“你这演技不去做演员白瞎了。” 小余今悄悄吐了一下舌头,一脸疑惑:“白瞎是什么意思?” 问完后,他又无辜地再问了句:“哥哥,你怎么在这呀?” 少年哼了声,悠悠道:“秘密。不是偶遇吗,那你先走。” 小余今就算再鸡贼也始终玩不过大他那么多岁的哥哥,闻言不由得气闷了下:“走就走!”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调转回来,理直气壮道:“完了,哥哥,都怪你,我迷路了。” 少年:“…你碰瓷还碰上瘾了是吗?” 话是这样说的,他还是牵起了小余今的手。 少年的掌心干净,还有一点薄茧,对于小余今来说,这是一双可以将他的手包裹住的大手。 那么有力而又温暖,好像只要抓住这只手,无论什么妖魔鬼怪都没办法靠近小余今一样。 所以小余今很用力地回握住了少年。 少年嘶了声,有点无奈:“你又闹什么脾气,想废了我?” 小余今不高兴了,更加用力地攥着少年的虎口:“你嫌弃我。” 少年:“。” 他似乎是磨了下牙:“我真是…你是我祖宗吧。” 小余今没明白,所以只回了句:“我是你的小金鱼呀。” 少年顿了顿,本来有点不耐地心情在小余今的这句话里瞬间消散。 他低叹了声,揉了把小余今的脑袋,呢喃了句:“小金鱼。” 小余今抬头看他,一双漂亮的凤眼干干净净,像是被水洗过的天空:“怎么啦?” 少年望着他,沉默了会儿,才说:“我送你回家。” “不要!” 小余今拽住他的手,企图以自己不够看的小胳膊拉住少年:“我不要回去。” 少年偏头:“和家里人吵架了?” 小余今哼了哼:“没有。” 他转移话题:“哥哥,你原本是要去哪啊?” 少年的态度似乎冷淡了点:“去我妈的店里。” “那我们一起去就好啦,你都见过我的爸爸妈妈了,我还没见过你的爸爸妈妈。”小余今嘟囔:“不公平。” 少年又安静了下:“……真想去?” 小余今眨巴着眼睛点点头,小孩子到底还是有点藏不住事:“我不想回家,但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我朋友他们都要帮家里做事,就朱征他们,他们家里都是开饭店的,要帮忙洗碗。” 少年抵不住小余今无意识地撒娇:“我带你去,但你别信那些人说的话。” 小余今又没听懂:“啊?” 少年却没有再解释。 他们没走两步,场景就瞬间切换到了一个小小的裁缝店里。 周遭的一切还是虚幻到完全看不清,像是打了马赛克,就连店里做的人都是一个虚影,可小余今却没觉得有半点不对,在听少年对着坐在裁缝机面前的女人喊了声妈后跟着喊了声:“阿姨好。” 仍旧是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甚至像是初始化后和少年一模一样的有些失真的声音响起:“诶。” 她似乎是喊了少年一声,然后问:“你的朋友吗?” 少年对她的态度并不热切:“嗯。” 他们之后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小余今都是迷糊过去的,直到少年又牵着他的手往裁缝店后面走,小余今才小声开口:“哥哥,那是你妈妈吗?” 少年没回答这话,不到六岁的小余今又奇怪地嘀咕了句:“你爸爸得是长什么样才能和你妈妈生出这么好看的你啊。” 他们往后面走,穿过了一个棋牌室,棋牌室有人注意到了他们,小余今听见了很多重叠的声音。 这其中有几句似乎是议论少年的。 “喏,就是那孩子。” “和他妈一点也不像啊。” “她生得出这么好看的孩子吗?” “而且这孩子没爸……” 小余今好像扭了头想去找什么,但却被少年强硬地摁住了脑袋,直到穿过了后面的棋牌室,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少年才松开他。 小余今天真地扬起脑袋去看牵着自己的白影:“哥哥,你的爸爸呢?” 少年又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抬手弹了一下小余今的脑门,让小余今捂着额头嗷了声。 少年的声音淡淡的,但那个时候的余今没有听出来他的难过:“秘密。你想知道我爸去哪了的秘密,就得拿你为什么总是离家出走的秘密来换。” 小余今鼓起了腮帮子,不高兴道:“我才没离家出走。” 少年哼了声,蹲下身子和小余今平视,掐了把小余今的脸:“小骗子。嘴里没一句真话。” 他声音终于带了点笑,虽然是气的,但却鲜活了起来,小余今几乎有一瞬能够听清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捕捉,面前的白影却忽地清晰了起来。 一个人的轮廓出现在余今面前,那张分外熟悉张扬出挑的脸是很好看,可也直接把余今从梦境里吓醒。 余今瞪大了眼睛,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感觉自己被吓到心跳飙升好像要猝死。 因为在梦的最后一刻,那个虚幻的白影凝成的人是…… 荣荀。 还是二十五岁的荣荀。 …… 余今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怀疑是因为自己是看着荣荀的照片睡着的,才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余今坐起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六点。 很好。 美色误眠啊。 余今没有太把这个梦放在心上,一个是因为他记忆里没有这些片段,二个就是……梦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的最后闪现的是荣荀的脸,所以在荣荀敲了他的房门拎着早餐来找他时,余今怔了会儿。 哪怕荣荀今天的装扮就是很简单的片色长袖t恤加休闲裤,没有昨天那么潮。 ……还是让他晃了神。 主要是这张脸啊。 就算是穿乞丐装也很戳他啊。 “过几天有台风,今天降温了。” 荣荀好似没有看出他的怔愣一样,语气自然:“我还担心你没醒,怎么起这么早?” 他是在手机监控到余今的心跳加快了后就提着早餐赶过来了。 余今含糊带过:“做了个梦。” 荣荀神色担忧:“噩梦吗?” “不算?” 余今也说不上来:“没事,梦而已。” 他不在意地主动打开了保温盒,发现是虾饺,眼睛又亮了:“荣先生你吃了吗?” 荣荀说没有,余今便理所当然地和他分食了。 毕竟这盒子里怎么看都像是两人份。 吃过早餐后,他们也不含糊,余今背起了自己昨晚收拾好的包。 见他就一个包,荣荀多问了句:“你就这么点东西吗?” 余今点点头:“主要是我没有厚外套,那点薄的也没用啊。反正有你嘛。” 他这话说的自然,反而让荣荀有点意外。 他还以为这个第七天,小金鱼又会瞪大着眼睛警惕他。 可似乎……余今更接近他了。 荣荀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嗯,轻装上阵也好。” 他顿了顿,又提醒了句:“外面冷,你可以加一件外套。” 余今起来时是看过天气预报的:“没事,还有十一二度呢,我不怕冷。” 荣荀停了停。 等他们上车后,余今感受到车内有点热,像是开过空调,便随意问了句:“荣先生你怕冷吗?” 荣荀面不改色地将自己放在驾驶座上的外套往角落里怼了怼:“我不怕,怎么了?” 余今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哦。我就是看你这两天都是穿着长袖。” 荣荀的体格看着是那种经常锻炼的,比他还好,按理来说应该比他还怕热。 其实刚刚被冷风吹了一下就已经开始手疼膝盖疼的荣荀笑了笑,没有半点异色:“因为好看。” 他悠悠道:“你不觉得那样好看吗?” 余今不记得上一个七天的荣荀是什么样,但他记得今天和昨天荣荀的穿着。 余今:“。” 他沉默了会儿,老实道:“觉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金鱼:荣先生好像有点骚……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周三v啦,到时候有万字更新掉落~ v后就开始日六啦 感谢在2022-03-26 11:04:08~2022-03-27 11:5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j扫黄大队队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予 47瓶;41020492 27瓶;伽棠 20瓶;南巷狐狸 5瓶;今天我暴富了吗 2瓶;混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二十尾金鱼 余今想过荣荀有钱,但没想到荣荀真的那么有钱。 他本来以为飞机坐头等舱就差不多了,结果荣荀直接带他到了私人飞机上。 余今还见到了荣荀身边的人。 那个男人就站在机场入口等着,见到他们立马就站直了身子,看上去正经却又有点说不出来的俏皮。 他一本正经地打招呼:“老板。” 然后转向了余今:“余先生。” 余今很少被人这样喊,所以不由得看了男人一眼。 这人看着年纪也有二十七八了,但嗓子却好像还在经历变声期一样,还是公鸭嗓。 公鸭嗓被余今看过来时,简直头皮发麻。 余今不可怕,可怕的是某位老板。 但好在在余今面前,荣荀总是温柔得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怎么了?你见过他?” “不是。”余今奇怪地看了荣荀一眼:“我就算见过也不记得啊。” 见余今的视线转回到了自己身上,荣荀扬唇:“也是。” 他介绍了句:“他是我的助理,会跟我们一起去。” 公鸭嗓活这么多年头一次听到这么正规的职位按在自己身上,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他没有多说,上了飞机后也没有打扰余今和荣荀,很自觉地转到了无人问津的角落,和手机作伴。 余今第一次坐私人飞机,不免有些好奇。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私人飞机都是这样,但荣荀的私人飞机内部像是把“家”搬过来了一样,有客厅卧室和餐厅,看得余今有些发愣。 自从到医院后,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布局了。 记忆中家的模样,也很模糊,却又好像格外清晰。 余今虽然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叫什么长什么样,但他还记得他们是做生意的,所以他记忆中的家很大。 客厅很大,餐厅也很大,就连卫生间都有三个。 还有书房,书房里摆着两张书桌和两台电脑,有一台是他用来打游戏的。 那时候流行网上种菜经营牧场,还有各种角色扮演游戏。 他当时年纪小,却已经能够玩明白了。 因为余今从小就很聪明。 明明过去了十二年,那个家他还是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那里,也曾是他的家。 余今有些恍惚地跟着荣荀四处转了转,最终他在水吧前坐下,听荣荀问他:“想喝点什么?” 他顿了顿:“不过你不能喝酒。” 余今下意识道:“我成年了。” 荣荀温柔而又强势:“不行。” 好吧。 不行就不行。 他本身也的确不能喝。 他吃的药是忌烟酒的。 余今:“那有什么我能喝的?” 荣荀进入水吧里面找了下:“牛奶?” 余今拧眉:“……没别的了吗?” 坐在水吧前只能喝牛奶,这是怎样一种悲哀啊! 荣荀大概翻了翻。 这里的东西也是别人配备的,他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所以过了眼后,荣荀才开口:“给你调杯果茶?” 余今的眼睛亮了亮,嘴上却是:“这也太麻烦你了吧?” 又来了。 荣荀在心里哼笑。 这客套话可以再虚假一点。 “不麻烦。”他面上说话仍旧柔柔的:“你想喝什么?” “番石榴柠檬茶?还是草莓乌龙?冰箱里还有车厘子,可以做满杯车厘子。” 余今被他说的头一回觉得自己选恐了:“荣先生,要不,你决定?” 荣荀笑了下,从冰箱里把草莓和车厘子都拿出来,又听余今感慨道:“感觉荣先生你好万能,什么都会。” 荣荀垂眼洗水果:“也不是,我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学了很久才学会的。” 余今手痒,没忍住抽了根长柄搅拌勺在手里转着玩,随口问了句:“那你怎么想到要学这个啊?” 荣荀抬眸,看着余今盯着自己的手转勺子玩。 余今的转笔技术很好,勺子虽然不像笔,但在他手上也能玩出花来。 荣荀的目光真切地柔和下去:“家里有个挑食的小吃货。” 余今慢半拍地眨了下眼,看向荣荀:“荣先生,你谈对象了?” 他长那么好看,谈对象了也很正常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余今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甚至连转勺子的速度都慢了。 他想起上一个七天有谁和他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还在追,他是不记得是谁,但也许……是荣荀。 这个认知让余今抿了下唇。 荣荀仿佛没有察觉到余今的异样一般:“还没有。” 他把洗干净的水果捞出来,准备再洗刀具和砧板。 余今莫名松了口气,想大概是亲戚家的孩子什么的,又看见荣荀的举动,不由得问了句:“你不捞一下袖子吗?” 刚刚洗水果的时候,荣荀的袖子边沿就已经湿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荣荀深思熟虑了几秒。 他停顿了下,最终还是道:“我忘了,现在手上沾了水,也不方便。” 余今想也没想就道:“那我帮你啊。” 荣荀等的就是这句话。 可他始终有几分矛盾的迟疑。 这份踌躇在对上余今干净漂亮的眼睛时,又化作了一种更为恶劣的情绪。 他想看看余今会不会心疼他。 所以荣荀关掉水龙头,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左手中指指骨上有一枚痣,在冷白色的肌肤和青色脉络中格外显眼。 余今本来是想帮他往上一捅就行了的,但想到刚刚荣荀洗水果的细致,又觉得自己似乎太粗鲁。 于是他努力耐心地帮荣荀将衣袖往上卷,才露出一只手的手臂,余今就停住了。 荣荀的手臂上有几道伤痕,有深有浅,但看愈合程度肯定都是见了肉的。 有一道比较短,看着像是自己割的,另外两道就比较长,还有一道仿佛见了骨,愈合后的伤口狰狞得让人心脏一缩。 偏偏荣荀的小臂肌肉虬结扎实,因为被余今的指尖、指侧扫到而紧绷着冒出了点青筋,再配上这样的伤痕,无端的有几分诡异的暴虐美感。 余今怔了好一会儿,就见荣荀抬手把自己的袖子弄下来了:“吓到你了?” “……没。” 余今没察觉到自己的眉头拧在了一块儿:“荣先生,你……” 他想问荣荀这些是怎么回事,但又觉得好像有点冒犯。 只听荣荀低声说:“以前受的伤,已经都好了。” 他注视着余今,漫不经心道:“是不是不太好看?” 见他又要带着袖子打开水龙头,余今伸手抓住了荣荀的手腕。 不知道为什么,荣荀的体温很烫,像发烧了一样。 他再一次帮荣荀把袖子卷上去,又去卷另一边的:“嗯。” 余今没说什么伤口就是男人的勋章,只是说:“看着很疼。” 荣荀扬唇。 余今又看见荣荀的另一条手手臂上也有几道伤口,和那边一样让人胆寒,不过没有那道仿佛入了骨的伤。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会受这样的伤。 他给荣荀卷好袖子后,荣荀就继续洗东西了。 果茶调制起来的过程虽然繁杂,但却不需要太多时间。 荣荀看着就像是老手,无论是熬酱还是用试管煮茶,都很熟稔。 等到一杯漂亮的成渐变色的果茶摆在余今面前后,余今准备喝的动作顿了下,没忍住摸出手机拍了个照。 他拍的是杯子,但是也将荣荀随意放在吧台上的一只手拍了进去。 正好是那只有着特殊朱砂痣的左手。 “味道怎么样?” 余今喝了口,草莓和车厘子混在一起,意外的合拍:“很甜,还有点柠檬的清香…啊荣先生,你要不开一家奶茶店吧。” 真的很好喝啊。 荣荀莞尔:“可以,但只能供给你一个人喝。” 余今摇摇头:“那还是算了。我又没钱,多亏啊。” 荣荀失笑:“缺你这点吗…我又不是为了赚钱。” 余今不解:“那你是为了什么?不能赚钱就没有开店的必要了啊。”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荣荀看着一脸满足的余今,语调也轻快了几分:“不还是为了让某只挑食的小馋猫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板虽然说了很多谎,但他说自己没有厨艺天赋是真的。 感谢在2022-03-27 11:51:39~2022-03-28 10:2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墨、悦悦酱 10瓶;今天我暴富了吗、49261199、阿也、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二十一尾金鱼 余今有种荣荀这话是在说自己的错觉。 但他本能地不想去细想。 而荣荀也没有持续这个话题:“还可以做点简单的甜品,你想吃吗?” 余今的眼睛又亮了:“谢谢荣先生!” 他这回没再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问题了,荣荀看着他,轻勾了下唇。 等到荣荀把“简单”的蜜桃泡芙摆在他面前时,余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亲眼看着荣荀在水吧后面的小厨房忙碌,就连等待烤箱的时候都在打奶油洗水蜜桃。 余今觉得荣荀的“简单”和正常人的简单不太一样。 余今看了眼放在餐盘旁边的银制刀具和叉子,也没弄明白这两个的作用是什么,他是直接上手拿了个吃。 蜜桃泡芙是粉色的,看着很漂亮,吃上去的口感也很好。 虽然很甜,但大概是因为荣荀加了柠檬汁的原因,还有点清新的酸感,而且这个季节的水蜜桃本身就带着一点可以接受的苦涩感。 最主要的是藏在奶油里的蜜桃果肉也很好吃啊。 余今一边舔了一下沾在自己上唇的酥皮,一边摸出手机准备对着餐盘拍照,就透过手机看见荣荀拿起了餐刀在一个泡芙上划了一刀,将泡芙切成两半,然后用叉子叉起来吃。 余今:“。” 啊,原来餐刀和叉子是这样用的。 余今看看优雅地进食的荣荀,再看看自己,头一回觉得自己像个野人。 荣先生,真的就很像古代的那种大家闺秀啊。 “味道还可以。”荣荀仿佛没有察觉到余今的目光一般,微微偏头冲余今笑了笑:“泡芙容易翻车,看你不说话,我还以为我又翻车了。” 余今摇摇头:“没,我就是被好吃到说不出话了。” 在说完这话后,余今准备拍个照就收起手机,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摁到了视频那,还按了录制。 又听荣荀问:“真有那么好吃?” 余今点了停止录制,重新拍照记录这一刻:“你对你自己有点自信啊,别质疑我。” 荣荀莞尔。 他不爱吃这些东西,所以尝不出来好吃与否,会动手吃一个,不过也是因为看着余今吃,有点心动罢了。 然而吃到嘴里后,荣荀又觉得太甜也太腻。 可余今说好吃,他就觉得好吃。 荣荀:“既然你觉得好吃,那就帮我个忙。” 余今收手机的手一顿。 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有点期待地问:“荣先生,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吗?” 虽然他不记得上一个七天和荣荀都做了些什么,对这张脸这个人也是空白的,但是余今相信荣荀说的每一句话。 荣荀为他做了这么多,还请他吃饭给他买东西——再说就算没有这些,荣荀资助他也是不争的事实。 余今也希望自己能有什么可以帮到荣荀的。 他在看到荣荀手臂上的伤时,还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问一下荣荀缺不缺保镖。 他打架超厉害,保证能将他保护得好好的。 余今跃跃欲试.jpg “实不相瞒,我这次前往内陆除了谈生意以外还有一个必须要参加的宴会。”荣荀温声道:“这个宴会很重要,我需要一个……” 余今的眼睛亮晶晶的,想荣先生果然需要保镖! 就听荣荀停顿了下,斟酌了用词后道:“男伴。” 余今的好在半空中劈了个叉:“……啊?” 荣荀扬了下眉:“你很意外?” 他顿了顿:“也是,我忘了告诉你。我是同性恋。” 余今:“……啊????” 他还没从保镖变男伴的震撼中走出来,又猝不及防的听到这样一个大八卦,整个人都懵了。 余今手里还拿着刚拿起来的泡芙,愣愣地望着始终气定神闲的荣荀,一时无法思考。 见他不说话,荣荀微微敛眸:“你介意吗?” 余今还傻着:“啊……?” 他啊完后,又有点反应过来:“不是,我是……” 余今喝了口冰凉的果茶压惊:“我意外是因为我以为荣先生你需要保镖。” 饶是荣荀也没想到他们从最开始就在跨服聊天,他默然了片刻后,在心里轻轻呼出口气。 荣荀无奈道:“我不用你保护。” 余今哦了声,有点淡淡的失落。 也是,荣荀看着就比他强,他要是和他打起来,不拼命的话赢面大概率会比较小。 见他耷拉下了脑袋,荣荀无法,只能找补了句:“我助理会安排人保护我们的。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舍不得让你做保镖。” 余今这才打起了点精神,又听荣荀低声问他:“你介意吗?” 余今没什么犹豫就摇了摇头:“每个人的性向都值得尊重。” 这话说得太官方了,没有一点倾向性,荣荀也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只能先问:“那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余今迟疑了一下。 荣荀在他这一下踌躇中,差点把手里的叉子攥弯。 就听余今小声的,像是怕别人听见一样问:“荣先生,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荣荀微顿,放过了手里的叉子,撑在吧台上,拉近了和余今的距离,学着他小声回复:“你记得?” “……我猜的。”余今说:“我不记得跟我说的人是不是你,但我觉得是你。” 荣荀点头承认了:“嗯。” 余今动了动唇,莫名又想到了那天。 他十六岁在公园里的那天。 其实有很多事他心里明白,只是他不想往前迈出那一步,也不敢。 他的病太特殊,先不说会不会好的问题,就说七天无论是谁都能忘得一干二净这事……让余今没法往前走。 而且不仅仅是病。 余今垂下眼,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他似乎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荣荀,却又好像没有。 他不说话,荣荀又问了句:“所以你还是介意的是吗?” 余今摇头:“我不介意。” 他看向荣荀:“我可以。” 反正只是男伴而已。 他这个念头刚起,又听荣荀说:“其实还有一个忙。” 余今心中警铃大响:“什么?” “这次我们还会见到我的一个朋友。”荣荀还记得自己上次的说辞,所以特意补充了句:“我生意上的伙伴。” “他和我私交还行,每次见面总会笑我单身多少年。”荣荀似乎很无奈:“可以在他面前跟我假扮一下恋人吗?” 余今:“……” 他反正的太早了。 他又问了一遍:“荣先生,你有喜欢的人对吗?” 荣荀还是点头,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是。” 余今默然。 他不明白:“荣先生,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荣荀似乎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他想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我也很好奇。”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虽然小时候和现在比起来像是变了个人,但有些东西本质上是不会改变的。 荣荀的道德感很薄弱。 可唯独面对余今,除了怕他陷入危险以外,他也没有在他成年之前过度打扰他,甚至没有任何过界的接触。 他只是看着他的小金鱼长大,在小金鱼长大的时候慢慢的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余今心说这个答案好敷衍,又听荣荀继续道:“非要说的话……” 男人望着余今,有些出神。 好几个画面重叠在一块,跨越了时空来拥抱他。 无论是那只没有犹豫就朝他伸出来拽住了他的手,还是多年以后再一次抓住了他的衣袖的手,都成了他记忆里无法磨灭,让他刻进了骨子里的画面。 那天他让余今忘了他。 可是余今却是在他起身转头准备走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他像是看透了什么,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对他说:“我或许会忘了你,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等我成年了,再来跟我说一次。” 他没说他会不会答应,也没说说了后会怎么样。 可那之后荣荀躺在病床上做心脏复苏时,在昏沉间想起的就是这一句话。 他其实已经为余今铺好了后续所有的路,他死后荣家所有的钱都会归入余今的名下。 余今的病不好也没关系。院长把他当亲孙子看待,院长会对他好。 他的病好了也好,那些钱就可以让他无忧无虑一辈子。 这样的结局似乎是最好的,但荣荀忽然就做不到了。 他看了小金鱼那么久,从来没有想过要踏进金鱼缸,也没想过以后。 可余今那句话之后,他心里的妄念几乎是成倍生长。 他好想……抱一抱他的小金鱼。 所以他醒来了。 既然他没能放弃,那就再也不会放手。 . 荣荀轻轻勾唇,声音轻的像风,却没有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悚然感:“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果然是他。 余今紧绷的身体莫名放松了下来,却又陷入更大的迷茫。 他看着站在暖光灯底下,被橙黄色的灯光柔和到像是浑身都在散发圣光的荣荀,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余今问:“只是假扮吗?” 荣荀点头,没有强求太多:“只是假扮。” 余今答应了。 反正他也不亏啊。 荣荀弯眼:“谢谢。” 余今摇摇头,把最后一个泡芙吃了:“应该是我要谢谢你。荣先生你真的帮了我很多,我也想帮你。” 荣荀没计较他想要“还情”的事,他巴不得余今干脆以身相许:“还想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 余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这几天都没锻炼,再吃下去得胖了。” 他顿了顿:“荣先生,我想休息一下。” 荣荀说好,把他引到了为他准备的卧室,就没再打扰。 余今也的确是想睡一会儿,毕竟他昨晚没睡好。 不过在睡觉前,余今本能地想看一下手机,看看医生有没有找他,但还没打开,又想起医生昨天就跟他说他要去参加一个进修,大概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好吧。 那就睡觉吧。 就是没想到等到他醒来时,已经是荣荀来喊他说到了。 蜜桃泡芙加果茶就可以顶中饭了,所以余今醒来时也不是很饿。 他跟着荣荀下飞机,舱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余今就感觉到了这地方的寒意。 不过他不怎么怕冷,不至于打哆嗦,只是接过了荣荀递来的外套穿上。 余今拉拉链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埋头嗅了一下。 衣服上有荣先生身上的味道。 挺好闻的。 荣荀:“要戴耳机吗?” 余今摇摇头:“我不想戴。” “那就不戴。”他温柔而又强势:“有我在,不用担心。” 余今看着荣荀,嗯了声,心里莫名有几分雀跃。 荣荀又问:“饿了吗?” 余今诚实道:“有点。” “那先去吃饭。” 负责担任司机一职的是公鸭嗓,余今和荣荀坐在后面轻声细语讲话时,他在前头全程没有出声。 主要是公鸭嗓跟荣荀久了,知道荣荀每次和余今一说话就温柔得像被魂穿了。 他习惯了。 “想吃什么?” “我都行。主要是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荣荀笑了声:“那我决定了?” 余今点点头。 荣荀就跟公鸭嗓报了个店名。 公鸭嗓说好,车内又安静了下来。 余今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积压了点阴云的天,忽然觉得这快要下雨的天也很不错。 到地方时,他们坐电梯去餐厅,电梯里还有一对小情侣。 大概是在热恋期,小情侣腻歪黏糊得很。 余今耳尖,哪怕他们是借着电梯的广告在耳语,也还是听清楚了他们的打情骂俏。 他倒不觉得尴尬,只觉得可爱。 尤其是男生非缠着闹着还撒娇让女生喊他一声老公的时候,余今没忍住抿唇笑了下。 他们先到地方出电梯,公鸭嗓接了个电话后跟荣荀道:“老板,纪总问你在哪,他要过来。” 荣荀偏头:“你去接他吧。” 公鸭嗓领命,转头去了。 荣荀看向余今:“我那位朋友待会要过来一起吃饭。” 他勾唇:“小金鱼,你可以上岗了。” 余今莫名有点紧张:“哦好,那荣先生……” “等下。”荣荀轻轻打断他:“既然是情侣,就不该喊我荣先生了吧?” 他有意引导:“换个别的,稍微亲密点的?” 余今眨巴了一下眼睛,还沉浸在刚刚那对小情侣的打情骂俏里,尤其当时那男生还跟女生说他们都在一起了,就喊一声老公吧…… 余今脑子一抽,下意识就是一句:“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嘿嘿嘿 明天入v三合一啦! 后排推一下cp闻声有无的萌宠预收《人鱼崽崽含泪养家》 沫沫是条胖嘟嘟的小人鱼,金色的小尾巴末端生着透明的薄纱,在崽崽养成app那么多崽崽中,也是独一份。 可他也是只懒惰的崽崽,除了主人在陪他玩的时候他会像其他崽崽一样活泼地到处窜,其他时间他都只想泡在自己漂亮的小鱼缸里发呆。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有人说,他的主人迟早要破产。 睡醒还迷糊的他只听到了两个词——主人,破产。 沫沫:“!!!!!” * 斐越很是困扰。 最近他总是能收到些奇奇怪怪的快递,里面都装着浑圆剔透的白色珍珠,每一颗都价值不菲,想尽办法却找不到寄件人。 他的银行卡也总能收到些来源未知的打款,金额从个位数到四位数不等,同样找不到打款人,停了两张卡对方也能准确打到他其余的卡上。 而他养的游戏里的小家伙最近不爱吃饭,零食也不肯接,睡得也比以前久…… 从来没担忧过什么的斐越看着小鱼缸里蜷缩成一团的小人鱼,眉头紧皱。 直到有一天,半夜三点心血来潮的打开游戏的斐越,发现他那白天没什么精神的小人鱼开了个名为【沫沫赚钱养主人】的直播间,正可怜巴巴地说着话。 沫沫:“姐姐,沫沫给你哭五颗珍珠,你能不能给沫沫打赏呀?嘤嘤嘤,沫沫的主人破产了,沫沫要很努力很努力养他!” 被“破产”的斐越:“?” 感谢在2022-03-28 10:26:09~2022-03-29 11:3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不喝牛奶也很高、甘桔园 5瓶;沂浠 3瓶;49261199、今天我暴富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