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老婆拿了各种剧本》 结婚前 傍晚七点,车水马龙的云城此刻正是华灯初上,整个城市的夜景璀璨耀眼。位于云城cbd的地标建筑——飞梁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大楼总裁办公室中,一位身材高挑、西装革履的助理正在核对行程表。 “梁总,今晚八点安排了和林家大小姐林知婉共进晚餐,顺便商讨联姻事宜,餐厅已经订好,请您在十五分钟内结束工作。” 梁川故此时正翻看着倒数第五封电子邮件,闻言皱起眉瞥了一眼电脑屏幕的右下角,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将晚餐推迟十五分钟。” 陆文心知自家老板的脾性,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道了句“是”就开始联系林知婉。 等最后一封邮件处理好时,已经是傍晚七点四十五分了,从公司出门到预订的餐厅一共二十分钟,一路上梁川故都在处理各种文件。 “以后不要订这么远的餐厅。”梁川故在文件里签着名,头也不抬地说。 “这边到别墅顺路。” “谁说我要回别墅的?” 陆文哑然:“和林小姐商讨结束怎么也到九点了……” 他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家老板不到十点是不下班的,朝七晚十,很多时候就在办公室里睡了,简直比社畜还社畜。 “待会儿送我回公司之后你就回家吧,这边没你的事了。” “……梁总注意休息。” 梁川故敷衍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车辆在平稳地行驶了二十分钟之后准时到达了餐厅所在的位置,梁川故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婚前协议才不紧不慢地下车。 这是一家法式餐厅,店内处处摆放着蓝晕巴波亚洋桔梗花束,或许是被特意嘱咐过的原因,原本的灯光全部换成了氛围感极强的白蜡烛,略昏暗的光影中隐隐传来浪漫的法国小调,梁川故一眼望过去,正好与不远处的男人撞上了视线。 “梁总,你迟到了。” 声音冷冷清清的,如同三味线的音色。 梁川故借着橘调的灯光草草地打量了一下座上的人,压低了声音:“林小姐是去了一趟大象之邦吗?” 他老板除了工作上的事,其他的一概不上心,很多人都是见了就忘,陆文跟他好几年了,对这一点简直是无力吐槽。 “这是林家小少爷,林知年。” 梁川故恍然大悟地颔首,并朝林知年走了过去。 “抱歉,生意上的事太忙,不得已耽搁了,请林少爷海涵。” 林知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梁川故,眉眼被烛光晕染得十分温柔。他留着中长发,微抬起头时能看见左颊上的那颗小痣,像细墨点上了白纸,那双缱绻桃花眼里似乎也藏着无限情思。 然而此刻梁川故心里只有那份婚前协议。 “请问林小姐……” “你不觉得在自己的未婚夫面前提别的女人是一种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梁川故端咖啡杯的动作一顿,终于正眼看向了自己面前这个散发着冷气的男人。 他觉得这个人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但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稍稍往后靠在靠垫上,沉眉似乎思考着某些不适合摆在明面上来说的利害关系。林知年也不着急,就坐在对面静静地等着。他很少穿西装,领带也系得紧了些,时间久了便有些不舒服,但他没有去松领带,只是轻轻蹙了蹙眉。 “重新起草一份婚前协议,将子嗣那栏全部删去,林知婉这个名字全部换成林知年,十五分钟后我要见到纸质协议。” “好的梁总。” 林知年蹙起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 “稍后那份协议您先过目,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可以准备结婚事宜了。” 林知年沉默片刻,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么着急吗?” “不是着急,是效率。” 在所有事上追求高效率是他一贯的处世哲学,他现在坐在这里,甚至觉得这十五分钟是对生命的浪费。这十五分钟他可以处理多少份文件,完成多少次交易,创造出多少市值—— “恕我冒昧,梁总原来不介意和男人结婚吗?” “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不过是一场商业联姻而已。 梁川故是为了争夺家族的继承权,而林家也想借着梁家的势力在文娱产业发展,这中间完全是不加掩饰的利益关系。 对于他来说,这场联姻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夺得继承权的必要条件,既然对方可以这样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说明林家在这方面的态度和他出现在这里是一致的。 和哪家联姻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联姻对象是男是女也不重要,他只要确保那份合同生效就行,甚至联姻对象从本家带来的资源对于他来说也不重要。 “如果我说我介意呢?” 明明餐厅里开着足够的暖气,梁川故却莫名觉得有点冷意。 他一直不想结婚的原因就是担心另一半是个不好相与的,倒不是怕什么河东狮吼,只是不想因为太糟心而影响了事业。 “如果介意的话,我这边可以出面向林小姐求婚。”梁川故看着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没等林知年开口,他又说:“我们都是身不由己,我能理解。如果你是被迫来到这里,我可以尽我所能向你伸出援助之手。” “……梁总真是心地善良。” 梁川故这一次确信,这个人根本不是他的理想型配偶。 正当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之际,陆文拿着两份拟定好的婚前协议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不过他跟梁川故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场面还不足以让他失态。 他只是在门口愣了一下,便走到两人旁边在餐桌两侧分别放了一份婚前协议和一支钢笔。 林知年只是敷衍地扫了两眼,干净利落地在乙方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将笔帽合上之后就将协议推给了对面的梁川故。 说介意的是林知年,结果犹豫的反而是梁川故。 “梁总?”陆文提醒了他一下。 梁川故没有在发呆,而是在认真地考虑这场联姻继续下去的可行性。他不想给自己找一个麻烦供着,如果以后林知年阴阳怪气的功力超级加倍,他可能人不到中年就会高血压发作。 “梁总对我不满意?”林知年随意地转了一下钢笔,结果差一点把钢笔转飞。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或者说这份协议里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梁川故没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 “林少爷刚刚不是还在说介意和同性结婚吗?” “我有这么说过吗?” 梁川故笑了:“林少爷好记性啊。” “过奖。” 梁川故一记完美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轻飘飘地打在了棉花上,完全没有实感。 陆文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梁川故毒舌的毛病又犯了,心里不由得同情起这位即将过门的小少爷来。 但愿自家老板不要把人家高岭之花摧残得太厉害。 而林知年根本不知道这两人心里各自想着什么,他冷冷地盯着梁川故看,薄唇紧抿着,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钢笔笔尖,心脏像是悬在一条线上,砰砰的跳动声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 终于—— “等等。”梁川故笔尖点在甲方签名处,却没有继续写下去,“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约法三章。” “这份协议里基本上都是利益分配问题,除此之外,我认为婚后生活的规范也十分重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吵和纠纷,提高我们各自的生活和工作效率,我希望也可以通过这样一份婚前协议来保证我们原本的节奏不被打扰。” 林知年脸色明显有点不太好看:“细到什么程度?每天早上哪个时段厕所属于谁吗?” “这个不至于,我家还挺大的,每层楼都有厕所。” “梁总家里大不大我不知道,但这架子倒是真大。”林知年指尖很轻地扣了扣桌面,无意识地流露出一点掩饰不住的烦躁来。 “林少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习惯了早做计划和打算,以免问题发生时手忙脚乱。” 梁川故假装听不懂他的挖苦,抬手将笔尖带离了纸面。 “随你。”林知年看着白纸上洇开的黑墨,语气显得颇沉,“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能接受。” “当然不会太过分,婚前所有协议中的每一条每一款,我的助理都会从梁林两家的利益出发来拟定,这些条款保护的是我们双方,请林少爷不要误会。” 林知年冷冷地嗯了一声。 陆文补充道:“林少爷要是不放心,签协议之前一定要将每一条都看清楚了,刚才您那样随便签字的行为在交易中是非常危险的。” “我知道。”林知年抬头望向他,浅色的瞳孔将暖色调的烛光浸染成冷色,“不用你提醒。” “那么,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撒花~ 今天在评论区留言的小天使会收到绎如的红包哦(笔芯.jpg)感谢在2021-08-31 11:52:59~2021-09-07 11:5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小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三心子 10瓶;辞小笙 9瓶;4852795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剧本一 婚礼举办得很隆重,云城大部分的上层名流都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场没有爱情的商业联姻。 他们在恭祝这对夫夫百年好合的时候,实则在隐隐担心云城的文娱业和实体业会不会从此被梁氏和林氏两家彻底垄断。连林知年最好的朋友裴斯都没有真正地祝福过这对新人。 他们的婚姻就这样持续了两年,其间梁川故一直忙于工作,每天上班很早下班很晚,和林知年相处的时间非常有限。而林知年性子冷,不怎么和他讲话,似乎也不太喜欢和他相处。梁川故非常自觉地和他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没有礼貌,也不会显得亲昵,大概就是所谓的“相敬如冰”。 他们是分房睡的,他们的家里有两个主卧,当时梁川故特意选了一个这样的户型。他睡次主卧,正主卧留给了林知年。这样的日子也伴随着他们相敬如冰的状态一直持续着,直到今天。 今天梁川故还是很晚才回家。 老头子那边已经放权给他了,两代交接得还算平稳,但这种体量的上市公司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不容忽视,再加上这两年文娱界动荡横生,他在公司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他本来不太想回来的,但是这个月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当时那份婚前协议里明确写了一条,那就是除了出差以外,不允许连续七天以上不回家。 想来也是,有家室的人连续一周不回家像什么样子,再忙于事业也得有个度,否则让外人怎么看林知年。 虽然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但是林知年的存在确实为他提供了很多有利的条件。为了能将这场婚姻体面地维持下去,他也应该给林知年应有的尊重。 梁川故一边输入大门密码一边难得地反省着自己,结果一推开门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巨大的水晶吊灯右下方是一张会客用的长桌,在非会客状态下桌面本来应该是十分整洁的,但今天上面却摆了很多碗碟。 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焦味。 梁川故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是林知年的爱好,他管不着,只是后悔当初约法三章的时候没有把无故不要下厨这一条加上。 他朝那边看了一眼就没有管了,明天管家上班之后自然会安排人处理掉。 他上楼洗完澡回卧室的时候,正好会经过一个大阳台,那里有灯,但是没有打开。 阳台上放着一个足以容纳两个成年男子的毛绒软垫,林知年就总爱坐在那上面,沉浸在晦涩的夜风里,抱着他的吉他寂寞地弹唱。 也总是在这种时候,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梁川故会产生一股浓烈的愧意。整幢别墅像是一个精密的笼子,把这只向往自由的飞鸟给困住了。 他不知道林知年从这场婚姻中到底获得了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林知年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出现在那个餐厅。如果林知年只是梁林两家强强联手和他争权夺利的牺牲品,那么是不是现在离婚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算是解脱。 梁川故路过阳台,没有驻足聆听,也没有上前关心。那盏灯林知年不开,他也不会去开。 只是这音乐确实很好听,他全身疲惫的细胞,居然可以从这歌声里得到安慰。 他特意放轻了脚步,就是为了不打扰到林知年的世界。但林知年还是听到了,在梁川故关上卧室房门的那一瞬间,他轻扫和弦的动作便停下了,清清冷冷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房间隔音很好,一关上门外面的声响便听不见。 他侧头望向梁川故那间卧室的小阳台,那里空无一物,整洁如新,丝毫看不出有人生活的痕迹。那扇窗户也总是只开那么窄窄的一条缝,好像极为抗拒被陌生人窥伺或闯入。 陌生人吗…… 可是他们已经结婚两年了。 梁川故照例服用了两粒安眠药,在等待药效的途中又打开电脑处理了两份文件,其中一份正和林氏有关。 梁林两家合作的确给双方都带来了诸多便利,但日子一长,林家那边的老狐狸露出尾巴,那些便利就根本抵不上掣肘之处了。 他这边还会稍微顾及到一点林知年的脸面,林家那边却好像只是把他当成了一颗用来牵制他的筹码。虽说只是商业联姻,那一层牵制的意思确实是有的,但林知年好歹也是林家小少爷,林家在商界的动作却像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会不会在家里给林知年难堪。 他烦躁地捏了捏山根,随着一阵困意袭来,关了电脑便睡了。 托药效的福,这姑且称得上是一夜好眠。 清晨六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梁川故条件反射性地伸手去关,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 像是某种犬科动物被侵犯了领地,梁川故一瞬间睁开眼睛,眼里不见丝毫睡意。 结果却撞上了林知年那双浅色的漂亮桃花眼。 “……林知年?” 结婚两年的时间里,他对林知年的称呼也不过是从林少爷变成了林知年。 梁川故有些难以置信。 林知年睡觉不怎么关门,他下班回来晚,上班出发又早,有时候路过会不小心看上一眼。他睡相可以说是格外端庄,从头到脚都是一条直线,然后就那样保持一整晚。 所以这样的林知年为什么会跑到他床上来啊? “哥哥……知年想要喝牛奶。” 他还没想出个究竟,林知年就轻轻翻身一滚,这一下是彻底滚到了他的怀里。他身上很暖和,还带着一点沐浴露的香气。 这沐浴露——是牛奶味的。 梁川故这下真的狠狠震惊了。 在他心目中,林知年一直是一个冷傲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存在,除了他那位发小,似乎对谁都是一张冷脸。他极有教养,不会做出这种没有边界感和分寸感的事,而且也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更重要的是,林家给他的资料显示,林知年是乳糖不耐受体质,从小就沾不了乳制品。 他看着林知年那双朝他轻轻眨动的漂亮眼睛,由震惊转向了沉思,一时不知道是该先把他推开,还是该先再睡一觉清醒一下。 一定是还没睡醒……对吧? 否则怎么会有人一觉醒来,家里清冷寡言的老婆就变成了爱撒娇的傻瓜。 于是,在林知年热切的注视之下,梁川故破天荒地睡了个回笼觉,这一天公司大门的保安小哥惊奇地发现,自家劳模老板居然九点钟才踩点前来上班。 但更让他们匪夷所思的是,老板身边除了陆助理,居然还跟着一个男人。 老板上班时脸上向来洋溢着的喜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而那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正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跟着他走。 这种动作放在小孩子身上或者娇小一点的少年身上还好,这个男人做起来就十分违和。他本来就长得高,五官精致冷峻,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可爱而是清冷,是一种不能轻易招惹的类型。 怎么说呢,看起来就像中邪了一样。 “哥哥,这就是你的公司吗?好大啊,知年也可以跟着进去吗?” 这个称呼梁川故纠正了他好几次,他非要叫,梁川故也拿他没办法。但说实话以他们的关系叫老公都很正常,他也确实比林知年大两岁,叫几声哥哥倒也没什么。 “如果我说不可以的话,你能跟着陆文回去吗?” 林知年扁了扁嘴:“来都来了呀。” 他声音刻意放得很软,撒起娇来尾音拖得很长,直接在梁川故脑袋里余音绕梁。陆文跟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听见这一声直接又退了三步,以免自家老板掉下的鸡皮疙瘩砸到他。 飞梁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大楼由东西两座双子楼构成,设计上沿用了之前的全悬挂式结构,从大楼下方望上去显得十分宏伟壮观。公司内部除了直升电梯和普通楼梯还有一个巨型的漩涡式螺旋坡道,上面步行传送带的速度适合观光。 梁川故站在总裁专用直升电梯前,假装看不见林知年望向螺旋坡道时那目光里明晃晃的渴望。 与此同时,飞梁的员工群里彻底炸了。 “我超。。。那帅哥谁啊!咱总裁的秘密情人?” “少传绯闻!梁总可是有老婆的。” “咱就是说来张近照,帅哥在哪儿,哪儿有帅哥。” “盒盒盒,真讨厌!你们都在关心帅哥,而我只会心疼梁总今天又得加班。” “咱们公司还有人不知道事业才是梁总真爱吗?这波啊,这波是你格局小了。” “笑死,格局小了+1” “格局小了+身份证号!” 而众人口中的大格局梁总此刻正在对着办公桌上一堆待处理的文件愁眉不展。 他本来是可以高效率地完成这些工作,然后又热血沸腾地投入新一轮工作的,但现在他却只能听见林知年哒哒哒的脚步声在办公室里回响不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11-15 11:53:31~2021-11-16 11:5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笑轻梦苓 2瓶;青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剧本一 “林少爷,梁总在办公,请您不要一直跑来跑去。” “可我就是坐不住呀。”林知年绞绞手指,声音很小,活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哥哥又不陪我玩。” 陆文硬着头皮继续完成老板降下的大任:“梁总工作很忙,出发前也是和您说了的,不可能一直陪您玩。” “可是哥哥一分钟也没陪我玩过。” 他在回答陆文的话,目光却放在办公桌后面的梁川故身上,那语气幽怨得像个被冷落的小娇妻。 陆文实在是没办法和他沟通,只能又回到梁川故身边,毕恭毕敬地说:“梁总,如果这不是你们的夫夫情趣的话,还请您快带林少爷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看他好像是这里出了大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梁川故深以为然。 “安排一下钟远医生的会诊,我下班就带他过去。” “您今天的下班时间是——” “下午五点。” 听起来居然颇为痛心疾首。 陆文点点头,一出了办公室的门就在员工群里发了一条: 【nice!!!!!!!】 他这一走,办公室里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梁川故的办公室和他的卧室一样,都是很明显的简约风,单一深空灰调的装修设计。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摆放了一大一小两张办公桌,两台电脑和一个文件柜,外加一套简约的会客桌椅,连盆绿植都没有。 只是这里采光很好,视野也不错,才不会在长时间的伏案工作时感到压抑。 林知年粗略环扫过这个办公室,没过一会儿,就又哒哒哒地朝梁川故跑了过去。 准确来说也不是哒哒哒,因为他毕竟是个成年男人,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二,脚步放得再轻,在木质地板上跑起来也像是咚咚咚。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知年看起来稍微有些羞赧。 “哥哥,可以陪知年玩一会儿吗?”他轻轻扯了扯梁川故的西装袖口,委委屈屈地说,“你看这些都已经看了两小时了,难道知年没有它们好看吗?” 如果今天早上在群里发消息的那群人在这里,就会告诉林知年,他格局小了。 而梁川故却只是抬起头看他一眼,答案就在他麻木的眼神中不言而喻。 他从小就很讨厌在学习或者工作的时候被别人打扰,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他结婚两年的伴侣,他真的会毫不留情地把人扫地出门。 然而即便如此,现在想刀一个人的眼神也是藏不住的。 但是他最终什么也没做,甚至连一句重话也没有说。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对他说一句重话,眼前这个孩子气十足的人就会嘴唇一瘪哭出声来。 他倒也不是怕别人哭,他工作这么多年,骂哭的人数不胜数。他在有关工作的事上从来不留情面,该说什么说什么,员工背地里都叫他毒舌大魔王,他也觉得无所谓,只要能将他们骂醒,提升工作效率就算达到了目的。 但林知年不是他的员工,而是他过门多年的合法配偶。 他想起之前的林知年多么清冷高傲,矜贵端庄,现在却沦落成这样一副智障模样,比起因为打扰而引起的不悦,他内心更多的反倒是唏嘘。 “安静一点,等我下班就带你去看医生。” “可是距离哥哥下班还有六个小时。” 现在的林知年居然会算数,简直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狂喜。 “我待会儿让陆文给你买套乐高。” “我不想玩乐高,我就想要哥哥陪我嘛。”林知年抽走了他手中的钢笔,非要拉着他起来活动一下。 以前林知年根本不会这样缠着他。 他还记得之前有一次,他们吃早餐时不小心拿到了同一片烤吐司,林知年撤手的速度之快超乎想象,然后还一直摩挲着指尖,表情十分凝重,就像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是真的脑袋出问题了啊。” “什么?” 梁川故的低语林知年听不太清,于是按着梁川故的右手手腕倾身朝他凑近了些,微微弯了弯腰,俯身把左耳对着他。 “哥哥再说一遍,知年没有听清楚嘛。” 他到底听没听清楚梁川故不知道,但他确实看清楚了林知年左颊上的那颗小痣,以及随着他俯身动作耳畔滑落下来的中长发。 婚礼上交换戒指的时候,梁川故也这样近距离地看过他的头发。那时候他的头发也漂亮,只是发尾略有一点粗糙,带着明显漂染的痕迹,而现在,那点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阳光从明亮的落地窗外流淌进来,为他垂落的发尾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梁川故心下一动,差点就要抬手给他把头发挽到耳后,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梁总,我可以进来吗?” 是陆文。 梁川故的手在半空中陡然转了一个方向,最终搭上了林知年的肩,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开了。 他也站起来,顺便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林知年弄乱的袖口。 “进来。” 林知年回头,正好与陆文对上视线。 陆文拿着医生的预约资料,站在门口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林知年的眼神太具有攻击性了,那种程度的敌视,如果说像一个被抢走玩具的小孩子还远远不够。他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太分明,只是浑身冒出冷气来,让人知道他很不高兴。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梁川故才能将他和真实的林知年联系起来。这一上午林知年的举动都太过反常了,以至于看到这样的林知年,梁川故竟像是看到了什么曙光一样,不无期望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而他回过头来,乖巧地应了一声。 阳光被卷进他浅色的瞳孔里,冷白的脸颊此刻也显得格外柔和,他轻轻眯起眼,薄唇微抿,笑起来有两轮不太明显的酒窝。 这还是梁川故第一次看林知年笑呢。 他们结婚几年了,在梁川故的记忆里,他居然一次都没有对自己笑过。 “你和钟医生那边说明了他的情况吗?他需要用最先进的设备仪器来检查,误诊率要降到最低,钱不是问题。” 他绕过林知年走向陆文,从他手中接过预约信息心不在焉地翻看了几遍。 “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您下班。” “不用等下班了,现在就去。” “……那公司这边?” “文件电子档都发给我,我转线上处理。” 陆文点点头,一从办公室走出去就在群里发消息: 【梁总早退,喜大普奔。】 @人事部小美:真的吗?我不信。 @财务部小芳:我去看看今天太阳有没有从西边粗来。 @保安小刘:三分钟内我要见到梁总的车影(不是) @立志成为一条咸鱼的后勤部美少女:不是吧不是吧,梁总难道要背叛我们加班星人的信仰了吗?人生除了加班还有什么意义,梁总糊涂呀!!! @公关部部长徐姐:支持梁总早退,打破007恶习! @计划部小陈:支持梁总早退,打破007恶习! …… 梁川故并没有背叛他们加班星人的信仰,此刻的他还在车上处理着一个大牌明星的签约事宜。 他坐在后座靠左窗的位置,明明后排还有那么宽的位置,林知年非要粘着他,挽着他的手臂将脑袋靠在他肩上。 梁川故推了几次没有推开,又不能在外人面前给他难堪,就只能忍着一口气随他去了。 但也是因为这样,梁川故没办法处理涉及机密的条款,只能看点艺人的相关资料了。 “哥哥,你觉得她漂亮吗?” 林知年突然伸手指着ipad屏幕里的女明星问他。 梁川故被耽误了工作心情本来就不太好,现在也懒得理他没事找事的问题。 “哥哥,为什么不理我啊?” 他一口一个哥哥显得十分聒噪,配上那清清冷冷的三味线音色怎么听怎么奇怪,可能是以他现在的智商还不明白,这样的称呼要声音甜软粘糯一点才比较有效果。 但也说不准。梁总工作这么多年,什么类型的艺人没见过,这种程度的撒娇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与其在语言上花那么多心思,不如来点实在的,多背几篇睡前故事,借着近水楼台的优势,哄梁总睡几天好觉。 陆文在驾驶位一边出于职业病进行着专业指导,另一边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担心以后会被治好了大病的林知年暗鲨。 “林知年,安静一点。” 梁川故觉得自己需要一副耳塞。 他觉得自己的语气没什么不对的,他平时和谁说话都是这个语气,以前叫林知年的名字也一样。但现在的林知年听他这么一说,眼圈却倏然红了,那双桃花眼上的长睫也慢慢被眼泪晕染成浓墨。 他不说话,就死抿着唇紧紧地盯着梁川故,湿重的睫扇偶尔艰难地扑一两下,泪雾弥漫的眼里是对梁川故明晃晃的控诉。 好像他犯下了什么弥天大罪一样。 可惜梁川故不吃这一套。 他只是继续滑动着他的ipad屏幕,默念着心静即声淡,完全不为所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11-16 11:57:06~2021-11-17 11:3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绛纱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剧本一 “梁总。” “钟医生。” 两人的寒暄简短得不能再简短。 钟远是梁氏的家庭医生里的一员,梁氏别墅区内有一幢独栋别墅,那里就是梁氏的私人医院,里面雇的全都是家庭医生。 梁川故之所以能记得钟远的名字,是因为他们是高中兼大学同学,只是上大学后选了不同的专业,之后进修的方向也完全不同罢了。 他们关系算不上很好,但也不差,是平日里可以随意联系的程度。只是因为两人都太忙,而且都太重视高效率,毕业后就很少私下再见面了。 “听说林少爷生病了。”钟远换了一双橡胶手套,打开了一旁的连续波核磁共振波谱仪,“一般来说成年人的心智都不会在突然之间毫无缘由地变成小孩,出现这种情况首先考虑是不是脑部的高级神经受到了损伤。” “林少爷最近有出过车祸吗?或者说有没有被什么重物砸伤过头部?” 林知年牵着梁川故的衣袖,故意把嗓音拖得很长,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说话的时候显得可爱一点:“没有呀,哥哥一直保护着我哒,而且我不是小孩呀,我已经二十八岁啦!” 他微红的桃花眼上还残存着泪痕,只是看起来完全没有脾气一样,明明方才还在无声控诉梁川故,现在又紧紧拉住梁川故的袖子不放了。 “看吧,就是这种症状。” 梁川故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年龄。”钟远思忖片刻,继续问道,“那你记得自己的身份吗?记得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吗?” 林知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抬头望向了梁川故。他伸出双手挽住梁川故的左臂,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一样朝梁川故轻轻贴紧:“哥哥,他是不是坏人呀?好可怕。” 梁川故麻木地伸手推开了他的脑袋,完全忽视了他楚楚可怜的桃花眼和冷冷清清的撒娇音。 “都傻到这种程度了,记不记得他的身份和我的名字重要吗?给他做一套完备的检查吧,我就先出去了,检查完了就叫陆文接他回别墅,结果出来了直接发我邮箱。” “你不陪着他吗?他看起来离不开你。” 钟远像是无心地提了一句,林知年的眼眶又蓦然红了。他圈紧梁川故的手臂,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抽离。 “他现在恐怕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梁川故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袖,不自觉地皱紧了眉,“他不是离不开我,只是我正好充当了这么一个角色。” 林知年从来不会叫他哥哥,他的哥哥是谁,他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哥哥,知年没有不知道你是谁——” 林知年一句话还没委屈完,就被不耐烦地打断了施法。 “林知年,好好听医生的话,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吗?那就别撒娇,也别给我和医生添麻烦,只要你乖乖听话,待会儿陆文就会来接你回家。” 陆文再一次被卷入战局,不由得缩在角落,头埋得更低了。 “可是我不想让他接我回家,哥哥不能陪我吗?你已经下班了啊……” 林知年眼中的泪雾和哀恳并不能打动他,梁川故从来都不吃这一套。他不喜欢这种只会示弱的人,他们身上没有一点价值,无非就是一个精致的玻璃娃娃。 “下班了又怎样?林知年,你知道我的一秒钟值多少钱吗?” * * “老板,你刚刚对林少爷说话也太重了。” 梁川故食指悬停在ipad屏幕上,没有接话。 “不要怪我多管闲事哈,林少爷突然得怪病本来就已经很可怜了,他们林家那边好像也不太管他,要是老板您再对他恶语……不是,那么冷漠的话,他就真的没人可以依靠了。”陆文一边开车一边劝说。 “人不自己成为自己的依靠,反而要依靠别人,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梁川故继续滑着他的屏幕翻看着条款,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看上去毫无悔改之心。 “可林少爷毕竟是您的……” “等检查报告一出就去委托律师准备离婚协议。”梁川故打断他,“越快越好,拿出最高的效率来。” 陆文心下一惊,正好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老板!您认真的?!”陆文表示难以置信。 平时全身心投入工作导致忽略家庭他能理解,毕竟每个人的价值追求不一样,而且梁总和林家少爷本来就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基础。这种联姻他在圈子里看得太多,能体面地维持住已经算是不错了。 但是这次林少爷生病,检查报告还没出来,梁总居然就已经计划着离婚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还是说他跟了那么多年的老板不过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或许天底下还有责任感在线的男人? 救救梁总…… “错过这个机会再离,不是让两家都难堪吗?”梁川故声音低沉,不容分说。 陆文比谁都清楚,只要他做了决定,就很难再做出改变。 与其说梁林两家的联姻破裂让他感到意外,不如说是梁川故这些年越来越严重的事业狂倾向让他感到忧心。 这场婚姻从林家企图蚕食飞梁的发展战略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加速破裂的结局。梁川故对于其他的一切都不上心,他不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关心周围人对他的褒贬,甚至不关心家里的老婆会不会寂寞,他只关心自己的商业利益有没有受到侵损。 当一个人特别热爱他的事业时,人们姑且能称他为一个积极进取的事业狂人,但是当对这份事业的痴迷已经把他变成了一个缺乏人性的事业机器,那么他就该去看医生了。 “梁总——” 陆文刚刚开口,钟远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梁川故伸手去拿手机,这才发现自己右边衣袖上的涧石蓝袖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了,原处显得空落落的。 他莫名想起在办公室里林知年按着他的右腕朝他俯身的情景,那个时候…… “梁总,检查结果出来了。”钟远那医生特有的冷静声调从手机扬声器内传来,可他并不直接说,而是停顿了一下,这一点短暂的留白好像为他要说的话提前晕染开了遗憾。 “直接说。”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的确是一个比较棘手的病,而且国内国外没有太多的病例,目前也没有研发出相应的治疗药物,但是据之前的研究来看,只要病人得到细致耐心的照顾,后续痊愈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梁川故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接话。 而钟远那边听这边没有反应,以为信号不好,在电话里询问了一句,在得到一个敷衍的回应时才知道梁川故其实在听。 “你邮箱里应该收到诊断报告了,各项检查的结果都附在里面,简单来说林少爷并没有完全失去行为能力,但是长时间的监护肯定是必要的,你作为他的丈夫,应该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 钟远很少有这么对人说教的时候,他性格温吞,不善言辞,平日里除了和患者进行必要的交流之外基本上不怎么说话,但是今天格外反常。 他语速也很慢,听起来很严肃,还有一点生疏感。 而梁川故平生最讨厌被人管着被人说教,连他爸都不怎么没事给自己找事干,也亏得是他们有这么一层老同学的关系在,梁川故才没有直接把电话挂掉。 “行了,我知道——”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鸭?”电话里突然出现另一道声音,梁川故一听这故作娇嗔的语气就知道是发病的林知年。 他对他确实有同情。 但也只是同情而已。 他飞不出那个精密的笼子是他没本事,突然生病也是意外之祸,而这一切,和他梁川故又有什么关系呢? 谁又没当过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要摆脱困境,除了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别无他法。 “待会儿陆文会来接你。” 他沉声说完这一句,没等林知年继续发作就挂断了电话。 这波冷酷无情的操作属实惊呆了驾驶位上的陆文,刚刚钟远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见,后座的低气压他也切身地感受到了。他把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以免缺了那么一层老同学的关系他会被梁川故直接辞退。 他继续有条不紊地开着他的车,梁川故也打开了邮箱里最新的那封邮件。 秋日灿烂的午后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暖洋洋的温度却传达不到他深色的眸底。他的表情像他冷调的西装那样没有人情味,看上去像一块不该试图捂热的岩石。 邮件一打开,便是数行鲜红色的宋体字: 【图瓦涅西综合症:因缺乏某种赖以生存的因素而出现的脑神经间歇性紊乱综合症,通常表现为自我认知障碍、记忆障碍偏差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今晚九点加更。感谢在2021-11-17 11:36:10~2021-11-18 14:5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泱 4瓶;煮茶、松花鼠、南坡大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剧本一 梁川故今天没有回家。 总裁办公室内置有休息室,依旧是深空灰调,简洁的线条,没有多余的陈设。 这间办公室位于双子楼相连的左位,从这个高度看下去,云城夜景繁华而璀璨,灯光恍惚,川流不息。 在这座除了物欲横流一无所有的城市里,这么高的位置只会留给像梁川故这样的人。 而对于梁川故来说,今天除了离奇一点,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他还是睡不着觉,需要借助安眠药的药效。 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但他更清楚的是,只要他做的工作比其他所有人都多就行了。 只要他比所有人都努力,作为赢家的主动权就能落到他手里。 在秋季凄迷的夜风中,来自城市上空的冷空气不断拂动着落地窗厚重的窗帘。梁川故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下床把窗户关紧了。 他不喜欢像其他大企业家一样站在高楼落地窗前欣赏自己的商业版图,那在他看来只是浪费时间。那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事在他生命中都被毫无保留地摒弃,剩下的只有单调重复的工作和事业—— 以及掌控自己命运的权力。 黑暗中他看向自己虚握的手,脸上的表情不太分明。 “咚咚咚。” “谁?” 梁川故皱起眉,抬头望向门口。 “哥哥,是知年鸭~知年来陪你睡觉啦~” 梁川故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没有回家,除了工作太忙的原因,就是不想见到林知年。 这种情况的林知年实在是太麻烦了,反正都是要离婚的,他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他走过去,单手扶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文的电话。 “老板来电话啦~叮铃铃~还不接~是不是不要命啦~” 尴尬而聒噪的电话铃声却在门外响起。 “梁梁梁梁、梁总!对不起!林少爷在家里吵着要来找你,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还说见不到你就要从别墅二楼跳下去!” 梁川故打开门,冷着一张脸还没开始训人,怀里就扑进了一个撒娇怪。他穿得很单薄,可能是刚刚到公司的缘故,身上还带着秋风萧瑟的冷意,他很瘦,抱着几乎有些硌手。 “哥哥……怎么不理知年呀?知年一个人在家里好害怕……”他踮起脚抱住梁川故的脖子,视线接触到昏黑一片的休息室,声音突然变了一个调,还伸手拍了拍梁川故宽阔的背脊,“哥哥的房间也好黑呀,不怕不怕,知年会保护哥哥哒……” 梁川故深邃的黑瞳中不知道被什么激起了一点涟漪,这点荒唐的动容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林知年推开,这样的后果当然是被他黏得越来越紧。 “哥哥——” 他拉长声音,原本清冷的音色居然也能显得又甜又软。 梁川故冷眼一扫,一旁头低得都快缩到胸腔里的陆文才如蒙大赦般飞逃出办公室。 灯还亮着。 梁川故低头,正好看见他白生生的后颈,后颈上纯黑色的细绳,以及他身上单薄的针织外套。 他之前都不知道他戴了项链。 “管家和陆文没告诉你,穿这么少出来会感冒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假惺惺地问这样一番话,明明罪魁祸首是他。 “可是知年想快一点见到哥哥呀。” 他抬头冲梁川故笑,还微微歪了歪脑袋。 他笑起来很好看,梁川故公司里那么多艺人,包括那么多大牌艺人和顶流明星,没一个比得上他的。要精致有精致,要韵味有韵味,要气质有气质,挑不出一点毛病。 在梁川故眼里,美丑只是评判商业价值的标准之一,所以看到他笑,他的第一反应是如果把他包装成明星送他出道,一定能在业界掀起热潮。 但他不是商品,而是他生了病的家属。 家属啊…… 林知年最终在休息室留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安眠药生效的原因,梁川故没有多少精力思考。他很困,身体和大脑在一天超负荷的运转之下急需得到休息。 休息室的床很大,多睡一个人没有什么关系,虽然他并没有和人同眠的习惯,但现在把林知年赶出去显然也不现实。 “哥哥,你看起来好累呀,知年想给你捏捏肩。” 林知年从小型淋浴室里出来,扶着玻璃门框在厚厚的毛绒垫上刻意地跺了跺脚,白皙清瘦的脚背上淡淡的血管隐隐浮现。 梁川故给他留了一盏小夜灯,那点橘调的光影打在他皱紧的眉头上,让他显露出与白天里截然不同的疲惫不堪来。 他已经快睡着了,又被林知年的声音从半睡半醒之间吵醒,却没有精力再去和他说话了。 林知年又哒哒哒地跑过去,不嫌木质地板冷脚,一下飞扑到柔软的大床上,轻易地打破了那条由梁川故画下的、他们两人之间无形的分界线。 这样不矜持的动作,以前的林知年从来不会在梁川故面前表现。 他靠近之后,才看清梁川故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很轻微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旋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唇,眨眼时有暗光在他浅色的瞳孔里不起眼地闪烁。 这样近距离观察梁川故入睡的机会是很少有的,昨天晚上他也是撬了好几个小时的门才做到顺利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卧室。 他跪坐在梁川故身侧,用目光细细描摹他不太安稳的睡颜,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掀开被子,在看到他空无一物的左手无名指时,薄唇还是无意识地往下抿了抿。 那里甚至连一点浅淡的印痕都没留下。 直到他身上残留的热水温度一点点在秋夜的室内流逝殆尽,丝绸质地的睡衣泛冷时他才发现—— 飞梁公司大楼的中央空调关了,而总裁休息室里的空调居然没有开。 平时也不见梁川故有多抠搜啊。 林知年起身,没有去开空调,而是去关掉了那盏小夜灯,并拉好了唯一透光的那点窗帘缝隙。在完全陷入黑暗的环境里,人的睡眠状态往往会更好。 他在晦涩的夜色中回头看梁川故,在突然失去光源的情况下却连梁川故的轮廓都看不清,他在落地窗边沉默地靠了一会儿,等到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之后,才慢慢踱步走到床边,掀开轻软的被子,靠近了这个封闭空间内唯一的热源。 他说:“晚安。” 翌日,梁川故照常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醒了。 屋内还是一片漆黑。 早上5:59,距闹钟响起还有一分钟的时间,他低头看了几秒自己怀里熟睡的人,残留的那点睡意瞬间就飞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会放在林知年的腰上,昨晚上他太困,就先睡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没有印象。要是放在平时他绝对不会那么没有戒备心,毕竟休息室和办公室相连,很多商业机密不容窥探。 昨天林知年来得太突然了,他也没想到那么晚了他会从别墅跑出来找他。 梁川故把手从林知年瘦削的腰上移开,顺便关掉了床边的智能钟。 他这边的浴室里只有无香型的沐浴露,所以今天他离林知年这么近,还是闻不到什么甜美的牛奶香,而只有一点似有若无的烟草味。 等等……烟草味? 林知年抽烟吗? 梁川故发现自己实在是想象不出他抽烟的样子。 林知年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完美了,除了有一点阴阳怪气的毛病之外一切都很好,性子冷,但不会主动给人难堪,很有教养,理性在线。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长得也很对他胃口,就像一只人畜无害的金丝雀。 虽然厨艺不精,但家里也不缺他这么一个厨师。 在他记忆里,家里从来不会有烟草味的。倒不是说他什么时候吩咐过,只是因为他不抽烟,家里的佣人不会在上班时间抽烟,林知年也不抽烟而已。 可是如果他不抽的话,他身上的烟草味是从哪个男人身上沾来的? “嗯……哥哥?” 林知年一整个愣在床上,还没伸手碰到脖颈处埋着的脑袋,梁川故就已经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他扔在床上。 他腾地一下翻身下了床,轻咳一声,莫名显得有些心虚:“我去洗漱了,盥洗室镜台下的柜子里有一次性洗漱用品,你随便用。” 末了又加上一句:“等会儿让陆文送你回去。” 林知年从床上坐起来。他的睡衣是从家里带来的,是他一直穿的款式,类似于唐装,高领,盘扣,绸料轻薄,剪裁很合适,勾勒出清瘦而美好的肩颈和腰线。 也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他清冷的眉眼还一副略懵的状态,双唇也微张着,柔软的中长发显得有些凌乱。 他抬手揉了一下眼睛,绸料的睡衣衣袖就顺着动作滑下,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臂来:“知年能多呆一会儿吗?知年好饿,哥哥,知年想要喝牛奶。” “给知年买好不好?” 梁川故完全没有心情欣赏这幅风光,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为什么刚刚会情不自禁去嗅林知年的问题上。 他是变态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剧本一 直到林知年可怜巴巴地来扯他的睡衣下摆,他的表情才从难以置信转向一片凝重。 “你是乳糖不耐受体质,喝什么牛奶?” 他想拨开林知年的手,但他攥得太紧,梁川故不得不用力去拉,也许是没有控制好力道,而林知年的手腕又太脆弱,冷不防听见咯的一声,梁川故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松手,便看见林知年瞬间红了眼。 他紧抿住唇,蹙着眉别开了头,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眼眶里泪水都不停打转了,却还是攥着梁川故的衣摆不撒手。 “林知年……” 梁川故在工作上那么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业界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处理起这种小事来总是显得有心无力,甚至显露出一点局促来。 他确实是不太喜欢只会示弱的人,但是也远远不到要去欺负他们的程度,更何况眼前这个被欺负的弱者是他老婆。 还是被他欺负成这样的。 “知年只是想喝一杯牛奶,哥哥不愿意给知年买直说就好了啊,为什么这么生气?知年好疼好疼……呜呜……” 梁川故拿起手机,给陆文拨了个电话。 陆文明显还没起床,因为现在并不是他的上班时间。早上六点到七点,这是钟远医生给梁川故制定的健康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个时间段,梁川故应该在这一个小时之内完成晨跑、俯卧撑、俯身登山跑等运动训练以及不可或缺的早餐。 之前有一段时间梁川故胃病发作得厉害,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放下工作到私人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检查出不仅胃有问题,连神经都开始有衰弱的征兆。 也是从那之后开始,他的工作时间开始有所缩减,生活习惯也有一定程度的调整。 但说实话,他要是不从根本上改变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作风,再怎么调整都不过是杯水车薪。虽然正值壮年,但正常人的身体哪能经得起每天连轴转。 梁川故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他的身体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但还是选择以事业为重,前几年是因为在梁家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之间争夺继承权,这两年是公司的过渡期和扩张期,梁川故又事事亲力亲为,结果自然是忙成狗。 “林知年受伤了,你今天早一点上班,把他接到医院让医生给他看看。” 陆文绷不住了:“老板——明明公司里就有医务室啊!” 为啥这么早就要给他派任务,老板情愿孤家寡人那是他自己的事,干嘛要来打扰他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啊?! “这个月奖金提两个点。” “好的老板,我现在就赶过来老板,放心大胆地把林少爷交给我吧,我一定——” “嘟——” 梁川故挂了电话。 等陆文赶过来的时候,梁川故正在小型健身房晨跑。他身材高大,肩宽腿长,一身结实流畅而不夸张的肌肉线条极具力量感,再加上标准的跑步动作,麦色皮肤上细密的汗水…… “不许你看……不许你看!哥哥!” 林知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边带着哭腔念叨,一边把他往健身房外面推。 陆文连忙扒住门框解释道:“林少爷!我是带你去治伤的!” 天知道梁川故为什么会一大早把林知年弄伤! 天知道林知年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大敌意! 他只是个社畜而已,为了那么两个点的奖金来到这个不是人待的地方,真是钱难赚屎难吃。 “林知年!” 梁川故关掉跑步机,拿起一旁干净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朝门口那两个人走去。 林知年被他吼了,气焰一下子就被浇灭了似的,一脸受伤地回头望他,就像一只被大雨淋透了的、湿漉漉的小动物。 梁川故被那样的眼神一望,一时竟说不出什么重话。 “你不是说手腕疼吗?我让陆文带你去看看,发什么脾气?” “知年没有发脾气……”林知年红着眼跺了跺脚,看起来委屈得要命。 “那就听话,去看医生。” “不疼了。” 梁川故没有接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居高临下,深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给人极强的压迫感。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陆文很熟悉,会议上梁川故每次快要发火之前就会这样沉默一会儿,然后各部门的负责人就可以开始检讨了。 这一举动陆文清楚,但林知年不一定清楚。他正想不计前嫌提醒这位小少爷一下,没想到眨眼间林知年就已经开始剑走偏锋。 “真的不疼了嘛,哥哥不信的话就给知年吹吹,吹吹疼疼飞~” 秉持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原则,陆文假装自己是阵空气,一飘就飘出了健身房,还不忘帮他们把门带上。 而梁川故看着眼前那截白皙清瘦的手腕,内心其实在想一件事情。 他好像没给过林知年生活费。 家里饿着他了吗? “哥哥吹一吹嘛……知年手好累啊。” 梁川故倒退一步,离他远了些:“没事就行,等会儿直接回家,我给管家打个电话,让陈姨给你准备早餐。” 林知年盯着他。 “你没有异议的话就这么办。” 林知年还是盯着他。 梁川故把他举在半空的手摁下去,林知年却突然将手翻了个面,掌心朝上,正好与梁川故温热宽大的手掌相触。 掌心凉软的触感让梁川故轻轻地怔了一下,他低头看向他身上单薄的毛衣和针织衫,无奈地叹了一声。 健身房连通休息室,他走进去,从自己的衣物里挑了一件浅色的西装外套,动作略生疏地披在林知年身上。 林知年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还没说点什么,就听见梁川故冷漠低沉的语调:“别让外人觉得我虐待你,对你我的名声都不好。” 梁川故平时不用香水,但衣柜里会被家政放一点防潮除菌的香剂,因此西装上沾染了一点淡淡的冷木香。林知年轻轻嗅了一下,很遗憾的是,那西装上并没有梁川故的味道。 他毫无预兆地向前走了一步,趁梁川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脑袋黏在他宽阔有力的肩膀上。 他还想进一步走进梁川故怀里,却被他轻斥着制止了。 “有话直说,我一身汗臭,你靠在我身上干什么?” 林知年小声哼:“反正知年说什么哥哥都不会听。” “你说点正常的我哪里不会听?”梁川故推他,鉴于方才的教训,又不敢推太重,“起来,我去冲个澡,你这么靠着头发也沾上汗了。” “呜……” 林知年黏着他,好像受不了梁川故的推搡一样,开始难受地呜咽。 像块牛皮糖一样,梁川故想。 这个病真的太要命了,等林知年恢复清醒那一天,可能会恨不得买趟火箭票去火星买房吧。 这么大的人了,呜咽起来就像湿透的小狗一样。 “好了。”梁川故为了防止他继续丢人,硬着头皮把他给推开了,“去找陆文,让他送你回去,我这边等会儿就要开始工作了,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 他很少这样解释很长一番话,但是按林知年这样一副黏人的样子不解释不会乖乖听话,他没有对付这种对手的经验,但是这两天也算勉强摸索出了一点——这个人是要被哄着的。 林知年不得已从他肩上抬起头来,浅色的桃花眼扑闪扑闪,眼眶周围还有未褪尽的红痕:“可是哥哥,知年还没吃早餐啊。” 梁川故勉强还有一点耐心:“我让陈姨给你做。” “那哥哥呢?” “我吃不吃都无所谓。” 梁川故说得云淡风轻,确实,仗着年轻,不吃早餐的人多了去了,更何况他吃早餐的时间是用来工作,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个事业狂自有他的一套逻辑,在他看来人这辈子的工作时间也不过那么四十年左右,过了那段时间,退休之后的晚年生活也不过是被无聊和无意义填满,与其为了那样的生活时时忧心注意,还不如趁着能工作的时候尽量把所有的时间高效利用。 他好像没有想过,万一自己活不过六十岁怎么办。 但其实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要是他继续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的话。 “可是知年想和哥哥一起吃早餐……知年一个人没有胃口,好不好嘛哥哥,陪知年吃点早餐好不好?” 林知年现在撒起娇来一点都不害臊,各种借口都能找,语调也越来越软,不知道是掌握了什么诀窍。 梁川故未戴婚戒的左手被林知年双手拉着晃个不停,他要是想抽出来的话,不会有抽不出来的道理,但是他没有动作,只是站在林知年面前平静地看着林知年眼里的渴望和请求。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心软,但也许只是在某一瞬间好奇心占了上风。 他很想知道的是,这个哥哥是确有其人,还是说只是他潜意识里的一个角色?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角色为什么会由他来充当? 只是因为林知年一觉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剧本一 早上七点十分,飞梁员工食堂。 “阿姨,一杯牛奶,一份小米粥。” “两份小米粥。” 食堂阿姨如临大敌,勺也不漏了,手也不抖了,连忙听老板的话给盛了满满两大碗小米粥,完全够两个成年男人的分量。 原本热热闹闹的食堂一整个凝固住了,大家表面一派冷静,动都不曾挪动一下,实则内心慌得一批,员工群都炸飞了。 @立志成为一条咸鱼的后勤部美少女:救大命……总裁为什么会来员工食堂吃饭啊!谁来救救我……离我好近,无法敷吸! @公关部部长徐姐:桥豆麻袋,说好的打破007恶习呢? @技术部小陈:萌新不懂就问,早上七点不是晚班人员的下班时间吗?梁总也上晚班? @创意部小谢:安啦,七点上班是梁总基操,你是没吃过凌晨三点被总裁盯着工作的苦…… @技术部小陈:总裁不愧是总裁! @经纪人徐莹:笑死,难道重点不是总裁身边那个男人吗?那张脸也太神仙了吧!你们猜晏大明星的素颜有没有他能打? @经纪人吴英:抱走我家晏,谢绝拉踩! …… 对话中心的主人公现在正泪眼朦胧地坐在用餐位,梁川故坐在他对面,气定神闲地吃着早餐,好像一点都不关心眼前的人是什么情况似的。 林知年快被气死了。 他想吃什么都被梁川故无情驳回,无论怎么撒娇耍赖都不抵用,一顿早餐全是他不爱吃的。 但梁川故很冤。 他才没那个闲心故意和林知年唱反调,现在用餐完全是在占用他的工作时间,而时间就是效率,时间就是金钱,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一点都不想管林知年。 但林知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选的每一样都是奶制品,什么牛奶蛋黄包、香芋牛奶西米露、蓝纹奶酪、牛奶桂花杏仁布丁,都是他吃不了的。 他可不想到时候再去照顾腹痛难忍的林知年,麻烦。 “哥哥……” 梁川故吃着小米粥,充耳不闻。 “知年想喝牛奶。” 梁川故吃着培根吐司,没有理他。 林知年双唇一抿,豆大的眼泪正要往下滚,面前的圆桌上却突然出现了一杯热牛奶。他含着眼泪怔怔地往上看,桃花眼中泪雾氤氲,长睫已经湿透了。 站在他们用餐桌旁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装裤,左耳带着一枚黑色十字架坠饰,笑起来让人感到如沐春风般的温柔。 他的声音也好听,是很清亮的音色,一听让人就觉得心情愉悦。 “不就是一杯牛奶吗?”他看着梁川故,“梁总连一杯牛奶都不给林少爷喝,让林叔知道了该上门来找你问为什么欺负他儿子了。” 此话一出,原本就已经足够安静的员工食堂变得简直针落可闻,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早餐打包带走,以防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豪门秘辛。 “那你林叔没有告诉你,他儿子乳糖不耐受吗?” 梁川故本来心情算不上不好,在看到晏景的那一瞬间却连早餐都没心情吃了。 “喝一点又没关系。”晏景轻轻笑,眼尾那颗泪痣显得格外明媚,“林少爷又不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梁总管得这么严,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我管不管我老婆和你有关系吗,晏大明星,没事干建议你去把这个季度的kpi完成了再说。” 艺人做到晏景这种地步,已经能够参与飞梁分红了,但这也不是他能这样和梁川故说话的资本。他真正的底牌,在于他通过身体关系钩织的那一大片关系网,饶是梁川故看他再不顺眼,也要考虑和他解约的消极因素。 他一向不会把个人喜恶带入工作中。 “哥哥,什么是kpi啊?” 梁川故还没说话,晏景就又抢着接话了。 “kpi就是指关键绩效指标,林叔没教过你吗?”他这样问,又恍然大悟道,“也是,知年你醉心音乐,是个大忙人,确实没时间管理公司啊。” 林知年眼里的泪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一点踪迹了,他指着晏景,一脸严肃:“不许叫我知年。” 梁川故不给他好脸色很正常,毕竟梁家和晏家很多年前就交恶了,他带梁家二公子梁识风做的那些丑事梁川故也都知道,可林晏两家还算有点交情吧,他又没和林知年结什么仇。 大家都是成年人,至于一上来就撕破脸面吗? 林知年这情商也忒低了。 晏景一大早上就在这对夫夫俩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恨不得踹他们两脚。但出于偶像的自我修养,他脸上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好,走的时候还颇有风度地说了bye-bye,那杯热牛奶也给他们留下了。 他确实也是大忙人,那些好不容易换来的资源都需要以最高的效率加以利用,才能创造出属于它们的最大价值。 梁川故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想了些什么。 林知年发现他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明明坐在他的面前,眼里却装着别人的影子。 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滑到他那空落落的左手无名指指根上,暖调的灯光铺洒下来,他想,要是那枚戒指他没扔就好了。 “你要是喝下去,以后早餐都去找晏景陪你吃吧,我就不奉陪了。” 梁川故甫一收回目光,就看到林知年捧着杯子,精致的眉眼被热牛奶的腾腾热气朦胧着,淡粉色的薄唇已经微微张开了。 他没来由地有些不爽。 一杯牛奶就可以收买的人,能指望他有什么忠诚? 不过也是,之所以会这么黏着他,也不过是因为得了怪病而已。 等他俩离婚了,他爱怎么喝怎么喝,喝到吐奶都和他没关系。 “所以哥哥的意思是,只要知年不喝,以后的早餐哥哥都会陪我吃吗?” “你倒是想得美。”梁川故没什么表情地望着他,朝他伸手,并简单地做了一个拿来的手势。 林知年蹙眉简单地思考了一下,双手紧紧抱着那杯牛奶,向前微微俯身,正好将清瘦漂亮的下巴搁在梁川故宽厚有力的掌心,还自以为格外俏皮地朝梁川故眨了两下桃花眼。 梁川故:“……” “叫你把牛奶给我。” “哥哥不给知年喝,是想自己一个人躲着偷偷喝掉吗?” 林知年双颊微微鼓起,像是在模仿小孩子赌气的模样。 别说,还真有点像。 “我还没有那种恶趣味,就算有,也不用偷偷的,懂吗?” 梁川故抬起掌心,并借着这个动作将林知年的脑袋也抬了起来。他并没有多用力,但过程意外地顺利。 林知年十分配合地跟着他的掌心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把眼睛闭上了,冷白的脸颊泛着微醺般的绯色,像小动物渴望主人抚摸那样,主动将脸颊往梁川故手上贴。 但梁川故撤手了。 直到那杯牛奶易主的时候,他掌心都还残存着林知年下巴和脸颊上那种奇妙的触感。 他从来没有这样黏黏腻腻地接触过一个人。 怎么说呢,其实感觉还不错。 “那是知年的牛奶!” 梁川故直接举杯一饮而尽,动作直接一整个行云流水,不带一点停滞。 喝完之后还要将杯子拿到林知年眼前晃悠一圈,冲他挑了挑眉之后,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把空杯子放到林知年面前。 “哥哥?!” 林知年没想到梁川故能这么狗,连颤音都急出来了。 “食不言。你看你都浪费我多少时间了,再不吃你就一个人在这慢慢耗吧。” 林知年最怕这种威胁。 一听他这么说,心里再委屈也得先压下去,端起自己的粥碗一口一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难过,结果越想越委屈,一颗一颗晶莹的珍珠就悄无声息地往碗里掉。 梁川故也是看他一直端着碗,既不出声,又不去夹别的配餐,正纳闷他为什么突然变乖,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林知年抱着飞梁后勤集团特制的萌物系列白瓷碗,肩膀一抽一抽地发抖,嘴唇被死死咬着,脸上潮湿一片,俨然已经哭成泪人了。 梁川故放下餐叉,双手交叉着支撑着前额,肘关节撑在金属圆桌上,深呼吸了好几个回合,想沉思,却在林知年隐忍而克制的哽咽声之中沉思不起来。 这才多久啊。 林知年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不掉眼泪,给个准信好不好? 两个人不知道各自出于什么心思,一个哭得六月的大雨一样哗哗啦啦,一个就像钢铁一样的直木不可雕也。这个用餐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低迷,方圆20米都没有人靠近,总感觉那上空笼罩着什么吃人的阴云,只等他们老板一个爆发,就要把阴云中心吞噬殆尽。 梁川故也想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发火,然后直接摆脱林知年的折磨,一个人继续快快乐乐地工作。 但很遗憾,他的良心还没被狗吃完。 人是自己惹哭的这个暂且不说,但更重要的是林知年现在正生着病。 当时钟远在开病情诊断书之时还在邮件里给他罗列了一大堆已有病例的病情分析,其中001号病人身上就出现了明显的泪失禁体质特征,而这位病人之前是一个和人对骂一百八十回合都嫌不过瘾的暴躁老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剧本一 “别哭了行吗?” 林知年哽咽一声,咬着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任由他一直在员工食堂哭也不是办法,当事人梁川故现在想起自己这个带他来吃早餐的决定时表示后悔,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如果能重启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答应林知年的请求。 “知年不、不哭……哥哥……”他轻轻抽噎,耳边的碎发都被泪水粘在了脸颊,望向梁川故的时候,一滴断线的泪珠正好从眼眶滑下,“对不起……知年不是有意要哭的……哥哥不要生知年的气好不好?” 梁川故皱起眉,平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个禽兽。 林知年放下那个垂耳兔彩釉白瓷碗,双手慢慢、慢慢地朝梁川故伸过来,最后小心翼翼地覆在梁川故温热的左手上。 他白皙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但仔细看能看出因为长时间弹奏乐器而留下的薄茧,梁川故想,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林知年的演出,每次就是在阳台上匆匆看一眼他的背影而已。 他的音乐很好听,但除此之外,关于他的一切,他就再也不知道了。 “知年没有要故意惹哥哥生气的意思……哥哥不喜欢看知年哭哭,知年以后就躲到厕所里去偷偷哭哭,哥哥不要不理知年,不要讨厌知年……” 梁川故听着他小孩子一般的语气,最终还是只能无奈叹息。 “没有讨厌你。”他抬手给林知年擦眼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越擦越多,这样简单重复的动作为什么会越来越上瘾。 “是我做得不妥,我向你道歉。” 他屈起食指,力道不轻不重地带走他脸颊处的泪水,然后又抬起拇指,粗糙的指腹甫一接触到长睫,林知年就仰起脸,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让梁川故摸。 他的脸还没有梁川故手掌大,也只有双颊处有点轻微的肉感,摸起来很是舒服。梁川故擦着擦着,不知道怎么就摸到了他左颊那颗小痣上,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林知年就瞬间睁开了眼。 他应激般地攥住了梁川故的手腕,因为肌肤相触的缘故,梁川故能感觉到从他手心传来的细微颤栗。 他眼眶里一直有泪,但确实有那么一瞬间,那里面没有了楚楚可怜的神色,反倒梁川故想起了正常时候的林知年。 “……冒犯了。” 他收回手,用圆桌上的餐巾纸仔细擦拭掉手上的泪水,微微往后仰身靠在椅背上,眉眼淡淡,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样。 他没有再给林知年一个眼神,而是抬起腕表看了一眼,看着指针指着的第九个罗马数字,脸上的表情差一点绷不住。 “把他送回去,现在,立刻,马上。” 他语气差得要命,陆文在电话里一听就知道这两人之间又出了大事。 “……哥哥?” 直到他打完电话,林知年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红着眼小心翼翼地询问,看上去颇为不知所措。 “是知年做错了什么吗?” 梁川故闻言抬眼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钟,似乎想从他天真无辜的眼神中看出谁的影子,却最终一无所获。 “不要有心理负担,你什么错都没有,是我的错。” 他这算是趁人之危吧,梁川故心想,林知年现在和小孩子又有什么两样。 而把这么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和小孩子玩你退我进小游戏的他,才是真的错得离谱,愚蠢到家。 “一定是知年做错了什么,惹哥哥生气了,否则哥哥看起来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他脸上泪痕犹在,却伸手想为梁川故抚平皱紧的眉头。 梁川故稍微偏了一下头,林知年的手便只是堪堪触及他的眉尾。 他眼眸中的泪光像是在隐隐闪烁,手指在半空受伤般的蜷缩了一下,好几秒之后才慢慢收回去,与另一只手无措地交叠起来。 “梁总!” 陆文从助理办公室飞奔而来,看着的就是这两位卧龙凤雏相顾无言,唯有林知年泪千行的诡异情景。 救命,他又想脚底抹油溜了。 “林少爷……” “送他——” “我跟你走。” 梁川故还没说完,林知年就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哭腔,只是现在低着头,垂落下来的中长发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 梁川故的西装外套穿在他身上有些大,显得他整个人愈发清瘦脆弱,连陆文这种真直男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老板,这……” 梁川故也站起来,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见林知年抿紧的唇和冷白的下巴,他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了一秒钟,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他要跟你走,你就带他走,还有什么好的说吗?” 陆文脑袋里直接拉响警报,还没找到角度张口为自己辩解,林知年就已经又出招了。 “是因为哥哥不要知年,知年才跟别人走的。” 他有点哽咽,但又堪堪忍住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像是不想在梁川故面前太过失态。 但是听起来太可怜了,像一只被弃养的小狗,迫不得已离开主人,要跟着陌生人走。 梁川故绕开圆桌,朝林知年走了两步,最终停在离他极近的位置,依然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姿态看着他。林知年没有抬头看他,绣密绵长的睫毛像两把泪扇一扑一扑地遮住了清澈的桃花眼,只是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抽噎一下,连肩膀都在细细发着抖。 梁川故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指针,现在已经是七点五十了。 他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长时间的早餐。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小孩子一样的病人造成的。 不知道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怎么的,梁川故莫名想起在教堂举行婚礼的时候,神父问他们是否愿意缔结婚约,无论健康还是疾病,富有还是贫穷。 他曾在神的面前承诺,会爱着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直到生命尽头。 当时他想的是什么来着? 他不信神,所以无所谓说谎能不能上天堂。 当时的林知年应该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做出那样的承诺才对,毕竟除了婚礼上那一次,他从来没见过林知年戴他们的婚戒。 最开始那段时间他还是戴着戒指的,在某些失眠的夜晚,他也偶尔产生过履行丈夫义务的想法,也想过要把那些宝贵的时间拿一部分出来多陪陪林知年。 直到有一次他早上洗漱,正好碰见林知年刷牙,他看着他空落落的左手无名指,才明白所有对家庭的憧憬不过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的痴心妄想而已。 从那以后,那枚戒指就被他收进衣帽间落尘了。他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也有原因是他不想回到那个见证笑话的家里。 姑且称之为“家”吧,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精密的笼子而已。他说林知年没本事飞出去,他自己其实也被困在里面。 还好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哥哥,知年真的不想回去……” 梁川故回过神来,发现林知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胸口撒娇了。 连生病的时候都对那个地方有着这么严重的抵触心理吗? 那清醒的时候是有多难捱? 整整两年,倒是苦了他。 明明他现在的性格与正常时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梁川故却仿佛回到了那些歌声低抑的夜晚,他垂眸看着这个倒了大霉的小少爷,旧时的愧疚感涌上来,向来铁石心肠的他也难免动了点恻隐之心。 反正也只有最后这一点时间了,对他好一点也无所谓。 “那你想去哪里,我让陆文陪着你。” 陆文又临危受命,一个黄豆流汗表情包在他内心无语划过。 “知年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待在哥哥身边。” 梁川故态度缓和下来,林知年的语气里也没有一点惊喜,似乎是真的被他伤到了心,只是闷闷地带着哭腔回应。 梁川故闻言没继续说话,而是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手上带了点力,让他抬起头来。 其间林知年想偏头躲开,被梁川故捏着脸颊扳正了。他委屈地抬望眼,正好对上梁川故探究的眼神。 “哥哥……疼。” 梁川故松手,看着他下巴连着脸颊那几道明显的红痕,一时沉默无言。 明明他并没有多用力。 林知年身上也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你说想留在我身边。” 林知年拉长声音软绵绵地嗯了一声。 梁川故扶额,简直没耳听:“给我一个理由,我就让你留。” 林知年乖乖地伏在他的胸肌上,隔着衬衫和西装外套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似乎正在用他并没有发育完全的大脑认真地思考。 最终给出的答案也并没有让梁川故失望。 “因为哥哥是知年的老公,知年不留在哥哥身边还能去哪儿呀?” 这个理由,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理由了。 但他给老公和哥哥划了等号。 至少证明这个哥哥不是另有其人,他梁川故不是别的男人的替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剧本一 最后林知年还是如愿以偿地跟着他进了总裁办公室。 不过约法三章:不准乱跑、不准说话、不准靠梁川故太近……总之就是不要打扰梁川故工作。 梁川故已经很久没有早上八点才开始工作了,自从林知年生病之后,他原有规律的上班时间就完全被打乱了。 这对于林知年来说完全是不平等条约,然而他不答应却不行,因为主动权掌握在梁川故手上。他好像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再吵着闹着耍小孩子脾气,而是在他怀里乖乖地点了头,再趁他还没有到办公室开始工作,黏着他哥哥长哥哥短地叫个不停。 梁川故内心没有一点波澜,甚至听得头大。 “好了,现在开始,不许说话。”梁川故把他领到距离办公桌很远的沙发上,按着他的肩强迫他坐下,“如果你能坚持到中午十二点,我就给你一个奖励。” 林知年进了办公室以后本来蔫蔫的不怎么高兴,一听梁川故说有奖励,被泪水洗濯过的桃花眼马上熠熠闪光:“什么奖励呀?” 梁川故深谙奖罚分明的道理,也知道奖励要有神秘感才有诱惑力。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哥哥~”林知年不死心,试图用撒娇来打动梁川故。 梁川故却只是朝他做了一个噤声动作。 其实他只是随口一说,他也不知道奖励是什么。 但能先镇住林知年就够了。 林知年见状,也有样学样,模仿他做了一个噤声动作。只是那双桃花眼扑闪扑闪,唇角还带着一点乖巧而甜蜜的笑意,看起来可爱极了。 梁川故没有控制住自己,一不小心就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手感出奇地好。 第一个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念头居然是这个。 柔软、微凉、顺滑,摸起来像绸缎。 但他反应很快,几乎是揉完之后就马上撤了手。林知年睁圆了眼睛吃惊地看他,呆呆地抬手摸了摸大手触碰过的地方,仿佛那上面还有他掌心留下的温度。 “这是哥哥预支给知年的奖励吗?”他一脸不可思议地问,脸上慢慢浮起一点微醺的红晕,“知年好高兴呀,以后还有这样的奖励吗?知年一定会乖乖听话哒!” 这算奖励吗?梁川故很想问问他。 但是既然林知年都给他找好台阶下了,他也很乐意就顺着他就这么错下去。 “只要你听话。”他说,顺便给林知年将耳边的头发顺到耳后去,想借这样的动作证明一点什么。 比如,这不过是哄小孩子的手段而已,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知年会听话哒!” 他肤色白,脸上稍微红一点就特别明显。梁川故给他整理头发的时候,他就借着这个姿势偏头用脸颊去蹭他的手,梁川故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天真而绵密的热意,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递过来,又从他格外依赖的动作中传达出来。 小孩子都这么会撒娇吗? 挺可爱。 “好了,我现在去工作。”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 林知年闻言极轻地蹙了蹙眉,长睫缓缓扑了一下,漂亮的唇也抿起来,看上去极为不舍,梁川故心想,如果他有双耳朵,那么现在一定是耷拉着的。 然而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而是用并不熟练的手语向梁川故比划。 他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又将手贴于他白皙的耳后,指了指梁川故,再握拳做了一个手指字母d的指式,最后伸出双手模拟拿奖旗状,轻轻向前移动后鼓了鼓掌。 梁川故也略懂一点手语。 但他的注意力被他耳朵上那几个耳洞吸引了。 他第一次见林知年的时候就看到了他耳垂的耳洞,但他从来没戴过耳钉之类的东西,梁川故也习以为常,并没有多在意。 但刚刚他将耳后的头发全部撩开,用手掌贴着耳廓时,他离得这么近才发现,原来他不仅耳垂上打了耳洞,连耳骨上也有。 耳洞里太久不戴东西就会闭合,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他一直盯着,林知年的耳朵也像是有感应一样,被他越盯越红。林知年羞赧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突然站起来踮脚抬臂挂在梁川故身上,小声哼唧着控诉:“哥哥是个坏蛋,故意引诱知年犯规。” 梁川故没有接话,只是垂眸盯着他的头发。 准确来说,是盯着他的耳朵,但是被头发挡住了。 他没有过多犹豫,就将他耳畔的头发撩开了。那里果然有三个耳洞,一个在他微红的耳垂上,另外两个留在耳骨。 他用指尖一摩挲,林知年就在他怀里轻轻哼。 梁川故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发现自己平时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婆其实打着耳骨洞,还很可能一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戴着耳骨钉。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他公司里不少艺人都戴耳骨钉,他也能欣赏这种审美,但这种事发生在林知年身上,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毕竟林知年以前身上一点饰品也看不见。 但也可能是他没有注意。 他对林知年的了解,除了林家给的那份资料之外,大概就只有厨艺糟糕了吧。 “知道犯规了,那还不及时止损?”他停止了摩挲他耳骨的动作,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再粘着我,我下班的时间会推迟的。” “那哥哥睡觉的时间也会推迟吗?” 他本意是想告诉他,他获得奖励的时间也会推迟,没想到他第一反应是问这个。 他睡觉时间推不推迟,对于他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他看着林知年的眼睛说,似乎想从他清澈的眼底获得什么信息。 结果话音刚落,林知年就立马松开他,一屁股跌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还将左右小臂交叉,朝他比了一个大大的“拒绝”姿势。 梁川故俯视着他,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已知在小孩子一般的林知年心里,“黏着哥哥”的重要性大于玩玩具、吃饭、睡觉、看病,而现在他的休息,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已经超越了“黏着哥哥”这个命题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会感到愉悦。 这样的愉悦其实有些怪异。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工作以外的存在中得到过愉悦这种感受了,他只爱工作,不抽烟,不喝酒,不去酒吧不去夜总会,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别的爱好。一旦从工作中抽身,生命中便只剩下空虚,而在工作时间摸鱼,还摸得很愉悦的体验,他这辈子是第一次有。 必须把这种不良念头浇灭在幼苗期,扼杀在摇篮里。 他这样想着,就真的一声不吭地转身去工作了。 这两年飞梁发展得很好,原本的文娱界巨头,借着和林家联姻的优势,在实体业也有一番作为,而且采用了与其本身文娱产业联系紧密的方式,着力打造艺人周边,包括时装、立牌、各种联名的商品。仅仅是这两年,梁家老头子放权之后,梁川故改变股权分红方式,改变发展战略,飞梁的市值就翻了整整两倍。 梁家在实体业锋芒太盛,连实体业巨头林家也不得不退让三分,再加上林家并没有把握住机会在文娱界翻出什么风浪,两家本来就不怎么密切的关系愈发微妙了。 这些日子,林家甚至直接开始对飞梁实体业进行明晃晃的打压,以前林家暗中打压时梁川故还会顾着林知年的体面稍加忍让,如今林家变本加厉,梁川故在生意上也是吃不了亏的主,自然要还击回去。 梁林两家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如今也因为利益不得不分道扬镳,甚至是撕破脸皮。 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和林知年离婚,无疑是将最后一点掣肘之处清除掉了,对于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他可以为林知年承担所有治疗的费用、雇佣人的费用,给他房产、钱财、甚至可以定时亲自去照料他一段时间,但离婚是势在必行的。 这桩婚姻不仅是和林家的利益交换,更是他和梁家所有人的隐秘博弈。即便他利用联姻优势做出了比林家好十倍百倍的成绩,这场婚姻本身就已经是他在本家博弈处于劣势的一个结果。 如果他能毫不受损地从这场婚姻里抽身而退,无疑是对梁家人——尤其是梁家老爷子——最沉重有力的回击。 梁川故处理着一份份文件,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林知年就坐在离办公桌很远的沙发上,他轻微近视,这样的距离开外已经看不太清梁川故脸上的表情,但是他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像西方传说中的恶龙守着自己的洞穴那样,亲自守护着独属于自己的珍宝。 他不哭也不闹,因为答应了梁川故不打扰他工作。虽然他不知道那些工作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也不知道那些工作到底有多重要,但是他知道,答应了梁川故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这样的念头,就已经在他的心里扎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11-21 14:35:10~2021-11-22 14:5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剧本一 “梁总,今晚七点有个酒局。” 陆文将梁川故处理过和未处理的文件分别整理好,确认日程表后提醒道。 梁川故看企划看得入神,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而此时,深空灰调的墙壁上,挂钟已经指向了第九位罗马数字。 这次酒会的会场就在飞梁旁边的百花大酒店,走过去用不了十分钟,但依梁川故这架势,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手上的工作。 该说不说,梁总这拖延下班的毛病是一点没变,无论是见老婆还是见商业伙伴都一视同仁。 “梁总,这次的酒局——” 林知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他抱着一件长风衣走过来,绕过办公桌走到梁川故身后,动作温柔地给他披着。 陆文见状,连忙将要说的话被吞进了肚子。 梁川故翻页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身旁睡眼惺忪的人,似乎觉得有些新奇,眼神里带着秘而不宣的探究。 林知年给梁川故披上风衣之后一只手就顺势搭在了梁川故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揉着眼睛。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嘴唇也微微向下抿着,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像是有点起床气,但又被极好地控制住了。 梁川故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说了声谢谢就又继续看手里的企划去了。 陆文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这么明显的暗示老板都看不出来吗? 要是他老婆每天在他早上赖床的时候给他找内裤出来还帮他穿上,他就算再困也得起床亲亲老婆然后开启一天社畜生活吧?! 麻了,真的麻了。 陆文内心流着两条宽宽大河一样的泪,摸出手机打算通知一下会场那边梁总可能会晚一点到。 其实这样的酒会梁川故经常迟到或者缺席,要不是他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很可能就被别人给拉入黑名单了。陆文知道他很忙,很多不必要的酒会或者宴席都以各种理由推了,剩下的都是极其重要的和根本推不掉的。正常安排的话今天梁川故的工作能在六点半左右结束,但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会出这么个岔子,梁川故已经尽量把工作效率提到最高,还是没能弥补今天早上差的那一个小时。 这边梁川故翻看企划不理他,林知年又绕到他背后去,将风衣外套拉了一点下来,再将骨节分明的十指搭在他肩膀上,这动作和他在黑白钢琴键上搭手的动作一样优雅。但他并不是在弹钢琴,而是隔着西装外套力道不轻不重地捏着梁川故的肩。 梁川故保持这样的姿势坐了一整天,身上的肌肉都酸疼了,以前是习惯了这样所以累着就累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被林知年这么一揉捏,长期劳累的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 确实很舒服,林知年绝对不是第一次给别人按摩,手法很专业,力度很合适。梁川故低低地喟叹了声,性感的声音从滚动的喉结处漫出,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企划,不由自主地闭眼向后仰头,脑袋正好就抵在林知年劲窄的腰腹处。 过了几分钟,等他肩部的肌肉基本上放松了之后,林知年想给他按按背,但又舍不得现在这样亲昵的姿势,纠结之中难免走了神,连梁川故什么时候睁了眼睛都不知道。 而梁川故就这样毫不费力地仰着头,静静地注视着这个一边给他按摩一边走神的男人。他走神时浅色的桃花眼是不会眨的,脸上没表情时显得很冷,所有的稚气和软弱可欺在此时完全看不出来,如果现在和他说林知年已经恢复了正常他都相信。 但有一点,正常的林知年不会这样可心地帮他捏肩。 也许是他探究的视线太过灼热,林知年如有所感地回过神来,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张冷白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搭在梁川故左肩上的手忙不迭抬起来,悬空遮在梁川故的双眼之上。 “遮住也看见了,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对视一眼就这么害羞,黏着我撒娇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样?” 他将林知年的手抓下来,林知年的手指在他手中蜷缩,带着薄茧的指尖泛起热意,不经意地划过他的掌心。 好像又不止是掌心。 林知年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辩解一番,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委屈地闭上了嘴巴。 “怎么不说话?” 林知年轻哼一声,气鼓鼓道:“哥哥不是不让知年说话吗?知年有在好好听话,哥哥不但不奖励知年,反倒欺负知年。” “哥哥就是个大坏蛋。” 他嘴里说着梁川故欺负他,手指却乖乖蜷缩在梁川故手里不挣扎。 梁川故不知道是办公办傻了还是怎么,居然觉得这样的林知年看起来格外顺眼。 格外……可爱。 他松开林知年并不柔软的手,依旧是借着这个仰头的动作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山根,捏了好一会儿,睁眼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改变。 可能需要较长一段时间来恢复他的眼疾。 他居然会看工作以外的存在可爱。 简直不可思议。 “陆文,现在几点了?” 在角落面壁的鹌鹑看了看腕表:“六点五十五了,老板,我们现在出发也许还能踩点到。” 梁川故沉默片刻,突然叹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坐直,将披在身上的风衣穿好之后就站了起来,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转身,另一只袖子上却突然多了双手。 他不习惯别人帮他整理,于是动作停滞了下。但林知年并没有被他突然停滞的动作打扰,而是继续帮他整理着,专注而认真的眉眼,是梁川故最为欣赏的。 虽然现在并不是在工作。 “你要跟着我一起去酒会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这么问了出来。 这话刚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且不说这是酒会,去了肯定是要被劝酒的,单说林知年现在的情况就不适合参加这种活动。 就连今天早上和晏景说那几分钟话,就已经明显暴露出很多问题。 他确实没有为林知年隐瞒病情的义务,甚至还想过以此为条件在离婚问题上多做笔墨,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即便把他的病情公之于众也没关系。 在十分钟以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他突然连林家那边都不想通知了。 说起来,自从林知年和他结婚之后,林家那边好像没有一个人来梁家关心过他,每次他和林永生见面,那个老头子也只是虚情假意地问两句他们两人的感情怎样,甚至都没有问过林知年的近况,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在梁家的死活。 这样的家庭,把林知年的病情告诉他们,恐怕他们也只会利用他的疾病在商业价值上做文章。 毕竟也是两年夫夫,这件事上,恐怕还是要询问一下林知年自己的意思。当然,他并不期待能和现在这个孩子气的林知年商量出什么结果,但钟远不是说这个病是间歇性的吗,林知年肯定也还有恢复清醒的时候。 离婚又不着急,什么时候都能离,林知年都熬了两年,他不介意再多等他一段时间。 好聚好散,到时候也不用闹得难看。 他不想让林知年太过难堪。 “哥哥?” 林知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似乎是有点好奇他为什么会突然走神。 “抱歉,刚刚在想事情。” 林知年眨了眨眼睛,弯眸冲他浅浅地笑了一下:“哥哥在想知年吗?” “没有。”梁川故答得很快。 “哼。” 林知年一边不满,一边朝梁川故使出小拳拳锤你胸口技能,结果被梁川故面无表情地挡住了。 “哥哥——” “好了,别闹。”梁川故抓着他的拳头,“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这次的酒会有点特殊,里面有你熟人,你一去他肯定就能发现不对劲,不能带你去了。” “什么是酒会呀?什么熟人?知年的熟人吗?知年身上有哪里不对劲吗?知年怎么没发现呀?” 他一个又一个问题问得梁川故头疼:“我现在暂时没时间为你答疑解惑,我得走了,那边大概两个小时之后结束,之后可能还有个饭局,等我回家可能已经很晚了,你不要等我,早点睡觉。” “可是知年想和哥哥在一起嘛……” 他用小指轻轻勾住梁川故的小指,幅度很小地晃了晃,嘴巴又委屈地撅起来,好像梁川故说一句不行他就能立马掉眼泪。 总是在这种时候,这些幼稚又黏人的举动能很有效地提醒梁川故,这是一个孤立无援的病人。 “你还小,所以不知道,这世界上不是你想和谁在一起,就能和谁在一起的。”梁川故抽出自己的小指,按着他的肩膀,真的像教育小孩子一样和林知年说话,“听话一点,不要惹我不耐烦,好不好?我不想冲你发脾气。” 这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因为林知年身量的原因,看起来不可能像长辈与孩子,但这种语气也绝对不像正经配偶。 如果非要给个形容的话,陆文想,说是金主和金丝雀竟然最贴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11-22 14:55:49~2021-11-23 17:3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条大花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剧本一 梁川故到百花大酒店的时候,台上还在进行着繁琐的致辞程序。会场大门重新打开,人们纷纷回过头去,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披着长风衣的男人姗姗来迟。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这些和他或多或少有着商业合作关系的名导、编剧、艺人,甚至是政府官员,他很少能将他们的脸和姓名对上。 会场辉煌的灯光打在一张张半生不熟的面孔上,也打在梁川故俊美无铸的脸上,他朝会场中心走去,崭新黑亮的皮鞋在鸦雀无声的会场踩出一声声沉稳的响动,在他经过的地方,连那些常年在聚光灯下呼吸的大明星都黯然失色。 “梁总,恭候多时。” 离他最近的裴斯首先朝他伸出了手。 梁川故在他面前站定,并不急着和他握手,而是不紧不慢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陆文拿着,垂眸脱掉自己的手套之后,才伸手短暂地和裴斯握了一下,以示礼貌。 裴斯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但想了想,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好被针对的,这个人估计对所有人都一个样,一点都不友善。 “抱歉,公司那边有些突发情况。” 大家都习惯了他这套说辞,敷衍一两回就算了,每次都这样敷衍,关键是他们表面上还不能不给他台阶下。 也无怪乎业内人士没有不说他架子大的。 “飞梁这两年发展得这么迅猛,梁总忙些是很正常啊。” “是啊,梁总一个人支撑起这么大一个上市公司,真是年轻有为啊。” “老梁后继有人喽,真不错啊梁总。” “梁总,来,我先敬您一杯!” 周围的人都腆着笑恭维,举着高脚杯要来敬酒,台上的酒会主持人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眼下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吧,刚刚是我打扰了。” 梁川故从服务生的托盘中拿走一杯鸡尾酒,朝台上举杯敬了一下。 主持人愣了一下,脸慢慢红了,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尤为引人注目,还好他本身专业素质过硬,硬是把属于自己的流程给走完了。 而梁川故除了刚开始敬他那一下,就再也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敬酒的人太多,他拒也拒不完,他这次来又带着助理,那些人劝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参加这种高级酒会就没有不喝酒的,梁川故酒量不差,基本上能拒的都拒了,实在拒不了的,比如裴斯这样的名导不能不给面子,喝几杯也没什么。 “知年最近怎么样?” 一轮敬酒之后,梁川故从那群人中脱身,去阳台上透了透气,还没站到两分钟,身后就响起裴斯独特的烟嗓声线。 梁川故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夜景,没搭理他。 “喂,我说。”裴斯走上来,双臂搭在阳台的护栏上,偏头笑了起来,“梁大少爷,你不会是耳背吧?” 梁川故睨他一眼:“我不和弱智说话。” “家里漂亮老婆放着不管,跑来参加这种无聊的酒会,谁是弱智不言而喻吧?” 梁川故和裴斯碰面几次,这样的对白就会发生几次。 梁川故以前还对裴斯说的话不以为然,今天却中邪了一样,并没有立刻出言反驳。 “我说真的,梁川故,对知年好点。” 裴斯从西装外套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熟练地点燃了,咬在齿间,一副吞云吐雾吊儿郎当的样子。 很难想象这就是国内第一导演兼编剧私下的真实面貌,裴斯在媒体镜头前总是一副笑眯眯又不失正经的样子,脾气好,有风度,没有一点不良嗜好,烟酒不沾,几乎每一年媒体评大众情人的时候他都名列前茅。 这年头,连导演都开始走人设路线了。 梁川故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些,以免那些难闻的烟雾沾到他身上。 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林知年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烟草味。 “我对林知年怎样,恐怕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过问吧?” “怎么就是外人了?我和知年可是竹马之交,你对他好不好我还不能过问了?” 梁川故轻蔑地笑了一声:“你和他关系这么亲密,怎么不亲自去问他过得好不好?” 也许是酒精在发生作用,两个人的话里都带上了不少个人情绪。放在以前,就算再怎么不对付,也不会真的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裴斯当然亲自问过林知年这种问题,而且还没少问,但每次林知年给他的回答都是还好。 论敷衍,这对夫夫还是挺有默契。 “知年那么好,你真是眼睛瞎了,要不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梁川故看向他,等着他说出接下来想说的话。 然而裴斯却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不再说话了。 弥散的烟雾模糊了他英俊的面容,他眉头紧紧地皱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格外忧愁的事。 梁川故见状也不再问,但他大概已经有猜想。 要不是他爸妈讨厌同性恋,他敢和男性结婚就把他逐出家门,他恐怕早就向林知年求婚了。 裴斯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三岁时作为福利院儿童被他们领养了,可以说他能有现在的成就离不开那对夫妻的支持。他确实才华横溢,现如今即便离开他爸妈也能混得风生水起,然而被逐出家门并不只是意味着这些。 他爸妈这些年一直把他视如己出,对他好得没话说,他对他们感激不尽,是打算用余生来报答他们的。 人们都说裴大导演这辈子事事走运,顺风顺水,干什么成功什么,但其实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已经成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枷锁。 “可惜了。”梁川故淡淡地说。 别人的悲剧,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裴斯也不过是是他众多商业合作伙伴中稍微特殊些的一个而已。 不过照这样下去,等他和林知年离婚,裴斯也不可能向林知年求婚。如果要给林知年物色下一任结婚对象的话,裴斯首先就可以排除了。 “所以才劝你要珍惜啊。”裴斯呼出一口烟,自嘲般地笑了起来,“你都不知道你轻易得到不屑一顾的东西,对于别人来说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存在。” 梁川故不懂他这种感情,也没有随便做出回答。 在他看来,为了一个人活得这么累本来就是极端不理智的选择,如果这种感情还注定不能有什么好结果,就更是应该及时止损的了。 所谓的爱本来就已经是玄乎其玄的东西了,至于这种自我感动自我献祭式的感情,又能值几个钱呢? “走了。” 梁川故和他待在一起,总是忍不住想起家里的林知年。 刚刚他又对他说重话了,他知道那样不好,但这是让林知年听话最简单的方法。他不擅长哄人,让他偶尔哄一次两次还好,要他一直哄着,天王老子来了也没那么大架子。 但是…… 算了。 反正都是要离婚的。 “我那有几个好剧本,梁总有兴趣吗?” 裴斯头也不回,依旧倚在栏杆处,慵懒地欣赏着远远近近的夜景。 “发我邮件。” “梁总大气。” “少套路我,没说一定会投资。” 裴斯轻轻笑起来,没再接话了。 梁川故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走出阳台之后,行过长长的走廊,在转角处听见身后的陆文低声道:“裴导这两年夜以继日地拍戏,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啊。” 梁川故听出他话里有话:“这不是挺好的吗?有那么多时间不用来工作,闲着干什么?” “那是睡觉休息的时间,怎么能说是闲着呢?再说了,身体可是——” “行了,这话你留着和裴斯说吧。” 陆文无语流汗,每次和梁川故说起这些都会被他轻飘飘地揭过,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也不比裴斯好多少? 快来个人救救梁总吧! 陆文表面平静,内心咆哮。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刚刚在办公室林知年的举动,虽然说生效很慢,也没什么强制性,但是……林少爷,或许能行? 梁川故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回到会场又喝了几杯,谈笑间初步定下了几笔投资。 他喝太多酒了,各种酒还掺着喝,醉倒不至于醉,只是本来就严重的胃病经不起这么折腾。之后的饭局他根本没吃几口,等应酬结束之后,才靠在车后座沉默地服用药片。 陆文在车内后视镜中看着梁川故疲惫而苍白的面容,知道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劝也劝不了。要是以前他也没办法,只能送他回家之后为他祈祷一番,但今时不同往日。 陆文这个大机灵鬼,不知道怎么想的,脑袋一抽就给被迫“乖乖回家”的林知年发了一条消息。 【林少爷,梁总喝太多酒了,胃不舒服,没吃晚饭,言尽于此,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二哈抱拳.jpg)】 这种行为是违规的,陆文也是第一次干,内心慌得一批,消息发完之后马上狗狗祟祟地瞅了后视镜里的梁川故一眼,发现他正在闭目小憩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11-23 17:38:30~2021-11-24 14:5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951034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剧本一(尾章) 半个小时之后,一辆崭新的布加迪开进了梁家别墅的停车场,陆文停车取出钥匙之后连忙跑去开后座的门。梁川故披上风衣,不紧不慢地下了车,其间陆文想去扶一下,却被梁川故抬手示意拒绝了。 “停车场的车,随便开一辆下班吧,辛苦了。” “老板,我送你到门口。” “不用了,几步路。” 梁川故制止了他,一脸不想多说话的样子,陆文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说了句老板早点休息就美美地挑车去了。 现在就指望以林家少爷的智商,能理解他发过去的消息了。 但愿老板没事! 今夜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将草坪镀上一层银亮,当汽车发动的声音消失之后,整个别墅区就显得格外寂静,又因为秋夜晚风料峭的缘故,总让人觉得萧条。 梁川故照例走到门口使用指纹解锁,手指刚刚按上去,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从那样寂静萧条的月夜里拉进了温暖明亮的家。 “哥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林知年一边抱怨一边给梁川故脱风衣外套,他穿着单薄的居家服,腰上系着蓝白格围裙,中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黑色皮筋随意地扎了起来。 梁川故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他的心跳比往常都要快些。 “不是让你早点睡觉吗?” 他尽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严肃一点。 “知年已经睡了一觉啦。”林知年把门关上之后又绕回他身前,邀功一般地对他说,又突然有些羞赧似的,声音降了几个调,“但是睡着睡着就饿了,所以刚刚起床煮了一点面。” “不过知年好笨,一不小心就煮多了,哥哥可以帮知年吃一点吗?” 说实话,梁川故不太敢吃林知年煮的面。 林知年的厨艺他只是远观过,但就是那么远远地看上一眼,那些黑黑褐褐的东西便已经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反正不是人能吃的东西。 但他确实饿了,胃也很不舒服。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他现在居然对林知年说不出拒绝的话。 梁川故试图克服自己内心的刻板印象,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提前想好了要是再看见一团黑糊糊的面条该如何拒绝的措辞。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知年煮面的水平还不错。 他将锅里的面条捞出来,分别盛进两个白瓷碗里,加了点陈姨熬的高汤,撒上葱花,最后盖上两个金黄喷香的煎蛋,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梁川故刚从一堆山珍海味灯红酒绿中回来,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男人,一股异样的感情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感到不适,但起初那点不适过了之后,便只剩下莫名的情愫在心脏蔓延。 “哥哥渴不渴呀,知年冲了杯蜂蜜温水,在客厅的餐桌上,哥哥要是渴了的话就喝了吧。” “……谢谢。” 他说着,却没有往客厅走,而是走进厨房抽了两双筷子,顺便把两碗面端了起来。 林知年正在解围裙,见状连忙道:“哥哥放着,知年来端就可以——” “不是说不小心煮多了吗?你一个人要吃两个煎蛋?” 还用模具很用心地煎成了不太完美的心形。 “知年是个成年男人呀,吃两个煎蛋算是胃口大吗?”林知年皱起漂亮的眉头,似乎有些苦恼。 “……倒也不是。” 梁川故不知道怎么说,但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真的是巧合吗。 “哥哥,知年饿了~” 梁川故垂眸看他,无奈之下只能将心里多余的念头暂时压下去:“走吧,我也饿了。” “哥哥真好~”他上来挽着梁川故的手往外走,梁川故也不好闪躲。 他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值得被夸,明明所有的事都是林知年做的,最后反倒是林知年说他真好,林知年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奇怪? 而他是不是有点没有礼貌…… “谢谢你。”他喝完杯子里的蜂蜜水,突然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抢他牛奶喝的事情,一时间有点无颜面对林知年。 林知年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红着脸小声问道:“知年不要哥哥的谢谢,知年想要哥哥的奖励,哥哥会给吗?” “给。” “真的吗?是什么呀?”他突然兴奋起来,像小孩子看到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样,连眼睛里都熠熠地闪着光,“是摸摸吗?是抱抱吗?” “还是……亲亲呀?” 他说完这句,没等梁川故说话,自己反而先害羞起来,用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和通红的脸颊。 梁川故见状,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笑容里没有他一贯的冷漠或是嘲讽,有的只是他并未发现的情不自禁,当他意识到自己在这样笑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一瞬间的怔然。 “哥哥不要现在就告诉知年!让知年先猜一猜!”林知年期待地说,“哥哥明天再告诉知年,知年就能这样开心一整晚,连睡梦都是甜甜的,像甜牛奶!” 梁川故看着他雀跃的眉眼,心情有些复杂。 但他终究还是说了声好。 说完不等林知年再说话,他就低头去吃那碗热腾腾的鸡蛋面了。 鸡蛋还行,面条煮过了火候,吃起来口感实在不算好。 但梁川故一口一口吃完了,胃里也渐渐地没那么难受。他很久没吃过面了,除了他母亲和家里雇的阿姨,没有人会专门给他下厨,他也不会专门雇人给他煮一碗面。 “哥哥,知年也吃完啦!”林知年扯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唇,把空空如也的白瓷碗端起来给梁川故看,一脸求表扬求夸赞的表情。 “……真厉害啊。”话音未落,他又轻声加了一句,“知年。” “啪!” 当天夜晚,梁家别墅的垃圾桶里多了一具白瓷碗的尸体。 睡觉前林知年一直缠着梁川故,想要让他再叫自己一声,梁川故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开口了。 可能是酒精的催眠作用在起效,也有可能是人吃饱喝足之后就容易产生困意,这一晚上梁川故连一片安眠药也没有服用,很自然地就进入了睡眠状态。不同于依赖药物时的睡眠质量,这一晚上他睡得很好,还做了一个很轻松的梦。 梦境里具体是怎样的场景他已经记不完整了,只知道是在一片如茵的草地上,院子里似乎还有一棵格外高大的法国梧桐,旁边种着几颗歪歪扭扭的青柠树,那里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居住。 但其实是有人的,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孩子。 然后是怎样,他就完全不记得了,梦境破碎得不成样子,在他脑海中留下的痕迹很淡,他越是想要把它们拼凑起来,它们就消失得越快。 他睁开眼,发现已经天光大亮。 厚厚的窗帘被拉开了,那个常年只留一道窄窄缝隙的窗户也被完全推开,秋季难得的温暖阳光混合着青草的香气在原本单调沉闷的卧室无声蔓延,他望向窗外,看着藤黄的树叶被微风吹拂的样子,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风景了。 身边的被窝里尚有余温,他知道林知年昨晚来过,那时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看见是林知年便没有阻止。 梁川故一边起床一边反思,就这样任由林知年黏着自己到底算怎么回事,到时候万一他真的离不开自己又该怎么处理? 他心不在焉地洗漱,从衣帽间随意找出一套西装穿好之后就下楼准备吃早餐。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心思已经不在工作上了,要是放在平时,当他看到阳光的那一瞬间他就能直接破大防,更别提吃什么早餐想什么林知年了。 他从楼梯口走下去,走到楼梯转弯处却看见餐桌边已经有人了,他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为之忧心的林知年。 林知年看着他,抿唇轻轻地笑了笑,还举起手朝他挥了挥。 但梁川故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林知年!你干什么?!” 他从楼梯上冲下去,甚至顾不上一直以来维持着的风度,直接冲到林知年面前把杯子从他手中抢了过来,但很遗憾,杯子里已经空了。 林知年不明所以地朝他眨眨眼,唇边还沾着一圈明显的奶渍,和淡粉色的唇映衬得格外好看。 梁川故火冒三丈:“跟你说了不能喝不能喝!你把我的话耳旁风是吧?你疼死我也不会管你!” 林知年被莫名其妙一顿吼,桃花眼里瞬间就蓄积起两汪清泪,漂亮的眉头一蹙,豆大的眼泪好像就要马上滚出来似的。 “管家呢?!家里为什么会有牛奶?林知年乳糖不耐受很严重我不是说过吗!” “哥哥不要怪管家叔叔,都是知年不好……呜呜呜对不起……嗝……” 他哭着哭着突然打了一个嗝,梁川故也分不清那到底是哭嗝还是奶嗝,他打完嗝之后接着又继续哭,眼眶又哭得通红,敢情是还没疼哭,就先被他梁川故给骂哭了。 梁川故想起这个人是昨晚给他煮面冲蜂蜜水的人,气居然一下子消了大半。 “少爷,家里从来没买过牛奶啊。”管家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林少爷现在这个情况,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自己乱喝东西,麻烦别人医生干什么?” 梁川故还是没有消气,却也没有转身离开,只是冷眼看着林知年,好像不管他哭得多么伤心他都能不不为所动一样。 “哥哥……嗝。” 林知年慢慢止住了泪水,但还是在不停打嗝,但说是奶嗝又谈不上,因为并没有小孩子打奶嗝那种怪异的味道,看起来就像是一种不太高明的模仿。 “别叫我,我不是你哥哥。” 梁川故本来脾气就不算好,如今在气头上更是说话伤人。 “呜……” “许叔抱歉,刚刚没控制住,冲你发火了。” “没没没,少爷言重了。” “我马上要去上班,陈姨做早餐了吗?” “做了做了,我马上去拿出来。” 梁川故和管家说话,假装听不见林知年小声的呜咽。 管家将早餐端出来之后,又委婉地向梁川故请示了一下林知年就医的事情,梁川故本来就是说气话,说完就后悔了,管家再次提起也是给他台阶下。 等客厅又只剩他们两个人,林知年才可怜巴巴地伸手拽他的衣袖:“哥哥……知年不是故意的,不要生知年的气好不好,知年以后再也不喝了。” 梁川故冷声:“你喝不喝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喝就喝,没人拦你。” 没等林知年说话,他又拿起餐巾在他嘴唇上胡乱擦了擦,把那片明显的奶渍给擦干净了。 梁川故知道林知年一直在盯着他看,他暂时不想和他对视,就刻意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等他收回手时,林知年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哥哥……疼……好疼……” 梁川循声看去,才发现林知年失力地靠在椅背上,清冷精致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惨白一片,他额边不断冒着虚汗,眉头痛苦地皱起来,淡色的嘴唇翕张,正有气无力地叫着哥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林知年蜷缩在他怀里,很轻,抱着他像抱着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梁川故下意识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痛他。 “钟远呢?” 他尽量小心地将林知年放在不远处柔软宽大的沙发上,本来是想让他躺着会舒服一点,可是林知年却不配合,呜咽着往他身上黏。 “钟医生说马上到。” 话音刚落,门口就出现了钟远修长笔挺的身影,他提着医药箱,白色制服上沾着秋日阳光微暖的温度。 “如果只是由于乳糖不耐受引起的腹痛,不用太紧张。” 梁川故并不觉得自己在紧张:“他疼得厉害,看起来状况很不好。” “稍等。” 他将医药箱放到茶几上,从中找出了一盒奥美拉唑肠溶胶囊,管家适时地接来了一杯水,梁川故非常自觉地接过了胶囊和水杯,开始哄林知年吃药。 林知年额边的冷汗已经打湿了梁川故的肩头,梁川故唤了他好几声他才艰难地睁开眼,药已经喂到嘴边,他抬起湿润的眼眸望了一眼梁川故的脸,才乖巧地咬住梁川故的指尖。 梁川故说不清那一瞬间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梁总可以帮林少爷揉一下腹部促进肠胃蠕动,尽快吸收完毕就好了,最好是不要隔着衣物,这样还能起到热敷的效果。”钟远用他那一贯冷静的语调说道。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诊室了,服用药物十五分钟以后要是疼痛还没有缓解,还请梁总一定要记得带林少爷来打点滴治疗。” 梁川故闻言沉默片刻。 怀里的林知年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流泪,梁川故察觉到他轻微的颤栗和难受的呜咽,还是决定遵循医嘱。 “麻烦了,钟医生。” “分内职责。” 待钟远走后,管家和佣人也从客厅退了出去,偌大的空间又只剩他们两人。 梁川故很生疏地掀开林知年浅色的居家服,按照钟远说的,刻意温柔地帮他缓解疼痛。林知年看起来瘦,抱起来轻,但其实腹部有比较明显的肌肉线条,不紧张时摸起来是软软的。 “好一点了吗?” 他揉了一会儿,问他。 林知年虚弱地点点头,朝他逞强地笑了笑,苍白的唇抿起来,反而显得更脆弱了。 “过几分钟还疼一定要说,我让管家带你去打点滴。” “哥哥……呢?”他有气无力地问。 梁川故没回答他,林知年脸上那点苍白的笑意也没有了,他轻轻闭上眼,泪水就顺着湿润的脸颊滑落。 梁川故于心不忍:“算了,我带你去。” “那哥哥以后……能对知年不那么凶吗?”他哽咽道。 “我什么时候凶过你?” “那哥哥就是答应了……是不是?” 梁川故皱眉,抽纸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沉沉地嗯了声。 “那哥哥以后不要不理知年,好不好?” “……好。” 这是病人,要哄。 “那哥哥以后……能不能多喜欢知年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超星系 林知年靠在梁川故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尽管知道这是病人,需要哄着,梁川故还是没有给出林知年想要的答案。 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在上帝面前撒谎,但看着林知年那双渴望的泪眼,他却没办法轻易做出这种承诺。 他不说话,林知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就像动物幼崽天生对危险有着极高的敏感度一样,他好像也明白再问下去只会是一个比现在更为糟糕的一个结果。 梁川故低头,看见他不太安稳的睡颜。 他还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林知年睡觉,他睡着时漂亮的眉头是不会展开的,冷白的脸紧绷着,像是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似的。因为哭过,他的眼尾很红,梁川故想起前两年拍卖场上出现过的桃花瓷,或许这世上某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和易碎是相通的。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去碰了碰林知年的眼尾,很轻,怕弄碎似的。浅眠中的林知年似有所感,呢喃着说了一句什么,梁川故没有听清楚。 那眼尾是热的,长睫轻颤着,梁川故毫无来由地觉得,哪怕多喜欢他一点也是可以的。 可惜他已经睡着了。 “少爷,给林少爷披上吧。”管家拿着一件薄毯,用气声说道。 “不用了,我抱他回卧室。” 为了不吵醒林知年,他尽量缓慢地站起来,抱林知年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负重感,只是稍微有些不适,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抱过别人。 他和林知年虽然是伴侣,但平时见面都少,更别提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了,也就是这两天他们的交集才突然多了起来,而他也只是将林知年当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可他终究不是一个小孩子。 他身量很高,抱起来很暖和。这种和别人分享温度的体验对于梁川故来说是很新奇的,以至于他站在林知年卧室里的单人床前,很久都没有做出将他放下去的动作。 直到陆文的电话打进来。 “老板,穆云女士的新合约已经拟好了,您和林少爷的离婚协议律师那边也已经准备完毕,您今天下午来公司吗,不来的话我将这两份文件的电子档和其他工作一起转线上给您过目?” 梁川故从外面给他拉上门,听见离婚协议这四个字时,动作很明显地一顿。 “离婚协议不着急,等林知年恢复清醒之后再看也行,你先把穆云的合约给我看看,其他的工作我待会儿亲自过来处理。” “那老板等我,我马上过来接您。” “不用了,我让司机开车。” 挂断电话之后,梁川故在主卧房门口站了一会儿,不知想了什么。 临走前他没忍住打开门看了一眼单人床上的林知年,刚刚把他放下的时候他呜咽了一声像是要醒,但现在看着像是睡熟了。他的单人床布置得满满当当,两个厚而大的毛绒枕头将他整个人圈围在了里面,床头放着吉他和贝斯之类的乐器,床单和被套和枕头一样,是很明亮温柔的颜色。 他陷在柔软的床褥里,像一颗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冬眠的星星。 梁川故进入会客厅时,穆云已经早早地坐在沙发上等待了。 国内顶流女明星穆云,飞梁的王牌艺人之一,一直以高冷御姐的形象出现在镜头前,黑长直,厌世脸,大红唇。但其私下其实是一个很知性随和的人,日常很少化浓妆,也不会佩戴太过夸张的珠宝首饰。 “梁总今天是起迟了吗?” 穆云放下咖啡杯,关心了一句。 “家里人生病了,耽误了点时间。” “林少爷?”穆云想了想,“我前些日子才见过他呢。” 她说着,又无奈地叹了声:“云城一到深秋时节,连空气都冷得刺骨,是要好好注意身体啊,一不小心就会生病。” 梁川故一行行仔细地看着合约内容,但难免有些分心:“你在哪里见过他?” “圣坛音乐节,好像是这个月的十八号吧,我当时作为特约嘉宾去的。”穆云从大衣外套里拿出手机,打开图库找到当时拍的照片,举起来给对面的梁川故看。 “林少爷是超星系乐队的贝斯手,当时我都有点惊讶呢。毕竟这个乐队真的名不见经传,没有任何赞助,设备也不算特别好,完全就是靠几个乐队成员撑起来的。” 梁川故抬眼,目光几乎是一瞬间就黏在了照片中左后方的林知年身上。 他的身体一大半都隐匿在暗处,没有被聚光灯的光芒触及,低头敛眉,中长发披散。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但唇边有很浅的笑意,左耳上好几个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格外明亮的烟波蓝。 这样的林知年对于梁川故来说可以说十分陌生,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一眼认了出来。 “……乐队?” “梁总不知道吗?” 梁川故的确不知道,他以为林知年一直生活在那个空旷寂寞的别墅里,没事就看看书浇浇花,偶尔弹个吉他,没想到他会加入乐队。 他没有顺着穆云的话说下去,找了两句场面话就继续进行合约流程,但穆云走后,他还是忍不住让陆文查一下这个乐队的底细,顺便评估了一番商业价值。 这个乐队是一个小酒吧的常驻,三年前就组建完成了,但这三年除了参加几个音乐节之外并没有什么发展。 梁川故不明白,以林家的资产,供自家小少爷玩个乐队根本不在话下,就像穆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一样,来娱乐圈不过是体验生活,依然被捧得大红大紫。 可林知年所在的乐队,无论从哪一项数值来说都不够一流,也根本没有足够的商业价值签约飞梁。 “去联系一下超星系乐队的队长,问他有没有签约意向。” 深夜十一点下班前,那几枚耳钉的明蓝光芒依旧在梁川故脑海中挥之不去。 连陆文也没想到梁川故真的要签下这个乐队,这简直不符合他的风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11-25 14:48:34~2021-11-26 14:4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斓 20瓶;绛纱是 10瓶;婉晚 3瓶;南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剧本二 【林少爷出现对牛奶的过度渴望症状,可能是由于从小到大受到对牛奶的过度管制,潜意识对这种东西有一种天然的好奇。其实梁总可以适度定量定期地买一些零乳糖的牛奶或者乳制品,少量多次,尽量避免空腹饮用或食用。比起图瓦涅西综合症来说,乳糖不耐受根本算不上什么疑难杂症,梁总多留心照顾便不是问题。】 梁川故看了一眼钟远发来的消息,顺手就截图发给了管家,让他看着买。 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但林知年还没睡。 梁川故一进门,便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穿着涧石蓝色的睡衣,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头发稍微有些散乱。他正翻看着一堆乐谱,目光平静而冷冽。 听见脚步声,他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抬手将挡住视线的碎发挽在耳后,朝梁川故露出了一个温和无害的微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是弯弯的,但总让人觉得隔了一层什么,像清晨时分的阳光,看起来温暖明亮,伸手去碰,却只能触到无处不在的微凉。 “梁总。” 他居然叫他梁总。 梁川故闻言皱了眉,语气没来由地有些不悦:“这么晚不睡觉,跑到这里坐着干什么?” “过几天有场演出。”他淡淡回答,“梁总连这个也要管吗?” 梁川故站在玄关,连鞋都还没来得及换,就那样和林知年对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问:“前几天的事情你还有印象吗?” “梁总是指什么?” “你生病了,黏着我叫哥哥。” 梁川故的失态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而且也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他脱下风衣,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林知年在这里的情景。 但是现在坐在沙发上的林知年,和昨晚已经截然不同了。 “不记得。”林知年轻声说。 还没等梁川故做出任何反应,他又浅浅地笑起来,露出颊边的酒窝:“当然是不可能的。” 可能是上了一天班太累了,梁川故忽然有些恍惚:“所以你现在是恢复清醒了是吗?” 林知年轻轻点了点头。 说这两种性格全然没有割裂感是不可能的,但就在这么短短的几分钟,很多时候梁川故还能从他的一举一动之中找到前几天的影子。 或者,与其说是前几天的影子,不如说依然保留着某些可爱的特质。 “梁总不去休息吗?明天不是还要上早班?” “都恢复清醒了,前几天的照顾,居然连一句谢谢都不说吗?” 林知年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种话从梁川故口中说出来有些令人吃惊。 “那么……谢谢?” “不用谢。”梁川故生硬答道,“既然你清醒了,那我们就趁这个机会商讨一下离婚事宜,现在方便吗?” 林知年沉默良久,久到梁川故都快以为他睡着了,他才轻声说道:“我会尽量控制自己不犯病的,不离不行吗?” 不离不行吗……这话说得可怜,像湿漉漉的小狗。 “这个恐怕你没办法控制。我会为你提供最好的医疗保障和财务支持,你不用担心,或者你还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我尽量满足你。”梁川故语气平缓,“当初联姻是合作,现在离婚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一次合作,我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合作方。” “只是合作吗?” 林知年静静听完,只问了这么一句。 梁川故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冷血。 “也可以是朋友。”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房子里暖气开得很足,但林知年却还是拿起一件针织衫外套,沉默地披在身上。他放下手中的乐谱,站起来直直地盯着梁川故看,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解和悲伤。 和他离婚,对于林知年来说,是一件值得悲伤的事情吗? 明明他们并不相爱。 “明天签协议行吗?今天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间睡觉。” “……嗯。” 林知年转身走了,单薄的睡衣和外套掩不住他单薄的身形,他走得不算慢,脚步很稳,一声一声却像是踏在梁川故心里。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朝他离开的方向追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梁川故才突然回过神来。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他独自伫立,音容沉寂,笑貌消弭,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似乎有些寂寞。 刚才林知年问不离不行吗……其实并不是不行,只是综合考虑来说,离婚是最好的选择罢了。 但事到如今,离婚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梁川故心烦意乱地洗漱完准备入眠,却发现自己依旧需要借助安眠药的药效,昨晚的情况不过是例外而已。 他好不容易睡着觉,却又陷入了一个麻烦的梦境——他梦见了林知年窝在他怀里无声哭泣,眼圈红得不像样,关键是怎么哄都哄不好,眼泪汇成大河,马上就要把两人一起淹没。 到睁开眼那一瞬间,梁川故还在想,为什么林知年的眼泪会那么多。 “呜呜呜……” “呜呜……” 被子里又多出了一个人。 林知年的呜咽声,梁川故已经耳熟了。 他本该继续睡觉的,今天虽然是周末,但他依然要早起工作。 但林知年哭得太伤心了,而且听起来像是止不住似的,一日夫夫百日恩,梁川故还是没能视而不见。 他先是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严肃。好不容易睡着结果半夜又无端转醒,醒来又被迫继续听着林知年哭,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哭什么?” 结果可能听起来还是很吓人,林知年哭得更伤心了。 梁川故无奈叹息一声,侧过身一看,发现林知年整个人都闷在被子里,只在柔软的枕头上留着一点乌黑的发尾。 这样睡真的不会闷坏吗? 梁川故还在纳闷,结果一掀开被子,脑袋里什么念头都一瞬间凝固住了。 他睡前关了窗帘,因此卧室里光线很暗,但他还是能看见林知年发间毛茸茸兔耳的轮廓,以及他向后摸着尾巴的动作。 他闭紧腿蜷缩着,睡衣最上方那颗扣子开了,右手小心翼翼地伸手来牵他的睡衣衣摆,口中叫的不是哥哥,也不是梁总。 而是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剧本二 梁川故的表情慢慢裂开。 “你叫我什么?” 林知年慢慢蹭过来,将戴着仿真兔耳的脑袋轻轻靠在梁川故胸前,抽抽嗒嗒个不停:“长、长尾巴了……怎么办?” 梁川故心想你这不是长尾巴了,而是长本事了好吧?哪有正常人长尾巴的? 哦不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知年确实算不上是什么正常人。 “你问我怎么办,我还要问你怎么办呢。” 梁川故真实地感到一阵头痛,但与此同时,那对毛茸茸的兔耳就轻轻扫在他的侧脸,林知年一抽噎,头顶上的兔耳就动一下,别说,还真挺可爱。 “老公,你会不会因为我是小妖怪就不要我啊?”林知年抱住他强健有力的腰,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贴了贴梁川故的脚背,“别不要我好不好?” 他声音里还带着特别浓重的哭腔,脚尖是冰凉的,触及梁川故时像是被烫得蜷缩了一下,但没过一会儿又极其乖巧地贴上来了。 梁川故上班真的很累,没时间陪他玩这种无聊的角色扮演。 这要是放以前,梁川故绝对立马开灯走人,林知年爱怎么玩怎么玩,想怎么哭怎么哭,但或许是因为前几天已经被折磨习惯了,他居然觉得这种程度还好。 “又犯病了?”他半眯着眼,鬼使神差地摸了摸林知年毛茸茸的兔耳朵。 “这是病吗?”林知年窝在他怀里,贪婪地嗅了嗅他颈侧成熟男人好闻的气息,脸上泪痕犹在,唇角却悄悄勾起来。 “以前都能好好藏起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突然就冒出来了。老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呜呜……” 梁川故听不懂他颠三倒四在说些什么,敷衍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突然道:“如果你不想要长这些东西的话,我可以帮你处理掉。” 林知年僵硬了一瞬:“老公想怎么处理?” 话音刚落,梁川故的手就已经放到了那对兔耳根部,大手将两只兔耳拢在一起,一使力就要将整对耳朵薅掉,说时迟那时快,林知年受惊般地护住自己的兔耳朵,双手一齐按在梁川故的大手上。 梁川故觉得自己似乎都能感觉到林知年的心跳,砰砰砰的,居然真的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 “疼……” 晦暗的夜色中,林知年抬起来看他的双眸却是亮亮的,不知道是因为被水洗濯过,还是因为有太过不可思议的情愫在闪烁。 告知真相的语言和奚落的话全部堵在喉咙说不出来,梁川故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却只是松开了捏在他耳朵根上的手,顺便用指腹细细地擦去了他脸上残存的泪痕。 “睡吧,明天带你去看医生。” “医生能让我的耳朵和尾巴重新藏起来吗?” 梁川故敷衍地应着,心里想的却是,离婚协议又要推迟签署了。 然而他心里非但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如释重负一般,就这样任由林知年窝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靠着梁川故,林知年身上也慢慢暖和起来,不过温度还是比梁川故低一些。第三个年头,快要入冬的天气里,林知年终于如愿以偿地和梁川故相拥而眠。 他以为自己会幸福得睡不着觉,但事实并非如此。被梁川故这样热乎乎地包裹着,困意也很快就席卷了他的大脑。 他依然说:“晚安。” 翌日,闹钟照常响起。 这时候梁川故才终于看清楚,林知年头上戴的其实是一对仿真兔耳夹,白绒绒的,里面透着些软软糯糯的粉红色。他头发长,夹起来也方便,银色的发夹根部很好地隐藏在他蓬松柔软的发间,可能是因为睡了一夜,才不小心露出了一点发夹尖。 梁川故看着他安稳漂亮的睡颜,没来由地伸手理了理他乌黑的发,顺便帮他把发间的耳朵夹稳了些。 还有尾巴。 昨晚林知年说长尾巴了的时候他太困了,没怎么搭理他,但现在想起他向后摸尾巴的动作才觉得奇怪,既然没办法长出尾巴,那他到底在摸什么? 梁川故轻轻掀开被子,被子里暖洋洋的热气迅速流失,他看着林知年蓝色睡裤后的弧度,难得有一瞬间的怔然。 林知年不会玩这么大吧? “唔……天亮了么?” 林知年睡眼惺忪,似乎是觉得背后微凉,于是又朝梁川故的怀里缩了缩。 “没有。”梁川故声线低缓,目光从他鼓鼓的睡裤上移开,“我去上班了,你继续睡。” “不要。” 梁川故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什么时候他上班还需要林知年同意了? “我不想一个人睡,一个人睡好冷啊,老公不能多陪陪我吗?兔兔很怕冷的。” “家里有暖气。” “想要老公抱。” 梁川故:“……” “算了,你也别睡觉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林知年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懒洋洋的不想动。他的兔耳支起来,正好蹭着梁川故的耳朵。 “起床,我带你去看医生,看看你这小脑袋瓜里又是哪儿出了问题。” “不要。”林知年闭着眼睛,长睫乖乖地铺在下眼圈,“天还没亮呢,哪家动物医院会开门呀?老公是不是工作太忙,都累傻了。” 梁川故被他倒打一耙,还听他说要去动物医院,心下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深感这个病之棘手。 两个人根本不再一个世界观里,再怎么和他讲道理也讲不通。他也不和林知年争辩了,直接把人抱起来往卫生间塞,把人架着洗漱完又扛去衣帽间,让他自行把衣服换掉。 他还没来得及离开,林知年就已经当着他的面换起了衣服。他没有先解上衣,那只毛茸茸的兔尾巴随着他的动作掉在了地上,与木质地板碰撞时并没有产生金属或者橡胶的声响。 林知年双腿修长白皙,没有一丝赘肉,看起来瘦但力量感十足,并不显得病弱可欺。梁川故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正人君子般地转过了身,然而心里想着那只非插件的兔尾巴,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11-27 14:44:20~2021-11-28 14:5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剧本二 “老公,我尾巴掉了,怎么办啊?” 梁川故换好西装,便看见林知年蹲在地上,戳了戳那只毛茸茸的尾巴,抬眼看向他时眼神里是满溢的无助和难过。 “你不是不想长尾巴吗,这下掉了不是正好?” 梁川故走过去朝他伸出手,林知年愣了一下,瞬间又高兴起来,将手放在梁川故的掌心,都不需要梁川故用力,就已经极其乖巧地站了起来。 “但是万一以后我变回兔子原身的时候没有尾巴怎么办啊……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好看。” 梁川故顺口打趣了一句:“你还会变原身啊?” “那当然啦,人家是小白兔呀。” “……” 你高兴就好。 梁川故往外走,林知年也跟着往外走,他的手被梁川故不轻不重地攥着,极具侵略感的体温从两人皮肤相触的地方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林知年冷白的脸上又出现那种类似于微醺的红晕,他低头看两人相握的手,又抬头看梁川故挺拔高大的背影,一时拿捏不准梁川故的心思。 “先吃早餐。” 他把林知年带到餐桌旁,声音是一贯的没什么起伏。 林知年看了一眼餐桌上丰盛的早餐——烤吐司、果酱、培根、土豆泥、鸡蛋和芝士——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除了他座位前多的那杯牛奶。 梁川故见林知年看着那杯牛奶发呆,以为他转了性子,连之前心心念念的牛奶也不喜欢喝了:“那是零乳糖的牛奶,不要空腹喝,如果不喜欢喝的话可以给我。” 谁料林知年竟突然朝他扑过来,两人距离太近,梁川故又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林知年抱住了脖颈。 梁川故躲避不及,不由得叹了口气,正想教训他没事不要做这种举动,话还没说出来,就感觉侧脸印上了什么软软热热的东西。 活了三十年除了工作眼里容不下任何一位佳丽的梁总,没能第一时间判断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但他也不是傻子,只需要稍微动动脑子稍微想想,就能反应过来那是一个柔软的吻。 林知年献给他的——第一个吻。 梁川故的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下,他双手抬起来悬空着,不知道该不该抱上林知年因为轻轻踮脚而抬起来的腰。 他想起前几天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爱哭鬼,虽然娇气又麻烦,但会在他工作时用一种心疼又迷恋的眼神望着他,会深夜起身为他煮面条冲蜂蜜水。那时候的爱哭鬼和现在这只小白兔抱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身上的温度都一模一样,喜欢踮脚抱这个习惯并没有改掉。 他们是一个人。 包括昨晚那个冷淡而理智的林知年,在舞台上抱着贝斯微笑弹唱的林知年,其实都是一个人。 他只是生病了。 正常的、健康的林知年,甚至很少带着任何情感看他一眼。 梁川故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明白了还是钻牛角尖了,只是那种想抱上去的欲望在一瞬间被浇灭了大半,他不知为何竟有些失望,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负罪感在他心里无声弥漫。 “林知年,下来。” 林知年才不听他的:“老公,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我是一只乳糖不耐受的兔子,看见别的小白兔能喝牛奶可羡慕了,但家里没人给我买,还告诉我像我这种小兔子喝了牛奶会中毒死掉。”林知年在他耳边清清浅浅地说,梁川故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出声打断他。 “后来我修炼成人,去小学念书的时候,有其他的坏兔子知道我不能喝牛奶,就把我水杯里的水换成了牛奶。我不知道牛奶是什么味道,还以为是家里换了饮料,喝了之后肚子疼了好几天,后来他们嘲笑我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是牛奶。” 梁川故皱眉:“你念的什么小学?那几只坏兔子叫什么名字?” “当然是兔兔小学啦!那几只坏兔子嘛……谁知道呢,小白兔宝贵的脑容量才不会用来装那种坏蛋的名字。” “不过也要感谢他们,我才知道喝牛奶是不会死兔兔的,等我长大以后还能自己买不会导致腹疼的牛奶,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并没有那么好喝。” 他好像是踮脚踮累了,脑袋缓缓从梁川故肩头滑到胸膛,耳朵贴好能听见梁川故微微加快的心跳声,那对兔耳就用来扫梁川故的下巴。 “还没有人为我买过喝了不会腹疼的牛奶呢。” 梁川故看着他感动而依赖的模样,没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他想起他年幼时养过的一条德牧幼犬,在可爱这一方面,没人能敌得过小动物。而林知年扮起小动物来,可爱值居然分毫不差。 他要不要告诉他,其实牛奶是管家安排人去买的呢? “所以,刚才兔兔的亲亲是谢谢老公哦。”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突然小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梁川故心想,他亲的时候那么敢亲,怎么说起来倒害羞起来了。 这一点其实和前几天他给他按摩的时候很相似,都是事前和事中大胆,事后就蔫了,不知道正常的林知年是什么样子……不过林知年名门小少爷,正常时肯定就不会做出这些事了,他也没有什么非得知道的必要。 “感谢有感谢的方式,不必抱着亲吻。”梁川故双手架着他的胳肢窝,用抱小猫小狗的方式将他从自己身上拉开,沉声道,“对我就算了,以后你遇见其他人,只是对你好了那么一丁点,你就要扑上去献吻吗?” 他本意是想教育一番林知年,谁料林知年居然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盯着他看:“当然不会随便吻别人,人家是兔子,又不是傻子。” 梁川故一时语塞。 “行,我是傻子。”他不想和林知年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纠缠,只要他不乱去亲别人引起社会骚动扰乱社会治安就行。 “先吃早餐,等会儿冷掉了。” 见林知年好像还想说点什么,梁川故赶紧把他的椅子拉开,按着他坐了下去。 时间是很宝贵的,再不吃饭,等会儿检查完他又连踩点上班都做不到了。 林知年看了他一会儿,识趣地没有继续说话。梁川故今天的领带是涧石蓝色的,和他身上同色系的风衣外套很搭。他们现在要是站在一起,觉得他们般配的人一定会比以前多。 毕竟之前是同框都不搭边的,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别的夫妻好歹是貌合神离,他们俩却连貌合这一步都做不到。 他在梁川故抬眼看他之前率先收回了目光,转而去看精致的吐司盘边摆放着的牛奶杯,心想前几天的眼泪都流得值。 “这种病本来就是反复无常的,所以之前才说是疑难杂症。”钟远淡定地忽略了他头顶的那对兔耳朵。 “梁总不必太过担心,最近学术前沿对这种病已经有了新的研究,病理实验也在稳步推进,过不了多久相信就会有治疗药物问世,您只需要在这期间保护林少爷,使其人身安全免受侵害就好。” 梁川故不喜欢这种模糊的时间边界,就直接问了:“过不了多久是多久,是不是药物不问世,他这个病就会一直反反复复地发作?” 钟远:“这倒不一定,这个病的诱因是某种赖以生存的因素缺失,要是梁总能够判断出是什么因素缺失并加以补充,林少爷的病没准很快就好了。” 梁川故觉得钟远在为难他:“钟远,你作为医生,说出这种话不觉得很不负责任吗?我要是能判断出来还带他看什么医生?” 钟远才觉得这对夫夫在为难他:“理论上来说确实是我说的那样,至于所谓赖以生存的因素,不一定是现代医学意义上的,所以我们作为医生也无能为力,只能由患者最亲近的人来甄别判断,而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这也是图瓦涅西综合症需要等待药物问世的原因。” 最亲近的人吗? 梁川故并不觉得自己会是谁最亲近的人,唯一一个会把他当作最亲近之人的存在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从他母亲去世的那一刻开始,这世界上就没有人还会把他放在第一位了。 这几天林知年的种种举动,确实让他不断产生着动摇的念头,但其实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会知道这也不过是一种另类的利益需求而已。 林知年会这么黏着他,抱他,心疼他,朝他撒娇,对他卖乖,只是因为现在生病了,需要人照顾而已。 “药物研究还需要投资吗?” 梁川故冷静下来,语气也缓和了很多。 钟远摇摇头:“药物研究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差的已经不是钱了。” 他顿了一下,还是将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如果林少爷能配合进行试药——” “不可能。” 钟远刚说出试药两个字,梁川故就直接翻了脸,他眉头皱得很深,脸色也差,心情看起来糟糕透了。 “老公,不要对漂亮医生发脾气。”林知年扯了扯梁川故的衣袖,抬头严肃地看着盯着他看,双颊微微鼓起来,好像也有些不高兴。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简直是救火踢倒了油罐子——火上浇油了属于是。 “林知年。”梁川故简直被他气笑了,“你还是等自己的兔子脑袋恢复正常了,再想着管我吧。我发脾气是为了谁,你是没有良心也没有眼睛根本看不清的吗?” 钟远听着这番无论如何不可能从梁川故口中说出来的话,眼镜稍微往下跌了跌,不过很快又被他自己扶正了。 阿弥陀佛,钟远心说,智者不入爱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11-28 14:50:29~2021-11-29 14:5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千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253645 6瓶;追、last of the wild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剧本二 林知年也愣了一下,旋即从就诊椅上跳了起来,双手紧紧握住梁川故的手不放,踮脚用脸颊轻轻贴了贴梁川故的侧脸,贴贴之后就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瞧。 梁川故没有躲,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有一块已经不受控地塌陷了。 “老公,我错了。” “谁管你。”梁川故抬起另一只手,指着他的毛绒兔耳说,“我不和一只傻兔子置气。” 林知年被骂了,不由得有些沮丧,如果那双兔耳是真的,能够布满血管和神经的话,在这时候合该是耷拉着的。 “傻兔子就傻兔子吧,只要老公能消气,死兔子我都能——” 梁川故一把捂住他半张脸,下手没个轻重,林知年的脸颊瞬间就被捏红了,眼眶里也泛起生理性的泪光。 “疼……” “怕疼不怕死,你可真是只聪明兔子。” 梁川故一边嘲讽人,一边又马上松了力道,拇指还不自觉地在林知年颊边那颗小痣上轻轻摩挲,似乎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可惜林知年那处格外敏感,他越是这样安抚,林知年眼眶里的泪光就越是闪烁,最后长睫忍不住轻轻一扑,断线的珍珠就滚到了梁川故的手上,慢慢打湿了梁川故的虎口。 钟远实在看不下去了:“林少爷现在生着病,梁总悠着点欺负,别把人欺负坏了。还有……能别在诊室干这些事吗?我还要工作。” “之前说试药的事情,是我失言,梁总别往心里去。药物那边我会时刻关注,一旦经过严格的临床试验,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梁川故也看出林知年有些不对劲,闻言慢慢放了手,从桌上拿了一张医用湿纸巾给林知年擦泪,在擦过那颗颊边痣的时候很明显地停顿了下,刻意避过了那个地方。 “刚才也是我莽撞,不是不肯让他当临床试药志愿者,只是他现在并不清醒,我也没办法替他做决定,要是试出什么好歹来,我也不好向林家交代。” 钟远表示理解,没两轮对话,两人又回到了之前客客气气的相处模式中,只能说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更别说两人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同学情谊和利益关系,于是乎这场争吵中好像就只有林知年一个人真情实感,还受到了不太轻松的惩罚。 对此,林知年表示,这样的惩罚其实可以多来一点,钟远也不必在紧要关头出声为他说话,他不介意。 知道这种情况在正常症状范畴内,梁川故也算稍微放了一点心。暂时解决好林知年的事,之后自然就是去公司上班,他本来想让司机直接送林知年回去的,奈何林知年不配合,一直黏着他不放。 “你要跟着我去上班可以,先把头顶两只兔子耳朵摘掉,不然到时候娱乐八卦就该编排我有什么特殊癖好了。” 林知年晃了晃脑袋:“为什么呀?要一只刚刚失去尾巴的兔子摘掉耳朵,老公,你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残忍吗?” “那么你不去为你的尾巴举行葬礼,反而要跟着我去公司上班,林知年,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叛逆吗?” 林知年一噎。 “尾巴哪有老公重要?” 梁川故翻阅文件的动作一顿,他听着林知年理所当然的语气,心里又蔓延开那种陌生而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想起今天早上,林知年蹲在地上看那只尾巴的时候确实难过得不行,但他一伸手,林知年就抛下自己的尾巴跟他走了。 在林知年的认知里,他还是一只修炼成人的小兔子,尾巴掉了对于一只兔子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事,可是在他心里竟然比不上和他一起吃早餐。 “傻得可爱。” 梁川故轻声嗤笑了一句。陆文在驾驶位听着自家老板怪异的笑声和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又一次差点将油门当刹车踩,还好前方的警察叔叔足够醒目,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而林知年听了这话,非但不生气,还又朝梁川故靠近了些。他把文件从梁川故手中抽出来,让自己的手代替之前文件的位置。 梁川故正好看文件也看累了,并没有直接制止林知年的动作,不过他也没想到林知年会这么大胆,直接把手往他的手里放,他只是稍微走了一下神,他的手指就已经穿过他的指缝,十根手指就这样牢牢地扣在了一起。 林知年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盖泛着浅浅的粉色,指尖覆着一层薄茧。和他比起来,梁川故的手大了一圈,肤色更深,青筋明显,看上去极有力量感。两只手就这样交扣着,都说十指连心,单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梁川故竟感到离林知年无比地近。 比以往任何时候、以往任何人,都还要近。 近得几乎让他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那一瞬间他脑袋中五光十色,似乎什么念头都迸溅了出来,混乱一片。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暂时不想放开。 来自林知年的温度和依赖,让他又一次产生了眷恋的情感。 “老公,知年想一直牵牵。” 梁川故一直盯着两人交扣的手看,听见林知年说话才回过神来。 “……随你。” 他朝背后靠了靠,做出一副闭眼小憩的模样,已经完全忘了那份文件。 林知年见他休息,也不再出声打扰,只是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右臂上,看着他扣回来的手指,桃花眼里隐隐流露出一点笑意。 而前面的陆文不小心瞥了一眼车内后视镜,正好和这样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对上。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劲,砸吧砸吧还没回味过来是哪里出了问题,便看见那位清纯可爱的小白兔朝他抬抬下巴,还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那眼神里满溢的占有欲和挑衅感,没有一点清纯可言。 陆文一惊,忙不迭收回眼神,再也不敢往后视镜看一眼。 救大命……老板娘好像不是什么好人。 车开到公司停车场,梁川故睁开眼,发现林知年的手指还紧紧扣着,一点都不曾放松。他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又不是以后不让他牵,至于这样宝贝似的不舍得放吗? 小饿鬼一样。 然而笑过之后,他又很快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确是牵了上次没下次的情况。离婚是他提出来的,林知年也已经知晓了,按钟远的说法是这个病和患者本人的记忆是分不开的,他会这么患得患失也不奇怪。 离婚—— 梁川故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两个字,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转头看林知年,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他那对质量极好的粉白兔耳。 离婚之后,少了诸多掣肘,少了这个累赘…… 但这个真的是累赘吗? “老公是不是很喜欢我的耳朵?” 林知年突然抬头看他,桃花眼努力睁圆的样子很可爱,雪肤粉唇,再加上那对毛茸茸的耳朵,倒真有几分像家养的小白兔。 他这一下凑得太近,梁川故甚至能从他亮晶晶的浅色双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以及那瞳孔深处埋藏的——炽热而鲜活的爱恋。 是错觉吗? “老公……” 林知年轻声唤他,另一只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攀上了他的肩。他仰起脖子,脆弱的喉结和漂亮的颈线展露无遗。两人的距离再一次被拉近,鼻尖差一点就碰到一起,温热的气息随着呼吸不断交融,梁川故看着林知年微微迷离的眼神,情不自禁地往下微微俯身。 “山本!你仙人来电话啦!山本——” 陆文跳起来啪地一下给手机关了静音,跳的时候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头一下子磕在车顶,还好皮革够厚够柔软,不然指不定会不会撞出点脑震荡来。 他颤颤巍巍地将手机装进西装裤中,似乎一瞬间老了八十岁:“老板,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梁川故如梦初醒般地睁开眼,经过这么一打岔,终于想起眼前这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其实是个病人,他差点将林知年的病痛当成爱恋来品尝。 趁人之危这种事他在生意场上没少干,在处于危机情况的公司上下功夫往往能最大程度地争取飞梁的利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道德底线其实没有那么高。 但他想起昨晚林知年看他的眼神,那种不解而失望的眼神,莫名地,突然就吻不下去了。 他撤了身,林知年也慢慢睁开眼。从刚才那个铃声响起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要糟,也犹豫过要不要直接抬腰吻上去。 但他最终没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和梁川故相处尤其如此。 他是飞梁娱乐的总裁,旗下大牌明星艺人数不胜数,形形色色的美人看得审美疲劳,很难用色相迷惑,本身对接吻也没有什么兴趣,一旦让他脱离那个氛围,再主动出击就只能引起他的反感。 更何况——他可是一只清纯的小白兔啊,初吻这种事情,怎么能全程自力更生。 “老公,刚刚是要接吻吗?” 林知年脸颊红红的,眼里闪烁着期待的零碎星光。 “可是妈妈告诉我,只能长大以后和爱人接吻。” 梁川故闻言沉默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沉声开口:“很抱歉——” “兔兔不要抱歉,兔兔要这个。”他收回搭在梁川故肩上的手,单手解开了暗蓝色细绒衬衫最上方的那粒纽扣,将里面那条纯黑色的项链拎了出来。 梁川故皱眉看着他的动作,心下疑惑,直到项链吊坠从领口处出现,莫比乌斯环上镶嵌的细碎蓝钻在光下折射出漂亮色光时,他才怔怔地反应过来,林知年要的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剧本二 那是他们的结婚戒指。 当时是由他们两人一起去定制的,在教堂里互相为对方戴上的戒指。 他以为林知年早就扔掉了。 除了结婚当天,他从来没在他手上看到过这枚戒指。 “老公,你还记得吗?”林知年难得严肃起来,漂亮的脸绷得紧紧的,略有些紧张地盯着梁川故看。 他小心翼翼地用掌心托起那枚戒指,同时将两人交扣的手抬起来,恋恋不舍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指,将戒指放在梁川故温热的掌心。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他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看着梁川故的眼睛说,“我们是爱人的证明。” 那枚戒指上还残存着靠近他心口位置的温度,戒指内圈刻着对方名字的缩写,一点都不曾磨损过。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回到了两年前,和林知年一起去挑选婚戒的时候。 那一天仿佛下着小雨,云城入秋本就阴冷,下起雨来更是寒气入骨。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同居,林知年背着贝斯撑伞在马路对面等待绿灯时,两人曾有过长达十秒的对视。 有一种说法,如果在茫茫人海中能和某个人偶然对视超过五秒钟,那么这两个人便有相爱的可能。他们算不上完全偶然,毕竟是约定了同一地点,但那时候梁川故心中确实出现过类似于悸动的感觉,因此在定制戒指的时候,是他主动向设计师要求刻下对方姓名首字母的。 梁川故从来不信什么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从小到大做什么都要凭全力争取,在群虎环伺的梁家,只有这样才能有尊严地生存下去,将自己的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不被别人践踏、欺凌、看不起。 但对于林知年,他却毫无办法。 那次对视时的悸动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正好站在落地窗前往马路上看,而红黄绿指示灯下的林知年正好抬望眼,两人的目光就那样毫无预兆地交汇在一起。而之后的无端疏离和渐行渐远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不知道要如何去对林知年好,林知年看起来对他毫无爱意,只是因为家族的利益,才不得已和他捆绑在一起。 这样的变数对他来说与其说是一种耻辱,不如说是一种灾难。他开始像小时候那样产生恐慌和忧虑的情绪,又开始做无谓的幻想和憧憬。 渐渐地,那种悸动在有意的压抑和放逐之下变得不那么重要,甚至于无足轻重。时间久了,单调重复的生活占据他生命中绝大部分时间之后,他也就忘记了自己曾经确实对这样一个人产生过心动的感觉。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林知年望向他的眼神,那明亮得如同秋日午后灿烂玻璃的双眸,和如今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两年他刻意回避的目光和视线,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在不为人知的眼底寂寞地燃烧? 梁川故沉眉并不说话,林知年就半跪在他身侧,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他很有耐心,在那种无法掩饰的期待和专注之下,埋藏着隐秘的胜券在握和从容不迫。 他看着梁川故将掌心的婚戒慢慢攥紧,心脏仿佛也被那只大手揉挤搓捏,呼吸无法保持平静,那种满满涨涨的感觉又充斥在四肢百骸。 “一直戴着吗?” 梁川故没有松手,就这样攥着,细细的黑绳挂在林知年的脖子上,松松垮垮的,看起来就像一副没有拴紧的项圈。 林知年乖乖地嗯了一声。 “因为兔兔要弹吉他和贝斯,怕不小心划伤戒指,就做成项链挂在脖子上了。” 梁川故闻言又沉默良久,他定定地盯着林知年看,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竟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轻,落到林知年耳朵里就像羽毛一样,无端让他生出些痒意。 “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公又没有问我。”林知年有些委屈,抬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想擦掉眼眶里并不存在的泪光,“兔兔连洗澡时都戴着,老公呢,是不是早就扔了。” 梁川故没说话。 这下林知年是真委屈了。 他不是没想过梁川故会扔,但没想到梁川故在他面前掩饰都不掩饰一下,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他会不会因此伤心难过似的。 他眼眶一红,立刻移开视线不再和梁川故对视,抿紧薄唇闷闷地冷哼一声就要撤身离开,却不料梁川故手上突然使力,那条项链瞬间被扯直了。林知年后颈一阵疼,本能地往梁川故身上一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就已经彻底调换。 梁川故单手撑在座位靠枕处,半跪着压下来,把林知年困在他的阴影里。林知年被迫仰着头,微红的眼尾像被雨水晕染开的桃花,看上去有种凌乱而脆弱的美。 “没有戒指,能吻你吗?” 梁川故这话问得简直流氓无赖。 人家早就提了条件,他充耳不闻也就罢了,还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礼节性地问别人答不答应。 他都这样压着别人了,手里的项链攥得紧紧的,完全是一副掌控者的姿态,还要问掌心里想逃也逃不了的小白兔愿不愿意被他吃掉。 夺笋呐。 林知年像是有些慌乱,瞳孔不太明显地收缩着,心脏砰砰砰地加速跳动。 他眸中渐渐漫出一层水雾,脸颊红得不像话,梁川故以为真的把他吓坏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来,没想到他竟慢慢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澈的泪珠从睫毛根淌落,晕湿了他绣密绵长的睫绒。 “没有戒指,只让亲这一次。” 这一次,梁川故没有犹豫,直接吻了下去。 和人接吻的感觉是很奇妙的。 梁川故不怎么喜欢吃甜食,不是因为甜食不好吃,而是因为吃多了会上瘾。 除了工作,他讨厌一切会让他上瘾的东西。 但和林知年接吻的时候,他好像又找回了小时候偶尔吃一点甜食的满足感。他的唇像棉花糖一样柔软,仿佛一抿一咬就会化掉,变成甜蜜醇香甚至有些粘腻的糖液流到加速泵血的心口。 多吻一秒,上瘾的欲念就拉着他下坠一分。 林知年这个名字,在唇交舌缠中伴随着每一声细碎的呜咽和喘息一笔一划地镌刻在他的心里,这种陌生的入侵感让他下意识觉得不悦,但那点程度的不悦早就被淹没在深吻的欢愉之中。 表面是林知年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泪流不止,实际上在他还没来得及防备的时候,这只兔子就用这样的方式在他贫瘠荒芜的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不够体面,但很有效果。 他清楚地知道他缺的是什么。 拥抱,牵手,接吻,和爱。 他曾经也和他一样,站在无比渴望的存在面前深思熟虑,畏首畏尾,最终平白浪费了两年时光。在那两年里,他有时候竟觉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那样有名无实地过下去也是幸福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上太多。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因为他们本来可以更甜蜜地在一起。幸亏他曾被裴斯一语点醒,又得到他的剧本相助,才不至于出手太晚。 缺乏什么,想要什么,渴望什么,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在不伤害梁川故的情况下,手段特殊一点也没关系。 不要因为太过在乎而畏缩不前、得过且过。 这个道理,他和梁川故只要有一个人懂就足够了。 与此同时,梁家私人医院,神经内科第一诊室卫生间。 “你们真的让我很困扰。” 钟远平静的声音里透露着明显的烦躁。 但熟悉他的病人都知道,钟医生脾气好得不像话,很少会产生烦躁这种负面情绪。 他工作能力强,效率又高,对待谁都是一副耐心而冷静的样子,平时很少说话,可一旦说话,语气中总是带着淡淡的安抚意味,好像天生就是一个温柔的医生。 “阿远,别生气嘛,周末我请你去看画展。” “很忙,没时间。”钟远揉揉眉心,“你不要岔开话题,我说真的,下次梁总要是再来问我,我可能没办法再为你们撒谎。” “医生的天职是治病救人,演戏是你们演艺圈的事,请不要把这么神圣的事情当作儿戏。”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对不起啊。”裴斯那边风声很大,听起来不像是在室内,“你也知道,知年喜欢梁川故十几年了,梁川故那边又是个不开窍的,弄得知年最近这两年精神都有些恍惚。” “好几次我去酒吧找他的时候,他都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瓶酒,混着喝还喝不醉,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飞梁双子楼悄无声息地掉眼泪。” “你说我能袖手旁观吗?” 钟远靠在严格消毒的洗手柜台上,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林知年和裴斯是初中同学,林家和裴家是世交,但当时林知年和裴斯并没有在一个班上。裴斯所在的班是全年级最好的精英班,他是凭借成绩优异考进去的,学费全免,正好和林知年在一个班上。 他和林知年的关系不算太好,但也不差。那位虽然也是个少爷,但平时完全看不出什么少爷的待遇,并不像裴斯那样,几乎所有物品都是私人定制。 林知年上课并不算很认真,但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钟远要花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保住班级第一的位置,才能获得减免学费的资格。 他一直把林知年当作竞争对手看,都说年少时分的爱意藏不深,敌意更是如此,也许是因为他天生就没有撒谎和伪装的天赋,那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林知年就站在他的课桌前,背着一把漂亮的贝斯,冷冷地盯着他看。 他以为这个小少爷是要来找他麻烦,没想到林知年却只是在他桌上放了一盒热牛奶,说他喝不了,如果他不介意的话请帮他喝掉。 他没有拒绝林知年,因为他没有拒绝任何人的习惯。只是那盒牛奶在他课桌上放了很久,直到某一天早上他实在是饿得有些难受,心里百般纠结之后拿起那盒牛奶,才发现盒底粘了一张纸条,已经被水渍晕脏了。 他现在还记得那张纸条上写着什么。 也是从那以后,他们心照不宣地成为了朋友。 那是他进入中学后交的第一个朋友。 和裴斯结识,也是因为那时候裴斯常常跟在林知年背后跑。他时常觉得和他们格格不入,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家世让他感到蒙羞,但很多时候总是觉得和周围的一切差距太远,似乎无论怎么努力都赶不上别人生来就拥有的一切。 林知年那两年就开始玩乐队,裴斯家里也一早为他在演艺圈发展铺好了前路,而他只能每天不停刷题,也不知道自己以后到底要干什么。 选择从医,也已经是太久太久以后的事情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当年他和林知年先成为朋友,这些年却一直和裴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联系,至于林知年,则早已没有音讯了。他这些年醉心科研和临床,去年才知道梁林两家联姻。 当时他和林知年私下其实见过一面,他没想过林知年会是同性恋,加之低浓度社交状态持续了太长时间,语言能力和情商也退化了,当时竟直接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林知年似乎也没想到他会问得那么直接,愣了一下,又闷闷地笑了一会儿。他说他不知道现代医学对于同性恋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如果非要给他贴一个xx恋的标签,那么就叫他梁川故恋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是幸福的。 钟远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有个好天气,鸟雀声清清脆脆煞是好听。林知年和他一起坐在私人花园的长凳上,看着湖面悠然划过的黑白天鹅,用他那一贯清清冷冷的声调唱起了歌。 裴斯曾跟他说过,林知年有着被上帝眷顾的嗓音,一生却只唱忧郁的歌。他之前一直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那一刻才彻底懂了。 他就像那湖心的天鹅,一年四季都栖息在精致而荒凉的囚笼里。笼子的上方其实是开了口的,不是飞不出去,只是因为他好不容易才从极其遥远的地方飞到这里来的,这里有他无论如何无法割舍的存在,舍不得飞走罢了。 后来他问裴斯,梁川故到底为林知年做过什么,才能让那样追逐自由的林知年,那么灿烂耀眼的林知年心甘情愿被困在他身边悄无声息地岑寂。 他虽然和梁川故是多年同学,但私交并不算亲密。梁川故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人形学习和工作机器,好像永远都不会累,拥有比别人更高的效率,付出比别人都艰辛的努力,也永远能做出比别人更好的成绩。 输给梁川故他很服气,因为他没有他那么拼命。 和这样的人合作是很放心的,但和这样的人恋爱结婚就不一定舒心了。他甚至怀疑梁川故这种人到底会不会爱,更别提能主动做出什么事情去俘获林知年的心。事实也证明婚后梁川故对林知年并不算好,他不懂林知年为什么还能保有那样一种近乎愚昧的爱恋。 那一天,裴斯告诉了他答案。 或许根本算不上是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剧本二 陆文说完那句“你们继续”之后就麻溜地滚出了驾驶位,顺道给他们带上了车门。 而现在他在车外已经等待十分钟了。 他抬腕看了一眼表盘上的指针,心想老板今天又得迟到。 除了他们这一辆,停车场还有很多豪车。娱乐公司里最不缺的就是被精心包装的、光鲜亮丽的存在,那些聚光灯和镜头的宠儿,一定要有名车和鲜花傍身。 梁川故的车在茫茫车海之中甚至算不上特别显眼。 虽然飞梁的总市值已经高得惊人,梁川故也早就跻身世界富豪排行榜前十,各大财经杂志头版头条曾经一度被这个年轻总裁霸占,但他的生活其实不算奢侈。 他的作息完全是两点一线,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工作占据了他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剩下的便是对于他来说极其艰难的睡眠,吃饭和娱乐更是忘了就忘了的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仗着年轻,像是要把生命奉献给007。 他没有享乐的习惯,也没有享乐的余暇。信用卡里那些不断飞涨的数字他都交给陆文打理,一部分拿去做公益,一部分拿去做投资,剩下的也就剩着了。 除了衣食住行的必需品之外,梁川故没有任何可以花钱的地方,而那些必需品也只需要保持足够的质量水平就行,梁川故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 他不像别的总裁那样洗澡要用顶级红酒泡玫瑰,也不需要当天从新西兰空运过来的新鲜牛肉,更不至于要10086个专业裁缝为他定制每天不重样的西装。 他的欲望好像天生低迷,对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以至于那些为他盛装出席的男男女女,心里还在盘算着要拿哪杯烈酒前去搭讪,却可能永远都料不到他会被一碗素面或一个吻收买。 “不着急。” 车内奇奇怪怪的声音终于慢慢平息,陆文看了看时间,正想着还不算太晚,车内却传来了梁川故低沉微磁的声线,很轻,像是怕吓坏什么人似的,带着一点生疏的温柔。 陆文眼珠子都要惊掉了,嘴巴一点点张大像是要吃小孩,扶在引擎盖上的手微微颤抖。 要美人不要江山,梁总糊涂啊—— “兔耳朵都歪了。” 梁川故说着,却没有伸手帮他整理,只是抚了抚他还在发烫的脸颊。 林知年红着脸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试了好几下都夹不好,急得好像又要掉眼泪。 “老公,帮帮我……” 梁川故轻轻眯眼,眸色沉了三分。 “我为什么一定要帮你呢?” 林知年蹙眉,像是根本不信他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刚刚是老公抓歪的,兔兔的耳朵明明长得好好的,老公非要抓,抓歪了又不帮兔兔恢复原状……” 他越说越委屈,脸上酣醉般的红晕还没有褪去,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梁川故看着他哭,心里很怪异地出现一种酸酸疼疼的感觉,但并不严重。 之所以觉得怪异,是因为前几天看他哭还只是觉得麻烦。 “好了,不哭了。” 他伸手为他擦眼泪,指腹触到他潮湿柔软的睫毛,心里划过一阵酥麻的痒意。 “呜……” “我错了还不行吗?” 梁川故尽量放低姿态,但效果有限。他不懂要怎么哄人,林知年又哭得太厉害,好像不管怎么哄都哄不好。 谁料下一刻,这个泪潮汹涌的小白兔却突然止住了眼泪,他这辈子见过的演员比林知年吃过的饭还多,却很少有人能做到这样瞬间止泪,连抽噎和哽咽都没有一声。 “耳朵。” 他眼圈红红的,说话时清冷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听起来气鼓鼓,软绵绵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是选择原谅罪魁祸首似的。 他给个机会,梁川故也就顺着抓住了。 “至于吗?你好好给我撒个娇我也就帮你整理了,哭成这样丢不丢人。” 梁川故手指穿过他乌黑柔软的发丝,给他固定了一下发间的暗夹。 “兔兔不会撒娇,老公要会撒娇的,就去外边找野兔子吧。” 梁川故总觉得由他说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林知年一会儿,把林知年盯得呼吸完全乱了拍。 “老公……你不去上班吗?” 梁川故还从来没被人催过上班。 怎么说呢,感觉挺奇妙的。 “等你什么时候脸没那么红了,就上班。” 林知年这个样子出去要是被别人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欺负他了。 只是要了他一个吻而已—— 就算是初吻,两个人也扯平了。 “很红吗?” 林知年声音突然压低了,很不好意思似的,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颊,只露出一双清澈漂亮的桃花眼来。 “看到那边的指示牌了吗?” 他抬手指了指窗外的禁止驶入交通指示牌,朝林知年微微俯身,凑在那对根本无法接听声音的兔耳边忍笑说道:“大概就那么红。” 林知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由于距离太远,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团红色,和周围各种车辆的颜色混在一起分不清楚。他不知道梁川故在笑什么,但他听出来他现在心情很好,比以往和他在一起的任何时候还要好。 于是他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他转过头,笑意明显的浅色瞳孔里倒映出一张俊朗而柔和的面容,梁川故唇边的弧度还没来得及压下去,便怔怔地往里面望了片刻,一时竟认不出那是他自己。 而车外的陆文蹲在崭新的车轮边,已经彻底麻了。 已知老板娘有一定概率不是个好人,老板有很大概率已经落入了老板娘的手掌心,他还曾经无意之中为虎作伥,把老板推入火坑—— 但愿老板没事,陆文双手合十。 不过这林家小少爷到底在搞什么?对着老板就是一副温顺可爱的样子,老板一睡就马上忍不住原形毕露?要真的是林家派来的商业间谍,也不可能蠢到连他都不防备吧? 他可是飞梁的第一助理诶! 是不是看不起人?! 陆文狠狠捶了两下地,表情忿忿。 “蹲在这里干什么?” 梁川故打开车门下了车,便看见陆文对着地面龇牙咧嘴,左手还指着地面无声说着什么,不由得有些疑惑。 但定睛一看,他才第一次觉得他无名指上那枚戒指那么显眼。 陆文很早就结婚了,据说新娘是他的初恋,他们是从中学走到大学,再一路步入婚姻殿堂的。虽然现在还没有孩子,但家庭美满,婚姻和谐。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在想我老婆。” 梁川故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原来想老婆要用刚刚那副表情吗? 有点奇怪。 “梁总,您要去办公室了吗?” “走吧。” 梁川故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把林知年从车里牵出来。林知年头上两只长长的兔耳最终没有被摘下,梁川故想着反正是走专用直升电梯,他非要戴就随他去吧。 免得到时候给他摘了又闹着哭。 “那个……什么,林少爷,扣子。” 陆文暼了一眼,朝林知年指了指领口,有点语无伦次。 林知年的眼神太奇怪了,看得他有点心里发毛。 “啊……” 林知年低头,有些意外似的。 梁川故也看向他的领口,那里本来该有一枚暗蓝色的纽扣,而且在他的记忆里之前那枚纽扣一直都在的,但现在那里空空如也,只留下微敞的衣襟和泛红的白颈。 旁人敞着也就敞着了,关键是林知年每次穿衬衫都是要把最上面那颗纽扣扣紧的,他日常也很少穿低领的衣服,就连在舞台上的着装都是一丝不苟的。 这种反差感让梁川故觉得挺可爱。 “没事,回头让管家给你买些新的。” 他松开林知年的手,给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顺便把那枚戒指稳妥地放进衬衫里。 林知年看着他,红着脸乖乖地嗯了声。 梁川故不知道为什么林知年会那么容易脸红,但并不讨厌,甚至还觉得他脸红起来似乎更为好看,像冷白的雪中走错了季节的秾桃,带着一点未经人事的单纯和羞涩。 “走吧。”他说。 他的手垂在身侧,林知年跟上来牵住了。他的手指缠得很轻很慢,像一张不断收紧的蛛网,在不知不觉中将梁川故的疏离和抗拒一点点蚕食。 走到电梯前,正好碰到女明星穆云抱着洛奇从另外一部电梯中出来。她很喜欢小型犬,家里养了十几只,最喜欢的那一只就是洛奇,经常带到公司和片场。 洛奇是一只吉娃娃,和某些很凶很吓人的引擎吉娃娃不一样,它被穆云雇的训犬师教得很乖很听话,从来不咬人,也从来不主动开口朝人吠声,公司的员工都很喜欢它。 “梁总好。” 穆云踩着恨天高,前呼后拥的,先一步向梁川故打了招呼。 梁川故朝她颔首,礼貌性地回复了一句,还没待穆云再说话,就带着林知年进了电梯。 等电梯门关上,林知年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他脸色惨白,额边碎发湿了,双腿无力地往下滑,好在被梁川故拦腰抱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1-11-30 22:23:23~2021-12-02 14:0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un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剧本二 “去七楼医务室。” 梁川故架着林知年,轻轻拍他单薄的肩胛。 陆文飞快按下七楼按钮,有点担心:“林少爷怎么了?吃早饭了吗?” “吃过的。”梁川故想给他把头顶的兔耳夹摘下来,没想到林知年这么虚弱了,却还要艰难地抬手制止他。 “别……” 电梯门开了,七楼是医务室所在的楼层,电梯外不时有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过。医务室很大,但平时没什么人来,于是显得很安静,这里的医护人员也格外清闲。 当初医务室扩建,购置了不少优质的急救设备,飞梁员工一致对此予以好评。不是为他们自己高兴,而是为梁总放心。 免得他过度劳累出什么事,cbd附近又没有大型医院,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听话,带你去看医生。” 林知年靠在他怀里,气息比之前平缓了些,心脏还是砰砰直跳,说话也有气无力。 “没事……”他冰凉的手指虚虚地抓着梁川故的手,“老公……” 梁川故反手抓紧林知年的手指,攥在温热的掌心轻轻地揉了一会儿。 “我好多了……”这次林知年不用踮脚抱梁川故,梁川故为他微微俯身,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靠近梁川故的颈侧。 他耳边还炸响着混乱而恐怖的犬吠,时间太过久远,那些恶犬肮脏垂涎的利齿却依旧在他眼前不断咬合,他必须紧紧贴着梁川故,汲取他存在感极强的体温,深嗅他颈侧的气息,才能勉强从一阵阵眩晕之中保持清醒。 梁川故察觉到林知年在嗅他,心下觉得很奇怪,但没有出声制止。 他有想过会不会是早上喝的那杯牛奶,但确实没听说过哪个乳糖不耐受患者喝了奶会出现这种症状。 刚刚在电梯外林知年突然抓住他的手,身体开始轻微颤抖的时候,他也没心情多关注周围的环境。 难道说……他怕穆云? 但怕成这样也太古怪了。 “我先带你去检查一下身体,别哭,也别闹,好不好?很快就结束了。” 梁川故怕又惹他掉眼泪,一直没有强行抱他出电梯。 电梯外路过的两个蓝色制服的护士不小心暼了一眼总裁专用电梯,以为是梁总终于舍得用上班时间来看病了,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幅冒粉色泡泡的画面—— 如果除开陆文的话。 他已经缩在角落宕机了,表情很哲学。 陆文不敢往自家老板的方向看,一旦他的目光往那边飘忽,自家老板娘的桃花眼便会浅浅睁开,并流露出那种诡异莫名的眼神。 “可不可以不去啊?”林知年低声单手抱住他的脖子,体温渐渐回暖,只是双腿依旧不太能站得住似的,把身体大部分重量交付在梁川故的手臂上。 “你觉得呢?” 梁川故沉声反问他。 林知年不愿意进医务室。飞梁的检查设备很齐全,他不确定梁川故会不会让他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他没有提前和主治医师沟通过,贸然进去很可能露馅。 “老公……”他黏着他,喉咙咕哝着唤,也许是在模仿小猫试图做一点可爱的撒娇。他还有些头晕,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得先把梁川故哄上去。 “兔兔不可以进人类医院,否则会被抓起来做实验的。” 梁川故听他一次性说这么长一句话,大概是真的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他没有放手,依旧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也不嫌累。 “你刚刚才从人类医院出来,说什么傻话。”梁川故轻斥他。 “是真的。”林知年听出梁川故不信,有些着急地说,“兔兔在遇见老公之前就被黑医院抓走过,他们囚禁我,从我动脉里抽了好多好多血,把我改造成现在这样的身体,耳朵变得迟钝,尾巴也很容易掉,以前兔兔的爪子有肉垫的,全部被他们剜走了……” 梁川故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林知年是从哪里听来的暗黑故事,还说得像模像样。小白兔真的能听这么血腥残忍的童话吗? “老公,医院好可怕啊……可不可以让钟医生给兔兔检查?” 梁川故眉头拧得更紧了,一旁的陆文敏感地发现电梯里的气氛突然发生了某种变化,而此时电梯门早已关闭,新的楼层数没有按下,整个电梯空间里变得安静而诡异。 “医院可怕,钟医生就不可怕吗?林知年,你什么逻辑?” 梁川故松开揽在他腰上的手,稍微撤开了身,林知年想要黏上来,却被他摁住肩膀按在了电梯金属壁上。 他突然想起林知年和钟远好像是初中同学,都是云城大学附属中学的,也许很早以前就关系很好。 这两年他经常不在家,回家也只是匆匆地吃顿饭睡个觉,林知年到底在做什么,和什么在一起,他一无所知,也并不关心。 梁家的私人医院就在别墅区东南角,离他们的别墅很近,走路不出十分钟就能到。 而刚才在钟远的诊室里,他不过是对钟远语气稍微强势了些,林知年就急不可耐地让他别对钟远发脾气。 这还是他意识混乱不清醒,连自己是个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那要放在他清醒的时候,还不知道能为钟远做到什么地步。 “什么是逻辑呀?” 林知年眨眨眼睛,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梁川故并不回答:“陆文,你先出去给他挂个号,预约一次体检。” “好的梁总。” 陆文忙不迭应声,打开电梯门冲出去了。 “老公,我不想——” “林知年。”梁川故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他撒娇呜咽,“钟远不是兽医,但我这儿有兽医。你现在要是不跟我出去,以后就跟着钟远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下章入v啦,明天万字肥章掉落,感谢小天使的支持!! ————————————————————— 主攻预收文《饲养丧尸皇【重生】》求收藏~ 待人真诚,温柔内敛,强大可靠的弥赛亚基地首席医生沈梁,因血液中出现低浓度血清被最好的兄弟背刺,在实验室中被折磨成一具干尸,饮恨而终。 再睁眼,却是末世降临的第二年,弥赛亚基地初步建立,丧尸和异能者刚刚开始进阶。 而他恨之入骨的仇人,此时还不是他能接触到的人物。 沈梁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黑金拍卖场买下了一只伤痕累累的血狼。 众人不知道的是,那只血狼就是尚未觉醒的丧尸皇。 沈梁的心愿很简单—— 报仇雪恨,恢复家园。 他计划通过控制丧尸皇来抑缓丧尸的进阶速度,继续前世对于丧尸病毒的研究,震慑几年后将会出现的丧尸潮。 他以前喜欢吃甜食,给他取名叫泡芙,是希望他还能有吃上泡芙的那一天。 那一天,阴翳散去,众生不必颠沛流离。 重来一世,他温柔的底色变成了猜疑和冷漠。 可是养着养着,他发现戒备心极强的泡芙却先一步朝他收起利爪,露出厚厚的肉垫,变成人形之后,深绿色的瞳孔也总是倒映出他的笑容。 后来,他的心愿里加了一条,叫“泡芙平安”。 食用指南: 1. 温柔可靠·控场力满值·重生攻 又野又甜·武力值max·丧尸受 2. 双洁互宠1v1。末世异能背景,攻是治疗与精神双系异能者,精神系异能觉醒较晚,受是逐步觉醒的丧尸皇。 3.求收藏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