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修无情道的师尊为我入了魔》 01 五年一度,祁门仙宗招生比试开始。 祁门仙宗,云升界第一大派。 自新任的魔族第一魔尊掌权后,魔族势力越来越大,唯一能与之相抗衡的名门正派,只剩下了祁门仙宗。 经过数日激烈的比试和测验,一批新弟子脱颖而出。 这批新弟子,如果在接下来的拜师大会上,没有被宗门的修士收为亲传弟子,便只能算作是祁门仙宗的外门弟子。 而祁门仙宗能够有收徒资格的修士,修为必须在元婴期以上。 新弟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想到哪个修士门下。 “我想进月渊居士门下。听我爹说,月渊居士对徒弟可好了,手把手教修炼,各种天材地宝毫不吝啬地砸在徒弟身上。而且月渊居士可是大美人哦。” “我想当丹门长老云长天的徒弟。云长老炼丹天下第一……” 直到一个俊朗少年突然开口,原本热闹的气氛陡然一冷,似进了数九寒天。 他道:“我要当天下第一剑修方轻尘的徒弟!” “轻尘仙尊?你说真的假的啊?” 轻尘仙尊谁不知道?方轻尘,云升界第一剑修,天分极高,唯一一个在百年间就达到大乘修为,距离渡劫飞升仅有一步之遥了。 但是这人性子极冷淡,不易相处。 传说方轻尘为修无情道,弑父杀师,早已断情绝义。宗门上下,对他是又怕又惧,即使有人仰慕方轻尘高才,也没有人敢真当方轻尘的徒弟。 做他的徒弟是想成为方轻尘修无情道路上的试剑石吗? 而且…… 其他人小声提醒那少年:“轻尘仙尊百年来只收过一个徒弟。恐怕不会再收第二个了。” 那俊朗少年却得意地说:“我小舅可是轻尘仙尊的至交好友,有他的情分在,加上我傲人的才华天分,轻尘仙尊一定会收我为徒的。” 他自然是有骄傲的资本的。他天资聪颖,入门比试当中,连连拔得头筹,已经有不少真人都看上这少年了。 随翦翦——轻尘真人唯一的徒弟,此时还不知道有人正觊觎着他师父的小徒弟位置。 随翦翦原本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小少爷。 他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稳重,二哥内敛,三哥风流俊逸,四姐美艳无双。十五岁那年的生日宴上,随翦翦吹灭了那根罪恶的会让人穿越的蜡烛。 于是他们全家都穿越了。 于是,随翦翦就很倒霉地和大家失散了。随翦翦独自流落在了云升界的恶林谷。 恶林谷恶兽遍地,当时又是天寒地冻。他既无法力,也无修为,又穿成了比他更小的一个小毛孩子。原身坠崖摔进恶林谷后丢了性命。 他醒来后腿是断的,身体是冷的,身上早已覆盖了厚厚的雪。 身旁则栖息着正准备将他吞进肚子里的凶兽。那饥饿的凶兽张开巨口,黄色的獠牙,从嘴角流出腥臭的涎水。 带着热气的涎水滴在雪地上,化开一片雪。腥黄的涎水污染雪水。 命只悬一线。 然后方轻尘一袭白衣从天而降,青丝泼墨,周身伴着无数雪花,宛若神祗。 手执一柄长剑,将恶兽斩首,却在斩杀恶兽之前,轻轻盖住了随翦翦的眼睛。 温柔的不像是那个旁人眼中的修无情道的轻尘师尊。 “别害怕。”神仙一般的人对他说,随即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随翦翦身上。 衣服上沾染了方轻尘的味道。 淡淡的,像雪。 彼时,十五岁的随翦翦只会愣愣地点点头。白驹过隙,他逐渐长成少年,对师父的爱与日俱增。 可方轻尘始终只把随翦翦当成是那日捡回来的小毛孩子。 方轻尘可以把所有东西给随翦翦,可偏偏没有随翦翦想要的爱情。 随翦翦泄气蹲在水塘边,从水里看见了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 乌黑杏眼,高`挺的鼻子,勾画出一个十八`九岁的俊俏小公子模样。这张脸和他原来的脸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脱出了少年人的稚气,比原来线条更加成熟。 不知不觉,十年过去。 “明明我也很好看嘛。和师尊配得很!男才男貌,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忽然水波微动,水里的倒影消失,转而出现了一面金色的幻魔镜。魔镜四周环绕着魔界独有的幽冥鬼花。 正道视幽冥鬼花为不祥、肮脏和邪祟。 绚烂的幽冥鬼花幻缠绕着森森死气。幽冥鬼花簇拥着一个人影。 那水底的影子和随翦翦有两分相似,但相貌更加硬朗成熟。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令正道修士闻风丧胆的第一魔尊随青。他身后还有随家的老二老三和老四。 在随翦翦一个人穿到正道修真界时,他家里其余人都穿到了魔族。十年时间里,随青迅速整合所有魔族,并上`位成魔族的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四把手。 顺便他大哥还给他留了五把手的位置。 “老幺!你还要在那破宗门待多久!?还不快回家!”随青此时全然没有号令魔族的第一魔尊的风范气度,只有身为弟控的无能狂怒。 “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不回去还留在那破宗门干啥呢!?你哥我家大业大,偌大一个魔族难道还养不活你吗?” “大哥,我在宗门过的好好的……” 随翦翦试图打断大哥的喋喋不休,然而失败了。大哥瞪着眼睛继续逼`逼赖赖。 “早几年没找到你也就罢了,现在都找到亲弟弟了,我身为大哥,还能把家里的老幺就这样扔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的受苦受累?” 老大身后的随老三插嘴道:“大哥,你这就是胡说。那方轻尘好歹是云升界第一剑修,啥时候让咱幺儿受苦受累过?人家可疼咱们幺儿着呢。幺儿要什么都会给,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也给摘下来,不带眨眼的。” “你闭嘴!”随青瞪了眼嘴上没把门的老三,“还说呢。前年找到老幺线索的时候,我特地派你去去祁门仙宗,让你把人带回去。你信誓旦旦去,两手空空回。回来就给我带了一句话。你还有脸说?” 随老三辩解道:“大哥,我明明带了两句话。” 一句话是“哥,我不回去,你自己回去吧。” 另一个句话是“哥,等我把对象给你带回来!” 老大抓着老三骂:“笨蛋老三,要是你有点用,早两年就能把老幺给弄回来了!” 随老三被骂了一通,心里委屈。大哥你不是也没把人带回来,怎么就光骂我一个人? 但嘴上是不敢说一句话了,悻悻地躲到一边,只给随翦翦使眼色让他认错。 随翦翦坚决不认错:“我不回去。我在这里好着呢!哥,你等着吧。等我把对象搞到手,我就带他回去见你。” “得了吧。你还搞到手?那是你对象吗?你想搞的是你师父!你还想搞你师父,那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随青急了,连随翦翦也一并骂。 随翦翦狡辩:“师父就搞不得了?我可以跟师父先断绝师徒关系,再结成道侣!”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那师父是个冷血的人。想他谈恋爱,得等太阳从西边升起。别等到时候,师徒关系确实断了,不过是要分道扬镳各走各的阳光道。” “哥劝你趁早放弃,修无情道的人都没有心的。听话幺儿,只要你回来,魔族上下,环肥燕瘦各色美人随你挑选。” “我不要。我只要我师父。什么美人都没有我师父好看。” “放屁!怎么会没有?”随青烦躁地把老三揪了过来,“看看你三哥!多正宗的魔界第一美人,怎么就比不上你师父?” 随老三整理仪容,顾镜自怜,对自己的容颜颇为得意。 随翦翦哼哼了两声,斩钉截铁道:“呵,三哥虽俊,却还比不过我师父。” 随老三也怒了。身为魔族的三把手魅魔,他最引以为傲的可就是这张脸了。质疑什么,就是不能质疑他的脸。 “云升界有句广为人知的俗语,‘天下美人无出魅魔,唯有剑修无情难分伯仲’。论脸,我和方轻尘齐名的,怎么他就比我好看了?幺儿,你偏心,你不公道。” 随老三气得脸颊通红。 竟然质疑他的脸,这世上还有这样无理取闹的事情吗?他可是魔界第一美人!不是自封,也不是炒作营销出来的。 名!副!其!实! 随青忽的想到一件事,便气定神闲起来。 “幺儿。你说你师父最疼你,你是他唯一宠爱的小弟子是不是?” 随翦翦狐疑地盯着他哥,深感他大哥这老狐狸是不是要给他下套。 “嗯呢。”他嘎嘣脆答道。他当然是! “可幺儿你马上就不是他唯一宠爱的小弟子咯。” “不可能!”随翦翦立刻反驳。 随青得意地说:“你还不知道?连我身在魔界都听说了。你师父马上就要收一个新徒弟。” “不可能!我师父根本就不喜欢收徒弟。除了我,师父不会有别的徒弟!” “可你师父的新徒弟来历不一般。你师父不是有个好朋友吗?” “嗯呢。”随翦翦回答。 他就不喜欢师父的那个好朋友,哼,总是拉着他师父喝酒。他师父明明一点儿都不爱喝酒!没眼力见! “那个新弟子,据说就是他好友的小外甥。有这层关系,你师父肯定能答应下来。总之,你已经不是他唯一的心爱小徒弟。所以,乖乖跟你哥回魔族。”第一魔尊恶魔低语。 “哥,你骗我的吧。”随翦翦半信半疑。 但这会儿他哥反而气定神闲,丝毫不急了。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哥有没有骗你了。总之,无论什么时候,哥从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随青说着,扯着老三的领子给他挪了半个镜头。 “他也是。” 老三懵了一下,一时没回答。老大气不过,抬手就往他脑门上招呼了一掌。 “回答啊!你哑巴啦!” 老三蔫蔫地点头。 救命,老大是更年期到了吗! 随翦翦说:“可哥哥姐姐`疼我和我师父也疼我!不矛盾。” 听罢,随青一万次想砍杀方轻尘一百遍。 该死的,当初老幺穿过来,怎么就那么恰巧是被方轻尘捡回家了呢!幺儿年纪轻轻的,没经过事,陡然到这修真界,对自己遇到的第一份温情就有了雏鸟情节。 该死的方轻尘,占尽了便宜。 “幺儿,你现在几岁了?” 随翦翦戒备地看着他哥,谨慎回答:“刚过了二十岁生日。”他说的是现在这个身体的年龄。 随青淡淡地说:“也就是明年就是二十一了。” 而翦翦那个便宜师父修炼的无情道也渡劫在即了。估摸着也就是这一两年内的事情。 至于渡劫之后究竟是飞升还是五雷轰顶霹成齑粉。那就是未知数了。 不过,所谓修无情道便是断尽所有七情六欲…… 到时无非是两个结果:一是渡劫失败,方轻尘死透了;二是飞升成功,彻底不会有人的七情六欲。 无论哪个结果,到那时,老幺还不就得乖乖回家? 他思忖片刻,便道。 “你师父的无情道即将修成。若他修成无情道,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他结成道侣。幺儿,哥现在不逼你。哥给你一年时间,若你二十一岁之后,你还无法得偿所愿,你就和哥回魔族。” “哥……” “你如果自己都无法相信你能成功和你师父结成道侣,又要我怎么相信?还是你根本就没有信心?”随青激将道。 随翦翦只好咬咬牙答应。 “好,我答应你。若一年后,师父还是不能对我有爱情,我就跟你回魔族。” 随青满意了。他赌这个修炼狂魔方轻尘修炼无情道会断情绝义。 如若不然,他这样可爱的弟弟在方轻尘面前晃悠那么久,方轻尘会毫无心动? “啊对了,哥刚才跟你说你师父要收徒的事,可不是无的放矢哦。小心回去你就成唯一的小徒弟变成大师兄了。” 02 身后一阵脚步声,随翦翦立刻关掉幻魔镜。他回头,是熟人。来人是祁门仙宗这一代掌门的首徒郑琪臻。 方轻尘和掌门是同一辈的,郑琪臻和随翦翦也是同一辈。 论资排辈,郑琪臻算是这一辈所有弟子的大师兄。大师兄性格温和谦逊,为人爽快,风度翩翩,是不少师弟师妹心里的男神。 宗门弟子都很乐意跟他亲近,随翦翦和大师兄的关系也不错。 “小随师弟,收徒大会快要开始了,你不去看看热闹吗?今年来了很多有天分的新弟子哦。”大师兄笑着对他说。 说起新弟子,随翦翦便想到他大哥说的师尊要收徒的那件事。 大哥大他足足有十八岁。父母去世后,大哥当家,拉扯到底下的弟妹。他自然是信大哥的。 大哥虽然一直讨厌他师尊,但并不会胡乱编话骗他。 难道师尊真要收新的徒弟了? 他刚这样想着,郑琪臻说:“小随师弟,知道了吗?你要有个小师弟了。” “什么?”随翦翦连忙抓着郑琪臻追问,“你是哪里听说的消息?” “宗门里已经传遍了。听说那个新弟子非常有天分,是个修炼奇才。这才十几岁,就已经筑基后期。很多师叔师伯都看上他了。就连掌门师尊都有意收他为入室弟子。” “不过那新弟子挺心高气傲的,一心想进师叔的门下……” “我师父有我,才不会收徒弟呢。他又不喜欢收徒弟。” 郑琪臻说:“那可说不定。收你进门之前,大家也说师叔永远不会收徒的,还不是有了你。事无绝对,话不要说死。” 随翦翦气坏了,抬脚就走。 郑琪臻叫都叫不住:“诶诶欸,随师弟,你怎么走了呢?” 我不走,还要继续听你瞎叨比叨比吗?气死了,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我爱听的!不听,不听了。 随翦翦飞快地赶回到属于方轻尘的道场。 师尊不喜和人来往,早在修成元婴能够挑选自己的道场时,就选了一座极其僻静远离仙宗正峰的雪峰山。 雪峰山没什么别的优点,也就是僻静。 缺点一大堆:远离主峰,雪峰山灵气稀薄,土壤贫瘠。其他修士都看不上这里。但这里很静,正适合不愿与人来往的方轻尘居住。 雪峰山很高,直耸入云。山顶长年云雾缭绕,白雪覆盖。 而方轻尘时常会在雪峰之侧打坐。一打坐便是数月过去,直到全身都封进了雪里。 方轻尘独自在此处待了数十年,早就习惯于雪峰山的人迹罕至飞鸟不到。 这地方,除了方轻尘也没人愿意过来了,冷清得像祁门仙宗的一个禁地。 直到随翦翦来了之后,雪峰山才有些变化。 随翦翦爱热闹,贪玩。方轻尘便抓了许多低阶的无害灵兽送到山里。山脚一路往上,也开始种满了各色的奇花仙草。 剑修一向对生活质量要求极低,和手里的剑相依为命。 方轻尘只随便挖了个简陋的山洞就作为洞府,而且平时也基本只在雪山之顶打坐。 而今,山腰平坦处已平地起了一间装饰精美的院子。最好的房间留给随翦翦,自己也从冰冷的雪山之顶搬了下来,住在随翦翦的隔壁。 听完郑琪臻的话,随翦翦匆忙赶回雪峰山。 他刚一踏进雪峰山脚,就感觉到有外人的气息。师尊平时没有客人拜访。宗门的弟子若有事情通报,碍于他师尊的诡异脾气,也万万不愿登门,只用纸鹤传书。 能上雪峰山的,不做第二人想,正是师尊的那位好友江愁眠。 论颜值,方轻尘绝对碾压江愁眠。然而方轻尘的桃花却并不多。就连敢直视方轻尘眼睛还不打哆嗦的都没有几个。 倒是他的好友江愁眠。相貌虽比不上方轻尘,也算风流倜傥,而且性情外向,男女都吃得开。 江愁眠的人缘与性格诡谲阴冷的方轻尘天壤之别。 随翦翦觉得和他那风流多情的三哥倒是挺像。 方轻尘不是江愁眠的唯一好友,但江愁眠绝对是方轻尘唯一的朋友。 若是他来,倒是不奇怪。 但随翦翦并不喜欢他来。 哼,总是破坏他和师尊的二人世界。师父总是一个人打坐,他很珍惜师父没打坐时那点闲暇,能和师父有二人时间。 江愁眠怎么老挑着这种时候来拜访!愁! 随翦翦轻手轻脚地探身进了院子。师尊似乎在和江愁眠在房间里讲话。 想到大哥说的那什么想拜师尊为师的新弟子就是江愁眠的外甥,他就感觉江愁眠来的不是时候。 思来想去,他返身出去端了壶茶,假意借着送水的由头去偷听两人谈话。 方轻尘的耳朵一动。小徒弟一到山脚他就感觉到了。蹑手蹑脚地站在外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想到小徒弟此时偷偷摸`摸像只小老鼠的模样,他忍不住地勾了勾唇。那笑容极淡,一纵即逝。 若不是江愁眠正注意着方轻尘,恐怕也发现不了。 江愁眠不由地吃了一惊。 竟能有幸见到方轻尘笑?恐怕外人都不会信吧。 他心说,若外人真见过方轻尘笑靥,恐怕云升界的美人排行榜便要再修改修改,方轻尘就不用再和魔族的魅魔齐名了。 可惜没人见过。就连他也是极其难得地见识到。方轻尘果然对他那个小徒弟分外宠爱。 方轻尘并未设置屏障,也未阻拦,由着随翦翦在外面偷听。 随翦翦撅着屁`股,贴着门,只是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只依稀听到了几个字。 “徒弟……我那个小外甥……天分……”这是江愁眠的话。 “收……好……” “照顾……谢……” 淦啊!江愁眠果然是来让师尊收徒的。 随翦翦顿时大为恼火。 好个江愁眠!趁他不在,就想给他送个便宜师弟来! 随翦翦生气之下,一不小心就用了些力,一下就把门给撞开了,他重心不稳,倒了进去。随翦翦还端着一壶茶,茶壶倒了,滚烫的茶水顿时掀翻。 随翦翦吓得大吸气。他不潜心修炼,修为不高,修炼这么多年也才刚筑基,又皮薄肉嫩的。 若是这热茶泼到身上,非得烫秃噜皮不可。 一阵轻柔的力将他拖住。倒出的茶水也在顷刻间一滴不剩地倒回壶里。啪嗒。茶壶安安稳稳地落在桌上,一滴水都没洒出来。 “怎么那么不小心。”方轻尘轻轻将他放下,托着他的手也放开了。 温柔滋生欲念,偏待催生妄想。无情人偏叫人有情。 他抬起头,只看见方轻尘冷冽的面容。 “师尊……”若徒儿对你心有所属,师尊可否与徒儿结成道侣? “嗯?” “我……”随翦翦看了眼碍眼的江愁眠。纵他有话要问师尊,也不想在江愁眠这个外人面前问。 江愁眠注意到随翦翦嫌弃他的眼神,不觉恼,反有意逗他两句:“轻尘,你这小徒弟可真有意思。” 随翦翦心里哼哼,干嘛啦,叫那么亲密!还轻尘呢!他都没叫过师父的名字! 就准你叫师父的名讳,我也要叫! 轻尘轻尘轻尘……随翦翦在心里狂喊了一百遍! 随翦翦一不小心就喊出了名字。 方轻尘扭头看他:“嗯?” 江愁眠挠了挠头道:“小翦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直喊你师父的名讳,大逆不道,该打该打!” 随翦翦心里大骂江愁眠多事! 你才终身为父嘞!他才不要师父做他的爹。那是他未过门的道侣,什么他爹!江愁眠,你不要多管闲事,害我姻缘! 他骂完江愁眠,又涨红了脸看着他师父。 要死要死要死!竟然直接就喊了师父的名字!虽然心里已经喊了千万遍,但是在师父面前喊还没有过呢! 还好他师父并没有在意,只是伸手摸了摸随翦翦的头,笑了一下。师父的手很大,不暖和,但他喜欢。随翦翦下意识地蹭蹭师父的手掌。 师徒之间气氛正好,江愁眠就来破坏。 “小翦弟子,你来做什么?” 方轻尘松开了手。随翦翦一阵落寞,一心认为是江愁眠坏了他的好事。 “这是我跟师父的院子,您说我来做什么?” 随翦翦强调其中几个字哼哼了两声,阴阳怪气地说:“哦,我来送茶。师尊喝茶,江真人也喝茶。真人喝完了就早点回家!我们家实在没什么好茶叶招待你啦!” 江愁眠道:“没好茶,白开水也行,咱不挑剔。” 随翦翦甩甩袖子说:“那不好意思了江真人。别说茶了,我们家是连白开水也供不起咯!” 江愁眠不恼,反倒哈哈大笑:“小翦翦,你真是可爱。怪不得你师尊宠着你。我要有你这样一个小徒弟,我也宠着。” 随翦翦翻个白眼,心道,得了吧,高攀不起您嘞! 他还想再打听打听师尊和江愁眠都说了什么。 哪知他师尊却突然变得很不高兴,冷色一冷,硬`邦`邦地说:“时候不早了。大典即将开始,走吧。” 随翦翦因此一愣,便没时间思考方轻尘怎么突然生气了。师尊什么时候在乎过这种大典?还这么着急参加?难道师尊真的要收徒? 他惴惴不安地跟着方轻尘到了宗门大典上。方轻尘修为高,地位高,位置就在掌门的左侧。随翦翦便跟在方轻尘落座。哪知那江愁眠竟也跟了过来。 随翦翦瞪了江愁眠一眼,意思是你滚开点,别打扰我跟师父独处。江愁眠听不懂人话,搬了椅子却是要凑到他的边上。 方轻尘冷不丁出声打断。 “坐着,别动了。” 方轻尘说话有种说一不二的意味。江愁眠便悻悻地放下椅子,坐到方轻尘另一侧。 只是觉得方轻尘的脸色比之前似乎更加阴沉了。 错觉吧?方轻尘什么时候脸色好过?因方轻尘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因而也没多少人感觉到方轻尘今天的心情格外差些。 唯一能注意到方轻尘细微表情变化的随翦翦则因为今天心里压着事情,也分心了。他在台下搜寻一遍,找那个想抢他小徒弟身份的新弟子。 也不用他介绍,那些元婴以上的真人们已经开始在谈论台上的新弟子们了。 “月渊居士可有相中的弟子?” 美貌的月渊居士明眸轻轻扫过底下一圈的弟子道:“有。”接着,她便从新弟子当中挑出了一名年轻的女弟子。 入门试炼时,许多真人都有全程关注。看来,月渊居士之前就已经看好了人选。 师父收徒,弟子若不愿意,也是可以开口拒绝的。当然,也没有多少人当真会拒绝的。能被真人收为徒弟,已是无上荣耀。 那名女弟子看来也是十分喜欢月渊居士的,忙不迭地就喊了师父。 随着月渊居士率先下手挑了弟子,其他修士也不再耽搁。挑得慢,有天分的好苗子就要被其他修士捷足先登了。 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徒弟们渐渐有些紧张,都怕被挑到最后,自己是没人要的。 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的地位那可是天差地别。就说最普通的,每个月分得的灵草灵丹,内门弟子要比外门弟子多许多倍。更别说还有各个修士师父私下里给的资源。 不紧张的新弟子也有,放言要做方轻尘徒弟的那位夜雨寒就丝毫不慌。 一名年长的化神期修士走到新弟子们身前。对这位修士有所耳闻的新弟子都颇为激动,希望自己是被选上的那一位。 这名化神期修士在祁门仙宗资历很高,就连掌门也要叫他一声师叔。 这样的长老修士,往年是很少出来收徒的。能让这样一位长老修士也出来收徒,足可见今年的新弟子资质不错。 幸运并没有落在其他弟子身上。化神修士径直走到了夜雨寒的面前。 “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夜雨寒却直接拒绝了。 “你很厉害,不过抱歉,我不愿意。我心有所属。” 台上台下都哗然一片。竟然直接拒绝了,倒令那修士有些尴尬了。不过那修士脾气好,并未生气,只是笑着问:“那你心所属谁?” 夜雨寒直视高台上方轻尘的位置,然后嚣张地高声道。 “名师配高徒。我,夜雨寒,天之骄子,天分卓越,自然当做天下第一剑修轻尘仙尊的徒弟。” 满座皆惊,悄然无声。这?少年好大的口气! 也太嚣张傲慢了。但他也确实有嚣张傲慢的资格。灵根优越,不过十多岁,还未拜任何人为师,仅仅凭借自身的天赋就到了筑基后期。 众人的目光全聚集在了高台上,却不是看向轻尘仙尊的。 众人不约而同看的都是随翦翦。 天下第一剑修轻尘仙尊是有徒弟的! 03 都看他做什么!? 随翦翦心里又气又酸。他也想看看师父会怎么做啊。你们都看着我,我怎么回头看师父啊。 随翦翦捏紧了收在袖间的手。 师父会怎么做?会收那个人为徒吗? 随翦翦看向高台上的夜雨寒。夜雨寒相貌俊朗,骄傲自信,且才华横溢。看向方轻尘的目光炙热而向往。 或许心肠柔软之人,都会被夜雨寒的炙热目光所打动。 随翦翦有些担心,师父的心肠就挺软的。(随翦翦单方面如此认为,其他人并不同意。) 郑琪臻站在随翦翦的左侧,见随翦翦脸色不对,忙用密语安慰随翦翦说:“小师弟,你别难过。无论轻尘师叔收多少个徒弟,最疼的肯定还是你一个人。而且,我们也都最疼你……” 随翦翦只回了他一句:“不行,我要的是唯一。” 郑琪臻顿时失语,忽的沉默了。 掌门站起身询问方轻尘的意见。 “轻尘师弟意下如何?” “抱歉。我已经有徒弟了。”方轻尘平静地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随翦翦惊喜地回头看向方轻尘。 江愁眠错愕,他没想到方轻尘一口回绝,一点儿不给情面。明明他事先还特地跟方轻尘打过招呼。 不过回忆起来,当时的方轻尘好像是没有答应下来…… 夜雨寒自信的笑容顿时垮了。他是多自信自己优越的能力,能够让方轻尘收他为徒。 江愁眠打圆场道:“哎,也没说有了徒弟就不能再收一个……” “我有一个就足够了。”方轻尘不留情面。 祁门仙宗上下早就习惯了方轻尘的不给面子。 即使是掌门,也对方轻尘的冷淡毫无办法。掌门的要求低到方轻尘还留在他们祁门仙宗就行。 但夜雨寒却是头一回遇到,还是众目睽睽下。 他自诩自己是配得上天下第一剑修的高徒,可天下第一剑修看不上他。他被人奉承多年,头一回人前失了面子,羞恼到想钻到地缝里去。 掌门一看这情况,他若不出面就无法下台了。虽然夜雨寒性情过于傲慢,不过年轻人嘛,年轻气盛,恃才傲物。可以理解。 掌门惜才,便开口道:“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这是他给夜雨寒下的台阶了。 掌门虽修为上比不得方轻尘,但好歹是一宗之长。能做他的亲传弟子,也算是一种荣幸。 只是夜雨寒心高气傲。他来这里就是奔着天下第一剑修方轻尘而来的。掌门并不精于剑道,从来不是他的选择范围。 但他现在骑虎难下,只好梗着脖子答应下来。他将目光落在一直冷冷淡淡看着台上的方轻尘。 方轻尘的眼中无喜无悲,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夜雨寒看向方轻尘身边的小徒弟。或许唯一能入方轻尘眼睛的只有他。 为什么? 随翦翦跟在方轻尘身边十年,修为仍然这么低,一点儿修炼天分都没有。 如果是他,一定能够做到更好。 而且随翦翦性格一点儿都不稳重,喜形于色。普普通通,毫无不配做天下第一剑修的徒弟。 不过是占了先来后到的便利。夜雨寒心里不屑。 随翦翦从上到下,根本就比不过他。他会做云升界第二个百年间有大乘修为的修士! 收徒大典结束,人群逐渐散去。等人都散去了,江愁眠苦笑着对方轻尘说:“你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好歹我也算是你唯一的朋友。” 方轻尘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朋友?” 江愁眠无语道:“不会吧。咱们这么久,你竟然没当我是你朋友?” 方轻尘没有回答。但这种态度几乎是默认了。 “你说得对。谁是你朋友?你方轻尘无情无义之人,怎么会有朋友?”江愁眠也生气了。 随翦翦不高兴别人对他师父大呼小叫:“你干嘛凶我师父?” 江愁眠笑了。 “方轻尘。你也就只有把你这个徒弟放在眼里过吧?不过我就不知道,你是否会把小徒弟长长久久地放在眼里。” 江愁眠看着随翦翦道:“若有朝一日,你师父六亲不认,连你也不要了,你就来找我。我也可以做你的师——” 江愁眠话音未落。锋利的剑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命脉。江愁眠垂眸看了眼抵在他动脉上的水蓝色透着森森寒意的剑。 那是方轻尘的护身法剑——云水剑。 “好啊,你连护身法剑都拿来对付我了?” 江愁眠心里其实有些惧意。他修为远比不上方轻尘,若方轻尘真六亲不认起来,杀了他也有可能。他只是咬着牙说着场面话。 方轻尘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更冷淡了。 刺骨的严寒从云水剑身上散开,江愁眠冷的瑟瑟发抖。他甚至怀疑方轻尘的无情道其实已经修成,否则云水剑怎么会突然如此寒气逼人? 江愁眠试探道:“方轻尘,难道你真想杀我?” 方轻尘却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收回那句话。他有师父。” 江愁眠:“啊?”方轻尘你特么是不是无情道修久了脑子也有病了?就为这么句话,就直接拿护身法剑来对付我? 剑修视剑如命。 普通剑修只有一把随身剑。但若修成剑心剑意后,就会幻化出一把护身法剑。此乃剑修的身外化剑,是剑修的神识所化。所护身法剑折断,即代表剑修的神魂裂开。 如非到关键时刻,剑修是不会随意唤出护身法剑的。 “方轻尘,你有病啊?我就一句玩笑话,你就用你的护身法剑对付我?” “我从来不开玩笑。” “行了行了,我收回那句话!你徒弟永远是你徒弟!你快把剑收回去!”江愁眠迫不得已改口。 方轻尘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要拿护身法剑把他给砍了。 随身剑的伤不过是皮外伤,护身法剑的伤可都是落在修士的神魂上的。修复皮外伤容易,修复神魂就不是易事了。 江愁眠话音刚落,蓝色的云水剑便消失不见,只有空中残留下了一抹蓝色的水雾。可见云水剑究竟有多冰冷。 江愁眠心里一阵后怕。方轻尘有病,他确信。这样一个有病的家伙,修为却远在他之上,轻易就能要他的命。 江愁眠还想要命。因此马上就逃之夭夭了。 等江愁眠走后,随翦翦才总算有了和方轻尘独处的机会。 “师父!我以为你……” “以为什么?” “我以为师父要给我收个小师弟。”随翦翦委屈巴巴地说。 “我从来不愿收徒。”方轻尘淡淡地说,忽而又补了一句,“你是意外。” “这样的意外不会有第二个了。” 随翦翦也在心里道,不会有第二个了。师父的徒弟只许有我一个。 师父的道侣也只准是我。 他心里有些微微窃喜,多少还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师父对他如此特别是不是对他也有些喜欢的。 他仰头看向方轻尘俊美的面容。 不知不觉,他已经从只能脸贴着师父的腰,到现在头顶能蹭到师父的鼻梁了。 从被师父捡回来的那一天,无论他要什么,师父都会给他。 现在他长大了。他觊觎的是师尊本人。 师尊,你可愿意做我的道侣? “师父,你有没有喜……”随翦翦踌躇良久,问却不敢问出口。 方轻尘突然靠近。随翦翦卡在喉咙的话也慌得说不出来。 师、师师师尊怎么突然这么靠近?近的他能够闻得到方轻尘身上冷冷冰雪的味道。 那是雪峰山顶打坐时落的终年大雪。 清清浅浅,冷冷清清。就像师父这个人一样。 好近。师父的脸颊似乎擦过了他的面颊,又似乎没有。只带的随翦翦脸颊微微麻痒,染上薄红…… “师父,其实我喜……” 方轻尘突然抽离。随翦翦的心脏一停。 “你身上落了朵花。”方轻尘手心里落了一朵粉色的桃花。 那是在水潭边上栽种的碧桃谢落的绯红花瓣。 方轻尘的无心之举却让随翦翦自作多情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爆红瞬间退去,一刹那白得似雪。 他差点就自作多情地向师尊表白了。 随翦翦尴尬地站起来,慌乱地说着蹩脚的借口:“师父,我想起好像有点事。我先走了。” 随翦翦匆匆跑掉。只留下始终冷冷淡淡的方轻尘。 没有了随翦翦在,方轻尘身上冷冽更加明显。 方轻尘独自站了许久,没有走,也没有扔掉那片从徒弟身上捡到的桃花。 最后,他将那从随翦翦身上捡落的桃花收进了自己的冥想空间里。 和那年相遇的大雪一起。 04 祁门仙宗的弟子既有跟着各自师父学习的机会,也可以在公共学堂进学。 不是每位真人都会热心教导徒弟。 更多的真人忙于修炼,时常一闭关就是数年十数年之久,往往随手丢给徒弟一本功法让他们自行领会。 有悟性的徒弟自己能够悟到法门,稍微愚钝点的,常常数年都参透不了奥义。 曾经发生过最离谱的一次。 当时有个凡人徒弟刚进门,他的亲传师父就闭关修炼去了,只丢给他一本功法。那徒弟什么都不会,连功法的玉简都不知道怎么解开,结果师父闭关三年后回来,他徒弟连引气入体都没学会。 这之后,宗门就办了公共学堂,供这些弟子们学习。 不仅方便师父不在的弟子,还供弟子们学习非他师父所专精的科目。 就连外门弟子也有机会当旁听生。 但随翦翦就去的不勤快了。他天生对修炼不感兴趣。大哥也老是撺掇他多玩一玩。 他们魔族本就不需要像人修那样苦心修炼,才能获得修为。 魔族妖族灵族,都是天生性灵,呼吸间自可修炼。得道方式也与人修不同。 随翦翦虽现在套了个人修的身体,但随青早给他准备好了回魔族用的肉`身。 “学什么学?人修的功法最垃圾,和我们魔族的比简直差远了。等你回了魔族,用我们魔族上乘的功法学习,包你不日就打遍修真界无敌手。” 于是,随翦翦就更加惫懒了。 学堂里最热闹的时候,往往是新弟子入门不久后。新弟子刚进门,通常是最有激情的。 今年这批新弟子更胜从前。 掌门大师兄会照顾到整个宗门的事情。 郑琪臻说起了学堂的事情:“今年的新弟子比往年还要勤奋。” 随翦翦一边吃香蕉,一边看着他。 “为什么?”他好久没去过学堂了。 “有个勤奋过头的激励到他们了。”郑琪臻兴致勃勃地说起来,“那个夜雨寒你还记得吗?” 随翦翦的香蕉原本还剩半截,顿时咽不下去。他赶紧狼吞虎咽地吞掉剩下半根,追问:“记得,他怎么了?” 哼,还跟他抢师父,他当然记得了。 “这小师弟可太猛了!来这里后,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在练剑修炼。饿了嗑一粒辟谷丹,困了来一记清心咒,就没见他停下来过。” 随翦翦大吃一惊,又觉得不是那么惊讶。 “因为他太勤奋了,连带着这届新弟子都开始勤奋起来。也算是一个好的风向。夜师弟也确实很有天分,进了宗门没多久,已经突破筑基后期的瓶颈,直接结成金丹了。” 随翦翦点点头。是很厉害,他倒也没什么感受。反正他当咸鱼当习惯了。师父和大哥,都不要求他修为精进,只要开心就好。 谁知道郑琪臻又来了一句。 “掌门师父说,夜师弟简直和方师叔当年一模一样,活脱脱一个模子出来的。” 听到师父的名字,随翦翦瞪圆了眼睛。 “你说他和我师父一模一样?” 随翦翦气急败坏。那小子凭什么和他师父一模一样啊!那小子怎么能跟师父相提并论! “对啊。”郑琪臻毫无所觉地说,“方师叔当年进来也是修炼狂魔,带的那批弟子个个都十分上进。而且,方师叔进祁门仙宗时连引气入体都不会。结果入门之后,三天炼气,三个月筑基,一年后就金丹期……” 随翦翦把香蕉皮丢进菜地里,叉着腰下了决心。 “我明天也去宗门的学堂修炼。”他才是师父的徒弟,要像也是他像师父! 郑琪臻摸不着头脑道:“小随师弟,你为什么要去啊?方师叔给你的修炼功法都是最好的,你还有方师叔的独门教学,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 随翦翦一本正经地胡说:“博采众长兼容并蓄。” 掌门不比其他真人,不仅要专心自己的修炼,还要掌管整个宗门的杂事琐事,因此就要分出一些教导学生的精力。 掌门收的新弟子,教导基本都是交给几位大徒弟的。但夜雨寒天赋太高,几个大弟子也没什么好教的,只好到宗门学堂去了。 宗门学堂的老师是祁门仙宗的各个元婴修为以上的修士轮流坐镇。 夜雨寒专精于剑道,只学剑道一门。 剑道又苦又穷,不比丹门符器等。但因为天下第一剑修在此,祁门仙宗的剑修数量非常多。剑修又喜欢学方轻尘。方轻尘的高冷和天赋学不会,就学衣着。 于是,祁门仙宗里,来来往往,都是穷得只剩一把剑穿着素色白衣的剑修。 夜雨寒对此嗤之以鼻。该学的不学,学人衣着。不过表面跟风,东施效颦。 夜雨寒在一群白衣剑修里画风极其诡异,穿着越发华丽,满满满身饰品,金光灿烂。 在一群白衣剑修堆里,像丹顶鹤群里钻了一只金孔雀。 他像往常一样走进剑修课上,却见大殿之中多了一名眼熟的人。 这眼熟的人出现在这里可太陌生了。 “你怎么在这里?” 随翦翦哼了一声道:“怎么,我就学不得?” 夜雨寒也冷哼一声,半含酸道:“你师父就是天下第一剑修,既已有了最好的剑修老师,何必舍近求远,要来宗门学堂里学习剑道?” “我乐意!” 夜雨寒被噎了一下,气鼓鼓地坐到他每日坐的第一条位置上。标准的乖乖好学生! 一共三排凳子,两人一左一右。 夜雨寒穿了一身金灿灿的金孔雀装。随翦翦为了和夜雨寒斗气,也穿了一身尤其华丽的衣服。紫金冠大红袍,不说是来学剑的,还以为是来参加婚礼的。 在偌大以白衣为主的剑修课上,像比美的金孔雀和朱雀。 过了一会儿,终于来了一个弟子,坐到了他们中间,隔开了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 这弟子恰好一身蓝衣。 于是诡异的,唯三有颜色的坐到一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今日剑修课的老师终于姗姗来迟,毫无声息地走进大殿里。直到出现在众人眼前,原本有些吵闹的大殿,顿时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宗门学堂的老师是轮流的,今天正好轮到了方轻尘。 这就是今天随翦翦一定要来的原因。呵,他要杜绝任何可疑分子对师尊的接近,尤其是夜雨寒。企图捷足先登,偷他师父欢心,不行! 不苟言笑如方轻尘,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松动。 不过方轻尘只有一瞬间的讶异,立刻就恢复了冷若冰霜的状态。 方轻尘来上课的次数不多。 不过,只要是他的课,课上就能保持绝对的安静。方轻尘的身上仿佛隐藏了什么隐形的结界,能将所有人都拒之于门外。 方轻尘不教`功法,不教招式。 他开口道:“诸位可知什么是剑道?” 他声音清冽,如深山清泉泠泠。走过人的身侧,像带着雪峰山的雪似的,寒意逼人。 弟子们不由自主地搓搓胳膊,心道,怪哉!怪哉!更加没心情思考剑道是什么这个问题了。 随翦翦只迷恋地看着方轻尘逆着光的侧脸,也不想剑道是什么。 他虽有天下第一剑修教导,自己却不是剑修。方轻尘平日教给他的功法也没有和剑道有关的。 方轻尘的原话是:“翦翦生性活泼好动,非剑道中人。” “可师父你是第一剑修,我却不会用剑,是不是丢了师父的脸?”随翦翦挠挠头。 “不。剑修没什么好。”方轻尘只冷冷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剑修大多沉闷无趣。我多厌之。” 话说,同样是穿一身白衣,师父就是脱凡出尘的天上明月雪峰白雪。别人就是弹棉花。 砰。猛地一声响,打断了随翦翦的想入非非。 坐在随翦翦和夜雨寒中间的一名弟子突然把剑往桌上一放,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那名蓝衣弟子相貌平平,如果不是突然发出响动,普通的能让人完全忘记这里还有一个人。 随翦翦盯着那蓝衣弟子打量了半天,隐隐有些似有若无的熟悉感。那弟子却是扭头朝他看了一眼道:“看我做甚?” “才没有看你!” 随翦翦悻悻转头。谁看你啦,还是我师父好看。 蓝衣男子站起身回答问题:“我以为剑道即是追求至高无上剑术。” 方轻尘没有表示对答案的看法。 夜雨寒也站起身回答:“剑道是执着与专一。心无旁骛,心无杂念。剑心似我心,我心无外物。” 方轻尘还是没说话。夜雨寒有些纳闷,他觉得自己的答案挺标准的。 有两个人先开口了,众弟子渐渐也大着胆子回答。随翦翦见此,也举手。 他生怕方轻尘没看到,把手举得高高的。方轻尘轻轻点了点他的桌面,随翦翦立刻站了起来。 “我……我觉得……”他只想着回答,却没想好答案,临时站起来,脑子浑浑噩噩,对上方轻尘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时,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一腔爱意深藏。 他的答案却脱口而出。 “剑道是舍弃。与爱人渐行渐远,直到唯有剑与你相伴。” 这是什么答案?夜雨寒拧着眉看着随翦翦。哼,他最讨厌什么爱不爱的了! 呵,剑修心里没有爱情!标准剑修夜雨寒如此发言。 气氛微微僵住,又是那蓝衣男子忽然把剑往桌上一砸。 暧昧气氛一扫而空。随翦翦坐了下来,不说话了。 方轻尘仍旧是那副落落寞寞冷心冷面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因为随翦翦的话有半点儿异样。 “你们各有见解,都很好。而我以为,剑,是剑修的另一半生命。剑在心中,你永远不可能丢开剑。心中有剑,则摘叶飞花皆是剑。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则剑心可得……” 方轻尘说到这里一顿,轻轻挥手,一道凛冽剑气飒飒向庭院中去。院中一株桃玉树整齐切下一枝雪色香花。 香花落于方轻尘掌心。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桃玉树并非普通的树种,树木坚硬,非极品玄玉金刚石不能破。许多人用桃玉树来做防御罩,能躲得了化神期真人三次攻击。 但轻尘师尊仅仅挥手就能斩花于树…… 且那剑气来得轻轻松松,随心所欲。多少人一生都无法参透剑气,偶尔使出剑气,却不知为何而来,更别提剑心,剑道了…… 剑道难成,修炼不易。 一堆感慨的剑修里,随翦翦格格不入。 他啊呀了一声,心痛道:“可是师尊,那是我栽的桃玉树啊!三年才开第一枝花……” 众人:“……”当师父的,把小徒弟种的花给砍了…… 落在手心的那一枝花忽然烫手。方轻尘沉默片刻,将花枝放到随翦翦手里。 “你的。” 指间相撞,方轻尘的手指冰凉,随翦翦的滚烫。随翦翦捏着雪色的花枝,不知所措。 蓝衣男子举起剑,也要去砍一束花来。暧昧气氛一扫而空。 ???随翦翦迷惑地盯着蓝衣男子。这人究竟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求 05 蓝衣男子,到底还是没对随翦翦的桃玉树下手,只往路边的狗尾巴花砍了一束来。 花就放在随翦翦的桌上。非常醒目。 随翦翦:“……”我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这位不知名的小师弟,你这样让我很害怕呀。 方轻尘冷冷看了眼那名弟子。 蓝衣男子不为所动,只道:“花,收下。” 整个大殿的弟子都惊呆了。弟子当中竟然有一名如此性情“刚”的人……论仙宗谁敢和轻尘仙尊呛声对着干的哦。 随翦翦只好收下花。方轻尘扭开头,不再去看。 他示范一遍标准动作后,就对众弟子道: “现在自由活动。你们好好揣摩一下课上所学,有问题可以来问。” 弟子们各自散去在院中练习。方轻尘这边刚空下来,那边就已经有人上去问问题了。 又是夜雨寒!随翦翦用余光瞟到夜雨寒已经跟方轻尘说起话来了,看起来气氛还很是融洽。方轻尘时不时会指正他一些姿势上的错误。 啊,问问题就问问题,你靠那么近干嘛啦! 随翦翦便也要上去问问题。然后那陌生的蓝衣男子就走了过来,非要让他帮忙指正动作。 随翦翦哪有空理他呀。 再说啦,他哪有那个水平给人指正问题。 “不好意思啊,师弟……”随翦翦忙要拒绝,忽然听见那蓝衣男子在他耳边细声说了一句。 “五儿。是我。” 随翦翦瞪大眼睛,惊喜地抱住蓝衣男子的胳膊。蓝衣男子温柔地摸了摸随翦翦的脑袋。 随翦翦一般不让人摸头,却也高兴地蹭了蹭。 给夜雨寒示范动作的方轻尘忽然动作一飘,一道剑风直劈出去,将地面划开了一道二十多厘米宽的裂缝。 动静太大,众人都吓了一跳。随翦翦扭头看向他师父,眨眨眼睛不明白。 方轻尘面无表情道:“抱歉,使劲了点儿。” 他又挥挥袖子,将裂开的地面复原了。 夜雨寒觉得轻尘仙尊的态度有点奇怪。 不过他一向对修炼之外的事情不在乎,虽然奇怪,仍只专注于剑法。剑修心里,既无爱情,也无庞杂,当专心于剑道。这是夜雨寒从来的学习心得! “这里人太多,我们到那边去说。” 蓝衣男子拉着随翦翦往角落走去,接着拿出一只水晶琉璃圈,将二人罩住,隔开了一个无法被人听见谈话的结界。 “二哥二哥二哥!”随翦翦连叫了好几声,好像叫不够似的。 “二哥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大哥三哥和四姐有没有来?” 随翦翦像小时候似地,跟蓝衣男子撒起了娇。 小时候,大哥要出去工作挣钱,其实每天在生活上照顾他们的,都是性格沉静温顺的二哥随翎。 如果说长兄如父,那二哥就如母。 “他们没来,就我一个。” “好吧,二哥,我好想你们啊!” 随翎摇摇头道:“你要是真想哥哥姐姐,早就该回家了。大哥天天在家里念叨你怎么还不回家去。” 随翦翦立刻松开抱住随翎的手道:“二哥!你怎么跟大哥一样啰嗦。就让我在外面玩玩嘛。” “行行行。二哥拗不过你。” 随翦翦眼珠子转了转,如果真是来带他回魔族的,怎么也不会是二哥呀。 二哥脾气好,容易心软,根本对付不了他。叫三哥或者四姐都比二哥来得好,更何况大哥刚跟他定下君子协议,不会出尔反尔的。 事有古怪。 “二哥,你说实话,你真是来带我回家的?”还特地易容化妆连身上的魔气也用法器遮掩住,混进了祁门仙宗。 鬼鬼祟祟的,必有古怪。 随翎道:“都瞒不过你这个小机灵鬼。二哥来这里确实有事情要办,顺便来看看我们不着家的老幺。” 随翦翦瞪大眼睛,脑洞大开道:“难道是大哥准备扩大魔族势力,要吞并祁门仙宗,特地派二哥你做侦察兵,亲自侦查敌情?” “想什么呢?” 随翦翦拍拍胸口。还好还好。祁门仙宗好歹也是他住了这么久的地方,到底有些感情。 “祁门仙宗的仙云秘境要开了,我要混进去,拿一样东西。” 仙云秘境他知道。五年一开,算是对年轻一辈弟子们的试炼。五年前,随翦翦的年纪太小,师尊就没有让他参加仙云秘境。 今年要参加了。 仙云秘境的试炼如果拿到头筹的话,会得到宗门的奖励。往年的试炼都很挺激烈的。除了宗门的奖励以外,在秘境中得到了仙草灵兽,只需要交五分之一给宗门,剩下的也都归自己。 不过仙云秘境到底还是小一辈参与的试炼,里面应当没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不然宗门也不会舍得拿来给年轻一辈用。要知道,那些资源丰富的大秘境,都会设置修为门槛的。 只有仙云秘境完全不限制修为。 “二哥,你要拿什么呢?祁门仙宗到底还是我师门,看在我的面子上,二哥你们不要太过分哦。” 随翎敲了敲他老弟的脑门道:“放心,哥要拿的东西,祁门仙宗自己都不知道宗门里有,他们也不在乎。总之,二哥不会害你。幺儿还不信二哥吗?” “那是自然。我相信二哥!二哥对我最好了。”随翦翦嘴甜道。 随翎难得开玩笑道:“前几天你跟大哥也是这么说的。” “……”随翦翦不好意思了,“二哥,你不要揭我短啊!” 二哥怎么也学坏了,都会开他玩笑了。 两人气氛融洽,嬉嬉笑笑,外面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笑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方轻尘再次分心了。 一道神识探出,被随翎设置的屏障挡了回去。随翎一边面不改色地跟随翦翦说话,一边跟方轻尘较劲。 不得不说,翦翦这个师父的修为确实是高。这个琉璃珠可是仙品级别的法器,竟然抵挡不了方轻尘的几次攻击。 随翎匆匆收走将将碎掉的琉璃珠,屏障顿除。两人讲话的声音也能被人听见了。 随翎顿了一下,不再叫老幺,只叫随翦翦的名字。他还记得老大给他的第二个任务。 “老二,你到了那边以后,记得尽可能地破坏他们!”老大咬牙切齿地对他交代道。 随翦故意当着方轻尘的面道:“翦翦,待会儿带我到处逛逛。我想看看宗门的环境。” “好!”随翦翦自然满口答应下来,不就是带家长逛逛自己的师门嘛。二哥远道而来,应该的! 翦翦? 方轻尘的眸色一深。整个宗门也没有其他人会叫他翦翦,除了自己。 “我还有别的事,你自己练练。”方轻尘冷淡地对夜雨寒说,接着便离开了。 大师兄郑琪臻走过来拍拍夜雨寒的肩膀道:“别怕。轻尘仙尊一直都这么脾气不好。对你没什么意见的。”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郑琪臻多少也感觉到了一点儿轻尘仙尊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也许是不愿意来教课?众所周知,轻尘仙尊挺不愿意应付这些琐事的。教徒弟更不是他的爱好了。 “啊呀!师父怎么走了啊。”随翦翦刚跟随翎说完话,扭头就看见方轻尘已经远去的身影,急得直跺脚。 “行了,别看了。你师父啊,郎心似铁不回头。”随翎继续上眼药,然后转移随翦翦注意力,“带我到处看看吧。让二哥看看你生活环境。” 随翦翦只好答应下来。 “这是我们宗门的集体食堂。伙食一般,大家都不爱吃,吃食堂还不如嗑两粒辟谷丹。还不如我做的。” 随翎皱着眉头:“你还要做饭?”老幺自小就是娇生惯养宠大的,平时在家里可从来没做过饭。 随翦翦捂住嘴。不小心说漏嘴了。他就是学过嘛,手艺倒是不咋地。 “就做过一两次,给我师父啦……”说完,他有些泄气,“不过我师父他辟谷多时,早没有口腹之欲了。” “那是我们宗门的藏书阁。各种功法秘籍都有。那里是宗门的练功房……这是主峰,往那边走是师父的道场雪峰山。我就住那座山上。”随翦翦指了指远处最高的一座山。 山峰只耸云霄,山顶被雪覆盖,一片洁白,山下郁郁苍苍。 随翎一一点评:“环境嘛,还行,不算太次,不过比不得咱们魔族圣域。勉强能待吧,还凑合。” 随翦翦:“……您老凑合的标准还挺高的哈。”祁门仙宗好歹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地理位置老好了。其他门派都羡慕他们祁门仙宗风水宝地灵气浓郁呢。 就这,二哥半点儿都没看上。话说,两年前三哥来了一回儿也是这么点评的。 不过三哥来那回,神出鬼没的,他都没见着几次人。指不定三哥又出去勾搭男男女女去了。 “其他都还行。不过你住的雪峰山会不会太偏僻了一点儿,灵气也更差。这就是祁门仙宗给大乘修士的待遇?远不及魔族。” 随翦翦:“……那是我师父自己选的点儿。我觉得挺好的,清净点,不吵。” 再说了,您别比魔族的待遇啊。魔族的待遇,那可好过头了。 “这里又是哪里?灵气竟然是整个宗门最浓郁的地方。这个地方倒是适合修炼。分给了谁做道场?”随翎忽见一个山谷灵气冲天难得夸了两句祁门仙宗。 随翎刚接近,便触发了结界,一道强烈的气弹了出来。随翎飞快躲开。 随翦翦忙拦住随翎前进:“二哥,那里面就不能继续走了啊!这是我们宗门的祭祀陨落还有飞升前辈的圣地。不能乱进的。” 随翦翦带着随翎快逃。万一宗门的长老们来了就糟糕了,圣地可不能乱闯的啊。 掌门眉头一皱。圣地竟然有魔气入侵? 他立刻撕开一张传送符,传送到了圣地入口,却不见什么奇怪的人影在。 一道人影忽然闪过,掌门劈去一掌。那人轻松躲开,接着现身。 “方师弟,怎么是你?刚才是你在圣地里?” 方轻尘道:“是我。” “师弟可有感觉到魔气?我感应到了圣地之间有魔气侵入……” 06 方轻尘淡定地说:“没有。” “确实没有?”掌门欲要从方轻尘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但方轻尘只是面无表情地摇头。 “确实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掌门皱着眉头看着方轻尘道,“我感觉到圣地有魔气侵入。绝不是我错觉。” 掌门伸手,手腕上是掌门令。白玉色的掌门令一角已经染黑。 掌门令与整个山门息息相关。掌门令见黑,代表着圣地确实被魔气污染过。 “师弟你大乘修为。如果你都没感觉到……只能说明这魔确实非一般魔族。我还是不放心,师弟你随我一起到圣地里去看看。”掌门说着,心急地进入了圣地。 圣地的结界发出一阵白光,掌门先进入了。方轻尘看了眼圣地的结界,也跟着进去。 结界抗拒之后又松动,最终还是放方轻尘进去了。 圣地埋葬着无数已经亡故的先辈大能英灵,以及已经飞升仙界的仙师牌位。这些仙师的灵识尚且留了一分在此,为了保护仙宗上下。 好在圣地内部没有遭到什么破坏,看来那魔族只是来过这里一趟。 掌门拿出掌门令,问圣地之中的亡故英灵和仙师灵识可有魔族闯入。 先辈大能们都给了肯定的答案。 掌门握拳道:“果然如此,这魔族也太过嚣张了。竟然闯入我门圣地!” 掌门又问第二个问题。 可有此魔族线索?请先辈大能们为小辈指点迷津。 这回儿先辈大能们的英灵和神识就没上一个问题那样回答得干脆了。众先辈似乎在商量和争辩,牌位震得砰砰响。 掌门从未见过如此的画面,大吃一惊,因此也自然顾不上注意他身后的方轻尘。 方轻尘直视着祁门仙宗开宗祖师爷的牌位。在一众先辈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祖师爷始终镇定自若,又似乎隔着牌位,祖师爷的神识在和方轻尘对话。 最终,方轻尘仿佛听到了祖师爷的一声叹息。接着所有先辈大能的牌位全部停止了震动。圣地归于平静。 浮空中`出现一行亮光组成的字:不问来处,莫问归处。 “啊?这什么意思?”掌门摸不着头脑,但再要去问先辈大能们,已经得不到任何答复了。 掌门只好去琢磨这句听不懂的神机妙言了。 掌门思来想去,忽然发现方轻尘师父的牌位面前,蒲团有跪过的痕迹…… 掌门道:“师弟,你来拜过小师叔吗?” “嗯。渡劫在即,我心犹有不静处,特来请教恩师。” 掌门拍拍方轻尘的肩膀道:“师弟,你不必如此压力重大。师弟你已经是云升界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修士了,即便是惊才绝艳的小师叔当年也不如你。” 方轻尘的师父白无心当年也是整个云升界数一数二的天才剑修,和掌门的师父同为师兄弟。只是有一天白无心就消失了。 不知是渡劫飞升还是…… 修真界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方轻尘弑师证道。白无心早已死在他徒弟的剑下。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圣地给白无心设置的牌位仍在。方轻尘最尊敬的就是他的师父,时常会来拜见。 “好在圣地没遭到破坏。我就放心了。不过那魔族一定是潜进宗门内部了。如若不找出这魔族,恐怕对我祁门仙宗有害。不知这魔头是何居心?” 方轻尘思索片刻道:“最近收了许多新弟子进宗门,难免有一二用心不良的混进宗门。” “你说的对。确实该多关注一下这些新进来的弟子。”掌门点点头,接下来就吩咐自己的大徒弟,多注意一下新弟子是否有行迹可疑之人。 而随翦翦和随翎触动了圣地的结界后,一路飞快跑路,都快跑出祁门仙宗的地盘去了。 “得嘞,到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随翦翦停下来气喘吁吁。 随翎迁就随翦翦,陪他跑了一遭。 “幺儿不必慌张。二哥用的这变装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识别出来的。” “还是谨慎些好。总之别被人发现了。”正道修士和魔族势不两立,彼此不相往来,若是被人发现就完蛋了。 随翎看了眼时间说:“二哥得先回新弟子的宿舍了。” 没有师父收为亲传弟子的统一都住在新弟子宿舍,每日早晚都有人点到。 随翎回到新弟子宿舍,果然就遇到了来给新弟早晚点卯的大师兄郑琪臻。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郑琪臻多问了两句。师父让他多观察一下,是否有形迹可疑的人。倒是没有跟他说是魔族混进了祁门仙宗。 随翎随口糊弄说:“练剑晚了些。” 郑琪臻点点头,没多想,只是告诉所有新弟子,明天掌门师父亲自授课,所有弟子需全部到齐,不得缺席。 随翎等郑琪臻走了以后,才随便抓了个弟子问情况。 “大师兄?大师兄来就是查查我们有没有全部回来,别的就没啥了。” 那弟子也很懵。随翎便放开了他。 随翎心说,恐怕还是下午惊动过结界,惹人怀疑了。掌门亲自授课,还要全员到齐?一看就有古怪,恐怕是想亲自试探。 不过,难道他身为魔族第二魔尊还怕人试探?尽快放马来吧。 随翦翦跟随翎告别之后,就回到雪峰山。 师父还没回来。他一个人无聊。先把二哥送的一束狗尾巴花找了个瓶子插起来,最后放在了客厅的桌上。 然后才取出师父的那一枝桃玉花。 桃玉花色如白雪,花香盈人。最重要的是这是师父给他采的。随翦翦捧着花,爱不释手,也不知往哪放好。 放在普通的花瓶里不能装点,怕它会枯了萎了。最后随翦翦翻出一件法器——玄玉宝盒。 此宝盒所藏之物可永久保鲜。花枝放在这里,最为合适。随翦翦将花枝小心翼翼地放进宝盒之中,再藏到自己的储物戒指里。 师父还未回来。随翦翦捞起袖子准备给师父做一道甜羹。他也就会做甜点啦。 随翦翦做了两份,收起一份留给二哥,剩下一碗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方轻尘回来时,正见到桌上的甜羹和瓶中的狗尾巴花。 没有他的花。方轻尘微微一冷。 “师父,你回来啦!喝甜羹,我给师父做了甜羹,师父尝尝怎么样?”随翦翦亲自拿起勺子舀了一勺。 方轻尘就着他的手吃过一勺,随翦翦便急切地追问:“师父,觉得怎么样?我做的好不好?” 方轻尘点点头:“嗯。不错。” 师父夸我做得好吃!随翦翦心花怒放,喜形于色。 “那师父多吃点。师父要是喜欢,我明天还给师父做。我还学了好多种呢!”随翦翦亮晶晶的眸子期待地对着方轻尘。 方轻尘便说好。果然随翦翦高兴地不知所措。他还怕自己做得不好。早已辟谷没什么口腹之欲的师父恐怕不会感兴趣。 没想到大受好评。随翦翦高兴坏了。这说明他厨艺大有进步! “这么高兴?”方轻尘突然道。 “嗯。师父喜欢,我就高兴。”这句话说罢,随翦翦忽然自顾自傻笑起来。嘿嘿,师父喜欢,我就高兴,念快了点儿不就是师父喜欢我,就高兴。 所以,师父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方轻尘沉沉地看了眼桌上的狗尾巴花,忽然道:“我的花儿呢?” 随翦翦一愣,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即才想起师父问的是那枝桃玉花。他怯怯地从储物戒指里拿出被玄玉宝盒封存的花枝。 “在这儿呢。”他小心拿出来,足以见得珍重。 方轻尘眸色越发深沉,只是低头沉默,许久之后忽地说了一句很不对劲的话。 “原来好徒儿都有好好收起来。” 音色低沉,宛若一壶窖藏了许久的老酒,掀开盖子,肆意而出的酒香,醉得随翦翦耳朵尖尖通红。 “当、当然啦。师父所赐,徒儿一花一草也会珍藏。” “果然是我的乖徒儿。”方轻尘拍了拍随翦翦的手背,明明冰凉的手指,却烫的随翦翦手背也红了。 师父今天怎么怪怪的……叫他名字的时候,竟然还有点se气。 随翦翦揉了揉脸蛋,暗示自己别想多了。师父是天上月,高冷无暇,怎么会涩情地唤他名字。师父又不是被人魂穿了。 他略一靠近,忽然闻到师父身上沾染的一点儿酒味。嗯?师父喝酒了? 随翦翦恍然大悟,怪不得师父今天说话的语气总是怪怪的。原来喝了酒…… 随翦翦给方轻尘今天回来以后一系列不合理的举动都找到了理由。 师父平时从来都滴酒不沾的啊。 方轻尘忽然攥`住了随翦翦的手,吓得随翦翦立刻把正在思考的事情全部都忘了。 怎么喝了酒的师父变得和平时这么不一样。随翦翦心脏砰砰跳。 “师父……”师父攥着他的手太紧了,随翦翦挣脱不开,连叫了几声。 “师父呀……” 方轻尘忽然睁开眼,乌黑的眼眸恢复了一片清明,再不见半点儿醉态。仿佛一息之前的他是个幻像。 他飞快松开了手,道:“抱歉,是师父冒犯了。” 恢复正常状态的方轻尘仿佛把刚才的所有事都忘记了。随翦翦松了一口气,忘掉也好。那样的师父他也有点儿招架不住; 。还是这样的师父正常些。 就是师父突然问他一个问题,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你今天下午和人去过圣地?” 随翦翦后背一麻!完蛋,师父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师父当时就在圣地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是不是没写好。好冷啊。搓搓胳膊,冷到不想登录晋江网站。我把接下来几天更新一口气更上来,等21号上榜以后再恢复正常日更状态吧。接下来几天不上晋江了。么么哒 07 “师、师父你也在圣地啊……哈哈,好巧……我去是去过……”随翦翦打着哈哈。他不善于说谎话,只能结结巴巴地想着怎么蒙混过去。 “翦翦是一个人去的?”方轻尘看向他。 对着方轻尘沉沉的目光,随翦翦更加说不出假话来。 “不、不是……” “那是谁?是和那个新弟子吗?” “是的……” “翦翦和他的关系很好?” 随翦翦咬了咬舌头,尝到疼意后,终于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了。不行,师父这招太厉害,差点儿被师父完全忽悠过了。 “他……是我一个老乡啦。他进了师门认出我来,就让我带他到处走走。怎么,今天圣地出了什么事情吗?”随翦翦装不知道。 “掌门师兄发现宗门之中有魔族活动的痕迹。” 随翦翦吃了一惊,掌门就知道了?完蛋!他后背已经全都是汗水了。 “是、是吗?这怎么可能呢?圣地可是全宗门最神圣的地方,魔族应该进不去的吧。” 方轻尘轻笑了一声。 随翦翦忙要仰头看他,师父笑了?他只看见方轻尘低垂的睫毛下的一片阴影。 “好徒儿,若是发现了魔族的痕迹,可一定要跟为师说说。”方轻尘拍了拍随翦翦的背,惹得随翦翦全身一阵酥·麻。 随翦翦差点没叫出声,咬了咬牙,才忍住没叫出来,只有些委屈地道:“师、师父……” “好徒儿身上怎么都汗湿·了?”方轻尘的手掌落在随翦翦的背上,并没有松开,甚至还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肩,“我的好徒儿……” 随翦翦越发觉得燥热。 “我、我去洗个澡。” 他落荒而逃,匆忙跳起来跑出屋外。只在路过师父的窗子时,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刹那,他似乎见到师父的眼睛都是红的……下一秒便恢复了正常。 只见师父忽然拿出云水剑,竟拔剑向自己刺去…… 随翦翦吓得叫出声:“师父,你干什么?” 方轻尘抬起头,眉目之中有随翦翦读不懂的情绪。只听见方轻尘哑着嗓子道:“翦翦,师父需要闭关几日。这几日,你不要来。” “哦。”随翦翦失望地答应,又要好多天见不到师父了,“那师父你早点睡,下次见……” 方轻尘关上了窗,随翦翦彻底见不到他,唉声叹气地走了。 趁着夜色,方轻尘离开了雪峰山,再次回到圣地。 圣地的结界为他打开。这是他今日第三次拜访圣地。 他跪在万千前辈先人的牌位下。 “宗门第二十七代弟子方轻尘前来忏悔。” “你有何忏悔?” “弟子道心不稳,生了业障……” 风中一声绵长的叹息,万千英灵为他缄默,再说的话,已经无人可以听见了。 第二日,随翦翦果然没有见到方轻尘。 “师父又去闭关了。这一回,也不知要闭关多久。哎呀,又要好多天都见不到师父了。” 他端着昨天给二哥做的甜羹,去找二哥。 随翎一大早,就被通知掌门来了。所有新弟子立刻出来上早课。 掌门维持的是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面貌,相貌威严,不怒自威。他提着一盏黑水晶灯从每个新弟子面前走过。 灯火微闪似灭,以魔气养之。只要感应到魔气,灯火就会变得更加明亮。 灯火保持似灭非灭苟延残喘的状态,直到走到某一列的时候,灯光忽然变亮。 掌门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新弟子随翎。 掌门心说,是个相貌平平的弟子,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看向他的目光也只是微微的不明白,没有丝毫慌张不安。 掌门刚要说话,就见旁边的另一个弟子微微颤抖。 掌门提灯靠近旁边的弟子,水晶灯变得更加明亮了。 原来是这一位。掌门从随翎的身上移开目光。 掌门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那弟子面上已有些恐惧,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什么啊……” “老实说话。”掌门板起脸来,“为何你的身上有魔气?说!” 众弟子大骇!“什么,竟然有魔气?” 掌门本身就长得十分严肃,绷着一张脸,更是有如怒目金刚,威严尽出。如此一威吓,那弟子已经害怕到全身抖如筛糠。 “我我我……”那弟子取出一柄法器,形如莲花,颜色却是漆黑一片。一看便不是普通修士所有。 “果然是魔族的东西!你怎会有此物?” 那弟子便一股脑地把内情全说了出来。原来这弟子天赋并不好,但一心想进祁门仙宗,因此便买了些傍身的法器。 恰好就让他走进了这家店。 “那家店叫白璟杂货间,我就是在那家法器店里买的。老板说可以增强法力。” 可那家店竟是魔族开的店。那弟子万不敢让人知道。没想到今日掌门就亲自来查抄了。 “这东西一并没收了。至于你……”掌门让戒律院的带该弟子到戒律院里反省一年。 除了这个弟子查出来,其余弟子便再没有什么问题了。掌门捋着胡子,总觉得事情不止那么简单。 恐怕还有魔族的势力渗透在此,还是修为极高的那种。 否则圣地的结界一定能够重伤这名魔族。但是现在那名魔族还藏得好好的…… 目前是查不出什么,只能再说。至于那家魔族开的法器店…… 掌门立刻派了人到山脚去查探。只是最后查来的消息并不怎么好。 “已经关门了?”掌门沉声道。 回来报告的人道:“是的,我们去到那家店后,这家店已经人去楼空不见踪影了。我们在现场只发现了这个。” 掌门接过上交过来的物证。只是一张方巾,方巾上印着一轮蓝色的月亮。 “这是魔族第二魔尊月魔的标志。想不到,月魔竟已渗透到祁门山下了!” 月魔随翎打了个喷嚏。随翦翦大惊道:“二哥,你感冒了啊?多穿点衣服昂!不过魔族也会感冒的吗?” “魔族不会感冒,估计是有人念叨着呢。” “那就好。哎,对了,掌门师伯今天去突击检查新弟子了?什么情况啊?”随翦翦八卦道。 师父昨天刚问他有没有遇到魔族,今天掌门师伯就去查新弟子,很难不让人联系起来。难不成掌门已经猜到新弟子之中有魔族了? “没什么情况。祁门仙宗的人查不出我来的。”堂堂月魔,若是随便就能用一个黑水晶灯就能检查出来,那就奇了怪了。 须知那用魔气滋养的黑水晶灯本来也是他做的,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流落到了人族修士这边。 “那就好。哥,你尝尝我做的甜羹。我可是特地给你留的哦。”随翦翦随即就丢开这些事,推销起他的甜羹来。 随翎笑眯眯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道:“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了。这可是幺儿第一次给哥做吃的……” 随翎满怀期待地吃了一口,顿时沉默了,露出痛苦面具。 随翦翦挠挠头。二哥怎么这个表情啊。 “不好吃吗?” “幺儿,你搁了多少糖?想腻死你哥吗?” “不会吧。师父都吃过了,说很好吃啊。” “你师父舌头有问题吧。”随翎放下勺子,倒了一杯水漱口,“幺儿,你自己尝尝吧。” 随翦翦舀了一勺,青白着脸又吐了出来……呸呸呸!难吃,难吃! 他也倒了一大杯水漱口。 “可是师父昨天说好吃啊。” “要不就是你师父极度嗜甜,要不就是他味觉不灵。” 随翦翦郁闷,可是师父平时也不爱吃那么甜的东西啊。 “我回去问问师父,哥,你这也别吃了。我下次再给哥重新做。”他风风火火地站起身就跑,走到半路才想起来,师父说这几天他要闭关打坐。 见不到师父了。 随翦翦顿时萎靡地在原地站住,不知要往哪里去好。 回雪峰山吗?可是师父不在,偌大的雪峰山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冷清。 还是回去找二哥说说话吧。 他正要往回走,忽然看见树上落下了一截红色的袖子。引得随翦翦不禁好奇地仰头看,正看见树上靠在树干浅寐的方轻尘。 随翦翦一时间停止了呼吸,生怕惊扰了正在浅寐的师父。 师父常穿白衣。一身素色已经是宛若明月般皎洁清冷。 没想到穿上红衣以后,更是明艳耀眼,丝毫不落凡俗。 师父真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他轻轻地走近,走到树下,然后踮起脚,伸手握住了方轻尘垂到树下的一只袖子。 似乎那根袖子,两头牵着的是一颗心和另一颗心。 方轻尘忽然睁开眼,低头看见了握住袖子的随翦翦。 “师父……”随翦翦手忙脚乱,好像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一样。 方轻尘没有言语,轻轻一提,将握住袖子的随翦翦一并拉到了树上。 树上的位置并不多,两人挤在一个树杈上。 你挨着我,我挨着你。 随翦翦能够依稀闻到方轻尘身上淡淡的香味。 奇怪,雪的味道淡了,多了一股……桃花的香味,混合着沉香木的气味。 “好徒儿,又见到你了?” 师父这话真奇怪。随翦翦在心里纳罕。 “师父,你不是去闭关了吗?” “师父骗你的。”方轻尘又笑了一声。 “骗我?”随翦翦哑然,“好哇,师父!你干嘛骗我嘛,一点儿也不好玩。” “因为师父是个会说谎的骗子。师父骗徒儿的话儿还多着呢。”方轻尘依偎在随翦翦耳边道。 “师父满口谎话。好徒儿你不要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你别骗人了,你明明喜欢他。 08 随翦翦不解地看着师父,总感觉师父的话里有话。 为什么师父会说“师父满口谎话。好徒儿你不要信他”这样的话。 好奇怪的一句话啊。 他正要细想,师父却用一尺红袖盖住了他的眼睛。 方轻尘扯下了一截红袖,轻轻绑住了随翦翦的眼睛。隔着红袖,随翦翦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却是安心的。因为师父在这里。 他伸手向前摸去,摸·到了师父的脸,手指蹭到了师父的嘴唇。一阵温热。他像烫了手一般,连忙缩回手。 师父不叫他解开,他也不敢解开。 就这样眼前漆黑一片,不知多了多久,一只手解开了他蒙在眼睛上的红袖。 “师父!”随翦翦惊喜地从树上跳下来,正好被方轻尘轻松接住。 “师父你怎么突然不说话呀。诶,师父,你还换了衣服?” 随翦翦眨眨眼,看见师父已然换回了一身白色。穿白衣的师父越发清冷,高不可攀。 方轻尘没说话,只是直接烧了那截红袖。随翦翦觉得挺可惜的。烧了做什么呀,留给他作纪念嘛。 随翦翦抱怨。 “那个不好。为师有更好的给你。” 方轻尘从怀里取出一根素色的绸缎。绸缎很细,一小截,虽是素色的,却闪烁着莹莹微光,仔细看,原是缎子上缀了许多细小的珍珠和银箔。 “把手给我。” 方轻尘将缎子系在随翦翦的手上,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条细细的手链。 随翦翦爱不释手。方轻尘放开他的手道:“系上就不要解开了。这是辟魔环,可以抵挡魔气,防止邪魔侵害。” “啊?”随翦翦呆住了,“辟、辟魔?” “近来,仙宗或许不算太平,仍有魔族之人混入。魔族多狡诈,恐怕会伤害你。你戴上这个可以庇佑一二。” “哦哦。”随翦翦随口答应,心里并没有多在意。混入的魔族他知道呀。就是他二哥嘛!二哥肯定不会伤害他。 他和魔族的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和四把手都是一家人。 他还是提前预定好的魔族五把手。未来可是有魔族万千家业要继承的魔二代呢! 自家人有什么好防自家人的。 随翦翦并未放在心上,忽的想到一件事:“师父,你不是闭关修炼吗?这么快就出来了?” 方轻尘眼睛都不眨,随口就撒了谎。 “师父想到还有重要的事,就先出关了。” “什么重要的事啊?” “过段时间就是仙云秘境的开启之日。年轻一辈的弟子都要参加,你这回儿怕是逃不过去。只是你向来贪玩,修为无所进益。为师对你实在不放心。” “啊啊!”随翦翦痛苦地叫唤了两声。 “不过为师会在你参加之前给你加训。你莫要担心。” 如此一番转移话题,随翦翦果然就听信了方轻尘的话。方轻尘松了一口气。 两人正说着,就见掌门提着一盏黑漆漆的灯往这边走来。随翦翦忙向掌门问好。 “掌门师伯好!”随翦翦清脆地问声好。 掌门也笑眯眯地走过来。然而,手里提着的灯,却越来越明亮。 掌门脸色一变,追问道:“小师侄,你见过什么人?可有可疑分子?为何你的身上有魔气?” 随翦翦一看那黑漆漆的灯亮了,立刻想起二哥跟他说过的事情。心道,完蛋了!灯怎么会亮? 难道是从二哥身上沾惹过来的魔气? 他心慌意乱,又口拙嘴笨,不大会说谎。只见方轻尘丝毫不见慌乱,非常自然地伸手从随翦翦的兜里假意取出了一只镯子。 随翦翦不曾见过这只镯子。 “应当是它身上的魔气。”方轻尘将镯子交给掌门,接着又很自然地将手落在随翦翦肩上,轻轻一弹。 “这确实是件魔物。从哪里来?” “翦翦是从山下的杂货店买的。他当是好看的,就买了下来。师兄应该也知道,翦翦修为不高,对这些都不敏感,怕是分辨不出来。”方轻尘随口给随翦翦解释。 随翦翦干巴巴地应和着。心说,师父果然会撒谎。张口就来啊。 掌门相信了。 随翦翦全身上下可没有半点儿魔族的影子。提灯再去照时,也没有任何魔气。 他检查了一番镯子,在手镯上看到了刻字。 “随璟赠。这竟是魔族第三魔尊魅魔送给不知名人士的……” 随翦翦心里大惊。随璟是他三哥的名字啊。怎么是他三哥的东西?师父怎么会有他三哥的东西? 随翦翦频频看他师父,企图找出端倪来。但方轻尘面上丝毫不露,随翦翦什么都看不出。 只有掌门师兄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说:“麻烦了。第二魔尊和第三魔尊的东西都在祁门仙宗出现。魔族也太过嚣张,欺我祁门仙宗无人是不是?” 随翦翦:“……”其实我觉得掌门师伯你真的想多了。 掌门一走,随翦翦便直接开口问道:“师父为什么会有魔族的东西啊?” “捡来的。”方轻尘淡淡地说。 随翦翦挠挠头,也知道自己怕是从方轻尘这里挖不出什么信息了。 随翦翦心不在焉,惹得夜雨寒频频侧目。 “哼。”夜雨寒杵在他身边冷哼一声。 随翦翦瞥他一眼道:“你阴阳怪气什么?” “本人愧与你为同窗。”夜雨寒就呵呵一声说。 这话说得太嚣张,把随翦翦的脸丢在地上踩了。 随翦翦果然怒了道:“你什么意思啊?” “你不思进取,浑浑噩噩,游手好闲!纵你有再好的师父,也是浪费。”夜雨寒道,“你师父第一剑修的名声,要被你丢光了。来祁门仙宗之前,我还未想过第一剑修的徒弟能有如此废物。” “可笑我当初竟然把你当成竞争对手,还想着仙云秘境要与你争个高低。原来根本不足为惧。” “好啊,比就比。” 简直莫名其妙一人!你没有自己的师父吗?干嘛老想要抢做他师父的徒弟! “如果我赢了,你以后就别老是觊觎我师父!”随翦翦气呼呼地说。 “那如果我赢了呢?你把师父让给我吗?”夜雨寒话赶话,也就跟他呛声,嘴上争两句。 他现在已经有了师父,无论如何不可能再换一个。 “不行不行不行!那是我师父!他不会收别的徒弟的。你不要妄想!”随翦翦当即炸了毛,“师父不能当赌注。要赌就赌别的。” “可以。你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赌?” 随翦翦想了想说:“我有一份绝世的剑修功法。” “有多绝世?” “《春风化雨》,这本功法你听过吗?” “《春风化雨》?” 夜雨寒眉头一皱,他当然听过。凡修习剑道的谁不知道春风化雨这本功法,相传是剑宗长大所创,数百年遗失了。后来流落到谁手里便不再知晓。 剑痴如夜雨寒,从前也寻过这本功法的下落,在家族的帮助下,也只找到只言片语。 “你为什么会有《春风化雨》?”夜雨寒不信,“你有这样好的功法为什么不学?” “我不喜欢练剑不可以吗?你管我从哪里来的。”随翦翦觉得夜雨寒真是啰嗦! 他大哥都不要他学这么多。说是免得他学杂了心性。于日后无益。 “我不知真假。” “我还能给你假的!?笑话!”随翦翦给夜雨寒看了开头一部分,“你是个剑痴,总不能看不出好坏吧。” 夜雨寒只浏览了首句,就发现与他之前集家族之力所找的东西相吻合了。 随翦翦看夜雨寒的神色变化,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是真的了。 他别着胳膊得意地说:“我没骗你吧。” “哼。”夜雨寒哼了一声。 “总之我对这种东西毫无兴趣,我师父所修的也与《春风化雨》相排斥,这本功法就剩下了。你要是喜欢,就用这个当赌注行不行?” “可以。”夜雨寒这人倒也不是空手套白狼的,便也从身上取了样东西,“若你赢了,我就不再嫌你无能配不上你师父。另外公平未见,我也拿出一样作为赌注。” 随翦翦眯起眼睛瞄了一眼夜雨寒拿出来,看不明白,看着像是项链。 “什么东西?我看着不大好!”随翦翦没看上。 夜雨寒恼怒:“你猪八戒吃人参果,不知道贵贱!我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凝神固魂的仙品级别的法器。若神魂所伤,用此温养最合适不过了!” “好吧好吧。你这人,真是。说两句就急了。你就这品性,还想当我师弟呢。”随翦翦翻了翻白眼。 “谁想做你师弟了?我想做的轻尘仙尊的徒弟。”夜雨寒急于辩解。 “那不是一样嘛。做我师父的徒弟,那不就是我师弟?难道我师父还能把我逐出师门?” 夜雨寒气急败坏,只说了一句我才不想做你的师弟,然后就气跑了。 随翦翦叉着腰,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那么狂妄,战斗力竟然这么差嘛,完全遭受不了几句打击。 啊!不对,凭什么做他的师弟就是打击? 之后,随翦翦就开始努力起来。只是他终于对剑道一门没什么天赋,学起来不那么容易。 随翎见幺儿突然“头悬梁锥刺股”般地勤奋练剑,实在看不懂。问过之后,脸色顿时黑了。 又是为了那个方轻尘。要是回了魔族,哪里需要这么辛苦! “二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方法啊。我要在仙云秘境里赢过夜雨寒。” 随翎好歹还是心疼他弟,拿了一份功法出来:“你学这个吧。这个适合你。” 随翦翦翻了几页,觉得不太对劲。 “哥,我看着,这像是魔族的功法啊。我真的能学吗?” 随翦翦一头黑线,他学完会不会当场被掌门师伯逐出祁门仙宗啊! “二哥,你说老实话!二哥是不是故意来害亲弟弟,让我被宗门赶出去,这样你就可以把我带回魔族了?” 09 随翎当场脸就黑了。 “难道二哥会害你吗?” 糟糕!二哥似乎要生气了。虽然大哥日常处于暴躁状态,但实际上平时从不生气的温柔二哥生起气来才最可怕。 随翦翦立刻表忠心。 “不会,不会!二哥对我最好了。” 随翎到底还是好脾气,平心静气地说:“这本功法是从祁门仙宗偷师的,再经过魔族的改编而成。功法和祁门仙宗同出一源,你学了也没有关系。” 随翦翦道:“啊,从祁门仙宗偷师?”他现在真的为仙宗的安全感到担忧了。 魔族这都快把仙宗捅成筛子了。祁门仙宗真的有安保这玩意儿吗? 随翦翦难以启齿地问:“二哥,你偷的吗?” 随翎顿时跳脚:“当然不是我!” 随翦翦:“……”二哥,你急了。 随翎说:“这得问老三。他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许是两年前来看你那回从哪里顺来的吧。” 随翦翦越发担忧:“二哥,说老实话,你们还顺了别的吗?” 随翎摊手道:“没了吧。反正我是没有。” “……哥,答应幺儿一件事行吗?以后放过可怜的我们宗门吧。它真的没东西让你们顺了!” 随翎满口答应,随翦翦这才放过他,接着练习起功法里的内容。 那功法经过魔族的改编后,果然不一样。 人修修行,从来逆天而行。修行往往如逆水行舟,其中艰难险阻自不必说。 但魔族是天生性灵。呼吸间便可修成真元。经过魔族改编后的功法,修炼也变得简单许多。 随翦翦学着功法上的步骤呼吸吐气,一个周天之后,顿时感觉体内的一股灵气自然循环起来。 他嘟囔了一句,竟然与我已有的修炼不起冲突。果然是由祁门仙宗的功法改编而成的。 他一打坐,就忘了时间。等停下来,才发现竟然已经是第二天了。 “糟糕!都天亮了,我得回去了!” 随翎按住随翦翦:“急什么!吃了早饭再说,二哥给你包饺子。” 听到饺子,随翦翦的脚就抬不动了!二哥包的饺子啊,好多年没吃过了。好心动。 随翎一看就知道随翦翦心动了,继续加上诱·惑:“用的是四品的灵猪肉,香葱猪肉馅的,皮是二哥亲自擀的。皮薄肉多酸汤的。” 二哥包的饺子诱·惑太大,随翦翦坐回去,乖乖等着二哥把饺子端上来。 随翎满意了,不一会儿就端了一海碗酸汤饺子。 一颗饺子下肚,熟悉的味道让随翦翦感动到哭。呜呜,家的味道。 “好吃吧。” “嗯嗯。二哥的饺子真好吃,哥,我明天还想吃韭菜盒子。” “好,你来,哥明天给你做。”随翎笑眯眯地答应,趁机塞私货,“只要你回家,哥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随翦翦咬在嘴里的饺子顿时咽不下去了。他几口吞掉道:“哥,你又套路我。” 随翎干脆挑明了。 “大哥还给我一个附加任务的。要是能说动你回去,就算我赢。” 随翦翦吃下最后一个饺子,站起来拍拍随翎的肩膀道:“那二哥就准备认输吧。” 随翎气笑了:“臭小子,没大没小的。” 随翦翦吃了早饭,立马赶回雪峰山。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发现他昨晚上没回来。 哎,师父昨晚会不会一直在打坐,根本没发现他没回来? 他溜回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池沐浴。拿好了衣服,随翦翦习惯性地往桌上看了眼。忽的发现,桌上的红烛已经燃尽了。 随翦翦挠挠头:“这只蜡烛不是昨天才换了新的吗?还是我自己记错了。哎,我这记性!” 他拎着衣服,从师父的窗子往里看了一眼。师父的床看起来没动过,似乎没有回来。过师父经常只打坐不睡觉,这不能说明什么。 桌子上的蜡烛也是他新换的,还没有点过的痕迹…… 师父昨天晚上好像没回来。 他松了口气,又有些淡淡的失望。 浴池是师父挖出来的,底下埋了千年泉眼和火晶。日日都有温泉水咕噜咕噜冒出。池边栽了些花草,没事泡个澡再喝点果汁儿不要太美好了。 他想了想,又提了一壶酒去。 师父不在,悄悄地喝个酒! 随翦翦满心期待地抱着衣服和酒溜达到了浴池。他还未进走近,忽的便听到从池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好徒儿,你回来了。” 隔着水雾,随翦翦看不清师父,朦朦胧胧中,只有乌黑的发,似墨般铺在水中浮浮沉沉,又似乎在他的心里起起伏伏…… 静谧的山洞里,似乎只能听到他如雷的心跳声。 他按捺住内心的躁动,故作恬淡。 “师父,原来你在啊?” “徒儿很失望?” “不是啊!”随翦翦忙解释,“怎么会失望呢。我可想见到师父了。” 每时每刻都想。 方轻尘忽从水中站起来,穿着的竟然是一身红色的衣服。 师父近来似乎爱上了红色的衣服。随翦翦这才发现,师父竟还穿着外衣。湿透的外衣紧紧贴着皮肤,依稀可见紧实有力的肌肉。 随翦翦脸上刷地就飞上了红云。他扭过头,看都不敢看一眼。 “好徒儿,昨晚去哪了?” “我、我那个同乡他请教我修炼的事情。”随翦翦说完,在心里小声对二哥道歉。对不起啦二哥,只能搬出你来救命了。 “哦?师父倒不知道,原来徒儿已经能够做别人的小老师了。” 小老师三个字,更是让随翦翦羞得全身上下都成了熟透的虾子。什么小老师,怪丢人的嘛。 “好徒儿做了小老师,就不看为师了?” “没有没有。”随翦翦忙摆摆手,却是仍不敢看。 “好徒儿,看看为师,好不好?” 随翦翦扭回头,却发现方轻尘竟然已经站在他面前,贴得他很近。几乎就要撞上去了。水珠从额前往下滑落,沿着修长的脖颈,一直流到不知见处。 随翦翦咬着舌头道:“师父,你衣服还湿·漉·漉的。” 方轻尘抓起随翦翦的手腕,似乎要将他手腕上的链子也一并脱下。 他的手指在随翦翦的手腕摩·挲了很久,仍是没动。 半晌,方轻尘松开手。一挥袖子,衣服和头发立刻干透,同时还换过一身衣服。 随翦翦立刻就觉得自己多嘴了。看不见大好风光了。 不过,穿红衣的师父似乎太有压迫性,有些让他慌张过了头。可穿白衣的师父又太过冷冽和疏离。他没有什么,只有一腔爱意勇往直前,前头却是冰墙一堵。 “师父,我给您梳头。”随翦翦献殷勤。 镜子里照出方轻尘的容貌,清丽出尘,似月似雪。 随翦翦捧起一束黑发,却突然被攥·住了手。他吓了一跳。 “师父,怎么了?” “翦翦身上有饺子的味道。” “师父鼻子真灵!我早上吃了饺子。” “也是你那个同乡给你做的。” “嗯。” “你们关系倒还真好。”方轻尘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师父也可以给你做。” 随翦翦想象了一下一身白衣胜雪的师父出现在灶台前灰头土脸的样子,吓得全身一哆嗦。 “别别别!师父你大可不必!” “好吧。”方轻尘松开了手。 不知为何,随翦翦竟然感觉师父其实是有点失望的。他甚至有一丝妄想,师父其实也是爱他的。 他从镜子里看见师父的眼睛。师父的眼睛似乎在看他。 他也从镜子里看师父。他不信,师父看不出自己的深深欢喜。 “师父,倘若……倘若有人现在喜欢你呢。”他的手心攥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期盼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方轻尘顿了许久才道:“我不值得任何人喜欢。修无情道,成大道者,当绝情断义。” 他声声似质问:“师父难道就没有一丝·情动的时候吗?” “或许曾有片刻的妄动。但师父前段时间已经理清了所有的杂念。” 原来有情也是妄动和杂念吗? “修无情道人果真没有爱和真心吗?”他问道。 方轻尘半晌才答:“自然不会有,也不该有。” “可是师父,若徒儿偏要勉强,定要看到你的真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再见,21号见。 10 随翦翦望着方轻尘道:“可是师父,若徒儿偏要勉强,定要看到你的真心呢?” “翦翦,你说什么,师父听不懂。”许久之后,方轻尘才道。 随翦翦听罢答案,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 “师父果然很会说谎。我嘴笨,说不过师父。若师父如此会撒谎,为何不干脆说点好听的话骗一骗徒儿呢?” “翦翦,你不要闹……” “徒儿可没有闹,师父莫要诬陷徒儿!”随翦翦气得直接撂下梳子道,“师父,您老自己梳吧。徒儿有事,就先告退您嘞!” 随翦翦负气离开,方轻尘拦都没拦住。 方轻尘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虚伪而冷漠。镜子的影子一闪,变成另一个眉目与他无二,却更“活”的人影。 方轻尘略一恼恨,将那面镜子砸成了齑粉。 “我厌恶我的虚伪。你是个无耻小人。” 随翦翦一路下了雪峰山,往主峰去。一个人待着,他只会越想越多,一路只往最热闹的地方去。 这个时间段,正是仙宗弟子们练习的时候。他便往学堂去了。 随翦翦到了宗门学堂,果然到处都是祁门弟子们。人山人海,热闹极了。 随翦翦往丹门的课堂上扎推看过丹师炼丹,又到符门看符师制符,一直逛了大半天,那股郁积在心里的气才散去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他跟师父置什么气。强追着师父的是他,也不是师父,还不能允许师父拒绝吗? 如今才不过距离和大哥约定的期限一月而已,他竟有些生出退意。 这还是他随翦翦吗? 他应当愈挫愈勇才是,怎能一遇到问题就退缩。 随翦翦回到剑修的课堂,果然在一群白衣剑修里看见了穿得像金孔雀的夜雨寒。 某种意义来说,他确实佩服夜雨寒这个人。夜雨寒目标明确,一心只有他心里的剑道。 或许剑修都是这样的人吧。 而他终究不是一名剑修。 夜雨寒扭头看见随翦翦盯着他,便收起剑道:“你怎么现在才来?说好要和我比赛,结果你还犯懒了!还有你看我的那个眼神什么意思?怪恶心的!” “我看你体格清奇,果然是剑修的好苗子。” “那是自然。”夜雨寒几分得意。 随翦翦指桑骂槐:“都是一样的六亲不认!没良心。” “当然当……哎,不对。”夜雨寒听出不对劲来了,“你在说我坏话?” “没有,夸你呢。夸你心里只有剑,再无其他,多么的一心一意。” “这听起来倒像是好话。”夜雨寒点点头说,“剑修心里自然应当只有剑。” 随翦翦便追问:“难道就装不下别的东西吗?” “人的心就那么大,装了一样就腾不出空间去装别的了。若心中所求太多,只会一无所获。这是我父亲教给我的道理。” 随翦翦不甚高兴:“就连亲人爱人都放不下?” 夜雨寒眯着眼睛看随翦翦,觉得他问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不过夜雨寒还是很老实地给了解答。 “一个合格的剑修,最好没有爱情。” “剑修为何不该有爱情?” “那没有为什么。”夜雨寒用看奇葩的眼神看随翦翦,“剑修的心里自然不该有爱情。这一点儿,我应该向轻尘仙尊学习。” “胡说!”随翦翦忽然抬高音量,“这点儿,你不必和我师父学!” 夜雨寒被他吓了一跳:“又怎么了嘛。” “谁说我师父他心里没有爱情!才不是呢!” 夜雨寒看着随翦翦怒气冲冲进了学堂的身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怎么了嘛!向轻尘仙尊学习又怎么了嘛!好端端,干嘛向他发火呀。 此后几天,随翦翦竟都没有回雪峰山,一心只在学堂里修炼。他倒是有心想回雪峰山看看,每每抬起脚步时,又犹豫。 才出门前刚跟师父吵过架(单方面的),他一时没有那个脸自己找回去。加上仙云秘境在即,他也想拿好一点儿的成绩出来。于是最终还是没有回去。 夜雨寒倒是很满意随翦翦这几日的状态。 哎,这才对嘛。 一个修士,整天只想着玩像什么话。就该跟他夜雨寒学习,日夜不分地修炼。这才是一个剑修的修养!夜雨寒自夸道。 不过,随翦翦修炼的速度也着实吓到了夜雨寒。 前几日还有些笨笨的,没想到忽然就突飞猛进,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夜雨寒都想问问随翦翦是不是嗑了很多筑基丹。 “筑基丹?没有的。我师父说,那东西吃了不好。”他师父倒是给他喂了很多延寿丹。 估计是觉得自己这不思进取不爱修炼的德性,连金丹期都很难突破吧。延寿丹还是师父亲自炼制的。 师父一个剑修,第一次去听了丹修的课,第一次进了炼丹房,炸了几锅药后,才学会炼丹。 延寿丹药方是师父花重金所购。师父整整在炼丹房里待了一个月没有出来,终于是炼制成功了极品的九级延寿丹,可增加的寿命几乎和化神期的大能相等。 “你没有嗑筑基丹,竟然修炼速度如此之快?”夜雨寒吃惊地说。 随翦翦觉得夜雨寒这口气似乎是看不起他,便道:“怎么,我就不配?” “我只是没发现你竟然也很有天赋。从前是看扁你了。” “……”倒也没说错。他就是个修炼笨蛋。这还是拖二哥的福。二哥弄来的魔族修炼功法加持才进步神速。 就是有些担心会不会被看出漏洞来。他都不敢在师父面前修炼,生怕被师父看出端倪,然后逐出师门。 哎,他已经五天没见到师父了。师父也没有来找他。 说着,大师兄忽然过来。 “小随师弟,小师叔给你带了东西……” 随翦翦原本正和夜雨寒对剑,忽然听见师父二字,连剑也顾不得了,丢下剑就跑。 “是师父来了吗?师父在哪呢?” 他并没有看见师尊,顿时从惊喜变成失望。 大师兄道:“小师叔没有亲自来。” 大师兄让开一步。原来大师兄身后还跟着一只眼熟的仙鹤。那是他养在雪峰山脚下的阿鹤。阿鹤亲昵地用鸟喙在随翦翦的衣摆上蹭蹭。 随翦翦默默阿鹤,看见了挂在阿鹤脖子上的一个食盒。 “你打开看看吧。我也不知道小师叔给你送了什么。” 郑琪臻其实还挺好奇的。夜雨寒也提了剑果然看热闹。随翦翦在众人的围观下打开。 “啊?”郑琪臻和夜雨寒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大概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那个仙神一般吸风饮露的仙尊,竟然会送来一盘如此充满家常味道的东西。 是一盘饺子。 随翦翦抱着食盒,一直没有说话。气氛莫名僵持。 “想不到,小师叔竟然会做饺子。”郑琪臻活跃气氛,“小随师弟,倒是让师兄我也有机会尝尝小师叔的饺子……” 随翦翦连忙护食地挡住。 “不行,师父做给我吃的。”他还是第一次吃呢。 郑琪臻一怔,开玩笑道:“翦翦师弟不把大师兄放在心上,连饺子也不愿意分一个。大师兄心里难过。” 随翦翦也有些愧疚。大师兄确实一直都对他很好的。 他道:“这是师父给做的。等我自己做了饺子再给大师兄吃。” 郑琪臻笑说:“那大师兄就等着翦翦师弟的饺子了。” 夜雨寒嘟囔一句:“切,没劲。不过饺子而已,最烦这些浪费时间的活动。不如嗑一粒辟谷丹,省时省力又方便,节约时间多修炼。” 说着,他便提着自己的剑继续对着山壁练习剑气了。山壁处处是剑修留下的剑痕,最深的那一道,是方轻尘当年留下的。 随翦翦则抱着食盒一个人躲在角落去吃饺子。师父的手艺他是知道的。 他刚被师父捡回家时,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只能吃些凡人吃的食物。而且嘴巴还叼,仙宗给刚入门的凡人弟子的食物不入口。 最后没办法,方轻尘只好亲自下厨。当然味道也不咋地。可他却都能吃完。 一吃这个饺子,就知道果然还是当年的味道。随翦翦把一份饺子全吃光了,阿鹤还没有走。 他便摸`摸阿鹤的脑袋,给阿鹤喂了几颗灵宠爱吃的仙灵丹,然后往阿鹤的脖子上系了一样东西。 “乖,回去带给师父。” 阿鹤蹭蹭他的脖子,往雪峰山飞去。 阿鹤没有再飞来,他也没有回去。不知道师父有没有收到他的礼物,也不知道师父收到他的礼物后是什么表情。 随翦翦的二哥跟他三哥一样的,来了之后,也是神出鬼没,基本见不到人影。 今天倒是回来了,抱了一堆大大小小的法器回来。 “二哥估计,你过几日就能修为大涨,要渡雷劫了。届时恐怕还要做好一些防护措施。毕竟你现在的身体并非魔族,恐怕不能经受住雷劫。二哥这里已经给你找了许多法器护身。到时候雷劫引下来,你就把这些法器都用上。坏了就坏了,咱赔得起。” 随翦翦接住法器,沉甸甸的,差点没把随翦翦给压趴下。 随翎扶住随翦翦笑说:“我们幺儿就是娇生惯养些。你四姐都没你这么软`绵绵呢。” 随翦翦就很不服气。 “四姐是新时代的大女性、女强人!自然不是跟我一样软`绵绵不爱动的性子!二哥,你说这话我是要跟四姐告状的。让她凶你!” 全家最不能惹的就是幺儿和家中唯一的女孩子。 随翎气笑了,捏了捏随翦翦的脸道:“小坏蛋。二哥的饺子白给你吃了。吃了还不讨好。光会告状使坏!二哥算是白效力了。” 随翦翦被揪着嘴巴,说不清楚话,咿咿呀呀喊:“我师父也给我包了饺子!” “哦,原来是有了师父的饺子就不要二哥的饺子了。幺儿果真没良心,二哥伤心了。” 随翦翦知道随翎跟他逗着玩,也不怕,不仅不怕,还敢继续撩闲。 “是呢是呢!我师父做的饺子可好吃了。”才怪。师父的手艺一向一言难尽。别的不说,随翦翦的手艺跟方轻尘绝对是师出同源。 随翎酸了吧唧地说:“你师父这么好,你快渡雷劫,怎么还不见他?他莫不是忘记自己还有个小徒弟吧!” 随翦翦顿时就沉默了道:“师父又不知这些。” “这说明他没有关心你!”随翎继续给上眼药,“这些事随便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了。况且以你师父的修为,耳可听八方,宗门之中除了禁地之地,哪里不可闻?” 随翦翦不信。师父最是关心他。 只是一直到半个月后,随翦翦的雷劫已到,也不见到方轻尘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啦么么哒 11 半月之后,随翦翦天降雷劫。 或许是因为人修强行修习魔族功法,逆天而为,因此天不饶恕。随翦翦的这次雷劫重的完全不像只是筑基期会遇到的。 随翎在外面看着,心道,不好!他们四个大的,渡的雷劫从来没有这么磅礴威势过。 他在雷劫之外,无法看见雷劫之中的随翦翦是如何模样。他心道,还好自己给幺儿的法器足够应付这场雷劫。 然而,他却不知,随翦翦连激发法器的时间都没有。那雷劫像长了八条腿一样,只刁钻地追着他跑。 妈呀,随翦翦往前跑时,扭头看了一眼,头一次见到了会拐弯的雷劫。 他扔出大把法器,那道天雷竟然左右闪避,直冲他而去——随翦翦错愕至极,闭上眼睛,等待挨劈。 就劈道雷,总不能就这样劈死了吧。 但以为的天雷却始终没有降临。 昏昏沉沉一片黑暗之中,衣角随罡风飘飘摆摆。 许久不见的方轻尘突然从天而降。 他伸出手,竟然直接以掌心接住那道天雷,将它捏在手心里。天雷左右挣扎,要从方轻尘的手心里逃脱,最后在方轻尘的手心里轰地爆开,炸开无数尘埃细土。 泠泠碎片从天而降,仿佛银色的雪片一般瑰丽。 接二连三,最强的几道天雷也一一降下,都被方轻尘受下。最终随翦翦地从筑基初级,跃入末期,距离金丹也只有一线之遥。 等待外围的随翎反应过来不对劲想冲进雷阵当中,已经赶不到了。 加上随翎如今的身份是新入门的弟子,也不可能能够帮助一个名义上比他修为高的师兄渡劫。 随翎在一旁观察许久,得出一个结论。 幺儿这便宜师父对他们老五挺宠爱的嘛。怪不得老三回了魔族之后,就让他们放心,幺儿在祁门仙宗绝对不会受苦。 有这样的师父宠着,确实不会受苦。 几道天雷击顶,方轻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在雷劫结束后,才取出一瓶滋养的净瓶水,洒向随翦翦的头顶。 被天雷轰炸过后灰头土脸的随翦翦,立刻便恢复了生机。随翦翦睁开眼,看见站在头顶看着他的方轻尘。 他忙站了起来。多日不见师父,他早就想念得很。他向前一步,顾不得什么,就直接扑进了方轻尘的怀里。 方轻尘手悬在半空中许久,最后还是没有落在随翦翦肩上,只虚空抱了一下,就松开了。 见师父还护着他,随翦翦心里松了一口气。前几日竟然向师父发了脾气,他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有错。可又舍不下脸去道歉,更不愿意收回那番话。 他就是喜欢师父嘛。这件事有什么好隐瞒的! 幸好师父没有生他的气。随翦翦心里有些高兴。师父还给他送了饺子。 也不知道他给师父的礼物,师父收了没有。随翦翦上上下下在师父身上找了一会儿,没看到师父的那把无情剑。 方轻尘只需一眼,就知道随翦翦在想什么。取出他的剑给随翦翦看。 “在这里。你送的,没有丢。” 剑柄上正挂着一只剑坠。随翦翦亲手编的。 他眼睛顿时一亮,心里又生出点希望来。 师父对他是不一样的。只要他后续徐徐图之,就可以融化师父这块坚冰。 方轻尘看见随翦翦眼里的光,叹气一身。不知给他希望是错还是自己孽障了。 如果不能许以未来,为何还要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饮鸩止渴终究不是正道。及时止损,长痛不如短痛。 随翦翦不知,他高兴起来,便欢欢喜喜地从二哥那里搬回了雪峰山。 随翎:“……”感情二哥就是个工具人。 “二哥被你气死!幺儿,你再要得二哥的东西,可不能了!” 随翦翦:“……”完蛋,惹二哥生气了。 随翦翦对随翎好一阵哄,才把二哥哄回来。随翎也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到底还是疼爱老幺。见他又欢欢喜喜起来,不复前些日子恹恹的状态,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只是他终究比随翦翦成熟,也看得更远。方轻尘给的这点儿希望,终究不过是暂时解渴的毒`药。长久以往,不是全法。 他心了一狠心,想要不干脆把方轻尘这个人直接绑回魔族强给他幺儿配婚,如此就随了幺儿的愿。反正他们魔族家大业大,多方轻尘一口吃饭而已,让方轻尘做上门夫婿也不是不行。 方轻尘虽厉害,到底只是一个人。他们魔多势众,以数量优势强绑了方轻尘去,也未必不可。 只是幺儿必不会同意这个方案。哎,婚姻大事真是愁煞人。 随翦翦欢欢喜喜回了雪峰山。虽几日没有回来,但他的房间丝毫不落尘土。 看起来应该是每日都有人来打扫过的。想来,必定没有第二人吧。 他去问师父。 师父只是淡淡地说:“只是一个净土咒的事情,不算什么。只是……” 师父顿了很久才道:“只是翦翦,以后不要一生气就不回家。” “不会了,师父。就算师父你赶我走,我都不会走的。” “为师怎么会赶你走呢?” “那可说不定。万一师父有了道侣,就要把徒弟赶出家呢。”随翦翦说着,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盯着师父的反应看。 他当然不允许师父有道侣不过是试试师父的反应。若师父要有道侣,他自然一万个反对,哭着喊着都会把人赶出去。 除非这个道侣就是他。 “师父永远不会赶翦翦走。” “那道侣呢。”随翦翦继续追问。 “也不会有……”方轻尘刚要说,随翦翦立刻阻止他,“是不会有别的道侣。” 如果是他,那自然是可以破格“提拔”的。 方轻尘如他所愿,答道:“不会有别的道侣。” 随翦翦这下满意了,喜滋滋地推门出去。他还要跟二哥汇报好消息啦。 待随翦翦出了门,方轻尘伪装出来的完美面具轰然倒塌。 只是筑基后期的天雷原本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眼下的他…… 眼下的他,全身都是漏洞,稍一不慎,就会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毕竟还有“别人”虎视眈眈。 他从镜子里看见一张微笑的脸。和他一样,又不一样的脸。 这个“别人”不是别人,是他自己,又不是他自己。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随翦翦一边是修为升了高兴,更高兴的是他师父的态度似乎又变好了。 夜雨寒哼了两声道:“高兴什么,到底也没有我的修为高。” 谁不会哼。随翦翦反哼回去:“自然是,我自是比不过你。你是天之骄子,咱不过是凡夫俗子!” 夜雨寒被噎了回去,悻悻地说:“阴阳怪气的。” “好了,小随能到筑基巅峰,是件高兴的事情,大家高兴点。”郑琪臻圆场。 夜雨寒黑着脸道:“他到巅峰期,我高兴个什么劲。” “你明明就挺高兴的。还说总算配和你比试了……” 夜雨寒忙道:“大师兄,你不要胡说,我才不会说那种话!我为什么要为他高兴!我难道是那样的人吗?” 随翦翦:“……”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哦。 “那去不去玩?” “我要修炼。”夜雨寒犹豫。 “行了,整天都修炼闷不闷。偶尔出去跟师兄弟们玩一玩,透透气,说不定修为进步更快。”郑琪臻说。 “那好吧。”夜雨寒到底才十几岁,少年心性,没多久就被说动了。 郑琪臻高兴地拍拍夜雨寒的肩膀,侧头问随翦翦:“你那个同乡出来的师弟吗?要一起去吗?” 可不敢说是师弟,那是我二哥!随翦翦干巴巴地说:“他有事,不去。” 二哥才不想参与他们这些幼稚的人修的活动呢。 “好吧,那就我们几个!走走走,下山去咯!” 和山上枯燥乏味的修仙生活不同,山下就是热闹的红尘凡俗世界。 因这里是云升界第一宗门祁门仙宗的山脚下,所以凡人和修士常常杂居。 这里的商贩,既做凡人的生意,也做修士的生意。像他们仙宗的有些弟子,为了赚外快,就会把自己炼制的丹药送到山脚的一些丹坊售卖。 来来往往,各洲界做修真界生意的,也会在这里批发,再运到别的地方售卖。 夜雨寒见了关于剑修的东西就走不动道。一会儿是看到什么特别的功法,一会儿是什么天下绝剑…… 随翦翦按住他道:“这路边的大多都是骗人钱的。你要买,就到那边祁门左街的正规店铺去买。” “真是假的啊?”夜雨寒看来也是个家中宠大的少爷,就没行走过江湖。花钱也如流水,出手阔绰,最是容易被挨宰的主。 随翦翦自觉在他面前找到了面子。 “自然是!就专坑你这种人傻钱多的剑修!” “我不信你。”夜雨寒非要对着干,掏钱就在一家看起来都是古物的小摊上买了一道刻了剑谱的功法。 那功法的名字听起来挺有气势,介绍也很高大上。 天龙在北。至阳者修之,一日神攻进百,百日自有大攻成,千日万日莫能攻之。 “咋还有错别字呢。神功和大功写成了攻。我也觉得这基本是假的。”郑琪臻看了眼道。 谁料这话被那小摊主听见,小摊主跳脚道:“客官,您可别冤枉咱。本店小本经营,童叟无欺,这上面写的介绍字字都不作假。不信您看了就知道。” 夜雨寒当即便激发了玉简查看里面的功法,半晌,脸色爆红,丢下玉简对小摊主说:“污言秽语,不堪入目!尔甚欺我!” 小摊主也恼了:“客官,做修士可要讲良心。我哪儿欺你了,咱介绍的和里面内容难道不一样吗?” 夜雨寒红着脸说不出否认的话。 “是,是一样的。” 小摊主叉着腰道:“既是一样的,那咱就没骗你。” 夜雨寒吵不过人家小摊主,负气离开。其他人也追着一起走了。随翦翦好奇地拿起那玉简扫了眼,也立刻红到了耳朵根去。 这根本不是什么剑谱。 倒还是真是小摊主介绍的那个。什么天龙在北,分明就是龙阳的意思。什么神攻大攻,也还真不是错别字…… 玉简里刻印的,就是龙阳双修的内容!怪不得夜雨寒恼了。那可是个没有爱情的标准剑修,哪里受得了这么刺激的东西,恐怕还会嫌脏了他的眼睛。 小摊主笑眯眯说:“怎么样,咱没骗人吧。” 随翦翦踌躇半晌,见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摊子面前,便小声说:“……那个,我能带走吗?” 小摊主摆摆手说:“拿呗拿呗,你朋友都付过钱了,这就是你们的东西。” 于是,随翦翦左右看看,见左右没有认识的人,悄悄就把那玉简拿走了。 或、或许他用得着!随翦翦红着脸想。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就恢复更新了哦。怕有人没注意到,提醒下下 12 随翦翦晚了众人几步跟上。 郑琪臻道:“随师弟,你在后面干什么呢?” 随翦翦本就心里有鬼,怕人知道自己偷藏那样的东西,忙摇头说没有什么。 郑琪臻还要再问,幸好夜雨寒转移了注意力。 夜雨寒气呼呼的,还对刚才看到的龙阳玉简颇有微词。 “伤风败俗!不可理喻!如此污秽的东西怎能容于世?我最看不得这东西。都该消灭!消灭!” 随翦翦:“……”那是你年纪小。像我,就到了需要启蒙这种东西的时候咯。总不好到时候和师父双修时,还手忙脚乱什么都不会,惹人笑话。 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师父摸`摸小手亲`亲小`嘴。嗐,想想怪害羞的。 “哎,这家店不错,要不要进去看看?”夜雨寒突然说话,打断了随翦翦的胡思乱想。 随翦翦抬起头,看见眼前的铺子似乎非常老旧。 “门口还挂着蛛网,你看这门牌都倒了一半,这么破旧!这地方真有人吗?”随翦翦不太想走进去。 夜雨寒挠挠头道:“这我却是不知。只是好生奇怪,第一眼就被这家店给吸引住了。” 随翦翦向幽深的门洞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仿佛这里面通向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你不会是不敢进去吧。”夜雨寒像个小屁孩似地说激将话。 偏偏随翦翦跟他是差不多的小屁孩般的性子,一激就上钩。 “我才没有不敢呢!” 说着,随翦翦当即先踏步进去。夜雨寒见随翦翦已经进去了,也不愿意落于人后,连忙跟上。 走在后头的郑琪臻完全没拦住这两个性格活泼的师弟,也只好一起跟着进了这家看起来古古怪怪的“黑”店。 但郑琪臻进去以后,却没再看见两位师弟。 “咦,这里怎么是一堵墙?”郑琪臻诧异地看着堵在他面前的违和的一堵墙,已不见了两位师弟的踪影。 店里果然是一片漆黑的。随翦翦本来都以为店里空的,没有人。谁料,凭空突然出现了一盏幽暗的灯火。 “鬼呀!”夜雨寒叫了一声,竟是吓得直接抱住了随翦翦的胳膊。 随翦翦一阵无语。你怎么比我胆子还小? “年轻人叫什么叫!”一个苍老的老头声音想起,仔细看,原来那盏浮空着的灯其实是提在一个老头的手里的。 老头身上脏兮兮的,一头乱糟糟的白发,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球看着他们。 夜雨寒瑟瑟发抖,躲在随翦翦身后:“喂,老头,你是是是是鬼吧!” 随翦翦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夜雨寒平时看着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不知多狂多傲,谁想到竟然这么怕鬼。 老头中气十足地大骂:“臭小子!你才是鬼!对我老人家尊重点儿,你才老头呢。我今年也不过才一千二百岁。” 随翦翦:“……才?” 老头哼了一声道:“自然。上古有大椿,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我与大椿相比,远不如它也。” 随翦翦打哈哈:“您志向真是远大哈。” “你真不是鬼啊。”夜雨寒逐渐找回心跳,松开手,把工具人随翦翦丢开,又是那副又狂又傲老子天下第一的德性了。 “自然不是!有眼无珠的小子。” 老头举起他满是皱纹老茧的手抹干净一条椅子,自己坐上。也没准备给他们弄坐的地方。 随翦翦看了看左右脏兮兮的,都是灰尘,最后还是站着。 “喂,你这里卖什么的?”夜雨寒不叫老头,改叫喂了。 老头更加不高兴,抓起一根拐杖往夜雨寒脚下一敲。夜雨寒好歹也是金丹修士,竟然丝毫避不开老头的攻击,被打得嗷嗷直叫唤。 “谁让你对我不尊敬,该打。” 随翦翦吃了一惊。这老人家丝毫看不出是有修为的……倒像只是个凡人。可是若是凡人,也不太可能有一千二百岁啊? 老头似乎知道随翦翦在想什么,桀桀桀笑了几声说:“小朋友,我老头只是个普通凡人,不是修士,没有修为的。” “不可能。”夜雨寒坚决不承认自己堂堂一个金丹修士被一个普通人类打到不能还手,“你若是凡人,怎么能够赢我?” 老头又桀桀桀笑起来说:“世上无奇不有,年轻人还是见识太少。” 随翦翦点点头。 确实有少数几个人族,寿命非常长。比如蓬莱仙岛上的人类,又比如彭祖的后代……不知这老人家究竟属于哪一类。 夜雨寒又说:“我见识少?难道你一个凡人就有很多见识吗?” 老头说:“那是自然。老头我有问必答。你们进来前没有看到老头儿门前的牌子写了什么吗?” “牌子都倒了,没看见。” “嗐。牌子上写的是无所不知!两位,有何疑问尽可以问我。老头儿若是有答不上来的,任你们交换一个条件。” 夜雨寒不大信:“无所不知?你好大的口气!” 老头笑起来:“自然。我从不骗人。” 夜雨寒便道:“那好,我有一个问题。你知道世界上最好的剑法是什么吗?” 老头笑眯眯说:“没有最好这种说法,只有适合不适合。再好的剑法不适合你,终究是废物,甚至还能起反效果,不进而退反逆水行舟。” 夜雨寒对老头的答案不满意,觉得老头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忽悠他。街头的神棍都是这样的。 “你是个神棍吧!” “我从不骗人!虽没有最好的剑法,但我知道世上最合适你的剑法。” 夜雨寒越发不信:“是什么?” “你身上有龙族的血脉是吧。”这句话是老者传音给夜雨寒的私`密语音。 夜雨寒吃了一惊!世人只知道他是修真世家夜氏一族的长子,又或者是江湖浪子江愁眠的小外甥,却从不知他的母族底细。 夜雨寒的母亲曾经被江家所救后收养,因此成了江愁眠的干姐姐。实际上,夜雨寒的母族是灵龙一族。 夜雨寒身上有一半龙族的血脉。因他父亲封印掉了他身上的血脉,所以外人并不知这件事。 但这个只是凡人的老头只看了他一眼,就看出他的血脉,实在非同小可。夜雨寒生出戒备来。他龙族的血脉是个秘密,恐怕会引出一些修士的别有用心。 修士们畏龙又贪心龙身上的每个部位。龙鳞可炼器,龙血龙肉可入药,就连他的筋骨也是做兵器的好东西。 但老头像是丝毫没发现夜雨寒生出的戒备似的,依旧淡定自如。 “你母族属水,父族属火,你的灵根继承的母族那边的。因此父族这边的功法对你来说,往往弊大于利。对吗?” “嗯。” “去练云水剑法吧。最适合你不过。这世上还有一柄水火双剑,配合此剑法练习最是恰到。至于那剑法的下落……去往东方去寻。” 夜雨寒怔愣住,低头思索着老头的话。 接着老头又看向了随翦翦,道:“你呢,你有什么东西想知道吗?老头无所不知哦。” 随翦翦踌躇上前,最终还是犹豫道:“老人家可知道,如何能让修无情道的剑修动心吗?” 听到无情道三个字,正思考的夜雨寒也顾不得想别的了。忙看向随翦翦,这世上修无情道的剑修大有人在,但出名的只有一个! 随翦翦这话的意思是?是指他师父? 夜雨寒起初不懂,再三品味这句话后,才知道随翦翦的意思,不禁在心里道一句。 随翦翦,你果然好大的胆子!连你师父都肖想! 老头笑了笑,看向随翦翦说:“这世上有许多不可强求的事情。每个人都无法勉强自己得到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小兄弟你不该强求事事顺心。” “可我若一定要强求呢?老先生果真没有办法吗?” 老头想了想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这世上有一灵草,名曰情草,乃上古凤凰出生时所衔。凤凰多情,单恋北海之龙,衔草以赠。此草可破无情道。” 随翦翦眼睛一亮。 “但请问老先生可知何处能寻到情草?” “情草乃上古之神草,今已不多。你若要去寻,恐怕祁门仙宗的仙云秘境之中生有此物。”老头拿出纸笔飞快画了一张草图交给随翦翦,“就是这样的。” 随翦翦看了看画,感觉有些潦草。夜雨寒直接就说出来了。 “你给他画的也太潦草了吧。这能看出什么呀。”鬼画符一样。 “老头儿我可没画错。你若是见到这草了,保证能够认出来。”老头执意说。 随翦翦藏起画,向老头鞠了一躬道:“多谢老人家成全。” 老头笑了笑:“这东西不算什么。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不要用。到底情爱一事实难勉强,用此草容易有副作用。况且……” “况且这世间从来不是十全十美,总有万万不能够的事情。人不必执着于事事顺心。世上终有不顺你意人与事。” 随翦翦一愣。 老头子便明说了。 “修无情道人是没有心的。我不是随便说说。上一个修无情道出名的,杀了他全家,包括老婆孩子。然而到最后大道也并未成功。最后他悔不当初,自戕于妻女坟前。此后,无情道颓废了数百年,直到百年前……一个出生便克死父母天生孤独命的人横空出世……” “也就是如今修无情道最出名的那位……你知道他曾经有一个十分尊敬的师父吗?” 随翦翦点点头,他怎会不知。 “传说是他杀死了他恩师。” 随翦翦有些生气:“若你也只知道些人云亦云的话,大可不必再说了。” “你莫着急。此事确实是江湖谣传。但他恩师为什么消失,此事却的确与他有关。” 13 “什么干系?”随翦翦问道。 “人有哪些情哪些欲?无非就是那些父母兄弟朋友爱人子女……父死母丧,出生时同胞兄弟夭折,恩师不见,朋友义绝。说起来这确实是最好修炼无情道的命格。如今他尚未有妻,此外只剩下一个小徒弟……” 随翦翦怔了怔。师父的情缘只剩他了。 夜雨寒见老头跟随翦翦越说越离谱了,便出言道:“老头儿,你废话真多。你只需告诉我们这情草究竟有没有用,这就可以了,别的无需多言!” 老头儿笑笑:“自然是有用的。” “那就行了,别的我们也不多多说。既如此,我们就告辞了。喏,这是给你的酬劳。”夜雨寒往老头桌上丢了一个最低等的储物袋。 “这储物袋是最低等的,你随便找个修士都能帮你打开。里面是一些灵石和金银之物,足够你一个凡人所用。” 老头看也不看那些东西,只是笑眯眯地目送两人出了门。 夜雨寒一边走一边对随翦翦吐槽:“哎,你别听那老头儿胡说。”他寻思着随翦翦可能会因为老头儿的话和他师父产生不该有的隔阂,便想开解他。 谁知随翦翦忽然问他:“若我做了师父的道侣,那我师父是不是就有两份情缘了?” “啊?这……”夜雨寒卡在喉咙里的安慰的话又给咽回去了。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思考方向。 夜雨寒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你倒是不拿我当外人啊。这事都跟我说。” “跟你说了又如何。”总之,你既不是情敌,自然没有什么怕的。至于想做他的小师弟这件事,哼,下辈子吧。 师父绝对不会看上你这样的徒弟! “你胆子倒是真大,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恩师身上。要换我,我才不……” 随翦翦便翻了个白眼说:“你倒是能对着掌门师伯想这件事啊。” 夜雨寒的脑中`出现了掌门师伯那张威严的中年男子的脸,顿时想也不敢想了!怕夜里做噩梦! 这还得是因为轻尘仙尊相貌出众俊逸非常……不然只会让人觉得离谱。 随翦翦还告诫了夜雨寒两句。 “我喜欢我师父这件事,你可不要跟其他人说。” 夜雨寒哼哼两声:“你干嘛特地告诫我?我是那种到处乱嚼舌根的人吗?” “你最好不是。” “哼,我一心只爱修炼,对你们这些男男女……” 随翦翦一记眼刀飞过去。 夜雨寒立刻改口:“对你们这些男男男男的酸臭爱情故事丝毫不感兴趣。我们剑修,从来不需要爱情。” “除了我师父。”随翦翦补充道。 夜雨寒:“……”你师父修无情道,他才不需要爱情好不好嘞。想是这么想,夜雨寒却不敢这么对随翦翦说。 哎,他凶也凶不过人家。 两人刚出了那门,就见到郑琪臻焦急地带着几个师兄弟风风火火地来。 随翦翦吃惊地问:“大师兄,你怎么带着这许多人呢?这是要干什么?” 帮派斗殴?随翦翦瞬间想到了一些过去看的电视上的内容。 不对不对!这是修仙世界,又不是□□片,哪来的帮派斗殴。 郑琪臻忙走几步,惊喜道:“哎,小随和夜师弟,你们出来了!?叫我好找一番,差点以为你们俩走丢了。” 夜雨寒道:“怎么会丢呢。我们俩不过是进了这家店,大师兄,你不是看着我们进去的吗?” 说起这个,郑琪臻便一肚子雾水。 “是呀。我是眼见着你们进去的,我还跟进去了。可我进去之后就发现里面没路了。我害怕是有修为高的大能将你们二人掳走。吓死我了。”说着,郑琪臻关心随翦翦道,“小随师弟,你没事吧。” 随翦翦摇摇头:“我没事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师兄看起来是真的吓坏了。 随翦翦和夜雨寒觉得奇怪。那店铺不就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他二人。 两人便带着郑琪臻去找那个老头。谁料进了那门之后,出现的却不是之前两人看见的屋子。 “这里怎么有一堵墙挡住去路了?”随翦翦奇怪地敲了敲那堵墙。墙面老旧,还长着青苔,看起来立在这里很久了。 夜雨寒就暴力多了,抽`出他的剑道:“你们让开,待我用剑劈开这墙,看看其中有什么奥秘!” 夜雨寒说劈就劈,顿时,碎石砂砾扑簌簌地往下砸,一屋子的灰尘。迷得随翦翦眼睛都睁不开。 贴心的大师兄立刻便洗了张帕子给随翦翦擦擦,对莽撞的夜雨寒不无指责。 “夜师弟,你多大人了,做事也要稳当些。说劈就劈,伤到人怎么办?你也该先跟我们讲一下啊!你看看小随师弟被你迷了眼睛吧。” 夜雨寒本来有些愧疚,被大师兄这么一通说,心里却有几分委屈,哼哼了两声,将他的剑插在地上道:“我都说了你们让开了嘛!哼,身娇体弱了不起哦。” “你!”大师兄没想到夜雨寒还顶嘴,也着实气到了。 随翦翦擦过脸后说:“也没那么严重。大师兄你别气了。” “就是嘛。”夜雨寒仗着随翦翦站他,更加气焰嚣张起来,一把大剑咔咔地响,“你看他就没说什么。大师兄你急什么!大师兄,你很奇怪哦。比随翦翦还急。” “胡说八道。”郑琪臻这会儿是真的气到了,走到一边不再说话,只是眼神时而会瞥向随翦翦。 但随翦翦并没有注意到。 夜雨寒就是少年心性,随口说的话自己都没记住。他见随翦翦没什么大问题,便加大音量喊:“快闪开些,这回我喊得够大声了吧。” 随翦翦吃了教训,离得越远越好。 说着,夜雨寒一柄大剑直劈下,剑风罡正,将那墙竟直接劈成两半。 切口平滑完美。 夜雨寒也对自己这一剑吃了一惊。他还没使出过这样好的一剑来过。 这一次竟是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夜雨寒随即很是高兴。在仙云秘境前有所突破,代表着仙云秘境又可以多一分胜算。 随翦翦修为大增时,他心里可是紧迫了。夜雨寒好胜心重,凡事不想输人。自然想在仙云秘境大出风头,并且赢过随翦翦。 夜雨寒大笑地对随翦翦说:“看到了吧!我这一剑好是厉害。” 随翦翦扭过头,真是幼稚。这样幼稚的人,他之前就不该担心师父会收他进门。 师父挑徒弟那么严格,怎么会看上这么幼稚无聊的家伙! 夜雨寒劈开的墙内什么都没有。一片空荡荡。那个老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人相信二人的奇遇。在这里面发生的对话,最终也只有夜雨寒和随翦翦二人知道。 他们将墙复原后便准备赶回山上了。 郑琪臻对随翦翦说:“咱们得快点儿回去。你突然失踪,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因此我托了人到雪峰山去找小师叔。这会儿估计快到雪峰山了,怕是师叔会着急……” 郑琪臻刚说完,虚空间忽然出现一道人影。随翦翦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认出他的师父来,忙丢下几人迎上去。 “师父!师父!”随翦翦连叫了好几声。 方轻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随翦翦一番,确定随翦翦是真的无事,眉头才舒展开来。 郑琪臻也赶了上去,先跟方轻尘问好,然后才问:“小师叔,您来得可真快啊。” 他派回宗门报告消息的人怕是刚到雪峰山吧。小师叔这是立刻下山了? 方轻尘点点头说:“你派去的小弟子一息之前刚到。我直接撕裂时空来的。” 郑琪臻:“……小师叔您对小随师弟真关心啊。” 也不知道郑琪臻这句话是怎么方轻尘了,随翦翦亲眼所见,方轻尘听罢冷冷地看了一眼大师兄。 随即说了一句。 “本该如此。翦翦是我唯一的爱徒,我珍重如是。” 郑琪臻后背一阵发凉,不知道小师叔突然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难道小师叔发觉了什么? 他迎上小师叔的目光,依旧如往日般冷冽,令人不可直视。他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小师叔往日看人也是冷冰冰的,对他并不是特例。 郑琪臻还想邀随翦翦再去玩会儿,方轻尘却出言打断。 “时间不早了,我该带翦翦回去了。” 郑琪臻半开玩笑地说:“小随师弟也不是小孩子,还需要小师叔专门领他回家吗?” 方轻尘还未说话,随翦翦立刻道:“需要的需要的!我特别需要。我一个人回去还怕迷了路,就是得师父带我回家。” 他才不要跟这些光棍师兄弟继续乱逛。他要跟师父过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懂不懂?反正这些老光棍们是不会懂的啦! 跟这些光棍师兄弟混有什么意思!他才不要做光棍。 “翦翦刚到筑基巅峰期,修为还不稳。还需要回去加紧时间巩固几个一下。” 方轻尘也对他们几个说:“至于你们几个……仙云秘境在即,你们既不去准备,也不去努力,只知道在这里荒废时间。” 他特地点了夜雨寒这个修炼狂魔的名字。 果然修炼狂魔立刻大叫:“说的是!我要回去修炼了。你们玩吧,我不奉陪了。” 一下带走俩,其他弟子被方轻尘的死亡视线凝视,自然也生不出再去玩耍的意思。都乖乖地回仙宗修炼去。 到了仙宗后,随翦翦跟其他师兄弟告别,往另一方向去。 雪峰山与主峰相去甚远,并不同路。 回到雪峰山,随翦翦期期艾艾地磨蹭到方轻尘面前:“师父呀。” “徒儿,你坐下。” 方轻尘突然道。 “把衣服·脱·了。” 随翦翦愣在原地:“啊?” 他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14 “师、师父?”随翦翦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说不清是惊吓多一点儿,还是欢喜多一点儿。大约还是欢喜多一点儿,毕竟身体是最诚实的。 他清晰地能感觉到身体的躁动。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怎么还不动?”师父的声音却是更远了。随翦翦回头看去,只见师父在房间里支起了一个大浴桶。 浴桶里盛着热水,还有一些他也认不出来的草料。 师父将手伸进浴桶里试温度。 “怎么了,傻在那里?昨天我跟你讲的事情就忘记了?” 随翦翦晕晕乎乎的,努力从脑海最深处的角落里扒拉出一点儿残余的记忆。 事是有那么一件事,没错啦。 师父昨天说,要给他泡个药浴,巩固一下刚上去的修为。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事啊。”随翦翦失望且冷漠地回答,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浴桶边上,整个人都蔫掉了。 “怎么这幅模样?”方轻尘摸`摸随翦翦的脑袋,继续放草药进浴桶。 随翦翦仰起头看他师父,有些问题突然涌上心头。 并且不问不痛快。 “师父,徒儿有件事想问问师父。” 方轻尘正放水里倒了一些凝神草的花瓣,忽听得这话,回头看。 “嗯?” “师父,你百年来有过那种时候吗?” 见师父不明白,随翦翦涨红了脸贴在方轻尘耳根问。 随翦翦说完,自己的面颊爆红,仿佛说了污言秽语把师父调戏了一番,结果没调戏成功,反倒把自己给调戏了一遍。 方轻尘没有回答随翦翦这个问题,却是看向随翦翦道:“原是翦翦长大了。” “是、是啊,师父,我长大了。”他抓着方轻尘的衣角摇了摇道,“所以师父,你可以不要把我再看成小孩了吗?我真的不小了!” 他早已长大,有了追求师父的权利! 方轻尘顿了一下,目光沉沉,低沉道:“师父已经不把你看成小孩了。你早就长大了。” “是啊是啊,凡间的人类像我这么大的,都娶妻生子,孩子都能打酱油了。”随翦翦疯狂暗示。 方轻尘却只像是没听懂随翦翦的暗示似的,拿着已经放完花的篮子便要走出去。 “既然是大人了,翦翦便要自己泡药浴。师父自然要避开。” 方轻尘说走就走,当真不留。随翦翦很是失望。他脱了衣服跳进浴桶里,接着打量了许久自己的身体,捏捏胳膊捏捏腿。 “瘦巴巴的,一点儿都不好看。难怪师父看都不看一眼!”浴桶下面还有火晶控制着水温,因此水温一直保持最适合的温度。 随翦翦被泡得太舒服,不知不觉就靠着浴桶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方轻尘似乎是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因此开了门进来查看情况。 一推开,就看见一室春光。 方轻尘眨眨眼,扭开眼睛,多看一眼也像是亵渎。 他在浮空中一挥手,将随翦翦凭空抱出来,接着飞出张一张毯子将随翦翦结结实实完完整整地包住,连光滑的颈部也丝毫无缝地被裹了起来,不露半点肌肤。 然后方轻尘才隔着毯子接住随翦翦。 额前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方轻尘用手拂过,便干透了,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确实长大了,是个可爱的大人了。” 方轻尘叹气一声,将随翦翦抱回房间,轻轻地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然后方轻尘就坐在床头看了很久。怕惊醒睡梦中的随翦翦,他不敢动一下。 人不敢动,心亦不敢动。 呼吸也变得缠`绵。 “你想亲`亲他吗?”虚空当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问方轻尘。 方轻尘皱了皱眉,伸手在浮空当中不知捏住了什么。 “滚开,别来烦我。” “你看看他,多可爱……” “闭嘴。” 方轻尘灵虚一指,那道噪音彻底消失不见。 方轻尘仍坐着看了很久,从月上梢头,看到明月西斜,窗外白露凝霜。他才起身。 随翦翦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方轻尘。 方轻尘一愣。随翦翦并没有醒,只是梦中的无意识动作。 方轻尘听见随翦翦梦中的呓语。 “师父……你不要走……” 随翦翦抓得很紧。 方轻尘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道:“师父不会走。” 随翦翦似听见了,松开了手。 方轻尘最终还是起身离开了,就着一室的月色。 随翦翦再次醒来,就是在自己的房间。他坐起身,感觉身上空空荡荡。再一回想细节,想起自己昨天在浴桶里泡睡着了。 哎呀,师父会不会觉得他也太笨了,泡个药浴也能泡过去。他忙起身穿衣服就要出去。 在柜子里看了半天,最后挑了一件略微华丽的,接着像只开屏的孔雀似的,往师父的房间里钻。 “师父——”随翦翦跳进房间里,却没看见人。 师父怎么又不在。随翦翦嘟囔两句,也没放在心上,师父神出鬼没总是见不到人影也是一次两次。 随翦翦安心下来,看见师父放在桌上的小册子。是给他留的修炼的心得。 他有些欢喜地拿起来,压在最底下的一张纸掉了出来。 咦,好像是张画像。 随翦翦便要捡起,哪知方轻尘突然出现,凭空收起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方轻尘说,接着另外端了一碗药过来,转移了随翦翦的注意力,“过来,喝了它。” 随翦翦立刻不再想那纸的事情,只是皱着眉看着那乌黑的汤药。 “师父,我又没生病,为什么要喝……” 方轻尘道:“你这修为是猛然提上去,并非循序渐进,恐怕对身体有碍。这是凝神草熬制的汤,对巩固神魂有益,以后结成的金丹也才会更加凝实。” “好吧。”随翦翦苦巴巴地接过药碗,闭着眼睛一口气干掉了。 果然难吃。苦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真是吃不得苦头的人。”方轻尘捻一颗梅子塞到随翦翦的嘴里,笑话道。 酸味中和了苦味,随翦翦苦道扭曲的表情才复位。 “师父,我就是不爱吃苦的。师父,再给我吃两粒。”随翦翦抓着方轻尘的衣服讨东西吃,“师父你把梅子藏哪了,再给我两粒呀。” “贪吃。”方轻尘从储物戒里取了一小袋,抛给他,“也不要吃多了,吃多了不舒服。” “嗯嗯。”随翦翦一面答应着,一边打开袋子。 方轻尘说:“过几日`你就进仙云秘境了。为师有几句话要交代。” 随翦翦叼着一颗梅子抬头看他:“师父,你说。” “仙云秘境并不算危险,但以往也有少数弟子最后没出来。因此你行`事最好小心再小心,万不可去到那险地。莫要贪多。你虽已到金丹期,但在修真界里还不算什么,能拿捏住你的人不少。况且……” 随翦翦追问:“况且什么?” “况且你这修为是突然暴涨起来的,到底不如别人稳打稳扎上来的稳。总之莫要逞强。” 随翦翦听话听半句,是嘴里含`着梅子酸,心里也酸:“哪个稳扎稳打的别人呀?师父,你倒是说呀。” 方轻尘拍拍随翦翦的脸:“你倒是什么酸的都吃。” 随翦翦被取笑了,就闭上嘴巴不说话。 “徒弟是绝对不会收第二个了。一个就够烦人的。” 随翦翦飞快地咧了下嘴,然后立刻板着张脸说:“是哦,别人稳扎稳打的倒是不烦人。” 远方莫名总是被扫射`到的夜雨寒打了个喷嚏。 “还有这个戴上。”方轻尘往随翦翦的脖子上挂了一个玉坠,“这里面有我的一道剑气。关键时候可以用它来御敌。” 两月后,仙云秘境正式开启。弟子一个个都已经进了仙云秘境,随翦翦还不舍得走。 “师父啊,我就去了昂。” 走一步,回头看一眼。 随翎受不了这黏糊劲,拽着随翦翦便往仙云秘境里去了。最终随翦翦也只见到方轻尘的一抹衣袖…… 进入秘境的通道有无数罡风,随翎一边护着随翦翦一边开路。 “幺儿,等进去以后,你莫要争先,事事有二哥在!” 随翦翦只顾得上答应一声,就直接被吸进通道里面,再次醒来,已经明月满天。 他抬头一看,天上竟有两轮月亮。看来这已经是秘境当真了。 随翦翦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四周只有风吹草动的声音,什么人也见不到。 说好有他在的二哥更是见不到身影。 随翦翦看了看手腕上的链子,属于二哥的神魂珠还亮着,看来二哥没事。 随翦翦向二哥的神魂珠发去了一道信息报讯。二哥那边还没有回复。 随翦翦便准备到处看一看。他取出一盏灯,将灯点亮,照亮了四周。 不得不说,这里环境倒是挺好的。 芳草鲜美,树木郁郁葱葱,虫鸣鸟叫,空谷幽兰,就连吹来的风里也带着甜香。 既没看到任何一个弟子,随翦翦便一边找着其他师兄弟们,一边看到珍奇的灵草灵植收入囊中。 他可还记得跟夜雨寒的比试,决不能输了他。 两轮明月斜到树梢,随翦翦感到有些疲累,便坐到树下休息片刻。因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倒也没胆子大到敢一个人睡着。 谁料,伴着那带着甜香的和风,随翦翦竟直接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业已拂晓,天边已露出鱼肚白。 他坐起身,见到不远处的溪水边正宰杀灵鱼的随翎。 “二哥?” 随翎回过头来道:“你总算醒来了。再等等就有早饭吃了。” 15 随翦翦站起身,揉揉眼睛,还有些困意。他使了个清洁法诀,才稍微清醒起来。 “二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随翎便指了指随翦翦腕部的链子。随翦翦点点头,便凑过去看随翎杀鱼。 随翎手脚麻利,几下就解决好,然后架起一个大锅,底下烧着柴火。 随翦翦蹲在一边看随翎做早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早上吃鱼吗?二哥,大清早的,我有些吃不下。” 随翎顿了下道:“你想吃什么?” 随翦翦说:“随便摘些果子就行吧。” 随翎就给他随便摘了一些野果。 随翦翦边吃野果,边问:“二哥,我昨天跟你说想吃饺子,你怎么没有打包一份带进来?” 随翎又顿了一下:“有带的。你刚吃过东西了,留着中午吃。” “好。”随翦翦点头,“去看看有什么发现吧。” 两人低头开始找寻灵草仙植。 “这里有洗髓草。你收了去吧。” 随翦翦说:“二哥,这个我已经采了很多了。” “哦。这个呢,百蝶花。” “也有了……” “这个呢,万灵木?” 随翦翦沉默了一会儿:“算了哥,你都采了吧。” 要取万灵木比较麻烦。随翎拿出一柄大刀来砍倒一棵万灵木,但不要整株木头,只取木心。 随翎正取着木心,忽然感觉背上一凉,他回过头来,却见随翦翦手中的无影剑已经指向他的背后了。 “你根本不是我二哥。你是谁?” “呵呵,我怎么会不是你二哥呢?” “我二哥知道的,我不爱吃鱼。我也没跟二哥说过要吃饺子,不好意思,我今天想吃鸡蛋灌饼了!” 而且到目前为止,出现的各种灵草都是他已经采摘过的,连个不一样的都没有。他有理由怀疑,到目前为止的所有都是幻境。 以他进仙云秘境后发生的一切为变化基础幻化出来的环境。 眼前的“随翎”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冷呵呵地看着他。 “真是个不听话的小家伙。” 随翦翦提着剑向对方刺去…… 幻象消失。眼前还是随翦翦最初睡下的地方,而被他一件刺了的假随翎竟是一条大蟒蛇。 随翦翦杀完大蟒蛇之后,忽然便听见二哥叫他的声音,紧接着他二哥的身影就从远处赶来。 “又来这一招?”随翦翦狐疑地看着眼前的随翎,不敢上前。 随翎觉得奇怪。又看了看地上那蟒尸。 “幺儿你怎么了?”随翎走过来,随翦翦忙阻止道:“你站着,你先别动!” “幺儿?” “你是我二哥吗?” “难道还有假?” “我看你是个假货!”随翦翦指了指地上那具蟒尸说,“看看那,上一个假货已经躺那里了!” 随翎:“……” “所以你怎么证明!” 随翎沉默了一会儿哭唧唧说:“幺儿,你连你亲二哥都认不出来了,二哥好伤心啊。” 随翦翦越发不信:“……你是假的吧。我二哥很稳重的!才不会哭唧唧!你装得太假了。” 随翎:“……” 这糟心熊孩子,该打! 随翦翦果断挨揍了。 “二哥二哥二哥!我错了!”随翦翦抱头求饶! 有二哥带着,随翦翦的历练便轻松多了。二哥又能打,还能大,还能打。 而且二哥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张仙云秘境的地图,一路按着地图走。二哥手里还拿着一只罗盘。 可谓装备齐全。看来他们对这次潜入祁门仙宗准备十分充分。再次为祁门仙宗的安保感到担忧。 一直走到一个水潭时,随翎的眼睛一亮。手里的罗盘也立刻亮了起来。 随翎拿着罗盘调试,越接近水潭,罗盘越明亮。 “二哥,你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在水里呀。” 随翦翦点点头说:“估计是。” 他转身将地图交给随翦翦,接着扎紧衣服,准备下水。 “幺儿,你在岸上等着,哥下水找一找。哦,还有这个。”随翎取了一张传送符给随翦翦,“如果出事,就用这张传送符。哥马上就会出现。” “好。那哥你小心啊。” 扑通一声。随翎跳下水中,随即潜入水底,不一会儿,水面恢复平静。随翦翦蹲在水边等他哥上岸,百无聊赖地扒拉着水边的水草。 无聊之下,随翦翦研究起了随翎给他的地图。 真没想到魔族连祁门仙宗的秘境地图都有。这究竟都是从哪里骗来的啊。 随翦翦对着地图,研究着他们的方位。 “我现在的位置,是这个水潭……啊,在这里。”随翦翦很快在地图上看到水潭的位置,接着在水潭旁边发现一个标注了小红点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随翦翦拿着地图,顺着小红点标注的位置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看到山壁之间竟然隐藏着一条小路。 咦——随翦翦犹豫起来。二哥说让他在原地等着,但他有种预感,这里他必须去。 就在随翦翦各种犹豫之时,忽然扫到前方的小路上有一道身影。 随翦翦对方轻尘再熟悉不过,那道身影一看就是他师父的身影。 怎么会是师父?师父没有进来啊——难道又是幻境?随翦翦上过一次当,不敢再相信。 但师父的吸引力是很大的。随翦翦在水潭边做了标记,还是没忍住跟着那道方轻尘的身影进去了。 只是奇怪,他跟着影子进去以后,却没有再见到方轻尘。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山壁之间的小路也并不危险,随翦翦没什么发现,当即准备回来。 临走之前,脚步却一顿。 他看到了什么?那山壁底下挨挨挤挤的草那么眼熟? 随翦翦终于知道那老人为什么说等你见到情草,你就认得出来了。 他拿出老人给的图纸。图纸上画的情草一堆乱麻,根本分不出头绪来。然而他亲眼见到的那些草,也是这样一堆乱麻似地叠在一起,跟一头乱发似的。 他折了几株情草。情草的味道却很香,有种说不出来的甜香味。 这股味道,好熟悉…… 随翎从水潭爬出来,已经取到他要的东西。不料,等他上了岸,岸边却已经没了随翦翦的踪影。 不好,幺儿丢了!随翎焦急如焚。 七天的仙云秘境结束,却还有两个弟子没有出来。 “怎么回事?到底是哪两个弟子来出来?”掌门问名字。按他估计,或许已经没了。 以往也有弟子折损在里面的情况。 清点人数的弟子答:“是个新弟子林穗,还有……” “还有谁?” “还有轻尘仙尊的小徒弟随翦翦!” 掌门大吃一惊,这可如何是好?方师弟最宝贝的就是他的小徒弟,若是找不到人了,方师弟可不得当场发疯。 他刚想着,紧接着就见到方轻尘冰冷着走过来。翦翦并没有动用他给的那道剑气。 是没有时间用吗? 方轻尘飞身进了仙云秘境。他和随翦翦有师徒契约,能够感应到随翦翦的方向。 方轻尘顺着契约的感应赶到感应到的地方。然而并没有见到随翦翦,只看见那个和随翦翦关系好的新弟子。 “翦翦呢?” “我也在找。”随翎正是焦急之时,无心跟方轻尘解释。 方轻尘这时也无心在意随翎一个普通新弟子,究竟为何有这么多的法器。 他启动护心结,师徒契约微微一动。 有反应! 随翦翦离他很近。 方轻尘眯了眯眼,当即感觉不对。不,这里……这里存在一个他们看不见的空间。 随翎一转身就不见了方轻尘的踪影,大骂一句,混蛋,有消息了也不跟他说一下。 方轻尘再睁开眼时,已在另一层幻境当中。 他的面前站着“随翦翦”。 但方轻尘一看就知道这个随翦翦是假的。 “随翦翦”抬起头无辜地看着方轻尘道:“师父,我知道您喜欢我。” “胡说八道。” “随翦翦”也不恼,只是紧走几步,走到方轻尘最跟前,和他只有一毫的距离。 “师父,我就在你的面前,你不想亲`亲我吗?” “你是个假货。”方轻尘让开一步,并不受假随翦翦的蛊惑。 紧接着,他的面前又出现了白无心的身影。 方轻尘的师父白无心,曾经也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剑修。 “轻尘!跪下。我有点后悔收了你这个徒弟。你根本半点儿都没学到为师的好。” 方轻尘淡淡地看着他师父的身影。 白无心又道:“谁让你学的这些?是我吗?不是!既已学了,那就去杀了他。杀了那个假货。” 方轻尘再看向假随翦翦。假随翦翦无辜地看向他,不动也不走。 “师父,我不能。”方轻尘摇摇头道,“即使是假的,我也不……” 白无心摇摇头。 “你执意学此道,又无法狠下心完全断绝情义。轻尘,你走错了一条路。一步错,步步错。” 话音落下,白无心的身影消失了。世间万物都消失了,只剩下他面前的“随翦翦”。 这只是一道幻像。 其实什么都没有。他伸过手去,是摸不到人的。方轻尘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他身体的孽障也在蠢`蠢`欲`动。 “你忍不住了。”耳边似乎又听见了熟悉的嘲笑声,“忍不住就去亲`亲他。没有人会嘲笑你的。毕竟他那么可爱。” “滚开。”方轻尘挥手赶走。 那道声音便从他左边到了右边。 “亲`亲他吧。你看他多可怜。” 方轻尘看向面前的假随翦翦。虽然只是个假货,却惹人怜爱。 “你不亲`亲他,我就帮你亲`亲他了。” 那道声音最后威胁道。 方轻尘顿时红了眼,捏碎了那道声音。 “是我的。” 那道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方轻尘走到“随翦翦”的面前。 没有人看见的。只是个假象。 良久,他只是蜻蜓点水地在“随翦翦”额头上碰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以为当真吻的是随翦翦。那触感那么真实,不像是假的。 他吻罢,随翦翦的幻象彻底消失了。 方轻尘叹口气:“果然一切都是假的吗?” 在另一层幻象里,随翦翦被困在了里面。他似乎看见了他的师父。 不,是很多师父。 到处都是师父。一个是假的,两个还是假的。随翦翦轻轻一戳,假的师父就化成了泡沫。 这个幻象也不危险,只是师父多了点儿。随翦翦无聊之下,便一个个戳起了假师父。 直到戳道某一个假师父时,随翦翦愣住了。 哎,这个师父没有变成泡沫消失。 可他又不是真的师父。 真的师父哪里会这样看着他。 师父看他从来很温柔,但从来没有这样的……将所有柔情蜜`意都揉碎了放进眼神里。 盯着他的时候,仿佛要把他一口吞吃入腹。 “师父。”随翦翦盯着那个戳戳却不消失的师父叫了声,甚至还起了坏心思地捏捏师父的脸颊。 “没想到我终于能做到早就想做的事情了!捏师父的脸,嘿嘿嘿。”平时他哪敢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随翦翦捏够了,也有些无聊了。这个师父再怎么任他捏捏戳戳,终究是假的。 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师父。哪怕冷淡,无聊,且沉默寡言。 反正都是假的。随翦翦无聊合上掌心,闭着眼睛许愿。 “我想让师父亲`亲我,可以吗?” 他闭上了眼睛,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师父的神情有多真实和灵动。 额头突然一热。随翦翦呆呆地睁开眼。眼前的方轻尘已经远离了。 他摸着自己的额头,无法相信。但额头还残存着那挥之不去的触感。 刚才是被假师父亲了额头吗?所以说,他怎么会有一瞬间真的以为这个是真师父呢。 真正的师父怎么会亲他。简直是笑话。 果然是假的吗? 随翦翦笑起来,对假师父说:“虽然你是假的,但是谢谢你。至少让我以为师父真的亲过我。” 现在美梦也实现了,随翦翦便更想见到他真的师父了。哪怕师父不会像对待爱人一样爱他,他也想要见到师父。 就像师父能够偷听到他的话一般,忽然所有假师父都化成易碎的泡沫,方轻尘从天而降。 随翦翦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恶灵谷,风雪满天。 方轻尘一袭白衣,从大雪中走来,像拯救公主的骑士一般,杀死恶兽,然后将他抱起。 他不是公主,却做了一场公主的梦。 “不要怕。”十年前师父对他说。 “我来接翦翦了。”十年后师父对他说。 “师父,你这回儿可抱不动我了。”随翦翦忽然说了一句。 方轻尘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然后回答:“你这才哪到哪儿,瘦巴巴的,师父怎么会抱不动你。” “可是师父已经不会像小时候一样亲`亲我的额头了。” “因为你长大了。” “我长大了,师父就不亲`亲我了吗?那我宁愿不要长大。”随翦翦赌气地提起幻境里的事情,“刚才幻境里的师父还亲了亲我。” 随翦翦随口一说,方轻尘却脸色僵硬到极点。他拍了拍随翦翦的背道:“师父做错了一件事。” 错到无以复加。 随翦翦不懂错了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方轻尘。 随后赶到的随翎见两人之间暧昧气氛,顿时铁青了脸,插到两人中间!我替大哥杀方轻尘! 杀杀杀 16 随翎取了要拿的东西便要赶时间回魔族交差。 随翦翦很是舍不得,拉着随翎的手不放。 “哥,你再多留两天吧。你这才来多少天,怎么就要走了啊。” “你要是真想哥,就跟哥现在回家。” 随翦翦刷地放下手道:“那哥你一个人回家吧。我不回。” “小坏蛋。”随翎捏捏随翦翦的脸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谁能奈何这小祖宗呢,“你要是想回家,立刻就跟哥说。哥马上就让人来接你。” “好!知道了。” 随翎摸了摸随翦翦的头就要离开。随翎走便走了,走之前还要故意知会祁门仙宗一声。 嚣张地在祁门仙宗的大门上留下一行字。 “随翎来此过,取一物!多谢招待!” 掌门看罢那几个字大怒,连连拍大门的柱子:“魔族欺我祁门仙宗无人!岂有此理!” 随翦翦恨不得藏起来:“……”这一定不是二哥的主意,二哥不是挑事的人。大哥和三哥比较会挑事,不过也说不定,二哥要是爱玩起来,也有可能。 随翦翦没藏好,还是被掌门看见了。 掌门把目光看过去,随翦翦内心砰砰跳,不会吧,要被掌门看出来了吗? 虽然他跟魔族的几位魔尊都一个姓,虽然他们一家人都长得挺像,啊不对,二哥当初是爸爸妈妈收养的,应该长得不像啊! 随翦翦故作冷静,实际慌得一笔。 “掌门师伯?” 掌门皱眉道:“小随,你师父呢?” 随翦翦松了一口气:“不、不知道啊。我出来几天就没见过师父了。” 掌门点头:“好吧。那没事了。” “那没有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掌门挥挥手道:“去吧。这件事也不是你一个小弟子可以应付得了的。总之传令下去,从今天起,宗门所有弟子要警戒,宗门加强巡逻和人员的检查,绝不允许魔族势力渗透进来。” 随翦翦慌得直接撒丫子跑了。他这算不算是渗透进来的魔族势力啊? 二哥害我! 随翦翦从仙云秘境中`出来,因为采摘情草,期间浪费了许多时间精力,到最后收获的灵植仙草并不算多。 随翦翦以为这下得要输给夜雨寒了。谁料夜雨寒比他还惨。随翦翦竟然还是赢了夜雨寒。 真是赢得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你一样都没有?”随翦翦眯着眼睛,不太相信夜雨寒的说法。 “怎么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骗你有好处啊。”夜雨寒输了也不甘心,“我也不想输给你。输给你多丢脸!” 随翦翦哼哼了两声:“我看你是私藏好东西吧!” “我才没有,你别胡说。喏,输给你的!” 夜雨寒顿时跳脚,把输给随翦翦的赌注往随翦翦怀里一抛,人就跑远了。 随翦翦越看觉得夜雨寒奇奇怪怪,其中必定有内情。 郑琪臻对他解释说:“夜师弟跟你一样,进去之后就跟我们走散了,一直到仙云秘境再次开放时,我们才看到他。” “倒是小随师弟,你那时是去了哪里?” 一提这个,随翦翦也跳脚了,忙说没去哪,抓着夜雨寒输给他的凝神珠链就跑。 他不小心进了幻境,还幻想师父亲他了这种事情能对别人说吗?必然是不能啊! 就是那种感觉真的好真实啊。那种触感,一直到出了仙云秘境许多天,随翦翦还时不时会摸一下额头被亲过的地方。 随翦翦取出当时在秘境里得到的情草。情草如乱丝飞絮一团。 “这东西怎么用?”随翦翦挠挠头,有心再去问问那老头家。但再找到那家店,已经找不到那个老人家了。 随翦翦没办法,又到藏书阁潜心翻阅。一共没日没夜地待了三天三夜,才在一本非常古旧的老书上发现了一点儿信息。 “情草,又名情人草,断魂草。取三钱三更白露三钱三百年雪煎之,最后再以贮藏三百年的酒做药引……须在月上中天时使人服下……” 三更白露三钱?三百年雪三钱?三百年酒?听起来怎么这不靠谱的方子……随翦翦心里犯嘀咕,到底还是抄录下来。 等他舒展筋骨从藏书阁出时,已经是几天以后了。守在入口的藏书阁主管扬伯亲切地跟他找招呼。 “小随啊,这么勤奋。在藏书阁待了好几天了吧。” “嗯嗯。扬伯,麻烦帮我刻录一下这本书。” 扬伯接过书,看了一眼,是一本没听说过的药经,他也没在意,藏书阁里各种没名没姓的古书多得是。 扬伯取出空白的玉简帮随翦翦刻录书上的内容,另外跟随翦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小随你在里面待太久,恐怕都不知道你师父的喜事了吧。” 随翦翦愣住,心里有些发虚:“扬伯,什么事啊?” “果然不知道吧。你师父要娶亲了!” 随翦翦的脑子嗡的一下,就好像被大锤砸了一下,一时什么都无法思考,来来回回只有娶亲两个字。 扬伯继续说:“是飞云宗的宗主的千金。长得漂亮,又有气质……” 随翦翦抓了扬伯刻录好的玉简连忙就走,扬伯叫都没叫住。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可能呢?扬伯在胡说吧。 随翦翦出了藏书阁,遇到大大小小的宗门弟子们。个个看见随翦翦都说:“恭喜小随师弟,要有个漂亮的师娘了!” “咱们祁门仙宗和飞云宗联姻这属于强强联合啊。” “你们胡说什么!”随翦翦用尽了力气才没吼出这话,只是冷冷地瞪了几眼那几个弟子。 几个弟子被随翦翦这一眼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来,随翦翦就跑没影了。 他一路飞去雪峰山,走到半路又停下,转了方向去主峰。 师父自己肯定不会好端端地娶亲,想必是有人从中作梗。随翦翦一心把充当王母娘娘的坏人角色全安在掌门的身上。 他自认为这绝对是掌门使坏。 掌门:“……” 随翦翦一到了主峰,就发现主峰上多了许多人,并且一看就不是他们祁门仙宗的人。 大师兄看到他,把他拉过去:“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随翦翦不答反问:“他们是谁?” 大师兄说:“哦,他们啊,他们是飞云宗的弟子,保护飞云宗大小姐来的。” “大小姐?” 大师兄兴致勃勃地说:“是啊,飞云宗的大小姐名叫林月儿,长得可漂亮了。而且人家可喜欢小师叔了,主动提的亲哦。又是大小姐,又漂亮,又喜欢小师叔,我看成的机会很大呢。” 放屁!成不了! “我师父在里面?”随翦翦问道。 大师兄点点头。 “小师叔和掌门师父在里面接待客人。” 随翦翦听罢,当即就要不管不顾地闯进正殿当中。随翦翦先看到坐在一侧的方轻尘,随即看到坐在另一侧的女修士。 一左一右坐着,还真像是那些去相亲的男男女女! 他从外围的人堆里挤了出去,走到方轻尘身边,有些怨气地叫了声师父。 方轻尘只是点点头,竟有些随翦翦少见的梳理!随翦翦心里的怨气便更重了。 掌门师伯火上加油,还笑着跟随翦翦介绍:“小随来了啊。来来,师伯给你介绍介绍客人。” “这位是飞云宗的宗主林博涵,这位是宗主的千金林月儿姑娘。林月儿要在咱们祁门仙宗游学一段时间,小随有时间多跟她玩玩。月儿姑娘怕是要多跟你师父学习剑法了。”掌门介绍了那一边后,又介绍随翦翦,“这是我师弟的小徒儿随翦翦。月儿姑娘,你若是有问题可以找他。” 林月儿向掌门点点头,随即看向随翦翦。目光中有打量和隐隐的敌意。 随翦翦也瞪了回去,两人互不相让。 掌门跟眼睛瞎了似的还笑眯眯地对飞云宗主说:“两个小辈看起来很投缘呀,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 他话音刚落,林月儿和随翦翦一起瞪了回去。 掌门摸`摸鼻子,心道,这脾气也都不怎么好的样子嘛。 飞云宗主商业夸奖:“名师出高徒,轻尘仙尊的徒弟也和仙尊一般相貌出众才华出众嘛。” 提到随翦翦,方轻尘总算开口了。 “宗主不必这样夸他。他淘气得很,不如令千金懂事。” 随翦翦忙扭头看他师父,满脸的不赞同。怎么了嘛!他就淘气不如人家懂事?师父,你醒醒,你是不是被人打了头,说胡话呢? 方轻尘拍拍随翦翦的手背,提醒他这里人多,有些话回去再说。 飞云宗主笑哈哈地说:“这不是巧了嘛。我这闺女也是个淘气鬼。” 掌门和飞云宗主说了一会儿后,飞云宗主站了起来告辞:“时候不早,我得走了,我家小女就拜托掌门好好担待。” 掌门连声说:“自然如此。绝不会让令千金在我们宗门受了委屈。” 随翦翦听得一头雾水。 喂,你自己走干嘛还不把你家闺女带走,留在我们这里干什么呀! “那要多谢掌门,也多谢轻尘仙尊了。” 谢我师父做什么? 掌门客套地说:“飞云宗主就放心吧。我们事先有约定,自然会兑现。宗主就放心地把月儿姑娘留在祁门仙宗。” 什么约定?随翦翦戒备起来。 他对约定这种字眼过敏。 17 飞云宗主一走,林月儿就带着她的人住进了祁门仙宗。人就安排在主峰。 当晚,林月儿就到雪峰山探望方轻尘了。 林月儿提着一些礼物,和她的贴身侍卫上门,在山脚下遇到随翦翦。 随翦翦道:“你来干什么?” 林月儿指了指礼物道:“自然是来拜见轻尘仙尊。” 随翦翦忙说:“你回去吧。我师父闭关修炼呢,没空。” 林月儿不信:“我是提前和掌门真人打过招呼,确认过轻尘仙尊有空才来的。你莫要骗我。” “可我师父不喜欢见外人。”随翦翦话未落下,方轻尘从屋内走出来。 “你骗人,这不是仙尊吗?”林月儿指着方轻尘对随翦翦说。 随翦翦郁闷,师父竟然拆他台子。 方轻尘招招手对随翦翦说:“翦翦,你去泡壶茶招待客人。” 随翦翦低声答应。林月儿得意地越过随翦翦进去了,随翦翦对着她得意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恰好方轻尘回头看了一眼,随翦翦连鬼脸都没有收回去,正好被方轻尘撞见。 方轻尘摇摇头,向他传音道:“别调皮了。” “知道了师父!” 随翦翦几步跑到厨房,飞快泡了壶茶过来,尽量缩短林月儿和方轻尘单独相处的时间。 虽然人家林月儿是带了个贴身侍从来的。 随翦翦端着茶水几步跑回来,往桌上一搁。这时林月儿还没坐下呢。 林月儿招招手,让侍从将所带的礼物奉上,谦逊有礼地说:“月儿特备薄礼感谢轻尘仙尊。接下来有劳仙尊相助了。” 方轻尘淡淡地说:“不必多礼。飞云宗和祁门仙宗世代交好,帮点小忙而已。” 随翦翦见师父态度依旧冷淡,和对待其他人无异,稍微放心许多。看来都是宗门的那些大嘴巴的师兄弟们净在那胡说八道! 什么师父要结亲了。传谣的都抓进禁闭室关几天,让你们造谣!瞧瞧师父这态度,像是要跟对方结成道侣的样子吗? 林月儿自小被人宠着,整个宗门上下的人更是对她言听计从,追求她的修士更是数不胜数,从来没遇到方轻尘这样冷淡相待的。 她面子上差点没撑住。 “还有这些礼物,是我私下里送的。答、答谢仙尊当初救命之恩……” “也不必。举手之劳。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那仙尊明日可有空……” 方轻尘直接推了。 “没空。飞云宗主所托之事在下会尽责完成,至于私交,大可不必。”方轻尘这下拒绝得够彻底的。 林月儿面上有些挂不住,露出几分薄红。她本就俏`丽,染上薄红,更显得美艳动人。 然而方轻尘一向是注意不到这些的,丝毫没有怜惜。 林月儿只是尴尬,跟在林月儿身后的青年侍从却显然替自己的主人恼恨在心,当即就想站出来,被林月儿拦住。 “既是如此,月儿就不打扰仙尊,暂先告退了。”林月儿行了一礼,起身告退。 随翦翦看着林月儿远去的身影,还有些咋舌。 方轻尘扫了眼随翦翦,见他还定定地看着林月儿的背影没有回神,目光微沉。 “有什么好看的。她很漂亮?” 随翦翦悚然地回过头看着方轻尘:“不是吧!师父,你夸她漂亮?” 虽然确实很漂亮!但是师父你竟然夸她漂亮?师父,你从来不关注别人长相的! 方轻尘微微垂了眸道:“不是为师在夸,是有人看得回不过神来。” 随翦翦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有人”是在说他。 随翦翦忙说:“我才没有看她呢。我是怕她来跟我抢师父。” 方轻尘的眉宇舒展开来道:“胡说八道。谁来跟你抢师父了?” 随翦翦掰着手指,气呼呼地说:“还没有呢?宗门上下都传遍了。” “都传些什么?” “传师父要跟人结成道侣了!” “都是些空穴来风。”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流言自然是有端倪的。”随翦翦一面说,一面注意师父的反应,“我看人家大小姐确实喜欢师父您呢。” “也就是这些人瞎传。人家黄花闺女,和我这个老家伙有什么好传的,以后莫要跟那些人胡乱传这种对女方名声不好的流言。” 随翦翦酸溜溜地说:“师父,你这就记得要保护人家女孩子的名声了?师父对人家大小姐这么关心……” “这不叫关心。是没可能的事情不必传。我只不过是曾经救过她。她年纪小,总想着莫名其妙的以身相许的报恩情节。” “师父,你也救过她啊……”随翦翦呆了呆,控诉方轻尘,“师父,你到底救过几个人?怎么的,我不是你唯一救回来的人吗?” 方轻尘没明白这句话怎么就让随翦翦炸了。 “路边见到随手就救了。” “嗯,我也是师父您路边遇到随手见的。我还以为我是那个唯一呢。原来也不是唯一的人!”随翦翦不依不饶。 “可我只带回过一个救下来的人,也只收过一个徒弟。” 随翦翦顿时心花怒放,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他最想闻出来的问题。 “那师父有想过和林月儿结成道侣吗?”随翦翦目光里有星星点点闪烁的光芒,似乎是期盼得到什么答案一般。 可他又想要什么答案呢。 他说不出来。 方轻尘断然不是个瞎子,岂会看不出随翦翦眼里的光彩和期冀。 他这一辈子,最珍视的人永远只有随翦翦一人。 但如果无法给予的承诺,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说出口的好。 最后,方轻尘也只是淡淡地说:“不会。为师不会和她结成道侣。林月儿只是到祁门仙宗游学,顺便调养身体。因我当年和飞云宗主有约才答应帮他。除此之外,别无外情。” 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能给的,也只到这里了。 方轻尘垂下眼眸,不再看随翦翦。随翦翦听了这答案,却仍有些欢喜。 只要师父不答应,那林月儿再喜欢师父也没用。 他得了准信儿,便高兴起来,欢欢喜喜地就要回去睡觉。扫见方轻尘桌上没拿走的礼物,便说:“师父,那这些礼物你还要收着吗?” 还留着林月儿的礼物试试!随翦翦现在也会威胁人了。 方轻尘说:“明儿给她退回去吧。” “好嘞!那师父我先搬到我那里去,明儿我帮师父退回去呗。”随翦翦主动揽下活。 方轻尘岂有不答应之理。况且他也确实不想多去见林月儿的面。既然对人家没有意思,何必还给对方希望。 随翦翦第二天就抱着林月儿那些礼物到了林月儿的住处了。 林月儿听说有人来拜访,忙梳洗打扮迎接出来,一出门见是随翦翦,立刻就黑了脸。 林月儿自然是知道方轻尘这人性情,恐怕不愿意收她礼物,因此故意将礼物留在那里。这样方轻尘必然要来还礼物,也就有机会见面了。 哪里想到来还东西的根本不是方轻尘本人,而是他那个徒弟。 “怎么是你?我这儿不欢迎外人。轻尘仙尊呢?” “自然是我,你还以为谁?我师父忙着呢,才没空。哦,这些礼物他也不要,还给你吧。”随翦翦把礼物往桌上一搁,便要走。 “慢着,你先别走。”林月儿喊住随翦翦。 “有什么事?” “你是轻尘仙尊的徒弟?”林月儿上下打量着随翦翦。 “是啊。有意见?” “没意见。只是觉得你的天赋平平,似乎并不能够做仙尊的徒弟。” 随翦翦脸一黑,怎么到处都是对他当师父的徒弟有意见的人啊。是谁又规定了,师父天下第一,徒弟也要神功盖世的?厉不厉害那是师父的事,又不需要他去做拯救世界的英雄! “抱歉,可师父就是收了我当徒弟。你也管不着。” 林月儿被呛声了,也沉着脸说:“当初轻尘仙尊救我一命时,根本没有徒弟,也不知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就让仙尊收你为徒了?” 林月儿这话阴阳怪气的,意指随翦翦是以背后有人,才让轻尘仙尊收他为徒的。 随翦翦冷笑了一声,便有些真的生气了。 “我师父是什么人,会因为走走后门就收徒?你想多了吧。要是走走后门,有点关系就能让我师父收徒,那夜雨寒那厮早就是我师弟了。” 刚巧也来拜访林月儿的夜雨寒走到门口停下来:“……”该死,能不能不拉踩他啊! 刚入门那件事可不可以别提了,羞死他了。夜雨寒现在回忆起当时狂浪的样子,都觉得雷得无地自容。 随翦翦又道:“看来你并不了解我师父。” 林月儿辩不过。她自然是不够了解的。她所得知的轻尘仙尊只是外界传言和她脑补结合的形象。 “可仙尊最先救的人是我。”林月儿说。她有敏锐的第六感,眼前这个小徒弟,可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徒弟,“当初救我的时候都还没有你呢。” 这是独属于情敌之间的感应。 “那又如何?”随翦翦摇了摇头,“其实我昨天问过我师父,他第一次救的是从鸟巢里掉下去的一只幼鸟。哦,就是我们家里养的那只鹤。” 林月儿被噎住,不甘示弱,当即反唇相讥。 “所以呢,反正最多不过是徒弟!倒还不如没做徒弟的好。没做徒弟的,还可以有别的关系。做了徒弟的,那终生就是徒弟了。” “我一眼就看出你喜欢你师父。可你这么多年依旧是个徒弟,可见是没什么可能性了。” 18 随翦翦面色当即一沉,林月儿说罢,觉得不好,自己这话也讲得太冲了。 她虽向来娇蛮,但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如此话赶话戳别人痛处的事情,到底不算正人君子所为。 可她要面子,虽知道自己说的不对,却抬不起头来说对不起,只好僵着那里就是不说话。 随翦翦却是被她戳了痛处一般,竟觉得林月儿这话说得是对的。 随翦翦迟疑了起来,犹豫半晌忽然转身就走。林月儿看着随翦翦落寞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只是最后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林月儿和她的侍从对视了一眼,小声说:“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侍从平静地说:“大小姐说得都对。” 林月儿气呼呼地踩了对方一脚道:“你只会说这句话吗?” “哦。” 随翦翦闷闷不乐地走出来,夜雨寒感觉不对劲,便跟了上去。 “喂,你要去哪里啊。” 随翦翦停下来,看他:“我没去哪里。” “我看你一副要买醉的样子。” 随翦翦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是了,我也到了要借酒浇愁的年纪了。” 夜雨寒无语地看着他说:“都什么跟什么啊!” “要不我们就去喝酒吧,要不要?”随翦翦忽然提议。他师父管着他,哥哥姐姐也管着他,他还没喝过酒,没尝过古人一醉解千愁的滋味呢。 夜雨寒害怕地看着他:“喂,我随便说说的,你不要当真啊。好端端喝什么酒,我要是带你喝酒去,你师父得打死我。” 随翦翦有些恼怒:“就要喝酒!不要提我师父!我都是大人了,喝个酒为什么要我师父管,这很没有道理!要喝,我偏要喝。你到底去不去?” “好吧好吧,去去去!万一你师父骂我,你可千万要帮我挡着。”夜雨寒只好答应下来。 “知道了!啰嗦!”两人下了山,找了家招待修士的酒馆,定了个包厢,让小二上酒。 夜雨寒其实也没喝过酒,他今年才十八岁,又从来只专心于修炼。 随翦翦看了夜雨寒小心翼翼研究酒的样子,嗤笑一声:“笨蛋,你连酒都不会喝!” 夜雨寒撂下酒杯,不服气地说:“你了不得,你会啊?” 随翦翦噎住,他也是第一次尝试啦。 “总之喝酒有什么难的,直接就跟喝茶一样,往嘴里灌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随翦翦说着,拿起酒壶,倒了一壶,然后闷头就灌。 “咳咳咳……”随翦翦呛得满脸通红,嘴里火辣辣的,“好、好辣……” 夜雨寒鄙视他:“你还说我呢,自己不是也不会喝酒吗?” 随翦翦反驳道:“那是我还没适应,你等着吧。” 夜雨寒哼了一声,也灌了一口,虽然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辣了满嘴。 “好辣好辣!” “你还不是菜鸡!” 夜雨寒不服:“一定是酒的问题。不服,再来。” 两人连着灌黄汤,一边喊辣,一边比着劲。 喝到晕晕乎乎的时候,夜雨寒才问:“你为什么喜欢你师父?” 随翦翦愣住:“就第一眼看见我师父,就觉得他好像神仙一样啊……” “可你那时候才几岁啊?” 随翦翦不高兴:“你管我几岁!我师父就是好看。” “那师父知道你喜欢他吗?” 随翦翦摇摇头又点点头。 夜雨寒抱着热好的酒一边暖手一边说:“这到底是不知道还是知道?” “我不知道。”随翦翦顿了一下,说“有时候我以为他知道,有时候我又觉得师父不知道。我怀疑师父在装傻骗我。” “那就告诉他,让他装不了傻!”夜雨寒站起来,跳到椅子上,大叫“冲上去告诉他呀!你藏着谁知道呢!” “要说出来告诉他!你平时的冲劲呢。” 随翦翦犹豫:“可是我要是说了,师父却不答应,我岂不是很尴尬。” 夜雨寒道:“可是你不说出来,就永远没那个可能啊。” 随翦翦竟然觉得夜雨寒说的很有道理。 “是哦。我不说,师父怎么知道我喜欢他呢。” 夜雨寒补充:“而且,你不说,你师父就能一直装傻充楞。” “那要是我说了失败呢。” 夜雨寒喝了一大口酒说:“那就借酒装疯。总之酒劲一过,你也装没那么回事。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你。” 随翦翦被说得也豪情万丈了起来,随即也拿了一壶酒,站到椅子上,灌了一口说:“对。我听你的,今晚就去,来吧预祝我成功。” “祝你成功!”夜雨寒大声说,“我觉得你机会很大的!反正林月儿肯定没机会!” 随翦翦便问:“为什么她就没机会。” 夜雨寒哼哼两声说:“我从小就认识林月儿了。那妹子太野蛮了,肯定不是你师父喜欢的。不过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也挺野蛮的。完蛋,我觉得你俩都挺悬的。” 随翦翦把酒瓶往地上一摔道:“你胡说呢。我才不悬,你才野蛮。我今晚就去……” 当夜,喝得醉醺醺的两个人提着酒壶回了宗门,然后在山门分别。 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夜雨寒提着酒壶跟随翦翦碰了碰:“加油,你一定行。” 随翦翦嗯了一声说:“我去了。” 夜雨寒叫出他:“等等!” 随翦翦站住疑惑:“还有什么事?” “你走错路了。我走这边,你走这边,我们俩走反了。” 好嘛,醉醺醺的两个人连路都没分清楚。摇摇晃晃地换了个方向,继续上前。 随翦翦御剑飞行,一路东倒西歪,到了雪峰山脚,忽然头一歪,直接从天上一头栽了下去。 阿鹤嘎嘎飞过去,接住了一头栽下去的随翦翦。 随翦翦抱着阿鹤长长的脖子,阿鹤勒得眼睛差点翻过去了。扑棱扑棱,载着随翦翦回到院子里,把人往下一抛。 方轻尘刚好接住,无声地指责了阿鹤这粗`鲁的动作。 阿鹤扇着翅膀嘎嘎大叫。勒死老子了!勒死老子了! “出去。”方轻尘无情赶鸟。 阿鹤:“……”无情。 方轻尘抱着人转身走回去。随翦翦从方轻尘怀里下来,脑子还晕晕乎乎的,眯着眼睛盯着方轻尘看。 “咦,怎么有两个师父?” “翦翦,你醉了。” 随翦翦道:“我没醉,我才喝了这么点儿。” 他伸出手,两手张开,比了个大桶的姿势。 方轻尘道:“翦翦,你果然喝醉了。怎么好好的去喝酒了,谁带你去的?” 随翦翦笑嘻嘻地就把夜雨寒给卖了:“是夜雨寒啊!我们两个人都喝了!我比他喝得还多!” 方轻尘沉下脸来道:“原来是他带你去喝酒的。这小子,我明天得跟掌门师兄说一下,不好好修炼,竟带你到凡间去喝酒。还是太闲了,还有空带你去喝酒。” “不许罚他!”随翦翦对方轻尘吼了一声。 方轻尘敛眉,语气有一些危险。 “翦翦为了他竟然凶师父?” “我没凶师父啊!是师父你无理取闹。”随翦翦一拍桌子道,“酒是我要喝的,干`他什么关系!怎么了,我就不能喝了?我不仅喝酒了,我还喝了花酒。” 随翦翦张口就来。 “翦翦还喝花酒了?” “嗯呢!可漂亮了呢。”随翦翦胡说八道,“人家姑娘比师父温柔,还会叫我小哥哥。” 方轻尘闻了闻随翦翦身上的味道,除了酒味,并没有闻到脂粉的香气。显然是在说胡话骗他的。 “喝得一身酒臭味,还不去洗洗澡。” 随翦翦偏是不动,拦住方轻尘不让他走。 “师父!你别动!” 方轻尘转身给他拿换洗的衣服。 随翦翦大喝一声:“方轻尘,我叫你呢,你别动——” 方轻尘表情有一丝震惊。 “翦翦,你叫我什么?” “你说我能叫你什么!我叫方轻尘!你给我站住,别动!”随翦翦凶巴巴地看着方轻尘,随即把方轻尘往墙上一推,额,没推动。 随翦翦眨眨眼,对方轻尘说:“方轻尘,你往后挪挪——快点儿!” 方轻尘:“……” 从没这么无语过,最后竟还是往后退了一步,贴到了墙根上。 随翦翦点点头,赞许道:“师父,这才对嘛。” “翦翦想干什么?” “你给我站好咯。你不许说话,听我说!”随翦翦一只手撑在墙上,将方轻尘圈住,“壁咚你!” 方轻尘:“??” 随翦翦深呼吸,半晌后开口。 “方轻尘,你听着。我、我要表白!” “翦翦,你真的喝多了,醉了。”方轻尘垂下眼眸,沉沉地说。 “我没醉。方轻尘,你不许打岔!听我说完你再说——”随翦翦继续凶神恶煞地说,还没凶完,猛地嗝了一下,满嘴的酒气,他捂了捂嘴。 方轻尘说:“要喝点解酒茶吗?” “不喝。方轻尘你不许转移话题。”随翦翦瞪着他,“你那些小心思我都知道了!你就是想装不知道!我直说了,我喜欢你,师父!方轻尘,你呢,你喜欢我吗?” 方轻尘张张嘴,便要开口:“我……” “不准撒谎,不准骗我。你要是撒谎,我咬你哦。”随翦翦张了张嘴,露出自己一口大白牙! 方轻尘于是就不说话了。 随翦翦眨了眨眼,委屈道:“方轻尘,你连骗我都不骗一下! ” “有时候,我宁愿你是那次幻境里的师父。那个师父还会亲`亲我。你都不会。” 莹莹的眼眸里有星辰大海,方轻尘已经许久不会躁动的心脏也似乎跳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最后说道: “翦翦,其实师父后悔了。” 随翦翦抬起头看方轻尘,目光中似乎有疑惑。 “师父后悔什么……”话未说完,却是醉得一头栽倒过去,方轻尘伸手揽住随翦翦。 他的眼眸闪过一丝红光。 方轻尘喃喃道:“师父啊,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走错路了……” 方轻尘对自己的道产生了怀疑。 但随翦翦却永远不能知道这件事了。 19 随翦翦醒来,头痛欲裂。果然不能喝酒,宿醉之后好痛苦啊。 等等,我喝酒了吗?我什么时候喝酒了……随翦翦揉着脑袋,记不清楚了。 他起身,桌上已放了一碗醒酒汤。 他知道是师父准备的,端起来便喝掉,终于消减了不少恶心感。 他洗漱一番,才走到院子里。阿鹤正在吃草,脖子上少了一圈毛。 随翦翦大吃一惊,对阿鹤道:“阿鹤,你脖子上的毛呢,怎么少了一大圈?是被别的鸟啄掉了吗?” 阿鹤抬起头看着随翦翦,目光中竟然显得十分幽怨。天知道随翦翦怎么从一只鸟的眼神里看出幽怨的。 他摸摸鼻子,直觉可能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阿鹤从草垛里把随翦翦的那把剑踢了出来。原是昨天御剑飞行后掉在草垛里的。 随翦翦捡起来,也很惊讶。他的剑怎么掉在这种地方…… “师父呢?”随翦翦问阿鹤。 阿鹤嘎嘎两声,用翅膀指指主峰的位置。随翦翦就明白了。 “师父这么一大早就去主峰了?”想到林月儿也在主峰,随翦翦马不停蹄地也去了。 万一掌门莫名其妙要给师父做媒呢。谁知道掌门会不会做媒公?掌门一看就是很喜欢给人做媒的老头子!哼。 随翦翦到了主峰,没想到就见到夜雨寒在罚站。 随翦翦难得看到夜雨寒罚站诶。这可是宗门的乖乖三好学生,什么时候罚站过!?这是头一回吧。 随翦翦凑上去取笑夜雨寒:“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竟然也学我们差生一样罚站。” 夜雨寒惊了。随翦翦这么没良心,陪他一起喝酒被罚站了,随翦翦还来取笑自己! “我为什么罚站,难道你不知道吗?” 随翦翦疑惑:“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罚站的原因啊?说起来,你到底是为什么罚站?你修炼那么勤奋,从不偷懒,天天闻鸡起舞的,掌门师伯不是可喜欢你了嘛。怎么还会罚你。” 夜雨寒大怒。 “个没良心的!我因为你才被罚站的。” “这怎么和我有关系?” “我昨晚陪你借酒浇愁深夜买醉的事情你忘记了吗?喝酒就喝酒,你回去还跟轻尘仙尊说是我带你去花天酒地。轻尘仙尊一大早就跟掌门师父告状了。所以我就被罚站了。”夜雨寒生气地看着随翦翦,“怎么我们俩一起喝的酒,就光我一个人罚站。不公平!掌门师父不公。” “哦?是吗?我不公平?”掌门师父铁青着脸站在夜雨寒身后,阴气重重。 夜雨寒腿脚一哆嗦,苦瓜着脸回头。 “师父啊——” “叫师父也没用了。再多罚一个时辰。” 夜雨寒低声答应了一句:“哦。” “至于小随……”掌门看了看随翦翦,沉吟许久说,“因你是被夜雨寒带下山的,不是主犯。姑且暂饶你一次。下次不许再犯了。” 夜雨寒:“……”果然不公。 掌门说完,便笑眯眯地回头对紧跟着出来的轻尘仙尊说:“师弟啊,你看怎么样?” 方轻尘点点头说:“掌门师兄执法公平严谨。” 夜雨寒:“……”屁的公正。屁的严谨。明明就是徇了私情! 掌门点点头道:“那就如此。” 随翦翦看了眼师父,也有些怕怕的。说起来,他也是喝了酒的。 但方轻尘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下次不要喝酒了。” “哦。绝对不会再犯了。”随翦翦向方轻尘保证,但始终都想不起昨晚喝酒这回事。 把夜雨寒气得半死。陪对方买醉,结果喝醉的单恋者醉醺醺回来就把喝酒的事情全部忘记了。 等没有人在,夜雨寒就气呼呼地指责随翦翦背信弃义,竟然害他。 随翦翦也挺无辜的,他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夜雨寒眯着眼睛,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起来。如果只是把喝酒后的事情忘了倒情有可原。 有些酒鬼就是会忘记喝醉后发生的事情。 但随翦翦很明显是连喝酒前的记忆都没有了。 他狐疑地看着随翦翦,看不出随翦翦脸上有说假话的痕迹。如果假设随翦翦是真的忘记了…… 夜雨寒道:“昨天是你要喝酒的。我们喝完酒,我还劝你做了一件事,你回去之后做了吗?” “做什么事啊。”随翦翦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你昨天说回去要对轻尘仙尊表白。你表白成功了吗?” 随翦翦惊得直接把水喷了出去。 “什么?表白?我怎么会做这么大胆的事情!不愧是酒壮怂人胆!你要我现在去表白,我肯定不敢去啊。我怎么敢去跟师父表白?我怕表白失败,和师父连师徒都没得做!” 随翦翦挠挠头,抓得一头乱麻。 “你没骗我吧。” “当然没骗你。”夜雨寒是个谨慎的人,他拿出一个影录石,“这个石头我随身携带的,可以把我平时发生的事情都录下来。我找到那段,你自己看吧。” 随翦翦瞪大眼睛看着影录石里的画面。 从他跟夜雨寒拌嘴,到两人约酒,到两人喝醉了说胡话,最后两人在祁门仙宗门口分别。 完整的录像做不了假。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 “那我表白成功了吗?”随翦翦好奇这个问题。 夜雨寒理智地说:“我猜失败了。否则你不会记不得昨天的事情了。” 随翦翦一怔。 夜雨寒继续说:“我猜测,你缺失的记忆是仙尊所为。” 随翦翦全身一凉,像泼了一大盆冷水似的。 “如果你成功的话,就不会丢失这段记忆了。我想大概仙尊拒绝了你。又不想你难过,因此干脆把这段记忆清除掉,也算是委婉地拒绝你的做法吧……” 夜雨寒越说声音越小。 “喂,你别难过啊。仙尊能清楚你的记忆,而不是直接拒绝,也说明你对他很重要。他不想伤害你,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我没难过啊。”随翦翦眨眨眼睛。 夜雨寒觉得他是故作坚强,但难得不准备拆穿随翦翦口是心非。 “我有个问题。你觉得我师父会喜欢我这样的,还是喜欢林月儿那样的?” 夜雨寒想说仙尊肯定两个人都不喜欢,但看随翦翦像是难过得要死的模样,难得小小说了谎话。 “如果仙尊一定有喜欢的人,一定会是你吧。”夜雨寒说。 随翦翦笑了笑,感谢夜雨寒难得的好心。虽然他的谎话说得真的很烂。 “总之肯定不会是林月儿,这个我保证!” “你少咒我啦!”林月儿本来是来跟随翦翦道歉的,听到这个话活活被气坏,也不想着道歉的事情了,掏出一个水球就往夜雨寒身上砸了过去。 夜雨寒措不及防,差点没躲开。水球在他面前变成一个冰球落地。 “野蛮!就是不会喜欢你!” “要你管。你才野蛮!”林月儿跟夜雨寒打了起来。他修为比不上夜雨寒,但有个忠心的侍从守在一边,加上夜雨寒嚷着她,两人倒也打得难分敌手。 夜雨寒一边打一边大叫:“小妖精!你又没多喜欢仙尊,来凑什么热闹。”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多喜欢?” “我又不瞎。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就是喜欢!轻尘仙尊是大美人,还救过我,简直就像神仙一样!我喜欢怎么了,君子爱美人皆有之。” “你就是喜欢好看的吧,这么说,那个魅魔你也喜欢咯。” 林月儿还停下来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没错。 “是啊,怎么了,我也喜欢可以了吧!我就是喜欢美人!你奈我何!?” “就你净在那捣乱。你个搅屎棍。仙尊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的,你放弃吧。” 林月儿怎么能够忍她一个堂堂的小仙女被人说是搅屎棍,气得直接祭出自己的法器,跟夜雨寒大干了起来。 大师兄郑琪臻看不过来,拦住打得火热的二人。 “够了,都别闹了。” 夜雨寒收手,哼哼道:“都是她事多,我没闹。” 林月儿也呵呵:“就是你事多,仙尊喜不喜欢我关你什么事,反正仙尊不喜欢你。” 大师兄不知道他们怎么讨论起仙尊喜欢的人了,听罢林月儿的话,就插了一嘴说:“如果轻尘仙尊一定要有个喜欢的人的话,我觉得……” 夜雨寒本想说那一定是随翦翦。 不料大师兄却蹦出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名字。 “那肯定是轻尘仙尊的师父白无心。” “哦?”林月儿和夜雨寒两人同时惊讶地看过去。 20 几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件密辛,一副吃到大瓜的震惊脸! 夜雨寒看了随翦翦一眼,见他脸色还算平静,才惊讶地问道:“什么,什么?这是什么故事?” 郑琪臻道:“你们都还小吧,没见过轻尘仙尊的师父,哎,说起来辈分是叫师祖的。” “师祖?我只听说过他的名字。不是消失很久了吗,有个传言是说他是被仙……”夜雨寒说到这里闭上了嘴巴。 说到这里,夜雨寒的余光又瞥到了随翦翦。往常说到这里,随翦翦肯定会反驳,说他污蔑师父。今天却不声不响,安静得不像话。 不过众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云升界有个说法就是方轻尘弑师。否则解释不了他师父突然消失的原因。 况且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方轻尘的修为一日千里的飞涨,直接升入大乘期。 只不过大乘期却是方轻尘卡得最久的时候,一直迟迟没有飞升成功。 “其实有人怀疑小师叔一直卡在大乘期是因为没有道侣的原因。”郑琪臻说,“无情道断情绝义才能飞升。“ “有些人认为若要断情,先得有情。” “这个有说法吗?”林月儿问。 资深剑修夜雨寒摇摇头说:“没有。绝对没有。毕竟还没有人修成过无情道。” “那这怎么跟师祖有关系呢?”随翦翦还惦记着这件事。他没见过师祖,师父也很少和他说师祖的事情…… “以前有人说小师叔喜欢的就是白师祖……” “谁说的?”随翦翦心里很堵。 “传的人多了。已经不知道最早是谁在传。不过你们如果见过白师祖大概就不会对这个问题有疑问了。白师祖确实非常……” “非常什么?”林月儿追问。 “我描述不来,总之白师祖是个很妙的人,从各个方面来说都特别妙。小师叔是白师祖带回宗门的,从小就很崇拜师祖。很小的时候,事事都爱模仿白师祖。哦,这是掌门师父和我说的,当时我也还没出生呢。” 夜雨寒很不屑地说:“就这?就这怎么就变成轻尘仙尊喜欢他师父了?” 他趁着别人没注意,拍了拍随翦翦的背。让他放轻松。随翦翦背部僵硬,手里无意识地捏着挂在腰上的玉佩。 “你们看轻尘仙尊为人十分正经严肃,不苟言笑,一定想不到白师祖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吧。” “大师兄,别卖关子了。”夜雨寒催促。 郑琪臻先看了眼随翦翦后,然后才道:“我见过白师祖,白师祖和轻尘仙尊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小师叔长大以后,突然就不爱模仿白师祖了。之后,越长性子越不一样。” “小师叔有多严肃,白师祖就有多活泼。小师叔有多正经,白师祖就有多不正经。” 几人都是第一次听,竖着耳朵十分专注。郑琪臻忽然笑了一下; “哦,说起来小随师弟反倒有点像白师祖……有些年纪大的真人,曾经说过小师叔是照着白师祖给养的徒弟。” 随翦翦心揪了一下,差点掰碎了玉碎。 夜雨寒打着哈哈,圆场。 “这么说,我和林月儿也都比较像白师祖了。倒是像仙尊这般严肃的人少些。不对,林月儿比我还像一点儿,我可没那么闹,也没那么野蛮。” 林月儿见夜雨寒忽然拉踩她,恼恨地踢了夜雨寒一脚。 “你说归说,干嘛说我坏话啦!”林月儿反唇相讥,“我怎么就野蛮啦!” 夜雨寒哼了一声,呵,没情商!而且一看就不是真喜欢仙尊。 郑琪臻继续说:“白师祖很受欢迎的,不过我师祖也就是掌门的师父老是说他没有定性,招猫逗狗,男女通吃,把整个宗门的人都招惹了一遍。这还不算,整个云升界就没有他没留情过的宗门。” 林月儿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啊?这……这竟然是仙尊的师父吗?仙尊他本人那么的高冷出尘……” 夜雨寒这就比林月儿了解多了。他是修剑道的,那些出名的剑修都有所耳闻。 “轻尘仙尊修的无情道,但他师父当年所修的却是多情剑。最擅长的……嗯……” 处处留情,处处拈花惹草。 “轻尘仙尊从小就非常……额,非常漂亮。”郑琪臻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用了漂亮两个字形容,“越长越出落得仙气飘飘。而宗门稍微长得标致点儿的,只要超过十八岁,就没有白师尊没招惹过的……” 林月儿瞠目结舌问:“……这,白真人的作风……咳咳……不太好啊。” 郑琪臻不好编排前辈,只讪讪点头。不过当初白真人确实让是上一任掌门的师祖非常头疼,几乎严禁白真人和宗门的弟子相处了。 大概是因为这样,白真人开始转向招惹宗门之外的人。 “不过,白师祖唯一一个没有招惹过的美人就是……就是小师叔。外界都说不可能,以白师祖的脾性,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长得标致些的。” 夜雨寒便道:“那是他徒弟,白师祖怎么会去招惹自己徒弟呢。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 “很多人的解释是越是在意的,越会珍视。反倒不会故意招惹。”郑琪臻说,“不过夜师弟说的也有道理。到底内情如何,咱们也不知道。因为后来白师祖突然失踪,很多人又猜会不会是小师叔因爱生恨……” “这谣言传得过分了。” “总之小师叔对白师祖十分崇拜确实是真的,居处还有白师祖的挂像。小随师弟,你见过吗?” 随翦翦闷闷地嗯了两声不说话。这下连没心没肺的林月儿也觉出不对劲来了。 林月儿忙说:“我看时候不早了,大家回去吧。我有点饿了。” 她这借口找的生硬,但夜雨寒还是顺水推舟地接着她的话继续讲。 “对对对。时候不早,我也饿了,各自散了吧。” 见随翦翦似乎情绪不佳,林月儿还主动说:“我还要请仙尊再给我配一副药,和你一起同路回去吧。” 随翦翦还没答话,林月儿就主动拉着他走了。 林月儿见随翦翦一直闷声,憋了半天才想出一句可以搭讪的话。 “那个……大师兄说的事情,你不要多心哈。” 随翦翦抬起头,对着林月儿笑了笑说:“还要你来安慰我。” “我反正觉得仙尊肯定不可能对他师父有那种感情的。也不知道大师兄传这种谣言是何居心。”林月儿有些埋怨郑琪臻的那个话,说来让人听了不舒服,“仙尊也不可能照着白真人来养你。你就是你,和别人都不一样。” 随翦翦没说话。其实他不大到师父修炼的房间去的。 他觉得里头沉闷。小时候去过几次,就不大再去了,因此也记不得练功房里是否有时时挂着师祖的画像。 可挂着又如何?他又不知道师父心里在想什么。 “林月儿,你记得当初我师父救你的场景吗?”随翦翦忽然问。 林月儿顿了下,道:“记得啊。那天,我掉到一个地洞里,饿了很多天,差点死掉。幸好仙尊从天而降,将我从地洞里捞出。仙尊一袭白衣飘飘,我差点以为见到了神仙……” 随翦翦听罢。原来当年仿佛天神降临一般的画面也不独他所享有吗? 他还以为那样美好的回忆是独属于他的。 林月儿走到雪峰山脚下就跟随翦翦告别了。看来,林月儿当真只是来陪随翦翦走一走的。 随翦翦一回来,阿鹤就嘎嘎两声向他问好。随翦翦摸`摸阿鹤的脑袋,给他喂了几粒仙灵丹。 “师父回来了吗?”随翦翦问阿鹤。 阿鹤嘎嘎叫着摇头。 随翦翦心里一动,把手里的仙灵丹全部喂完,便往方轻尘的练功房里钻。 他嫌师父练功沉闷,因此从来都不去练功房。随翦翦推开练功房,里面依旧是随翦翦一直不喜欢的布局。 什么都没有,只有几面大白墙,和摆在地上的几个蒲团。墙角放着一张长条桌。 桌上放着牌位,香炉,还有一幅画。 当真有画? 随翦翦轻手轻脚走过去,拿起那张薄薄的画。画纸上画着一个俊俏的男子,眉眼间都带着多情和风流…… 原来这就是师祖……师父每次练功都要对着师祖的画像吗?那岂不是练功前还要多看看师祖才能练功? 随翦翦取出镜子对着照了一遍,也没觉得哪里像了。 但那么多人说像,说不定是真像的。随翦翦便再多研究了一会儿,疑心容易生暗鬼。越是研究,反而越是生出一丝相像的味道。 随翦翦猛然想起一件事。之前他拿书的时候,书底下也压着一幅画。他本想看看,被师父小心收了起来。 那张画的大小,竟和这张画纸差不多。 难道是同一张吗? 随翦翦的心一凉。 “翦翦,你在干什么?” 恰好方轻尘从背后叫了他一句,随翦翦本就心虚,慌张之下直接把画像掉在地上。 方轻尘飞快接住画像,将画像小心放回到桌上。 “那是师祖吗?”随翦翦忍不住问道。 “是师祖。翦翦过来,拜拜师祖。”方轻尘点了几支香,分给随翦翦一半。然后虔诚地拜了一会儿。 随翦翦做不到那么诚心,余光总会落在方轻尘身上。 随翦翦忍不住就道:“师父每天修炼前都要先看看师祖才能修炼吗?” 这话问得离奇。不是问每天都拜过师祖,而是问看看师祖…… 方轻尘扭头看了随翦翦一眼,随翦翦心脏骤停,也不知自己的小心思是不是全部被看穿了。 21 “师父确实每天都要拜过你师祖,这是尊师重道。”方轻尘将香插在香炉里,漫不经心地说,“若是师父将来……翦翦难道就不拜为师了?” “当然不是……”随翦翦忙否认,但又觉得方轻尘这句将来怎么有点怪怪的。 “况且将来师父飞升了,师父的塑像也会被立在山门前,接受所有弟子的朝拜。师父恐怕也不缺我一个人的朝拜。” 方轻尘没说话,摸了摸随翦翦的手,说了句笨蛋。 师父除了飞升,也有可能渡劫失败,就此陨落啊。 “出去吧。”方轻尘拍了拍随翦翦的背,推着他出了练功房。随翦翦犹豫着还是想知道那幅画的事情。 “画上画的就是师祖的模样吗?” “嗯。” “那和师祖像吗?” “差不多吧。你师祖差不多就是画上的样子。” 随翦翦小心翼翼地试探:“那师祖性格也很活泼吗?是不是就像我这样的……” 方轻尘听罢忽然回头,随翦翦忙低头,看都不敢看方轻尘一眼。他怕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展露无疑。 他怕露出自己那点莫名其妙的妒忌心理。 “你师祖个性确实活泼……” 随翦翦一听,心道完了。难道师父真是因为他跟师祖像,才把他捡回家的? “但是,可不像你。” 随翦翦忙抬起头,眼里露出几分喜悦,顿时海阔天空,一片晴朗。 “你比师祖可要调皮多了。你师祖其实是……”方轻尘顿了下,一言难尽地说,“身为晚辈,不能揭长辈的短。总之,你莫要学你师祖那个作风。” 随翦翦眨眨眼睛。 “其实你师祖对我这个徒弟很不满意。” 随翦翦惊了。 “师父如此天赋过人,师祖怎会对你不满意呢?” “我没学了师父的好,也未曾继承师父衣钵。师父常说我是砸了他多年的招牌,在外不知道学了什么东西……几次要逐我出师门。” “竟有这样的事?”这是随翦翦未曾知道的方向。 “我跪了三天三夜才让师父原谅。”方轻尘忽然说,“师父逐我出门,只因我入了无情道……” 于是随翦翦猛然想起师父清除了他表白的那段记忆,代表委婉地拒绝了他的示爱。 他预料到了师父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师父要扯扯底底地拒绝撇清,不留任何念想。 他上一秒是喜悦的,下一秒就从云霄跌入谷底。 “师父既已入了无情道,便不会再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徒儿,你明白吗?”方轻尘看向随翦翦,指了指自己的心,忽然说,“这里只有剑道。” “一个人都住不下吗?” “既已有了大道,就不会再有私情。” “师父,大道果真有那么重要吗?” 方轻尘避而不谈,反问:“你曾经说偏要看看师父的心。但为师的这里没有心……” “可徒弟也说过偏要勉强。” “不是什么都能勉强得来的。” 随翦翦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起一件事:“师父那天压在书下面的画能给徒弟看一眼吗?” 方轻尘避开他的眼神,却说:“画丢了。” 随翦翦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方轻尘敲了敲他的胸口。他的这里确实没有住过人,也没有心。 方轻尘的胸膛里根本没有心跳声。 修炼无情道之初,他就将心锁起来了。从此大道漫漫,心无旁骛,唯有证道之路。 “你该剖开你的心看看,你的心里明明密密麻麻写着的全是他的名字,你为什么不承认……”那个声音又出现在方轻尘的耳边。 “住嘴。” “你认输了吧。什么大道,什么修仙,什么飞升,你扪心自问,真的有好徒儿重要吗?” “……我非良人。你如何懂我?你根本不明白。” 那声音大笑两声道:“你若不要,我便要他。我要吻`遍他的全身,让他在我的怀里愉悦到哭泣……我想要他。” “我不允许。谁也不能碰他……” “你真是霸道。你既自己不想要,又何必拦着别人。你可知好徒儿有多少人觊觎着……你成你的大道,明日`他便做了别人的卿卿道侣。” “你敢说你的大道真比好徒儿重要吗?” 到底没有回答,而那个噪音也消失了。 方轻尘睁开眼摇头道:“不行的。我已经修了无情道。” 修无情道者,绝尘缘。所谓绝,意味先有再断。 他一出生就克死父母和双胞胎兄弟,而师父其实在若干年前就将自己逐出师门,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当时师父对他说:“轻尘,你这辈子,迟早会后悔的。” “师父,徒儿已经后悔了。” 他的无情道,最终将要杀妻,方能证道。 若翦翦做了他的道侣,他的无情剑必将落在翦翦的头上。他永远不会做这件事,哪怕此生道业永不相成。 他的好徒儿,自然比大道更重要。没有疑问。 随翦翦一面赌气地下了山,一路上见了不少向山上匍匐攀爬的凡人。山高路抖,无数凡人如盈盈小豆般渺小。 随翦翦不解地问:“那上面是祁门仙宗,你们上来是做什么的?” 凡人答道:“自然是为了求大道,求成仙!仙人,你是仙宗的仙人吧……求仙人收我们为弟子……” “我不是什么仙人……做神仙也没有什么好的!” 那些爬山的凡人才不管他说什么,争着在他面前献殷勤。 随翦翦慌忙跑了。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艰难地爬高峰,只是为了所谓的大道。 难道大道就真的如此重要吗? 他迷茫地在人间无目的地走,在一家面馆坐下。面馆是一对老夫妻经营的,一个煮面,一个招待。门前挂着红幡。 “老板,来碗牛肉面。” 他的左边是夫妻带着小孩的一家三口。他的右边是一对小兄弟,正在分吃一碗面条。 “为什么都想成大道吗?普普通通的日子不好吗?大道真的会快乐吗?” 老太太正好把面放在他桌上,听到随翦翦的唠叨道:“大道飞升怎么会不好?长生不老,永垂不朽。来这里的人,十个有九个是想到祁门仙宗修道去的……小兄弟,你看着也是去修道的吧……” 随翦翦摇摇头说:“不,是我喜欢的人……我想和他在一起,他想去修道飞升。” “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老太太说,“你拴不住那姑娘的心。” “可我还是不愿意。” “那便放手一搏。若她还是不愿意,还是觉得大道比厮守更重要,你就放手去让她走……” 随翦翦若有所思。放手一搏……可我要怎么去留住师父呢? 他忽然想起从仙云秘境拿到的情草。 随翦翦竟生出了要给方轻尘喝情草汤的想法。 情草……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需要走到这一步,没想到还是…… 他真想堂堂正正地和师父做个恩爱的道侣。但眼看着和大哥约定的时间将至,师父的心又迟迟不能挽回,随翦翦心急了。 夜雨寒听着随翦翦要他找的东西,很是纳闷。 “三百年的雪水?三更的露水?还有什么酒?”这还是简单的,后面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你要这些干什么?” “熬药。” “这能熬什么药?”夜雨寒不明白。 “你管我。帮我找找就是了。我是相信你才找你的。你看我都没有找神通广大见多识广的大师兄,这说明我相信你啊。” “我就不见多识广?”夜雨寒怒了!当即答应下来。 过了几天,夜雨寒就找到随翦翦要的所有东西。 “都在这里了。”夜雨寒神神秘秘地把随翦翦叫出来,又把所有东西都交到随翦翦手里。 “多谢。” “到底什么用啊?”夜雨寒还是不懂。 “暂时不能告诉你,我有用。”随翦翦神神秘秘地跟他说,收了东西,赶回雪峰山。 阿鹤见他回来,照旧亲`亲热热地凑过来。随翦翦拍拍他的脑袋不让他凑近。 “听话,别叫!师父在吗?” 阿鹤摇头,随翦翦放心了,悄声走到厨房,开始按照那方子里的药开始熬制汤药…… 半晌,随翦翦便熬制一碗澄澈的汤汁。闻起来有一股难以说明的甜香,香的人几乎醉倒过去。 “这样直接给师父喝,师父肯定不喝的。”随翦翦想了一下,又搬来一壶千日醉。 千日醉有淡淡的花香味,那香味与这情草汤的味道倒是有些相似。 随翦翦便在千日醉里混了些情草的药汁儿,然后装酒壶,拿了两个酒杯,开始等他师父。 自从那日质问过师父之后,师父突然就开始整日的闭关活动。 随翦翦非常后悔那时候突然心急捅破了窗户纸。就应该徐徐图之吗? 冲动行`事,根本没什么用,还会把师父吓跑。 总之,师父后面根本就不见他,更别说给他追求的机会了。 随翦翦端着掺了情草汁儿的酒坐在方轻尘的房门口的台阶上,等着人回来。 天色逐渐晚了,月亮升上天空。 随翦翦还记得情草需要在月上中天的时候才有用,眼看着月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爬到中天了,师父怎么还没回来。 随翦翦头一点一点,终于坚持不住,打起了瞌睡。连方轻尘已经走动他面前都不知道。 方轻尘一回来,就闻到空气里淡淡的甜香味。 这香味有些让他不适。 且是从随翦翦的酒里散发出来的。 翦翦在酒里放了什么? 方轻尘叫醒了随翦翦,随翦翦猛地抬起头,只看见月光下方轻尘苍劲的身影和充满线条感的下颌…… 他忙端起酒站起来。 “师父,你回来了!我……我买到了新的好酒,想要跟师父你一起喝。” 方轻尘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随翦翦。 不会撒谎的笨蛋翦翦,你满是破绽了。 “好。”方轻尘没有拆穿随翦翦拙劣的谎话,推开门,让他进来。 随翦翦没有做坏事的潜质。一进门,放下酒,就慌里慌张地给方轻尘倒上酒,举止异样。 方轻尘静静地看着随翦翦手忙脚乱倒酒。 我的翦翦,连下`药都不会。 “师父,喝、喝酒……”随翦翦结结巴巴,端着酒杯的手抖得像筛糠似的。 方轻尘接下他的酒杯,手指轻轻擦过随翦翦的手心,却没有松开…… 随翦翦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方轻尘道:“翦翦,你很紧张,你的手心冒汗了。” 随翦翦像火烫了似的,飞快缩回手。 “师父……你喝酒,喝酒。” 方轻尘接了酒,却不喝,只先放在桌上。随翦翦的目光钉在那杯酒上,感觉师父已经发现了端倪。 不、不会吧。他还没开始,就被师父发现了吗? “翦翦这么想让为师喝这杯酒吗?” “不,不是……”随翦翦的脸红得快滴血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耻过,看着方轻尘的眼睛,感觉自己何等的卑劣。 他一着急,抢了方轻尘的那杯酒直接倒掉了。 “师父,这酒你别喝了,不太好。” “为什么?” “这酒里放了不好的东西。”随翦翦自嘲地笑笑,“师父,夜深了,我得回去了……” 方轻尘却另外倒上一杯。举着酒杯问随翦翦:“翦翦很想师父喝这杯酒吗?” 方轻尘说罢,一饮而尽。 “如你所愿。” 他不知道随翦翦究竟在酒里放了什么,但他确实后悔了。 后悔自己的道。 后悔当时在幻境里把持不住,吻了那一下。 动的是随翦翦的心,也是他的心。 “这里面……”方轻尘摇了摇头,头有一些晕。随翦翦慌忙扶住方轻尘。 他只知这是情草,可以破无情道。但究竟是如何起效,却是不知的…… 方轻尘伏在随翦翦的肩上,沉默不言。 过了一会儿,随翦翦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微微一点温热…… 22 “师父?”随翦翦不敢置信,师父刚才是亲了他的脖子吗? 这情草竟然这么见效。但随翦翦并没有多少他以为的会有的喜悦。反而无比心虚和紧张。 他仿佛踩在虚空当中,下面则是万丈深渊。只要错了一步,就会从云霄之上跌落,粉身碎骨。 随翦翦感觉全身一轻,被师父突然捞起抱着往里走。 房间里很暗,漆黑一片。没有点灯。 师父似乎也不准备去把灯点上。 随翦翦的夜视力不算好,黑漆漆的一片,他也不知道师父把他抱到哪里去了。 漆黑之中,他只能感觉到师父的沉重的呼吸和过高的体温。 师父的体温向来是偏低的,今天却高得出奇。他伸手想要摸摸师父的额头,被方轻尘一把抓到手腕。 接着他感觉手腕上微微一痛。他被师父咬了一下。 然后他被了下来。底下冰冰凉的,硬硬的,似乎是被放在了一块大石床上。 “师父,我看不见你。”随翦翦张了张口道,“我、我有些害怕。” 方轻尘笑了一下,随翦翦耳根子便红得发烫。 深处亮起一盏灯。随翦翦终于能够看清眼下的环境。这是后山上的一处山洞。师父有时候会在这里闭关。 他被放在了石床上,方轻尘侧坐在他的面前。 随翦翦看见了方轻尘的侧脸。他微微垂着眸,微微有些痛苦,皱着眉,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显出几分难得的脆弱。反添了几分神韵。所谓灯下看美人,大抵如此…… 随翦翦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随翦翦怕情草会有问题,忙要坐起来,被方轻尘按住。 “翦翦,不要动。” “师父,你是不是很难受……” “师父确实很难受。”方轻尘依旧侧坐着对着他。 “师父,你哪里难受?对,对不起。”随翦翦的心揪着。 “不要说对不起,好徒儿可以帮帮师父……翦翦不会不愿意帮帮师父吧。” “怎、怎么帮?要、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呵呵……”方轻尘淡淡笑了一声,“不要翦翦做很多,只要……” 他附在随翦翦耳边,轻声说着,烫的随翦翦耳根是烫的,身体是烫的,心也是烫的。 方轻尘伸出手,盖住随翦翦的眼睛。隔着他的眼睛,从额头吻到他的嘴唇。 他仰起头,企图将全身心奉上,却不曾看见方轻尘一直避着他侧着的另一半脸上爬上了红色的情草花纹。 方轻尘的另一只眼睛是红色的。 他眨了眨眼。一只眼中是无喜无悲,是经冬风霜。另一只眼中是爱憎恨怨,是弑人火焰。 最终,那点红色渗透进去了。 方轻尘松开掩住随翦翦的手。随翦翦终于能看清方轻尘的模样。 他的眼眸依旧黑白分明。 只有偶尔眨眼的时候,会依稀有一点红光。 随翦翦诧异地问:“师父,你的眼睛好像有点红,怪怪的……” “翦翦,你看错了。而且,那不重要……” 随翦翦感觉到一双大手解开他的衣服,接着抚上他的肌肤……他一闷哼,紧接着被堵上了嘴。 然后是更深入的交流。 沉沦,一直沉沦,无法自拔。 这个师父和之前的太不一样,但他完全拒绝不了。这几乎是实现了随翦翦这么久以来的梦。 可随翦翦很不踏实。 他坐起来,毯子从胸前滑落,露出底下斑斑点点的红色,连手指上都满是牙印。自那天师父喝了混了情草的酒后,已经过去七天。 这七天师父都没让他离开过房间。师父似乎完全爱上了这种活动。 但随翦翦很不安。师父太反常了。 他正要站起来,方轻尘从屋外走进来,脸上带着一抹浅笑。 “翦翦,你起来了?” 师父按住他,将一碗汤药放在桌上,然后扶住他。手指擦过他的后背,随翦翦闷哼一声。 方轻尘的眼神一暗,随翦翦忙按住他道:“师父,我想出去走走。” “翦翦,你不想要师父了吗?外面并不好,师父不想你见到任何其他人。” “可我待久了,有点闷。”随翦翦拉了拉方轻尘的袖子,小声问,“可以吗,师父?” 方轻尘,顿了一下道:“好。” 随翦翦立刻高兴地从床上跳下来,却忘记了自己还没穿衣服,又羞得抓起毯子包住。 “师父,你转过去,不要看我。” 方轻尘忽然默了一声,眸中微微一红道:“师父真不想让任何人看你。想把你关起来,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 随翦翦正换着衣服,并没有听清楚方轻尘在说什么。 等他换好,再问的时候,方轻尘否认了。 “没什么。” 随翦翦一向听话,就没放在心上,欢喜地拉着方轻尘出门了。 也就是出门以后,随翦翦感觉到他的师父变得更加奇怪。 “师父,现在有很多人。你这样抱着我,我会不好意思。”随翦翦没想过方轻尘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将他抱到腿上。他究竟还是怕羞的。 天呐,掌门师伯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师师师师弟——大大大庭广众,你控制些吧。”掌门憋红了脸才爆出这么一句话。 方轻尘没有丝毫影响,但随翦翦已经羞耻到头都不敢抬一下,推着方轻尘,让他放自己下来。 “师父,你放我下去,好不好?” 方轻尘这才把人放下去,却在随翦翦起身时,和他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连夜雨寒这样向来对爱情没有任何兴趣的剑性恋患者,也看得脸热。 他觉得轻尘仙尊好像变了。 他所以为的轻尘仙尊就像他的名字一下,超凡出尘,宛若高岭之花。是人间够不到的那轮月亮,清冷脱俗。 但现在的那个轻尘仙尊,全身散发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的味道。 掌门的脸色不大好,把方轻尘单独叫了过去。 “师弟,你过来,我有事情要跟你谈一下。” 方轻尘拍了拍随翦翦的背,道:“为师先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嗯。”随翦翦后背微微酥麻。好奇怪啊。师父明明只是拍拍他的这样的小动作,都好像在挑逗一般…… 随翦翦望着方轻尘的背影,有一刻也觉得师父有点陌生。 夜雨寒拍他一下,把随翦翦的魂叫了回来:“喂喂,你过来,我有事单独问你。” 夜雨寒神神秘秘地把随翦翦叫到角落里,接着道:“仙尊怎么了,变得好奇怪。” “有,有吗?”随翦翦结结巴巴地说。 他撒谎的能力实在太差,连猪都看得出来。 “别瞒我了!连我这样的都看出仙尊不太对劲了。是不是你对仙尊做了什么?” “我能对师父做什么啊!”随翦翦连声音都高了起来,一看就心虚得不行。 “你还骗我呢?我是那么容易被骗到的人吗?”夜雨寒大怒。 “好啦,好啦!我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其实我也有点担心。”随翦翦看了看左右,然后在夜雨寒耳边小声道,“我上次让你帮我找的那些东西你还记得吗?” 夜雨寒愣了一下,想起来了。 “那是情草汤的配方……我用了情草。师父他……也喝了。” 夜雨寒大惊失色。 “你也太大胆了吧,万一吃出问题来呢?” 随翦翦也有些后悔当时的冒失,他也不想解释其实是师父主动喝的。 做了就是做了。 “我也在担心这一点。师父他有点反常,就连你都看得出来了。”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随翦翦苦恼地抓抓头,“从事情结果上来看,我好像得到了我想要的。又好像没有。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没事,你想开一点儿。仙尊看起来只是接受了你,和你在一起而已。应该没有别的问题吧。”夜雨寒也很不确定地说。 “希望如此。” 他们二人正说着,林月儿突然闯了过来。她怒瞪着随翦翦,十分肯定绝对是随翦翦动了什么手脚。 “随翦翦,你到底干什么了?我不信,仙尊突然会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对他下药了?还是下咒了?还是下蛊了?” 随翦翦被说中心事,跳脚地说:“我不跟你说。” 林月儿上下一打量:“你心虚了。” “我……我才没有。”随翦翦转身就要走,被林月儿按住。 “你别走,说清楚再走。”林月儿不依着,随翦翦顾忌着对方,两人拉拉扯扯。 接着,一道剑气将林月儿直接弹了出去。 “别碰他。”方轻尘忽然从天而降,冷冷地看着林月儿。 林月儿吐了一口血,她的侍从飞快接住她,恨恨地看着方轻尘。 方轻尘仿佛没有看见林月儿受了伤一样,只是搂着随翦翦的腰,轻轻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有人碰过你?是她,还有……”方轻尘猛地扭头看向夜雨寒,目光仿佛会吃人一般,“你也碰过他?” 夜雨寒该认输的时候就认输,绝不含糊,忙后退几步道歉。 “仙尊,我不是故意的!” 天呐。被盯上的那一眼,他当真以为自己要被仙尊给撕碎了。 轻尘仙尊虽冷,但向来是远离凡尘的冷,却不是这样毫无血性的冰冷。 他眼里唯一的光和热只有在看见随翦翦的时候才有。随翦翦拍了拍方轻尘的手背,才将方轻尘安抚下来。 “师父,我没事。” 随后跟着走出来的掌门简直痛心疾首。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师弟究竟怎么了? 掌门都不敢回忆一刻钟之间,在房间内发生的对话。他把方轻尘叫过去,只不过想提醒他顾忌一下人前,顺便关心一下他性情大变。 他倒好,直接来了一句令人猝不及防的回答。 “掌门师兄,我要和翦翦举行道侣大典。你安排一下……” “啊?师弟,你疯了吗?和徒弟结成道侣?外界会怎么传你……那是你徒弟啊!我不同意。” 方轻尘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隐隐的红光闪现。只是盛怒之下的掌门没有注意到。 “师兄,我只是在通知你,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掌门抬起头看向这个入门最晚却修为最高的师弟。他从进宗门的第一天,就非常早熟。性情冷冽,但并不是毫无温度的人。 掌门还记得当年他还带着很小的方师弟一起去玩。师弟只是不善与人来往,也性情冷淡,却并不代表着死气沉沉。 可是眼前的这个师弟…… 他的眼中冷的没有一点儿光。掌门怀疑,如果自己继续反对,师弟可能会把他踢下掌门的位置,再自己坐上这位置,然后举行道侣大典。 他想了一下,决定拖延一下。 “可以,但是时间……” 方轻尘立刻道:“时间定在三天之后。” “那不可以!” 方轻尘冷冷的目光射了过去,掌门按捺住内心的焦躁,安抚。 “太仓促了。这么短的时间内,无法为你们准备出一个足够盛大的大典。” 方轻尘目光柔和了一些。掌门看出这套说辞有用,继续慢慢引导。 “师弟你想办一个简陋的道侣大典吗?” “自然不行。我与翦翦的大典必须是最华丽盛大隆重的。” “对,而且要邀请各个宗门的人一起参加。这样才能体现对这场大典的足够重视。师弟觉得是不是?” 方轻尘点点头。 掌门继续道:“所以我认为,至少定在半年后……” “不行。那太久了。”方轻尘下意识拒绝,“七天之后。” 掌门继续拉扯道:“小随的生日是……” “下个月初十。”方轻尘脱口而出。 掌门笑了笑说:“若在小随弟子的生日那天举办道侣大典仪式,师弟以为如何?我想小随肯定会很高兴,这一定是他最棒的生日礼物了。” 方轻尘顿了顿答应下来。 掌门嘴角的笑都维持不住了。师弟好难缠啊。 疯了疯了!接下来,他还必须承包师弟给的各种举办大典的任务。包括大典活动、饮食,以及来宾的邀请。 他该怎么向弟子和其他宗门的客人解释这场道侣大典! 方轻尘出来以后,就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布了道侣大典。 “下个月初十,我将与翦翦举行道侣大典。” 随翦翦不敢置信地抬头看方轻尘。这快得连他都有些接受不了了。 “高兴傻了吗?”方轻尘爱抚地摸了摸随翦翦的脸颊。 随翦翦搬出掌门做借口:“掌门师伯会同意吗?” “自然。掌门师兄还要为我们准备一切大典事宜呢。”说着他看向掌门,“是不是,师兄?” 掌门的脸都僵了。 他黑着脸,憋屈地说:“是。”是被逼的! 随翦翦不好意思地看着憋屈的掌门。连他都看得出来掌门师伯是被逼无奈了。 “怎么感觉翦翦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翦翦不是很想和师父在一起吗?翦翦变心了吗?”方轻尘敛眉,疑惑地问。 “高兴,很高兴。”随翦翦强颜欢笑地说。 他做梦都想和师父结成道侣,但这个师父和他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师父其实并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以权压人的性格。他性格虽冷,却自来彬彬有礼,品貌双全…… “高兴就好。师父特地在你生日那天举办,这会是送给你最好的礼物。”方轻尘亲了亲他的脸颊道。 方轻尘恐怕是目前为止,对这场道侣大典最高兴的人了吧。 于是,随翦翦就莫名其妙地要开始他的道侣大典了。掌门准备大典仪式,包括邀请来宾。请帖一张张发出去,换来不少修士的疑惑。有些关系好的,直接就回信来问了。 掌门统一回信:别再问我道侣大典是怎么回事了!我也不知道! 方轻尘则开始热心于对两人婚服饰品等等的炼制。 他不满于别人设计的婚服,从设计样式到炼制全程一定要亲自操刀。 “这个样式的喜欢吗?”方轻尘拿来几张图纸。 随翦翦点点头。 “好看。都好看。” 得到随翦翦的答复只有,方轻尘就着手开始炼制了。以极品天蚕丝为底,绣上了九千九百九十颗九品转运珠,袖口和领口用的九品雪山白狐毛…… 一针一线,用的全是最高端的材料。估计让那些炼器师看到方轻尘花费如此之多的天材地宝,却只是炼制一件以美观为主的婚服,大概会直叹暴殄天物。 随翦翦趁着方轻尘在炼制婚服的时候,偷偷用幻影镜和魔界联系。 大哥飞快就接了。 随翦翦从镜子看到大哥二哥三哥和四姐正在一片沙滩上享受阳光浴。 阳光、沙滩、西瓜和海岛。如果不是几位的衣着发型依旧是修仙界的风格,随翦翦还以为他们已经穿回到现代了。 四姐端来一碗沙冰在他眼前晃了晃。 “幺儿,想不想吃姐给你做的水果沙冰?有百香果、柠檬、草莓和菠萝哦。” “想吃!” “想吃就快点回来。”大哥把一张黑脸凑了过来,“你生日快到了吧。记得当初的约定吧,生日之前没搞定你师父就回来。” “大哥,我记得。” “记得就好。眼看着没几天了,我看你是拿不下你师父咯。”大哥有几分高兴,“我明天就让老二和老三一起去接你,提前到祁门仙宗等着。哥把你的生日礼物都准备好了。” 随翦翦懦懦地说:“可能不止二哥和三哥要来,您和四姐最好也得来一趟。” “什么?” “是这样的。我……我和师父决定在下个月初十举行道侣大典。所以亲爱的哥哥姐姐们,一定来啊。” 大哥当即跳了起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你给我再说一遍!” “再说就再说。”随翦翦闭着眼睛又重复一遍,“我和师父要结成道侣了,你们一定要来参加!不许拒绝!还不止得有生日礼物,我大婚的红包别忘了。红包带上,到时候给我师父发进门红包!要给我师父发大的!” “你这熊孩子!我非揍你不可!” 大哥隔空一顿输出,把随翦翦骂了一顿。 倒是三哥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忽然道:“幺儿,你是怎么追上你师父的?你真没有使用什么不好的手段……” 随翦翦心虚极了,也不敢告诉家长情草的事情,干巴巴扯了几句后,飞快挂掉幻影镜。 “很显然,有猫腻。”老三说。 老四吃了一口沙冰,点点头,笑得风姿绰约:“傻子都看得出来了。” 老大一拍桌子:“马上去祁门仙宗!我们得亲自看看情况。老二,准备行李。” 老二比了比手势:“我已经准备好行李了。” 老大老三和老四一起看向老二,吃惊道:“二弟/二哥你也太快了吧。” 老二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说:“应该的。” 23 随翦翦挂掉了幻影镜,心里惴惴不安。大哥肯定打飞的都要冲过来跟他算账了。 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过,要他放弃和师父结为道侣的机会,他是不答应的。这是他想了很久很久的事,如今美梦终于实现。 他从窗子看见正在炼制婚服的方轻尘。 方轻尘专注地炼制着婚服。他能从方轻尘的眼睛里看到认真和渴望。 师父和他一样,都想要完成这场道侣大典。 轰!三昧真火煅烧,炼制炉忽然炸开,飞出两件闪着金光的婚服。 轰隆!天色变得阴沉起来,黑云密布,天雷聚了起来。 师父炼制的这两件婚服竟然引起了天雷劫…… 天上云雷滚滚,引来无数人围观。 “那里有人渡劫?”主峰的弟子们指着雷声滚滚的地方问道。 “那边不是轻尘仙尊的道场雪峰山吗?小随师弟刚金丹结成不久,不可能这么快就渡劫的。轻尘仙尊大乘期已久,下一次渡劫便是飞升之时,应当也不是仙尊。” 其他人因畏惧方轻尘,也不敢到雪峰山查探情况。掌门亲自带人到了雪峰山,迎面就直击那天雷轰向了院子里。 随翦翦也站在院子外面,见到掌门打了个招呼。 掌门正要问问情况,就见方轻尘从已经夷为平地的地方走出来,烟尘伴身,却纤尘不染。他手里拿着两件闪着光的红色婚服。 “师兄怎么来了?”方轻尘问。 掌门说:“无故有雷劫,我来看看情况。” “是我炼制的这两件婚服招来的雷劫。”方轻尘的脸色其实并不好,只是两件婚服而已,竟然能够引来如此天雷。 他仰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雷云还未消散的天空。 掌门师伯暗道一声不好。看来天道也不看好这次婚礼,意欲毁掉婚礼……但他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恐怕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师弟也不会听。只希望届时一切平安,不要出任何幺子了。 随翦翦不明就里,只以为是炼制的婚服品阶比较高,引来雷劫是正常事。 他只是可惜当年师父亲自给他建的院子就这样被夷为平地了。 “待会儿师父就给你重新修好,要再大点的吗?” 随翦翦高兴起来道:“要原来那个。一模一样的。” “行。”方轻尘摸了摸随翦翦的头,接着扭头扫了一眼掌门。 “师兄,你怎么还在这里?” 掌门:“……”我帮你筹备大典,你还嫌弃我碍眼!我不干了—— “让你过目一下客人的名单。”掌门咽下怨言,拿出一份客人的名单。 方轻尘扫了几眼,把其中几个名字删掉了。 掌门一愣道:“这几位与咱们祁门仙宗从来是友好世家,不请他们是不是不太好?” 方轻尘说:“这个不行,他说过翦翦坏话。还有这个也不行,他给翦翦送过情书……” “……” “师兄,一切物品,都用最好的。所有大典的花费,一率从我账上扣除。” “行吧。那我先走了。”掌门下了山。 随翦翦看着眼前的废墟,心疼不已。 “别怕。很快就能修好。”方轻尘翻云覆手之间,就将他们原来的那间院子又重新建了回来。 随翦翦高兴地跑进去,检查院子里的每一样东西。 “真的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师父,怎么做到的?”他惊喜地抱起窗台前开的一盆兰花盆栽,连花的数量都没有少一朵! “因为师父事先就将这里藏了起来,没有被天雷击中。”方轻尘漫不经心地说。 因为他事先就知道天雷会来得如此雷厉风行,早就防着天道了。他阴沉着目光,仰天看向那依旧翻滚的雷云。 天道执意要毁他的婚礼。 他的眼中星星点点的红光越来越多。 雷云也越来越激烈。随翦翦感觉天空雷声阵阵,不解地看了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雷劫已经过去了吗?雷云为什么还不散去…… 随翦翦一向信任方轻尘,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回头问。 “师父,雷云为什么还在天上徘徊?” 他其实有一点儿担心。这道侣大典是他耍了手段才得来的。他终究心不安理不得。 他很害怕,害怕这终究是一场要醒来的梦。 方轻尘目光中的阴沉和红光立刻消失不见,换了另一幅柔和的表情对随翦翦说:“别担心。成不了什么气候。” 所有人都不能阻止他和翦翦结成道侣。 “我们的大典会平平安安进行的。来,看看师父给你炼制的婚服喜不喜欢?” 随翦翦接过衣服打开,奕奕流光闪耀。 “好漂亮啊。” “穿上让我看看。” 随翦翦换上婚服从屏风后走出来,还有些紧张。他少穿这种大红色,还有些担心如此艳`丽的颜色,他压不住。 “师父……是不是不好看?” “不,很好看。”方轻尘捏着他的下颌,迫使他微微抬起头,随翦翦红了脸颊,睫毛微微颤动。 鲜衣怒马少年郎。 是他的少年,长大了。 只是随翦翦这衣服终究没穿上多久,还是被弄脏了。方轻尘撩`开他的衣服…… 方轻尘将要和徒弟结成道侣的消息传遍整个云升界。无论有没有被邀请的修士都决定来见识见识这难得一见的道侣大典。 祁门山脚下的各个客栈都挤满来自各个宗门的弟子。这些多是没有邀请函的。有邀请函的早就上山去住祁门仙宗安排的客人房了。 山脚下的客栈为此大赚一笔,翻倍涨价都一间难求。许多修士只好几个人挤在一间。比祁门仙宗的收徒大会还要热闹。 可以想见,方轻尘和他徒弟结成道侣的事情有多让人吃惊。 一名英俊的白衣男修士提着一柄剑进了客栈。他猛一进来,客栈忽然安静了一会儿。那男子非常英俊,一双多情目似乎天生含笑,令人见之难忘。 “小二,一间上房。” 小二愣了一下,才回神说:“这位真人,实在不好意思,最后一间上房已经售罄。不光如此,本店单间都没了,就剩下大通铺了。您看您需要吗?” 小二只是试试,他看着眼前这位真人仙气飘飘,实在不像是会挤大通铺的。 白衣修士皱了皱眉:“果真没有了?” 小二尚未回答,一旁的一个修士便凑过来。 那修士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元婴修士,在这个客栈里算修为高的了。元婴修士好男风,从白衣修士进门时,就看上了他俊朗的外貌,因此有了些想法。 长得俊俏,又没什么修为,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小修士。元婴修士心里判断。 “小`美人,哥哥住的正好是天字号上房,你若是不介意,不如与哥哥我共住,如何?” 说着,元婴修士竟是直接就要抓他的手。 他飞快地侧身躲开,元婴修士扑了个空,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不了,你这样的,我怕晚上做噩梦。”白衣修士呵呵了一声。 客栈大厅顿时哄然大笑。 “你……你不识好歹。像你这样的小修士,本真人给你机会接近,是你的福气。” “这福气你自己留着吧。如果上面是这位公子愿意自荐枕席,我倒是愿意。至于你……”白衣修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十分厌恶,唯恐沾了半点儿不干净的东西。 上面的那位嗑瓜子喝茶却莫名被提到的公子随大哥:“……” 祁门仙宗究竟怎么了!民风败坏!钙风盛行!怪不得带坏了幺儿。一定得把老幺带回家,远离这种烂俗发臭的地方。 不行,家里的老三也不是个正经东西。招猫逗狗,沾花惹草,也是男的女的都不放过。 随老大决定明儿就得把老三赶出家去,别让他不良风气带坏了清清白白的好弟弟。 白衣修士往掌柜的面前放了一把极品灵石,再问:“还有上房吗?” “有!还有呢!楼上还留了一间我自住的上房呢。我不常住店里的。”掌柜的见钱眼开,忙对小二说,“快去把那间收拾出来,带这名真人去休息!” 白衣修士随小二上楼。待他上楼之后,老二老三老四才从外面进来,一路上了二楼喝茶的包厢。 “哥,我们弄来了几张邀请函。到时候可以混进客人当中,趁其不备,把老幺直接带走。”老三瞎出主意。 老大拿起桌上的碗,就往随璟的脑袋上砸了一下。 老三懵了,捂着头不可置信地瞪着老大。 “好端端的,大哥你为什么打我?” “废话那么多!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随璟:“哈?” 苍天啊,他在家中还有地位吗?好吧,答案是没有。 老大老二辈分比他大,要让着。老四虽然和他是同龄的双胞胎,但是人家是家中唯一的女娃娃,地位比他高。老幺是全家最小组受宠的,地位还是比他高。 综合来看,他——魔族第三魔尊——魅魔,全家最底层,人尽可欺。 “要不是你天天伤风败俗,就知道在外面招惹男男女女,不然幺儿怎么会学了谈恋爱,还被他师父拐走了?我看,都是你给他做了坏榜样!” 随青一边唠叨一边嗑瓜子,末了扭头看向老二和老四:“你们说是不是?” 两人齐声道:“绝对是!” 随璟:“……”行吧,受伤的永远都是他。 “坐下吃东西吧,这家店的瓜子还不错。”随青说着,把瓜子往他们面前一推。 随璟也跟着坐下嗑瓜子。他长得好看,就连嗑瓜子也比其他人精致。不由得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老四默默远离他。明明她才是家中的闺女,但比起精致好打扮来,绝对比不过随璟。 不时有人看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小二突然上了一叠点心。 老大皱着眉问:“这是我们点的?” 小二笑眯眯地说:“是楼下的客人请的,说是请这位真人。” 老大呵呵一声,瞪了一眼随璟。 随璟:“……又不是我主动让他点的。” “要不是你总是孔雀开屏,人家好端端地会给你点什么点心?甜了吧唧的,最讨厌你们这些爱吃甜食的男人。” 老四慢吞吞补充:“幺儿也挺爱吃甜的。” “除了幺儿。”老大立刻补充,“哦,我刚才还见到一个跟你差不多骚包的男人。也是打扮得花里胡哨,专招惹狂蜂浪蝶。” 老四嗅了嗅味道,笑说:“我闻出来了。确实是一个爱打扮好美的男人。熏了九品香蝶蓝和清风草的香……” 听罢,随璟便是一愣。香蝶蓝和清风草…… 似是故人来? 白衣修士回到房间后,折了一只纸鹤,传了几句话进去。接着注入灵力,那纸鹤便扇着翅膀飞起来,一路往祁门仙宗飞去。 祁门仙宗的正大门有结界,非宗门弟子及邀请过的客人不能进。那纸鹤却直接撞进结界当中,接着晃悠悠地飞到了掌门的院子里。 掌门正接待着提前来到的客人,忽然一只纸鹤飞到他面前。他捞了起来,一句传音映去耳朵里。 “小师叔!?”掌门大惊失色。 众客人不明白掌门说什么,掌门叫来郑琪臻暂时先接待客人,接着和客人道歉,暂行离开。 他脚步匆匆,直接往山下去了。 与此同时,随翦翦也接到哥哥姐姐的消息。 “速到山下去——你很生气的哥。” 方轻尘突然从背后搂住他,随翦翦吓了一跳,纸条差点没地方塞。 “翦翦藏了什么?” “没,没有什么。”随翦翦眼神飘忽不定,一看就是撒谎。 方轻尘没有继续质问他,只是笑笑,捏了捏随翦翦的脸颊说。 “翦翦长大了,开始有秘密瞒着师父了。” “师父呀……” 随翦翦只好撒娇躲过去,搂着方轻尘的脖子亲了好几下。过一会儿,他从方轻尘怀里钻出来道:“师父,我有点事,要下山一趟,行不行啊。” “师父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行不行不行!”随翦翦头摇得比拨浪鼓还要起劲,“我保证,晚上就回来。” “你一个人去?” “不是。我跟夜雨寒约好了下山。” “好吧。出门小心一点儿。”方轻尘没有再问。 “会的会的。”随翦翦满口答应,欢快的撒腿就跑了。 随翦翦走远之后,方轻尘挂在嘴角的微笑顿时消失了,严重没有一丝光芒。红色的情草的花纹再次显露出来,而他的全身几乎全都是红色的花纹…… “他在骗你,他有秘密了。你好奇吗?”那个噪音又出现了。 “我好不好奇和你无关。”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你看,得到手之后,谁还会珍惜呢。他已经厌倦你,不想再要你了。” “你闭嘴。” “你想不想把他关起来?关在只有你和我知道的地方,这样就永远永远地只有你和我知道。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会完完全全地属于你和我。” “你错了。他只属于我。”方轻尘再次抬起头,情草的花纹已经消失。 随翦翦一路往山下跑,飞快到了哥哥姐姐和他约好的客栈。 经过客栈门的时候,他冒冒失失地和一个白衣修士撞到了一起。那修士将他扶住,没让他摔跤。 随翦翦随口说了几句谢谢,还没来得及看那修士一眼,已经被楼上的大哥叫住。 因此随翦翦也没多注意。而那白衣修士也飞快地离开了客栈。 “幺儿,跟我过来。”大哥沉着一张脸说。 随翦翦拖着沉重的步伐,恐慌地跟着大哥回了房间。全家五口都聚在了一起。 大哥坐在主位,靠着椅背,一只手放在扶手上,这就是要训人的姿势了。 这一回,他是挨批`斗的那个。 “到底什么情况,好端端地怎么就要成婚了?” “就、就那样开始了呗。” “这样大的事情,我当家长的还不知道?简直胡闹!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大哥一拍桌子怒道。 “大哥,你不同意都没用了。我们都已经广发邀请函,请各宗门修士来参加大典了。大典后天就举行,反对无效。”随翦翦哼哼唧唧地说,“再说了,哥不是答应过我吗?要是能在我二十一之前,拿下我师父,你就随我怎么样。” “放屁!我说过吗?”大哥口不择言。 随璟摸`摸鼻子说:“大哥,你确实说过哈。” 大哥咳嗽一声,略微尴尬:“……好吧,我说过。那又怎样,我根本就没准备让你们结婚。” “大哥,你竟然说话不算话?”随翦翦心痛了。他大哥竟然骗他! “我没有骗你,只是这件事实在太草率了。幺儿,你仔细想想,不觉得有些古怪吗?” 随青冷静下来,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 “上一次老二回来的时候,还跟我说没什么进展,怎么突飞猛进到直接大典了?我觉得,你师父有问题。是不是他庞氏骗局还是仙人跳开始套路你?” 随璟提醒不靠谱的大哥说:“大哥,咱们现在是修真界,不是你的霸总生涯。” “骗子都是贯通的!”大哥严肃地说,“这件事很不对劲。按照一般逻辑,方轻尘根本不会答应跟幺儿的婚事。我觉得很古怪。他想骗钱骗色还是一起骗?” 老四幽幽道:“说不定,方轻尘被魂穿了。” 老二拍拍随翦翦,安慰道:“就没有咱们幺儿魅力大到直接让他缴枪投降这个选择吗?” “不可能。我纵情情海多年,太了解方轻尘那类人了。” 老三摇摇头说,“咱们幺儿的魅力或许大,打动方轻尘不是问题。但是方轻尘的性格不会答应。他只会藏在心里,绝不会说出口。这么坦率,不是方轻尘所为。” 老四再次幽幽道:“所以,还是我说的最有道理。就是他被魂穿了。” 四人在一起讨论,随翦翦心虚死了。 “师父是不是真的看起来很不正常。”他小声问道。 连哥哥姐姐们都看出不对劲了。 他张了张口,对几人说:“哥……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几人一起将目光看了过来,随翦翦又不敢说了,只好低着头,艰难地说:“哥,你们知道情草吗?” 四个人当中,只有老三随璟和老四随丝有反应。 随璟,魔族第三魔尊——魅魔。情草这东西他当然听说过。 他沾花惹草,但从不留恋花丛。但往往有些人忘不了他。极端起来的,总会使些手段企图挽留他的人。 其中有人就曾经想用情草来挽救他。 随丝,魔族第四魔尊——药魔。精通这世上各种草药,尤其是毒`药。她善于制毒。 “幺儿,你知道四姐曾经研究过情草吗?这不是个好东西。” 随翦翦不敢说他已经用了,只是问:“那这种东西有什么副作用吗?” 随丝摇头。 “我虽研究过,但因未曾找到情草,所以不曾亲自试药。只在一些古早的医术上见过只言片语。” “古书上说,情草会诱发心魔。”她最终只是说了这样一句结论,随翦翦脸色一变。 随丝立刻开解。 “但也只是一定几率上的。而且得是这个人本身就有心魔,会加剧心魔的行程。古书上说,若本身没有心魔的人,服用则毫无问题。” 随翦翦的心稍微放下一点点,但却始终惴惴不安。 师父,他应该不曾有心魔吧。 24 掌门收到纸鹤之后,立刻下了山。然后,他见到了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一个人。 “小师叔?真的是你!” 白无心转过头,桃花眼眉目间含情。却是那日随翦翦在客栈里撞到的白衣修士。 “小徐,好久不见。” 掌门顶着个中年男人脸,被一个看起来才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叫小徐,还真是不好意思…… “道侣是怎么回事?”白无心废话不多说,直切主题。 掌门收了寒暄的心思,跟白无心说起这件事。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子。我也不知道师弟究竟为什么会突然说要结成道侣。” 白无心思忖片刻道:“说说我那个小徒孙吧。” “哦,小随啊,小随是师弟十多年前捡回来的。人活泼调皮,但不是个坏孩子。师弟很宠爱这个小弟子。不过我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种关系。小师叔,你说这合适吗?一个师父,一个徒弟……” 白无心皱着眉。 “他的无情道修得如何了?” 掌门摇摇头:“自从进入大乘期之后,已经停滞很久了吧。现在如何,我亦不知。” 白无心觉得稀奇。他一直不赞成方轻尘修无情道是有原因的。以方轻尘那个性格……能谈恋爱就是件稀奇事情。 他从前常说自己收的这个徒弟没学到他半点儿好,是有道理的。白无心修的是多情剑,徒弟却修无情道。说出去不搞笑呢。 “我去见见他。” 说是去见,却不是主动去跟方轻尘见面。白无心换了个妆,弄了一张普通的脸,扮成宗门的小弟子跟着掌门去了雪峰山。 方轻尘见掌门来,不是很乐意。 “师兄,你怎么又来了?” 掌门有苦难言。你以为我很想来吗?我不想好吗! “让你看看大典当日的菜单。师弟,你看看这份菜单还合适吗?”掌门拍拍手,让假扮成普通弟子的白无心将菜单送上。 白无心借故想对方轻尘有身体接触,被方轻尘嫌恶地避开。 “掌门,新来的弟子规矩没有学好。你不知道我最厌恶和人有接触吗?” 白无心心内暗骂你这小兔崽子就是屁事多,嘴上则假装在道歉。 “不好意识,仙尊!我不是故意的。” 掌门也忙帮忙解释。方轻尘冷冷地扫了眼白无心说:“看在师兄的面子上,饶你一次。以后不准到这里来了。” 白无心:“……”倒霉熊孩子,脾气还挺大。小时候没打过你是不是? 方轻尘拿起菜单,过目了一遍道:“还少了些,这里再加几道。百年好合果怎么没有?不是道侣大典必备的果子吗?” “这不是有呢?在最底下呢。” 方轻尘拉到最下面看,皱着眉头道:“师兄,这太少了。怎么能只准备一盘呢。” 掌门干笑!你还要多少?别的道侣大典也只准备一盘的啊。 你当百年好合果是桂圆还是花生啊,满大街都是吗?这可是要到极乐仙境里去找的极品灵果!哪那么容易有啊。就这一盘就卖到了一千上品灵石一盘了好吗? “太少了。我们的客人那么多,只备这么点怎么能够。罢了,我亲自去极乐仙境一趟。” “你要去极乐仙境?那地方那么危险,没事去那里干什么?” “我说过,要给翦翦最盛大的大典,不能草率。”方轻尘执意要去,一阵轻烟,人就不见了。 “他这就去了?小师……” 白无心一个眼神飞过去,掌门把师叔两个字吞了回去。 “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白无心接过那张方轻尘碰过的礼单,放到鼻尖,细细闻了闻。这个问题,他记得。 他脸色一沉道:“蠢弟子竟然会中这么愚蠢的毒。” 掌门大吃一惊:“什么?师弟修为如此之高,竟还有人能给他下毒?是何人下毒技术如此高超,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白无心未说话,掌门继续脑洞大开。 “难道是魔族亡我之心不死?前段时间魔族渗透进了宗门,难免没有魔族分子还在宗门之中……会不会魔族的药魔下的毒?药魔精通药毒双理,很有可能就是她!呔!魔族欺人太甚!” 白无心忍无可忍,制止道:“你闭嘴,让我好好想想。” “我那个小徒孙在哪里?带我去看看他。” 掌门还摸不着头脑,傻不愣登地说:“小师叔,你要看看你的小徒弟吗?他在……” 掌门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他似乎明白白无心的意思了,震惊地看着白无心。 “小师叔,你不会是觉得……不不不,小随是个乖孩子,怎么会做这种事。” 白无心只笑了笑,没说话。掌门对他那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徒孙有原来的印象,但他没有。 因此,他不会受到原有印象的影响,能更客观地看待这件事。 如果方轻尘中毒了,以他的修为谁能对他下毒……那必须得是一个和他关系极亲密的人。况且,方轻尘异常反应是和小徒弟结为道侣,和小徒弟没有关系,他不信。 “你觉得他那个小徒弟对方轻尘是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 “蠢。我是问小徒弟是不是喜欢方轻尘?”白无心直白地问。 掌门一愣,刚想否认这怎么可能呢,紧接着自己就停了下来。真的不可能吗?随翦翦这么黏师弟,会不喜欢师弟?不然怎么会结为道侣…… “应该是喜欢的吧。”掌门不确定地想…… “算啦,小徒孙我就不见了。我有点事,后天大典上再见。”白无心忽然说着,一挥衣袖,人已经不见了。 随翦翦跟他大哥二哥三哥四姐再三保证之后,几人才放他上山。随翦翦一走,几人便凑在一起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 “我绝不同意!” 大哥一拍桌子,桌子直接散成碎渣渣。 老三嗑瓜子:“大哥你不同意有什么用。儿大不中留,强扭的瓜不甜!” “你闭嘴!”老大看向老二和老四,“你们俩回答。有什么办法可以拆散他们的婚礼吗?” 老四幽幽道:“虽然我大部分时候不赞同老三,但这回我站老三。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你也闭嘴。老二你说。” 老二想了一会儿说:“让三弟男扮女装装成孕妇跑到道侣大典哭诉着说他有幺儿的孩子了,你们不能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老二:“为什么是我男扮女装装大肚婆?” 老四:“??哥,魔族现在也连了现代社会的网,能看到狗血肥皂剧了?” 老大翻个白眼,不赞同。 “你是要败坏幺儿的名声吗?幺儿是那种会搞大女人肚子还抛妻弃子的渣男吗?他是吗?” 老二摸`摸鼻子说:“大哥说得对。” “不过,可以去败坏方轻尘的名誉。”老大期待地看着老三,“三弟,这任务就交给你了。到时候,他们结成道侣,你就冲上去说有了方轻尘的崽子,指责他是个不负责任搞大别人肚子就跑路的渣男!” “大哥,你好坏。” 随青冷笑一声:“呵。应该的。总之,我绝不允许他们结成道侣!” 第三天,方轻尘和随翦翦的道侣大典正式开始。 祁门仙宗很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整个山门都张灯结彩。除了收到邀请函的客人,还有许多来凑热闹的修士也允许进入山门。 随家一行四人乔装打扮隐藏身上魔气,轻松混入了客人当中。 山门旁边立了一个收礼金的摊子。四人走过去,往摊子里丢了一个储物袋。 大哥呵呵一声说:“喏,给他们的分手费。” 写礼单的弟子一愣,怀疑自己是耳shi没掏干净。 “这位真人,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能再说一遍吗?” 大哥还想再重复一句,被随翎捂住嘴巴。 “是我们四个人的贺礼。预祝二位真人新婚大吉。” 那弟子点点头,这才像是人话嘛。 “名字呢?” 暴躁大哥挣开老二的手,对着弟子道:“我是他大`爷!” 弟子再次怀疑自己幻听了,拿着笔的手一哆嗦。 “他的意思是说我们是随翦翦那边的远房亲戚。他是大`爷,我是二大`爷。这位是小姑奶奶,哦,那位是三姑奶奶。”随翎继续解释。 弟子扫了眼眼前四位奇奇怪怪的客人,尤其在三姑奶奶身上看了很久。 随·三姑奶奶·璟,挺着他的大肚子,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啊?” 弟子顿了下道:“见过女人,没见过姑娘这么威武高大还长喉结声音还粗的女人……” “那是你没见识。我如此仙姿佚貌之人,你敢说我长得不美吗?” 随璟瞪着那弟子,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本姑奶奶——呸,老子揍死你。 弟子又顿了一下:“……美是美的,就是有点怪。” “你管我怪不怪,给我记上!”说着,随·三姑奶奶·璟,扭着屁`股进去了。 那弟子摸着后脑勺想了很久。 哎,不对啊。他没见过小随师兄有亲戚啊。小随师兄不是被仙尊捡回来的孤儿吗?难道是见师兄发达了,就来占便宜了? 弟子打开他们送来的储物袋记上礼金,被储物袋里的数目吓了一跳。 “十万极品灵髓!九品飞舟一只,玲珑百福屋一座……” 他抬起头,看着四人运去的身影,心道这真是远方亲戚吗? 四人混进宴会当中,掩饰性地吃了点东西,视线却在人群里搜寻。 老大随手按住一个弟子:“喂,两位新人呢?” 那弟子回答:“仙尊和小随师兄怕还在雪峰山,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随翦翦穿上新制的婚服,眼皮子不停跳啊跳。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方轻尘从背后搂住随翦翦的腰,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道:“怎么了?” 随翦翦从镜子里看见他和方轻尘站在一起的模样……那种不踏实感更加强烈了。 “师父,你会离开我吗?” “师父永远爱你。”方轻尘吻了吻他的唇角,趁机在随翦翦的手指上套了一只道侣戒。 “你也给我戴上。” 随翦翦点了点头,将另一只戒指戴在方轻尘手指上。 他将手按在方轻尘手上。他的手要比方轻尘的要小些,包不住师父的手掌。方轻尘反手将随渐渐的手握住,包在手心里。 “戴上道侣戒的双方就不会再分离。待会儿我们还要去宗门的圣地接受先祖的受洗和祝福……我们的名字就会永远并排地写在同一张命牌之上。你说,好不好?” 随翦翦微微红了脸,也幻想起未来的美好日子。 只是这幸福是他偷来的,他终究有些害怕老天会把一切都收回去。他好怕师父只是因为情草毒才勉强爱他。 他顿了一下,低着头不敢看人,说:“师父,我做了一件错事。我在酒里放了东西……” “我知道。没有关系。从来都是我自愿的。” 随翦翦猛地抬起头。他担心了那么久的事情,在师父心里原来并不算是个事情。 师父竟然都知道。 “走吧。”方轻尘擦了擦随翦翦眼角的泪,“今天的你很好看。” “师父也是。”他抬头看了一眼,又羞得低下了头。 师父其实特别适合穿这种艳`丽的大红色。寻常人穿,或许会显得艳俗,但方轻尘的气质冷冽,眉眼又深邃,最适合不过了。 越是红,越是大俗的东西,装点在他身上越不突兀,反衬得人越发明艳动人。 两人坐着阿鹤的背,落入人群的时候,那抹红色的影子更是惊艳在场的所有人。 客人们看呆了眼:“我到今天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句‘天下美人无出魅魔,唯有剑修无情难分伯仲’了。轻尘仙尊确实是修真界第一美人。” 随·三姑奶奶·璟恨恨,该死的方轻尘,还雇人做气氛组炫耀自己的脸还拉踩他!可恶可恶可恶。 老四嗑着瓜子道:“三儿,你清醒点。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掉了!” “正是有这种好皮相才对我们幺儿骗身又骗心。”老妈子大哥心痛地抓起果盘里的水果捏捏捏! 一修士路过,默默远离他。 那些修士们继续说:“这师徒俩竟然能结成道侣,实属难得。仙尊不是修的无情道吗?无情道剑修也娶妻吗?” “谁知道呢。说老实话,看起来很登对,很养眼嘛。小徒弟长得很俊很灵气。” 掌门忧心忡忡地到处张望。小师叔怎么那天回来之后就失踪了。哎,真急死个人。 他一转身,忽然跟人撞了一下。掌门本来就心绪不宁,一时便烦躁道:“你这个弟子怎么回事……” 那人抬起头,和掌门对视了一眼。掌门把剩下的话全憋了回去。 掌门压低声音道:“小师叔!你终于回来了!” “跟我来吧。”白无心悄声道。 两人走出人群,白无心将一个瓶子交给他。 “这是什么?”掌门拿在手心里看了很久。 白无心道:“方轻尘中毒已深,只是跟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这是解毒的,你去拿给他喝了。毒解了,他人自然会清醒过来。” “好!”掌门拿着瓶子回到宴会当中,接着就看见了方轻尘和随翦翦。他紧张得头上直冒汗。 “恭祝小师弟和小随新婚大喜啊。” 方轻尘皱了皱眉说:“师兄,以后不能叫小随了。” 掌门:“……”淦!你难道还要我叫他弟妹吗? 随翦翦惊恐地摆手说:“掌门请继续,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不必拘束哈。” 方轻尘不满意,可随翦翦都这样说了,也只好放弃。 “你先招待客人,我去看看拜天地的酒准备好了没?”掌门找了个理由走出来,手心里捏着的瓶子都快被他捏碎了。 他看到郑琪臻送来酒,便接了过去。 “酒给我,我去送。” 郑琪臻挠挠头说:“好吧。” 掌门便趁没人看见,在酒里倒了白无心给的解药。那解药无色无味,滴在酒里就像水一样。 “应该没问题吧……”掌门拖着盘子,将酒送了过去。 两人的道侣大典在圣地的空地上举办。已经在空地上支了个太子,太子上摆着一张长桌,放着各种祭祀的飨食,以及开山祖师爷的牌位。 掌门将酒端上去,暂且充当司仪的工作。 “那就开始吧。”掌门咳了一声,看了眼台下挤在人群里的白无心,然后才道,“欢迎我们的两位新人。” 方轻尘牵着随翦翦的手走上前。随翦翦在人群里看到他乔装打扮过的哥哥姐姐们。 他轻轻地挥挥手,示意他很好。 大哥干着急:“……好个屁!不行,我要上去把人带下来。” 老二按住他:“哥,再等一等。” 掌门说了一些客套话之后,直接进入正题。 “两位新人请互相敬一杯酒。一杯以示天地,从此永不离心!”掌门内心狂流汗嘴上干巴巴地说。 方轻尘扫了他一眼。掌门心里一紧张,怕方轻尘看出端倪来了。不过正好,随翦翦因为紧张,直接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拉回了方轻尘的注意力。 随翦翦酒力不行,一杯就辣的他受不了。 “小笨蛋。”方轻尘笑了笑,也举起酒杯…… 掌门紧张地脚底都出汗了,眼睛钉死在方轻尘举起的那杯酒里。喝呀,喝呀,你倒是喝呀!他在心里不停地呐喊,可方轻尘举起的酒一直没有喝下去。 方轻尘呵呵笑了一声,忽然看了掌门一眼。那一眼让掌门无比心虚。 方轻尘手指微微弹了一下说:“师兄,不好意思,请让人重新送一壶酒上来可以吗?我这杯酒里掉了只蚊子。” 说着,他把酒杯放到桌上。果然澄澈的酒液里漂浮着一只蚊子的尸体。 以方轻尘的洁癖,他是绝对不会下口的。那壶酒也别想了。以他的理论,怕是一点儿脏的都不会沾。 掌门心道,不会这么巧就有蚊子掉进去吧。 他点头说要再去拿壶酒来,方轻尘叫住他说:“师兄,怎么需要劳动你来拿酒。” 他看了眼台下,看见了夜雨寒。 “你去再拿壶酒来。” 掌门心道,师弟恐怕真的看出来了。这下糟糕,小师叔交给他的任务完不成了。 掌门心急起来,就在下面找白无心的身影。白无心淡定地跟他摇摇头说不要急。 方轻尘是个谨慎的人。他早就想到会被方轻尘看出破绽的可能性,因此原本就备了第二方案。 白无心看了眼台上燃烧的红烛。 烛火摇曳,红烛泣泪。解药其实在红烛里也掺了。无色无味的解药,随着蜡烛的燃烧,不停挥发着。 夜雨寒重新拿了酒过来,方轻尘接过酒。途中忽然一顿,脑中一疼…… “师父,你怎么了?”随翦翦注意到方轻尘似乎有些难受。 方轻尘痛苦地按住随翦翦的手,过了一会儿重新睁开眼睛。目光清明,再无混沌。连日来的情思昏昏,一瞬间都消失不见。 方轻尘定定地看着随翦翦期待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他到底不愿伤了随翦翦的心……或许答应他吧,可以让他高兴点。 “继续吧。”不能停,继续—— 老大又着急了。拍了拍随璟的背:“到你上的机会了。” 随璟却是愣在那里,忽然不说话了。 只见高台上忽然多出一个人,那人背身而立,身姿优雅。 “方轻尘,你给我停下来。” 25 陌生修士的出现,令现场议论纷纷。 “你们认识他吗?那是谁?跟仙尊什么关系!” “我嗅到了狗血的味道!” “哎哎,竟然有人大闹婚礼!果然这趟没白来,就这场面就值了来回路费外加我高价悬赏买来的邀请函……” “方轻尘。我在叫你。”白无心指着方轻尘说。 随翦翦连忙去看方轻尘的反应,只见方轻尘已经呆住,隐隐当中还有几分惊喜。这是谁?还有几分眼熟…… “师父,你回来了。”方轻尘半晌才道。 “多见不见,你还是没有出息。当日,我与你的教诲,你是全部都忘记了吗?” 方轻尘难得有在人前服软的时候。这个人恐怕只有将他抚养长大情同父子的白无心了。 “不,徒儿没有忘。但是……” “还要狡辩。我看你已经把为师教给你的东西全部丢光了。”白无心看了眼随翦翦,恨铁不成钢道。 随翦翦呼吸一滞,方轻尘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随翦翦尝试地将自己的手伸到方轻尘手心里,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其实他有点慌张。毕竟,这场道侣大典其实是他骗来的。 和老天骗来的,最终还是要还回去。 “师父,这是翦翦,我的徒儿。” 白无心上下打量了随翦翦道:“孩子倒是好孩子,只是有时候过于耍机灵,反酿成大错。” 随翦翦的脸一白。他是心虚的。他怀疑白无心指的是他给师父下了情草的毒…… “师、师祖好。”随翦翦怯怯地叫了一声,终究有些抬不起脸来。站在白无心面前,他觉得自己好像完全被看穿了。 他的那点儿小花招,在白无心面前似乎全是无用的伎俩。 白无心心中摇摇头,丢出一个储物袋到随翦翦怀里。 “你师父既收了你为徒,你也是我的徒孙。这是师祖给你的见面礼,你收下吧。” “谢谢师祖。”随翦翦谢了一句。他随意扫了一眼,师祖给的见面礼可一点儿都不少。他心下稍稍安心了一点点,师祖倒也没有很讨厌他。 但紧跟着,白无心忽然就对方轻尘说:“你过来,为师有话单独对你说。只对你一个人说。” 方轻尘侧身看了看随翦翦道:“师父,我还要完成道侣大典……” “先等等。否则你会后悔终生的。”白无心跳下高台,向后面的圣地去了。 随翦翦手心都出汗了,捏着方轻尘的手捏得更紧了。 “师父,你能不能不要去。我们先完成仪式好不好?” 方轻尘拍了拍随翦翦的手背,挣脱开来安抚道:“翦翦乖。师父马上就回来。” “师父……” 方轻尘挣脱了随翦翦的手。随翦翦手心一空,仿佛此刻就永远失去了方轻尘一般。他定定地看着方轻尘随着白无心到了圣地之中,而他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高台下。 底下是来参加他和师父道侣大典的客人。 而大典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孤零零站在高台上越来越尴尬。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多。 随大哥忍不了了,当即就要上台把幺儿带下来。 “该死的方轻尘怎么回事?要跟我们幺儿结道侣就好好结,把幺儿一个人丢在上面是什么意思……” 他刚要上去,方轻尘和白无心出来了。 “去吧,去跟他说清楚。” 方轻尘深深地看了眼白无心,终于再次上去了。随翦翦扑到方轻尘的怀里,小声道:“怎么了,师父。是师祖不同意我们的亲事吗?师祖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不够稳重……对我不满意。” “不,师父很满意你。说你是个好孩子。” 随翦翦眨眨眼道:“是吗?可师祖刚才还说我过于耍机灵……” “那是夸你聪明。不是骂你。” 随翦翦不大信。但方轻尘说是就是吧。 “既然没什么事情了,师父,我们继续举行大典吧。我看看下一步要干嘛啊……师父,我们要接受先祖的受洗。” 方轻尘看着随翦翦的眼睛,想起刚才和白无心的二人对话。 “你忘了你修的什么道?” “徒儿记得。徒儿后悔了。” “我当年就劝过你,你执意要走此道。如今都是自讨苦吃。你可知你一直中了情毒。”白无心扫了他一眼说,“竟然能被人下毒。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 “其实徒儿知道。” “你知道?你竟然知道?你收的这个好徒儿,心思还挺重的。连下情毒这招都会。” “是徒儿允许的。这和他无关。” “你情毒中的太深,现在毒解了,清醒了没有?” “师父,我的情毒已解。我知道那些是我中毒之后的反应。现在我已经清醒了,但是我还是想完成大典。他想要的,我从来都想给他。况且如今众来宾都已到场,若现在拒绝,恐怕翦翦会十分难看。”方轻尘解释着,“所以师父,我想先完成道侣仪式。别的以后再说。” “你不能想。方轻尘,你忘了你的道吗?”白无心说着,拿出一面幻心镜,丢到方轻尘面前,“好好反省一下吧。” 他轻轻一推,方轻尘就进入了幻心镜里。在幻心镜中,他和随翦翦正在举行道侣大典。 随翦翦笑得很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穿着红色的婚服,显得多么的恣意。他有着最好的年纪,最好的年华…… 随翦翦朝他走来。他们交换了道侣戒,一起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最后在先祖面前接受受洗。这代变他们永结同心了。 然而就在那一刻,他的身外化剑云水剑突然现身,将随翦翦一击毙命。 鲜红的血溅了一地。随翦翦临死前嘴角还带着喜悦…… 天雷劫至,大道将成。他得道,爱人身死魂消。 “不!”方轻尘大叫一声,从幻心镜制造的幻影当中逃脱。他丢开镜子,已满头是汗,衣服已被汗水湿透…… 惊魂未定,他抬起头看向白无心:“师父,真的不行吗?他一向爱哭,我若拒绝他,他会很难过。我不忍心让他难过。” “你若当真对你徒弟好,就明明白白拒绝他。莫到了最后伤人伤己。你难道忘记了你修的无情道,一旦结成道侣结,身外化剑就会自动引动,助你无情道成吗?” 白无心劝说道:“我当日就是怕你误伤了无辜道侣的性命,因而让你加了心上锁。你倒是尚算听话,心锁从未解开,也从未有过动心之人。只是……” “只是没想到你那小徒弟竟然能直接对你用情草毒。破了心上锁。如今你毒已清,心就要重新锁回去。你不能动心。” “可翦翦很想和我在一起。我始终不愿伤他分毫。” “长痛不如短痛。”白无心说着,便先离开了。只是在走出去后,用余光扫了眼沉默的方轻尘,摇摇头说了一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今日作茧自缚,全是当日种下孽因。” 方轻尘将圣地之中和白无心的对话反反复复回忆了一遍,最终做下了决定。 “翦翦。” “嗯?”随翦翦不解地抬起头看方轻尘。 “我们……对不起。我不能和你……”方轻尘断断续续地说着,那几个字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的心里一万次叫嚣着想要抱抱随翦翦。 【你明明就很爱他。为什么不去抱抱他呢。他想和你在一起。去啊。去答应他。让他快乐。】 脑中的声音一万次告诉他。藏于心底的魔蠢蠢欲动…… 最终,还是被方轻尘压了回去。 不可以。我不爱他。我只是中了情草的毒。我只是中毒太深……我从不爱人。我的心上加了锁。我不会动心。我没有心。 随翦翦看到方轻尘的嘴巴一开一合,他却好像没听到方轻尘在说什么似的。只是愣愣地说:“师父,吉时已经到了。” “翦翦。师父的毒已经解了。为师清醒了。” 随翦翦的脸色骤然煞白。 “师父,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师父想过以后,还是觉得……大道比你更重要。所以……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随翦翦强忍着泪道,“师父要说话不算数吗?你明明说你会永远爱我。师父,你是个大骗子。说话不算话。” “那是师父中了情毒之下说的胡话。不算数的。为师已经知道你给我用情草的毒。是不是?” “我……”随翦翦慌张起来。师父已经知道了。 “中毒之下说的那些话,你不能当真。那些不是我本意。” 随翦翦握住拳头道:“可是师父,难道你只是因为中了情草的毒,就没有一丝真心所在吗?” “没有。”方轻尘眼神淡漠,“那是我中了毒之下的反应。翦翦,当日你对我下情毒,就该想到若有朝一日情毒解开,我清醒之后会如何……为师只不过是从情毒之中清醒了。” “你也该醒了。” 一滴眼泪从随翦翦的眼角滑落。方轻尘抬起头想要擦掉那滴眼泪,却最终也没伸手。只悬在半空中,仿佛轻轻擦拭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陷入了瓶颈,怎么写都不对劲,这本文不会v,把手头所有的存稿都发出去了。 接下来会随缘更。 我可能需要停下来调整一下了。 26 随青大怒!他虽不允许他弟弟和方轻尘在一起,但绝不是这种情况!方轻尘竟敢抛弃他们幺儿! 可恶!可恶!可恶的方轻尘啊! 要甩也该我们幺儿甩你行不行! 随青踢了随老三的屁`股,把他踹了上去。 一场热闹的道侣大典,没有人想到会闹到这般下场。众人一阵唏嘘。夜雨寒有心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 林月儿完全没想到这种发展。从结成道侣到突然取消婚礼,每个流程都显得那么荒唐。随翦翦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掌门则一脸尴尬,这事闹的,他该怎么跟来宾解释呢。可辈分最大的小师叔在这里,他一个晚辈能说什么呢。 哦,其实小师叔一直都挺任性的。 方师弟他也支使不动。 哎,可怜呐可怜。他就是个挂名掌门,宗门上上下下能欺负他的人多的是。 随翦翦顿了顿,脸色惨白地从台上跑下来。 随青便顾不得闹腾婚礼,羞辱方轻尘,把这个搞臭方轻尘名声的任务交给老三,自己就跟着随翦翦跑了。 随翦翦到底跑不过随青,没过多久就被随青追到了。 “行了行了。幺儿别哭了,你都多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哭鼻子呢。”随青温柔地拍拍随翦翦的脑袋。 “呜呜,我都失恋了,让我哭一会儿好不好?大哥你个母胎单身,是体会不到失恋滋味的。” 随青揪着随翦翦的耳朵道:“小兔崽子,还敢怼你大哥了。” “哥……”说着说着,随翦翦又想哭了。 “好了好了,我的乖弟弟,不哭了啊。咱不受那个气,跟哥回家。”随青拍拍背,轻声安慰。 随翎和随思也一起围了过来。摸`摸头又抱抱,整的随翦翦怪不好意思的。 “害你们没吃成喜酒。” “没吃成喜酒,红包照给。”随青包了个大红包塞到随翦翦手里,“回去买点好吃的好玩的,过了这阵也就忘记了。试炼而已,你三哥天天都恋爱和失恋当中度过。我看他没皮没脸过得也挺好。” 随翦翦便擦了眼泪说:“三哥呢?” “老三在暴打渣男!” 随翦翦一着急,抓着随翎的手:“二哥!三哥在打我师父吗?万一打伤了怎么办。哎呀,不对,三哥打得过我师父吗?” 随翦翦冷静下来存疑。 “确实打不过。老三打的方轻尘他师父白无心。”随思小声八卦,“白无心完全没还手哦。我看有猫腻。白无心的修为可不在老三之下。怕是渣人者,人恒渣之。海人者,人恒海之。” “他活该。死渣男!迟早海王翻车。”随青也骂。随即几人便一起笑了起来。 随翦翦便跟着一起笑了。但肉`眼可见,笑得有些勉强。 笑着笑着,他眼眶一酸,软声说了一句。 “哥,我想回家了。” 随青大力地拍着随翦翦的背,用力安慰他:“行行行!庆祝咱们幺儿回家,咱们去大吃一顿好不好?” 四人只通知了一声暴打渣男的老三,便约着下了山找了家酒楼。 菜点完了,小二问道:“客官,要上酒吗?” “不……”随青刚要拒绝,家里还有小的呢。怎么能喝酒。 “要的!”随翦翦飞快地跟小二点了壶酒。 随青看看他,最终还是叹口气没阻止,只是说:“不许多喝。” “绝对不多喝,我保证!”随翦翦保证。 保证确实有用。随翦翦是个一杯酒,一杯就醉了。拉着大哥非要唱歌…… “今晚就不回去了吧?”随青问道。 “不,我要回去。我可能很久很久都不能见到师父了……我想看看他。最后再看看他,可以吗,哥?” 随翦翦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随青怎么能拒绝,只好嘱咐他:“听话,看过以后就放下吧。人这辈子失恋几次是很正常的。哥给你介绍更好的。” 随翦翦笑笑。这世上已没有别的人比师父更好了。如果得不到师父,他宁可不要任何人。 他摇摇晃晃地就要飞回祁门仙宗。 随青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醉着回去,便让对祁门仙宗最熟悉的老二送随翦翦回去。 “二哥,我到了。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好。”随翦翦挥挥手跟随翎告别。 随翎要跟他上去,也被随翦翦拒绝了。 “不用了,这里我熟。不会走丢的。哥要是上山,被我师父看到会被怀疑的。”随翦翦跟他比了个没问题的姿势,踉踉跄跄地上了山。 方轻尘的房间灯没有亮。随翦翦苦涩地笑了笑,竟然还认为师父还在等他。 师父的情草毒解了之后,怎么可能还会爱他。本来就他骗来的一段时间。 他偷来的,迟早都要还回去。 他走了几步,却是始终都没有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随翦翦徘徊许久,最后`进了方轻尘的房间。 方轻尘不在房间。他一下栽倒在方轻尘的床`上,闻着淡淡的属于方轻尘的似雪一般的味道。 朦胧中,似乎师父来过。又像是他的一个幻影。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双眼赤红……却无悲无喜的看着他。 “师父……徒儿爱你呀。” 随翦翦闭上眼睛。依稀似乎有温热的唇覆在他的眼皮上。但他已醉得不知今夕何夕,无从考据那个吻的真假。 究竟是梦魇,还是思念成疾? 清晨,随翦翦醒来,房间只有他一人。他揉着脑袋坐起来,看来昨晚只有他一个人在。 师父并没有回来。 就连一次郑重的告别也要缺失了吗? 他站起身,给师父房间的香炉换了新的香,给窗前的兰花浇了水,给院子的阿鹤喂了草料和仙灵丹。 “阿鹤,以后不要惹师父不高兴,听话一点,有机会我会来看……”他摸着阿鹤的脑袋,忽然顿了一下自嘲道,“大概没有机会来看你。倘若师父飞升,鸡犬亦能得道。你可以去仙界陪师父了。” 随翦翦找到大哥,说了接下来的所有计划。唯有三哥是不赞同的。 “狗屁无情道。方轻尘的师父明明修的是多情道,怎么到他这里就基因变异了?都怪他那个狗屁师父!不好好教徒弟,还不如让他师父掰回来。不过,白无心那个王八蛋已经把方轻尘逐出师父挺久了。” 几人一起盯着老三看,老三越说越小声,最后悻悻地说:“你们干嘛都这样看着我?” “你自己知道。”随青给了他一个白眼,“当渣男,做海王,迟早翻船!就是有你这种渣渣在,才苦了我们幺儿这样的好男孩。” 老三彻底闭嘴不说话了。反正他是渣男,在这种时候没有说话的底气! “计划都做好了。戴上这个,到时候你一旦灵魂脱离这具身体,就会暂时附身在这块玉佩上,借由这块玉佩,我会施法将你传送回魔族。先派老二回魔族守着给你准备好的肉`身,你挑好时间,我们就动手,越快越好。” 老大见随翦翦还有犹豫,又道:“幺儿,别犹豫了。你师父心里没有你。” 随翦翦回答:“好。” 那天早上,似往常一样的天。晴朗,没有风。一切都很平静。 夜雨寒跑来安慰了一番随翦翦,邀着随翦翦去另一个练剑房去。 随翦翦眯着眼睛看他,夜雨寒被看得心虚。 “好好的,非要带我去另一个练剑室干什么?” “因为……因为原来那个人太多了。我们去另外一个吧。” 随翦翦却早已拆穿夜雨寒拙劣的谎言:“我师父在那里吗?” 夜雨寒是个不会撒谎的人,随翦翦一问,就慌了阵脚,尴尬地说:“我觉得你还是暂时不要和你师父见面比较好。我怕你们见了面也尴尬啦。” 现在算什么情况。和离的道侣?可拜堂都没成功啊。师徒?哪有结为道侣的师徒啊…… 这不尴不尬的,最好还是不见面。方轻尘这几日,其实也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随翦翦。 反正至那日起,随翦翦就再也没见过他师父。 今天,他要主动找到师父。只要师父斩断他这段情缘,那么就可以得道飞升吧。 师父说,他还是觉得大道比自己更重要。 那么徒弟就成全师父。 你追求你的大道。 我做我的普通人。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师徒永不相见。 他这辈子都会记得……他有最好的师父。 他曾经和方轻尘已似人间的夫妻一般,相知相守,哪怕只有一时。 哪怕是他偷来的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  给点评论呀,评论是我更新的最大动力了。 27 自那日道侣大典之后,方轻尘就时常会陷入梦魇和幻境。 方轻尘睁开眼,眼前是无数随翦翦的身影。他们有的向他献1媚,有的摆出摇1尾1乞1怜的姿态,邀请他进1入…… “滚开。”方轻尘一剑斩开那些幻象。 幻象的人惨叫一声,变成一阵虚烟。 “肮脏的东西,别想玷污我的翦翦。” 红色的袖子落在方轻尘的肩上,高高坐在梁上的心魔嗤笑了一声。 “你简直虚伪透顶。你明明期待着好徒儿用这样的姿态迎合你,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不要逼我杀死你。” 心魔从梁上跳下来,挑衅地站在方轻尘面前。 “得了吧,你根本杀不死我。你若是能将我消灭,还能沦落到这种境地吗?” “方轻尘,你的道心不稳了吧。我已知道,你的修为已经因此跌落许多了。” “不知你的仇敌知道你的修为大幅跌落,会不会来寻仇呢?这可是绝佳的机会!一代天才方轻尘竟因儿女私情导致修为跌落,真是好大的笑话。” “与你无关。”方轻尘淡淡,丝毫看不出修为跌落后什么任何的不满或者焦躁。 心魔却道:“其实你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你唯一的业障杀死。杀死他,你从此就能修成大道……” 铮——剑声响,他一剑刺向心魔。 “我宁愿我这一辈子无法修成大道。” 心魔从他眼前消失……不久又化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不是向他摇尾乞怜的愚蠢模样。 就像真的。他的目光清明,就像瑰丽的宝石一般,举着酒杯,向他走来。 “师父,能不能和我喝一杯交杯酒……我知道师父你会的,因为我是师父你最爱的小徒弟呀。” “不……” “不行吗?你对我,到底绝无那样的感情。” 随翦翦的身影又一瞬间消失。方轻尘伸出手想去抓`住他消失的衣袖,却只能摸`到一阵渺茫的轻烟。 来去似风。 他似乎心动了,又似乎没有。 他心上的枷锁还在。那点情动,仿佛只是一阵夏夜的晚风,来去便散去了。 随翦翦知道,即便师父口口声声说着大道比他更重要,但要杀掉他来成大道……师父永远都不会做的。 因为他永远是师父唯一的小徒弟啊。 所以,只有让师父以为他不是他,才有可能…… 随翦翦借了他三哥魅魔的魅魂铃,又戴上遮隐了自身气息的隐镯,吃了魔族的魔药,暂时性变成了魔族的特征,换了一个从没有过的妆容…… 如果师父以为他是魔族假扮的话,是不是…… 今日的心魔来的有些频繁。方轻尘目光冷冽地看着再次出现在眼前的幻象,发出了冷笑。 眼前的心魔,又是那等浓妆艳抹的艳俗模样,穿着微微透明的白衣,胸前的两点朱@红也隐隐约约,身上则熏着令人厌恶的脂粉香味,媚且妖@俗。没有穿鞋,脚踝系着铃铛,走一步,就会响一下。 敲得人心里微微一颤。 他的翦翦,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你又来了。”他用剑尖挑向眼前心魔,那心魔果然是心魔,并不惧,反倒更加狂浪。 径直贴着他的剑尖,按着他的手,倒向他的怀里,发出黏`腻的喘息声。 “师父,抱抱我吧……” 方轻尘的呼吸一停。眼前温@热的身体,似乎再真实不过,不像是假的。 不。不会是真的。他已经和翦翦都说清楚了。 他闭上眼睛,推开对方,返回石凳上坐着,开始默念着心法口诀。 叮铃~ 铃声逐渐靠近。方轻尘闭着眼睛,听着那越来越近的铃铛声,而隐隐约约的香味…… 这香味之中,掺的是……魔族的媚@药? 他正要再想,那人忽然坐到他腿上,并且轻轻地蹭着他的大`腿。 “师父……你真的不帮帮我吗?”那人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方轻尘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人衣服已经褪了大半。他正要推开,忽然扫见了那人耳后的小小梅花图案。若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这是魔族的标记…… 眼前这东西是假扮成魔物? 不。他不是魔物。他就是真的随翦翦。 “翦翦。不要装了,师父知道是你。”方轻尘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随翦翦肩上,挡住一室春光。 随翦翦摇尾乞怜的献@媚表情一下子稀碎,恢复了正常的情态。 他有些委屈,也有些生气。 “师父。我装得不像吗?” 方轻尘拿手帕,一点一点擦掉随翦翦脸上的妆容道:“没有哪个魔物敢真的坐到师父腿上的。除非他想死。” “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翦翦,起来吧。” “哦。”随翦翦失望地站起来。凭空却飞出来一只冷箭,向他刺来…… 方轻尘飞快挡下,眼前出现了一个俊朗修士。那修士阴影怪气地看着方轻尘和随翦翦,啧啧两声。 “啧啧。惊才绝艳的天才方轻尘竟然没有发现在下的到场,看来修为退步不少啊。你当年可是一直压了我一头,使得我迟迟无法扬名的天才修士,如今堕落至此,悲哀悲哀!”他又扫了眼随翦翦,目光下`流且肆无忌惮。 方轻尘拢紧随翦翦的衣服,挡住那修士下流的视线? 那修士嘲笑了一声。 “怪不得修为会下降,原来沉迷淫`色当中了啊。修真界一大奇闻,苦修无情道的方轻尘竟然和徒弟搞到了一起。人家说你是高岭之花,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道貌岸然之辈而已。” 那修士调笑的脸色一变,忽然恨恨道。 “方轻尘,你一直修为在我之上,我打不过你。今天可让我找到机会了,我今天是来报仇的。” 那修士名叫石天,当初原也是修真界的一名天才。可惜天才在更天才的天才之下就会变得黯淡无光。 石天在方轻尘这个名字的阴影下持续了百年之久,就连心爱的小师妹也倾心于方轻尘。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比不上方轻尘了。 谁知道最近却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方轻尘修的无情道反噬,修为下跌了。他大喜过望,连忙来到祁门仙宗。 今日就是他报仇的绝佳机会。 “我从前打不过你,今日`你便拿命来吧。”石天说了一声,便朝方轻尘攻击了过来。 方轻尘将随翦翦推开,送到战场之外,专心和石天打斗起来。 不多时,石天心里暗自惊讶。可恶,方轻尘的修为明明已经跌落了一个境界,为何还能和他势均力敌? 可恶可恶!难道江湖消息是假的。 他一边打,一边想,忽然注意到方轻尘也时时在分心。 他分的那份心在观战的随翦翦身上。 有了——方轻尘不是最疼他的小徒弟吗?那个小徒弟修为看起来不怎么样,是最好利用的工具。 石天突然放了一个冷箭,向观战的随翦翦攻击而去。 方轻尘果然先去保护随翦翦了。 殊不知,石天放的冷箭其实有两只。 射向小徒弟的在明,另一只在暗。 噗嗤!方轻尘受了他的魂箭一击,吐出一口鲜血。他的手上还抓着一只魂箭。 “英雄救美,啧啧。” 石天乘胜追击,继续和方轻尘打斗起来。方轻尘受了一击后,影响极大。何况他还要时时照顾着随翦翦…… 那石天是百般狡猾之人,终于让他找到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拿出了一件仙品法器,夺魂钟,此法器可重伤修士的神魂,并且不见血不停。趁遮方轻尘向随翦翦分心之时,向方轻尘掷了过去。 “小心,师父!”随翦翦扑了过去,挡住了夺魂钟。 嗡一声——随翦翦吐出一口鲜血,夺魂钟震碎。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自习,不更 28 那天,雪峰山突现异像,雷云堆积压顶,似要将雪峰山摧毁—— 掌门见到异像,立刻撕碎一张传送符,赶到雪峰山。赶到时,正巧看到已消息许久的大乘修士石天被方轻尘一掌毙命。 浓云重。 方轻尘的周身被雷云缠绕。 混乱之中,掌门也不能再靠近半分—— 师弟的雷劫怎么会突然降临?除非师弟已是孤寡之人,大义灭亲,手刃爱人…… 掌门再定睛一看,只看一片黑云当中,看见方轻尘怀里抱着一个人。 那人影的身形如此熟悉? 难道,难道师弟将师侄杀害了,因此引发雷劫?这也不是说不通。虽然拜堂仪式没有完成,但也算未婚夫。 “师弟!”掌门忍不住朝着黑云当中的方轻尘叫了一声,然而却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儿回应。 方轻尘背影萧条,一刻也没有回头,径直朝更重的黑云雷劫当中去。 雷劫不断加强。掌门连站在外围也恐怕被殃及,不得已,只好退出雪峰山地界…… 那雪峰山竟凭空被雷劫削平了山顶。 掌门离开雪峰山时,只隐隐约约看见了黑云当中,方轻尘飘摇的影子…… 随翦翦再醒来已是半月之后。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毛手毛脚,还有条毛绒绒的尾巴,吓了一大跳。 他变成一只一点点大的狼崽子了! 不会直接劈死道下一世,投生畜生道了吧? “幺儿醒了!”却是大哥的声音,随翦翦抬起头,从这么低的位置仰视他大哥的体验着实少见。 他举着爪子指了指自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哥给你找的这具身体是个魔狼幼崽,等你身上神魂完全稳固之后,就可以恢复人形了。” 随青拍了拍随翦翦的脑袋,随翦翦又昏死过去,三天之后,随翦翦再次醒来,这会儿就可以变成`人形了。 “怎么样,大哥给你找的这具魔族身体不错吧。”随青笑着说,“修炼成`人形,和你之前的脸也是一样的。” 随翦翦来不及关心他的新身体怎么样,急切地抓着随青的手追问他哥。 “我师父呢,我师父怎么样?是不是过去很久了,我师父还好吗?他飞升了吗?” 随青脸色顿时大变。好好的小弟,心全被那个可恶的方轻尘骗走了。 什么都不问,起来问的第一句还是方轻尘?方轻尘何德何能? 随翦翦见大哥始终不回答,更着急了。 “大哥,你说说话呀。” 随青拍了拍随翦翦的手背,安抚随翦翦:“你师父天分极高,是修真界难得的天才。怎么会有不成功的道理。前些天就已经飞升仙界了。” “是吗?那就太好了。”随翦翦松开手,呆呆地坐了回去,怅然若失。 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 师父,终于得偿夙愿了吧。他一直都想飞升成功……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随翦翦干巴巴地挤出几声笑,笑得却很难看。只好垂着头,不看任何人。 几滴眼泪打湿`了手背。他慌乱地擦掉。 师父啊师父,可是无论如何,徒儿都好想你。你在仙界,会不会有一刻也能想起我。 随青心里再次暗骂方轻尘,但却不准备再跟随翦翦提起方轻尘了。 “好了,到了魔族这里就是咱们自己家。让你四姐这几天带你到处玩玩。咱们魔族好玩的东西可多着呢。” 随思端了碗汤来。 “幺儿饿了吧,来喝汤。” 随翦翦接过汤道:“四姐还会做汤了吗?” 随思笑了一声道:“不会呢。这是二哥做的,四姐做的你真想吃?也不是不行——” “别,打住!”随青阻拦随思这可怕的想法,“你煮的都跟药膳似的,狗都不吃,别了。” 随思哼唧两声,不服气:“给我多练练手,兴许就练出来了。药膳怎么了?药膳大补啊。老三还没事让我给他准备点补药呢。” 随翦翦喝着汤,疑惑三个需要吃什么补药。 随思小声地说着随璟的坏话。 “渣男容易身子虚。” 随翦翦差点把汤给呛出来。随思立刻就被偏心的大哥赶。 “别害你弟弟呛到了。” 随思吐了吐舌头,懒得理会偏心还龟毛的大哥,捏了捏随翦翦的脸颊:“怎么还不变成小狼呢。这可是我亲自挑的品种,多好撸。快变出来,让我撸一撸毛。” “四姐——”随翦翦不好意思起来。 “行了。知道幺儿脸皮薄,还逗他呢。”随青大义凛然地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要撸也是我先撸,这花色还是我挑的呢。就要白毛的。” 随翦翦实在受不了这俩毛绒控,感觉自己就是用来往玩具的,他飞快吃完汤,就要随思带他出去玩玩。 魔族家大业大,可比祁门仙宗气派多了。而且魔族比较开放,随翦翦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衣着清凉的魔修们。 这露的太多了。他不好意思地捂住眼睛,看都不敢看那些魔修的大`腿。 “都很漂亮吧。咱们魔族的,无论男女都是盘顺条亮的!你要是喜欢,四姐给你介绍。” 随翦翦猛摇头,如避蛇蝎。 “行吧,那就以后再说。”随思主要是希望老弟能尽快忘了他那个师父。 所谓忘记前任的最好办法不就是尽快进入下一春吗?虽然大哥那里还有催眠让人忘记前尘往事的办法,但总归不如自然忘记得好。 魔族很有趣。随翦翦跟哥哥姐姐们团聚自然玩得也算开心,只是夜里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方轻尘。 他翻来覆去,最后还是睁开眼。 睡不着啊。 明明也只有那几天,师父会抱着他睡,但却已经习惯了师父的拥抱…… 好想让师父抱抱他。 有点冷。他坐起来,披了件衣服起身向外走,半路闻到肉`香味和说话声。 原是几个小魔族正在烤肉。随翦翦本想过去凑个热闹,却听到几个魔族提到了他师父。 “你们知道人修那里有个叫方轻尘的吗?” “谁不知道方轻尘。那个人修当中的天才嘛,修无情道的。” “对对对,就是那个人修。据说对方死了心爱的徒弟……” “然后就疯了。至今困在雷劫当中没有出来。哎,你们说,这师父还真在乎他的徒弟哈。” “听说方轻尘和他徒弟是道侣关系。” “怪不得。所以说啊,他们修无情道的修士就是烦……” 随翦翦听到这里,忍不住走过去,颤抖着问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小少爷?”几人都认得这是几位魔尊认回来的亲弟弟,他们都叫小少爷。是几位魔尊最宝贵的亲弟弟。 那八卦的魔族就挠挠头说:“是的,都是真的。外面都传遍了,这件事都已经半个月了。” “谢谢,我知道了。”随翦翦似乎很冷静,转身飞快地离开…… 随翦翦瞒着他大哥悄悄找了他三哥带他回祁门仙宗。 三哥吓了一跳:“幺儿,你不要害你三哥。我带你回祁门仙宗,大哥能把我给吃了!” 随翦翦盯着他看。 随璟略略心虚。 “好吧,三哥送你过去。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是三哥送你过去的。” “嗯,不说。” 随璟战战兢兢地拿出一面铜镜,摸`摸鼻子道:“用这个,可以直接传送到祁门仙宗。” “咦?”随翦翦好奇。 随璟赶紧打住。 “不许多问,不许好奇!去了那边,记得要保护自己。” “没问题,那是我宗门。” 随璟还是不放心,塞了一堆保命的法器给随翦翦。他命苦啊。等大哥发现幺儿不见了,一定得把他给揍死掉。 要不,他也一起跑路吧。 随翦翦拿了铜镜,直接借由铜镜传送回祁门仙宗。他定的地方自然就是自家的雪峰山。 在时空隧道里飞速穿梭,随翦翦脑袋都快炸了。啪嗒,随翦翦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掉在一片空地上。 随翦翦站起来,下一刻呆住了。他不是传送错了吧。这是雪峰山吗? 随翦翦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曾经高耸入天山顶白雪皑皑的雪峰山已经夷为平地,笼罩着浓重的死亡般的瘴气。 那里只有黑乎乎一片,偶尔能够看到最深处闪烁的电光。 这是什么地方? “喂,小兄弟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路人叫住随翦翦,“那里已经变成了雷劫阵了,不能进去的,进去会死的。” “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路人道:“谁知道呢,那个叫方轻尘的剑修突然发疯,这里就变成这样子了。你离开这里点,不小心进到那雷劫当中,很容易死的。不过很多修士都拿这个雷劫阵当魔鬼修炼特训场地。能在雷劫阵里转一圈出来还不死的,心境修为都能大涨。” “那方轻尘呢?” “哦,他啊。据说那个方轻尘的修士还没有出来……可能死在里面了吧。”路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随翦翦的心微微一颤。他不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 29 随翦翦不顾路人的阻拦,毅然决然地冲进了那片电闪雷鸣的黑雾当中。 他要把师父从里面带出来。 “师父——” 黑雾太重了,刺得人眼睛痛,随翦翦连眼睛都睁不开。 随翦翦走了一会儿,忽然被绊了一下,摔坐在地。他正要起身,忽然感到手下的触感不对。 不是土块也不是石头……有些柔软的,是皮肤的触感。 随翦翦用了一张闪光符,照亮底下这片土地。看见一只修长的长,露在地面…… 他心脏骤停。 慌乱地跪在地上,开始挖土。挖了不知道多久,随翦翦从土坑里挖出了一个他十分熟悉又不熟悉的人。 “师父?” 方轻尘没有回答。 “方轻尘,你醒醒。” “咳咳。”方轻尘缓缓睁开眼,“翦翦?” 随翦翦高兴地抱住他。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他已经死遁了啊,师父会不会发现了,他是不是白死了…… 随翦翦各种慌乱,不知自己该怎么解释,还是再去死一死比较好。 但他下一刻,立刻发现师父似乎没有发觉。 方轻尘双眼赤红,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一般,死死地盯着随翦翦。 眼神偏执,却又温柔到了极点。 随翦翦尚未反应,方轻尘已经将他反扑,压在身下。 身下是冰冷的土地,他的双手被方轻尘压住,无法动弹。方轻尘低下头来,在他的颈部嗅了嗅,似乎在确认气味一般。 “翦翦……不要走。” 那声音太低了。随翦翦差点以为是错觉。可他又的的确确地听见了。是师父在叫他不要走。 “我不走。” “我想抱抱你。” 方轻尘说着,已经紧紧将随翦翦抱在怀里,抱得随翦翦无法呼吸—— 然后下一刻,他真的无法呼吸了。 方轻尘吻住了他。 然后像那些天`一样,他们紧紧相拥。在这片漆黑的雷阵当中…… 随翦翦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但是师尊像是疯了一般,抱住他,他也挣脱不开。况且也没有那么想挣脱,莫名其妙就发展到了不可描述的画面。 “师、师父?” “翦翦,不要离开师父。永远不要,好不好?” “我……” “我梦见你死了。你说,这个梦是不是很荒谬。”方轻尘忽然说,“我的翦翦怎么会死呢?翦翦会长命百岁,永永远远地陪着师父是不是?” “我还看见很多假的翦翦。他们都在我的眼前死了。”方轻尘睁开眼,赤红的眼睛里突然是极端的凶狠,“你也是假的吗?” “不……” “对,你不是假的。所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你也休想离开我,我不会允许的。” 随翦翦已经意识到他的师父已经被心魔干扰,无法判断了。 “师父,你的梦境里,我都死了吗?” “死了,都死了。都说爱我,然后就被我杀死了。是我杀死的!”方轻尘抱住头,“不对,我怎么可能杀死我的翦翦。一定是假的,都死假的……” 方轻尘紧紧抓`住随翦翦的手,像确认什么似的,对随翦翦道:“翦翦,我怎么可能杀死你?” “师父,我没有死。你看看我,我好好的。我就在你的面前。”随翦翦握住方轻尘的手掌,轻声对他说。 此时的方轻尘脆弱得似乎稍微一打击,就能分崩离析。 “可是我明明记得……” 当时翦翦替他挡了一击后,并没有死。他最后是死在…… 死在自己的云水剑下。 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云水剑了。云水剑自动出鞘杀死随翦翦之后,他就已经将云水剑毁掉。 哪怕那是他的护身法剑。哪怕失去护身法剑后,他身上全是漏洞。 他也不准伤害随翦翦。 随翦翦是他这世上最宝贝的,即使是他的大道也比不上一分一毫。 可是翦翦已经死了—— “我没有。我还在。”随翦翦亲了亲方轻尘的额头,“翦翦永远都爱师父。” 方轻尘眼中的红色逐渐减退……方轻尘开始逐渐恢复神志。 然后,此时积聚已久的天雷劫最后一击终于降落…… 似乎是不愿意方轻尘的心魔彻底清除一般,就要在方轻尘最柔弱的时候,将其彻底击杀。不留一分。 最后一击落下的时候,随翦翦想也不想就抱住他的师父。 随翦翦再醒来,发现自己被雷劈了一顿后无法变回原型了。 啊啊啊啊,可恶!随翦翦从方轻尘怀里钻出来,舔`了舔方轻尘的脸颊。 湿湿的舌试图舔醒方轻尘。 可是方轻尘没有醒。他就像真的死了一样。随翦翦很害怕,试探着方轻尘的呼吸…… 得去找别的人来。他现在的身体太小了。 随翦翦转身往外跑,去找其他人来。 他刚一走,方轻尘的好朋友江愁眠进入了雷阵当中。他是看着最后一击劈下之后,才确定雷阵之中已经没有大的危险,才进来的。 不管方轻尘死了还是活着,总要进来找到他的尸体不是。 江愁眠很幸运,进来没多久就看见了方轻尘倒在地上。他甚至以为地上的已经是尸体了。 江愁眠走过来,摸了摸方轻尘的脉搏。有心跳,还活着。他取了灵丹,往方轻尘嘴里塞了两颗。 过了一会儿,方轻尘睁开眼,红色一闪而过,之后又消失不见。似乎,心魔已经消失,恢复正常。 “翦翦!”他开口就道。 翦翦呢。他依稀间似乎见到过翦翦。 “没有你徒弟,只有我。我救了你。” 方轻尘仍旧怀疑。不过他很快想起来。拼了命地挖着地下的土,不知道挖了多久,他终于从地底下挖出了一具已经完全烧焦的尸体。 方轻尘彻底僵硬。 紧紧抱住了那句焦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