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后我认了战神爹》 01 无名荒星。 脸上印着黑色三角印记的人形生物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星球,如同庞大的蚁群。 白衣红瞳的少年被围困在中间,脸上笑容快要挂不住。 传送魔法波动了一瞬,很快又归于无形。 逃跑无门。 眼前是千千万万的蚁族军队,一路追着他要什么星核——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然而对方并不是能够友好沟通的对象,一追杀就是两年多的时间。 两年,是个奇迹般的数字。 换做别人,早就死在蚁族这个宇宙最庞大种族执着的追杀之下了。 陆辞夜,年方十九,在大部分种族里都还算得上是个孩子,然而早在三年前就开始被冠以“最强魔法师”的称号。 作为一个全宇宙流浪的浪客,很少有人看过他全力以赴战斗的模样,但都知道他辅助一流、逃跑一流,一方大佬被逗猫似的捉弄得跳脚,也不能奈何他分毫。 如此年幼,作了十几年的死还能安然无恙,已经足以说明他的实力。 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 单枪匹马面对千军万马源源不断地追杀,两年时间已经是能苟得叫人吃惊。 此刻,他的好运似乎就要到头了。 一向看不出表情的蚁族首领脸上也不由出现了几分波动,它自觉稳操胜券地警告:“这颗星球已经被我们彻底封锁,你不用再妄想逃跑,乖乖把星核交出来——” 陆辞夜一张嘴连珠炮似的,语速飞快:“早说了我没有那玩意儿了,你们是老年痴呆听不懂人话吗,哦对不起忘了你们本来就不是人,不过就算不是人也太狗了,偷袭还以多欺少你们还要不要脸,对了你们有脸这种东西吗?” 他一边说一边试着后退了一步,里圈的蚁族瞬间抽出了腰间的刀,对准了他的要害。 其中一柄刀尖已经对准了他的后腰。 蚁族的刀刃上都涂满了剧毒,稍微划破点皮肤很快就会丧命。 陆辞夜脚步一顿。 赖以为生的逃跑类魔法被封死,唯一的前路是毗邻深渊的断崖。 该怎么选? 陆辞夜缓缓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未等首领放松下来,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你刚刚说,这个星球已经被封锁了对吧,以你们对我的‘重视’,应该连一点灰尘都飞不进来——当然,也包括你们自己。” 首领心头莫名一慌。 陆辞夜唇角笑意加深,眼眸如宝石般明亮,显现出几分如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单纯懵懂。 但配合他周身逐渐浮现的微光,却是一种令人心惊的疯狂。 “等——” 首领慌张地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 它也退无可退。 以陆辞夜指尖的一道微弱红光为起点,无数斑斓的魔纹交叠浮现于虚空,飞快地沿着封锁结界在整个星球之上蔓延开来。 如同一场盛大而绚丽的烟花。 然后,在或仓皇逃窜、或举刀挥来的敌人之间,陆辞夜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永、别、了、傻、x、们。 他微笑着朝敌人比了个中指。 “砰。” 星球爆|炸。 炫目的烟火之中,有绿色的液体消融,正中心是一片红色血雾绽开,如同烈火中的一朵玫瑰。 浩瀚宇宙,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一场无声的爆|炸,化作沉寂的烟尘。 ——— 陆辞夜没想到自己还能再睁开眼。 而且还是在他以为自己被炸得粉身碎骨之后的……几分钟内。 前一秒他还闭着眼睛想,这种自杀方式可太蠢了,也太疼了,再重来一次他一定不这么干了。 再不济也要留点魔力给自己放个止痛魔法。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在下坠。 地上蚂蚁那么大的点不断放大,显出人类的形态来。 正下方就跪着一个年轻男人。 陆辞夜下意识想用风系魔法托起身体,却后知后觉体内魔力早被那场爆炸榨干,浑身骨头都被碾碎一般,动动手指都疼得他眼泪险些飚出来。 避无可避,他只能试着喊:“让一让——” 地面上的年轻人下意识抬头,陆辞夜的声音随之戛然而止。 一黑一红的两双眼瞳里映出相似的愕然面容,只是一个年长许多,一个还是少年。 “咚。” 陆辞夜撞了上去,却仿佛越过无形的边界,进入了什么地方。 四周的景霎时间扭曲起来,如同翻滚的万花筒,陆辞夜摇了摇脑袋止不住晕眩感,只有无意间一抬头,看到远处陌生的男人高高在上地俾睨着他,眼底满是嫌恶和厌烦,像是看垃圾似的。 还有那一句只听得出鄙夷的话:“我从来没喜欢过你,是你太自作多情。” 后一句听不太真切—— “陆流风已死,你也没什么用了……” 听起来像是个狗血故事。 陆辞夜来不及多想,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 陆辞夜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的他也叫“陆辞夜”,长相一模一样,只除了梦里那个眼睛从来不会变红,一直都是黑色的。 “陆辞夜”算是出身名门,他父亲陆流风是一三七星系的战神,曾以孤身击退入侵外族的壮举而名震全星系,是公认的最强单人战力,后来一直作为驻守北区的第一指挥官而闻名。 陆指挥官英俊不凡,履历惊人,实力登顶,深受老国王的敬重和信任,万千光环加诸于身。 可惜作为儿子的“陆辞夜”却没有继承到父亲的半点天赋,各方面资质平平,虽然觉醒了异能,却只能供人逗乐,毫无杀伤力,因此颇受耻笑。 旁人一口一个“战神的儿子”,有的是恶意嘲弄,有的是有意讨好,更多的是单纯地记不住他的名字。 “陆辞夜”只觉得一口郁气结在心间,却无法证明自己的实力,时间久了,反倒对父亲生出怨气,在家时冷眼以对,出门在外刻意回避。 后来更是直接离家出走,投奔向他一直倾慕的三皇子。 三皇子对他若即若离,时不时给点好处,说些理解体贴的话,他便情根深种,宁愿跟父亲彻底断绝关系,也要追随三皇子争权夺位的步伐,在夺位上出了很大的力。 他以为自己的表现获得了认可,殊不知仍是因为他头顶“战神之子”的光环。 有了“战神”名号的筹码,三皇子扫清障碍要容易许多。 登上帝位后,三皇子露出真实面目,王座上怀抱着“真爱”,冷着脸叫人将“陆辞夜”以通敌罪绑进牢房,以他为诱饵引出早已隐退失踪的陆流风。 “陆辞夜”亲眼看着父亲为了救自己死在面前,听着三皇子给昔日战神打上“叛徒”标签,却连争辩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下一个就要轮到“陆辞夜”了。 从被拘禁开始,“陆辞夜”就浑浑噩噩,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不知哪边是真哪边是假,多年的信任被推翻,反倒是他最后恨上了的亲人宁愿背上污名也要为救他而死…… 接二连三的冲击压垮了“陆辞夜”的神经,最后被迫跪在三皇子和他的真爱面前接受嘲弄的审判的时候,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某一个瞬间心底只剩滔天的恨。 那时候他想,谁都好,只要能帮他杀了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渣,他什么都愿意做。 死亡也好,上刀山下火海也好,全身上下但凡他有的东西,他都愿意交付出去,只要能替他、替他的父亲报仇。 然后另一个陆辞夜就从天而降了。 ——— 一三七星系,第06号边境星。 一个破旧的草屋里,陆辞夜人事不知地躺在简陋的板床上。 旁边坐着的女孩子满面担忧,额头冒着冷汗,正尽力给他治疗。 淡淡的绿光覆盖在外翻的皮肉上,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慢慢止血、愈合。但还不够,绿光越来越微弱,腹部的血洞却很难看到好转的迹象。 陆辞夜的呼吸和心跳声也越来越微弱了。 后面站着的男人劝她:“小娄,都几个小时了,你休息一下吧,累垮了就不好了。” 小娄咬着唇摇头,舔了舔下唇上咬出的血,才低声道:“毕竟是他救了我。” 如果不是陆辞夜推开她,这时候躺在这里生死不明的就是她了。 小娄专注地用能力给陆辞夜治疗,没注意到身后男人晦暗的神色。 运气真差。 就差那么一点点,陆辞夜就能彻底死在异种的手下了。 而不是半死不活地被救回来,还要人平白多焦灼地等上几个小时。 明明他都算好时间了。 男人有些烦躁地摩挲着指尖,藏在袖子里的刀刃冒了个尖,他有些意动。 涂了毒的刀,甚至不需要贯穿身体,只要随便在哪个外露的伤口上碰一下…… 小娄是治疗能力者,只能治愈外伤,却分辨不出毒药的种类,这个地方有毒的异种也不在少数。 最重要的是,陆辞夜马上就要死了,他只不过是提前送他一程而已。 到时候小娄也只会懊恼自己的能力不够。 男人舔了舔唇,有些意动。 刀尖冒了个头,男人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他一低头,兀的对上一双深红色的眼睛。 陆辞夜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 开文前三天留正分评的给大家发红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新文~么么 顺便来个前排说明: 1.我流星际,含我流平行世界论,人类方主异能+魔法等特殊能力设定,可能会提及未来科技但不会是重点,有大纲但可能随时放飞 2.无修罗场,主角感情线相关除了和攻以外,和其他主要人物全员亲情向/友情向 3.文案的父母双全是真的双全,爹很厉害,妈更厉害,不过涉及后面主线暂时不剧透 4.未来背景+架空宇宙设定,请勿代入现实,写未来就是为了放飞x 5.暂定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除周四以外,周四晚六点或九点更新),其他时间都是随机掉落的加更 - 最后感谢一下开文前的投喂~么么哒 醉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8-03 20:24:17 曽二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4-26 18:24:05 无名小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3-17 13:48:33 02 “你醒了?!” 小娄惊喜地叫了一声,立刻站起身来,起得太快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了一下,就要往后栽。 无形的风托了一下她的身体,她下意识伸手扶住墙站稳了。 “要不要喝水?饿不饿?还有哪里不舒服?” 随着这边的动静,外面其他的同伴也相继跑进来,屋子里的男人脸色僵了僵,将手里的刀收回去,往后退了几步。 其他几人对陆辞夜并不热衷,只是他身份金贵,万一出了点什么事,难保他们不会被迁怒,此刻见他醒了,都不由松了一口气,围在床边便是嘘寒问暖的热闹模样。 陆辞夜刚醒,有些发懵,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从脑海里两份截然不同的记忆里找出重点—— 他没死透。 他穿越了。 他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陆辞夜”,回到了他十九岁的时候。 十九岁,梦里那些沉重的东西都还没有发生。 陆辞夜习惯性地保持微笑,视线转了一周,与记忆里的人对上号,也将众人脸上表情、心底想法看了个七七八八。 真正担心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站得最近的娄心月。 因为“陆辞夜”刚刚救了她的命。 剩下的只是维持着面上的友善——娄心月之前也和他们一样。 他们一队六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朋友,其中五人虽同是学院的学生,但分散在不同的专业和年级,平时并不熟悉,聚在一起只是为了皇家护卫队的考核名额。 护卫队考核理论上不对在校学生开放,但实际上有空子可钻,学生可以通过猎杀异种收集到足够的异核上交协会注册在案,最后以自由猎人的身份报名参赛。 一旦考上,便不会追溯学生身份,名声响亮的同时,待遇也是出了名的丰厚,仅次于军队,而且长期驻守主星,不必直面战场。 有钱有闲有名,一直都是多数人梦想中的职业。 不过考核四年才有一次,不少还差一两年就毕业的学生选择铤而走险。 比如陆辞夜现在所在的这个六人小队。 娄心月是队伍里唯一的女孩子,也是十分稀缺的治疗能力者,在校成绩一直不错,只要能报上名几乎就是稳进,她还剩一年就毕业了,在其他人试探着找上来时,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她另外两个学弟彭新雨和艾文还有两年毕业,只是来碰碰运气。 陆辞夜在当中年纪最小,才十九岁,刚升入高等学院二年级,至少还有三年才毕业。 找上他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作为战神之子声名在外,老师都很给面子,请假好请,如果中途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需要疏通关系,他往那儿一站,旁人就不敢太为难他。 简而言之就是个用来狐假虎威的招牌和吉祥物。 而且他追三皇子追得全校皆知,有个光明正大接近皇室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拒绝。 事实也确实如此。 剩下的两人,一个叫宿云,是他们去协会报名的时候遇到的孤身浪客,期间出过手,实力非凡,几个学生一合计便邀请了他一起加入了队伍。 宿云性格沉闷,不爱说话,除了猎杀异种的时候埋头往前冲以外,平时在队伍里存在感几乎为零。 还有一个便是小队的队长及发起人,年纪最大的苏海楼。 也是刚刚站在娄心月身后劝她去休息的男人。 陆辞夜刚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苏海楼,以及对方脸上像是见了鬼一般的神情。 虽然很快就恢复如常,但陆辞夜琢磨了一下就意识到了什么。 原主的记忆里也发生过这么一段事,为了节省时间,小队六人分成两组,学生里最强的苏海楼带两个学弟,整体最厉害的宿云跟娄心月陆辞夜一组。 原主这组运气不好,遇到了高阶异种,宿云恰好在那之前就被另一个异种引开,本来待在相对安全的区域里的娄心月就直面了异种。 治疗能力者通常是负责后勤,战斗力不强,甚至还不如原主这个常年被人背后嘲笑的“废柴”。 娄心月被猛的冲过来的高阶异种吓懵了,原主正好刚捡完柴火回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推开她,然后自己就被踩在了异种脚下。 原主伤得很重,再醒来的时候只有苏海楼和两个学弟在,娄心月据说已经死了,宿云不知所踪。 两个学弟坚称是苏海楼救了他的命,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娄心月还要把他拖出去喂异种保命,结果他们只来得及救下原主,娄心月反倒自食恶果。 原主对于这个说法深信不疑,因为苏海楼偷偷告诉他说自己是三皇子的人,是被特意派来保护他的。 不过考核后没多久,苏海楼就因为突发疾病去世了,原主当时被三皇子哄得团团转,听说消息也只扼腕了一下,遗憾没能报答他的恩情,之后就很少再想起来。 现在看来,事实或许有些猫腻。 娄心月脸上的担忧不是作假,脸色白得像纸,身形摇摇欲坠,显然是已经透支得厉害。 异能透支过度也有很大的猝死风险,愿意拼命救他的人,怎么看也不可能会为了保命去拿救命恩人喂异种。 但这时候也没人觉得苏海楼有什么问题,除了立场不明身份不明的宿云以外,他就是在场实力最强的人了,而且他是小队发起人,其他人对他有本能一般的信任。 陆辞夜安静地观察着情况,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微笑着放空。 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不会是被摔坏了脑子吧?” 娄心月瞪回去:“你才脑子坏掉了!他只是刚醒意识不太清醒而已,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 她说着想起什么,连忙伸手把人往外赶:“你们别堵在这儿了,让小陆喘口气好好休息一下,只要人醒了就没事了,我明天再给他治疗一下,保准过两天就活蹦乱跳的了。” 娄心月很清楚这些人实际在担心什么,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放松下来,连连点头忙不迭地退出去。 就连苏海楼也挤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好像很欣慰似的:“那就麻烦你了,心月。” 走在最后的宿云踌躇了片刻,看了陆辞夜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重新宽敞起来,娄心月冷静下来继续处理陆辞夜身上的伤,现在她的异能已经快透支了,没办法继续治疗伤口,只能先包扎起来防止感染。 躺在床上的人不声不响,安静地垂眸任由她的动作,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低声说了句“谢谢”。 声音有些哑,还有些压不住的颤抖。 娄心月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陆辞夜弯了弯唇角。 他才十九岁,比她还小三岁。 少年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腹部最严重的伤口已经止血,并且肉眼可见地愈合了一部分,但一眼看过去仍是狰狞可怖。 那一定很疼,娄心月后知后觉,陆辞夜却一声都没抱怨过。 在组队之前,娄心月并不太喜欢陆辞夜,甚至在听说有他加入的时候险些当场退出。 她承认是因为带了偏见,陆大少爷在学校里名声不大好,但实际上除了本身实力太差叫人嘲笑以外,剩下的大多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比如脾气不好、架子大、自以为是、仗势欺人等等。 可就是这位据说目中无人的废物少爷奋不顾身救了她的命。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也不埋怨、不气恼、不叫痛,还跟她说“谢谢”。 娄心月鼻头一酸,连忙低下头去,安静地处理好伤口之后,再抬头,就见陆辞夜还盯着门框发呆。 从醒来开始,陆辞夜就安静得过分了。 娄心月迟疑片刻,还是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试探着问:“能认出来这是几吗?” 陆辞夜看了她一眼。 娄心月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 “娄姐姐,”少年温温柔柔地叫她,终于说了醒来后第二句话,“我是伤到了腰和手,不是脑子进水了。” 娄心月:“……” 看来智商还是正常的。 “那你好好休息。”娄心月尴尬地笑了笑,“有事叫我们,我们就睡在外面。” 她怕陆辞夜有心理阴影害怕不敢休息,又提醒他:“这个星球晚上异种不会出来活动的,你别怕,明天早上我再来给你治疗。” 陆辞夜点了点头,乖乖巧巧地说:“好,娄姐姐晚安。” 娄心月捂着心口转身出去,小心地带上那扇还有些漏风的旧木门。 外面的人正想过来问问情况,就听见娄心月低声自言自语:“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乖呢……” 其他人:? 谁? 陆辞夜?乖? 坐在苏海楼旁边的小学弟彭新雨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只会拖后腿的废物,乖个屁!” 苏海楼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但也没有开口制止。 另一边的艾文也忍不住抱怨:“如果不是陆少爷,我们今天晚上就能回去了,结果到现在还差三个异核,还要一边保护他,报名还剩五天就要截止了,万一赶不上可不是白跑一趟了。” 宿云坐在离他们远一些的火堆旁,低头磨着刀,他向来是不参与这些学生的内部谈话的。 娄心月去河边打水,彭新雨看见她走远了,又压低了些声音说道:“要是我们自己先回去,让娄学姐自己留下来‘报恩’……” 不仅能赶上报名,还能一下子少掉两个竞争对手。 护卫队的名额可是有限的。 万一出事,还有娄心月背锅。 苏海楼终于开口:“别说了,我们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我是队长,要对你们所有人负责。” 旁边两人便闭上了嘴巴,但看神情明显还有些不服气。 宿云磨刀的动作一顿,但那边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03 夜色渐深,外面的人几乎已经睡熟,无人注意到屋里奇异的景象。 陆辞夜悠悠地漂浮在半空,像是躺在一张看不见的软床上。 一个简单到跟呼吸一样的漂浮魔法。 硬邦邦的破木板床硌得他伤口生疼,不着力地飘着反倒让他觉得舒服一些,也能让他空出一些余力去思考别的事。 「平行世界」 陆辞夜思索着这个词。 他以前听说过一三七星系,也听说过战神陆流风,不过前者在星际联盟里给人印象就是犄角旮旯里的穷乡僻壤,会有存在感完全是因为陆流风。 纯种人类,在浩瀚宇宙里却能被冠以“战神”之名,实力强悍已经可见一斑。 陆辞夜前世跟他没什么交集,也没来过一三七星系,但也没听说陆流风有过儿子——他在联盟里还是个人气颇高的黄金单身汉。 除了一三七星系和陆流风以外,课本上关于其他星系的一些知识也跟陆辞夜记忆吻合,但也有一些微妙的差别。 比如这里存在的双星是星际最繁荣的星系之一,然而在陆辞夜那个世界里,双星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因为星球碰撞而毁灭。 毁灭的星球不可能再生,除非是另一个相似却又不同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陆辞夜”也许就是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他。 就是惨了一点。 但原主比陆辞夜好的地方在于,他父母双全,会有人为了救他而拼命。 陆辞夜抬了下手,脖子上的木珠子随着他的动作一同浮起,幽幽地亮着一点绿光。 他抬起手臂对着光源看了一眼,手指细嫩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起来的大少爷,但左手小臂里侧却有一道独属于陆辞夜自己的伤疤——原主并没有受过这样的伤。 这算是融合了还是别的什么呢? 陆辞夜一边思索着,一边悠悠地在半空转圈。 他灵魂里的力量早就在那场毫无顾忌的爆|炸之中被炸干,但这具身体里本身还有一些力量残存,而且进入身体之后,他曾经被撕碎的灵魂和干涸的魔力都在慢慢恢复着。 甚至比他以前受重伤之后的恢复速度还要快一些。 皮肉伤永远是恢复得最快的。 绷带之下的皮肉伤慢慢愈合着,有些痒,陆辞夜随手放了个隔音的魔法,自言自语似的转移注意力:“要不然回去跟你爹哭诉两声,叫你爹把那个什么三给做掉?” 木珠子闪了两下光,几乎是瑟缩了一下,传出与陆辞夜一模一样的声音,只是有些低落:“不用了……我不想再给他惹麻烦了。” 他甚至不想让陆辞夜帮他报仇了。 说到底,都是他自己犯贱凑上去送把柄。 这是原本的“陆辞夜”,只剩下一点虚弱的灵魂碎片附着在木珠子上,他本来应该已经死了。 “如果没有我,他也没那么容易上位,更威胁不到父亲,如果他现在就出了事,反而会给父亲带来麻烦……” “小陆——”陆辞夜叫了他一声。 木珠子亮了亮,对着那张表里如一的嫩脸有些不适:“我比你大。” 陆辞夜从善如流地改口:“大陆——” 木珠子:“……” 木珠子:“算了,还是叫小陆吧。” “小陆。”陆辞夜继续说道,“你觉得有个优秀的好爹是件丢脸的事吗?” 小陆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是我让他脸上蒙羞,我没脸见他。” “是我害死了他,以前他明明劝过我……但我只顾着讨厌他,甚至把我是个废物这一点也怪到他身上,如果没有我,他最后也不会名声扫地,要被后世人唾骂……” 木珠子上的光环一点一点闪烁着黯淡下去,若不是小陆这时候只剩一点魂魄,他可能就已经羞愤致死了。 陆辞夜不大能理解他的纠结。 跟小陆不同,陆辞夜前世无父无母,一个人摸爬滚打,无人庇佑,若不是天赋尚可,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若是有父母在上面遮风挡雨,他宁愿一辈子窝在家里当一条安适的咸鱼。 而小陆这般自责,当然不像过去一样怨恨父亲,而他父亲愿意救他而死,也足以说明他的在意程度。 既然没什么深仇大恨,梦里那些事如今又没有发生,又什么可回避的呢? 但陆辞夜能够感受到小陆情绪低落到极点,想了想,把上面那些话咽回去。 “不想麻烦你爹也行,那你等一等,等我力量恢复个几成再帮你报仇,我这个人一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管怎么说你也让我活下来了,或者你想自己动手也行,不过可能要多等几年……” 小陆叹了口气:“不。不用了,我……我想远远看他们一眼就好了。至于你……就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吧。” 如果他的身份能让还不到二十的少年继续活下去,那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小陆并不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还能活下去。 就像是风中的烛火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吹灭了。 他唯一的期望就是在死之前能再看一眼父亲,确认对方现在安然无恙,他就再没有什么执念了。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五天后的护卫队考核现场,他父亲也会到场。 小陆想了想,说道:“你好好保重身体,一定要平安地到考核现场,之后想留下来或者离开,都随你。” 陆辞夜挑起一边的眉,意识到问题在哪里,试图解释:“我现在只是受伤比较严重,动手没太大把握,不过都不用全恢复,恢复到一半我就能把那个三皇子吊起来打了。” 木珠子的光亮了亮,变得柔和了一些。 陆辞夜感觉仿佛有人在用一种慈爱的眼神打量着他。 小陆看着陆辞夜的脸,心里想,他年纪还这么小。 自己虚长了十来年也没活得明白,最后被人像傻子似的耍了那么久,什么都赔进去了。 除了自己确实恋爱脑以外,三皇子做伪装和玩阴谋的手段也是不可小觑的。 真正十九岁的陆辞夜怎么玩得过那种没有底线的人? 而且陆辞夜还自称是个魔法师。 ——小陆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里天然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轻视。 在一三七星系,普通魔法师几乎都和“弱”字划上了等号。 他不必为了自己赔上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 小陆想着,忍着想到三皇子就泛起的恶心,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已经不在意他了,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陆辞夜强调说:“其实我原来真的很厉害。” 小陆看不到陆辞夜的记忆,只能凭借着初见时稚嫩的面庞,以及灵魂几近碎裂的重伤给他钉死了印象,闻言敷衍地“嗯”了两声,想了想,又觉得应该让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了解一下现实的险恶。 小陆说:“真那么厉害怎么会英年早逝?” 陆辞夜:“……”这是个好问题。 小陆:“哦,你这个年纪都不能叫英年早逝,也就比夭折好一点点。” 陆辞夜:“……” 小陆语重心长地说道:“外面的世界很大,永远都会有比你厉害的人和你得不到的东西,做人,要学会知足,懂得取舍。” 几乎把“你要有点自知之明”几个大字挂在脸上。 陆辞夜感受了一下此刻体内贫瘠的魔力,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连摆事实说话都不够。 还是先安心养伤吧。 伤患没有反驳的权利。 - 隔天,娄心月一大早醒过来就给陆辞夜又治疗了一下。 除了腹部的伤口还有些严重以外,其他地方的小伤都已经愈合了,但暂时还不能剧烈跑动。 于是今天留守的人变成了陆辞夜。 破屋附近有一块安全区,虽不是绝对安全,但相对来说很少有异种在周边活动。 其他人这次依然分组活动,苏海楼和两个学弟,宿云带娄心月。 娄心月没什么战斗力,不想拖后腿最好还是待在离得比较近的安全区,本质上这组只有宿云一个人。 陆辞夜晒了会儿日光,慢吞吞地飘上了树,坐在枝杈上往周围看,视野很广阔,周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陆辞夜主要是觉得上面的风吹得很舒服。 在宿云第三次悄无声息地绕回到树下的时候,陆辞夜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睁开一只眼睛,低下头去看他。 “方圆一公里以内都没有异种,如果不认识方向,可以拿根树枝比着往前走。” 陆辞夜习惯性贫嘴,对上宿云面无表情的脸一时语塞,对视了半晌先败下阵来,说道:“不用担心我,我没你们想得那么弱。” 他抬了抬手指,示意宿云低头往侧后方看。 半指宽的木刺悬停在他的颈侧,再进分毫就能刺破他的喉咙,而宿云对此一无所觉。 宿云眼瞳猛的收缩了一下,下意识摆出了戒备的姿势,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陆辞夜只是暂时不能跑跳,但坐在高处,完全有自保的能力,前世全盛时期他也不是靠着强悍的体魄取胜的。 “现在这个情况还是抓紧时间收集完异核早点回去比较好,时间快到了吧。”陆辞夜提醒。 宿云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真冷淡。”小陆在木珠子里低声评论了一句。 陆辞夜笑了笑:“但是只有他和娄姐姐回来。” 另外三人里的两个,早上分别时一转头就压不住脸上的厌烦,似乎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而且他们一味地在往远处跑。 只差三个异核,如果运气好一点,动作快一点,他们在今天傍晚之前就能全部收集好。 而早前收集到的异核,还有传送回去的卷轴,全都在苏海楼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jj好像又开始抽抽了,网页版前台刷不出来更新,app最新更新显示也会延迟,建议大家从书架上直接点进书里然后点击下一章就行了,一般中午十二点都会有更新(除了周四,周四晚上更),其他时间是加更,随缘加~ 谢谢大家的支持~笔芯 - 感谢在2021-09-19 00:00:00~2021-09-20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恍然蕠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枯荷听雨 99瓶;岂善止尽 50瓶;蓝、白芊眠、233 20瓶;嫣妍琰、夏夜晚景、几时才能不吃土、爱吃包子 10瓶;流觞、清歌云中来、星星酱、iduhejkcjh-ks 5瓶;倾耳、南念、星辰 2瓶;轻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4 苏海楼当晚还是带着两个学弟回来了。 三人都灰头土脸,衣服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看到正坐在火堆旁给陆辞夜检查伤口的娄心月,不由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情。 他们今天运气不太好,只收集到了一枚异核,还剩下两个,未知区域太过危险,只能先回来休息。 好在火堆边的两人都没有去关注他们的脸色。 经过一天的休养加上娄心月的治疗,陆辞夜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腹部原本碗口大的贯穿伤口也已经结痂,周边是已经新生的皮肉。 娄心月不由啧啧称奇:“你恢复得好快,我还以为起码要两天以上的时间才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呢。” 陆辞夜放下衣服挡住伤口,眨眨眼睛就开始夸娄心月:“是娄姐姐能力变强了吧。” 旁边的人用力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娄心月才注意到他们,视线一转又看到他们身上的伤口,不由一惊:“你们这是怎么了?也遇到高阶异种了?” 苏海楼还好一些,两个学弟像是逃荒回来似的,一身血腥味,其中一个胳膊不自然地弯折着,像是挂在屋檐下的腊肉干,随风飘动着。 大约是提前吃了止痛药,倒也没有露出太痛苦的神情。 艾文心直口快,想到要请娄心月帮忙治疗,下意识便说出口:“不是,我们遇到了异种群,西北方向那边的林子里,我们路过花田,不小心沾到了花粉,回来的时候,那些异种就跟看到了猫薄荷一样全围上来……” 没有高阶异种,但数量惊人的异种群却更加可怕,他们也是因为足够警醒,没太深入,互相掩护着才逃出来。 娄心月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彭新雨神情尴尬,拉了拉艾文的衣角,让他不要说了,大概是觉得丢脸。 苏海楼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也不好当着娄心月和陆辞夜的面训斥学弟乱说话。 娄心月奇怪地问:“你们跑到那里去干什么?” 他们来这个星球之前已经做过功课,选定了安全区,约好不要随便深入危险区域,一切以安全为上。 艾文慢慢反应过来,脸色讪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看就是在心虚。 苏海楼在一旁打圆场:“我们今天出去一直没有看到异种,担心来不及,一时情急就往深处走了一点。好在没出什么事,一点皮外伤,小娄,就麻烦你了。” 这话说得通,娄心月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带着两人到旁边治疗伤口。 苏海楼没怎么受伤,留下来问了问陆辞夜的身体情况。 听说陆辞夜恢复得很好,已经没什么大碍,苏海楼想了想,提议道:“明天小陆跟我们一起走吧,只剩下两块,也许我们可以稍微冒险一点,一天之内收集完,直接一起回去,休息一下还有三天的余裕去报名。” 陆辞夜回头去问宿云和娄心月的意见。 娄心月闻言甚至松了一口气——这个漫长的猎杀活动终于快要结束了,野外的生存环境可远不如城市里舒适,她自然没有意见。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宿云就坐在陆辞夜身后不远处,抬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 他一向是这么难以沟通的,也没什么人觉得奇怪。 陆辞夜最后点头:“他们都同意的话,我也没意见。” 苏海楼笑了一下,似乎还挺高兴,他轻咳了一声,站起身:“那你们晚上早点休息,明早我们早点出发。” 他跟其他人打过招呼,转身去河边洗身上沾到的泥土和血污,走得远一些的时候,他下意识回头,看到陆辞夜正对着宿云笑,还把自己的食物递给他。 后面的苏海楼没有再看下去,只是心里闪过一丝怪异。 ——陆大少爷什么时候开始对别人低头了? 在受伤之前,他看同队的队友还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受伤之后态度倒是温和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娄心月尽力救他,自己也知道怕了,但面对苏海楼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说不定是真的怕死呢。 苏海楼脑海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也许陆辞夜是被之前受伤的事吓到了,所以想要去讨好队伍里最强的那个,到时候真的遇到了难对付的异种,指望着能有人救他。 除此以外也没别的解释了。 陆大少爷实力是不太行,可自尊心强得很,知道同行的人其实都看不起他,他也就不屑于跟其他人走得太近。 除了宿云以外,他原先就是队伍里最难以沟通的人,时刻都得顾忌着言语,免得惹得他平白无故的生气。 当然,苏海楼在心底承认,有时候他就是故意打着关心的幌子去刺激陆辞夜的。 陆辞夜对“战神之子”和“废物”这两个定位有多敏感,旁人不明白,但苏海楼却是一清二楚的。 加上年纪小,被保护得过于天真,所有心思摆在脸上,随便两句话一激,就能叫他自己脑热冲进异种堆里。 不过那可能是他没真正面临过死亡,才无脑地逞英雄。 体验过了,自然知道怕了。 什么战神之子,不过也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罢了。 苏海楼在内心嗤笑一声,将陆辞夜的异常放到脑后。 明天还有机会…… - 隔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苏海楼便叫醒了所有人。 除了娄心月打着哈欠有些困倦以及陆辞夜气色不太好以外,其他几人都精神抖擞,两个学弟已经早早收拾好了背包,就等着出发了。 出发之前,苏海楼问了一下陆辞夜和娄心月的意见:“我们去昨天那片花田怎么样?只要小心点不进到中心圈,只在周边见机行事应该没有那么危险。” 陆辞夜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娄心月看起来明显有些犹豫。 苏海楼接着说道:“最近周边低阶异种被猎杀太多,已经都躲起来了,如果不稍微冒险一点的话,有可能就赶不上报名了。” 娄心月迟疑了片刻,看了眼陆辞夜,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她确实不想在这个地方再提心吊胆地空耗时间了。 这一次他们一队人都在一起,还有宿云在,万一真有什么意外来回支援也要方便得多。 娄心月松了口,其他人就更没有异议,带好行李就立刻出发了。 穿过一片平原,一片树林,花田遍布在另一端的坡谷之间,他们没敢接近,远远只能看到一片金灿灿的颜色,旁边便是横穿了几片平原和树林的河流下游。 不同于先前作为暂住地的草屋周围的荒凉,这里两边能看到不少小型的普通野兽,以及可食用的草木果实。 异种是曾经的山林野兽进化失败的产物,有特殊能力,力量更强,却没有理智,极易狂躁,全凭本能行动,但归根结底还算是活的“生物”。 生物活下去都需要水源和食物,水和食物丰富的地方,异种出没的概率确实要大上很多。 小队停在一个相对比较荒的地方,旁边是一片石头堆,除了周围几颗高树,视野空旷,也没有异种喜欢的食物,看起来比较安全。 接下去的便是分配人员和任务。 娄心月肯定不能跟着一起去直接猎杀异种,两个学弟的伤已经好了,这时候跃跃欲试,宿云不言不语,但在猎杀异种这件事上他从没偷懒过。 苏海楼最后看向陆辞夜:“小陆你……” 娄心月下意识帮他回绝:“他不行!你知道他之前流了多少血吗,不是伤口愈合了就没事了,而且就算没事的时候他——” 就算是没受伤的时候,陆辞夜也仅仅只能做到不拖后腿,但要指望他能做出多大的贡献,那就是想多了。 彭新雨连忙撞了下娄心月,给她使了个眼色。 娄心月愣了愣,后半段话卡在喉咙里,她刚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虽然只共处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陆辞夜有多敏感,她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上次那两个学弟背后说他派不上用场被本人听见,陆辞夜连着摆了三天黑脸,白天出门也闷头冲在前面,几次差点受伤,谁都看得出来他是被人戳到了痛点,受到了刺激。 娄心月有些尴尬地闭上嘴,偷偷打量了陆辞夜一眼,怕他生气。 苏海楼也不能强迫一个伤患跟他们一起直面异种,便接着说道:“那小陆跟小娄一起在这里休息吧,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反正有宿云这个大佬在,我们应该很快就能收集齐了,到时候再回来找你们。” 听起来全是关心的话。 但如果放在过去,原主早就把这句话暗自解读出花来,觉得苏海楼是看不起他——让他和根本没战力的治疗能力者“互相照应”? 就算重伤濒死,他好歹也是男人,也是一个正经的异能觉醒者,不至于要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女孩子来保护。 而苏海楼确实是故意刺激他。 以陆辞夜原本的性格,下一秒他就要脑子一热,坚持要跟他们一起去猎杀异种了。 真正战斗起来的时候,谁也不能保证还能分出心神护住他。 万一他自己再一个不慎,一头冲进异种群里…… 艾文不大情愿地嘀咕:“去了也是给我们添麻烦。” 陆辞夜没看出生气的模样,等他们都发表完自己的看法,干脆地点头。 “好。”他对着娄心月眨了下眼,说,“我去了也是给你们拖后腿,还是留下来保护娄姐姐吧,万一你们受伤了,也有人能及时给你们治疗。” 他表情格外的平和且无辜,一点也不像是在阴阳怪气的模样。 其他人都不由惊诧得看了他一眼—— 陆少爷这是转性了? 还是说,真的被吓怕了? 只有宿云仍然低着头擦刀,听到苏海楼语气微妙地做好最后的安排,与留守的两人告别,他转身便往花田处走去了,摆明了还是准备一个人行动。 苏海楼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只得带着两个学弟走向另一边。 只剩下娄心月和陆辞夜两人。 娄心月终于有时间帮陆辞夜检查伤口了。 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已经愈合,断裂的骨头早在一开始就被重新接上,最严重的只是腹部被异种爪子穿透的伤,这会儿已经看不出原先狰狞的惨状,只剩下一小块深色的痂。 虽然被陆辞夜恭维过一句能力增长了,但娄心月还是觉得他的伤口痊愈得有点快得出奇了。 陆辞夜坐在石块上,没骨头似的倚着后面的树干,手指捻着身旁的花草,看着远处放空。 “小陆——”趁着没人在,娄心月想问问伤口的事。 陆辞夜低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娄心月动作一顿,用眼神问,怎么了? 陆辞夜凝神听了会儿远处动静,然后侧过身子,朝娄心月那边慢慢歪下去,以一个半悬空的姿势停顿了片刻,娄心月看着都忍不住提醒他当心腰。 下一秒陆辞夜伸手碰了碰她的后肩,捻了捻指尖。 娄心月看到他指尖沾上了淡黄色的花粉,闻不到味道,但她确信来时的路上绝没有碰到过黄色的植物。 反倒是距离很远的那片花田里大片金灿灿的花…… 娄心月忽然想到刚刚彭新雨撞她的那一下。 是巧合,还是…… 娄心月脸色蓦地变了变。 作者有话要说:  夜:哦豁,是时候让小陆看看我有多厉害了(x) 05 两米多高的怪物轰然倒地。 宿云木着脸抹去眼皮上溅到的血,拔|出没入异种生物喉咙的刀,又划开异种的肚皮,精准地翻找出只有两个指头大小的绿色晶状物。 还差一个。 宿云用宽面的草叶抹去晶状物上的血污,将异核收进口袋里,转头看向花田的方向。 他离花田已经很近了,甚至可以看到异种在花田当中翻滚的模样。 要不要再去猎一只? 宿云有些迟疑。 不是因为精力不够,或是担心深入异种群的危险,他只是想到前两天也是这样,因为想要早点猎杀完异种回去,他毫不意外地被一只中阶异种引到了小队原先规划的区域以外。 就在他离去的那一个小时里,他的两个队友受到了袭击,那个被其他人背后嘲讽地叫做“少爷”的少年生命垂危。 宿云又想到苏海楼以及和他同组的两个学弟。 这一回他没有再犹豫,随手擦了擦刀上的血,转身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宿云先撞上了苏海楼三人。 三人神情仓惶,面色惨白,都透着显而易见的恐惧。 在他们背后是一只展翅至少有五六米宽的鸟形生物,羽毛灰黑,暗黄色的喙细长尖锐,脑袋上泛着三点红光,两点是圆鼓鼓半凸出来的眼睛,还有一点是额头上显出的红色晶体一角。 晶体一眼看过去至少有宿云先前收集到的两三倍那么大。 鸟形生物时不时张嘴,嘴里吐出一道雷光,劈到树上,连火光都没来得及升起,就变成了黑漆漆的木炭。 高阶异种,而且还会飞。 这可比只会埋头四处冲撞的地面异种难搞的多,三人的能力对空都没有什么优势,异种还自带闪避天赋,他们也只能在林间东躲西藏着奔逃,期望着异种玩累了自己放弃或者看到新的猎物转移注意力。 最好的办法是转移注意力……新的猎物。 其中一个人径直往娄心月和陆辞夜留守的方向奔跑过去,另外两人满心惶恐,本能地跟上。 惊慌之中,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悄悄停在枝杈间的宿云。 宿云握紧手中的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异种的动作看。 异种在树林上空一展翅,一道利风之后,猛地朝三人俯冲下来。 宿云在那同时起跳,毫不犹豫地举刀对准异种细长的脖子挥下去。 “铛”的一声响,像是一刀砍在坚硬的石头上,反震的宿云手腕发麻,但他并没有松手,而是坚决地往下砍去。 一道浅的几乎看不见的雷光一闪即逝,被坚硬的羽毛外壳挡住的刀刃稳稳地没入异种脖颈。 “轰——” 没了脑袋的巨大身体轰然落地,砸倒了大片的林木,掀起的气流将离得近的三人一同掀翻在地。 宿云拎着异种的脖子随后才落到干净的地面上。 他看了眼异种的脑袋,面不改色地用刀尖挖出了脑袋上的异核。 苏海楼三人跌坐在地上,正大口喘着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盯着宿云看。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又一阵由远及近的地面震动忽然传递过来。 他们站起身也看不到异种的影子,却能听到那凌乱有力的脚步声,地面颤动甚至比那只高阶异种倒地时还要强,仿佛千万头异种同时狂奔而来。 刚刚劫后余生的三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上再次露出惶恐的神情。 彭新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到宿云手里刚挖出的异核,僵硬的脑袋飞快地转动,一边伸手拉了拉前面的苏海楼,示意:“……最后一颗。” 在被那只鸟形异种追杀之前,他们刚刚收集到了一颗异核,加上宿云手里的,就集齐了。 另外两人也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苏海楼身上带着传送卷轴,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都可以传送到预设目的地,但使用时只有卷轴周边半径一米范围内才有效。 而且,这个卷轴他们整个小队就只有这一个。 艾文下意识说道:“但是娄学姐和陆少爷还在树林另一头……” 彭新雨扬高音量压过他的声音:“你知道这种动静会是多大的规模吗?那些异种的目的地肯定是花田,他们那里不是必经之路,也许他们不会有事,但我们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话音刚落,他们视野尽头已经出现了四五只四足野兽一般的异种,正成群结队地冲过来,远远看去至少也有三四米高,还没靠近就已经带来了磅礴的压迫感。 最多不到两分钟,那些异种就能够追上已经快要力竭的他们。 两分钟,根本不够他们再往回跑一趟。 苏海楼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几经挣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颤抖着手掏出包里的传送卷轴。 他看了宿云一眼,说道:“那么多异种,就算是你也没办法应付,新雨说得不错,小陆和小娄一向运气不错,我们一回去立刻就找人求救,也许还来得——” 宿云定定地看着他,一双灰眸像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苏海楼却莫名一滞,像是被一个榔头狠狠在心脏上敲了一下。 莫名的心虚,苏海楼下意识回避了宿云的视线。 宿云随手将口袋里绿色的异核抛给三人,彭新雨立刻飞扑过去伸手接住,确定是真的异核之后,脸上不由一喜。 然后宿云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苏海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神情晦暗不明,咬了咬牙,打开了卷轴。 一阵清风吹过林间,三人消失不见。 - 陆辞夜和娄心月原本留守的地方就在树林外面不远处。 此刻那里已经被异种群所包围。 比普通野兽大上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异种互相撕咬跑跳着,红着眼睛冲撞着周边一切能攻击的东西,就像人类喝醉了酒,没几步就歪到下去,翻滚着压倒周边的草木。 打滚跑跳的动作情态放在掌心大小的毛绒动物身上是可爱,换成这些庞然大物就只剩下可怖。 光秃秃的石头堆早就被踩得只剩一地沙砾。 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新异种前赴后继地朝这里冲过来。 这不正常。 “安全区”之所以为安全区,是因为那片区域没有任何能吸引到异种的东西。 虽然异种也会无差别的攻击人类,但它们都有各自偏爱的食谱,人类不在其中,吸引力欠缺了一些,它们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放弃自己的领地,跑到只有人类的地方去觅食。 上次陆辞夜受伤也是。 在异种群里也难得一见的高阶异种出现在了安全区。 恰好在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 苏海楼几人毫无征兆地深入到了未知的区域。 紧跟着陆辞夜和娄心月两人所在的安全区再一次受到了袭击。 …… 真的只是巧合吗? 宿云没有多想,一边在林木的高处借力移动,一边仔细谨慎地在异种群搜寻着那两个人类的身影。 比起高大的异种来说,人类真是瘦小的可怜。 但愿两个人还活着。 ——这是宿云一开始的想法。 然后他在异种群的中心看到了陆辞夜和娄心月。 他们当然还活着。 两人背靠着河流,好在这个星球上还没有水生的异种,宽阔的河流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娄心月脱掉了用于御寒的风衣外套,穿着衬衫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地站在陆辞夜身后,双眼紧紧闭着,有些不安,但似乎并没有很害怕。 可能是因为她前面站着陆辞夜,正喋喋不休地跟她说着些什么。 怪物刺耳的嘶吼盖住了他们的声音。 但没有一只异种靠近他们三米以内。 仿佛一道无形的结界横亘在他们和异种之间。 偶尔有异种低下脑袋,想要用头顶上的角和蛮力冲撞过去,也有一些张开嘴巴或者翅膀,刀子一样的利刃混在一堆五颜六色的水火雷电里朝两个脆弱又渺小的人类飞过去。 陆辞夜只是斜睨了它们一眼,微微抬了下手,淡淡的纹路如同波纹一般扩展开来,在半空中一闪即逝。 那些异种与利刃水火仿佛撞上一堵墙,攻击消弭于无形,靠近“墙”的地方平地生起无数道风,如利刃一般,无声地切断了异种坚硬的脖子。 鲜血没有一滴溅到两个人类身上。 那面“墙”的范围还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不断地往外扩张。 宿云愣了愣,终于离他们近了一些之后,正听到陆辞夜在跟娄心月说吃的。 “……真的不想试试吗?从构造来说,应该跟野兔子野山鸡差不多,只是变异的力量强行拔快了它们骨骼和肌肉的成长速度,导致皮肉外表跟不上有点丑而已。而且它们漫山遍野地放养天天打架锻炼伙食也很好,肉质应该不错……” 娄心月嘴角抽了抽,劝道:“还是算了吧,咱们星系又不缺食物,万一吃到有毒的怎么办?” 而且那些异种皮厚得很,骨头又多,也不怕扎嘴。 陆辞夜思索了一下,刚反应过来:“说的也是。” 他的体质天生对大部分毒都自带免疫,倒是忘了这一茬。 宿云停在附近枝叶之间,一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那两个人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需要他。 毫无疑问,这里是陆辞夜在支撑着,保护了娄心月。 陆辞夜表面看起来很轻松。 但宿云总觉得他或许是在强作镇定,重伤濒死不到两天,怎么看也不是能立刻活蹦乱跳拼死拼活的状态。 可他又怕突然出现会吓到两人,打乱对方的状态。 正在犹豫之间,宿云看到陆辞夜突然转过了头。 他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暗红色的眼睛,不由一怔。 陆辞夜在那同时就抬起了手,不是跟他打招呼,五指微屈,指尖微动,像是在虚空敲击着了两下琴键。 宿云看到近在咫尺一道浅蓝色的波纹。 细密的纹路微微发着光,在虚空中飞快地形成一个繁复的圆形图案,宿云本能地想要躲避,反应却完全赶不上图案成型的速度。 两道锐利的凉风迎面吹来,宿云眼瞳猛的收缩,细长的浅色锐器只在他的眼睛里留下一道残影。 他的心脏也随之猛的停滞了一瞬。 片刻的死寂。 被风吹落的叶片缓缓下落,眼前的蓝纹早已消逝,宿云僵硬地扭过头,后方是一只小型的鸟型异种,额头上的红色晶体凸出的部分几乎比脑袋还大,张开的嘴里含着的一团雷电慢慢消散。 三道冰棱分别穿透了异种的脑袋、脖子,以及心脏。 那只异种在距离宿云身后不足五米远的地方直挺挺地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 加更可以有,全天三更,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各有一更~么么 - 感谢在2021-09-20 00:00:00~2021-09-21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feng 10瓶;星辰 4瓶;喵喵喵呜呜呜呜 3瓶;火炎焱燚 2瓶;轻雾、辞修、南念、jsdhwdma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6 沾了花粉的外套,以及不知是谁留下的、装了满满一包黄花的背包被丢进河里,被水流冲向下游。 清理剩下那些已经聚集过来的异种花了点时间,好在宿云反应过来之后也很快下去,帮忙解决掉了不少。 娄心月一直闭着眼,陆辞夜跟她说话,她就接上几句。 陆辞夜觉得切脑袋如切瓜的现场不太适合她观看,她也怕自己因为过度惊慌而做出一些不太好的本能动作,影响到陆辞夜,只能他说什么都照做。 陆辞夜说“好了”,娄心月才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远处大片异种血淋淋的尸体,她眼瞳颤了颤,鼻尖萦绕的淡淡血腥气瞬间浓郁了好几个度,她立刻伸手捂住嘴,强行逼迫自己移开视线。 第二眼就看到陆辞夜腿一软,扶着石头往地上一坐,捂着嘴咳嗽两声,吐了好几口血,脸色白了几分。 腹部又有血渗透出来,本来几乎已经痊愈的伤口竟然又裂开了。 好在这一回伤口已经很小了。 娄心月连忙帮他治疗止血,一边问道:“你没事吧?还有哪里受伤了?怎么还吐血,是不是力量透支——” 她突然卡了壳。 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异种被利器切割开的尸体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什么辅助道具的残骸。 然后娄心月才注意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宿云,吃了一惊。 “宿云?你怎么回来了?” “应该是回来救我们的吧。”陆辞夜微微后仰,靠在石头上,那让他感觉舒服了一些,然后眨巴眨巴眼睛看宿云,真诚地恳请他,“请问你可以帮我挖一点异核吗?” 宿云没说话,但转身往那些异种的尸体走了过去。 娄心月整理了一下思绪,自觉找到了真相。 在她的记忆里,陆辞夜虽然有异能,但非常弱,除了好看,毫无实用性,也远远不足以抵挡那么多数量的异种,就算一时爆发也不至于瞬间秒杀掉那么多。 而宿云回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她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 “宿云这么厉害?”娄心月有些惊诧,心头的想法大致类似知道他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 “是啦是啦,宿云超级厉害,还是个大好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回来救我们。”陆辞夜毫不犹豫地把功劳推到宿云头上去,“而且宿云大佬切异种如切瓜,举刀杀进异种群如入无人之境啊,帅得我都要爱上他了。” “……”不要仗着他不爱说话就睁着眼说瞎话。 宿云跟眼前异种死不瞑目的尸体大眼瞪小眼片刻,觉得有点冤。 虽然他也切了几个瓜……啊不,切了几个异种,但分明大多数都是陆辞夜自己解决的。 然而转过头看一眼,就见陆辞夜也看过来,脸上是觉得好玩似的轻松笑容,还冲他暗示性地眨了下眼,宿云想了想,还是继续保持了沉默。 娄心月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坏事。 宿云将挖出来的几颗大一些的异核扔给陆辞夜,然后转身回去继续挖剩下的。 “你要这玩意儿干什么?”娄心月看着还带着血沫的异核,有些嫌弃,“这么多尸体,协会要求的数量早就够了吧。” 她还不知道另外三人已经跑路了。 陆辞夜来不及说什么,咽下一口腥甜,微微摩挲着指尖那颗红色的晶体。 这是里面最大的一颗。 晶体表面亮起淡淡的红光,不过在白昼之中并不明显。 娄心月没太注意到表面发光,倒是注意到晶体原本深红的颜色在渐渐变浅。 陆辞夜闭了闭眼睛,感觉到灵魂撕裂一般的痛楚减缓了一些。 但是还不够。 异种群这么来了一遭,他几乎把两天刚恢复的一点点力量瞬间清空了,而灵魂碎裂的伤口本就需要大量的魔力去填补,力量枯竭也会让灵魂上的伤口恶化。 要不是宿云回来得及时,陆辞夜估摸着自己又得重伤一回,那种极致的疼痛感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所以这会儿陆辞夜看宿云简直就像是在看亲人。 他敬爱的“亲人”什么话也没问,怀里兜着一摞异核抖到他面前,最后才去清理那些低阶的边角料。 直到第五颗异核在陆辞夜手里失去缤纷的颜色,变成透明晶体又一点点化为齑粉之后,娄心月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在做什么?” 陆辞夜漫不经心地答道:“补充能量。” 娄心月满脸茫然:“……拿异核补充能量?有用吗?人类不会出现排异反应吗?或者走火入魔?” 陆辞夜动作一顿,看出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反倒比她还吃惊,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什么点开始切入反问。 把小陆的那份记忆大致又翻了一遍之后,陆辞夜反应过来问题所在。 之前吐槽一三七星系是穷乡僻壤不是没有理由的。 并不含恶意,但这个地方无论是更高层的星际科学,还是与“科学”相对的“魔法”,发展都很缓慢,普遍认知也有些欠缺。 比如他们虽然有星舰,有跨星系高速通讯的工具,却还没研发出科学侧每个联盟星系必备的超高效任意门。 比如他们普遍出生就有魔力,却很理所当然地将进化出单一特殊属性和能力的“异能者”奉作强者,只有基础魔力的“魔法师”却被普遍等同于弱者。 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一三七星系上的高等智慧生物,也就是主要的星球住民几乎都是人类,也是现存的含人类比例最高的星系。 因为他们是最后一批从几近灭亡的母星上撤离的人类。 一三七星系也是距离母星所在星系最近的一个。 人类从母星受到入侵起意外获得特殊力量,到如今全数撤离母星,在全星际重新安家落户,按人类历法至今也才五六百年。 人类做了数十万年甚至更久的“无能力者”,陡然间获得了超自然的力量,还来不及一同深入研究,便被迫分散远离,认知与研究进度自然而然地搁置了。 陆辞夜前世遇到的同族大多是更早离开母星,在一些对外族友好的宜居星球上定居的人类,在其他同样有特殊能力的种族的帮助下,他们对体内新力量的掌握已经很熟练了。 而一三七星系,从有人类移居算起是不到四百年的历史,但从真正建议一个属于人类的国家,一个政|权,实际上也不过才两百年。 一三七星系与母星的环境很相似,住民身上也保留着很多母星变故之前的“古人类”的思维模式和特征。 换而言之,没见识也不算他们的错。 躲在木珠子里将陆辞夜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的小陆:“……” 没见过世面真是对不起啊。 陆辞夜弯了弯唇角,意念跟小陆交流:“放心,等我养好伤,我一定带你出去长长见识,保证比狗男人好玩多了。” 小陆:“……” 隐约感受到了无形的嘲讽。 陆辞夜望望天,没再继续往小陆心口上扎刀。 不过这个星系倒也未必真如小陆记忆里表现出来的那样落后。 危险的异种早在几百年前就被赶到了偏远的边境星,理论上来说对普通住民毫无威胁,但协会偏偏定期发任务,还指明了要上交异核交差。 很难不让人多想。 陆辞夜发了会儿呆,很快回过神来,给娄心月解释了一下异核。 “这个不是什么毒物感染源,而是力量的结晶,它们是先有了变异的力量,然后不断进化,力量进化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结晶体,一般都叫做‘核’。” 换句话说,厉害的才会有。 “理论上这就是一种高纯度的能量集合体,随便什么生物,甚至是死物,只要力量密度达到一定程度——” 陆辞夜忽的顿了顿,他想起自己以前被追杀的时候,蚁族首领说过的星核。 虽然好像没听说过星球也会有“核”,但也许只是一般人不知道呢? 就像娄心月完全不知道异核的本质是什么一样。 娄心月伸手在陆辞夜面前挥了挥:“又在发什么呆?” 陆辞夜回过神,略过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那些事现在离他远着呢,这个世界有没有蚁族都还不知道,反正小陆的记忆里没出现过。 随遇而安,及时行乐,见机行事。 陆辞夜人生行事三大准则。 “没什么,在想回去的事。”陆辞夜伸了个懒腰,觉得疼痛感减弱了一些,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把剩下的异核分了几份,这算是他们三人共有的“战利品”,转头看到娄心月皱着眉头死死盯着一枚绿色的异核看,不由笑了笑。 “等回去有空我教你用。”陆辞夜抬头看了眼天色,又看看宿云,然后坚决地把视线转向原住民娄心月,“娄姐姐,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能快点回去吗?” 娄心月想也没想,说道:“苏海楼身上带着传送卷轴,直达协会门口的,从协会赶到考核报名区最多一天也就足够了。” 就算今晚过去,他们还剩下整整三天的报名时间。 而且她还没找那三个人算账呢,现在倒是能空出时间来了。 另外两人同时动作一顿,陆辞夜看了宿云一眼,宿云面无表情地看回来,陆辞夜瞬间就懂了。 跟他预想的也差不多。 “娄姐姐,”陆辞夜放缓了语气,“你觉得我们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会没听见吗?” 娄心月愣了愣,一个之前被强行压下去的猜想重新涌上了心头。 她下意识看了眼另一个人。 开口次数屈指可数的宿云给了她最后一击:“他们跑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来的时候。” 他们被抛弃了。 娄心月眼前一黑。 虽然已经隐约有些感觉,但直面事实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学生特有的单纯天真还没从她身上褪去。 娄心月不由喃喃自语:“怎么会……当初苏海楼可是信誓旦旦地说就算命都不要也要保护好我们……” 陆辞夜蹲在旁边,一边随手用指尖控制着几枚异核飘在半空转着八字,一边语重心长地给娄心月做背景配音。 “男人通常嘴上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相信他们靠谱不如相信猪会上树再顺手给你表演一个后空翻。”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娄心月:“……” 总觉得被针对了的小陆:“……” 作者有话要说:  夜:特别澄清一下,这里“男人”是特指,比如三某某,苏某某,还有记不清楚姓名但特别会骗人的炮灰某某某 小陆:……[万箭穿心.jpg] 07 听说宿云毫不犹豫地把缺的那一枚异核丢给苏海楼三人之后,娄心月掐他的心都有了。 当然也就是一瞬间的冲动上头,真掐是不敢的,宿云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最多也就是想晃晃宿云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水。 这不是明晃晃地在跟他们说,你们别管我们,快跑吧。 陆辞夜连忙替他解围:“是我让他给的。” 娄心月立马将不理解的眼神投过来:“为什么?” 陆辞夜说:“让他们先帮我们回去登记啊,而且那三个太弱了,留下来也是拖后腿的。” 更重要的原因是小心思太多,麻烦。 “登记?”娄心月选择性无视了陆辞夜的后半句,先是疑惑,过了一会儿倒是反应过来。 小队组队规则是共享制,只要组了队完成了任务,那么获得的奖励和荣誉是平摊到每一个人头上的,哪怕某某成员死亡,最多也就是某些有时限的奖励自动过期,而不会有人为的主动取消一说。 换句话说,那三人就算丢下他们回去,只要将任务结果登记在册,不在场的娄心月三人也自动拥有了报名考核的资格。 甚至不用他们再多往协会跑一趟。 只要他们能按时到达考核报名点,就能成功报上名。 “我们真的还能按时回去吗?”娄心月苦笑着自言自语。 她已经没了信心,只剩下满心的无奈。 好极了,至少好消息是他们所有人都还活着。 至于抛下他们先逃的三人……生死关头,谁能保证自己的第一反应是救人而不是自救? 想也知道宿云这个锯嘴葫芦不可能主动开口要求他们救人,那三人面对危机,迎面递来一个冠冕堂皇的台阶,自然忙不迭地就上了。 说不定就等着这一刻呢。 一想到那个莫名出现的花粉和一背包的花,娄心月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往阴暗的方向上想。 理智将她重新拉扯回来,在这里多留一天多一分危险,现在更要紧的是怎么回去。 “现在我们就只能乘星舰回去了。”娄心月想来想去,发现似乎只剩下了这一个办法。 传送卷轴使用方便,堪称救命利器,但制造成本极高,价格高昂供不应求,小队出任务的时候能申请到一个已经是运气不错了。 除此以外,星系间的来往大多都是依赖星舰。 一三七星系间的星舰系统建设得很好,价格低廉亲民,班次稳定,就连无人的偏远星都有固定的航班,只不过班次频率要低上很多,而且中途必然要耗费一定的航行时间。 距离越远,所需时间越久。 他们这支小队来的时候没那么奢侈,也没那么赶时间,就是乘坐星舰来的。 星舰站和狩猎区几乎分布在星球的两端,这原是为了安全考虑,却是在无形之中又增加了一些时间成本。 而护卫队的考核报名在三天后就截止了。 “光是待在星舰上的时间就不止三天了。”娄心月叹了口气,还是止不住有些失望,“看来是不可能赶上报名了。” “要是有空间能力者就好了。”娄心月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往宿云那边瞄。 她知道陆辞夜肯定不是。 但宿云一个毫不犹豫的摇头,瞬间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 命里无时不强求。 娄心月心里默念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古话,一边开始回忆星舰站的方位。 “我记得星舰站是在东面,直走快一点,但我觉得我们还是绕开花田更安全一些——”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去呢?”陆辞夜举手打断她。 “因为传送卷轴没有了,除非等人来接,我们就只能乘星舰回去了。等等,”娄心月说着顿了顿,转头打量起陆辞夜,问,“你身上有卷轴?” 这可是战神的儿子。 校长都上赶着要拍他这个儿子的马屁,弄个传送卷轴不也是绰绰有余的事。 至于以前陆辞夜对于别人提起父亲时的抗拒反感,都被她暂时抛到了脑后。 叛逆期谁都有,但当父母的总还是在意孩子的。 说不定陆辞夜就有被强行塞的一堆道具呢。 娄心月眼神越来越亮,内心的希望之火重新点燃了几分。 陆辞夜顿了顿,将“传送魔法”之类的解释咽了回去,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她这么想,那就随她吧。 从小陆的记忆里来看,在一三七星系,传送魔法是只有极少数的高阶魔法师才能使用的高阶魔法,而且用起来声势浩大色彩绚烂格外能唬人。 陆辞夜那个无声无息的普通传送魔法与之相较,就显得太过朴素以至于有些简陋了。 说不准还要被质疑一下是不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 ——果然是这样。 娄心月几乎立刻原地蹦起来,若不是见不到人,她甚至想当场给那位赫赫有名的陆指挥官鞠上一躬。 然后她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的卷抽传送范围大概多少?” “直接回去大概有多远?”陆辞夜一边问,一边又顺手摸了几颗异核在手里。 “我们直接去考核的b06号星球,我记得一共有三百星里。”娄心月没多想,直接答道,“如果范围不够的话,我们可以先到中间的星球中转,只要能到c系星球,再转乘星舰路上用不了两天……” “够了。”陆辞夜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有多远呢,前世他全星际乱窜的时候传送距离都是万星里起步的。 就三百星里,他连能量都不用再补充了。 “现在就走?”陆辞夜轻松地问。 娄心月当然没意见,旁边的宿云却好像在发呆。 陆辞夜叫了他一声:“宿云?” 宿云看向后面的树林,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小鸟拖着长长的尾羽站在某截枝杈上,歪着脑袋打量着她们。 蓬松的羽毛让它看起来圆了一圈,豆大的黑眼睛眨了又眨,看起来格外无害。 异种体型庞大样貌丑陋,很好分辨,枝头上这只分明就是普通的小鸟而已。 但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被“注视”着的感觉。 也许是错觉吧。 宿云摇了摇头,转回了视线,示意自己也可以立刻就做好离开的准备。 陆辞夜在他之后才收回了视线。 口袋里没摸到任何一样可以伪装“卷轴”的东西,陆辞夜也不慌,面不改色地假装在包里摸了一会儿,一边镇定地说道:“闭上眼睛,放轻松,改坐标要点时间,可能有点晕,忍一忍,很快就能到了。” 一个兴奋、一个淡漠的人都没提出任何异议,立刻闭上了眼睛。 陆辞夜手还插在兜里,自然是没什么“卷轴”的。 他最后抬头与枝头上的小鸟对视了片刻,最后翘了翘唇角,举起一只手随意地挥了挥。 再见。 他无声地说道。 平地一阵微风起,三人消失不见。 - 北区02号星。 一三七星系最大的研究院坐落在此处,与北军区指挥中心所在的北区01号星相邻。 近来时局安稳,首席指挥官陆流风也有不少时间能来串门。 院长易星移是他多年的好友,也是他常年的育儿垃圾桶。 一看到陆流风找上门来,易星移不用想都知道十有八九又是要说他儿子的事。 没用研究院的最新发明把陆流风一炮轰进外太空,那要亏得两人之间的友谊非比寻常的坚硬与坚强。 而且陆流风也确实是真心实意地在为儿子的事而苦恼着。 半个小时以前,陆流风还坐在易星移旁边长吁短叹。 陆流风说:“小夜又离家出走了。” 易星移盯着屏幕上的数据,眼神都没分出去一个,冷漠地说道:“那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准确的来说,是二十三天零八个小时零五分钟前,以事假的名义,离校出走。” 陆流风一惊:“可是校长昨天才告诉我小夜不在学校。” 易星移:“他昨天确实不在学校里。” 只不过不止昨天不在,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都不在。 陆流风:“……” 他捂着心口叹了口气:“我突然觉得有点心痛。” 易星移:“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陆流风现在真的开始觉得心痛了——被扎的。 跟儿子的关系问题一向是他头疼的根源。 虽然因为长期要驻守北区,他没办法时时刻刻跟在儿子身后关怀体贴,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 但他只要有时间都会回家,或者将放假的儿子接过来,给他讲睡前故事、带他出去玩、给他做饭……所有亲子项目轮番上。 可是和其他正常家庭比,这样的时间也着实少得可怜。 再多遥远的关怀却也抵不过时间和环境带来的影响。 随着年纪越长,陆辞夜越沉默,对父亲越抵触。 上一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陆流风特意空出时间去学校参加家长会,没提前告知,想给儿子一个惊喜。 到场却只得来一个不耐烦的眼神。 跟着儿子走在校园里,与迎面而来的人打着招呼的时候,陆流风甚至从儿子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恨意。 说实话做父亲的那个被伤得不轻,之后陆流风回到北区,决心空出一段时间让彼此都冷静冷静,好好思考接下去怎么办。 结果还没思考好,就先听说儿子又一声不吭地失踪了。 “又”,当然不是第一次了。 好在这回校长再三保证有可靠的人跟着,陆流风才没有那么担心。 陆流风一直知道自己给儿子带来了不少压力,也一直因此有些愧疚。 天赋差并不是陆辞夜自己的过错,可他却无可奈何。 陆辞夜下意识地回避他也是人之常情。 但他至今弄不懂儿子为什么会恨他。 陆流风思来想去,觉得或许还是因为自己还不够重视儿子:“你说……要是我继续跟小时候一样跟他讲睡前故事,能不能拉近一点关系?” “他十九岁了。”易星移敲击着屏幕调整数值,一便说道,“而且小红帽的故事连着讲上六百天,是个人都会觉得烦的。” 陆流风:“……” 陆流风:“那我亲自下厨?” 易星移:“你想让他在医院里完成这学期剩下的学业吗?” “……”陆流风捂着脸弯下了腰,整个人都好像缩小了一号,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你除了打击我,就没有一点有用的建议给我吗?” 易星移动作顿了顿,拿着数据本挪动了一下尊贵的脚步,转身面向另一侧的落地屏幕。 漆黑的屏幕被唤醒,露出「地球图书馆」的字样。 易星移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了两下,十来本书的模拟形态翻动着落到虚拟书架上。 他粗略扫一眼,按下确认键。 屏幕下方悄无声息地下限,露出一小块刻满了繁复花纹的空间,前后不过半分钟,一摞书在空间中心的绿色细纹中翻着页成型,最后整整齐齐地落到最下方的台子上。 易星移一抬手,十几本书就像有生命似的,相继飞到了陆流风怀里。 “「建议」。” 陆流风手忙脚乱地接住飞过来的书,下意识扫过书名—— 《育儿宝典》、《青少年心理健康手册》、《三十八招教你如何做父母》、《做优秀的父母》、《青少年叛逆期指南》、《父与子》…… 陆流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08 陆流风看看书,又看看他的朋友,半晌后,才虚弱地说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个。” 易星移说:“但你需 要 看 看 这个。” 陆流风试图挣扎:“我觉得没什么必要,我好歹给人当了快二十年的爹了。” 易星移说:“你需要。” 语气坚决,不容置喙。 陆流风自觉看出了好友的本质:“你是不是想嘲笑我?” 易星移:“不是。” 陆流风眉头直跳:“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星移冷哼了一声:“你太烦了。” “……” 陆流风心虚地闭上了嘴。 算上这次,近一个月里,陆流风已经来了十几次了。 虽然研究院最近确实不忙,但……同一件事听上几十遍,是个人都会觉得烦的。 而且还可着他一个人烦。 陆指挥官对外从来都是强大稳重的可靠形象,平时都是手底下的人找他来求助、倾诉心声,也没见他跟旁人碎碎念过自己的育儿烦恼。 唯独易星移是他来一三七星系之前就相交多年的好友。 也不知是为了维持对外的偶像包袱,还是单纯信任这个朋友,陆流风拉着他说起儿子的事从来没有丝毫顾忌。 说不定哪天陆辞夜改口叫易星移爹了,陆流风都不一定会介意。 当然,陆辞夜自己肯定会介意的。 从小到大,他见过亲爹这个好友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必说有什么崇拜亲近之情。 易星移说:“你要是觉得闲,我可以再帮你找几本。” 陆流风轻咳了两声,连忙婉拒:“说起来最近倒是有人邀请我去参观护卫队考核现场,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去。” 他原本是不想去的,军队跟护卫队完全是两套系统,一个对外,一个对内,平日里互不相干,而且这次据说还有个皇子也要去,再三力邀陆流风参加,什么心思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唯一让陆流风犹豫的是,那位皇子传出来点口风,说陆辞夜似乎也对护卫队的考核有些意动。 校长含糊其辞,最后也透露说陆辞夜可能是去b06星了。 b06星正是这次的考核点。 易星移并没有为他排忧解难的打算,随手又扔过去一本《敷衍学》,干脆下了逐客令:“那你回去慢慢思考,恕不远送。” 这就说明他有正事要做了。 陆流风瞥一眼书堆,叹了口气,捧起来走了。 感应门在他身后合上之后,有人敲响了另一侧的门,下属递来一份简短的报告。 上面赫然印着陆辞夜的名字。 这是刚从猎人协会那里发过来的消息,苏海楼那个小队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回去交任务,队员只剩下一半,问起来便说是失踪了,找了很久找不到人,只能先回来。 悄然出现的白色小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停在易星移的肩上,咕咕地叫了两声。 易星移眉头舒展了些许,将报告递回去,一边问道:“协会那边派人去找了?” 下属点了点头:“毕竟是陆指挥官的儿子——需要通知他一下吗?” “不用。”易星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随手撕下一张便签,一边说道,“让协会那边的人都撤回来。” 下属愣了愣,有些不解:“院长?” 易星移说:“我亲自去一趟。” - 走到人来人往的大厅里,陆流风又恢复了稳重儒雅的模样,怀里高高的一摞书也没影响到他的翩翩风度。 女助理匆匆从他身边路过,走出去两步才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又倒回去看了一眼。 “指挥官先生?”女助理认出他来,“您是来找院长的?他现在在吗?” 陆流风点了点头,温和地答道:“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一号实验室。” 女助理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了声谢,抱着文件夹和平板匆匆朝实验室走去。 到了实验室门口,她连着按了几次门铃却毫无反应,心底不由生出几分不安,连忙点开表盘内的权限卡开了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院长?”女助理警惕地往里走了两步,瞥见工作台上贴着一张便签和一张纸。 走近了才看清是易星移的字迹,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字: 「休年假,非急事勿扰。」 旁边薄薄的一张纸片明显是临时从草稿本上撕下来的,简单粗暴的休假条,最下方签着易星移飞扬的大名。 - b-06星。 双脚重新踩上实地的时候,娄心月的第一反应是惊喜。 耳边的嗡鸣声一点点褪去,传来人群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像是到了城市里。 还没有等到陆辞夜说可以睁眼,她就下意识睁眼看了一下。 他们站在路中央,来来往往的人肤色不同、发色不一,穿着不同风格的衣服,有穿着铠甲拿着武器的,有穿着夹克腰间藏着枪的,还有穿着长袍怀里抱着一堆魔法道具的…… 两个空着手傻乎乎站在路中央的人反倒成了异类。 这里是休息区,路尽头是被高墙围起来的大型训练场,也是这一次的护卫队考核的场地,开头巨大的“b-08”标志被金灿灿的“皇家”两个字遮盖住了大半,可怜兮兮的只露出几个边角。 说明他们没有跑错。 娄心月压不住心底的兴奋,下意识转动视线,想要找到一些告知他们此刻具体日期和时间的线索。 虽然看到那么多来自不同星球的人脸上又期待又悠哉的模样,她心底已经明白他们肯定是赶上了,但潜意识里还是有些恍惚,想要得到一个更准确的确认。 然而头刚转到一半,娄心月只对上旁边宿云的脸。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娄心月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甚至从宿云眼里也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和惊慌—— 陆辞夜呢? 传送之前还站在他们中间那么大个陆辞夜呢?! 没道理旁边两人都平安到达,中间的人却反而不见了。 两人立刻移开视线,仔细地扫视着周围。 没有、没有、没有…… 根本看不到熟悉的脸。 就在娄心月想着要不要跟宿云分头去找的时候,旁边巷子里就有个青年冒冒失失地跑出来,一头撞上来。 宿云拉了一下娄心月,青年脚下一绊,啪叽一下摔到她脚下。 青年痛苦地呻|吟了两声,捂着鼻子抬起头,对上娄心月的时候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何黎?” “啊啊啊啊啊——” 青年表情惊悚的活像是看到了鬼。 一声高亢的尖叫把周围路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娄心月皱起眉:“你在干什么啊?街头卖艺?” 何黎看了看周围路人看热闹的视线,有一部分确实投到了娄心月和旁边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上,这才把一口气喘上来。 “心月,”何黎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没死啊?” 娄心月眉头跳了跳,飞快地扫了眼周围,打断他:“跟我过来!” 她一把拉起何黎,转头就往人少的巷子里拖。 何黎被拽得跌跌撞撞,但感受到了娄心月手上属于正常人的体温,不由又松了一口气。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已经冷静了一些。 娄心月看看四周没人,才压低声音问:“什么叫以为我死了?” 何黎用袖口擦了擦脸上被蹭破皮的地方,一边答道:“就刚刚,之前,我们组去交任务的时候碰到苏海楼了,他们就三个人回来,说其他人都死在边境星了。” 娄心月一惊:“你说什么?” 何黎想了想,又补充道:“哦,也没有那么直白,说你们跑到异种群中间去了,然后失踪了,他们找了半天,也不敢进去,外围找了一圈没找到,只能先回来报失踪。” 这话的意思谁听了都会认为他们已经死了。 迄今为止,能在暴动的异种群里全身而退的人屈指可数,更何况一个娄心月本就没战力,一个陆辞夜更是公认的废物。 “是那个人救了你们吧。”何黎偷摸打量了一眼宿云,点点头,称赞道,“一看就很有大佬的气场。” 娄心月正心烦意乱,闻言也没多少考虑,胡乱点了点头。 何黎跟她是同班同学,实力弱了一些,有些小聪明,但秉性不算坏,比起苏海楼那几个人,娄心月跟他关系要好很多,他也没必要骗她。 何黎说着还叹气:“早跟你说了跟我们组队了,两个治疗能力者我们也不嫌多的,苏海楼跟陆辞夜凑到一起,想也知道要闹个你死我活的,你又没什么背景,夹在中间不就是当炮灰的嘛……” 娄心月一愣:“什么?苏海楼跟陆辞夜不是没什么交集吗?” “他们自己是没有,但是之间有啊,苏海楼都恨死陆辞夜了。”何黎看她一眼,纳闷,“你一点不知道?” 学校里可没有传出过这样的风声来,但何黎这么说,那肯定有迹可循的。 娄心月脸色忽的变了变。 - b-06星,另一端。 从半空中开始降落的时候,陆辞夜就意识到他的传送出了点小问题。 位置大差不差,至少落在了正确的星球上,但他却和娄心月以及宿云分散开了。 落点的变化不太寻常。 陆辞夜下意识想要做点什么减缓下降的趋势,然而就像是再一次被关进了完全封闭的空间,这一回连微风都无法操纵,只能被磁铁一般的引力拽向地面。 总不能连小陆的愿望都没达成就先一起被摔死了吧。 陆辞夜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飞快地扫视着下方的城市。 很标准的人类风格建筑物,地势平坦空旷,一眼看过去没什么高楼,一栋栋独立的小楼高矮不一,显然都是自己盖起来的。 人群里老老少少来来往往,穿着朴素干净,也没有奇怪的人夹在中间。 这是这颗星球上城市的中心,当年最早一批移民已经在这里定居。 而专门开辟出考核场,以及面向其他星球来访者的接待区,则是在星球的另一端。 跑偏了。 陆辞夜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正下方是一个无人的巷子,很宽敞,却并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缓冲的的东西。 几秒钟的时间,足以他碰到下面的建筑物墙壁,陆辞夜从背包里翻出一把匕首用力扎向墙壁,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却也没能阻止多少下落的速度。 他的力气不够大,匕首很快脱手,他眼疾手快,一把扒住窗沿。 还没等他稳住身子,就听见下面冷不丁地传来一声:“下来。” 不冷不热,像是一句单纯的提醒。 什么时候有人来的?陆辞夜眼瞳一颤,指尖却已经因为这瞬间的走神而卸了力。 有人在下面接住了他。 事实上只是伸手扶了下他的腰,陆辞夜踉跄了一下,脚尖落到地面的刹那,身上那种凝滞感便在瞬间消散于无形,轻柔的风在他背后缓冲了一些。 陆辞夜站稳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眼前是个有几分眼熟的男人,乍一眼看过去年纪轻轻。 黑发很长,长到腰间,在肩以上的位置简单束了一道,个子很高,离他近一些都需要微微仰着头看他。 身上没有什么华贵的服饰,如果忽略那张出挑的脸,就是个在城市人群里的普通路人。 男人神态平静,光看脸并不是个热切的人,扶了下陆辞夜便松开手,两手插在外套兜里,平平常常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陆辞夜则在想他是谁。 出现在这里主动跟他打招呼,八成是小陆以前认识的人,然而小陆似乎在传送途中觉得不适,正处于沉睡之中,无论陆辞夜怎么在意识里戳他都毫无反应。 陆辞夜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一边飞快地翻阅着小陆的那份记忆。 男人挑了下眉:“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 电光石火之间,陆辞夜灵光一闪,终于联想到这个人的身份。 ——陆流风的朋友,好像是姓易的。 对于小陆而言,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易星移长得又年轻得不太像是他父亲那一辈的,记不清也是正常的。 虽然在小陆的记忆里,他们可能总共就见过一两面,还是在很小的时候。 但毕竟是亲爹的好朋友…… 陆辞夜眨了眨眼睛,乖巧地叫了一声:“易叔叔好。”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位“易叔叔”的神情有些微妙,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 陆辞夜思索片刻,自觉领悟到了真相—— 原来这个星球上叔叔辈的男人也会有年龄危机? 09 易星移不说话,陆辞夜维持着礼节性的笑意,余光扫视周围,打起退堂鼓。 既然易星移这个搞研究的出现在这儿,陆流风或许也就在不远处。 小陆还没醒,他们也还没来得及就陆流风的问题达成共识,陆辞夜第一反应是先避一避。 步子才迈出去一半,易星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你父亲不在,至少三天后才会过来。” 陆辞夜脚步一顿。 他脸上表情明晃晃在说,那你怎么在这里。 但一开口,却还是虚伪的假笑:“那还真是好巧。” 易星移挑了下眉,说:“不巧。我是来找你的。” 陆辞夜怔了怔。 他有些奇怪,谨慎地回顾了一下小陆的大部分记忆之后,奇怪变成了疑问。 原先他以为易星移是为了陆流风来当说客或者和事佬。 就在小陆离校出走前两个月,他跟父亲之间爆发了一场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的争端。 陆流风第一次在儿子面前绷不住笑脸,连晚饭也没吃,转身就离开了家。 小陆吼完父亲就有些后悔,却死活拉不下脸来去找人和解,内心的怨愤不平最终占据上风,就这么冷战到今日。 陆流风在儿子面前一向不善言辞,找个外援也无可厚非。 但易星移却说跟陆流风无关。 这就更说不通。 在小陆的记忆里,他和易星移并不相熟。 两人只在他十岁以前碰过面,易星移是去看望他的母亲。 但是后来母亲称病闭门谢客,易星移就不再去了,小陆也没有再见过他,只隐约知道父亲有这么个朋友。 按照小陆记忆里的剧情发展下去,大约五六年后,老国王身体每况愈下,几位皇子为了继承王位斗得你死我活,易星移和陆流风却在这时候相继隐退。 陆流风作为“战神”还留下了赫赫威名,易星移这个帝国研究院的院长却仿佛人间蒸发。 直到小陆死,都再也没听过他的名字。 也许是出事了。 不知为何,陆辞夜直觉易星移并不是会丢下朋友不管的人。 但不论易星移后来出了什么事,这时候他和朋友的儿子几乎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而他的态度也绝不是来兴师问罪。 那么,还有什么值得他突然的亲自来找陆辞夜一趟? “听说你跟三皇子走得挺近的?”易星移以这句话作为话题的开头。 陆辞夜反而松了一口气,满脸茫然地反问:“那是谁?我认识吗?” 满脸的嫌弃,仿佛写着四个大字,关我屁事。 易星移轻笑了一声,目光略过他扫过巷尾,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又突然转了话头:“我请你吃饭。坐下来再说。” 陆辞夜来不及拒绝,就已经被易星移半强硬地拖走。 易星移看着并不是很强壮,力气却很大,陆辞夜连挣扎都做不到。 要不是他受了伤…… 陆辞夜皱着眉盯着抓着他的那只手。 虽然很不情愿,但易星移毕竟不是坏人,在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陆辞夜也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易星移似乎觉察到他不舒服,手上力道松了一些,说道:“往左边拐,有家餐厅在全星系都很有名。” 陆辞夜并不关心有名的饭菜,只在将要转过去的时候神经忽的一跳。 一股恶寒感爬上脊背。 他下意识想扭头往后看,手上的力道却在那同时加重了。 陆辞夜被拽得一个踉跄,一头撞进易星移的怀里,鼻子一酸,眼泪险些飚出来。 “看路。”易星移扶了一下他的腰,很快又放开,沉着声提醒了他一句。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从他们旁边擦肩而过。 陆辞夜压在喉咙里的一句抱怨硬生生咽回去,皱着眉揉着鼻子扭头看一眼。 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他神经太敏感了,陆辞夜心里想着,力量的缺失确实让他一直有些不安。 哪怕他清楚体内剩下的那点力量已经足够他在这个星系里自保了。 但是死亡的阴影距离他也才过去不到两天而已。 谁能保证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他的敌人? - 陆辞夜看不到的拐角处。 也是易星移来时的方向。 某个隐蔽无人的巷子口,一个脸色青黑的男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脸上印着黑色的倒三角印记,眼球微微外翻,已经没了生息。 再朝他身后看,一个死胡同里至少堆了七八具同样的尸体。 无论是脸上的印记,还是表情、身形,都仿佛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点青色的火光在它们身体上幽幽地燃烧。 笃、笃、笃—— 老人拄着拐杖拐过弯,路过巷子口,只觉一阵沙尘迎面吹来,不由闭起眼睛,伸手挥了挥。 只是片刻,迎面而来的沙砾感消失了,老人睁开眼睛左右看看,地上与前方都空无一物。 “今天的风还真大。”老人没有多想,低声嘟囔了一句,柱起拐杖继续往前走。 笃、笃、笃…… 声音远去了,死胡同里只剩下附近居民堆起的垃圾,偶尔有苍蝇嗡嗡地飞过,在上方飞了两圈,便像是被毒晕了,直挺挺地掉进垃圾桶。 只剩下一片死寂。 - 易星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怎么了?不舒服?” 陆辞夜摇了摇头,回过神才发现对方已经停下了脚步,他抬头看看大门上的牌子,又看看易星移,挑起一边的眉:“你在跟我开玩笑?” 眼前这个餐厅的牌子简陋的几乎就是一块破木牌,一眼看进去就是普通住房里的一层客厅被打通,摆上三四张缺了角的旧木桌子,其中一个还缺了腿,是用胶布绑了根歪树枝,勉强支撑着。 主人家的女儿见到外面有人,连忙放下手里吃饭的碗,系起围裙朝外招呼:“客人来吃饭吗?b06星特产的青果套餐,请务必进来尝尝!” 她嘴角上甚至还挂着几粒米饭和黑乎乎的不知名酱料。 易星移嘴角也微微抽动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镇定,笃定地点头,说:“就是这里。” 陆辞夜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想要借机报复自己了。 不过吃饭不是重点,要谈的话才是。 男主人在客厅相邻的房间里打盹,女主人和女儿收拾了碗筷,去后厨开始做饭。 两位客人面对面坐着。 易星移没有绕弯子的打算,直白地说道:“苏海楼跟协会的人暗示说你们已经死了。” 陆辞夜有些诧异:“你连苏海楼都认识?” 易星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你身边所有的人。” 陆辞夜摸了摸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心底倒没有预想的那么慌张。 易星移摆明了是来提醒他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热心…… “苏海楼跟三皇子有点关系,但这次并不是三皇子指示他来杀你。”易星移继续说道,“你们学院有个叫云生的人,你认识吗?” 陆辞夜点了点头。 现在说不上认识,只听说过传闻,这时候他还是跟陆辞夜一样,是时常被人嘲笑的“废物”,可他却并没有小陆那样的背景,而是出身贫民窟。 原本这时候的小陆甚至不知道云生爱慕着三皇子这件事。 但要不了多久,他会在这次的考核上大放异彩,变成三皇子身边的红人,也是小陆一度嫉恨的对象。 最后他更是成了和篡位成功的三皇子共享王座的“真爱”。 不过到了那时候,小陆反倒没有那么恨他了,而是把所有的恨意都集中到了三皇子身上,毕竟后者是他杀父仇人,也是罪魁祸首。 当然他对云生也远远说不上喜欢。 “苏海楼喜欢云生,而且为人相当‘大度’,知道云生喜欢三皇子,愿意为了他的幸福而献身。”易星移继续说道,“不过也不排除他想靠着云生搭上三皇子的线吃软饭。” 易星移这么一说,陆辞夜就反应过来。 在这之前,小陆追三皇子追得尽人皆知,而他的身份背景就注定了三皇子不能对他冷眼以待,哪怕心里不喜欢,面上也要好声好气地应对着。 在旁人眼里,他就是拿下三皇子的最有力人选。 有小陆在,那个贫民窟出身的云生就缺乏一些竞争力,自然是要受委屈的。 苏海楼这还真是“为爱献身”,而且爱得相当深沉。 先前他就怀疑过小陆记忆里的那一段,他不信苏海楼是为了保护他才跟着他,但并不怀疑苏海楼跟三皇子私下有联系。 苏海楼出身不高,要是没人撑腰,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战神”的儿子下手。 现在看来,不是有人撑腰,而是为爱痴狂。 易星移话锋一转,终于切入正题:“那个云生,有点问题,他这次也会参加考核,我建议你不要跟他碰上。” “退赛也好,休学也好,我想你应该没有那么在意。你可以先好好考虑,如果有意向,不必通过你父亲,我可以直接帮你办好手续。” 易星移说着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一些:“我想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会比较好。” 话音落定,陆辞夜心头猛的一跳。 对上视线的时候,陆辞夜几乎以为他真的全知全能,洞察了所有的秘密。 然而记忆中那个冷漠的男人神态平和地注视着他,既没有威胁也没有警告,只有真诚的建议。 易星移看起来跟记忆中很不一样,而陆辞夜却对他生不出任何警惕之心。 陆辞夜信任自己的直觉。 作为一个在全星际间乱窜的浪客,陆辞夜很难有稳定而长久的时间去建立一段关系,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朋友。 事实正相反,他朋友很多,虽然很多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但信任默契不输任何人,为之赴死也欣然往之。 通常是不打不相识,看顺眼了便交付信任,君子之交,不问出处。 他在做着对你好、近乎保护你的事,就不必刨根究底去问为什么或者是不是真心的。 问得多,未必信。 信了,再追问也就没有意义。 陆辞夜只出神了片刻,很快便自如地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扬了扬眉,半是调侃地问道:“易叔叔这是担心我的安危,所以特意来提醒我注意安全的吗?” “不是,这只是顺路。”易星移说着顿了顿,还是没忍住,“不要叫我叔叔,从你母亲那里算,我跟你同辈。” 但小陆记忆里对母亲的记忆很淡。 陆辞夜没有深问,从善如流地改口:“星哥。” 易星移眉头跳了一下,但没有再纠正他。 陆辞夜接着问道:“那你原本是准备来干什么的?” 易星移说:“来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陆爹:???友尽 - 明天周四~周四中午不更,晚上六点更新 等v后给大家爆更,么么 10 陆辞夜表情空白了一瞬,这仍是一个完全出乎他预料的答案。 易星移看到他的表情,扬了扬嘴角,似乎觉得有趣。 但他并未推翻那句话。 店主母女终于做完饭,各自端着一个餐盘过来上菜。 易星移撤掉了之前随手设下的隔音咒,母女俩无知无觉地放下餐盘,说了几句吉利话,揭开餐盘的盖子,便开始兴致勃勃地给两人介绍b06星的“特产”。 两颗巴掌大的青色果皮的果子被掏空了果肉,隐约能看见内壁深紫色的残留物,取代果肉的是粘稠的红色不明物体。 果皮盖子压在两块厚厚的烤得焦黑的饼上,旁边是一坨漆黑的酱料,隐约能看见类似蜗牛的东西在里面蠕动着。 两人的表情都凝固了一瞬,连女主人和女儿的介绍都没听进去。 等到女主人转身离开的刹那,陆辞夜飞快地用指尖摸了一下那块饼,硬的几乎能敲出回声。 陆辞夜思索了两秒,理直气壮地把自己面前的盘子也推到易星移的面前:“我的这份也给你。” 易星移眉头抽动了一下:“为什么?” 陆辞夜语重心长地说:“浪费粮食是不好的行为。” 他用眼神示意那些黑漆漆红彤彤的东西。 也许有某些特定的种族爱吃,但遗憾的是,人类显然还没有进化出一个无坚不摧的铁胃。 这玩意儿吃下去会死人的吧。 想到这里,陆辞夜的眼神更热切了几分,满脸真诚且无辜地看向易星移,补充道:“你刚刚说了,你是来保护我的。”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仿佛在说,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易星移:“……” 静静地对视了片刻之后,陆辞夜也快挂不住笑,下意识抬头望望天花板。 不知何时积蓄起的油污从漆黑的房梁上坠落,“啪嗒”一声,落入黏稠的红汤里,缓慢扩散出一圈诡异的黑纹。 “……” “……” 两个人沉默了大概几秒钟,默契地放弃了互相伤害的想法。 “不饿的话,我先送你去考核场,你的朋友应该还在那里等你。”易星移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至于我之前说过的建议,你可以慢慢考虑。” 他强调了“建议”两个字。 如果陆辞夜拒绝接受,他也绝不会强求。 陆辞夜也没有立刻给出答复,点点头算是应下来,想了想,多问了一句:“我的父亲不知道这件事,对吗?” “如果你是指我一直在关注着你的事的话,”易星移答道,“是的——我没有告诉过他。” 无论是一直暗中关注着陆辞夜的行踪,还是私下里来找他,易星移从来没有直白地告诉过陆流风。 那是他的工作之一,而他的直属上司却并非那位好友。 陆流风也从来不问。 不是父亲…… 陆辞夜想到了易星移提及过的“母亲”。 小陆十岁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母亲了,据说是生了重病隐居静养,于是一连数年,连亲儿子也见不到她。 幼年时的记忆有些模糊,小陆也只依稀记得母亲温柔地抚摸着他脸颊的温度。 他的母亲对任何人都一样的温柔,一视同仁到让他感觉到一些疏离。 陆辞夜从记忆里抽身的时候,易星移已经带着他走到了无人的角落。 易星移拉起他的手腕,最后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陆辞夜本来没有继续探究下去的打算,闻言想了想,又问了一句:“是不能说吗?” “那倒不是。”易星移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语气都冷了几分,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嫌弃,“只是……太烦了。” 如果陆流风知道自己儿子一直被“监视”着,他一定会先花上几天的时间来表达自己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并劝好友回头是岸。 然后在剩下的时间里——在他接受现实以后,定时定点地来骚扰易星移,试图从他这里获取儿子的近况。 光是想象一下,就已经让人烦到恨不得提前缝上陆流风那张嘴了。 不过易星移没有在陆辞夜面前破坏他父亲英武形象的打算,所以他没有过多的解释。 好在陆辞夜也没有追问下去。 易星移打量着眼前少年的眉眼,总有一种对方很乖的错觉,他语气也不由地放软了几分:“准备好了吗?” 陆辞夜点了点头。 易星移说:“别乱动。” 一阵微弱的气流滑动了一下,同样是传送魔法,简朴到跟陆辞夜的如出一辙。 无声无息之间,巷子里的两人便已消失不见。 - 考核场附近。 娄心月和宿云一左一右堵在何黎面前。 何黎看一眼默不作声擦着刀的宿云,暗暗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交代出来。 之前何黎是转专业到娄心月班上的,刚入学的时候短暂地跟苏海楼做过一段时间同学,后来也经常在社团活动的时候碰到,私下里时不时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苏海楼是魔法系的学生,也就是所谓没有觉醒异能的“废物”。 不过苏海楼的名声要稍微好一点,他魔力很强,据说有望成为中阶以上的魔法师,在学院里也属于被仰望的那一批。 整个一三七星系,低阶魔法师占据了95%以上,剩下那5%已经都可以列入到精英的范畴了。 苏海楼出身于低等贵族家庭,在正经上流人士之中被轻视,在学院里倒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但见了真正的大人物,哪怕是陆辞夜这样的“废物”,他都得低下头。 而偏偏陆辞夜这样知名的废物——异能弱得只能用于哄女孩子开心,却也依然稳占着“异能者”的位置。 不管苏海楼实战有多厉害,只要没升到高阶魔法师,出了学院,就依然要被陆辞夜这种弱者的“异能者”名号压一头。 在一三七星系,只有废物才没办法觉醒异能。 陆辞夜被暗地里骂作废物,那些未觉醒者就是比废物更废物。 这是一三七星系一种普遍的认知。 魔法系的学生大部分确实实力较弱,入校不久便被系风同化成佛系咸鱼,低调做人混日子,等着从学院毕业给履历增光添彩,好找一份体面些的工作。 但那些实力排在前排的学生,跟异能系的学生训练对决,哪怕有着压倒性的胜率,最终也很难为他们在整个星系的地位添上一砖半瓦。 离了学院,在外跟人说起自己是魔法师,谁都会不自觉地露出轻蔑的目光。 很难有人能在这种不公正的待遇下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 会因此恨上异能系那些知名的“废物”,也不难让人理解。 尤其是那些可以靠着身份背景作威作福的废物。 苏海楼确实不喜欢陆辞夜,可能从听说这个人的名字开始就有一种本能般的厌恶。 但要说到恨上,那就是跟另一个人有关的事了—— 云生。 苏海楼的直系学弟,跟陆辞夜同龄,目前也是魔法系的学生。 更重要的是,他跟陆辞夜一样,对三皇子怀有明显的好感,而三皇子私下对他似乎也颇为亲近。 这一场三角恋本来跟苏海楼没什么关系,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对云生情根深种,对他的话唯命是从,恨不得为他扫清前路上的一切障碍。 包括阻碍云生和“真爱”三皇子之间感情的人。 陆辞夜自然也在其列。 之前在学院的时候,异能系和魔法系有过很多战斗方面的联动课程,有好几次陆辞夜当众出丑,都是苏海楼暗中作祟。 这些事只有少部分人知情,心底也有所猜测,却不敢大肆宣扬出来,不是不喜欢八卦,而是一种源于直觉的惶恐和畏惧,让他们不敢插手这件事。 何黎说着那些隐蔽的前情时,还下意识往左右看,生怕被其他什么人偷听了墙角。 然后在某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紧紧闭上嘴巴,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声音压到只剩气音。 “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要说是我说的。” 他一边说,眼神一边往外瞟了一眼。 宿云眼尖,看到巷子外面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走过,身上还穿着跟娄心月等人刚出发时一样的制服。 被三人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小个子男生,骨架小,看起来也就跟身为女孩子的娄心月差不多高,皮肤白得像纸,巴掌大的脸,侧脸都能看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 周围的三个男人都神情疲惫,其中一个还断了一条胳膊,袖口空荡荡的,肩膀处染了血。 他们警惕地看向四周,好像是害怕有人会突然冲上来攻击他们似的。 娄心月落后一步才瞥见那几人的侧脸,不由一惊:“那几个不是——” 何黎连忙“嘘”了一声,等人走远了,才点点头,小声肯定了娄心月的猜测:“都是我们学院的学生,我刚刚从协会那边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们去交任务。他们小队出发的时候一共有十一个人,现在……” 他伸手比了一个四的手势。 只有四个人活着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2 12:00:00~2021-09-23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取名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feng 20瓶;取名废 5瓶;星辰 2瓶;南念、火炎焱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 娄心月吃了一惊:“怎么会?他们回来的时候遇到星际海盗了?” 何黎摇了摇头:“他们去的是四十四号边境星。” 这在一三七星系所有有记载的星球之中,是危险等级最高的那一批。 一般来说,只是为了护卫队的考核报名,还是学生的小队大多都会选择更安全的星球完成任务。 一上来就挑这么个高危级别的星球,简直是在自己找死。 而且娄心月记得活下来的那几个学弟似乎都是魔法系的,实力并不太出众,也远远比不上苏海楼。 何黎提醒她:“星系起源里说过,四十四号是异种变异的起源,有人猜测上面藏着觉醒特殊能力的秘药,野兽原本就没办法自然地觉醒能力,结果最终被强行催生成怪物,但是,人类本来就可以……” 不需要他再继续深入说下去,娄心月就懂了。 这些魔法系的学生大约都是不甘心一辈子当一个“废物”,所以才决定铤而走险。 娄心月有些惊讶,但想想又不觉得奇怪了。 何黎撇了下嘴,明显并不钦佩这几人的勇气,反而有点戚戚然的后怕。 “他们是用卷轴传送回来的,样子很凄惨。”何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三个人身上都有伤,还是协会的人找了治疗师帮他们急救,只有云生一个人毫发无损。” 娄心月回想起云生的模样,心说他那长相确实挺惹人怜爱的。 何黎看了她一眼,低声强调:“他是这十一个人里面实力最弱的!总共七个人死在了四十四星!” 娄心月对于这种事确实不太敏锐,否则也不至于直到被抛下才注意到队伍里的暗流涌动。 但何黎反复强调,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七个人,难道七个人都是舍己为人舍生忘死的勇士? 偏偏是最弱的云生,连一点皮肉伤都没有。 何黎提起来还心有余悸:“这个人真的有点邪门儿,我以前一个同学,从来不喜欢男人的,一见了他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还为了他去偷过学校的藏宝阁的禁药,被当场抓到退学,还咬死了帮那个人隐瞒下来,他父母哭着求他交代幕后人,他一点动摇都没有。” 何黎是无意间偷听到同学和云生对话的人,他的异能能够藏匿气息,所以当时没被他们发现。 那时候他也没放在心上,还以为那两人是在搞什么情侣之间的小|情|趣。 结果没两天,就传来那个同学偷东西被退学的事。 何黎躲在看热闹的学生后面偷偷看过他一眼,只觉得心惊肉跳。 满脸冷酷、对哭红眼睛的父母无动于衷,跟过去那张性格温和腼腆的男生简直判若两人。 直到被学校的安保员押走之前,他的视线都没在可怜的父母身上停留半秒,而是深情又狂热地看向藏宝阁的方向。 旁人以为他是因为偷不到东西而心有不甘,只有何黎清楚地知道,他是在看人群里的云生。 但在那件事之后,却无人知晓那个同学跟云生之间的关系。 仿佛何黎曾经亲耳听见的甜言蜜语都是他的幻觉一样。 心底有了疑问,何黎也曾短暂地关注过那个表面默默无闻的云生。 然后他发现,像那个同学一样的男生,并不在少数。 苏海楼已经算是当中表现得最明显的那一个了。 “你们可别说出去啊。”何黎说着还不忘再提醒一遍,“我可不想招惹上那么危险的人,我劝你们最好也离他远一点。” “最好连陆辞夜也一起远离了,他已经被盯上了,那几个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何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可不像他一样,有个能给他报仇的好爹。” 娄心月陷入了沉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半晌说了句“谢谢”。 - 何黎也不知道陆辞夜的下落。 告别何黎之后,娄心月看了宿云一眼,问:“你跟我一起去找小陆,还是先去报名?报名点距离这里不到一公里,我可以先送你过去。” 宿云摇了摇头,意思是先找人。 娄心月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说起来,宿云才是小队里唯一的“外人”。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对彼此的了解仅限于姓名和性别,宿云实力强悍,单刷任务也毫不费力,答应苏海楼的邀请,组了队反而是多了几个拖油瓶。 原先娄心月也不解,宿云不怎么爱说话,也没人会读心,但之后的种种反应和细节也大致透露了原因—— 宿云根本不认识去协会的路,哪怕协会大门的牌子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他也仿佛睁眼瞎一般目不斜视地越过去。 他似乎并不是一三七星系的人。 协会报名的流程,他更是一问三不知,原先还是跟在其他来报名的学生后面才找到大致的方位。 结果半路一时不查,走了会儿神,把人跟丢了,又不知道该找什么人问。 正茫然的时候,一转头就碰到了苏海楼五人。 他的思路很简单,五个学生向他提供情报,他保护五人的安全,对他来说是很划算的买卖。 但照理来说,从收集齐异核那一刻起,他们的任务就已经算是完成,宿云也没必要为了他们拼命。 娄心月原本以为宿云会是他们当中最先离开的那一个。 然而事实是,曾被交付信任的队长丢下他们不管,反倒是宿云一个外人拼死拼活地救下他们。 甚至到了目的地,他第一反应也不是先去报名,而是先去找失踪的队友。 一双没有波澜的灰眸看过来,娄心月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或许太过于炽热了,她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抬头望望天,还是忍不住心里嘀咕。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正想着,路口拐角传来熟悉的声音。 “……真的不要紧吗?” “你在慌什么,我们又不是故意叫他们去送死的不是吗,那种情况下我们只是做了最优选择!” “可那谁是陆指挥官的儿子啊,唯一的!亲儿子!” “闭嘴!你想把其他人都引过来吗?!” “对不起……”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别说漏了,咬死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难不成他还能以权谋私报复我们不成?” “……” “反正我们三个以后也不可能进军队的……” 两个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更强势些的是彭新雨,艾文有些畏手畏脚的胆怯,但似乎很快就被说服了。 苏海楼走在他们前面,一言不发,但脸上没有丝毫担忧的神色。 相反,他看起来步履轻松,像是终于甩到了一个大|麻|烦。 娄心月心头的火在那瞬间蹭的窜上来。 担惊受怕的委屈,命悬一线的后怕,险些错失比赛的遗憾,一股脑的压上去,她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揪住苏海楼的领子逼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旁边的宿云一把按住了她的肩。 娄心月动弹不得,不解地扭头看宿云,只见他眉头都皱起来,身体重心微微下移,手上握紧了刀。 一个显而易见的戒备姿态。 娄心月扭回头看了一眼,脚步也随之一顿。 前面一个男人拦住了苏海楼三人。 一个相貌俊郎、气质温和的男人,乍一眼看过去并没有太强的压迫感,但往那儿一站就自带着一种叫人安心的气场。 娄心月定定地打量了他片刻,心脏开始狂跳。 她没有面对面见过这个人,但曾经在课本、新闻上看过不止一次。 那是名扬全星系的“战神”,陆流风。 也是陆辞夜的父亲。 日理万机的军区指挥官因何出现在这种地方? 除了为了他的儿子,似乎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 陆流风比预定的时间提早了几天。 一是不想要那位皇子大张旗鼓地派人欢迎他,二来好友最近似乎有事要忙,闭门谢客,他找不到人烦,只能转换场地。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儿子。 所以到达b06星之后,迎面看到穿着干净校服的学生,他便下意识拦了一下他们,问他们有没有见过陆辞夜。 陆辞夜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很少有人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眼前的三个年轻人神情一个比一个僵硬,似乎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张着嘴,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打头的那个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陆流风没有多想,以前有些学生第一次直面他的时候,还有被吓昏过去的,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正常。 “没见过吗?”陆流风遗憾地叹息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谢谢,我还是去报名点问问吧。” 三个人连忙点头,纷纷退到一边,给陆流风让开位置。 苏海楼额头一滴冷汗滑进眼睛里,刺的眼膜生疼,他死死掐住掌心,抑制住颤抖。 身后的人比他更慌,等到陆流风走远了一些,两人都是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哆嗦着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幸好陆流风没有追问下去,否则他们也不确信自己还有没有狡辩的勇气。 嘴上说的,跟真正直面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不是说陆辞夜跟他父亲闹崩了吗?”彭新雨缓了许久,抬头看向苏海楼,几乎是在瞪他。 “就算之前没有,”苏海楼掐着自己的手心,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似在解答疑问,又似在自我安慰,“……那也快了。” 另一边,在苏海楼三人看不到的地方。 陆流风走出去没多久,就被另外两个年轻人拦下来了,一男一女,女生只穿着衬衫,身上没有任何标志性的身份象征,直到她开口自我介绍。 “我是小陆——陆辞夜的学姐。”女生压着声音的颤抖,继续说道,“我叫娄心月,也是这一次跟他一起组队参加报名任务的队友。” 陆流风停下脚步,看向眼前的两人。 娄心月无意识地舔了舔下唇,有些紧张,余光瞥见旁边的宿云,才稍稍安下心,继续说下去:“小陆可能遇到了危险,或许跟我们另外几个队友有关,我……我们找不到他,想请、请您帮忙。” - 考核区,某个无人的巷子里。 这一回的传送没有出任何纰漏,转眼之间便落到了正确的地点,并且脚也踩在正常的、普通的地面上。 但在站定的那瞬间,陆辞夜还是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先抓着他的手腕的易星移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脑袋上忽的一重。 有什么东西落到他脑袋上,然后又顺着他的头发滑下来,落到他的肩上。 陆辞夜扭过头,与一只白色的小鸟对上眼。 羽毛蓬松,背上和翅膀上有相间的灰黑纹路,但从正面看就是一个圆滚滚的白团子,缀着两颗黑豆眼睛。 陆辞夜下意识往它尾巴的位置看,没有尾羽。 更像团子了。 这是易星移。 陆辞夜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虽然直到对方真正开口之前,他都不太敢确定这样的猜测。 “这样比较方便。”易星移低声解释道,“免得被不必要的人看到,会很麻烦。” 说不定是翘班出来的。 研究院的院长,应该很忙吧。 陆辞夜了然地点头:“我会帮你保密的。” 易星移“啾”的叫了一声,完美伪装成了一只普通的小鸟。 陆辞夜忍不住笑了笑,不是敷衍性的假笑,而是真的觉得有趣,他不自觉地抬手,挠了挠小鸟的脑袋。 易星移鸟全然没有身为人类时的自尊心和羞耻心,毫无心理障碍地将自己的脑袋送到陆辞夜的指尖之下。 陆辞夜神情恍惚了一瞬,没意识自己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仿佛在很多年前的什么时候,他也这么抚摸着一只小鸟的脑袋,满心的新奇与欢喜。 相对了片刻之后,一句可以归于称赞的话脱口而出。 “——可爱。” 小鸟的身子僵了一下,陆辞夜才陡然回神。 他以为小鸟是害羞了。 毕竟是叔叔辈的人了,陆辞夜在心底默默想道,还是忍痛放下了手。 一阵刺痛在那同时出现在他的大脑里。 陆辞夜收敛起笑意,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深沉的眼,满是扭曲的厌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3 18:00:00~2021-09-2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笑独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锦年时暖 50瓶;笑独眠 32瓶;辞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 巷子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一个瘦小的男生,面色苍白,长相不错,却被脸上那扭曲的神情掩去了漂亮的部分。 他盯着陆辞夜看,眼里先是意外,像是在说“你怎么没死”,接着就只剩下浓烈的恨意。 许是仗着无旁人在场,他便肆无忌惮。 对视的那瞬间,陆辞夜感觉到了一阵浓烈的杀意。 但眨眼之间,那股杀意便退散了。 没过一会儿,后面传来陌生又焦急的声音:“云生!” 陆辞夜微微挑了下眉,还真“巧”。 云生瞬间又恢复成了无害的模样,后面受了伤的男学生追上来,反倒将他护在身后,尤其是一抬头看清陆辞夜的脸,男学生顿时露出戒备的神情。 意识到云生在身后微微发抖时,男学生瞬间又怒不可遏。 “是不是你又在欺负云生?”男学生用一种仇恨又愤怒的眼神瞪着陆辞夜,“不要以为你是战神的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要是敢伤害云生,我一定会跟你拼命的!” 陆辞夜张了张嘴,又闭上,隐约觉得这人似乎不太好交流。 云生轻轻拉了拉男学生的衣角,勉力勾起笑,苍白着脸摇着头,怯生生地说:“我不要紧的。” 简短的五个字。 男学生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整张脸都气得涨红。 “云生你不要怕他。”他先是小声安慰身后人,随即又提高音量,大声嘲讽,“谁不知道陆辞夜没了好爹就是个废物!决斗课上连低阶的魔法师都打不过,竟然还有脸赖在学院里,我要是你早就找棵树吊死算了!免得你父亲也连带着被人耻笑!” 一个废物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男学生话里话外都是这样的意思,滔滔不绝地鄙视着陆辞夜的天赋,似乎完全无惧于他背后的那个好爹。 勇气可嘉。 即便是在真正时刻自卑着的小陆的记忆里,刚当着他的面嘲讽他的天赋的,整整三十年的人生里也屈指可数。 陆辞夜扬了扬眉,脸上浅淡的笑意绝不是源于高兴。 觉察到他的表情变化,云生又拉了拉男学生的衣角,有些焦急地劝阻:“不要再说了,你没必要为了我……” 话音未落,云生已经红了眼眶。 男学生立刻偃旗息鼓,手足无措地转头看他:“你、你别哭,我、我不说了,都是我的错——” 远处再次传来了脚步声,云生有些慌了,拉着男学生要走,一边低声说道:“没关系,我本来就很弱,出身又不好,被人看不起也是正常的,我早就习惯了,我不希望你们出事,不然我会更难受的。” “我、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其他人还在等我们。” 男学生记得自己不再多说的承诺,闻言只能更加恼怒地瞪一眼陆辞夜。 那一眼可能是“走着瞧”、“走夜路当心点”之类的意思。 站在原地的陆辞夜从头到尾连口都没开,就见这两人演完一出深情的戏码,随即一个拉一个,一个护一个,转身离去,很快不见踪影。 陆辞夜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睛。 如果是原来的小陆在这里,听到那些对话,早就控制不住上去跟两人扭打起来了。 不论前因如何,战神之子当众殴打学弟,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要是对方毫不相让,小陆打不过对方,那就更好笑了—— 战神的儿子,还真的是个废物啊。 无数人会将这件事当做一个新的笑谈。 小陆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句话的魔咒,陷得越深,越急切地想要摆脱父亲的阴影,去证明什么。 迫切却不得章法的莽撞最终为他招来了灭顶之灾。 但最初的泥潭深陷,也是被人为地一把把推下去的。 陆辞夜原先不太懂为何唯独小陆身边全是那样的人,在看到云生和那个男生的“表演”之后,他就反应过来。 当身边有一个人如此憎恨你,你却对此浑然不知,那么吃亏到丧命也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更何况对方身边站着那么多人,反倒完美地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于是起初那点杀意也变得毫不起眼了起来。 当然,那仅仅只是针对感知能力一般的普通人而言。 那一场浮夸的表演里,陆辞夜注意云生远胜过那个手舞足蹈的男学生。 “这种能力可真是令人讨厌。”陆辞夜慢吞吞地发表着意见。 现在他大概明白易星移说的“有问题”是指什么了。 “离他远一点。”易星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如果你不想哪天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站在广场中央跳|脱|衣|舞的话。” 陆辞夜:“……” 还真是相当可怕的未来。 但,以云生的“能力”来说,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如果是原来的小陆的话。 陆辞夜瞥了一眼肩上的小鸟。 小鸟歪了下脑袋,没有张嘴,声音就传进了陆辞夜的耳朵里。 又是魔法。 “当然,直到离开这里之前,我会寸步不离地保护好你的。”易星移说道,“你还有三天的时间来考虑要不要退出考核。” - 陆辞夜在报名点附近找到了娄心月和宿云。 两人正站在角落的位置低声商量着什么,基本上都娄心月在说,宿云偶尔点个头,才让他看起来像是在听旁边人说话的样子。 他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陆辞夜放松下来,上前打了个招呼。 娄心月被吓了一大跳,捂着心口扭头,看清是陆辞夜,才又露出欣喜的神情。 “小陆?!你没事啊!”娄心月小声欢呼了一阵,然后又拍着心口忍不住抱怨两声,“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吓死我了。对了,你之前跑哪儿去了?是不是有人故意想害你——这只鸟是哪来的?” 旁边的宿云已经从那瞬间的警惕之中放松下来,也跟着娄心月的视线看向陆辞夜的肩头。 又是一只会“看”人的鸟。 陆辞夜下意识摸了摸小鸟的脑袋,随口说道:“刚刚在路上捡的。” “真可爱。”娄心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也没有多想,很快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到正事上,“是陆指挥官找到你了吗?这也太快了,你们没有一起回来吗?” “陆指挥官?”陆辞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爹”,他摇了摇头,“我没看到他,他已经来了?” “对,刚刚我们到这边一看你失踪了,还以为……咳,有人把你绑架了,正好碰到陆指挥官在找你,我就、就请他帮忙了,他说先去协会那边问问。” 娄心月说着有些心虚,之前她笃定是同队的队友对陆辞夜不利,如今看他回来,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但转念一想,当初那几个人丢下花粉和他们两人自己跑了也是事实,就算真的只是意外和巧合,想必陆指挥官也不会为难他们。 娄心月想着,放松了一些,又问陆辞夜:“你有办法联系上他吗?他肯定很担心你。” 陆辞夜下意识想要摇头,小陆之前刻意回避一切跟父亲有关的东西,离校出走的时候,日常用的通讯器也被他丢下,根本没有联系上父亲的途径。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看了眼肩上的小鸟。 易星移轻易接受到了他传递来的信息,主动说道:“我会通知他的。” 其他人好像听不到他的声音。 陆辞夜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娄心月松了一口气,重新扬起笑容:“太好了,那我们可以一起去报名了,就在前面那边,现在还没下班,还能赶上。” 陆辞夜有些意外:“你们还没报名吗?” 娄心月想也没想,说道:“这不是在找你吗,还没来得及去。” 意识的另一端传来一股复杂的情绪波动,陆辞夜发现是小陆醒了。 「他们在担心你。」小陆说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语气里也有着明显的羡慕和落寞。 前世除了亲人,几乎没有朋友会这样关心他。 「他们是在担心“你”。」陆辞夜在意识里纠正小陆的话。 宿云不爱说话,但责任感意外地很强,留下来是因为小陆是队友,娄心月就更简单,因为小陆是她的救命恩人。 归根结底,还是在担心着小陆。 小陆没有再说话,像是被震住了。 娄心月已经拉着两个队友走向报名点。 报名点设立在考核场外面的公共休息室里,精明的商人将旁边的店面铺满,除了各大特产商店以外,还有专门的小型格斗室供给参赛选手训练或切磋。 所以即便快到报名处下班的点,周围仍然很热闹。 也有不少人认出了陆辞夜,一个个脸上表情明显变了变,扭过头背过身跟旁边的人说起悄悄话。 从那些或轻蔑或嘲讽的神情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陆辞夜能做到目不斜视,小陆心情却很复杂。 前世也是这样,他跟在苏海楼三人后面去报名点,旁边围观的人认出他,不由露出诧异的神情,像是诧异他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又背过身去,跟身边的人低语,用一种轻蔑的语气打赌他出局的速度会有多快。 旁边的不知道谁便笑嘻嘻地凑上来安慰他,说,你可是战神的儿子,谁敢淘汰你?只要你报上名号,对方肯定吓得屁滚尿流,马上送你晋级。 那时候的小陆还将那三人认作救命恩人,皱了皱眉头,不好直说这种“安慰”更让他觉得不舒服。 苏海楼便开口打圆场,说小陆肯定会靠自己的实力通过考核。 旁边的人撇了撇嘴,很委屈似的说,开个玩笑嘛。 转过来看一眼小陆,就好像他连个小玩笑都开不起,好像很难相处似的,无形之间又为小陆高傲、目中无人的传闻添了一笔。 小陆心里听了很不舒服,却又被“玩笑”两个字堵回来,都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将所有的不爽与郁气撒进对考核的准备之中。 来参加考核之前,小陆做过很多准备,虽然不满被看轻,但心里还是有些信心的。 结果真正到了考核现场之后,却发现连最基本的比赛规则他了解的都是错的。 站在场上的他,不过就是个供人逗乐取笑的跳梁小丑罢了。 那可以算作他人生的一大转折点。 在这场考核之后,云生大放异彩,陆辞夜真正沦为“废物”、“耻辱”的代名词,与父亲闹翻,彻底一门心思扑在追随三皇子的伟业上。 就这么一条路走到黑,直到连命也丢了。 即便那些记忆对于现在的小陆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往事了,但一想起当初站在场上被万人耻笑、顶着父亲失望的眼神、脸上火辣辣的痛着的感受,他仍然有一种心脏剧烈痉挛起来的感觉。 深刻到他一想起来,就产生了一种本能的瑟缩。 「你可以弃权。」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陆已经把这句话脱口而出了。 「为什么?」陆辞夜问,他已经站在报名的队伍里,排在宿云和娄心月的后面。 「你本来就没有必要参加这场考核。」小陆整理着思绪,慢慢说下去,「这场考核有‘潜规则’,名额早就内定好了,如果报名之前退出最多被说临阵脱逃,好过上场被更多人耻笑。而且……考核其实很危险。」 「这算是你的经验之谈吗?」陆辞夜挑了挑眉,「我没记错的话,你记忆里最后那个“内定名额”是云生吧。」 小陆沉默了片刻,说是。 排在最前面的两人填完了报名信息,转身离队,中间便空出两个身位,娄心月连忙转头朝陆辞夜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去,免得后面再来人被插队。 陆辞夜可以转身离开,但他并没有,两手插在外套衣兜里,优哉游哉地往前跨了两步。 小陆问他:「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那个云生吗?」陆辞夜懒洋洋地应道,「有他在,我就更应该去了。」 小陆愣了愣:「为什么?」 陆辞夜弯了弯唇角,笑得很无害:「不是跟你说过么,我这个人从来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13 娄心月排在宿云后面,是为了方便指导他填写报名信息。 宿云似乎对一三七星系的文字并不太熟悉,娄心月几乎是手把手地帮他填完了。 期间还夹在诸如“原来你真是外星系来的”、“为什么不知道出生星系”、“那你从哪儿来的”、“你竟然不是人类”、“可你看起来跟我们一样”之类的惊呼。 离了时刻都会有危险的地方,娄心月也逐渐开始暴露本性了。 比小陆稀薄记忆里的娄学姐还要活泼一点。 陆辞夜接过娄心月递来的电子笔的时候,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娄姐姐为什么要来参加护卫队的考核?治疗师去军队也会被安排在后勤,没有那么危险吧。” “因为护卫队离家近,而且方便请假。”娄心月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需要保守的秘密,大大方方地回答。 “我家条件不好,我妈妈卧病在床,我爸爸只能做一些体力活补贴一点家用,平时很忙,我还有一个妹妹,现在在中等学院,但已经有异能觉醒的迹象了,我希望她以后能安心上学。” 如果去军队,她就很难兼顾到家庭,重担就要全部压到才十几岁的妹妹身上。 所以哪怕知道会有危险,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参加护卫队考核的报名。 作为治疗能力者,只要能成功报上名,通过考核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也是娄心月格外感激陆辞夜的原因之一。 治疗师的考核应该是跟其他战斗型能力者分开的。 陆辞夜心底大致有数,又看向宿云,问:“你呢?” 宿云沉默了一会儿,等到陆辞夜开始填写信息的时候,才压低了声音说:“我想去王城。要见一个人……” “谁?” 宿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也不知道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 陆辞夜看一眼宿云有些迷茫的神色,猜测是后者。 宿云跟他前世的状态有点像,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冥冥之中又好像在追寻着什么。 自己说不清楚,连有没有错过也不知道,转身离开某个地方时也毫不犹豫。 但如果有机会摆在面前,也会当机立断地去尝试。 陆辞夜在指间转了转笔,将登记表拉到最后,在签名框里签下自己的大名。 转身出去的时候,娄心月抑制不住好奇,也要跟他交换秘密:“那你为什么来参加考核?不会真的是因为三皇子吧?” 陆辞夜反问回去:“你觉得呢?” 娄心月摇头,说:“我觉得不是。” 否则她也不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了。 之前缺乏交流的时候,陆辞夜总把事情闷在心里,娄心月也就随着刻板印象去认知他,没怀疑过那些传闻,却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陆辞夜救了她之后,娄心月对他多了几分关注,又或许是生死关头想开了什么,陆辞夜变得豁达开朗起来,娄心月就越来越觉得传闻奇怪。 一个人的性格再怎么变,也不会毫无征兆地突然把垃圾当做宝贝,反之亦然。 陆辞夜看着乖、比传闻里脾气好,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但实则很有自己的想法,娄心月回头看时,才发现几次危机关头,陆辞夜始终镇定自若,她也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跟着冷静下来。 就好像面前能在几分钟内决定他们生死的危机,也全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样。 要么心态强大到变态,要么就是有实力有底气,或者二者兼之。 娄心月觉得陆辞夜是前者。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不像是会恋爱脑的人。 “那就不是。”陆辞夜笑了笑,睁着眼睛瞎找借口,“可能是一成不变的生活太过无趣,想要找点新鲜的刺激玩法。” ……你这爱好还挺特别。 娄心月满脸都写着吐槽的欲|望。 但她似乎也并没有怀疑,理所当然一般接受了这个说法。 “好啦,找刺激也要注意安全,别逞强,你父亲肯定是为你来的,如果你受伤了,他肯定会很担心、很难过。”娄心月拍拍陆辞夜的肩劝慰了一句。 只是很简单的随口一句话而已,她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陆辞夜的表情突然之间变得柔和了很多,还认认真真地说了声“谢谢”。 “呃,不客气?”娄心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心说认真起来的陆辞夜还挺帅的,不过毕竟是陆指挥官的儿子,听说陆夫人也是个大美人,长得好看也是理所当然…… 娄心月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越飘越远,连忙强行拉回来,轻咳了两声,望望天,又望望自己手里的门牌号。 报了名之后就可以住进考核主办方安排的宿舍了。 皇家就是财大气粗不差钱的代名词,用于招待参赛者的地方条件也不差,位置就在报名点和考核场附近,每个参赛选手都能获得一个单人间,面积不算太大,但基础的生活设施齐全。 宿云和陆辞夜被分在同一栋楼,正好是相邻的两间,娄心月则被分到了另一栋楼,从楼号来看中间隔了两栋,大概是按照参赛类别和性别区分的。 娄心月有些失望,但毕竟不算太远,而且经过一天的惊吓,她这时候已经疲惫至极,急需睡眠。 三人在娄心月楼下认了方向,便挥手道别。 陆辞夜想了想,从口袋里摸了摸,退回去两步,叫住准备上楼的娄心月,将口袋里掏出来的一片树叶递给她。 “这是什么?”娄心月来回看了看那个只有半个掌心大的树叶,依稀记得在边境星时,临时基地的草屋附近的树上都是这种叶子。 “书签?纪念品?” “保命的东西。”陆辞夜说,“遇到危险的时候,撕掉就可以了。” 大约是幸运物一类的东西吧。 娄心月在心底想道。 如果真的能保命,当时遇到高阶异种的时候他就该拿出来了,而不是傻乎乎地拿身体去挡。 想是这么想的,但娄心月还是在道谢之后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了,然后揉揉眼睛,打着哈欠跟两人道别,嘟囔着说了一声“明天见”。 看到她上了楼,某个房间的灯亮起,陆辞夜和宿云才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两人的房间都在六楼,靠近走廊尽头,已经是宿舍区的顶层,旁边的房间大概还没有多少人入住,楼道里一片昏暗,随着两人的脚步声响起,才自动亮起昏暗的感应灯。 宿云是个闷葫芦,一路上也没说话,陆辞夜也没在意,小陆足够他解闷了。 直到打开宿舍门准备进去的时候,陆辞夜才顿了顿,扭头叫住宿云。 宿云朝他投去疑问的视线。 陆辞夜冲他笑了笑,说:“明天见。” 宿云怔了怔,半晌才想起来回应,也只是点了下头。 陆辞夜也不在意,飞快地说了声“晚安”,然后挥挥手,进了房间。 宿云盯着他关上的房门看了好一会儿,才对着空荡荡的走廊,低声回了一句:“……晚安。” - 关上房门之后,肩上许久没动静的小鸟像是刚好睡醒了似的,抬了抬脚,拍拍翅膀飞到椅背上。 陆辞夜走到床边就一屁股坐下,然后毫无形象地往后倒下去,脑袋微微后仰,恰好能与小鸟对上视线。 “你告诉过我父亲了?”陆辞夜问。 “嗯。”易星移说道,“不过他那边临时有点事要处理,要再等两天才能过来。” 当然,他没说自己就跟在陆辞夜身边,只是推说系统里看到了陆辞夜的报名记录,说明人没事,已经托了人去照看他。 陆流风对好友向来信任,闻言也不疑有他,彻底放下了心。 “跟云生有关?”陆辞夜继续问。 易星移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没说“是”还是“不是”,反过来问他确定要参加考核了吗。 陆辞夜也“嗯”了一声。 易星移:“你想进护卫队?” 陆辞夜坦诚回答:“不想。” 易星移没有再追问下去,似乎懂了他的意思,也没有再劝他退出,只淡淡提醒了一句:“注意安全,感觉不对就叫我的名字。” 说着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叫你父亲也可以。” 陆辞夜笑了笑,说:“好。” 流畅得没有丝毫抵触。 黑豆一样的眼睛静静注视了他片刻,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有更多的言语。 陆辞夜并不尴尬,坦然地任他打量,一边闭上眼睛,在意识里与小陆继续交流。 如果小陆的灵魂此刻能够具现化,也许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事实上被陆辞夜握在掌心的木珠子也正亮着光,微弱的光团不安地在内部来回冲撞,像是在踱着步的人。 而起源是陆辞夜问了他一句话:「你想再见你父亲一面吗?」 小陆听得懂他的意思。 陆辞夜问的是,他要不要以自己的身份,去跟他父亲见一面。 小陆本能的反应便是拒绝。 「你还是觉得你令他蒙羞,没脸见他?」陆辞夜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不敢见?」 小陆蔫蔫地小声说“是”。 「是我害死他,我怎么有那个资格……」他顿了顿,隐去那些让他更难受的话,苦笑了一声,「而且,我现在这个状态怎么见他?」 会觉得丢脸?担忧?遗憾?失望? 不管哪一种,小陆都觉得自己未必能够承受得来。 自从和陆辞夜一起重生回到这个时间点,小陆时常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要是这个心无凡尘的少年才是真正的“陆辞夜”就好了。 那个威名赫赫却同样温柔的战神的儿子,不应当用可笑的结局回馈于他。 「见面当然是可以的。」陆辞夜反驳道,「我说过我很厉害的,给我一点时间,也许我就让你恢复。到时候负荆请罪也好、断绝关系也好,随便你自己怎么开口跟他说。」 ——那你呢? 小陆没来得及问出来。 陆辞夜已经话锋一转,微笑着说:「不过在那之前,要不要先做点会让你爹开心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4 12:00:00~2021-09-2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zy箦颜 19瓶;木木不在线、几时才能不吃土 10瓶;yuanan_ya 6瓶;無=无、嗷呒嗷呒、微风绻凉 5瓶;轻轻 2瓶;颜三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 昏暗的走廊。 苏海楼左右看一眼,确认没人经过,飞快地拉开房门,闪身进去。 房间里同样昏暗,窗帘拉得只剩一条缝,只隐约能看见有人坐在床边。 苏海楼一边开灯,一边叫了一声:“云生。” “啪”的一声,灯亮起来,云生扭过头来看他,一开始还笑得温柔明媚,然后在苏海楼走向他的时候一点点拉下脸。 苏海楼走到他面前,云生已经冷下了脸色。 “云生——” “啪。” 迎面而来的是云生的一巴掌。 毫不留情,用了十成的力,看起来瘦弱的人一巴掌扇下去,苏海楼半边脸转瞬间就红肿起来。 “为什么陆辞夜没死?”云生冷声问。 “我……”苏海楼想要捂脸,却在云生的一个眼神里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硬生生止住了动作,眼神恍惚了一瞬,低声说道,“……没找到机会。” “废物!”云生低咒了一声。 苏海楼低眉顺眼地听他骂,脸上既无恼怒也无不甘,仿佛心甘情愿做云生发泄情绪的工具。 云生却十分愤怒。 还有隐藏着的不安与焦躁。 他的目标并不是陆辞夜本身,而是利用陆辞夜去对付他身后的人。 陆辞夜对那个人而言太重要了,或许重要到超越守护整个星系的责任。 一个陆辞夜、一个没用的废物蠢货,就是他最大、最明显、最容易被掌控的软肋。 当然陆辞夜这个蠢货本身也足够讨厌。 云生曾经犹豫过到底是把陆辞夜拖下水当底牌,还是直接杀了他泄愤。 前者很难,稍有不慎便全盘皆输,但一旦成功,就是更远大的前程。 后者轻而易举,光是想象一下那个人看到亲儿子死在自己面前,会露出怎样痛苦的神情,就已经足够让他感觉到快慰。 到时候那个人一定会自乱阵脚,就会是一个绝佳的偷袭机会。 但成事之后,云生自己却未必能捞到多少好处。 不过那样他也不亏——他本来就只是想报复那个人而已。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是不错的复仇方式。 而趁着考核报名的机会杀了陆辞夜,是苏海楼自告奋勇揽下的活。 出发之前,苏海楼信誓旦旦地向云生保证,一定不会让陆辞夜活着回来,云生不置可否,听完了他的计划,也多少还抱着几分期待。 为此,云生甚至退而求其次,没要求苏海楼陪同他完成任务,而是选了更弱的几个人。 结果他那边出了意外,死伤人数比预想的要多。 虽说他确信自己全程都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保证所有人都是“自愿”保护他,也没有暴露自己真正的能力。 但……死的人毕竟太过于多了,难免会有人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他的能力还没有强到足以同时应付那么多人。 更糟糕的是,苏海楼那边也失手了。 三个队友被丢下,如果陆辞夜死了,不管什么借口自然都是随他们自己编,背锅的人选一抓一大把——那个人或许压根不知道云生的存在。 可问题是,陆辞夜没死。 不仅没死,而且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太对劲。 云生不加掩饰对陆辞夜的恶意,是笃定这个人足够蠢,很好拿捏。 然而本该让他失去理智的挑衅却毫无作用,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云生甚至恍惚感觉离去之前,陆辞夜是朝他投来了嘲弄的眼神的。 仿佛霎时间地位翻转,那个蠢货变成了上位的掌控者。 云生有些焦虑地咬着手指甲,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他们不会查到我们身上的,主意都是彭新雨和艾文那两个蠢货提的,我起码还表现得犹豫了一下。我是为了救他们,最多算我没能提前觉察到他们的野心阴谋,没能阻止他们的失职。” “而且我们还有机会。”苏海楼低声宽慰他,“——考核的时候。” 他心底有了些想法,再说起来便飞快:“他前两天才受了重伤,是娄心月帮他治疗的,那两个人这两天关系也变好了,但是娄心月家里条件很差,若是有人开高价请她帮忙……” 为了金钱而去谋害救命恩人,这样的小人的证词自然也是不可信的。 若是能成功嫁祸娄心月,苏海楼还能洗清故意抛弃队友的嫌疑,便是一举两得。 即便陆辞夜这次也命大没死,苏海楼也能借此卖个好,趁机打入他的圈子,以便日后再找合适的机会下手。 苏海楼并不担心陆辞夜会怀疑——不过就是个被吓破胆的胆小鬼罢了,蠢货也不会因为受一次伤就变得聪明起来。 云生定定地打量了苏海楼片刻,渐渐平静下来。 “你确定这次能成功?”云生问。 “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苏海楼展示了一下口袋里的药物,之前在边境星的时候没用得上,如今下定决心舍弃娄心月,倒是又能派上用场了。 “娄心月家附近的山林后面是这种药草最大的原产地,很多小孩子会去收集药草卖钱补贴家用,不过没经过处理很容易中毒,每年都会发生很多起事故,娄心月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 而他只需要做两个步骤,下毒,把药草藏进娄心月的房间或者行礼里。 云生缓缓点了点头,说:“最好不要再出什么问题。” 苏海楼又高兴起来:“当然!” 云生重新挂上笑意,搂过苏海楼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吻作为奖励,一边低声说道:“等一会儿离开之后,你最近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如果有人问起你,都是你单方面地迷恋我,但我从没有给过你任何回应,没有跟你有过私下的联系,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听明白了吗?” 苏海楼晕晕乎乎如在云端,脸上漾起诡异的红晕,眼神迷蒙许久,像是喝醉了似的慢慢点了点头。 “……是。” 云生脸上笑意渐深,心底渐渐安定下来—— 就像苏海楼把一起回来的队友退出去当替罪羊一样,他当然也可以把苏海楼推出去。 没有人会发现他的。 他一向隐藏得很好。 那些人只会讨厌他的矫揉造作,最多再顺道鄙视一下男人的劣根性。 毕竟之前他也是被很多人鄙视着的“废物”。 而不久之后,他将会拥有新的能力。 没有人会怀疑他真正的能力。 苏海楼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缓缓倒下去,云生松开手,他便滑到地上,没一会儿便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鼾声,像是已经睡着了。 云生有些嫌恶地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起身越过地上的人形物体,走到窗边。 窗缝外面正对着一根光秃秃的树枝,一只奇怪的白鸟停在枝头上,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盹,长长的尾羽一直拖到下面的枝杈末端。 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小鸟而已,也许是这个星球的特产。 云生想了想,又折身回去,俯身从睡死的苏海楼身上翻出了一张魔法符。 繁复的花纹看得人头晕,但云生记得苏海楼说过,这是用于攻击的魔法道具。 只要……撕开。 深蓝色的魔纹在房间里发出刺眼的光,在半空中缓慢成型。 窗外的小鸟也被亮光刺醒,睁着黑豆似的眼睛,看一眼屋里的亮光,下意识想要展翅飞离枝头。 然而爪子刚离开枝杈,刺眼的魔法阵中央便飞射出几道细长的冰棱,像是密集的细箭,小鸟躲闪不及,被数道冰棱扎中,扑棱两下翅膀,就直挺挺地掉下去。 云生眉头终于舒展开—— 谁知道有没有能跟动物交流的异能者。 至于那个魔法阵…… 云生随手将撕碎的魔法符丢到苏海楼身上,转身朝外走。 ——反正也不是他的房间。 在他没有看到的窗外,白色的小鸟在坠入草丛的瞬间便化作黯淡的光点,飞快地消散了。 花坛杂草的根部,只留下了一滩冰锥化开的水痕。 -- 陆辞夜是被脸颊边一阵毛绒绒的触感蹭醒的。 他睁开眼睛,就正对上一双无辜的黑豆眼。 可爱有可爱的好处,至少吵醒了别人睡觉也不会被责备。 陆辞夜伸手摸摸小鸟身上的绒毛,柔软的触感让他心里也有些痒痒的。 好在仅剩的一点理智让他想起来,这只小鸟身体里面装着一个成年男人的灵魂。 还是叔叔辈的。 陆辞夜摸了两下就遗憾地放下手,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易星移说:“你快掉下去了,去床上睡。” 陆辞夜坐的是窗沿,原本是用来摆装饰品的小平台,坐一个人勉勉强强,微微转下身,半边身子几乎都探出了窗外。 距离地面有好几层楼的高度。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天上繁星点点,与陆辞夜前世曾经见过的无数夜空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陆辞夜只记得自己本来是想坐在窗边吹吹风,没想到风吹得太舒服,一不留神就睡过去了。 更深层一些的原因是太过疲惫,短短几天的时间,灵魂撕裂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 但在力量几乎尽失的情况下,他还是毫无戒备地睡了过去。 即便被中途叫醒,他也生不出任何警惕之心,反而莫名有一种懒洋洋地晒着暖融融的日光般的放松感。 房间里本来也只有一只鸟而已。 还有一个已经陷入沉睡的灵魂,陆辞夜摸了摸脖子上自幼带着的木珠子,一点微弱的力量流进他的指尖,但他没有注意到。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他又生出了倦意。 “没事啦,不会掉下去。”陆辞夜嘟囔着拒绝,他实在是懒得再动了,“掉下去也没事,风会接住我的。” 陆辞夜已经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隐约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陆辞夜半阖着眼,伸手戳戳跳到他肚子上的小鸟嘴巴,有种钝钝的触感。 “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他下意识问了一句。 小鸟身子僵了僵,脑袋抬起来,陆辞夜手伸过来没戳准,摸到他的脖子,顺手揉了两下便慢慢垂下手,呼吸重新变得平稳。 陆辞夜已经睡着了。 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句什么话。 于是他自然也听不到,确实有一声低叹回荡在狭窄的房间里。 小鸟无声地扑动着翅膀,在床边落地,眨眼之间便变回男人的模样。 男人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脸上再没有面对旁人时的冷淡疏离,而是透着一种久远的怀念。 指尖悬在半空良久,才轻轻碰了碰陆辞夜的脸颊。 一句低声的“是”,当然也没有人听见。 半晌,他微微俯身,将坐在窗台上的少年抱回到床上。 陆辞夜没有醒。 易星移帮他盖上被子,安静地坐在床边,抓住他手心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淡淡的金光在他们掌心相触的地方缓缓流转着。 大约十几分钟后,易星移将那只手也塞进被子里,转身走到窗边。 一抬手,一只白色的鸟落在他手背上。 易星移摸了摸它的背,低声说了几句,又放它出去。 白鸟在夜空中扇了几下翅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 猎人协会的接待室内。 头发花白的会长摸摸额头的冷汗,微微弯着腰,跟在后面送陆流风出门。 直到看到这位赫赫有名的战神大人走出大门,会长才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旁边的人连忙争相上来扶住他。 看着一群人围在身边,会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缓过气就一个个瞪回去:“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调查边境星的事!” 有人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问了一句:“他们队里那个苏海楼,好像是三皇子的人,我们要不要通知一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会长冷冷的一眼瞪过来:“三皇子什么身份,‘战神’什么身份,你连这个都拎不清?” 老国王现在可还在呢。 说话的人悚然一惊,一伸手作势拍了自己一巴掌。 其他人也纷纷低下头,心思活泛的也都自行压下去,互相打过招呼,转身去忙自己该忙的事了。 另一边,陆流风走到僻静处,就看到了好友平时用来通讯的道具——那只白色的魔法生物。 “这么晚还在加班?”陆流风问候了一句,他以为易星移还在研究院。 易星移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开门见山切入正题。 “你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个女人吗?” “什么女人?”显然陆流风的印象没那么深刻。 “觉醒了精神控制类异能,先后诱|骗|谋|杀|肢|解二百三十七人,被判以流放罪的那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云生:我一定不会暴露 易:扒马了 - 认爹再等几章,存稿已经在写了,先让辞夜装个哔(划掉)走一下易哥和辞夜的线,为后面认爹修罗场添砖加瓦(bushi) 耳语,陆爹你被偷家了.jpg - 感谢在2021-09-26 12:00:00~2021-09-2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笑独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篱夏树 20瓶;笑独眠 10瓶;墨鎖流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 刚刚送走陆流风的协会众人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这一尊大神又调头折返回来。 会长还没走,连忙迎上来问还有什么事。 “还有一组学生的资料我这里好像没有。”陆流风翻了翻先前从协会里借出来的学院学生登记资料,“那一组十一个人,听说只有四个人活着回来,有一个好像是叫云生的。” 会长身后有人下意识低下头,脸上是心虚的神情。 旁边也有人知情,刚被会长敲打过,因此只犹豫了片刻,便主动开口道:“那一组资料在三皇子那里。” 协会登记处与考核场相隔并不太远,三皇子这次格外操心护卫队考核的事,甚至亲自到场监督,还顺道往协会这边跑了一趟。 协会发布的任务都有固定的死亡指标,死亡人数超过指标就要上报,进入调查程序,就是为了防止发生队友互相残杀的情况。 云生那组的死亡人数无疑已经远远超标。 协会本该履行职责,介入调查,然而事实是所谓的“规则”如今大多都是些摆设。 通常是登记处的人口头询问一下幸存者情况,如果逻辑基本都能自洽,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那一整组的档案压上几个月,等想起来的时候再移至「已解决-无问题」的档案栏。 云生那组的情况稍微严重了一些,协会的人原本还在内部商量要不要深入调查,因为幸存者口供一致,乍一听起来没有太大的问题。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三皇子正好上门视察,听说情况之后,便将这一组的档案权限要走了,说由他全权负责。 至于怎么负责,怎么给结果、什么时候为期限,却全然没提及。 协会的人不敢不应,想也没想就将权限移交了出去。 顶着陆流风诧异的视线,会长又开始冒冷汗了。 对方脸上的神色明晃晃就是在说,你们这里的管理怎么这么混乱? 陆流风想让偌大的协会直接关门,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但陆流风没有发怒,也没有强求协会的人去找三皇子要权限,闻言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会长反而更加忐忑不安。 陆流风看了眼他花白的头发,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下次见到国王陛下,我会如实告知,在那之前,你们也该做好本职工作了。” 会长心下一松,随即又紧张起来,腰弯得更低,连声说:“我明白。” 还有补救的机会。 但能补救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他们自己的表现了。 会长已经暗自思索着该从什么时候的旧案开始翻起,一边再次送陆流风出门。 等到陆流风消失不见,剩下的人才敢出声。 “我怎么感觉……三皇子要倒霉了?”有人心直口快。 旁边的人连忙拍了她一下,小声提醒:“瞎说什么呢!” 先前心虚的人这时候反倒嗤笑一声,眉飞色舞地说:“我看不见得,指挥官对他儿子这么上心,难不成真会做出什么叫他伤心的事来吗?别看指挥官现在这样,但涉及到他亲儿子,你以为他还会这么一身正气吗?” 陆指挥官的儿子追三皇子追得神志不清不是什么秘密,而三皇子若即若离,也不像是完全无意。 有儿子在其中说好话,谁能保证陆指挥官不会偏心? 其他人低下头,纷纷闭上了自己的嘴,但心里都各有想法。 -- 隔天。 陆辞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阳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圆滚滚的小鸟站在桌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打盹。 陆辞夜悄悄靠近,伸手摸上去之前,小鸟睁开了眼睛。 与黑豆眼对视了片刻,陆辞夜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露出异常明媚的笑容:“早上好。” 易星移说:“已经中午了。” 陆辞夜从善如流地更正:“中午好。” 易星移拍拍翅膀飞到他肩上,换了个话题:“你父亲有事回主星去了,可能要等到考核开始当天再过来。” 又有事? 陆辞夜挑了下眉,不会是别扭的老父亲因为害怕见到儿子,所以临阵脱逃了吧? 易星移大概是看出了他脸上的意思,沉默了片刻,还是试图挽救一下好友的名声:“是真的有事。” 陆辞夜“哦”了一声,看起来不像是信了。 “那个云生可能牵扯到一桩旧案。”易星移说道,“十几年前有个女人跟他有类似的能力,在觉醒能力的短短三年内,她一共杀了二百多人。” “变态杀人狂?” “不,是为了做异能复制的实验,有活人有死人,从整体到拆分每个身体模块,尸体推满了后山,邻居都被她的能力蛊|惑,路过她家门口的尸堆都视而不见。” “还是变态杀人狂。”陆辞夜下了定义,“后来是怎么发现的?” “有一个从小离家的年轻人回去认亲,发现了异状,趁着大雾天偷偷逃出去,找到了警卫队。” 然后便是层层上报,口口相传之后,那个神秘的女人被定义为高危险分子,连军方都惊动了。 结果军队全副武装上了门,才发现女人是个混迹红灯区的风尘女。 所以一开始她带不同的人回家时,没有人觉得不对劲。 “然后呢?” “收集罪证,移交法庭审判。” “死刑?” “不。是流放罪。” 陆辞夜动作一顿,从洗手间里探出头来,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易星移。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杀了两百多个人,只是流放?” “对于人类来说,流放是最高级别的惩罚。”易星移淡淡说道。 “比死亡更可怕?” “剥夺所有力量,驱逐出人类的领地,灵魂不再受到「轮回」的庇佑,不会再有来生。” “肉|体终有一天会腐朽,普通灵魂体寿命却也足够漫长,但摸不到碰不到,除非灵魂受到打击魂飞魄散,否则永远只能是在宇宙中流浪的孤魂野鬼。” 浩瀚宇宙里,没有力量傍身便连一粒尘埃都不如,时刻都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陆辞夜:“……听起来确实有点可怕。” 易星移:“只有重罪之人才会被判处流放罪,自从人类迁徙以来,被判流放罪的不超过二十个。” 陆辞夜想到云生的能力,若有所思:“她的实验成功了?” “没有。”易星移说道,“异能是无法复制的,人类能够自然觉醒相似的能力,但都是巧合,那跟基因没有密切的关系。” 陆辞夜问:“你平时都是研究这些的?” 易星移说:“不全是。” 陆辞夜点点头,又问:“云生跟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易星移说:“当年那个女人被流放的时候说过,她的实验成功了。” 不可能成功的实验成功了,只说明一点—— 确实存在着一个达到了她预设实验要求的人。 “而且云生档案上的出生地是空着的,但初入学时填的住址距离当初案发的地方很近。” 陆辞夜露出思索的神情,冷不丁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异能无法复制?” “以后你会知道的,那涉及到一个很长的故事。”站在桌上的小鸟歪了歪脑袋,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提醒道,“你朋友来找你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以及娄心月的声音。 “小陆,你醒了吗?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 听起来精神不错。 陆辞夜打开房门,一抬头就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旁边是对比鲜明的宿云。 后者显然是被娄心月强行拖出来的,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肢体语言还是隐约透露出了一股生无可恋。 娄心月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纸盒子,一边递给陆辞夜,一边兴奋地说道:“这是我早上起来做的小饼干,我住的那一层竟然正好有个公用厨房,还有一些食材原料自助售卖机——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宿云说你一早上没出来,先将就吃点垫垫肚子吧。” 陆辞夜确实感觉有点饿了,也没跟娄心月客气,道了谢就接过来。 拆开盒子的时候,他想起什么,扭头看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他肩上的小鸟,问了一句:“星哥你要吃什么?” 易星移说:“我不饿。” 看来是半夜跑出去偷吃了。 陆辞夜顿时了然。 娄心月似乎完全没听到易星移的声音,从陆辞夜开门起,她眼神就控制不住地往圆滚滚的小鸟身上瞟。 显然女孩子们对于毛绒绒的可爱生物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星哥是它的名字吗?”娄心月眼神里有些跃跃欲试的乞求,“我能摸摸它吗?” 陆辞夜动作一顿。 一般来说,他不会拒绝一位女士并不过分的请求,不过…… 陆辞夜与那只小鸟可爱的眼睛对视了片刻,默默收回了视线,有些沉痛地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娄心月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嘴上没说,但一双收不回去的眼睛里全是在说“真的不行吗”、“为什么啊”。 陆辞夜飞快地头脑风暴,勉强找出了一个理由:“这只鸟……自尊心比较强,被人摸是要生气的。”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耳尖被啄了一下。 陆辞夜伸手摸了下鸟头,据说“自尊心比较强”的小鸟低下脑袋,主动往他手底下蹭了蹭。 陆辞夜:“……” 作者有话要说:  辞夜:……做鸟也该有点廉耻之心 - 晚上六点还有一更,么么 - 感谢在2021-09-27 12:00:00~2021-09-2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笑独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榴莲 40瓶;路过的行星 16瓶;hefeng 5瓶;沙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 娄心月没有再强求,而是一种带着羡慕的眼神看了陆辞夜一眼。 那一眼扫过来,像是在说,我懂的。 陆辞夜:“……” 并不是很想弄清楚她懂了什么。 娄心月轻咳了一声,说回正题:“小陆,一会儿要不要去训练室看看?” 陆辞夜:“训练室?” 娄心月:“是在报名处附近的那个啦,原本是面向这个星球的警卫队的专业训练室,听说原本还要提前预约呢,不过这次为了考核,皇室特别批准空出来,免费向参赛选手开放,听说还安装了考核场模拟系统……” 对娄心月来说,重点大概在于“免费”。 陆辞夜一边吃着饼干,一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行啊。” 不说他自己本来就对考核没兴趣,就算真想通关,甚至用不上小陆记忆的外挂,他自己就能直接把考核场给轰平了。 但既然娄心月这么有兴趣,去看看倒也无妨。 在那边说不定还能再“偶遇”什么熟人。 陆辞夜收起饼干盒子放到桌上,拿了外套就跟在娄心月和宿云后面下了楼。 宿云落后一步,跟陆辞夜并肩。 “等会儿一起。”宿云说道,“切磋一下。” 陆辞夜还没来得及回答,前面的娄心月闻言倒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催促他答应:“对啊,小陆,趁这个机会让宿云教你几招吧,他那么厉害,给你当个临时师父肯定绰绰有余了,这样到考核的时候也能多几分底气。” 现在也不止是考核本身的问题了,还有什么云生、什么苏海楼,一个个在暗处虎视眈眈。 虽然娄心月觉得感情问题应该不至于上升到要人命的地步,但古语有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娄心月越想越忧心忡忡,拉着陆辞夜就开始说个不停,从考核场说到云生和苏海楼,旁边两人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宿云也只得将那些解释的话暂时咽回去—— 看来娄心月对陆辞夜实力的误解很深。 但也不能怪她,这个世界的陆辞夜被人叫了好几年的废物了,刻板印象根深蒂固,之前陆辞夜随口胡诌了个借口,娄心月想也不想就信了是宿云救了他们的话。 当然那也不全是假话,只不过稍稍偏移了一些重点。 陆辞夜安静听了一阵,也就知道昨天到达b06星之后,两人遇到了什么事。 他看了眼紧张兮兮的娄心月,心头微动。 一个治疗能力者,自己都没什么自保能力,倒是反过来担心一个男性异能者,这场面有些滑稽,却也真诚。 也很好骗,很容易受伤——物理意义上的。 思索之间,三人已经走到了训练室外面。 临近饭点,训练室附近的人不多,外面扫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熟人。 娄心月积极地走在前面,在前台的自助机器上申请到了一个房间,足够容纳一个五人小组的日常训练。 拿着房卡走到门口的时候,三人又碰到了何黎。 何黎跟四个队友站在一起,同样都是学院的学生,也是刚到,分到的训练室就在娄心月的隔壁。 远远看到娄心月和陆辞夜走在一起的时候,何黎先是惊诧,差点转身就走,但身边的人已经开始跟娄心月打招呼,他只能硬生生地停下脚步,扬起虚伪的笑容,一边用眼神示意娄心月—— 你怎么还跟陆少爷待在一起? 娄心月抬头望望天,当做没看见。 何黎撇了下嘴,并不打算再劝,应和着同伴的话说了声“好巧”,很快便闪身先进了训练室。 他是一群人里拿主意的,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尴尬地又寒暄两句,便走向自己的训练室。 不止何黎,他的队友也是习惯于趋利避害的人,面上不好摆出坏脸色,但行为上却还是避之不及。 陆大少爷出身好是不假,但实力弱自尊心又过强,放在大部分队伍里都是个拖累,有人愿意舍下脸皮去谄媚讨好战神之子,但更多的人只想自保,远离麻烦和危险源。 娄心月小心地看了陆辞夜一眼。 陆辞夜显然并不在意,接过娄心月手里的卡便刷开了门,神情自若地往里走。 娄心月松了一口气,最后一次确认传闻果然都是胡说八道,陆辞夜根本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转念一想又有些同情——也许是早就习惯了。 她发着呆最后一个走进训练室,背后的感应门自动合上,室内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的大,应该是结合了扩展空间的魔法阵,四面是灰色的墙壁,四处都有光源,灯光柔和,靠近墙壁的地方有多面虚拟屏幕,主控制面板靠近进门的方向,用于调节训练室的环境背景以及训练模式等等。 娄心月好奇地四下打量着,她是治疗能力者,和辅助系异能者被分在一个班,他们平时几乎没有机会进入这种战斗型的训练室。 这次来训练室也一点满足好奇心的私心。 “你们平时不做战斗训练吗?”身后传来陆辞夜的声音。 陆辞夜跟她同是异能系,却并非同一专业大类,内部课程有所不同,所以娄心月没多想就回答了。 “有格斗选修课,不过老师不建议我们治疗能力者参加。我报过一次名,但是被老师卡下来了,除此以外就只有野外逃生课了,这是必修课。” “为什么不能报?”陆辞夜不解——记忆里小陆好像也没有报过。 “因为有死亡名额。”娄心月答道,“格斗课主要是面向攻击型异能者,有很多刚觉醒的新生,经常会有控制不好能力的情况。” 异能者体质普遍比魔法师强,而在异能者内部,攻击型异能者体质天然的又强上很多,治疗能力者则通常都是底层的那一批。 治疗能力者无比稀缺,类似这样的非战斗减员自然是越少越好,这几年战乱初歇,学院也日渐趋向于保守型的教学方式。 不过就算是战争时期,治疗能力者也通常都在后勤,战斗能力再强也是处于被保护地位,因为总要有人救助那些倒下来的人。 所以治疗能力者也渐渐很少在有往战斗方向发展的,而是宁愿将精力用在提升专精治疗能力上。 如果是在一个秩序稳定的地方,他们确实不必忧心安全问题。 但,显然这个星系也并没有那么安稳。 陆辞夜想到小陆记忆里那个死去的娄心月,再怎么稀缺的人才,没有后台,也没有强大的实力,都只能是被旁人掌控生死的命。 至少也要学点跑路保命的技能。 “魔法呢?”陆辞夜继续问道。 “魔法?那不是魔法系学生的课程吗?”娄心月想也没想就反问回去,说着顿了一下,像是又想起什么,“不过说起来,学院里也有面向所有学生的魔法选修课。” 不过几乎没有异能系的学生会去选修。 “觉得丢人?”陆辞夜问。 “有一些人是这样想。”娄心月犹豫着说道,“但主要是因为学了也没有用,偶尔有那种混学分的可能会去蹭课。” 因为没用。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陆辞夜挑了下眉,在问过小陆之后,他大致就明白为什么这个星系会那么歧视魔法师了。 因为普通人也被他们等同于“魔法师”。 魔力是源自灵魂的力量,只要是活着的生命体,体内必然存在这样的能量,只不过由强和弱之间的分界线将他们区分开来。 在一三七星系,很多即便是考入了高等学院魔法系的学生,在陆辞夜前世,也不过就是普通人的水准。 他们体内力量很弱,发动魔法必须要借助道具和繁复的魔纹,以及冗长的魔咒,声势浩大,营造出的效果却很弱。 陆辞夜曾在某个偏僻的小星球看到过,某个“魔法师”沐浴焚香,花了三天三夜绘制了巨大的魔纹,最后念动咒语,才使魔法阵中心的水壶浮空了十几厘米。 而对于陆辞夜来说,只需心念一动,那个水壶便能飞进外太空,但在那个星球,那个“魔法师”却被尊成大师。 因为其他人的力量更弱,弱到连浮起一个水壶都做不到。 一三七星系的低阶魔法师,很多甚至都不如那位“大师”。 哪怕是能力最不实用的异能者,看起来也比他们强得多。 而异能,本质上是魔力特异化的产物,每个人能力不一,有可以使身体化作钢铁的、有能够呼风唤雨的、也有一抬手就能使伤口治愈的…… 他们不需要挥舞着魔法道具,去记忆冗长的魔咒,哼哧哼哧念完还要来一道绚丽的视觉特效。 异能随心而动,而弱一些魔法师,等念完一道咒语,足够他们被捅死几十次了。 而且发动的效果可能还不到同类型的异能者的十分之一。 所以如今战场上几乎看不到魔法师的身影,只有后方的防御阵结界、空间传送等等辅助方面才有他们发挥的空间。 即便是屈指可数的高阶魔法师,也大多进入了研究院的魔法分部,进行着大型的魔法阵研究,而不是热衷于一对一单人对决。 学院里比较优秀的魔法师学生,战斗课上也更依赖于提前制作好的魔法道具——这是被规则允许的,但异能系的学生也时常因此不服气,觉得他们只会作弊,而不敢正面对决。 种种前情累积叠加,整体实力更弱的魔法师便被等同于弱者,异能系的学生也不屑于再去学习鸡肋的低阶魔法。 「……初等学院倒是有魔法通识课,但是课上也只会教漂浮咒、切割咒之类的小魔法,练习一学期咒语只要能割破手指头一点皮就算合格,根本就是哄小孩子的把戏。」 小陆对于魔法很不以为意。 但说着又想起来陆辞夜自称魔法师,想了想,又生硬地安慰几句。 「不过高阶魔法师也是很厉害的,据说一三七星系外面的防御结界就是研究院的高阶魔法师研究出来的,你还年轻,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成——」 一语未尽,他看见陆辞夜指尖燃起一团火苗。 火苗微微摇曳,没有魔法阵、没听到咒语,也没有道具,仿佛凭空升起,却乖顺地悬浮在他的指尖之上。 旁边的娄心月惊喜道:“小陆你觉醒新的异能了?” “不是异能。”陆辞夜摇了摇头。 他伸直食指旁的中指,一小片冰棱构成的雪花漂浮着出现,像是一朵花绽放在指尖。 然后一道微弱的蓝色电光缠绕在雪花周边。 火与冰相依相靠,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景观。 “——是魔法。”陆辞夜接道。 “魔法?”娄心月愣了一下,再次看向他的指尖,“魔法不应该都通过魔法阵释放吗?” 咒语是可以默念省略的步骤,魔力够强,魔法杖之类的道具也并非必要,但由魔纹构成的魔法阵几乎是魔法发动的标志。 可陆辞夜的指尖除了火和冰,什么都没有。 在一三七星系,这是使用异能时才能达到的效果。 但一个人同时觉醒两种以上的异能,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魔法阵?”陆辞夜指尖的火和冰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指尖上悬浮的红色魔纹,“你是指这个吗?” 娄心月愣愣地点头,微微张着嘴说不出话。 陆辞夜看了眼四周,指尖魔纹忽的褪散,他扭头多问了娄心月一句:“训练室应该加固过吧?” 娄心月点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听说是特意请高阶魔法师设下了高阶的防御结界,墙体也是使用了全星系最坚固的材料……” 不知道这个星系的高阶魔法师具体有多厉害,但既然是最高级别,至少不会太脆弱,再加上自己的力量所剩无几…… 陆辞夜在心底粗略估量了一下,觉得稍微收一点应该没问题。 “这是两种不同的状态,普通状态,不需要用上全部的魔力,比较适合日常或者隐蔽和逃跑的时候使用,本质上是半成品魔法,但也够用了,还有就是这种,将力量集中在一起——” 陆辞夜抬手对准侧方最远的墙壁,说话的同时,半人高的红色魔法阵已经在半空成型,一道火光无声地从魔法阵的中心飞射而出,猛的冲向了墙壁。 “——效果会强上不少。” “轰。” 后半句话淹没在一阵爆|裂声中。 陆辞夜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收手,红色的魔法阵飞快地被浅绿的魔纹覆盖,眨眼之间已经换成了防御的魔法。 被爆|炸震飞的碎石被挡在无形的结界之外,娄心月来不及闭眼,只看到眼前烟尘四起,隐约能看见烟雾后面还有别的人影。 几秒钟之后,烟尘散去,娄心月隔着坍塌的墙壁,正对上对面何黎惊恐到扭曲的脸。 耳边是陆辞夜略带诧异的嘀咕声:“……怎么跟纸糊的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河狸:您礼貌吗 17 三分钟之前,隔壁训练室。 队友正跟何黎聊到娄心月和陆辞夜,一半在担心娄心月,一半在安慰何黎。 娄心月为人和善,又是同学,跟他们关系不错,原先他们是准备一起组队的,然而别的队友先拉来了另一个治疗能力者。 治疗能力者默认是要受到保护的,说得难听点,在没人受伤的情况下就是拖后腿的存在,而恰好何黎这一组整体实力都偏弱,几乎都是辅助型异能者。 娄心月担心自己加入之后让他们负担太重,便主动找了别的队伍。 苏海楼虽然是魔法系的,但他在魔法系的成绩却是遥遥领先,实力比一般异能者强不少,两个学弟也是攻击型的异能者,实力也还过得去。 就算是后来加入的陆辞夜,自保也是足够的。 “心月怎么想起来跟陆大少爷混在一起啊,不会是想……”一个队友欲言又止。 “你瞎说什么呢,心月是那种人吗!”旁边的队友连忙撞了一下。 “陆大少爷救了心月一命。”知情的何黎在旁边辩解了一句,“听说还受了重伤,心月可能是担心他有什么后遗症吧。” “陆大少爷还会救人?”队友小声嘀咕,有些不大敢相信,但何黎也没必要骗他。 几人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随意地聊着天,有人踱步到何黎身边,看到他面前的虚拟屏上滚动着的是魔咒大全,不由惊讶地多看了他一眼。 “你还真打算在考核的时候念咒语啊,你好歹一个异能者,不怕被人笑死?” “保命才用的。”何黎说道。 “等你咒语念完,都够别人砍上你十几刀了。”队友调侃道,“真遇到要命的时候,我看还是喊救命比较快,至少短,就两个字。” 何黎敷衍地“嗯”了一声,刚要低下头去,忽的愣了愣。 有一瞬间,他感觉脊背忽然窜起了一股凉意。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侧耳听了一阵。 他的警觉性是所有人之中最强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训练室有什么危险,但还是习惯性地闭上了嘴巴。 安静到连风声都没有,何黎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正要扭头说是错觉,他就听到背后“轰”的一声巨响。 热浪奔涌而来。 何黎下意识按倒离得最近的队友,一扭头,墙壁处一阵烟尘四起。 那阵火光热浪还未触及到鼻尖,就在墙上的洞口处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挡回去,很快消失不见。 离得远一些的队友压根没回过神,茫然地回头看到墙上的大洞,不由呆在原地。 他们只是吃惊,离墙最近的何黎却是一阵后怕,还有呆滞—— 他看得清清楚楚,抬着手的那个分明就是陆辞夜。 放出来的是陆辞夜,收回去的也是陆辞夜。 后者远比前者难得多,只能说明本人游刃有余。 ——说好的废物呢? 一抬手把训练室号称全星系最坚固的墙就给轰没了算是怎么回事? 何黎猜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狰狞,但他控制不住,甚至想要掐一把大腿,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好在那边的娄心月也没好到哪儿去,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整颗鸡蛋,片刻茫然之后也陷入了一种略带惊悚的呆滞。 何黎突然感觉微妙的平衡了一些。 对面的陆辞夜微微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像是也在意外。 不太对劲。 他明明有意控制过,但力量强度还是有些超出了他的预计。 再凝神去感知了一□□内的魔力流转,陆辞夜有些惊讶地发现,恢复的速度比他预想的快了一大截。 就像是有什么异核之类的外力填补了进来。 陆辞夜瞥了眼肩上的小鸟,在突如其来的爆|炸也岿然不动,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好气魄,他扬了扬眉,准备等没人的时候再问。 问题在于眼前这面破损的墙。 看看旁边娄心月的表情,就知道她惊恐的地方绝不仅仅在于陆辞夜轰墙的壮举,还有随之而来可能有的天价赔偿款。 这可是最新的科技产物、千金难求的高阶魔法师防御咒…… 陆辞夜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在问谁:“有什么修复的魔法咒语吗?” 他只擅长拆东西,不擅长修东西,不过如果有咒语,也可以试一试。 手里还捧着魔咒大全的何黎反应比易星移还快,张口便报了一串咒语。 陆辞夜听了一遍就记下来,双眼盯着那面墙,随口重复了一遍。 被拢在结界内的碎石震颤起来,然后依照原样飞回墙面。 前后不到十秒钟,碎成渣的墙面恢复如初,连一点裂缝和灰尘都看不到。 “哇哦。”陆辞夜也惊叹了一声,一边随手给墙壁加上一个新的防御魔法,“你们这里的咒语还挺好用的。” 何黎据说以前是魔法系的学生,报的咒语显然也来自于魔法系的学习内容。 陆辞夜突然觉得那个魔法学校说不定也挺有意思。 如果灵魂能具现化出嘴巴,小陆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该怎么告诉他,平时这种程度的修复魔法是需要好几个高阶魔法师共同完成的呢。 当然,一个可以随手轰掉高阶魔法结界以及高新科技墙体的魔法也并不是那么常见。 小陆突然很想再穿回去,狠狠抽那个振振有词地跟陆辞夜说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还年轻”的自己。 陆辞夜确实还年轻,但对于这个星系的大部分人来说,他已经是外面那个天了。 他没有说谎,他确实很强。 那么他之前所说的“我能让你恢复”…… 小陆心底忽然生出一些微末的希望,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强行压下去——现在不该想那些。 旁边嘴巴快张到脱臼的娄心月终于回过了神,第一反应是先拍拍心口,松了一口气—— 不用担心赔偿问题真是太好了。 第二反应就是转头看向旁边的宿云,问:“你确定你还要跟小陆切磋吗?” “……”宿云握着短刀的手一顿,没有立刻点头,显然正处于一种矛盾的挣扎之中。 娄心月紧跟着又说:“还是算了吧。” “墙碎了可以修复,但是人碎了,粘回来还能活吗?”娄心月忧心忡忡,“就算可以,那万一再有什么后遗症呢。” 宿云:“……” 倒也不必想得那么可怕。 - 与此同时,隔壁训练室内。 几人呆愣地盯着光洁如初的墙壁,神情恍惚,仿佛置身梦境。 何黎满头冷汗,掐着自己的掌心,半晌才回过神来。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被两人带回来的那个人吗? 何黎不认识宿云,但从娄心月之前的态度来看,那位显然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除此以外似乎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也许那是一个神秘的隐世高人,看两人根骨清奇——或者只是看陆辞夜根骨清奇,于是决定收他为徒,一手挖掘出了他新的才能…… 何黎开着脑洞,自发地补足了故事的前因后果。 他唯独不相信陆辞夜本来就这么厉害。 难不成天才的怪癖就是伪装成废柴,致力于给英雄老父亲脸上蒙羞? 那就不叫天才,而是神经病了。 正常人脑子进水了也不可能这么干。 但总还有哪里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何黎没办法再深想下去,眼前的文字都变成了天书,他倏的起身,下意识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转身往外走。 队友如梦初醒,不由叫住他:“何黎,你去哪儿?” 何黎头也没回:“厕所。” 训练室的门开了又在他身后关上,走廊上空荡荡的,何黎下意识往娄心月他们那边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动静。 何黎在洗手池边洗了把脸,定了定神,才转身往走。 没两步就听到有道熟悉的声音从前台那里传来。 何黎下意识屏住呼吸,微微往前跨了两步,躲在旁边的盆栽后面,小心地往前看了一眼。 苏海楼站在前台处,一脸温和地笑着跟值班员工打招呼,彬彬有礼的模样很得人的好感。 但何黎还记得他跪在云生面前,求他看自己一眼的恍惚又卑微仿佛磕|了|药一般的模样。 再对比眼前的场景,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趁着苏海楼跟着值班员转身去附近的储物间时,何黎连忙一溜烟地跑回去。 刚走到门口,又有巡逻员过来,问他刚刚那一声巨响的情况:“请问你们这里有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吗?” 有人把墙炸穿了。 然后又把墙补起来了。 听起来可真像是个冷笑话。 “……”何黎沉默了片刻,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紧闭的门,脑海里又闪过苏海楼和云生的脸,把冷笑话咽了回去。 “没有。”他说道。 巡逻员点点头,闻言也没有再进去看一眼的打算,毕竟是训练场,动静大一点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 “注意安全。”巡逻员顺口提醒了一句,很快转身离开。 何黎强迫自己将无关的东西忘到脑后,拍了拍脑门,回了训练室。 队友都从梦游的状态里回过神来,神态自然的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也许有人真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也说不定。 ——毕竟那可是陆辞夜,出了名的废物啊。 而一墙之隔的另一间训练室内。 娄心月碎碎念了半晌,忽然意识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冷不丁地问:“诶,不对啊,小陆你怎么突然这么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辞夜: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是外星人(?) - 明天周四啦,中午不更新,晚上六点更 还有三章入v,v后就不用压字数可以多更一点了,么么 - 感谢在2021-09-28 12:00:00~2021-09-2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独眠 20瓶;时间树、凉馨 10瓶;取名废、墨姒儿 8瓶;yuanan_ya 3瓶;山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8 陆辞夜很厉害。 光是刚刚的那一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但,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会被异种所伤? 别说一只高阶异种,就算是面对异种群,一个魔法阵开下去都能直接轰平了。 娄心月想着愣了一下,不由追问:“等等,当时我们在边境星,是不是也是你——” 陆辞夜:“宿云确实也帮忙了。” 娄心月:“所以确实是你……” 陆辞夜说:“是。”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不得了的话题的开头。 旁边的宿云动作一顿,但并没有多少诧异,似乎早有觉察。 被人背后叫了一路废物的人,本来也不可能那样轻易发现刻意隐匿气息的他。 而若真是有意隐藏,陆辞夜也不会用那样张扬的方式带他们回来。 传送魔法并没有那么难以辨认。 宿云只是不爱说话,并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懂。 但他也并不执着于所谓“常理”。 从当时陆辞夜受伤,娄心月是一路看着他的,根本不可能被掉包,宿云也很快就赶回去,没有感觉到任何魔力波动。 既然如此,沉睡之前是陆辞夜,醒来之后他仍然自称“陆辞夜”,那么他就是陆辞夜。 而且宿云莫名就有一种微妙的笃定感——那确实就是陆辞夜。 但娄心月却没有他那样淡然的心态。 “那——”娄心月有些突如其来的心慌,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有些紧张地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陆辞夜。”陆辞夜淡淡说道,似乎全然意识不到自己所说的话无异于一道惊雷,炸得对面的人头昏脑涨,“但不是你们一开始认识的那个陆辞夜。” 娄心月愣住。 小陆试图打断陆辞夜接下去的话:「不要说了!你疯了吗?!快住嘴!说你在跟她开玩笑,还来得及——」 他有些急切地在意识连接处低吼着,几乎可以称之为尖叫了。 被其他灵魂占据身体什么的,说出去就是骇人听闻的大事件,更何况还是战神之子,无数双眼睛集中在他身上。 万一被人发现,有心人从中一挑拨,说不定陆辞夜还会被抓起来切片做研究。 小陆并不认为自己还有回去的机会,即便有,他也愿意将身体让给陆辞夜让他活下去。 他并不讨厌这个真正只有十九岁的少年,而他自己本也对“生”再没多少渴望,还有一种难以启齿的自厌—— 他羞于再以“陆辞夜”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在这之前,他们曾聊过有关平行世界的话题,他们是如此相像,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线将他们连在一起。 也许另一个世界的陆辞夜同样也是陆流风的孩子,只是他们彼此并不知道。 或许他们本就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 小陆宁愿由陆辞夜来给这个世界原本的“陆辞夜”一个新生。 越是心甘情愿放弃身份,他越是不解为何陆辞夜要这样暴露自己的底牌,也越是心慌。 陆辞夜却很冷静。 小陆那些急切的劝说都溃败于陆辞夜简短的两句话: 「你觉得我该怎么解释我的能力?」 「你跟我,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 能力怎么解释? 一个实力强悍的天才热衷于装废柴以达到给父亲脸上蒙羞的恶趣味? 两个人再怎么相像,也终究无法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陆辞夜生性自由散漫,却也有自己的傲气,并不屑于去偷取属于别人的人生,也对伪装成另一个人毫无兴趣。 如今小陆只剩一抹残魂,如同风中烛火,也无可亲可信之人能够帮他,他耻于以这样的姿态示人,再叫父亲担心。 陆辞夜受他的恩情,愿意去帮助他、短暂地替代他,帮他隐瞒一时的窘迫狼狈,代他解决眼前那些危机与麻烦,却不可能做他一辈子的替身。 他做不了,也做不到。 小陆一时无言。 「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依靠他人,单打独斗地面对一切风险,我们需要盟友,也需要朋友。」 陆辞夜顿了顿,留了些时间给小陆思考。 「我觉得他们值得信任。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小陆觉得他很难回应这句话。 对他而言,那场刻骨铭心到颠覆人生的背叛也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如今再回想起来,他自己都为此感到费解,他竟会这样狂热地去追逐一个人。 他交付了自己所有的一切,爱恋、信任,乃至尊严。 最后得来的是一场轰轰烈烈、以至亲性命为代价的背叛。 那些铺天盖地的痛苦和阴影或许已经刻入了他的灵魂。 光是提及“信任”二字,他几乎都要被烫伤了。 平心而论,如今在这个世上,除了眼前这个已经几近与他融为一体的少年、也或许是另一个的自己,他再难以说出“信任”二字了。 即便他清楚,娄心月完全是出于担心,才顶着旁人异样的眼神跟陆辞夜混在一起,宿云同样也在认真地保护着他们,哪怕他们实际上相识不到一个月。 「我……」小陆有些艰难地将那句话说下去,「我相信你。」 他相信陆辞夜。 所以,陆辞夜愿意相信谁,他不会反对。 陆辞夜微微笑了笑,终于可以开始解答娄心月的疑问。 “你听说过平行世界吗?” - 十几分钟之后,娄心月晕头转向地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平行世界的理论,虽然这种传闻基本属于传说级别,至少娄心月这样的年轻人没见过活的平行世界来客—— 在陆辞夜之前。 但既然存在这样的传闻,说不准就是真的呢? 除此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合理原因能够解释眼前的情况了。 陆辞夜变得厉害了,却没有失忆、没有改变样貌、没有改变声音,他对自己的身体显然适应良好,并没有另外套了个新壳子一样的僵硬不自然。 而且他的态度依然友善,如果真有不轨之心,他大可以将两人抛在边境星,而不是冒着暴露能力的危险,将两个赶着参加考核的人带回来。 最重要的是,陆辞夜说原来那个“陆辞夜”会回来的。 他并没有真的和盘托出,而是半真半假掺着讲。 比如小陆的存在,被他用“在危机关头召唤了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了位置”的理由糊弄了过去。 娄心月没怀疑,甚至认为小陆真正的异能其实是跟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流,嘀嘀咕咕地说着“我就知道战神之子不会真的那么弱的”之类的话。 再顺着陆辞夜的话猜下去,便是小陆现在正待在陆辞夜原来所在的平行世界,只能通过意念与他交流。 只是因为危机关头交换的时候太过匆忙,中间出了点小问题,导致他们要在两边分别停留一段时间,等陆辞夜力量全部恢复,他们就能交换回来了。 陆辞夜不置可否,从结果论来说,这种猜想也没什么错。 唯独小陆作为残魂的存在不能轻易暴露,否则对他而言只会招致更多的危险与麻烦。 陆辞夜笃定小陆一定会回来的。 娄心月是个感性的人,三人共同经历过危机一道走过来,从没提过什么交友仪式,却是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有了几分感情,意义较之旁人已经是不太一样了。 陆辞夜愿意对他们说出秘密,本身就是信任的表现,因此她几乎没什么迟疑,很快就接受了这些说法。 “这些事……不能跟别人说,对吧?”娄心月向他确认。 “对。”陆辞夜点点头,“小陆身边有点麻烦,你们这段时间一直跟我待在一起,很有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这也是他选择坦白的原因之一。 他不可能为了伪装身份,而对这些因自己而被卷入麻烦的人见死不救。 而恰好,他需要值得信任的人帮他打掩护。 在让小陆回来之前,他至少要把云生那里的问题解决掉。 “我知道了,没你的允许,绝对不会往外说的。谁都不说!”娄心月伸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顺便用胳膊捅了下宿云。 宿云沉默着点了下头,也算是应下来了。 娄心月觉得他敷衍,但转念一想,平时要宿云主动开口难于登天,一句话超过十个字那都是天上下红雨了,根本不必担心泄密问题,也就放下了心。 “对了——”娄心月像是又想起什么,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问题吗?”陆辞夜问。 “我突然想起来,”娄心月抬头看向完好如初的墙面,脸色微妙,“刚刚何黎他们也看到了,他们不会往外说吧?” “不会。”陆辞夜说。 “为什么?”娄心月还是有些担忧,“要不我去跟他说一声,我们私下里关系还不错,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坏人……” “就算他们说了也不一定会有人相信,他们不敢赌我父亲知情包庇的可能性。”陆辞夜说道,“他们不会自找麻烦的。” 何黎看到陆辞夜第一眼,就仿佛屁股着火,恨不得一蹦三尺远,哪怕关系不错的娄心月在旁边,也没能让他多停留几秒。 这样的人本性不算坏,但从来都把自保摆在第一位,有可能会给自己招致风险的事,他们是绝对不会去碰的。 无论是共犯,还是告密者,都不如一个睁眼瞎来得安全。 见娄心月还是不安,陆辞夜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如果你还是担心的话,我可以保证他说不出来。” 娄心月下意识看了眼刚刚那面支离破碎的墙,连忙摇头:“还是不用了!” 何黎罪不至此啊! 陆辞夜:“……” 陆辞夜:“我没有在人身上开洞的爱好。而且只是开个玩笑,不用这么紧张。” 娄心月松了一口气。 陆辞夜问:“还有别的问题吗?” 宿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娄心月又想了一会儿,一时想不到,也跟着摇了摇头。 “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陆辞夜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娄心月下意识问。 宿云的视线也跟着投过来。 陆辞夜抬了下手,一簇火苗在指尖重新燃起,比之前的大一些,火光照亮他的侧脸,深红的眼眸里含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微微扬着眉,带了点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张扬与轻快。 “这个,”他晃了晃指尖,火焰随之摇曳,“想学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回头看了一下突然懂了—— 别的升级流,隐世高人拿着秘籍追在主角屁股后面跑: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 本文,主角看着身边的小弟(划掉),微笑:盆友,买挂吗 - 晚上十二点还有一更~ - 感谢在2021-09-29 12:00:00~2021-09-30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繁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镜、言魇湮 20瓶;顾肆肆 11瓶;溯洄 5瓶;林家幽兰、厌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9 娄心月闻言愣了一下,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陆辞夜确实是在看着她的,指尖摇曳的火光也并非她的错觉。 “我是个治疗系的异能者。”娄心月迟疑着说道,“我不是魔法师,念咒语的天赋可能还比不上低年级的学生。” 她以前上魔法课的时候,最成功的一次也就是把橡皮浮起来一厘米。 那已经是她人生当中的魔法高光时刻了。 想要达到陆辞夜那样的程度,别说娄心月这种没有天赋的门外汉了,就连高阶魔法师也未必能够轻松做到。 陆辞夜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勾勾手指下达指令:“手抬起来,手心对着我。” 娄心月依言照做。 陆辞夜将手合上她的掌心,一边懒散地继续说道:“闭眼,想象一下火光——看到了吗?” 娄心月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暖热的东西缓缓流动着,像是被什么引导着一般,几乎要飞出去。 黑暗的视野里仿佛出现了一片摇曳着的红光。 陆辞夜压低了声音问她:“看到了什么?” 娄心月脱口而出:“火!” “嘭”的一声轻响,一小片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 娄心月下意识睁开了眼,随即又被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的眼前真的出现了一团火焰,张牙舞爪地悬浮在半空,陆辞夜不知道何时就退到了一边,两手插在口袋里,见她看过来便微微耸了耸肩,示意并不是他。 陡然间爆发出来的一团火,烧得热烈,燃尽得也快,娄心月还没回过神,眼前那团火已经变小,很快消失不见。 只有掌心似乎还留存着那一点灼热的温度。 不是错觉。 娄心月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感觉,似乎就是在脱口而出一个“火”之后,那团火便冒了出来。 就好像是成功念出了一句咒语一样的感觉。 但她记得火系魔法的咒语没有一句是这样简短的。 “记住那时候的感觉,还有那一瞬间的想法。”陆辞夜说道,“想象不出来的时候,随便说点什么……能让你产生强烈的联想的东西。” “不是咒语吗?”娄心月有些茫然地问。 “咒语只是告诉你的身体和灵魂该怎样去运转魔力可以达到预期的效果,就像一种说明书、指引之类的,包括魔法阵也是,按照既定的路线力量会更集中高效。”陆辞夜说道,“前人研究的成果,能帮你更快速地学会去运用,但不一定非要用同样的方式去应用。” “说起来,整天念特定的咒语才比较奇怪吧。” “……啊?”娄心月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固有的认知被人随意地否定,她还处在半信半疑的状态。 “魔力本来就是天生的,体内的一部分,就像你的治疗能力一样,你需要费心地去思考怎么念咒语怎么摆姿势怎么刻画魔法阵才能使用能力吗?” “那跟你的手脚一样,你小时候要去学习走路,但长大了你会奇怪自己为什么用什么、不用什么姿势走路吗?用手拿东西,一定要伸出五指以完全一致的路径去拿桌上的东西吗?你可以用三根手指抓,一根手指去勾,甚至可以用上牙齿。” 陆辞夜摸了摸口袋,只摸到了一张房卡——金属卡片。 他看了一眼房卡上的编号,收拢了五指,将房卡碾成了碎片,那也可能是个切割之类的小魔法,反正肉眼也看不出来。 然后他缓缓张开五指。 那些碎片悬浮在掌心之上,被拢在一片圆形的区域内,仿佛彼此之间装着磁铁一样,一点点靠近,并拢。 恢复如初。 又是一张一模一样的卡片,仿佛从来没有碎过。 陆辞夜伸出手指夹住那张卡片,看了眼背后的编号——与之前一致,微微翘了翘唇角,给娄心月展示了一下。 娄心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那是刚刚何黎报给他的修复咒! 很显然,陆辞夜以前很少去修复什么东西,但他也只是跟着念了一遍就不再需要咒语了。 “如果想要补充水分,咒语和魔法阵只是告诉你山那一头的溪流是最近的天然水源,最直接的方式是走到溪边用双手捧水喝,但你用杯子、跳进去同样可以,也许你有一根很长的管子。又或许你本来就自带了装满的水壶,甚至可以尝试挖井——只要你有那个耐心。” “重点不在于过程和方式,而是目的与结果。” 陆辞夜松了手,两手插进口袋,他完全没去看那张卡片,但那张卡片却如同有生命一般悬浮在半空,翻转着绕过娄心月周身一圈,最后又回到陆辞夜的面前,悬停在右肩前的位置。 “你知道魔法为什么被叫做‘魔法’吗?因为那意味着超越常规的不可能。” “魔法就是无限可能。”陆辞夜微笑,“没有标准答案。” -- 从训练室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娄心月一副虚脱的模样靠在墙上,恨不得贴在墙上爬回去,再转头看看那边神态自若步履稳健的两个男人,几乎控制不住内心的羡慕嫉妒恨。 那两人最后还是小小的“切磋”了一下,娄心月也终于得知,宿云并不是异能者。 不过这倒也不算奇怪,毕竟宿云算是外星人,也许力量体系不一样。 宿云明显身体素质相当好,力气很大,反应速度快得惊人,组队的时候他们几乎没看到过他使用能力,全程一把短刀,切异种如同切瓜,钢铁般的皮肤在他刀下也如纸薄。 看他切过那么一两次异种,所有人都已经真心实意地叫上一声“大佬”。 但娄心月相信,如果那些人有幸能看到陆辞夜和宿云“切磋”的现场,大概会当场给另一个大佬跪下来。 比起宿云,陆辞夜的身形要偏单薄一些,抬起的手腕白皙瘦削,五指修长,隽秀如画,却也显得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断了。 任谁看了他都不会怀疑,单纯比力气和格斗技巧,他肯定远远比不上宿云。 但陆辞夜是个魔法师。 没有一道清晰的魔纹,唯一的光影是宿云手里的刀刃反射出来的,一刀落下来,有时候是撞上无形的墙壁,宿云反应很快,刀上隐约见到一些浅淡电光,刀重新落下来的时候,陆辞夜已经消失不见,几乎同时出现在宿云身后不足半臂远的地方。 空间魔法、防御魔法……几乎都是只有高阶魔法师才能用出来的魔法。 陆辞夜手里没有武器,最后也只是拿了那张房卡意思性地抵在宿云脖子上,算是结束了这场切磋。 宿云被一个小小的魔法炸|弹波及,炸碎了衣角,手上被喷了一圈黑雾,脏兮兮的,腰上被划开一道擦伤,于他而言根本就不算受伤。 但对比起旁边衣服纤尘不染的陆辞夜来说,他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狼狈了。 陆辞夜捡来的那只鸟甚至全程没离开过他的肩膀,连根鸟毛都没掉,老神在在的模样看得旁边的人啧啧称奇。 练习过度的娄心月一边扶着墙走,一边感叹:“这只鸟绝非凡鸟,辞夜你好好养,以后说不定成精了会回来报恩……” 她没注意到陆辞夜微妙的神情。 这只鸟当然不是凡鸟,而且隐藏的小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会有监视者毫不在意自己的监视对象被掉包的事吗? 而且陆辞夜敢肯定,易星移根本没有告诉陆流风这件事。 如果陆流风知道这件事,早就亲自杀过来辨认真伪了——不论恶意还是善意,做父亲的总要确认清楚才能安心。 但易星移毫不担心。 无论是作为陆流风的朋友,还是作为“陆辞夜”的保护人,未免都有失职的嫌疑。 要么是塑料兄弟情,要么…… 易星移肯定知道一些其他人都不知道的隐情。 他是小陆的暗中保护者,连陆辞夜什么时候离开边境星都一清二楚,却将在几年后销声匿迹,然后就是小陆即将被夺位成功的三皇子处死…… 之前陆辞夜没有细想,只是顺着思维惯性,觉得易星移或许是出事了所以才没有出来救好友和小陆。 但是,从结果来看,小陆实际上并没有死。 虽然多了一个意外访客陆辞夜,但他们确实一同回到了过去,且恰好同时在他们两人的死亡时间之前。 是巧合吗? 陆辞夜的视线在小白鸟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慢慢收回去。 这里当然不是问话的好地方。 陆辞夜暂时收回思绪。 娄心月抬手叫住他们:“你们等我一下!我还有东西没拿呢。” 她伸手指了指储物间的方向。 来的时候她自带了水杯和一些早上在厨房做的小零食,不过接连受过几次惊吓之后,那些东西就完全被遗忘了。 娄心月也是即将出门的时候被冷风一吹,才想起来自己的外套还跟零食一起放在储物柜里。 前面两人也跟着折返回去。 娄心月领到的储物柜是七号,在最上面一排,以她的身高来说有点够不到,之前放东西的时候还是宿云帮忙的。 宿云跟着进门,正要去开柜子,就听娄心月忽然叫了一声:“等等!” 宿云回头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娄心月仰头盯着柜子门,微微皱起眉:“柜子被人开过了。” 宿云做这种事不怎么细心,塞东西的时候没注意,衣服的一角被压在缝隙里,当时娄心月眼睁睁看着他关上柜子,看着那被塞满的一角觉得格外碍眼,但宿云关柜子的动作也快得惊人,她只能把话咽回去。 但现在柜子的那条缝里却是空荡荡的。 柜子太高,宿云随手一塞,谁也想不到去看看塞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如果不是娄心月间歇性强迫症发作,也注意不到这种小事。 陆辞夜已经转身出去找了前台的值班员,没一会儿就带着答案回来。 “下午苏海楼进来过。” 20 值班员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跟在陆辞夜后面进来。 他是白天的值班员,到下午三点多就跟晚班同事换班了,结果下班的时候有东西落下,这时候正巧回来拿东西。 见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神情紧张,他不由笑了笑:“是你们朋友,说是你们哪个要过生日了,给准备了一个惊喜礼物,放心,门口都有安检,危险品肯定带不进来的。” 他以为是年轻人之间的小浪漫,下意识将视线投到唯一的女孩子身上。 “小伙子长得挺帅的。”值班员自以为幽默地冲娄心月眨了眨眼。 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之后,娄心月仿佛吞了十只苍蝇一般,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训练室的储物柜向每个来训练室的人开放,管理员自然也有钥匙,以前大多是警卫队的人来训练,彼此之间很熟悉,任务期错开的时候也经常通过储物柜交换些东西,谁也不会把这里当做私人储物柜。 娄心月看了眼角落里贴着的“请勿存放贵重物品”的标签,叹了口气,把抱怨的话咽回去。 乐观点想,至少不会从里面摸出一个炸|弹来。 娄心月无奈地朝宿云点了点头,请他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水杯,食盒,外套。 一样不少,一样不多。 前两样看起来都没什么变化,娄心月把外套口袋摸了个遍,也只摸到了前一晚陆辞夜送给她的那片树叶。 没有多什么东西,也没少什么东西。 娄心月开始纳闷了:“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宿云看了陆辞夜一眼。 陆辞夜睁着眼睛就开始瞎扯:“说不定就是单纯有些偷|窥|癖吧。” 这个解释让娄心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许吧。”娄心月也实在想不到其他的什么可能性,只能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但心底还是忍不住记挂着这件事。 回去的路上,她也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也就没注意到陆辞夜微微落后了一步。 陆辞夜转了转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株小草,只有半根手指那么高,放在鼻尖微微嗅了嗅,一股很淡的奇妙香气。 易星移站在他肩上提醒:“是长留香,晒干碾碎之后是一种药材,还是草的时候味道不重,但是沾上了很难散掉,而且草茎有毒,会麻痹人的神经,剂量大一点能致死。” 小陆似乎听不到易星移的声音,看到那株草的时候也是一惊:「这不是长留香吗?」 「你见过?」 「之前在边境星的时候,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娄学姐还在奇怪那个地方怎么会有那种草,她还以为只有他家附近才会长,结果没说完就……你从哪里找到的?」 「一个小魔法——之后放进去的东西会几分钟之后转移到另一个柜子里。」 以前是用在人身上,准确来说是经常用在自己身上,用来逃跑,陆辞夜用起缩减版来也已经炉火纯青了。 「不要告诉娄学姐一声吗?」 「不,让她适度的保持一点紧张不是坏事。」 陆辞夜随手将小草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落到底之前,小草已经在一团幽蓝的火焰里燃尽,只剩下一点碎屑,撒在路人吃剩的瓜皮上。 陆辞夜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人。 娄心月今天确实累坏了,走几步就要休息一下,宿云就在旁边直愣愣地戳着,也没说主动上去扶一下。 陆辞夜跟上来,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带你回去吗?” 娄心月上下看了眼他的身板,迟疑着问:“用魔法瞬移?” “我没有去过你的房间,万一转移到别人的房间或者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陆辞夜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我可以让你飘起来一点。” 娄心月没有拒绝,陆辞夜伸手拍了下她的胳膊。 “咦?”娄心月陡然间感觉身体一轻,疲惫感并没有褪去,但迈开脚步的时候明显轻松了一些,并不需要多少力气。 “记住这种感觉,以后遇到危险可以用来逃跑。”陆辞夜说道。 “能飞起来吗?”娄心月原地蹦了一下,有一瞬她几乎感觉自己能直接跳上旁边的路灯。 “只要你想。”陆辞夜说。 娄心月激动了一下,脚下一滑,险些摔下来,连忙伸手扶住旁边的栏杆,却忘了自己这时候身子轻,整个人被手上的力气带得撞向墙面。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宿云在后面伸手拉了她一把,然后把她按在了地上。 重新站稳了之后,娄心月才长舒了一口气,小声自语:“算了,还是下次吧。” 还没学会走,就别想着跑了。 看陆辞夜随手一个魔法好像很容易的模样,但半天的实际练习里,娄心月也就成功放出了两次小火苗,只有指头大小,没两秒就消失不见了。 效果没见多少,倒是累得够呛。 好在治疗异能者的考核只考治疗能力,而不需要跟其他战斗型参赛者一样拼死拼活,才让她有余裕去学习这些乍一看暂时没用的东西。 陆辞夜没试图教她空间魔法,火系的魔法对他而言是最简单、最基础,也是最不容易受伤的。 娄心月数年没用过魔法,体内的魔力流动便如堵在生锈的铁管里,除了治疗方面的力量流动,其他方面都凝滞生涩,需要一段时间慢慢适应。 “也许有咒语对你来说会容易一些。”陆辞夜建议道,“回学院选修一下魔法课怎么样?” 娄心月无奈道:“我都快毕业了。” 她虽然也会觉得魔法师大多很弱,但倒不歧视他们,也并不羞耻于学习魔法,只不过以前确实没有天赋,学不来,学会的也毫无作用,在生活里偷个懒都做不到,便从来没想过往这方面研究。 如今有个天才在旁边给她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她也巴不得多学一点。 尤其是从边境星回来之后,她越发深刻地明白有自救的能力有多么重要,哪怕只是多一点自保的能力也是好的。 “图书馆里也有魔法方面的书,等回去之后我借两本回来看看。但我以前魔法课的成绩很差,自学不一定有效果。”娄心月迟疑了片刻,还是厚着脸皮问了,“要是有不懂的,我能问你吗?” “可以。”陆辞夜不在意地点头,“只要我还在这里。” ……还在这里? 娄心月愣了一下,终于想起来陆辞夜最后是要回去的,不由有些失落。 “那,考核结束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之后啊……”陆辞夜想了想,笑,“可能回去体验一下学院生活吧。” 他对异能系一点兴趣都没有,反倒魔法系的魔咒似乎很有意思。 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暂时转个专业。 陆辞夜思索了片刻,很快就安下心来。 大不了到时候去找陆爹帮忙好了,校长都拍上儿子马屁了,想来肯定也不介意卖父亲一个面子。 这么大个好爹不用白不用么。 想到这里,再回顾一下小陆倔强而凄惨的一生,陆辞夜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暴殄天物啊。” 小陆:…… 扎心。 - 宿舍楼里灯火通明。 陆辞夜和宿云仍然是先将娄心月送回去,往他们自己的宿舍楼走去的时候,远远就能听见吵闹的喧嚣声。 宿舍楼里又多了一批人,不知道谁牵头办了一场小聚会,一楼原本冷清的大厅被改成了聚会厅,好几个不同宿舍楼的男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酒谈天说笑,将大厅堵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人带来了女伴,光明正大地接吻,甚至…… 陆辞夜移开了视线,冷静地提议:“我们走后门走吧。”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后门,但没有后门翻窗也是可以的。 宿云点点头。 好在宿舍楼确实有个后门。 两人绕到背面,刷卡进门,楼梯口仍然聚着一群人举着酒杯醉醺醺地聊天,但至少看不到什么人在做不雅的事情。 准备上楼的时候,宿云脚步顿了顿,看向通道口外侧。 他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不久之前才丢下他们跑路的三人之一,彭新雨正搂着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姑娘高谈阔论。 “……搞不懂那些治疗师为什么也要往护卫队跑,难道护卫队里的治疗师还不够多吗?而且竟然还要跟我们共享名额,我觉得这个规定太不公平了,以后有机会见到国王陛下,我一定要向他提出建议……” “队友?哦,对,我们是有个治疗师队友,可惜她运气不好,被异种群追上了,真遗憾,谁叫她跑得那么慢呢……不过这就叫有得必有失吧,他们考核那么容易,前面总要多点磨难嘛……” 彭新雨脸上笑嘻嘻的,看不出分毫的担忧和遗憾,反倒有些异样的兴奋。 可能是喝多了一些酒。 他手里抓着透明酒杯往嘴边送,杯子里浅黄色液体只剩下一小半,他脸上又多了几分红晕,嘴角咧得更开了。 花裙子的姑娘厌烦地蹙了蹙眉,但又忍下来,换上温和一些的脸色又问了什么。 彭新雨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想也不想就接了下去。 “其他队友?你说那个外星人吗,说不定是间谍呢哈哈哈,陆辞夜嘛,也是运气不好咯,要我说他那副假清高的样子可真碍眼,真想加入护卫队不就回去跟他爹哭两声的事,还非得装模作样走过场,结果翻车了吧。” “哼哼,不过废物就是废物,再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事实,我要是他早就找根绳子吊——” 一语未尽,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花裙子的姑娘受惊地尖叫一声,整个大厅霎时间静默了下来,纷纷将视线集中在了正门的门框上。 那里挂着一个人。 正中心的装饰框里刚好卡进一颗脑袋,彭新雨涨红了脸,手脚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却根本找不到着力点,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王八。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公告】 本文将于下章入v,当天掉落万字更新~v后保底日六,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笔芯 晚上十二点一刻左右定时更新 ————————— 国际惯例,放个下本预收,可以直接戳作者专栏,如果有兴趣的话求一下收藏,么么 预收1:《一篇换攻文》 文案: 十年前,天灾降临,变异物种入侵,灵气复苏,世界陷入混乱 家乡被毁灭的少年们互相倚靠扶持,在艰难求生中坠入爱河 褚拾离为了救覃寄舟重伤濒死,一睡十年 十年后,褚拾离再度醒来,世界变得陌生,昔日的恋人也是 缺失的时光里,覃寄舟成了众人仰慕的救世领袖,身边有了别人,没留下褚拾离的位置,也无暇陪伴安慰他 褚拾离与新世界格格不入,只抱着微小的奢望,以为还能与覃寄舟再续前缘 直到医院被变异种袭击,刚苏醒不久的褚拾离无力反抗,为了救人反倒变成人质 覃寄舟救下他,明明该庆幸,却控制不住脱口而出一句 「能不能不要拖我后腿」 褚拾离沉默良久,最后说:“好。” 从苏醒到死心不过三日,褚拾离便彻底从覃寄舟的世界消失了 褚拾离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这十年来他是如何靠着想要再见他一面的执念,在那个无限世界里无数次死里逃生,才回归到现实 而一同回归现实的,除了褚拾离的能力,还有曾真正与他并肩了十年的生死至交 - 天灾降临的那一年,某一些濒死之人被卷入无限世界,狼狈求生 在死里逃生的喘息时刻里,队友们畅想过未来回归现实后的愿望 队长说:想拯救世界 队员甲说:想好好睡一觉 队员乙说:想吃点人该吃的东西 …… 褚拾离说:想再见恋人一面 穆言深说:想娶离哥 褚拾离:??? 穆言深看着褚拾离惊恐的神情笑,说,我开玩笑的 很久很久之后,褚拾离才意识到,那不是玩笑—— 穆言深是能骗过整个世界的欺神者,却唯独不会对褚拾离说谎 -cp:年下人形外挂幻术师攻x伪花瓶真暴力输出天花板受 ——————————— 预收2:《我靠挖坑不填续命》 一句话简介:后来我跟那个打赏了半生寿命的读者在一起了。 cp:世界第一双标神君x阴阳眼鸽子精作者 「你我之间,是天命。」 ——————————— 预收3:《除了我以外,全都重生了》 一句话简介:主角上辈子被当做工具人利用惨死,那些曾忽略或伤害过他的人后悔了,然后他们都重生了。 cp:偏执双标的大妖攻x自毁倾向严重的圣父受 「无人爱你时,我爱你,所有人都爱你时,我最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