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被学长带走了》 还要 郑岚把手里的铅笔扔进笔筒,笔帽的位置朝下,磕在木质底面上,发出逐渐变小的声音。 接待了一下午病人,郑岚有些累了,但也只是单手揉了揉额角。他一边整理衬衣的袖口,一边接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郑岚的老朋友柏皓,以前也是他的大学同学。这人是个富二代,从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常常喜欢带着郑岚玩儿,回国以后又还联系着,算郑岚最好的那批朋友。 “下班了吗郑医生?我车到你楼下了。”柏皓懒洋洋地说,周围全是马路上的声音,很杂乱。 “下班了,马上下来。”郑岚推门出了办公室。 诊室前台的护士是个很年轻的姑娘,看到郑岚离开,微笑着问:“郑医生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是,晚上和朋友约了。”郑岚说完,又颇为无奈地往电话里应了一声。 柏皓开了一辆很低调的车,郑岚远远就看到他把曲着的手臂压在车窗上。 喇叭响了一声,柏皓回过头来看了郑岚一眼,将墨镜推上去,催他:“上车了,再堵一堵咱俩得迟到了,指不定被怎么灌呢。” “你都开车了,还怕人灌?”郑岚笑了笑,上了副驾驶。 “我不怕啊,怕你被灌了。”柏皓说着,发燃了车。 “我怕什么,”郑岚开了些窗,望向路边掉叶子的金色梧桐树,声音低了一些,“我能喝的。” 餐厅离咨询室有些远,又正好碰上下班高峰期,两人在快要上桥的位置堵着,几分钟才挪一下。 眼见着要进桥了,柏皓点了一下油门,车突然熄火了。 柏皓偏过头来,和郑岚对视了一眼。 “前几天我的车拿去做保养了,在家里随便拿的老车……”柏皓解释了一句,打了几个灯,把车靠边撂了,解了安全带下去看。 郑岚也跟着下了车,柏皓开了车前盖在检查,见他走过来,便说:“打个电话叫人来处理吧,我们先过去。” “好。”郑岚应了。 电话打得很快,郑岚望着路上出租车的情况,觉得今晚大概他俩都得被灌了。 在路边上等了一会儿,柏皓绕到驾驶座那边,弯腰进去不知找什么。 片刻后他晃着一盒烟出来,问郑岚:“抽吗?” 郑岚摇着头拒绝了。 “还是不抽啊。”柏皓给自己点了一根,吐了一口烟雾,喃喃道:“不抽好。” “想点别的办法吧,”郑岚说,“不能干等着。” 他往马路边站了一些,好像还想回头和柏皓说点什么,忽然一辆银灰色的添越靠过来,车窗下降。 郑岚往那边看着,驾驶室中那人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依次露出来,组成一个郑岚很熟悉的模样。 很长时间以来,郑岚的脑海里总是出现这张脸,频率大得让他几乎有些厌烦。 但陡然在现实中再次见到,郑岚说不出心里有什么情绪。 他就站在原地动不了了。 柏皓快速看了眼郑岚,越过他走上去,和那人打了声招呼:“裴哥,怎么正好遇到你了?” “是挺正好的,”裴宴笑了一下,又问,“你们站路边干嘛呢?” “车坏了,”柏皓指了指,“本来晚上要和朋友一起吃饭的。” “嗯。”裴宴仍旧淡淡地笑着,薄唇又一启,郑岚看到他偏了下头,面朝着自己,问:“上来吗?我送你们。” 柏皓才不敢拿主意,频频去瞟郑岚。 郑岚这会儿才抬了眼,和裴宴隔着一段说近也不近的距离对视一眼,走上前拉开了后座的门。 柏皓立刻跟上去,而裴宴双手在方向盘上握紧一下,敛了神色。 上了车,柏皓才想起手里半根烟还没灭,往前探身,朝裴宴要:“裴哥,烟灰缸给我用用。” 他这么说,是知道裴宴车里会有的。 但其实早就没有了。 裴宴平视前方,语气平淡地告诉他:“没有了,早不抽了。” “啊,”柏皓一时间有些尴尬,“戒了?” “戒了。” 下了桥开了没一会儿,裴宴在路边停了车,朝外看了眼,和柏皓说:“垃圾桶,去吧。” 柏皓一时没反应过来,末了才为难地望着郑岚。 “去啊。”郑岚出了声,柏皓才推门下车了。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郑岚看着柏皓跑远了,听到前座的人问他:“你能受得了这小子抽烟?” 郑岚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裴宴无奈地笑了一下,说:“话还是那么少。” 郑岚抬了下头,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到裴宴侧着的脸。 他没有怎么变,五官的轮廓依然棱角分明,只有眉眼深了一些。 “看我干嘛?”裴宴明明没有看过来,却忽然这么问。 郑岚垂下头,很无力地辩解:“没……” “嗯,”裴宴不知道信还是没信,说起了别的话,“现在还在医院里吗?” “在的。”郑岚说。 “还是身体比较重要。”裴宴附和了一句,但也没说出什么很有内容的话。 郑岚正在想是不是也应该合适地问候几句,柏皓跑回来了。 裴宴还偏着头在看外面,郑岚又低着脑袋,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气氛更僵硬了一些,又想到要去哪儿还没说,便对裴宴说:“裴哥,我们到临江那家新开的餐厅。” 裴宴说了一个名字,柏皓回答是是是,就听见裴宴说:“巧了,我也去那里。” “你不会是去参加大学同学聚会的吧?”柏皓惊讶地问。 “是,昨天晚上唐渡问的我,今天正好有空就来了。”裴宴把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郑岚。 柏皓想了一想,又觉得会遇到他们也算合理,没有再问了。 当年柏皓和郑岚是一届的同学,裴宴和他提到的唐渡比他们大了一届。因为是出国留学,中国的学生总是特别亲近一些,也经常会有一些聚会,学校里的多多少少都认识。 路上折腾一阵,等三人到了餐厅,果然已经迟到了。 靠门这边坐的几乎都是学长,一看到打头的裴宴就将人捞走,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上了。 裴宴也没管身后的两个人,自顾自坐下来,应付着他们递过来的酒杯。有人以为他们不认识,还把郑岚拦下来,跟他介绍说:“这是裴宴,比你们大一级。” 柏皓在郑岚后面捂了捂脸,心想这都是些什么尴尬事儿啊,郑岚却很自然地看了裴宴一眼,说:“学长好。” 裴宴大约也没料到郑岚能这么说,轻轻皱了皱眉,没搭他的话。 眼看着气氛又要紧张上了,柏皓赶紧往前迈了一步,顺着郑岚的话往下说,才终于带着郑岚走了。 两人往角落里一坐,柏皓说了郑岚几句:“你干嘛呢?这都多久了还别扭啊?” “没别扭。”郑岚不理他。 “您今天这反应,跟随便哪一个知道你和裴宴事儿的人说,都不会信你这话。”柏皓一说完,郑岚就沉默了,好像在认真地想到底对不对一样。 柏皓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心虚地提了一些别的,郑岚一句也没接。 柏皓以为郑岚生气了,正想哄一哄,又听到他没头没尾地提:“两年了。” 哦。 说分了多久了。 他们这边挺安静的,桌子对面,裴宴那儿倒是热闹。 一群人全是能闹腾的,就拿裴宴迟到的事情涮人。 裴宴也不解释,笑着和他们喝。 中途坐他旁边的唐渡拦了一下,裴宴垂了垂头,手指在杯沿点了点。 唐渡睨他一眼,也不管了。 喝到一半,大家总算开始吃东西。和裴宴坐得近的都是跟他关系好的,唐渡出去接了个电话,进来就说要走了,裴宴问他什么事,他笑了一下,裴宴就挥手让人走了。 身边的人靠过来,问:“听说唐渡身边换人了?” “嗯,”裴宴不大用心地回答他,“他就是回去陪他。” 朋友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对角上的人,说:“郑岚帅了。” “是吗?”因为在聊他,裴宴才缓缓抬起眼,朝那边看。 郑岚穿着很薄的白衬衣,垂着眼眸安静地吃菜。 是挺好看的。 他白,又瘦,为了方便吃东西,衬衣袖口打开,往上卷了一些,底下那一截小臂藕似的,眼皮和蝉翼一样薄,在灯下扇动,偶尔很像一只蝴蝶。 当初他裴宴不就是看上人好看吗? 可是哪里帅了?他看来还和以前差不多。 朋友想到刚刚进来时两人的表现,问:“我怎么记得那是你的人?” 裴宴轻轻摇晃手里的酒杯,语调随意地说:“以前是。” “哦,”朋友听完了笑他,“不要了?现在能追吗?” 其实是开玩笑的,都能听出来。 裴宴却冷淡地看他一眼,“滚,还要,不能。” “得得得,”朋友不招惹他了,但也没觉得他是认真的,“当初你俩要分手,我还挺诧异的,以为你们只是闹会儿,那时候你们闹得还不多吗?分了都多久了……” 裴宴不说话了。 晚餐结束,时间已经很晚了。喝多了的人不少,柏皓的车废在路上,没了借口,也被灌了不少,只有郑岚一口没沾。 大家商量着怎么回家,裴宴手里捏着车钥匙,站在走廊边和几个朋友说话。 郑岚和柏皓从旁边走过,裴宴便叫他:“郑岚。” 那身影顿了顿,假装没听见,就是不回头。 “郑岚。” 这次许多人都看过来了。 “坐我车吧,”裴宴走过来,钥匙和钥匙扣撞了一下,“送你回去。” 郑岚只好转过身,拒绝的话到了喉头,却见裴宴笑了一下,手臂圈住他的肩膀,和旁边人说:“以前就认识的学弟,太久没见都生分了。” 被压着的地方滚烫起来,郑岚没法儿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裴宴面子,只好点了点头。 裴宴和柏皓都喝酒了,开车的只能是郑岚。 裴宴坐在副驾驶上,头靠着座椅,一直都没说话。 车开到了岔路口,一边往柏皓家,一边往裴宴家。 柏皓迷迷糊糊的,正要说先送裴宴吧,郑岚方向盘一打,往他家里去了。 “先送你。”他和柏皓说。 很快就到了柏皓家,他下车的时候还犹犹豫豫的,被郑岚赶走了。 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安安静静的。 进小区之后裴宴给郑岚指路,向左向右很简单地说,车在地库里停好了。 郑岚取了安全带,和裴宴说:“我自己出去打车走。” “不用,你开走吧,明天我去你办公室楼下拿。”裴宴用手扒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车里只有仪表盘亮着,郑岚不想多说什么,仍然坚持下车,手刚碰到车门,就被裴宴扣着腕拉回来,门砰的一声关回来。 郑岚的后脑勺对着裴宴,问他:“干什么?” 裴宴放了他的手,目光描摹着他的背影,从头发,到肩膀,到肩胛骨,似乎要穿透那件很薄的白色衬衣,声音很低又很哑。 “别人可能会以为我们分得挺难看的。可是你不是知道吗?在一起,分手了,都是你情我愿,哪里难看了?” 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郑岚手指轻轻抖了一下,想到大概两年之前的有一天。 国际机场外,到处是送别的身影。郑岚和裴宴站得很近,几乎贴在一起。 裴宴没什么表情,垂头看着郑岚,又问了他一次:“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郑岚迎着他的视线,脊背很直,好像也没有多么难过,“本来就不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后悔什么?” “吵了那么多次架,你这句话最伤人。”裴宴牵着嘴角笑了一下,食指屈起来抵在他的下巴上,大拇指很重地擦过他的唇。 “之前你玩游戏输了,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当时我说没想好,现在我想好了。等我回来打个分手炮,我们才能算完。” 从这句话开始,郑岚等裴宴来和他分手,等了两年。 两年里谁也没见过谁,谁也没提到谁。 因此今日裴宴可以和他耍无赖,拿潋滟的桃花眼望着他,问:“我还没睡你,算分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的人设有修改,专业知识全靠瞎编 欢迎大家! 室友回来吗 车窗半开着,空气还是很闷。 郑岚一只手握着门把,一只手垂在座椅上,好像没有怎么想,就回过头来,反问他:“你觉得呢?” 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郑岚就又说:“时间很晚了,我该回家了。” 他推开车门,这次裴宴没有拦着,但却说:“你还欠我。” 郑岚站在车边,将身子挺得很直,有些难以理解地问他:“为什么要不甘心?” 裴宴被问得愣了一下,而郑岚根本不是想要他的答案,车门一关便转身走了,脚步快得像他在医院时一样,有紧急的病人来了,他要马上到场。 裴宴的家所在的小区很大,开车进来的时候郑岚就差点走错路。 出去没人指路了,郑岚人又恍惚,多绕了很多圈。 其实他不太认路的,一直都是。 晚上温度有些低,风一吹过就很凉。秋天往深了走,郑岚想明天要穿一件厚一些的衣服。 出租车等了一会儿才有,郑岚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他按部就班地洗漱上床,合上眼之后,又开始想今天遇到裴宴以后的事情。 裴宴有些无理取闹。 说的话做的事,都是。 郑岚后悔因为觉得他五官的轮廓深了一些,就以为他这两年变了。 总之在他看来,他从裴宴身边走的时候那人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脾气、行事作风,甚至连他不耐烦的那么一点点表情,都没变。 他想起很久之前的有一天,裴宴问他你会不会变,说你变了我还是会爱你,郑岚却不信了。那就是他们分手的前兆。 因为裴宴没说错,他也不太认识他自己了,他没办法不承认这点,就想着还是要和裴宴分手,他回国,他继续读书,别有执念。而不是裴宴曾经真的爱他,谁都欠着谁。 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郑岚都快睡着了,突然床头柜上手机的屏幕亮起来,接连又响了几声。 郑岚摸过来,打开一看是柏皓的微信。 柏皓一看就是醉了,打的好几个字都是错的,但没妨碍郑岚理解他的意思。 就是问他到家没有,他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郑岚一一回了。 说到家了,没事儿。 接着柏皓发了一条语音过来,郑岚调小了声音才点开。 柏皓果然声音很大,说:“没事个屁啊,饭桌上裴宴看你多少次,算都算不清了,我看你也是憋着才没往那边看,筷子都不敢伸远了。你俩有人是坦荡的吗?没有吧,没有这是在搞什么呢?两年白费了?” “郑岚,你们到底怎么在一起的啊?当年你们也算是通过我认识的吧?” “第一次是在寝室里。”郑岚说。 柏皓愣了一下,吼了句:“谁问你这个!” 郑岚关了手机,想到那一天,呼吸变长了一些。 裴宴从后面将他抵上墙,问他室友要回来吗。 郑岚说室友早就没住了,裴宴低下头来吻他肩胛骨上纹的那只蝴蝶。 那时候加州不算很冷,帕罗奥图开始了绵绵不断的阴雨。 室内开着很小暖气,郑岚抱着薄毯,膝盖被毛茸茸地裹着,身上冒了薄汗。 毯子是他从家里带来的,纯灰色,又软又暖和,郑岚去哪里都喜欢带着。 裴宴和他保证说赔他一条更好的,以为毯子的事情哄他,叫他danny,说宝贝你好乖,和另外一些不大入耳的话。那天郑岚虽然没有生气,但回想起来,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怎么开心。 在裴宴的怀抱里仰头看到的天空很阴沉。 到底怎么在一起的。 郑岚想一想,忽然也有些不明白了。 郑岚出国留学是在硕士研究生阶段。 寝室是双人间,他的另一个室友是外国人,因为有女朋友,刚开学就搬走了。 柏皓是郑岚的第一个好朋友,两人因为一个创新项目认识。 因为需要跨专业合作,导师叫了几个金融系的学生过来,柏皓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团队里只有柏皓和郑岚是华国人,他们第一天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是郑岚进入这所大学以来做的第一个项目,过程很艰难。 熬了好几个夜之后,郑岚还是没有什么头绪,柏皓劝他先回去睡一觉,说:“这里我再帮你看看吧。” 确实不是他所学的知识能够解决的板块,郑岚道了声谢,便回了寝室。 这一觉睡到了晚上,郑岚醒过来才看到柏皓问他要不要一起打球。 柏皓:来吧,晚上正好凉快一点,项目的事情我有点头绪了。 项目进行了这么多天,郑岚也神经紧绷,想到打球的确是个放松的好方法,换了衣服便去了球场。 晚上室内球场里人还不少,郑岚远远就看到柏皓一个人守着一个篮筐在投球。 “柏皓!”郑岚一边跑过去,一边跳起来接住柏皓扔来的球。 柏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吟吟地说:“输的人明天带早饭啊。” 郑岚很久没有打球了,篮球几乎是高一高二时的记忆,在场上跑了几圈,头也轻了步子也轻了,但柏皓还是比他强一些。 两人玩得大汗淋漓,走到场边坐下来灌水。 柏皓很大口地喝着水,声音断断续续喘得厉害,说:“我之前想到一个……一个有点意思的方案。” “什么?”郑岚问。 柏皓看着他,说:“但是涉及的知识我目前没掌握,可能需要我们系更高年级的人来。” 郑岚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了片刻,问他:“金融系吗?需要什么知识?” 柏皓和他说了,郑岚点点头嗯了一声,也没说有什么办法,拿着手机和矿泉水瓶站起来,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卫生间里没有人,郑岚在洗手台前站着,打开了手机的通讯录。 柏皓说需要金融系的高年级学生时,他想到了一个人。 郑岚点开屏幕上“阮驰轩”的名字,拨出了电话。 第一个没有人接,郑岚不怎么意外,又拨了第二次。 十几秒之后,电话被人接起,却传来嘈杂的音乐和他不熟悉的女声。 “喂?” 郑岚皱起眉头,说:“我找阮驰轩。” “找阮哥?他在玩,不然等他这局结束了我再……”女声突然变小,背景音更吵了。 “阮哥喝酒!” 郑岚听到那边许多人在叫阮驰轩的名字,闹得他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喂?小岚?” 阮驰轩应该是喝醉了,声音很大却很模糊。 刚才那个女声仍然在旁边叫他名字,但阮驰轩不怎么耐烦地说了她几句。 电话那头噪声逐渐变小,郑岚转过身来靠在洗手台边缘,仰头看了一眼很亮的灯光。 “小岚,我在外面和朋友玩,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了?” “有点事情想问问你,”郑岚垂下手,“这次我做的项目里面有一个需要金融知识的版块……” 郑岚话还没说完,阮驰轩就为难上了。 “是什么内容啊?我最近在忙着搞学生活动,可能没有多少时间……” “嗯……”郑岚没说什么,望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忍了一口气没挂电话,给阮驰轩大致形容了一下。 “哦……我大概了解,但是这部分太难了,不做专业研究的话一般不会去学。小岚,我觉得你们那个教授挺不靠谱的,你才研究生第一年……” 难得他人喝得不怎么清醒了,说的话倒还逻辑通顺。 “做难度这么高的项目,纯粹就是在为难你们,知道你们做不出来,你说你这刚来,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个合作的人也找不着……” “要是你帮不上忙我就先挂了,你慢慢玩。”郑岚平静地摁了电话,打开洗手池前的水龙头。 水哗啦哗啦流出来,溅了几滴在他的球衣上。 阮驰轩是他的初中同学,因为申请出国留学的事情,两人才重新联系上。阮驰轩成为郑岚的男朋友,其实也就一个月不到。 郑岚抽纸擦了擦手,点开阮驰轩的微信头像,和他说:我们分手吧。 整理好情绪,郑岚离开了洗手间,柏皓不知从哪儿弄了块网球拍,握在手里挥得正开心,见郑岚过来了,咧着嘴问他:“能打网球吗?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赢了明天不用给我带饭了。” 郑岚走上去,拿起放在一边的球拍,问:“我要是输了呢?” “那不好意思,”柏皓指了指球场,“你可能要给我带两天了。” 郑岚打网球的水平比篮球高一些,他赢了柏皓一次,两人打得气喘吁吁,走到场边的长椅上坐下来。 郑岚捏着还没喝完的水,又灌了几口,听柏皓和他详细地说涉及金融的部分到底复杂在哪里。 “我们最好能找到一个金融工程的学长,这个专业里面才是真的有高手。” “你有人选吗?”郑岚问。 柏皓屡次这么提,他想他或许已经有了想要拉进项目组的人。 “有啊,”柏皓开玩笑说,“他们专业前十都是我的人选。” 郑岚偏头看了看他,“哪些可能性高一点?” “研二有两个很优秀的学长是华国人,或许可以试一试,但是他们也许很忙,不知道会不会同意。他俩挺有名的,”柏皓和郑岚对视了一下,“你知道他们吗?唐渡和裴宴。” 对于郑岚来说是很陌生的名字,他只是顿了顿,便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柏皓耸了耸肩,“那好吧,反正是俩帅哥,听说家里有点背景。” 郑岚很少了解这些学生之间的八卦,也没什么兴趣,站起来说:“再来一局吧,打完回去睡觉了。” 这一局郑岚不怎么专心,他在想要怎么才能拉到人进组。 社交一向是郑岚的弱项,比难搞的课程还让郑岚头疼。 此时也就八.九点钟的样子,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场馆内的人仍然不少,篮球击地的声音很重,还偶尔有看球的人发出欢呼的声音。 郑岚盯着跳跃的绿色网球,心里乱七八糟的,手上也没个准数,打得十分发泄。 两人拉扯了一个平局,进入抢七。 打到第5球,球权到了郑岚手上,网球被抛至空中,一拍飞出去。 预想中的球并没有再次飞回来,伴随很响的一声,网球擦着柏皓的球拍,打中了恰好路过的人手里的一杯奶茶。 郑岚怔了几秒,放下球拍跑过去。 拿着奶茶的是一个很高的男生,他侧着身,杯子倒在地上,奶茶全洒了出来,郑岚不怎么能看清楚他的脸。 “sorry.”郑岚跑上去,垂头见男生衣服的下摆沾着奶茶。 fendi的白色亚麻上衣。 他顿了一下伸过去的手指,用英文说:“这件衣服我帮你洗了吧。” “不用了。”那人说了中文。 郑岚这才抬起头来,和他目光相接。 他有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很平常普通的神色,“我走得靠球场太近。” 柏皓也跑了过来,手在郑岚肩膀上搭了一下,问怎么了,郑岚好像才回过神来,说:“球打到这位……” 他还在想应该怎么称呼的时候,柏皓突然说:“你是……裴师兄吗?” 尽管柏皓这么问了,郑岚仍然暂时没有将面前的人和柏皓之前提到的裴宴联系起来,只是有些惊讶地又看了他一眼。 “是,我裴宴。”裴宴反而好像没有多么吃惊,朝旁边招了招手。 很快球场的管理员过来了,郑岚自觉付了钱,让他帮忙找人清理。 管理员需要他做一个登记,郑岚便接过笔,埋着头在板子上写字。 因为头顶的大灯太晃眼睛,郑岚埋得有些低,用有些累的姿势弓着脊背。 等他放了笔,后腰忽然被戳了一下,郑岚偏头看到柏皓在给他使眼色。 裴宴的声音似乎哑了一些,说:“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郑岚听柏皓啧了一声,被他推了一把,一瞬间明白过来,手指轻轻勾住裴宴的衣摆看,说:“衣服留下来,我清理干净了再还给你。” “我可以直接扔掉。”裴宴又拒绝了一次,指尖在很接近郑岚手指的距离,将衣服抽出来。 他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语气,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让郑岚觉得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果然裴宴看了郑岚一眼,转身走了。 但是为了项目…… 柏皓小声催促郑岚,他便小跑上去,抓住裴宴的手臂,“能洗干净的,这个款式在fendi早就没得卖了,扔了不可惜吗?” 裴宴顿住脚步回过头来,郑岚因为自己的不识好歹,而心里有点紧张。 但裴宴反而温和地笑了笑,垂下头时眼睛不经意地瞟过郑岚握住他的手。 “那好吧,”裴宴表现得有些为难,“但我不可能在这里换衣服,跟我一起去我家可以吗?就在学校旁边,不过可能要麻烦你等一会儿了。” “当然可以。”郑岚说着,自然地放开了裴宴的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  最顶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不要随便和陌生人回家!!! Danny 柏皓见郑岚成功了,站在原地对他挥了挥手。 郑岚走在裴宴身侧,但落后了他大约半个肩膀的距离,偷偷回头和柏皓比了个加油的动作。 柏皓又指了指手机,意思是电话联系。 走出体育场,迎面就是热乎乎的风,裴宴说:“去坐校园巴士吧。” 他随手指了指小车站的方向,郑岚注意到他左手除了有一只表,食指上还有一枚银色的指环。 “你没带校卡吗?”裴宴问。 “什么?”郑岚回过神来,抬头时发现裴宴低着头,离他很近。 “没什么,”裴宴转身走了,“刚看你走神了。” 这个时间从操场上离开的学生很多,校园巴士有些拥挤。 裴宴和郑岚排着队,轮到他们时正好还剩两个座位。 裴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郑岚走到座位旁边时车子正好启动,他往前倾着身子摔进椅子里,手臂和裴宴的贴了一下。 郑岚不动声色地很快挪开。 刚刚从球场下来,郑岚浑身都冒着热气,车厢里很闷,开了一阵之后,裴宴拉开了车窗。 晚风吹进来,郑岚才觉得好了一些。 他侧了侧身对着窗户,和裴宴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 郑岚朝他笑,提了提唇角和眉梢,裴宴却很平地移开了眼睛,喉结滚了滚,不大高兴地看向窗外。 刚才应该让柏皓也跟着一起来的,郑岚心想。 他拿出手机给柏皓发微信,说:完了,裴宴好像不太喜欢我。 柏皓:??? 柏皓:不应该啊,你这么帅一精神小伙。 郑岚的长相不是那种初见就会让人惊艳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他的好看更像一壶埋在地下的酒。 郑岚:……不知道,但是他不怎么说话。 郑岚又偷偷瞥了裴宴一眼。 他额前的头发被风尽数吹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 发现郑岚在看他,裴宴勾着嘴角,又往窗外偏了一些。 过了几分钟,郑岚身上的汗被风吹消了一些,背心凉飕飕的。 离校门口不会太远了,郑岚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察觉风忽然小了一些,看到裴宴拉上了玻璃。 “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裴宴问。 “郑岚,山风岚。也可以叫我英文名,danny。”郑岚说。 “danny……”裴宴重复了一遍。 发出这个单词的音时,舌头要在上颚的位置轻轻顶一下,刮过牙齿内侧,再落下来。 第一个字母会有些重,越往后越轻。裴宴的声音很长,最后几个音吐的模模糊糊,好像觉得很有意思。 但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我是裴宴,宴会的宴,”裴宴望着他,带着点笑意地模仿,“也可以叫我英文名,cyril。” “嗯,裴师兄。”郑岚叫了一声。 裴宴的家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是一栋小楼房。 他拿密码开了门,在玄关的地方弯腰给郑岚找鞋穿。 郑岚礼貌地没有乱看。 “你先坐一会儿。”裴宴指了指沙发,一边往里走,一边拽着衣摆,利落地脱掉了衣服,回身丢给郑岚。 郑岚没想到他会突然扔过来,没有接住,被衣服糊了脸。 他听见裴宴低低笑了一声,摘开衣服,见裴宴裸着上身上了楼。他的手搭在栏杆上,整条手臂肌肉漂亮,窄腰收在黑色的休闲裤里,脊背随意地拱着。 郑岚垂下眼,把手里的衣服打开,重新折好了。 一层楼不大,房间也不多,郑岚很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等裴宴。 几分钟不到,他就从楼上走下来,换了一件颜色很深的t恤。 “想喝点什么?”裴宴问他,拉开了电视柜底下的小冰箱。 郑岚把衣服放在手边,说:“都可以。” 郑岚:到他家里了,他在拿饮料。 柏皓:好,你要小心一点。 郑岚:我应该怎么说? “黑啤可以吗?”裴宴递给他一罐啤酒,“才发现家里没东西了。” 郑岚不怎么能喝,有点犹豫地去接,“好吧。” 裴宴却收了收手,“不能喝就算了,我给你倒水。” “不用麻烦,”郑岚把酒拿过来,手指一扣便开了拉环,“啤酒没事的。” 裴宴也没管了,自己开了一瓶,在郑岚身边坐下来。 “裴师兄是哪个系的?”郑岚看着正前方的墙壁,不大自然地问。 “金融工程,研二,你呢?”裴宴问。 “我是临床心理学,研一。” “嗯,”裴宴看着手机,随意地问他,“刚到这边来吗?” “是,没几个月。”郑岚说。 “不习惯吧?刚刚过来的几乎都没办法习惯,跟国内环境差太多了,什么都得重新适应。”裴宴不知从哪里找出一盒烟来,在桌子边缘敲了一根出来,又停了停,问:“我能抽吗?” 郑岚怔了一下,说:“当然可以。” “那你要吗?”裴宴将烟头的那边朝向他。 “要吧。”郑岚抽走了那根烟。 其实他本人不怎么愿意抽烟,只是最近几年多得有些过头,主观上想戒了,每次都只忍得了几个星期,又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放松警惕。 裴宴拿出打火机,金属的盖子一挑开,火苗呲一声蹿出来。 他拿着火凑到郑岚的烟上,白雾散开,又给自己点了。 “你好奇怪啊,”裴宴吸了一口,用指尖夹着烟,侧头看着郑岚说话,“别别扭扭的,现在的小孩儿都你这样吗?” 郑岚被他说得脸红,问:“怎么别扭了?” “不喜欢可以说不喜欢。”裴宴说。 他看出来了,郑岚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酒他接得为难,烟也是。 “不好意思,我不怎么懂这些……”郑岚想了想这话要怎么说,“我是说,主动社交之类的。” “嗯,”裴宴笑了一下,“现在就挺不错的,比你刚才好多了。你喝酒的那个眼神跟我故意要把你灌了好做点什么似的。” 郑岚也觉得自己奇奇怪怪,跟着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沉默了片刻。 裴宴好像习惯了,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他拿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烟,剩下的手指捏着啤酒罐子,抬了抬手腕喝了一口酒。 “你的朋友认识我,我以为你知道的,”裴宴盯着郑岚鼻尖的位置,“你胆子够大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着陌生人回家了。” “什么……”郑岚脑子乱乱的。 “我喜欢男生啊小朋友,你帅成这样,大半夜敢跟我回家啊?”裴宴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用左手勾了勾郑岚的腰,被他一下站起来躲开了。 裴宴很开心地笑了两三声,放了酒,又看了郑岚一眼。 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躲了很远。 裴宴笑到瘫在沙发上,又一个挺腰坐起来。 “逗你的,这都信。” 郑岚很尴尬地坐了回来,但这一次和裴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裴宴没提这个,只是问他:“你不打算说了吗?有点晚了。” “你肯定有事找我。”裴宴睨了郑岚一眼。 这天晚上郑岚头痛的次数尤其多,遇到的个个都是难伺候的主儿。 “是,”他只好说,“很不好意思打扰了。” “别说这些,什么事?”裴宴打断了他。 郑岚有些尴尬,不过还是问:“你知道康纳德教授吗?” “嗯……”裴宴吐了一口烟雾,“他挺厉害一老头,听说最近拿到了一个很好的项目。” “对,我在那个项目组里,但是我们最近遇到了瓶颈,大致的方向有了,但是目前我们组里没有人能细化下去,所以……” “所以你们觉得我可以?”裴宴挑了挑眉,“想让我进组吗?你们教授同意吗?” “康纳德教授是很好的导师,”郑岚觉得裴宴的态度挺松的,便说,“我觉得他应该不会不同意。” “准备毕业的事情很忙,我没有多少时间。”裴宴下一秒摇头拒绝了。 郑岚想过这个问题,马上说:“我们这本来就是一个合作项目,如果完成的话,按照项目的级别,能让你在毕业的时候轻松不少。” “有意思。”裴宴岔了一下话题,让郑岚递了一下烟灰缸,摁灭了烟头。 “我可以详细听听看,就最近两天吧,用微信吗?”裴宴问。 “用。”郑岚点开自己的二维码,拿给裴宴扫了。 郑岚的头像是大学毕业的时候自己出去旅游,被路人偷拍的,后来那人来找了他,还把照片发给他,郑岚觉得很好看就用了。 他后背靠着竹子做的栏杆,偏头在看外面浮满大朵白云的天空,头发很乱,五官也不怎么看得清楚。 “头像是你自己啊?”裴宴问。 “是,你的呢?”郑岚也问。 裴宴的头像是一只左手,拍到食指的位置,指根上有一颗痣。 “也是我。”裴宴关了手机。 郑岚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左手,那里被戒指遮着,什么也看不见。 “时间你定好了和我说一声就行,但是先说断后不乱,我没有保证一定答应你们,”裴宴敲了两下手机背面,“要是我拒绝了别怪我。” “不会的,你能答应听一听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 裴宴好像不怎么喜欢听这些恭维的话,和郑岚把酒喝完了,才站起来送他走。 到了公寓门口,郑岚说他能找到路,裴宴也没再坚持,临走前握着郑岚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低下头平视他的眼睛,拿桃花眼故作暧昧,和他说:“下次长点儿心。” 郑岚平静地用手掌摁着裴宴肩窝的位置将他推开,说:“谢谢学长提醒。” 没再吓到他,裴宴耸了耸肩,转身进了屋。 郑岚沿着来时的路快步走了一段,到那栋房子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才松了一口气。 他又打开手机。 刚才添加裴宴微信的时候就看到柏皓给他发了消息,但他没敢看。 柏皓连着给他发了好几十条,多数都是感叹号。 柏皓:兄弟你快点回来! 柏皓:看消息啊哥! 郑岚直接给柏皓打了电话,继续往前走着。 柏皓立刻就接了,急匆匆地说:“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怎么了?”郑岚疑惑地问。 “我刚刚才知道,裴宴是同,”柏皓很吃惊地说,“他会不会是看上你了?听说这个圈子有点乱……” “不是。”上眼睫碰到下眼睫,郑岚很轻地问:“我也喜欢男生,我跟着他走,难道也是看上他了吗?” 柏皓没声儿了。 郑岚在走廊上发现柏皓低着头靠在他寝室门口,他一发出脚步声,柏皓便看过来。 “哥,我心急说错话了,那不是我的意思。”柏皓小跑过来跟着郑岚,一边走一边道歉。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那个,”柏皓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当然尊重你的取向。” 郑岚已经打开了门,柏皓和他一起走进去,“哥,从明天开始我给你带早餐吧,带到你消气为止,你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吗?” “不用了。”郑岚说。 柏皓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表情凝固了一下。 “哥你得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啊。” “不是,”郑岚没忍住笑了一下,“很抱歉,之前话说重了,是我冲动了,我没有怪你。本来对这种事情的就是各有态度的,如果你没办法接受就告诉我,我们……” “我没有没办法接受!”柏皓又有些心慌地说:“算了哥你还是让我给你道歉吧,我不做点什么我心里不踏实。” 郑岚:“……” “真的不用了,我们让裴宴进组,就是目前最应该做的事。” 见郑岚态度坚决,柏皓只好说:“那好吧……但是哥你不生气了吧?” 郑岚很淡地笑了一下,“不生气了,谢谢你。” 柏皓不太明白郑岚再说什么,“哦”了一声,拉了旁边多余的椅子过来坐下。 郑岚的手掌盖在书桌上。 “对了,还有一件事是,我有男朋友。”他说。 椅子在地板上很响亮地划了一声。 “男、男朋友?” 柏皓一下子站起来,“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郑岚摇摇头。 还没等柏皓反应过来,他又说:“不过我已经打算和他分手了。” 柏皓晕了晕,扶着自己的脑袋,说:“不是,哥您这信息量太大了。” “没什么信息量。”郑岚说着,收到了一条裴宴的微信。 裴宴问他到没有,郑岚回复说到了,裴宴又回了个好,两人便没有再说话了。 “裴宴说可以听一下我们的方案,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郑岚问。 说到正事,柏皓认真起来,“我都可以,你安排吧,定下来以后告诉我就可以。” “那好。” 那天后来柏皓又真诚地道了几次歉,看到郑岚眼神松懈,才觉得总算是说服了他相信自己并没有任何恶意。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线是穿插的,遇到有同样点的事情就会穿插,之前会有过去/现在的提示 推荐亲亲基友的文《朕怀了美人的崽崽[穿书]》 [修罗场预警] 还没分化的兔子白玉雪穿进了一部狗血强制爱文中,成了那个下场最惨的炮灰小昏君。 文中小昏君不学无术,滥用权力,不仅当众奚落过主角攻,还娶了主角受当皇后!! 最后最后被关进冷宫凄惨而亡。 白玉雪为了防止原文中的情况发生,明面上和各路渣攻周旋,暗地里搞自己的事业, 等他攒够了钱,正准备逃走时,雨露期突然来了! 迷迷糊糊的他和一个陌生男人一夜春风。 第二天,白玉雪揉揉酸痛的腰,准备继续执行原来的计划,只是他被堵在了角落中。 渣攻一号盛流兮黑着脸说:“陛下想去哪?" 渣攻二号太傅面无表情,“臣以后不会为难陛下了。” 渣攻三号表弟金宸光,“表哥要抛弃我吗?” 主角受方琼灵垂眸不语。 白玉雪只好将逃跑的计划先搁置下来,时间久了,他看着逐渐隆起的肚子陷入了沉思,他的肚子里……好像有宝宝了……!! 1、 雨露期小兔子捂着肚子不理人。 方琼灵将人揽在怀中,轻声细语哄着,“陛下,臣错了,怎么罚臣都行。” 白玉雪说:“今天晚上,朕想一个人睡……” “陛下换个法子惩罚臣吧。” 2、 受是兔子精,会分化成ao,有雨露期,雨露期来的时候会长出兔子耳朵和尾巴。 3、 所有人单箭头受,但是受只喜欢攻,攻是方琼灵,攻受之间的双箭头比作者的腰还粗!(划重点)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与鹤yy 10瓶;shichuan 4瓶;hem 1瓶;感谢在2021-08-08 10:57:45~2021-08-14 01:0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鹤yy 10瓶;43938728 4瓶;he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还衣服 项目的事情迫在眉睫,郑岚做了一份简单的、可以公开的报告,和裴宴约在后两天。 柏皓也来了,三人选了一家咖啡店。 见到裴宴第一眼,郑岚就说:“弄脏的衣服还要几天才能拿到。” “不急,”裴宴坐下来,“我也不是只有那一件衣服。” 他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t和深色牛仔裤,表也换了一块,头发随意地散乱着。 “你还做了这个?”裴宴把给他的那份文件拖过来,还没打开,问:“你确定里面的内容是我可以看的吗?” “当然。”郑岚说。 裴宴读完这份文件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因为他看得草率,翻页的速度很快。 郑岚忍不住去想一个不好的结果。 “可能在你们看来这个方案很新颖,假如我是一年级的学生,我也会觉得。你们提出的解决方式很好,但是根本不现实,”裴宴推开了文件,“这是一个创新项目,你们要改善的是世界上运用这种技术的现状,那这个方案必然要有可行性分析,按照这个方案确实能够达到你们想要的效果,但是成本会很高。” “可是我们现在要面对的首先应当是技术的突破,”郑岚皱了皱眉,反驳道,“如果连最基本的技术都没有,怎么谈成本的降低?” “要改善一个技术,局限的可不仅仅是技术本身,还有技术背后的一整套逻辑。” 裴宴拿起文件夹,在郑岚的头上轻轻挨了一下,郑岚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听他说:“幼稚了啊,商人是不会听你们在这里长篇大论的。他们想要看到的数据只有一个,利润。技术再好又怎么样?没有人去实现,那和从来没有过有什么区别?” 文件夹被丢回桌上,滑到柏皓那一侧,而裴宴站起身,手臂撑在郑岚的椅背上,偏头俯身,低了声音对他说:“期待你们给我一个更好的方向,也许那时候我会有点兴趣。” 裴宴利落地走了。 尽管知道他说的是对的,郑岚仍在心里堵着一口气,七上八下的。 “我们再试试。”郑岚说完,几口喝掉了咖啡。 接下来几天,柏皓几乎都和郑岚待在一起,白天在教室里跟组里的成员一起讨论,晚上就去郑岚寝室,一人抱着一台电脑,手边纸笔,没怎么停过。 柏皓通常都是最先熬不住的,资料看着看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后来干脆从寝室里带了一床小被子,铺好了没人的另一张床,实在太困就凑合睡一会儿。 全英的论文郑岚没日没夜看了一大摞,好几次中午带饭回来吃,看着看着没注意,筷子杵在米饭里,等柏皓站起来上厕所看到,才发现全被空调吹硬.了。 不过好在他们的心血也不算完全白费,新的路肯定是有的,而且已经发现一些方向了。 “哥,你这太拼了。”柏皓凑近看了一眼,郑岚还在研究他们最近提出的一个新方案。 “我困得不行了,”柏皓揉了揉太阳穴,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我先睡觉了,你最好也休息会儿。” “好。”郑岚随口应了。 等柏皓上了床关了灯,他才摁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除了看时间之外,郑岚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手机了。微信里几乎全是阮驰轩的消息,他一直在重复说不行不能分手,郑岚想等忙过这一阵再和他说清楚。 之前短信上的红点他都没理,今天一看又多了好几个。 现在很少有人会给他发短信,郑岚打开了收件箱。 只有两条是广告,剩下的都是一个号码发过来的,上面出现最多的几个字是“您的衣服”。 遭了。 郑岚这时才想起自己把裴宴的衣服拿去了干洗店,竟然就这么忘记了。 第二天上午,郑岚说他要出去一趟,还把柏皓吓了一跳。 “你要去干什么?去……找老师?”柏皓问。 “不是,”郑岚被他过激的反应逗得笑了一下,“我拿洗好的衣服,之前裴宴那件。” “哦……”郑岚这么一说,柏皓也想起来了,“都好长时间了,快给他拿了送过去吧。” 郑岚去干洗店的路上就给裴宴发了微信,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能约个时间见面,裴宴暂时没有回。 等郑岚拿了衣服进了寝室,才收到他的消息。 裴宴:白天没空,只能晚上了。 裴宴说的晚上比郑岚想象的还要晚一些。 八点左右,他才给郑岚扔了一个定位和具体的房间号,是离学校不远的一家酒吧,本校的很多学生都会选在那里喝酒聚餐。 但衣服是他自己忘记的,郑岚只和他说:我马上过来。 学生之间的社交活动郑岚都极少参与,整个大学生活中进酒吧的次数屈指可数。 夜晚正是人多的时候,那一条街上都挺热闹的,酒吧五光十色的灯牌前站了搂搂抱抱的男男女女,有在聊天的,也有抽烟的喝酒的大喊大叫的。 郑岚插着缝儿走进去了,嘈杂的音乐声顿时包裹了他的耳朵。 他第一次来,找不着地方,只好抓着服务生问了老半天,才听明白裴宴他们的包厢到底在哪儿。 又摸索着走了一阵,郑岚总算到了门口。他一把推开门,屋里十几个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全停下了,都往这边看,郑岚懵了。 “是来找人的吗?”靠门边的一个中国人走上来问他。 “是……”郑岚还几乎什么都没说,见一只手拨开了面前人的肩膀,又捞着他往里带。 “找我的。” 郑岚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到沙发上了。 好在裴宴这话一说,大家只是笑了笑,又开始喝酒唱歌。 “衣服呢?”裴宴问。 他手里还夹着根烟,和郑岚一起坐下之后勾着身子往烟灰缸里摁,郑岚见他不太碰得到,把烟灰缸拿起来递过去了一些。 烟头往里灭的时候,烟灰缸跟着往下轻轻地压。 “很早就洗好了,但是这几天我忙得忘了。”郑岚把装衣服的带子拿给裴宴。 “花了不少钱吧?”裴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看也不看,随手就放在了旁边。 “没多少。”郑岚摇了摇头。 “这里只有酒,要喝点什么吗?”裴宴指了指一桌子的瓶子罐子,“不喝也无所谓,我不会因为你把我衣服忘干洗店里了就生你气的。” 郑岚听他这么说,没忍住笑了一下,“我自愿的,我赔罪,裴师兄能给我挑罐度数低的吗?” “行。”裴宴只给他拿了一瓶鸡尾酒。 有一口每一口的这阵子,郑岚才有空去注意房间里的人。 很多是金头发的外国人。 “他们都是……” “有个项目结项,来庆祝的。”裴宴说。 郑岚倒是惊讶了一下,“你之前还在做项目啊?” “是啊,”裴宴笑了笑,“跟你那个不太一样,你那是个挑战。” 好吧。 郑岚不甘心地说:“但是我们又有新思路了,而且这次很大可能成功。” “什么思路?”裴宴的手指勾在易拉罐的拉环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拉着玩儿,“能说吗?” 郑岚还没开口,旁边忽然有个人拎着一个杯子挤了过来,往裴宴和郑岚中间一站,仰头就是好几口。 “这位……”这人就是来给郑岚开门的人,他看了一眼裴宴,裴宴一边嫌弃地拉开他,一边说:“郑岚。” “介绍一下,我是向从扬。”向从扬说着,将手里的杯子伸过来,和郑岚碰了一下。 郑岚于是把剩下的酒都喝了。 “行了,”裴宴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你也别喝了,再晚点儿怕路上不安全。” 郑岚有些遗憾地站起来。他原本还想再和裴宴讲一讲项目的事情,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好吧,”郑岚对裴宴和向从扬说,“那我先走了。” “不走路,”裴宴拽了一下他的后衣领,将人拉住了,“向从扬送我们。” 跟着向从扬到车库的一路,郑岚都在纠结要不要开口。 向从扬喝酒了啊,虽然从这里到学校只有很短的一段路,万一出事儿呢?说了又怕裴宴觉得他不识好歹,都让人送了,还要怎么着。 他先进了后座,本来以为裴宴会去坐副驾驶,没想到他打开车门跟着上来了。 郑岚不大自然地挪了挪身子,裴宴笑了一下,说:“担心什么,我看起来像是喜欢违.法.乱.纪的人?” 裴宴这么问,郑岚真就回头看了他一眼。 尽管裴宴长了一对桃花眼,但他的五官却并不秀气,眉毛笔直锋利,鼻梁高挺,轮廓深邃。 确实……有点儿像啊。 看郑岚的反应,裴宴嗤了一声,说:“向从扬没喝酒,他逗你玩儿的,他那杯子里是茶。” “啊……”郑岚傻傻地眨着眼睛。 他喝的虽然不多,但长时间的熬夜加上酒精,足够让他晕乎乎的。 “你也别想了。”裴宴笑了他一会儿。 车子不能开到寝室楼下,郑岚要下车走一段路。 他人站在车子外,手还扶着车门。 旁边就是一盏路灯,白色的灯光并不软,投到郑岚脸上时,却温顺了一些。郑岚有些醉了的神态,双眼亮晶晶的,嘴唇也红,看起来很柔软。 “那个……”他的手指在门上刮了刮,看着裴宴问,“你能陪我进去吗?” 裴宴挑了挑眉。 前座向从扬听到郑岚这么问,“哟”了一声,“怎么的,走夜路害怕呀?” 见郑岚低了头,有点不敢再提让人送的意思了,裴宴及时让向从扬打住,从车上下来,一把关了门。 车就停在原地等他,裴宴往前走,郑岚就在他身后跟着,倒像真的是害怕走夜路一样。 郑岚太长时间没说话,眼看宿舍都要到了,裴宴问他:“要说你项目的事情吗?要说就……” “我这一个月都没怎么睡觉,”郑岚出了一口很长的气,“每天都在看论文、找老师、和组员讨论、想各种各样的方法,心里除了项目就剩一句话。” ?“什么?”裴宴直觉这句话和自己有关系。 “幼稚啊,小朋友。”郑岚说。 裴宴笑着低低骂了一句,又说他:“你酒量真就这么点儿?一罐啤酒能把你喝懵了?” “我没有,”郑岚晃了晃脑袋,“我在很认真跟你说话,你扯什么喝酒啊。” 他的嗓子软软的,声音也是。 典型的……喝晕了。 “可以,”裴宴点了点头,“你明天别后悔就行。” 郑岚盯着裴宴看了一会儿,接着说他的。 “当时我很不服气,你不就比我大两届吗?多读两年书拽什么拽啊,说走就走了,但是……”郑岚叹了口气,“后来重新研究,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你提的问题是必须要克服的,甚至也许是这个项目的核心,我就是没有注意……” 郑岚越说越丧气,“我就是想不到……” “你才一年级……” “但是!” 裴宴要安慰他的话还没说出来,又被郑岚抢了。 “我们已经有新的方向了,而且目前来看可行性很高。”郑岚亮着眼睛,停下脚步,站到裴宴面前,带着醉意真诚地问他:“你愿意加入我们项目组吗?别的板块我们会完成的很好,我们只需要你提供一点点专业上的帮助,柏皓很聪明的。” 怕裴宴不知道柏皓是谁,郑岚又说:“柏皓就是那天球场上和我一起打球的人,你稍微点拨他一下,剩下的他都能自己做。” 裴宴垂头看着郑岚,没什么表情,就是眼神直了些。 郑岚以为这些还不够说服他,“那你还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我们尽量满足。” 裴宴不说话,郑岚也不知道该怎么争取了。 两人僵持着站了一会儿。 裴宴终于缓缓开口,“这个项目有这么重要吗?” “这是老师对我的信任,而且我一直想做出一个项目,一个……”郑岚想了想这话该怎么说,“一个可以告诉别人的成绩。” “好吧。”裴宴笑了下。 那会儿他还只是以为这单纯是一种好胜心,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谁不想成为强者。 郑岚只是争强好胜的人里面,踏实又可爱的那个。 “我答应了,”裴宴看着郑岚惊讶的表情,勾了勾唇角,说,“我同意加入。你会做出一个可以告诉别人的成绩。” 因为他的承诺,郑岚愣了愣神。 一来一回花了接近四十分钟的样子,向从扬在车上等裴宴,等的花都快谢了。 回来的时候裴宴明显心情不错,向从扬打趣他,问:“聊什么了啊这么长时间?你俩不会宿舍楼下来了个卿卿我我吧?别不好意思跟兄弟说啊。” “胡吹些什么……”裴宴没有很在意向从扬这句话,手指搭在车窗边沿,一下一下敲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专业知识全靠瞎扯啊 与我无关了 第二天郑岚睡到上午十一点才勉勉强强清醒过来。 昨天晚上他去找裴宴,柏皓便走了,现在他手机里全是柏皓鬼哭狼嚎的信息。 早一点的时候他只是在问怎么了还在睡吗,晚一点就成了你是不是生病了,这会儿已经问上该买消炎药还是止疼药了。 郑岚直接给柏皓打了个电话过去,声音还很哑,说:“我才醒。” 柏皓那边有两三秒没声音,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昨晚见男朋友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没有男朋友了。”郑岚翻身坐起来。 柏皓:“啊?怎么就没有了。” 郑岚:“单方面说分手了。” “单方面的意思是?”柏皓小心地问。 说起这个,郑岚也觉得心累,“不怎么分得掉,还需要聊聊。” 挂完电话之后,郑岚点开了他和阮驰轩的聊天记录。 郑岚说了分手之后,阮驰轩给他发来了很多消息,郑岚都没怎么仔细看过。 现在一条一条往上翻,其实都没多大意义。 阮驰轩:? 阮驰轩:宝贝儿你发错了吧?什么分手? 过了接近一天郑岚没回复他,阮驰轩就着急了起来。 阮驰轩:你不会是说真的吧?为什么? 阮驰轩:我不同意。 他说了很多类似的话,最后一条是:我们聊聊,别不回我! 郑岚回复他:等项目忙过这段时间,我来联系你。 接着屏蔽了他的消息。 郑岚把手机扔在一边,望着天花板醒了醒神。 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睡的时间一下太长,反而有些头晕眼花。 他眯了一会儿眼睛,脑子里慢慢浮现出昨天晚上的画面。 昨晚在回寝室的路上,郑岚说了些什么他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但裴宴的每个神色却很清晰。 他说他同意,以及他们会做出一个可以告诉别人的成绩。 裴宴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吗? 郑岚其实不知道。 裴宴进组的消息郑岚当天就发邮件告诉了康纳德教授,教授专门打了个电话过来恭喜他。 “你是怎么请到cyril的?以前我邀请过他好多次,全被这小子拒绝了。” 郑岚说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康纳德教授满口不信,“他要是不想做的事情谁都勉强不了。” 这句话郑岚倒是同意。 他起床洗漱完毕,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下午还安排了小组讨论,郑岚问裴宴今天可以开始过来参加吗,裴宴说好,又问他吃饭没有,郑岚想到进组之后还有一些事情应该和裴宴交代,两人便约了一家餐厅。 裴宴:你在寝室还是教室? 郑岚:教室。 裴宴:朋友有东西要回寝室给我拿,我在你们寝室楼下等你。 郑岚:好。 出门的时候郑岚看了眼天,云一团一团,阴沉沉的有些要下雨的样子,便随手拿了把伞。 他的寝室在三楼,眼看着最后一级楼梯了,左脚却绊了下右脚,郑岚差点儿摔了。 还没缓过神来,他推开楼下大门,看到了一个很意外的身影。 郑岚拢了眉头,“阮驰轩?” 侧身站着的人听到声音走过来,脸色也不太好看。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我回了。”郑岚说。 阮驰轩刻意站得离他很近,呼吸很粗,让郑岚觉得非常不舒服,往后退了一些。 阮驰轩又靠上来。 “我做什么了你要跟我分手?”他语气不好地问。 阮驰轩大概最近也没有睡好,黑眼圈很重。他的长相也算阳光帅气的,今天看起来整个人都有些颓丧。 郑岚不想和他拉扯这些,就说:“我的问题,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不行,”阮驰轩坚持道,“不能你想分就分了。” 郑岚心里堵了一下,无奈地和阮驰轩对视了一会儿。 他的态度立马就软化下来。 “小岚,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说出来,我可以改……”突然他的眼睛亮了一下,“是不是我最近出去喝酒比较多,你不高兴了?” 郑岚低头躲开了一些,阮驰轩却上来抓住他的肩膀,“你吃醋了?上次……上次姚莉接我电话真的是个意外,我手机就放桌子上……” “别说了,”郑岚抬手挡了他一下,“我暂时没时间和你说这些,但是要分手我是想好了的,你先冷静一下,之后我会找你谈。” 趁着阮驰轩怔愣的一瞬间,郑岚错身往前走。 “我不想分手,”阮驰轩拉住郑岚的手,用乞求的语气,却强硬地说,“我们不可能分手的。” “不要这么幼稚。”郑岚一用力甩开他的手。 “我没有!”阮驰轩激动地说,“我解释了,那个女的只是……” “别解释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横插进来。 “你谁……”阮驰轩不耐烦地看过去,目光却忽然顿住了,“裴哥?你怎么在这里?” 郑岚头疼了一下。 怎么看起来谁都认识裴宴。 “来等人,”裴宴淡淡地看了郑岚一眼,问他,“可以走了吗?” 阮驰轩愣了一下,就听见郑岚说:“可以。” “那走吧。”裴宴压了一下头上的鸭舌帽,转了身。 裴宴是阮驰轩得罪不起的人,他再不满也憋下来了,逞着强,小声地又和郑岚说了一句:“我没有幼稚,分手就分手,别的事情过后我们再谈。” 郑岚眼神都没给他,跟着裴宴走了。 “怎么在这里等?”郑岚问。 郑岚觉得裴宴应该都看到了,不如给个台阶,大家都不必那么尴尬。 裴宴果然懂了,笑了下,说:“我不过来,你还吃得上饭吗?” 郑岚低着头,“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是你男朋友?”裴宴佯装无意地问。 “前男友,我之前就说分手了,你也看到了,刚才分掉了。”郑岚说。 “我认识他,”裴宴回过头来看着郑岚,眼光挺深的,“阮驰轩是吧?他怎么会是你前男友?” “什么意思?”郑岚问。 “惊讶一下,”裴宴双手插兜,倒着走了一小段路,勾了勾唇角,“毕竟你看起来很乖,但他在外面玩儿挺大。” 郑岚敛了神色,说:“与我无关了。” 午餐期间郑岚和裴宴交代了项目组的一些基本情况,吃完饭两人往教室里走,正好下雨了。 郑岚抖开之前带的伞,举高了一些将裴宴罩进来。 但裴宴比他高了几乎一个头,弓着背有些难受。 他瞥了一眼郑岚握着伞柄的手,自己的掌心覆过去,在那只手往上一点的地方握住。 两人的皮肤忽然贴在了一起。 郑岚手指一颤松开了,因为太突然,伞跟着晃了一下,他又手忙脚乱地去扶。 “干什么呢?”裴宴快被他弄笑了。 郑岚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收了手让裴宴撑伞。 到了教学楼门口,郑岚跨进屋檐下,裴宴在他身后收了伞。 水快滴了一地,伞很湿,裴宴一直拿在手里,在教室门口才放下来。 大家基本上都到齐了。 裴宴名声在外,甚至连康纳德教授都过来了,走上去很亲切地和裴宴拥抱,连声感叹,问他为什么能同意来。 柏皓手边的桌子上一堆准备拿给裴宴熟悉项目的文件,他朝郑岚招了招手有事要说,郑岚便走过去,错过了裴宴投向他肩胛骨的灼灼目光。 “你有个好徒弟。” 郑岚想如果当初自己有所警觉,那时候就应该和裴宴保持适当的距离了。 可惜他没有。 郑岚在梦里分辨不出是否掺杂后悔的情绪。 他没喝酒,醒来后却产生了宿醉一般的反应。 早上开着车去上班,人都昏昏沉沉的,到了医院,护士和郑岚打招呼,郑岚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换上温和的笑容,说:“早上好。” 门口已经有病人开始排队了,郑岚脱掉外套,换上了白大褂,开始上午的坐诊。 今天是周五,来看病的人格外多,郑岚提前上了班,一直忙到午休时间过了一半才看完上午的号。 去医院食堂的时候都没几个人了,郑岚随便拿了几个菜,坐了角落的桌子。 吃了一会儿,有人叫了他一声,郑岚一回头,看到是心内科的余越。 “郑医生,今天这么晚才吃饭吗?”余越神情疲惫地在郑岚身边坐下来。 “你有手术吗?也这么晚?”郑岚问。 “没,今天体检科加班,那边过来几个,”余越掰开筷子,在米饭里搅了搅,“全是年轻人啊,那么大一公司里压力得多大,一体检全是有问题的,有几个都严重到来看心内了,还有胃病严重的,早上抽个血没吃早餐,那么大一帅哥眼看着就晕了,里面还有几个职位很高的。” 郑岚筷尖一顿,随口问了一句,“什么公司体检啊?” “华舟,挺有名是吧?”余越感慨道,“想赚钱真是好事儿,但是得注意身体,说的就是你。” 余越用手肘推了推郑岚,“你工作也是,注意点休息。” 他这时才发现郑岚一直在走神,被他推了一下,筷子都差点飞出去。 “你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余越被他吓了一跳,“去我科室里看、看看?” “昨天晚上出去参加了个聚会,有点累了,你慢慢吃,”郑岚端着餐盘站起来,临走的时候又回过头问了一句,“那公司体检的人还在吗?” “在呢,”余越诧异地问,“你要过去看看吗?” “不去,午休了。”郑岚说完便走了。 一般中午他会去休息室的小床上躺一会儿,今天脱了外套,却怎么都睡不下去了。 正想起来,郑岚接了一个柏皓的电话。“我刚好这边谈完一个客户,上次跟你说我想体检,现在有时间吗?” 郑岚往后靠了靠,手掌在额头上放了一会儿,说:“你来吧,直接去体检科,我马上过去。” 郑岚去体检科的时候,门口还有很多人在排队。 他将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现场还算有秩序,声音也不算很大。 郑岚打开手机玩了一会儿,才等到了柏皓。 柏皓过来的时候郑岚没注意,等他走到面前了才抬起头来,那一瞬间有些失神。 “你来了?”郑岚站起来。 “来了,今天人看着有点多啊。”柏皓在他身边坐下。 “这边有个公司来了,医生也多几个。体检科平时人也多。”郑岚说。 “好吧,今天正好我没事儿,平时工作多还不一定有时间过来。”柏皓说着,问郑岚先从哪里做起,郑岚带他去了人少的一处,先拿了张体检单。 “把基本信息填好,照着人少的排队就行。”郑岚一边说一边递给柏皓笔。 柏皓低头在桌上填起来我,问:“你午休什么时候结束啊?” “还有接近一个小时,”郑岚说,“我先陪你做,到时间再上去。” “好啊,”柏皓有点意外郑岚这么说,晃了晃手里的单子,“那走吧,先去抽血。” “嗯,走这边。”郑岚指了条路。 他们经过许多个科室,门口都排着长队,柏皓走的时候不经意地往里看了看,竟然就让他遇到了熟人。 一位中年女人叫住他:“柏皓?” “李总?”柏皓停下脚步,先回头和郑岚说让他等一会儿,再往女人那边走。 郑岚看着他们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女人便转身离开了。 柏皓走过来,问郑岚:“今天来体检的公司是华舟?” “嗯。”郑岚想避开这个话题,又说:“走吧。” 柏皓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被郑岚淡淡地看了一眼,只敢小声嘀咕:“原来你知道啊。” 刚刚碰到的李总正是华舟的员工,和柏皓在工作场合见过几次面,所以柏皓一见她就认出来了。 不过郑岚不想提这个,柏皓就不说话了,排着队等抽血。 因为人有些多,郑岚站在队伍外的走廊上等他。 他无事可做,只能拿出手机玩儿。 随便点了一条新闻,上面说有一条狗走丢了,主人非常舍不得它,因为知道它喜欢吃骨头,于是天天在家门口的菜市场守着,有一天小狗还真的出现了,它没有忘记自己的主人,现在小狗已经平安回家。 郑岚严谨地分析了字里行间的逻辑性,正在思考这件事情的真假,忽然头上落下一片阴影。 他抬起眼,与来人目光相接。 “怎么站在这里?”裴宴摁着一小片止血纱布,长袖被裹得很高。 郑岚手一抖摁灭了屏幕。 “在等柏皓。” “嗯。”裴宴就在他身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又问:“郑医生不坐一会儿吗?” “不用了,我马上上去午休。”郑岚说着,直起了斜靠着墙壁的身体,却听裴宴叫住他:“你在这里工作后我还没有来过,不能请我上去坐坐吗?” 裴宴问他能不能,好像只要郑岚说了不能,他就多么铁石心肠、无情无义一样。 “我体检完了,”裴宴又说,“而且外面在下很大的雨。” 郑岚这时才将眼神移到隔了一条走廊的窗户上,窗子关得紧,隔音良好,不注意就很难发现下雨了。 “看起来会下很久,我的伞还在车里。上来的时候地下车库没位置了,车被我停在马路对面。”裴宴解释道。 郑岚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看着他,最终只说:“那样停车是会被罚款的。” “但是你们医院停车的位置太少了。”裴宴平静地撕掉了止血的纱布,白色的布中间被血浸出了一个圆点。 他起身将纱布扔在黄色垃圾桶里,挽好了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日更 胃病 -过去- “外面还在下雨,danny,”裴宴俯身过来,从背后抽走了郑岚手里的笔,“太晚了,该走了。” 帕罗奥图已经下了快一个月的雨,有时大有时小。 郑岚从一个屏幕的数据里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 “别弄眼睛。”裴宴拍了一下他的手,转身去收拾书包。 过了一会儿,两人一起走出了教室。 郑岚在最后关了灯,门一合上往走廊上看,裴宴一手撑着墙一手捂着胃,弯腰垂着头。 郑岚跑过去扶住他,着急地问你怎么了,裴宴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胃不好,老毛病了。” 把裴宴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 医生直接让他去挂水,裴宴住了一个单人病房。 护士进来给裴宴扎好了针,郑岚站起来为他掖了掖被子,又问:“要喝水吗?” 裴宴点了点头,郑岚就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用纸杯的杯壁贴了贴掌心。 “还有点烫。” 郑岚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又拆了一个杯子,把热水在两个杯子里来来回回地倒。 裴宴靠在枕头上,胃还有点疼,他侧头看着郑岚小心的动作,忽然说:“你今天别回去了吧,太晚了,外面不太安全。” 郑岚手顿了顿,几滴水溅出来,有的落在他手背上,烫得他缩了一下。 经过一番仔细考虑,郑岚说:“好的。” 等水凉得差不多了,郑岚端着杯子站起来,将纸杯的边沿放到裴宴唇边。 裴宴往前弯了弯腰,两片嘴唇将杯沿含住,温热的水流进口腔。 见他喝够了,郑岚将杯子拿开,没有坐回椅子上,“你有胃病为什么不早说?” “一直都有,”裴宴以为他生气了,“今天只是意外。” “对不起,”郑岚看着他疲惫的眼睛,“如果我早点知道的话,不会让你每天跟着熬那么长的夜,也会提醒你按时吃饭的。” 郑岚自己就是习惯不好的人,忙起来经常都能把吃饭这件事忘在一边,等回过神都已经饿完了。 “别瞎凑热闹,”裴宴抬起手,掌心放在郑岚发顶,很没力地揉了揉,“跟你没关系,我以后会注意的。” 郑岚点了点头,说我再出去装壶热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裴宴的话。 大概率是没有的,裴宴失笑,往枕头上躺了一下,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等郑岚回来的时候,裴宴已经没动静了。 郑岚守着他挂完水,让护士帮忙多拿了一床毯子过来,关了灯,自己躺在房间里的沙发上眯了眼。 裴宴这件事,他不可能不自责。 人是他带进项目组的,但进了组也不代表跟着自己没日没夜地干活,何况他最开始还和裴宴承诺只需要他当个类似技术顾问的就好,现在还折腾出病来了。 郑岚深刻地反思了自己最近的种种行为,发现他真是有太多疏漏的地方。 睡觉之前他没拉上窗帘,医院里路灯的光往里漏,郑岚一睁眼,正好能对上裴宴的脸。 他多大一个师兄啊,怎么被自己弄成这样了。 第二天早上郑岚是在病床上醒来的,就在裴宴睡过的那张床上。 郑岚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往病房里一看,除了他没有别人。 身上盖了两张被子,一张是自己让护士拿的,一张是裴宴的。 对于自己是怎么上来的,郑岚没有丝毫印象。 他开了手机,想问问裴宴在哪里,又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先从床上下来。 于是他挣扎了一下下了床,身上的衣服都皱了。 屋里开了温度合适的空调,地板被风吹得很暖和,郑岚回头往窗外一看,竟然久违地出了太阳。 他还没回过头来,听到门响了一声。 “醒了?” 裴宴提着手里几个袋子进来。 “嗯。”郑岚一时觉得有些尴尬,跑过去帮裴宴拎了东西。 他买回来的是早餐,几乎什么都有一些。 郑岚更觉得自己没用了,照顾病号,竟然还要人家自己去买吃的。 “你多早醒的?”郑岚问。 “一个小时之前,”裴宴说着,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茶几上,“去洗漱一下吃东西吧。” 郑岚点点头说好,跑进了单独的卫生间。 裴宴坐在沙发上拆筷子,没告诉他其实自己说了个谎。 四点半的时候裴宴就醒了一次,郑岚当时在沙发上睡得很香,半颗脑袋滑出去悬在空中。 裴宴没开灯就起来了,先试着叫了郑岚几声,他没反应。 裴宴便弯下腰将人抱了起来,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郑岚还是不醒,他便把人放上了床。 手臂被郑岚的背压住了,裴宴没有急着抽出来。 连被子都没有盖好,尽管郑岚穿着长袖,露出来的手腕脖子全是凉的。 他的身体很软,骨头的地方就显得特别突出。 裴宴慢慢地将自己的双手抽出来,指腹隔着一层衣料在他一节一节的脊柱上划过。 他在沙发上躺下来,贴着郑岚睡出来的凹陷,听见他在病床上动了一下。 经过裴宴这么一遭生病,郑岚的警惕程度直线上升,一日三餐都要定着闹钟,顿顿荤素均衡。 结项报告已经进入了最后的修改阶段,参与完答辩之后项目就可以结束了。 答辩的负责人是郑岚,尽管他每天都监督着裴宴吃饭,对自己却不上心。 裴宴说过他很多次了,郑岚每次都嗯嗯啊啊躲过去。 “郑岚就这样,”柏皓端着饭盒走过,“谁说都不听的,非得出点儿什么事。” 听到出点儿什么事,郑岚就默默拆开筷子开始吃东西。 “嗯,”裴宴笑着看他把头埋得很低,“就是啊,非得要出事儿。” 郑岚吃得很快,食物跟没味道似的往嘴里塞,裴宴往他身边一坐,抬手拦了一下,又把一张纸往他嘴上糊,皱着眉道:“慢点儿吃,等会儿我帮你看一遍,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郑岚贴着纸巾点点头,伸手把纸取下来偏头咳嗽了几声,裴宴去给他拿水,看到他耳朵都呛得红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让大家等了,就把一章拆成了两章,想、想要康康大家的评论,么么 感谢在2021-08-17 22:17:27~2021-08-19 16: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野万鹤、pek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没有男朋友 下午裴宴把报告通看了一遍,连标点符号都顺带检查了。 郑岚去上课了,裴宴卡着他下课的时间点在教室门口等他。 学生们几个几个地走出来,裴宴拿着手机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被很多路过的人看。 郑岚几乎是最后出来的,他和身边的几个外国同学有说有笑,见到裴宴还愣了一下,走上去问:“你怎么来了?” “带你吃饭,”裴宴扬了扬下巴,“你朋友?” 郑岚这时才注意到身后的同学们都在好奇地盯着裴宴看。 “这是我朋友,cyril。” “知道知道,”一个金发男生走出来,手臂搭在郑岚的肩膀上,“你好,我是他以前室友perry。” 裴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他的手。 “因为和女朋友同居了,我很早就搬出去了,”perry放开了郑岚,“那你们先去吃饭吧,我女朋友还在等我。” “好。”郑岚对perry挥了挥手。 “我全部看过一遍了,你写得很好,没有问题了。”裴宴和郑岚并肩走着,正是下课的时间段,走廊上人很多,来来往往挤得厉害。 几个女生推推搡搡走过来,裴宴突然握住郑岚的肩膀将他往怀里带,正好和她们错开。 “看着点路。”裴宴松了手。 郑岚点了几下头,往旁边走了一点点,两人贴着的手臂留出空隙来。 那几个女生还没走,原来其实是冲着他们来的。 站在中间的女生把手机递出来,朝着裴宴问:“帅哥,我可以要一个你的电话号码吗?晚上有时间吗?可以一起出去喝点东西。” 国外的女生一向直白大胆,郑岚默默后退了半步,被裴宴察觉,抓着他的手肘将人拉回来。 “不好意思,”裴宴微笑着说,“有约了。” 他用了date这个词,郑岚无奈地看着女生们露出遗憾的表情。 另一个女生将眼光投向一边的郑岚,问:“请问你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今天不行,以后也可以出来玩啊。” “我不行。” 郑岚回答得太斩钉截铁,女生便问:“你是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了吗?” “他没有。”裴宴不大耐心地和她们说了再见,拉着人走了。 去吃晚餐的一路上裴宴都气压很低,尽管郑岚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但也不敢问。 他还是有一点怕裴宴,虽然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郑岚知道裴宴是一个很强势的、不容易被改变的人。 在餐厅里服务生问他们要不要点酒,裴宴要了一罐啤酒。 酒拿上来,他给郑岚的杯子里也倒了一点。 “喝一点点,晚上好睡。” 郑岚没说什么,拿起杯子和裴宴轻轻碰了一下。 他心里压力最大,酒一喝,脑子一空,郑岚就觉得好受多了。 和裴宴一起走出餐厅的时候,时间还算早。 这个项目做了快一学期,帕罗奥图已经冷下来了,郑岚受不住,长袖外面还加了一层带绒的夹克,裴宴却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深蓝色毛衣。 他们路过学校门口的一家剧院,裴宴停下来,看到门口的咨询栏上显示,最近的一场还有二十分钟开始。 裴宴指了指大门,偏头问郑岚:“想去看看吗?” 郑岚有点晕,但还是清醒的,拉了拉裴宴手肘的衣服,问:“什么戏啊?” “不用管,想看的话现在去刚好。”裴宴说。 两人最终还是买票进了场,这天是周五,晚上这场的人很多。 已经快要开始了,礼堂里灯光很暗,郑岚跟裴宴跟得很紧。 票被裴宴捏在手里,他低头找着座位,郑岚也想帮着看,探身过去问他是什么座位,脑袋一下撞到裴宴的手臂。 “没事吧?”裴宴回头来看他,拨开他捂着自己额头的手。 裴宴大概摸了摸,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叮嘱郑岚小心一点。 往上走了大概两三级楼梯,裴宴忽然回过身牵住了他的手腕。 因为郑岚穿了长袖,他的手指只抓在他的衣服上。 “怕你摔。” 裴宴刚说完郑岚就在楼梯上绊了一脚。 裴宴:“……” 票买得晚,两人在很后排靠边的位置,刚坐下来没多久,演出开始了。 第一个出场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女人,一段独白之后又上来了一位女人。 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裴宴觉得有一段很好笑,想和郑岚聊几句,一侧头发现他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 他的脖子和椅子呈现很别扭的角度,裴宴想这么睡很大概率会不舒服,于是顺理成章地托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放到自己肩膀上。 散场十多分钟后,清洁人员拿着工具走进来,裴宴才推醒了郑岚,看到他迷茫地睁开眼睛。 “送你回去。”裴宴说。 那天晚上裴宴和郑岚运气很好地坐到了最后一班校园巴士,下车之后裴宴没再陪郑岚走,只是将口袋里的一张票拿给他,说:“其实剧还可以,如果你以后想看了可以照着买。” 郑岚说好,看到手里一张票,尽管在口袋里放了很久,也还是没有皱。 答辩开始的前一天,整个小组的成员都来了。 之前大家已经按照可能的情况做了假设的演练,今天是来查漏补缺的。 一直忙到深夜才终于结束,郑岚作为负责人,发表了一番感谢的讲话,大家才散了场。 裴宴和柏皓留下来陪他整理东西,裴宴问他:“明天打算穿什么?” 柏皓笑着说:“西装啊,郑岚挑了好久。” 郑岚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柏皓一下。 他不是没穿过西装,大学里需要服装正式的活动很多,但他穿的次数很少很少,自己都不怎么能看得习惯。 “西装很合适。”裴宴摞了摞书,这么说道。 “可惜我要晚点才能看见了,我明天那个时候有课,快结束了才能来。” “好。”郑岚应了一声。 答辩上午十点开始,郑岚和柏皓早早到了现场,将细节再次确认了很多遍。 柏皓捂着胸口,说:“我好紧张啊,你看起来怎么这么淡定。” “我也紧张,”郑岚咽了一口水,微笑道,“只是我比较能装。” “你能装也行。”柏皓松了口气。 来看答辩的人很多,台下的评委席上坐了好几个有名的教授,其余的座位上也全是过来旁听的学生和老师。 展示的屏幕亮起的时候,郑岚握着遥控笔走上演讲台。 无数盏灯光对准他。 答辩已经进入教授点评阶段,裴宴才匆忙地赶到现场。 郑岚站在舞台的一边,正中间是他的教授康纳德。 有人在看教授,但更多人注视着郑岚。 他的身材其实很适合穿西装,西装能掐出他的腰细腿长,衬得他更加笔挺。 郑岚偶尔会回答几句教授的话,自信而专业。 等到灯光落下,满场掌声响起,裴宴才回过神来,给郑岚发了庆祝的微信。 郑岚:「耶」「耶」 郑岚:你到了吗? 裴宴:到了,门口等你。 柏皓在后台帮郑岚整理了带来的东西,康纳德还在和郑岚聊天,脸上是满意的喜悦神色。 等他们终于往外走,基本上已经结束散场了。 裴宴站在门外,手里拿了一束淡黄色的花。 郑岚顿住脚步,还是柏皓先惊讶地大喊:“天呐裴哥你好浪漫!” 裴宴人走过来,把花放到他手里,说:“我来晚了,但是看到你在台上了,很帅,看大家的反应,应该也是很精彩的一场答辩。” 郑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裴宴笑。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裴宴很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郑岚垂头盯着他不知道名字,却觉得很好看的小花。 “走吧走吧去吃庆功宴了。”柏皓催了一句,两人才挪了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留的评论和营养液! 隔壁那个第一人称短篇我也在写,但是更新会非常不稳定 牌 一个项目组的人正好坐了一张桌子。 三人挨着坐下来,服务员上了一份新的菜单。 郑岚推给裴宴让他选菜,裴宴便挑了几样,又将菜单递出去。 总算从项目的压力当中脱身,大家都聊得很起劲。 没一会儿菜上来了,里面竟然有一样是白灼虾。 “在国外能吃到这个?”郑岚有些惊讶地问。 “很少,但是这家有,以前和朋友过来偶然吃到过。”裴宴拿了两只手套。 店员上的手套不够,等郑岚反应过来要去拿的时候已经没有了。 他便先去尝别的菜了,想等到服务生往这边走,再让他们多拿几只过来。 裴宴点的很多菜都偏中式,难得的是竟然都还做得不错。 忙了一上午郑岚也饿了,筷子动得很快,柏皓握着勺子问他要不要喝碗汤,郑岚点了点头把碗递过去。 等拿回汤碗,才发现自己碟子里多了几只蘸好酱料的虾。 郑岚错愕地往身边看,裴宴又捏着一只虾放进他的碟子里。 “谢谢……”郑岚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只往嘴里放。 虾子弄得恰到好处,肉质鲜嫩,酱汁的味道也调得很正宗。 “好吃的。”郑岚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裴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郑岚有些脸热。 接着他又低下头,十根葱白的手指灵活地剥开虾壳。 往常郑岚剥虾,觉得最难的就是去虾线,但在裴宴这里好像很轻松,一拉就整根抽出来了。 裴宴又放到他这里,郑岚就问:“你是怎么抽虾线的?好厉害。” 然而裴宴真的认真和他解释起来,还演示给他看,不过郑岚跃跃欲试的时候裴宴没让。 “弄脏手洗干净不方便,而且壳有点硬。” 一股有些怪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升起来。 郑岚缩回了手,裴宴又不出声地给他剥了几只虾子,便脱掉了手套。 “你不吃吗?”郑岚错愕地问他。 “不太喜欢鱼虾这一类的。”裴宴抽了几张纸,仔细地一根一根擦着手指。 他擦的时候很耐心,动作和他剥虾一样好看,郑岚看得入神,过了一会儿才说:“哦……” 一顿饭根本不够玩儿的,大家又去ktv唱了一个下午的歌。 郑岚被一群人推上去,但他其实一直以来都五音不全,选了一个很有名的外国歌手的歌,唱到最后一句才有人说:“原来真的是同一首歌,我还以为华国有不一样的版本。” 逗得一屋人全笑起来。 “你唱歌是这样的啊?”裴宴笑着问他,郑岚尴尬地应了声:“啊……” “我说了我唱不好的。” “但是你很勇敢。”裴宴说完,郑岚生气地推了他一把,裴宴歪过身子,伸手在他后颈上捏了捏。 他的眼神跟着手指,似有若无地在郑岚身后飘了一会儿。 两人都喝了酒,体温有些高。 郑岚双手撑着沙发,忽然低了低头。 裴宴的手指僵在半空中,他勾了勾唇角,很快收了回来。 “最后一首了,裴哥你不唱一个?”柏皓将话筒递到他手边。 郑岚以为裴宴会拒绝,但裴宴竟然站起来接走了话筒。 他唱了周杰伦的《稻香》。 郑岚一只手捏着玻璃杯轻轻地晃,安静地在大家的合唱中听完了一整首歌。 在去酒吧的路上,郑岚走在队伍的最后,打了一个电话。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裴宴只在他身前一点点的位置,都几乎听不见。 郑岚握着电话的时候眉眼舒展,是自然的、温和的笑容。 等他挂掉了电话,已经走到了酒吧对面,红灯刚好亮起,大家都过了斑马线,他掉了很多队。 “过来吧。”裴宴朝着他的方向站在马路边,手里夹了一根刚刚燃起来的烟。他扬了扬手,解释道:“以为你还要一会儿,就抽了。” “没事……”郑岚走过去,看见裴宴把烟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酒吧里音乐很乱,吵得郑岚想要捂耳朵,好在大家为了方便聊天选了角落一些的地方,声音要小一些。 游戏要用的道具全都准备好了,郑岚一坐下来就被拉进了真心话大冒险。 转盘很大,总共有四种不同的格子,真心话、大冒险、喝酒和空。 大家显然对裴宴这个空降的学长更感兴趣,让他来了第一次。 裴宴也没拒绝,不过运气很好地只转到了喝酒。 桌上早就拿小杯子倒好了几排酒,裴宴拿了靠近自己的一杯,仰头就喝了。 大家有点遗憾地换了一个对象。 裴宴在郑岚身边坐下来,被旁边的一圈人叫过去打德州。 他问了郑岚一句,郑岚说他不会,裴宴便自己捏了牌玩。 郑岚知道德州的规则,但玩得不好,他在旁边看了几局,觉得裴宴实在是厉害。 不管拿到大牌小牌,他都敢去赌,脸上神色看不出一点纰漏,叫人不敢和他搏。 有好几次,裴宴都是用很小的牌赢了全场,等别人自信满满地觉得他这把一定是小牌,只是在装腔作势的时候,他又能扔出大牌来。 德州玩的是心理战,郑岚自愧不如,但又看得颇有兴致,甚至问裴宴:“你怎么知道对方手里什么牌?” 裴宴见他感兴趣,便起身让了位置,两人交换了座位,挨得近了一些。 “大概规则知道吗?你自己试一试。” 第一把裴宴只是坐在旁边看,什么都没说。 郑岚模仿他的风格,没想到大家都不吃他这套,他一把就输走了裴宴赢回来一半。 “再来。”裴宴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毫不介意地把牌又塞进他手里。 “你不怕我输光了?”郑岚问。 “不怕啊,”裴宴笑了笑,“你能给我输多少?” 这话说得好像郑岚多没本事一样。 “赢不了我还输不了啊?”郑岚小声嘀咕。 裴宴听到,彻底被他逗笑了。 “那行吧,咱家家大业大,随你败。” 郑岚没搭他的腔,只专心看着手里的牌。 第二把他选择退出,没想到本来他是能赢的。 郑岚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怎么算牌的?”他问裴宴。 “很少算。”这次裴宴接了发过来的牌,让郑岚过来和他一起看。 裴宴拿到的牌比前两把郑岚手里的都要小,郑岚很紧张地观察着场上的变化,连呼吸都摒着。 最后裴宴还是赢了,郑岚长出了一口气,裴宴笑他:“紧张什么?” 郑岚本想往沙发上靠,没想到他和裴宴坐得太近,他一倒,后脑勺枕在了裴宴的肩膀上。 他一时有些尴尬,双手在沙发边沿紧紧抓着,裴宴倒好像不大在意的样子,被他靠着的那只手折回来,薅了一把郑岚额前的碎发。 “真的想学,以后我教你。” 郑岚坐直身体,手指还没松开沙发,垂着头说:“其实我也没多想……” 裴宴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贴肩膀 玩真心话大冒险的人又把郑岚叫走了,裴宴看到他前几把都运气挺好,只抽到了喝酒和空。 郑岚明明不是很能喝,可是喝的时候却很痛快,旁人都觉得便宜他了,硬要他再多玩几次。 裴宴心里笑起来,想就这样的,德州怕是怎么也玩不好了。 这再一来郑岚就倒了霉,抽到了两次真心话和两次大冒险。 柏皓自告奋勇地想提问,被一群人按回去了,非说他提不出什么大家感兴趣的问题。 柏皓很吃惊地说:“我怎么提不出来了?” 于是又有人拿之前有一次玩游戏时,柏皓问郑岚喜欢吃什么的问题出来嘲笑他。 “不然cyril来吧?”忽然有人说。 “好啊。”裴宴答应了。 大家安静下来听他的问题,就像是很早之前就想好了一样,裴宴问得很快:“第一个问题,来的路上,你在和谁打电话?” 旁观的人嗷嗷叫了几声,觉得他这个问题实在不算非常劲爆。 只有郑岚红了脸,不知道是因为暖气还是喝酒上头。 “我外婆。”郑岚说。 裴宴听完,捂着脸靠在沙发上,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一会儿。 “cyril再给你一次机会啊,好好儿问,不然以后你再也没有提问的机会了。”有人起哄说。 裴宴用英文让旁边的人消停一会儿,又看着郑岚:“万一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danny生气了怎么办?你们给我道歉啊?” “给给给,快问。”众人催促道。 “你和你的前任,怎么在一起的?” 大家欢呼起来,吵了一阵才消停。 郑岚没有什么生气的神色,很平静地说:“他追我的,我们都需要一个对象,就在一起了。” 裴宴挑了挑眉,“需要?” “这是第三个问题了。”郑岚说。 “好吧,”裴宴让了位置,“大冒险,谁来?” “我我我!”平时比较喜欢开玩笑的一个男生站出来,郑岚直觉不妙。 “既然是前任,那你现在给他打一个电话吧,就问我们还有可能吗?对对对,就这句话!” 柏皓第一个跳起来,说:“不行!不能这么玩儿,万一……” 这是因为柏皓知道郑岚和阮驰轩分手分得并不容易,别的人看来却是两人还有可能,甚至想顺水推舟做件好事。 郑岚无奈地笑了一下,问:“我能选喝酒吗?” “不能!”大家一致回绝。 裴宴抱着手坐在旁边,一句话没说,脸色很阴沉。 郑岚拿出手机放在桌子上,找了联系人拨出去。 电话才刚刚接通,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摁了挂断。 “换一个吧,”裴宴收回手,说,“这个不太好。” 一屋子人都看向他。 裴宴语气很淡,眼神却冰冰冷冷的,一副很凶的样子,很能唬人。 立刻有人附和:“是有些过分了,不然换成随便一个人吧。” “那好,”刚刚提这个大冒险的人也不好意思地说,“换成给你……社交软件联系人列表里的第二个人,说刚才这句话吧。” 郑岚说好,一只手拿起电话翻微信的联系人列表,另一只手绕到身后,在裴宴的后背上轻轻刮了一下,意思是让他别摆脸色了。 裴宴拿了杯酒握在手心里,松了额角。 可是郑岚一眼望向屏幕,却突然愣住了。 联系人列表里,第一个是connard康纳德教授,第二个是cyril裴宴。 “怎么打啊……”郑岚失笑,和裴宴说:“第二个是你。” 他喝了酒,嗓子有点哑,朝裴宴偏头说话的时候有点像在撒娇。 裴宴听得一顿。 “那正好当面说。”柏皓迅速给了一个解决办法。 “好吧……”郑岚放了手机,手虚虚握成拳头抵在唇边,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想问你……我们还有可能吗?” 郑岚说话的时候仰着脸看他,眼睫半搭着,在混乱的灯光下显得很可怜,好像他们真的谈了恋爱,又因为一些原因分手了,但是郑岚放不下他。 大家闹了一阵,郑岚也马上就偏了头错开眼神,裴宴一直不说话,手臂撑在膝盖上坐着,把玩手里的酒杯,过了好一会儿才仰头喝了。 “最后一个大冒险,cyril你来。” 众人也知道闹得有点过,所以把机会让给裴宴。 但裴宴不怎么给面子,他还生着气,“没想好,先留着。” 话罢便站起来,说要去下洗手间。 等他走到包房门口,郑岚才敢抬起眼,看到他转身出去的背影。 没过多久,郑岚的电话响了,是阮驰轩打回来的。 他没办法只能出去接,一路往里走,到了洗手间旁边才安静了一些。 “郑岚,你刚才找我什么事啊?”阮驰轩问。 “我项目做完了,你什么时候有空?”郑岚问。 “我们其实没什么必要再谈了,”阮驰轩清了清嗓子,“但是有点东西想清算一下。” “什么?” “当初追你的时候送你的那些礼物,你折成钱还给我吧。”阮驰轩说。 郑岚怔了一下,笑了笑,说:“好。” “那个……我要得比较急,这个月以内吧,我有时间了会通知你过来。” “好。”郑岚憋了一口气,挂了电话。 “你手机走音,我听了个大概。” 郑岚没转头,他知道是裴宴。 “刚才谢谢你。”郑岚说。 如果他真的和阮驰轩说了那句话,之后还指不定被他怎么编排。 “我应该跟你道歉的,”裴宴说,“我不该提你前男友的事情。” “玩游戏而已,”郑岚倚着墙,“我既然参加了,就做好了输的准备。” 裴宴哼了一声,“你倒脾气好。” 两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过来一个喝得晕晕乎乎的男人,走路摇摇摆摆的,裴宴拉了郑岚一把,他们背贴墙、肩挨肩,让了一条很宽的路。 “你知道阮驰轩为什么突然同意分手吗?”裴宴问。 没等郑岚回答,裴宴就说:“他家里公司出事儿了,现在没钱花,他最近勾搭上一个白富美,当然得把你甩了。” 郑岚垂下手臂。 “生气吗?”裴宴问他。 郑岚很勉强地笑了笑,“不值得。” 裴宴低下头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才说:“你明白就好。” “你想自己静静吗?”他又问。 “嗯。”郑岚点了点头。 裴宴便朝前走了几步,郑岚双眼盯着地毯,过了片刻,觉得脚步声又逐渐大了一些。 他正想抬头,被人用手掌摁着后脑勺,贴到那人的肩膀上去了。 裴宴的毛衣很柔软,一点也不扎皮肤。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郑岚才闻到他身上除了酒味,还有淡淡的香水味道。 挺好闻的。 裴宴缓缓地摸了摸郑岚的头发,让郑岚感觉到他手上戒指的冰凉。 “你们没可能了。”裴宴低了低头,气息很轻地在郑岚耳边说。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 纸条 -现在- “我们还有可能吗?” 郑岚想到分开的那一天,他站在机场的玻璃窗以内,问自己这句话。 郑岚常常会有关于机场的梦。 因为那天起雾很大,他几乎看不清楚裴宴离开的身影,所以有时候做梦也会走神。 郑岚差点在椅子上睡着了,当时那个背影模糊的人正躺在他对面的小床上,盖着属于他的被子。 裴宴这么无赖,郑岚只好带他上来。 他的休息室里除了床单被套,几乎没有什么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小书桌上只放了基本专业书籍,床头柜里是备用的充电器、零钱和写满字的笔记本,地面一尘不染。 裴宴只一眼就看了个全,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 房间狭窄,郑岚只在裴宴身边站了片刻,就说:“我去倒茶。” 郑岚回了办公室,从柜子里拿了一罐碧潭飘雪,等水烧开,又泡上三分钟,白色花瓣慢慢浮上来,像深绿湖水里的一叶扁舟。 凉了一会儿,郑岚才端着茶杯走回去。 他轻轻地推开门,裴宴没有站在原来的位置上,而是躺上了床。 郑岚脚步一顿,手里的茶晃出两三滴到他手背上,烫得他无声缩了缩眉头,快步走进去把两只杯子放下了。 他这时才仔细地去看睡在床上的裴宴。 其实郑岚第一次见到裴宴就觉得,这人帅得有点让人上头,不太像个能存在的。 他那时候只是感慨,女娲造人的时候手竟然也有稳成这样的时候,后来裴宴和他在一起了,郑岚时常会摸摸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像钻研什么一样。 裴宴就笑着来亲他,亲到郑岚双眼模糊,什么帅哥站在自己面前都分辨不出来了。 郑岚想他的姿势其实和总是躺在这里休息的自己有几分像,可能进了这间房,他们都是满身疲惫。 中午余越说的那些话,郑岚全往心里去了,他就是这样的人。 容易念念不忘折磨自己。 看了一会儿,郑岚才想起将衣柜里的被子拿出来给裴宴搭上。 此刻很安宁,可是过去仍然沉甸甸。 下午郑岚忙起来就忘了休息室里的裴宴,下班的时候,护士站的有个小护士打趣他:“郑医生有这么帅的朋友怎么都从来不和我们提呀?” 郑岚一愣,问:“你碰到他了?” “碰到了,快上班的时候走的,让我别跟你说。”小护士笑着说。 郑岚原本拿好了东西,听她这么一提,又绕回休息室看了一眼,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床单上的褶皱都被理好了,桌上的茶见了底,旁边留了张纸条,是裴宴的字迹。 “我不敢用医院厕所里的水给你洗杯子,只能麻烦你自己洗了。” 郑岚拿走那张纸,又看了几遍,捏在手心里。 他走出房间,等电梯的时候是想要扔掉的,电话却很突兀地响起来。 于是这张纸被意外地留下了。 打来的是柏皓,他做完体检之后就在医院周边逛了一圈儿,好不容易等到郑岚下班,让他快点过去吃饭。 柏皓选的是一家烤肉店,正是晚餐的时间,店里人很多。 “你今天没什么胃口吗?”柏皓往郑岚碟子里夹了几块肉。 “发生什么了?”柏皓停了筷子,试探地问。 “没事。”郑岚一边说,一边开始吃东西。 “我今天体检的时候听到他们聊天,”柏皓说着话,拿眼睛偷偷地看郑岚,“怎么听说他们副总体检着体检着,人就不见了啊?” 郑岚不上他的当,问:“是吗?他们副总谁啊?” “嗯,”柏皓装作不经意地提,“那位呗。” 郑岚还是没什么反应,柏皓便不管了。 “你吃完饭早点回去休息,”柏皓拍了拍他的手臂,恼火地说,“听见没有啊我的哥。” “知道了。”郑岚应了一声。 下午没头没尾的一遭,把他整个人都弄懵了。 不大慎重。 这些举动把他们分开之后的两年弄得像是冷静期,而不是分手了。 郑岚有些后悔轻易就答应了裴宴。 “下午雨什么时候停的?”郑岚想到什么,忽然问。 “我进商场的时候三点多,还没停。”柏皓说。 “嗯。”郑岚握紧了筷子。 吃完晚餐柏皓和郑岚各自开车回家,上车前柏皓问了郑岚一句:“你房子还有多久到期啊?” “两个月,在找新的了。”郑岚说。 “好吧,你要是找不到,就先去我那里,我先走了。”柏皓说完,对郑岚摆了摆手,上了自己的车。 大灯闪了一下,柏皓迅速打燃车走了。 郑岚是在医院旁边租房子住下的。 房东是医院里的一位老医生,这几年和老伴一起出去旅游了,空下来的时候也会去儿女那边住一段时间,因此租掉了房子。 前段时间房东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准备回来养老了,让郑岚准备一下,语气挺抱歉的。 郑岚当然说好,但是这座城市寸土寸金,要找到合适的房子确实还需要一点时间。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基本上一下班郑岚就会跟着中介去看房子。 但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郑岚也很头痛。 周末本来想着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中午的时候余越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他:“你是不是能打网球啊?” “是,怎么了?”郑岚说。 余越听起来也不大情愿,无奈地开口:“主任说医院投资方来了,约了场球和饭局,让我们去。” “因为我会打网球吗?”郑岚问。 “很遗憾,不是,”余越说,“点名让你去的,好像还有别的事情。” 余越电话一挂,果然主任就马上打过来了。 先夸奖了他一阵,再和他提这件事情。 “我们医院就是要培养年轻医生来做接班人,这次他们可是打算要给我们心理科研究室投一大笔资金,设备总算能换了……”主任不由得感慨,又安慰郑岚道:“不用担心,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打球就打球,适当松松手就可以了。” 主任说得轻松,郑岚却知道这种事情并不简单。 和资方打球,哪里只是打球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余越说话那一段是 “没,今天体检科加班,那边过来几个,”余越掰开筷子,在米饭里搅了搅,“全是年轻人啊,那么大一公司里压力得多大,一体检全是有问题的,有几个都严重到来看心内了,还有胃病严重的,早上抽个血没吃早餐,那么大一帅哥眼看着就晕了,里面还有几个职位很高的。” 网球 下午郑岚按时去了网球场,天气很凉,他把运动短袖穿在棒球衣里,手上戴了护腕。 主任是个接近四十岁的男人,头顶已经有些秃了。他和科室里别的几个医生在聊天,见到郑岚过来,笑容满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你还自己带了球拍?看起来是会打的,没叫错没叫错。” 郑岚和主任聊了一会儿,余越就进来了,主任说那边的人要到了,他先去接一下,让他们俩商量商量打球的事情。 余越背着运动包,唉了一声在看台上坐下来。 “我们心理科的事情为什么找了你个心内的?”郑岚问。 “还不是因为我会打网球,”余越放了包,“一般都是打篮球打高尔夫,怎么现在还打上网球了,隔那么远怎么聊事情啊?” 郑岚也坐下来,听余越和他说了一些注意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这其实是个苦差事儿。 不过郑岚和余越之前就是因为打网球熟悉起来的,配合也算默契,诚心要演也能演好。 “你说是哪家公司啊?”余越随口问了一句,郑岚正在开运动包的手顿了一下。 “不知道。”他摇头说。 两人做好了热身运动,也补了一些水,便见主任带了两个人过来。 都不是熟悉的面孔,郑岚低下头脱了衣服。 “这位是陈总,这位是周总,”主任为他们相互介绍,“这是我们医院余医生,这是郑医生。” “这位就是郑医生?”被称呼为陈总的人微笑着朝郑岚伸出手,“郑医生您好,我叫陈嘉言。” 郑岚觉得陈嘉言突然的自我介绍来得十分奇怪,但也只是想了一瞬,和陈嘉言友好地握了握手。 陈嘉言又和余越打招呼,这次没有伸手。 开始之前大家说了一些客套的话,握着球拍走上球场的时候,郑岚听到陈嘉言笑着说:“今天来领教一下郑医生打网球的技术。” 这话听起来像陈嘉言从哪里了解过他打球的水平一样。 郑岚分神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有认识陈嘉言的印象。 球局开始了,陈嘉言明显是很会玩儿的,但他旁边的周总倒像是充数的一样,几乎只是个新手。 打了几颗球,两边实力基本明朗了,郑岚和余越对视一眼,开始演戏。 他们喂球喂得很公平,陈嘉言给几颗,周总给几颗,也不一味地喂,有时候来几颗技术含量很高的漂亮球,打得场边的人都叫好。 三盘两胜,第一场郑岚和余越险胜。 郑岚倒没有多么担心,看得出来资方球品很好,再加上陈嘉言是会打的人,应该知道两边差距其实挺大。 结束之后休息,陈嘉言抬手灌水,和站在他身边擦汗的郑岚说:“郑医生是真的厉害,赢得委婉了。” “陈总也不赖,”郑岚问,“陈总打了多久球了?” “进公司之后打的,我上司天天让我陪他打网球。”陈嘉言一边说一边看郑岚,不过郑岚没明白他的意思。 “锻炼身体挺好的。”郑岚说完,陈嘉言接了一个电话,说着“你来了在哪里”之类的话,往球场外走。 郑岚没多想什么,被余越拉着进了洗手间。 上完厕所,两人在洗手池前洗手,余越担心地问他:“咱俩这么打球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我觉得挺好,你没见主任笑得眼睛都快咧了?”郑岚说。 “哎,”余越开了句玩笑,“实在是我们强了太多。” 两人聊着□□外走,郑岚重新买了瓶水握在手里喝。 余越在跟他讲他们科室有个医生的爱情故事,说那医生就快要结婚了之类的,郑岚其实没什么兴趣,也耐心地听着。 第二场开始的时候,对方两人已经在球场对面站好了。 他们一人一顶鸭舌帽,郑岚也没注意看,稀里糊涂就打上了。 陈嘉言还是那个实力,但那位周总像是突然觉醒了一样,一个球比一个球猛。 郑岚盯着球,偶尔往对面看,对手的脸也只是个虚影。 落了好几个之后,他才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接完球后抬头一看,不是突然觉醒,是换人了。 这人他还特别熟悉。 一个球飞过来,直接砸上了郑岚的额头,疼得他抬手捂了捂。 余越跑过来拨开他的手看,都留下红印了,问:“没事儿吧?” 郑岚暂时说不出话来,只摇了摇头,“没事儿。” 对面两人都要过来了,郑岚赶紧推开余越,重新握好拍子。 看了一眼就这样,他不能再丢人了。 裴宴站在对面叫了一声郑岚的名字,又用口型说:“专心点。” 郑岚看懂了,余越却懵了,一面盯球一面问:“你们认识?” 郑岚没回答这个问题,拿裴宴的话应他:“专心点。” 裴宴一上场,场上局面霎时改变。 两边都打得很凶,漂亮的招式没落下地往对手身上给,看得主任在旁边直擦汗,问其他的医生:“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那医生也在冒汗,说:“我见过打这么厉害的,不是在比赛就是在寻仇。” 捡球的时候余越才抓着机会和郑岚说话,喘着粗气问他:“您在干嘛呢?” “打球啊,”郑岚说,“对手太强。” “行吧。”余越捡了球。 后来这几局真是打得难舍难分,见最后赢的是对面,主任一口气才松下来。 郑岚握着球拍走下场,在边上收拾自己的包。 那边两人也下场了,陈嘉言拍了拍身边人的肩,和主任介绍:“这位是我们裴总。” “您好。”裴宴道。 主任想和他握手,被裴宴回绝了:“手上全是汗。” 郑岚往这边看了一眼,小声打了句招呼,说自己要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余越跟上他,两人才走了没几步,郑岚后背一暖,一块毛巾搭了上来。 裴宴收回手,说了句:“郑医生身上汗都滴下来了,先盖一盖吧。” 所有人都看过来,郑岚捏着毛巾的一角,最终还是说了声:“谢谢裴总。” 作者有话要说:  政策改革之后,社会资本可以流入公立医院 心要狠 裴宴走了之后余越又开始问他怎么会认识裴总,郑岚便说:“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他是我学长。” “这样啊……”余越一听就明白了,嘀咕了一句,“这也没什么啊,之前怎么支支吾吾的。” 进了淋浴间,郑岚先在洗手池前往脸上泼了一捧水,他把肩上的毛巾扯下来,看到镜子里自己的侧影。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纯白色短t,汗水打湿了一片,肩胛骨的位置很透,底下纹身的线条都露出来了。 郑岚拉了拉衣服,带好东西进了余越隔壁的浴室。 他已经开了水,隔着一块门板郑岚都能感受到蒸腾的热气。 余越和他聊了些有的没的,又问他:“今天咱俩这表现能合格吗?” 郑岚还没说话,两人就一齐听见推门声,都不说话了。 进来的正是陈嘉言和裴宴,他们也在聊天,多数时候是陈嘉言在说,裴宴嗯几声。 两人很快也进了隔间,陈嘉言突然问:“余医生,你经常和郑医生一起打球吗?” “是,以前周末我们都会出来,锻炼身体。”余越答。 四个人站在邻近的隔间里,说话声音彼此都能听见。 “陈总和裴总也打得很好啊,有点超出业余范围了。”余越恭维道。 “我不至于,裴宴是真的,他可是请专业教练来打过一阵的,后来教练不请了就来折磨我……”陈嘉言抱怨道。 一直被提到的裴宴才终于缓缓开了口,“陈嘉言,奖金烫手的话可以不要。” 陈嘉言“切”了一声,又说:“你老同学在这儿啊,说话注意点儿。” 郑岚揉着沐浴露的手顿了一下,听到裴宴笑了一声,“注意什么?” 陈嘉言不理他了,四个人没有再聊天。 最先洗好的是余越,他换了衣服就带着东西走了,第二是郑岚。 他往里穿了件长的棉质t恤,外面还是套着他的棒球衣,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郑岚换衣服的速度很快,但他头发还湿着,等留下来吹干,于是也就不想着怎么逃了。 拿了浴室里的吹风机,郑岚面朝镜子吹着。 热风声音很大,他几乎没有听见陈嘉言和裴宴洗好了出来的声音,陈嘉言走到他这边来看镜子,把出神的郑岚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陈嘉言也发现自己吓到他了,道了句歉,郑岚说没事,他便转身走了。 郑岚通过面前的镜子往身后看,裴宴侧身站着,正在穿衣服。 他弓着身子,腰腹微卷,拉衣服的时候一块块线条流畅的肌肉隆起来。 郑岚正想移开眼,裴宴却突然抬了头。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汇一瞬。 郑岚又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关掉了吹风机。 拔插头的时候他伸出手,被裴宴抓了一下手臂。 “我用一下。”他说。 郑岚便把吹风机给他留下,转过身去要走的时候,头发被温热的手掌盖住。 他身子僵了僵,感觉到裴宴的手指插在他发间,像把梳子似的扒了扒。 “还湿着,”指腹捏在一起,裴宴很轻地揉了揉郑岚的头发,勾了身子看他额头,“被砸那里还好吗?” “没事儿,没那么脆弱。”郑岚偏过头,头发丝儿轻易地从裴宴手里溜走,只有湿润的发尾还落了几滴水珠,留在裴宴的掌心里。 郑岚径直出了门。 外面空气更加通畅,郑岚缓了口气,余越和陈嘉言都站在医生们身边聊天,还有刚才的那位周总。 郑岚也走过去,但没有怎么参与,倒是陈嘉言过了一会儿发现他也在,问了一句:“裴宴呢?” “吹头发。”郑岚说。 陈嘉言笑了一下。 郑岚觉得他好像知道什么,所以做什么都像带着暗示一样。 他们也没等裴宴多久,过不了一会儿,裴宴穿戴整齐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脑袋上棒球帽还盖着。 大家见他过来,都止了声,裴宴好笑地看了一圈,说:“愣着干什么?吃饭啊。” 餐厅离球场有点距离,因为余越和郑岚已经做好了应酬的准备,两人都没开车,裴宴取了车停过来,把车窗降下来,也没点谁,就说:“上车吧。” 主任推了郑岚一把,说:“你们是同学啊,正好趁这个机会多聊几句。” 郑岚没办法,所有人都把裴宴的副驾驶让给他,他只好坐了。 安全带的扣子都快落到锁孔里了,郑岚想到什么,问:“不然我来开车吧。” “不用。”裴宴一面说,一面握着他的手腕将安全带摁进去了。 主任和余越坐在后座,两人还能时不时说上一两句,前面一片安静。 到了后来真没话了,主任紧张上了,开始和裴宴聊天。 郑岚挺理解主任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在医院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脑子里只有病人和研究,能把和人沟通相处这门学问弄得多么清楚的,要么是领导,要么是少数。 “听说裴总和小岚是大学同学?”主任问。 这事儿他也是刚才聊天听陈嘉言讲的,说的时候从车内后视镜里观察了一下裴宴的表情。 万一他们大学的时候有过矛盾也说不准。 “是,我比郑医生大一级,他是我学弟。”裴宴说着,偏头扫了郑岚一眼。 他规规矩矩在副驾驶上坐着,头望着窗外,一点也看不着裴宴的角度。 听裴宴语气正常,主任才敢往下聊。 “你们以前也在一起打过球吗?今天真是看了场刺激的。”主任说。 “没有,”正好遇到转弯,裴宴打了个方向盘,“以前是郑医生喜欢打,我就近距离接触过一次。” 近距离是多近的距离,怎么样的近法,恐怕只有两人才清楚。 “但是裴总现在也打得不错,”郑岚回头来,“比我打得好。” “也就还行,”裴宴笑了下,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发现了很重要的一点,关于怎么赢的诀窍。” “是什么?”余越感兴趣了。 裴宴看着前方的路,视线不曾偏离。 “心要狠,别管你对手多好看,站场上就是对手,往狠了打,得想着谁也别让谁,才有赢的机会。” “为什么是别管对手多好看啊?万一对手不好看,但是身材好呢?”余越把裴宴说的话当笑话听过了。 到了餐厅,车停在大门口,泊车小哥跑过来,裴宴连安全带都取了,才发现郑岚还在座位上动也不动。 余越下车的时候叫了声主任,郑岚才回过神来,迅速解了安全带。 回身关门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又撞在一起。 郑岚的眼神很疲惫,裴宴希望别是自己看错了。 到了餐桌上,自然是裴宴来点菜,但他也只选了几样简单的,剩下的都推给了主任。 主任拿来问郑岚的意见,还弄得郑岚懵了一下。 今天这个局,他地位一直挺高的。 菜点好了,接着就是酒。 主任抬手点了几瓶白的,陈嘉言笑着问:“你们这么能喝?” “我算是老了,”主任说,“他们年轻人喝酒厉害。” 郑岚抬起头,和余越对视了一眼。 下了车走过来的路上,余越塞了一片药给他,说喝酒之前吃了能保护胃黏膜。 郑岚说谢了,当吃糖似的扔进嘴里,等坐下来才喝了口茶咽下去。 药片已经在口腔里化开,苦涩的药味很快从温暖的舌尖蔓延,但郑岚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地吞了。 服务生再次确认了一遍菜单,说完他们要点的酒之后,裴宴抬了抬手。 “不用来酒桌上那一套,我们尊重你们的职业,不喝白的,喝点红酒就可以了。” 他这话一出,桌上都准备好要喝个天昏地暗的医生们全都愣住了。 郑岚坐在他身边,只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说的话很令人感动,眼神却分明是冷着的。 “来把裴总放这儿的红酒开了,”陈嘉言对服务生说,“今天沾各位医生的光,总算是能喝到裴宴的酒了。” 他一闹,气氛就活跃起来,聊了不久,菜和酒都上来了。 于是大家又讲到近几年来印象很深的一场酒,主任看了一眼郑岚,叹了口气,说:“我印象最深的,不是我自己喝的,是郑岚喝的。” 郑岚听了,大概也想起是哪一次了,笑了一下,用茶杯和主任的轻轻一碰,说:“您就别再打趣我了。” “什么打趣你,”主任不赞同地说道,“以后你也不能那么喝了,年纪轻轻的,还是身体重要。” “主任说得这么严重,那是喝得有多厉害啊?”陈嘉言忽然问。 “那会儿郑医生才到我们医院没多久,有次科室里聚会,一个小护士和她男朋友分手了,两个人闹上了,戒指都随手扔,后来吃饭的时候就喝上酒了,小护士光顾着讲故事都没怎么喝,走的时候我叫了声郑医生,他步子都不稳了,结果一看,点的一大半酒都是他喝的。” 一直没说话的裴宴偏过头来,似是随口一问:“郑医生喝多了什么样儿啊?” “不怎么说话,也不让别人管他,自己在路灯底下站着,也不动,跟等人似的。” 郑岚低着头吃碗里的一片青菜,忽然响了很清脆的一声。 “不好意思,手上没数。”裴宴道歉说。 陶瓷的勺子掉进碗里了。 郑岚也没抬头往那边看,跟没有听见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9 17:10:09~2021-08-25 22:4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鹅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饺子 10瓶;黄野万鹤、不吃猪的羊不是好狗子 2瓶;we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别人失恋了 后来吃了一会儿东西,喝得也差不多了,大家说到医生的工资待遇,聊起宜江的房价来,唉声连篇的。余越放了筷子,凑到郑岚耳边小声地问:“你找到房子没?” 郑岚前一个星期看房子的中介就是余越推荐的,自然知道他在看房子。 “还没,合适的太难找了。”郑岚说。 “我哪儿也小,但你要是暂时找不到,也可以去我那边将就一下。” 余越刚刚说完就被陈嘉言听到了,他弯了弯身子,隔着余越和郑岚说话, “郑医生最近在找房子吗?” 桌子上大家各自聊着天,声音很大,他们这边的聊天声并不算很突出。 裴宴就坐在旁边,却在和另外的人说话,手里掐着根没点的烟在把玩。 郑岚说:“是的,房东有事情要拿回房子。” “哦……”陈嘉言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那是有点急。” 大家都喝了酒,结束之后回家只能叫代驾,有顺路的都差不多塞到一起走了,只剩下余越和郑岚,大概只能自己回去。 裴宴和陈嘉言在跟主任说话,直到最后才走出来,在门口遇到了等出租车的两人。 主任今天高兴,喝高了,很用力地拍了下他俩的肩膀,问:“你俩怎么?跟我一起走吗?” “主任您自己走吧,我们三个都不顺路,您路上当心点。”余越扶了一下主任,说道。 “我不是自己走,”主任笑着挥了挥手,“我媳妇儿来接我。” “哦……”余越怔了下,前方便有辆车开过来了,正是主任的妻子。 郑岚和余越将主任挪进车里,出来时陈嘉言和裴宴还在。 “走哪儿啊兄弟?”陈嘉言揽着余越的肩膀,带着人往前走,“哥送你。” 余越一步三回头地看郑岚,问:“郑岚怎么办啊?” “不管他,”陈嘉言扬了下手,“他同学在那儿呢,担心什么?” “好吧。”余越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跟着陈嘉言走了。 “我司机送你。”裴宴之前拿出来的烟被他夹在右耳上,这会儿取下来点燃了。 郑岚也不和他争执什么,说了声好,有人送还不好吗?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 裴宴手里的香烟味儿挺重的,郑岚闻着觉得很烈,喝了酒嗓子也有点不舒服,烟一吸就呛上了,很辣的烟草味儿像是有实体一样卡在他喉咙里。郑岚试着憋了一会儿,还是咳了一声。 这时车从远处开过来了,灯光随着一个弯转了一圈,裴宴忽然抬起头,看了眼天空,或者是路灯。 他的声音很缓慢,在夜里安静得像一剂苦药。 “别人失恋了,你跟着难过什么?灯底下站着等谁啊?” 裴宴看向他,眸子里漆黑一片,“等我吗?” 他又问:“还等得到吗?” 车在两人身边停下来,直到郑岚抬手握住了门把,裴宴才听到他说:“其实不重要。” -过去- 和阮驰轩分手是一件格外琐碎的事情。 他们说清楚之后郑岚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阮驰轩送的礼物没有很多,但平心而论,价格不算很低。 绝大部分都是阮驰轩在追郑岚的时候送的,那会儿他对郑岚很大方,情话和礼物毫无负担地送,让郑岚以为他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最后也不过只是相互抛弃。 整理出来的有球鞋、夏季的衣服和一些电子产品,郑岚大概算了算价格,心里有了点数。 他先给柏皓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能找到买家的地方,柏皓便问:“为什么突然要卖了这些?” 郑岚说的这几样东西柏皓也有印象,毕竟之前做项目的时候他经常待在郑岚的寝室里,郑岚的衣柜里有什么他基本都见过。而郑岚提到的这些,柏皓根本没见他穿过或者用过。 于是柏皓担心上了,连舍不得的东西都要卖掉,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哥,你出什么事情了别憋着,一定要跟我说啊。”柏皓语气着急。 郑岚被他逗得笑了一声,又听到他忽然降低了声音,谨慎地问:“哥,你先跟我透个底,咱家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我真没出事,”郑岚无奈地说出了实情,“我前男友送我的东西,现在分手了,清算一下而已。” 柏皓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用安慰的语气说:“哦……那样也好,毕竟是前任的东西,卖了好卖了好……” “你有办法能帮我查到原价吗?我全部都要卖掉。”郑岚说。 “当然可以,原价我能找朋友帮你查,但是要卖的话……我想想。” 过了一会儿,柏皓说:“我建议你去找裴哥,在推上关注他的人挺多的,要是他愿意帮你挂一挂的话,应该能卖得很快。” 郑岚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说:“那算了吧,我自己找渠道卖掉就好了,要麻烦你帮我查一查原价了。” “没事的。”柏皓说。 之前几次和阮驰轩拉扯都被裴宴撞见了,现在卖个东西还要找裴宴帮忙,那不是太丢人了。 郑岚宁愿自己去卖。 他又把房间收拾了一遍,确定已经整理了所有的东西,才给阮驰轩发了一份清单,让他再确认一次。 阮驰轩回复得很快,说就是这些了。 郑岚正想关了手机,裴宴的电话打过来了。 他霎时间就有了猜想,果然一接电话,裴宴就问:“你要找人帮你卖东西是吗?” “柏皓说的吧?”郑岚在椅子上坐下来。 “是,他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卖东西,需要帮忙吗?” 裴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郑岚不可能再驳他面子。“那就麻烦裴师兄了。” “不用说这些,”裴宴顿了顿,“要卖的是阮驰轩的那些吗?” “嗯,”郑岚说,“我都整理好了,我把清单和照片都给你发过来吧。” “你直接把东西拿到我这里来吧,剩下的我来弄。”裴宴说。 郑岚惊讶了一下,道:“那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到时候那些买的人想看照片看东西,或者直接买了,都更方便一些。” 郑岚思考片刻,觉得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先把清单发过去,又和裴宴定了个去他家的时间。 “东西多么?需要我来帮你拿吗?”裴宴问。 “不多,我自己可以的。” 差不多一个口袋就能装完了。 “那好吧,东西都是几成新的?” 郑岚看了一眼地上放着的,说:“电子产品都只是打开过而已,鞋和衣服都只是试过几次。” 裴宴轻轻笑了一声,通过话筒传来的声音像一阵磁哑的电流:“行,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郑岚没看出来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拿东西的那天约在周末,裴宴还是在楼下等着郑岚。 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郑岚睡过头了,在床上还迷糊着,接了个电话,其实自己都不怎么知道。 郑岚乱七八糟说话,就好像还在梦里一样,把裴宴逗笑得很厉害,听他大声笑了会儿郑岚才反应过来,一边说对不起裴哥对不起,一边从床上跳起来,脚往楼梯上踩,一下撞着了,疼得嘶一声。 裴宴马上收了声儿,问:“怎么了?踩空了?” “我没事。”郑岚忍了忍,疼痛刚上来那一下很麻,过会儿就好多了。 “我很快就下来,你先进寝室楼吧,外面冷。”郑岚说。 郑岚冲进浴室花几分钟完成了洗漱,头发乱着也懒得管了,只想着裴宴肯定在楼下等他一阵了,这个天气不得冻着? 他刚跑出来穿了裤子和毛衣,宿舍门响了。 还在疑惑是谁,郑岚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裴宴。 “我想上来看看你腿。”裴宴往郑岚腿上给了个眼神,郑岚赶紧让人进来。 室内暖和多了,郑岚走到衣柜前找着外套,说:“我就最后拿件衣服。” “不用急。”裴宴走过来,在郑岚面前蹲下,忽然握住了他的脚踝。 郑岚看着衣柜,挺措不及防的,身子敏感地抖了一下,一低头,正好对上裴宴的双眼。 “疼着没?” 郑岚花了很大力气阻止自己有过激反应,摇了摇头,说:“没有。” “明明都青了。”裴宴放开手,指了指他脚踝的一个位置,但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以后注意一点。” “嗯。”郑岚应着,拿了件带绒夹克出来。 “你要穿这个吗?”裴宴指了指那件衣服。 “怎么了?”郑岚问。 “今天又降温了,穿厚一点的。”裴宴说。 郑岚没想到裴宴会提醒自己这个,手拎着衣服,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才说:“好。” 他换了一件羽绒服,一边穿着还一边看裴宴的脸色,不过裴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穿。 羽绒服很厚也有点长,郑岚弯着腰去拽拉链,帽子在背后裹着。 裴宴绕到他身后给他理了理,顺便拉了拉毛衣的领子。 “谢谢。”郑岚偏头和他说,正好撞上裴宴要收回去的手指。 “没事。”裴宴又坐回了椅子上,郑岚收拾着东西,耳朵却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的时间穿插会少一些了,前期还是侧重之前的故事 感谢在2021-08-25 22:44:02~2021-08-27 10:5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衡 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为什么和阮驰轩在一起 所有要卖的都打包进了一个纸箱子,郑岚还背了一个包。 他弯下腰抱箱子的时候,书包的带子往下滑了一些,裴宴伸手过来将带子取掉了,郑岚回头去看,听到他叫自己:“手抬一下。” 郑岚也不知道裴宴要干什么,便抬起手来,结果裴宴一下就把书包带子从他肩膀上扒拉下来挂在自己身上了。 “一个包而已,”郑岚说,“没事的。” “对啊,一个包而已,没事的,”裴宴扬了扬下巴,指了指纸箱子,“你抱好箱子就行了。” 郑岚说好吧,也不犟了。 出去时坐的那趟校园巴士人特别多,一个挤着一个,裴宴从上车开始就接了郑岚怀里的箱子,好不容易找到个空的地方放下了,两人握着同一根杆子围在旁边。 巴士转弯的时候裴宴像是没有站稳,往郑岚身上倒了一下,手也从杆子上松开了,他刚抱歉地说了声不好意思,手心就压在了郑岚的手背上。 两人都是一愣,过了会儿巴士走上了直线,裴宴才笑了笑,把手移开,放在郑岚的手下面,紧紧握住杆子。 “不好意思啊。” 郑岚低着头,说了声没关系。 虽然裴宴没直接握着他的手了,两人的手却还连着,皮肤挨着皮肤,温温热热的。 车到站了,裴宴弯腰抱箱子,手才松开了。 郑岚跟在他身后,小声地提醒车上的人不要磕到箱子了。 下了车,空气都要舒畅一些,两人正准备走,忽然听到有个女声叫住了裴宴:“cyril?” 裴宴和郑岚都转过身来,裴宴认出了那个外国女生,和她打了个招呼。 “在车上就看到你了,人太多没和你说话。”女生对裴宴说完,又和郑岚介绍自己。 她叫cindy,是裴宴的同学。 “周日晚上车队比赛,要来玩玩吗?”cindy问了裴宴,看向郑岚,“如果你的朋友想来,我们当然也很欢迎。” “谢了,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裴宴说完,cindy便离开了。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今天又没有太阳,脚下的路还是湿的。两人并肩走着,郑岚问裴宴:“你还喜欢赛车?” “是啊,”裴宴说,“前几年玩得更多,现在更惜命了。” “这样挺好。”郑岚应了声,走了几步,又伸出手,说:“我来抱一会儿吧。” “不用,”裴宴看了他一眼,“就这么点儿东西还能累着?” “哦……” “没笑你收的东西少,”裴宴沉着声,“我是嫌他送得少。” 本来郑岚也没这么想,裴宴忽然提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都没走心的……”半天了郑岚才憋出这么一句。 “没走心为什么要谈?”裴宴问,“很好玩儿吗?” 郑岚觉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语气软下来,说:“没有……” “没走心你还难受呢?”裴宴不再给他面子,把话说穿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难受。” “不是因为他……”郑岚不知道裴宴能不能相信,但他还是说,“不是因为他,因为我自己。” 裴宴不说话了。 “我自己的问题……”郑岚埋着脑袋,步子很慢很小,和语气一样拖拉,落了裴宴两三步的样子。 “快跟上来。”裴宴转过身叫他。 郑岚小跑着追上去,走到他身边,裴宴抱着箱子,胳膊肘时不时就和郑岚的手臂撞在一起,但郑岚也没说话,也不动,就让他这么撞着。 到了门口,裴宴把箱子放下来开门,钥匙进了锁孔,他才偏头,对着郑岚的眼睛。 “怎么了?”郑岚被他看得心慌。 “你没问题。”裴宴丢了这么句话,锁响了一声,门开了。 箱子被放进了储物室里,郑岚说了一大串麻烦你了的话,裴宴听得烦,问他:“留下来玩会儿吧?” 郑岚一下止了声,他原本都打算要走了,“玩什么?” “打游戏,玩……”裴宴顿了下,“超级马里奥,可以吗?” 两人在起居室的地毯上坐下来,裴宴腿长,茶几到电视柜的距离不够他放的,只能两条腿都屈着,坐得很难受,郑岚盘着腿,手里被塞了游戏机。 屏幕亮起来,熟悉的配乐也跟着响起,红帽子蓝背心的管道工站在起点上。 郑岚忍不住笑了。 裴宴也弯着眉毛,问他:“笑什么?” “很久没玩过了。”郑岚说。 房间里窗帘拉上了,也没有开灯,只有屏幕的光亮着。 郑岚玩游戏的时候很认真,眼睛专心地盯着屏幕,他的情绪起伏不大,很顺利就笑着耶一声,失误了便叹一口气,无奈地和裴宴对视一眼。 “你玩得挺好的。”裴宴说。 有一关郑岚怎么都过不去,已经卡了四五次了。 “你这话要是之前说我可能还会信。”郑岚打着打着游戏人就从坐着变成了蹲着,光脚踩在地毯上,背弓成一道弧,两只手吊着打。 “你再来一次吧,我保证能过。”裴宴说。 “啊?”郑岚不怎么信,但裴宴的眼神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搂了搂郑岚的肩,说:“来再来一次。” “好吧。”郑岚松了松大拇指。 前面还算可以,到了他总是要死的地方,郑岚紧张地坐下来,专注地看着屏幕,没注意到裴宴收了腿,往他身边挨了一些。 “怎么办怎么办要死了要死……”郑岚浑身僵了一下。 屏幕上,马里奥成功地跳过了这个障碍,奔跑了一截之后跳上了旗杆。 “说好的,我保证能过。”裴宴放开人,自己站起来,问他:“想吃什么?给你做饭了。” 郑岚咬着嘴唇,说了句:“都可以……” 裴宴的身影消失之后,郑岚才回想起刚才的触感。 裴宴包着他的手,胸膛覆住他的后背,带着他灵活地完成了一个跳跃。 郑岚把身子弓得很低,裴宴的呼吸暖着他的额角,郑岚觉得他们身上都烫得要命。 但裴宴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打游戏,过关了就抽身走了。 后背凉了一阵,郑岚才收拾好情绪。 没想到裴宴说的做饭是真的做饭,郑岚走进厨房的时候姜葱蒜都切好了,裴宴正流利地清洗着食材。 烟火味儿起来,一切都有模有样的。 到国外之后,郑岚就很少能接触到这样充满中式家庭味道的场景了。 “你会做?”郑岚走上去,诧异地问。 以裴宴的背景,会做饭是一件值得稀奇的事情。 “我在国外待的时间很长,这边的菜太难吃了,就自己学的。”裴宴手臂绕过他,拿了一条黄瓜。 “需要我帮忙吗?”郑岚一边问一边揽袖子,裴宴背对着他切菜,刀动得很快,切菜的声音有节奏地响。 “不用,”裴宴偏了下头和他说话,“你去外面玩。” 郑岚又站了一会儿,发现裴宴实在是很熟练,的确不需要他,说了声好吧便走了。 玩也不知道玩什么,郑岚鬼使神差地又坐下来,再打了一次之前那关。 他想着裴宴是怎么带着他的手玩儿的,什么时候该往上推一推了,什么时候别动,这回竟然一次就通过了。 手上裴宴留下的感觉还在,且很强烈。 郑岚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就那种明明没有什么需要立即解决的问题,但脑子一片混沌,总觉得该做点什么,却动也动不了的状态。 一直等到裴宴出来叫他吃饭了,郑岚才退了游戏站起来。 裴宴做的菜很香,色泽也很好,可惜郑岚不太会夸人,说食物好吃的时候语气也很平静,好像是骗他一样。 于是裴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把舀好的汤放在郑岚手边。 “真的好吃。”郑岚看着他说。 “我知道啊,”裴宴逗他,“我自己做的自己吃了能不知道吗?” “好吧……”郑岚不理他了,头埋得很低喝汤。 仅仅只是蔬菜汤而已,郑岚却觉得煮得很鲜。 裴宴两只手放在桌子上,身子朝他这边微微歪一些,问:“好喝吗?” 郑岚抬起头来,抿了抿嘴唇,“你自己做的自己喝了不知道吗?” 裴宴一下就笑了,郑岚也不好意思地移开眼。 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较劲。 “那堆东西真的要卖了?”裴宴看着他吃东西,垂下眼睫问。 “嗯,”郑岚低低应了一声,“不卖留着干什么?” “钱打算怎么办?”裴宴问。 “他要就给他吧,这样我也不欠他什么了。”郑岚说。 裴宴抬头对着他的眼睛,道:“你本来就不欠他什么。” “也不算?”郑岚稍微想了想,筷子在汤里轻轻搅着,“答应得很草率,不够负责任,这就算我欠他的吧。” 但裴宴不以为然,“两个人的事情,一个人决定不了的。” 这个说法也还有道理,郑岚没反驳,可是也不再往这个方向提了。 “没必要和他纠缠了,反正买东西的时候钱是他花的,现在还给他,我没有太亏。” “第一句话我认同,后面就算了。”勺子磕在碗沿上,裴宴说:“那天人太多,我没接着往下问,你到底为什么和阮驰轩在一起?” 郑岚手指一顿。 “你自己说的愿赌服输,你回答得太敷衍,提问的人不满意。” “那……好吧。”郑岚放了碗,明明是微笑地看着裴宴,裴宴却觉得他有些难受。 “我的爸爸妈妈不能接受我喜欢男生,”郑岚紧张的时候无意识咬了下嘴皮,“当时我和他们闹得很僵,但是阮驰轩对我很好,他说他不想被逼着相亲,想追我,我就……我就误会了,我以为我也是喜欢他想依赖他的。” “我出柜很突然,是妈妈在家里翻到有个学弟写给我的情书,里面有一些挺明显的用词,她问我是不是有男生喜欢我,还要去和人家家长闹,我就说了。” 那天郑岚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就看见宋美清手里捏着一张信纸,而那张纸他很熟悉,是他前一天晚上才看过的,来自一个学弟的表白。 当时郑岚脑子很空,无知觉地走进去,像是从很高的悬崖上跌落下来,皮肤被母亲的眼神刮得生疼。 “有男生喜欢你?”宋美清抖着手里的信纸,尖锐地看向郑岚。 “你听我解释……” “我不需要你解释!你就跟我说一句话就好了,”宋美清强势地将纸摁在郑岚胸口,“你不是同.性.恋,就说这句话!” “妈妈……” “你别叫我妈!”宋美清一巴掌扇在郑岚的脸颊上,“我要去学校找你们辅导员,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家的孩子想来带坏你!” 郑岚被一把推开,脊背弯得像一棵枯树,“我就是喜欢男生。”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改为每天晚上十二点更新啦 摩托 郑岚的语气不算很沉,但裴宴知道他状态不好。 “很抱歉,”裴宴把手掌放在郑岚头顶,缓缓地揉了揉,“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郑岚摇了摇头,害怕裴宴会自责,于是扬着脸看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已经过去了。” “别笑了,”裴宴捏捏他的脸,皱着眉,“还笑得出来呢。” “那要怎么样啊?”郑岚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劝人的。 “难受就有点儿难受的样子。”裴宴勾了把他的下巴。 他这么说完之后,郑岚很长地哦了一声,慢慢低下头。 酒没喝,他人也没困,清醒着,却跟一个认识几个月的人委屈上了。 从知道自己喜欢男生开始,郑岚就挺委屈的,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太多人的大多数人不能接受小众人,可是他没做错什么。 “cindy问的,你听到了,去玩吗?正好散散心。”裴宴问。 “只要不是散散命,”郑岚抬起头来,很正经地说,“那我就可以。” 他把裴宴逗笑了,裴宴靠着椅子,一只手在桌上点着,看得郑岚快要脸红时,才凑上去小声地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郑岚人傻了傻,裴宴故意低着声音,嗓子又哑,听得他血直往头顶冲,还只能憋着。 后半截儿吃得他魂不守舍的,等裴宴站起来收拾东西时,郑岚才想起要问:“车是几个轮子的?” 裴宴没反应过来,郑岚解释了下自己的意思:“两个还是四个啊?” 裴宴笑得碟子都快摔了,郑岚还茫然地抓抓脑袋,“有这么好笑吗?” 车是两个轮子的车。 那天临到要走了裴宴才告诉他。 因为已经到冬天了,气温接近零度,裴宴特意叮嘱他要穿厚一些。 玩了摩托,那群人还要上山泡温泉,裴宴问郑岚要不要去,郑岚想既然都去了,就一起跟着玩儿吧,同意了。 于是他把自己要带的东西收拾进了一个双肩包,衣服穿的是厚夹克。 走的那天下午裴宴来接他,说让他先到校门口。 郑岚没见过裴宴的车,出了校门看了一圈儿,见到他竟然只穿了件卫衣,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又拿卫衣帽子兜在外面,靠着一辆迈凯伦,低头抽烟。 裴宴没有马上看到他,他一只手夹烟,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看,姿势很随意。 郑岚从校门口走到马路边,就已经看到三四个女生在拍他了。 “不冷吗?”郑岚问。 裴宴抬起头,笑了下,“出来等你,我外套在车里。” “那快上车吧。”郑岚催他,推着他的肩膀走,在裴宴身边站一秒钟,郑岚都觉得自己快被旁边人的眼神盯穿了。 走到车尾,裴宴回身握着他的小臂将人推过去,捏着烟的手拿得很远,说:“你上副驾。” 裴宴去路边的垃圾桶旁灭烟,郑岚先上车,系好安全带又确认了几遍,裴宴只好和他保证:“我不超速。” “不是说两个轮子的吗?”郑岚问,“又、又换了?” “还是两个轮子。”裴宴勾了勾唇角,油门一踩便轰出去了。 跑车的音浪撕开一条马路,街景往身后飞,郑岚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这个速度,逐渐放松下来。 今天天气很好,甚至有暖融融的太阳,天空和洗过一样干净湛蓝。 车出了城市,两边的楼房减少,变成了大片大片的草地和村庄。 最后他们在一处庄园停下。 郑岚背着包下了车,他只开了一条窗缝,头发仍然被吹得乱七八糟,郑岚用手压也压不住。 裴宴把车钥匙扔给了泊车小哥,手里拎着自己的外套,走过来摁了一把郑岚的头发,说:“没事儿,帅着呢。” 大厅里站了一群人,男生女生都有,和他们年纪相仿。 两人一走进去,就有人喊:“cyril?” 裴宴揽了下郑岚的肩膀,才上前去和他们打招呼,挨个儿叫了那些人的名字,有的握手有的拥抱。 其中还有向从扬,他看到郑岚,露出很惊讶的表情,握着他的手一个劲地摇,难以置信地说:“裴宴竟然把你带来了,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郑岚的手被他捏得不舒服,但也不好意思挣开,“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就是说今天裴宴怎么说什么都不愿意让我坐他车,原来是带你来,”向从扬用手肘碰了碰裴宴,“那我原谅你了。” 裴宴这时才回过头,轻啧一声,拉着郑岚的手腕,对向从扬说:“手拿开。” “得得得!”向从扬马上举起双手站远了,“我唐突了。” cindy拿着一堆房卡走过来,先问郑岚:“你和cyril一起住,可以吗?” “好啊。”郑岚接过了房卡。 等大家都分好了房间往楼上走的时候,裴宴才自然地松了郑岚的手。 郑岚觉得他好像挺喜欢捏人手腕这处的。 房间就是普通双人间,两张床挨着,中间隔了一小条缝。 旁边是扇窗子,一望出去就是漫山遍野的深绿色。 郑岚背着包站那儿看,裴宴走过来,手撑在他旁边,问:“想住里面还是外面?” “那我靠窗吧。”郑岚不客气地选了。 “也行,”裴宴往下看了一眼,“靠窗暖气片,晚上不冷。” 说到冷不冷的事情,郑岚还真觉得裴宴有点厉害。 他手里那件外套也不厚,怎么就这么能扛? 郑岚随口说了句,“我穿成你那样我得冻死。” 裴宴看了他一会儿,好像想到别的事情了,最后只说:“我体热。” 天黑得很快,等大家收拾好东西下楼,路灯都亮起来了。 绕到庄园后院,郑岚才看到一大排的摩托,个个儿颜色张狂,张牙舞爪的。 “你能看出来哪个是我的吗?”裴宴问他。 “嗯……”郑岚扫了一圈,指了个黑色,“这个?” “那不是我的,那是cindy的。” “啊?”郑岚吃了一惊。 “再猜。”裴宴抱着手。 “那……”郑岚忽然有了新思路,“难不成那个粉色的?” “你是不是逗我呢?”裴宴抬起胳膊压在他的肩膀上,手随意地垂着,“那是向从扬的,我现在怀疑我在你那儿到底什么形象啊?” “那我第一个就猜的纯黑色啊。”郑岚小声嘀咕。 “那边儿,最炸那个。”裴宴指过去。 郑岚顺着他的手看,的确有一辆尤其显眼的车。 浑身镀了彩色的膜,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都是不一样的颜色和光泽。 “真挺好看的,”郑岚真诚地点了点头,“这车越看越像你的。” “敢坐吗?”裴宴笑着问,“晚上敢坐吗?” “有什么不敢的?你敢开我就敢坐。”虽然郑岚不怎么玩这些,但不代表他胆子小。 “这话听起来,好像我才是不敢的人,”裴宴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你想坐可以,但是我不会带着你去跟他们比赛。” 裴宴抬手看了眼表,说:“还有四十几分钟那群人就要来了,上车吗?” “现在吗?”郑岚怔了下。 “现在。”裴宴说完就拉着他往车那边奔去。 庄园的人拎着两个大头盔跑过来,都是纯黑色的,裴宴拿了一顶给他扣头上,问:“会戴吗?” 郑岚摸到两边的带子,摇了摇头。 裴宴把手里自己那顶先放在座椅上,从他手里接过带子,给他调好了松紧,再一扣,挡风镜往下盖,就弄好了。 整个脑袋都被严密地包裹住,郑岚第一感觉并没有特别好,甚至晕乎乎的,还得裴宴牵一牵才能找着怎么上车。 “不是胆子大得很吗?”裴宴笑他。 郑岚也觉得自己丢脸,干脆不说话了。 “等会儿必须抱着我,”裴宴带着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放,“别矫情上了,这事儿不能开玩笑。” 他语气淡淡的,听起来很正经。 “知道了。”郑岚一边说一边搂紧裴宴。 不但是搂紧,还带抓的。 裴宴穿的衣服不多,郑岚一用力就握到底了。他腰侧肌肉紧实,像覆住温热的石块。 “抓好了。”裴宴偏头说了一声,下一秒,车子像一支箭飞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人不清醒,把更新时间都设置错了我的妈,醒来我还很迷惑大家的评论为什么在心疼岚岚 那干脆这几天先十二点更新吧,我的妈我干了啥 感谢在2021-08-27 11:01:29~2021-08-28 08:2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野万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碰了下鼻尖 郑岚埋着头,脚下路的斑纹变成一条一条很细的线,织布一样密密麻麻地唰唰穿走,风打在头盔上,声音嗡嗡的,郑岚的心脏差不多和引擎一样响。 “抬头啊宝贝!”裴宴大喊一声,郑岚听了个勉勉强强,手指拽着他腰侧的衣料,才一点一点抬起头来。 路灯沿着弯曲的山道错落有致,两边只有看不清楚的黑,仿佛就是悬崖,身下的摩托其实是一艘能穿越星河的船,而他们站在船头,手上只有一把栏杆。 裴宴再次轰了油门,郑岚的身体往前扑倒。 思维早就跟着风吹散了,郑岚脑子里现在除了这漫天遍野眼花缭乱的景色,什么也装不下。 果然男人是没办法拒绝速度的,荷尔蒙在一瞬间暴涨,郑岚能感受到裴宴贲发的肌肉力量,而他除了身前的裴宴,这一刻一无所有。 连续过了几个弯道,速度才慢慢降了下来,周围安静极了,郑岚呼吸声很大,心跳没能平静,跟一面鼓似的响个不停。 “好玩吗?”裴宴很大声地问他,“刺激吗喜欢吗?” “喜欢!”郑岚也对着天空大喊,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回声,忍不住笑得直喘。 突然开始下坡,郑岚往裴宴背上砸,头盔在他骨头上撞了一下。 “撞到没?对不起啊。”郑岚想给裴宴揉揉,又没有可以松开的手。 “没事儿。”裴宴说。 没骑多久,他们又回到了庄园的后花园,裴宴等郑岚从车上下来,才把车停好了。 郑岚一边费劲地解着头盔一边往里走,等裴宴追上来,他们已经进了屋,里面是一条很长的狭窄的走廊。 “我来,别弄着自己了……”裴宴脱了手套,一只手托着头盔,一只手打开扣的位置,取了头盔,郑岚长出了一口气。 “脸怎么红成这样啊?”裴宴用手背挨了挨他的脸颊。 郑岚头还晕着,眨了眨眼睛,也拿手去碰,两人的手指贴在一起,郑岚还愣愣地问:“为什么你的手那么暖和?” 似乎是为了让他再感受一会儿,裴宴反握住他的手,轻笑一声,“你是小傻子吧?我戴手套了。” “啊?”郑岚像被烫了一下,突然走廊里一扇门开了,有人跌出来撞在裴宴身上,把他往前一压。 裴宴手臂打开来撑在郑岚脑袋两边,温热的嘴唇在他的鼻尖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下。 “哥、哥哥哥我错了谁知道您在外面呢?”向从扬没办法地道着歉,他往裴宴身后撞那一下连声儿都听见了,想必是撞得不轻。 好在裴宴没有很生气的样子,只是剜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以后小心点。” 向从扬看到郑岚站在裴宴身后,觉出点不对味儿来,又见他们手里的头盔,问:“你俩单独出去玩儿了?哥你晚上不飙了?” “不飙了,”裴宴没拿头盔那只手带了下郑岚的后腰往里走,“我还想多活会儿。” 他裴哥一向我行我素的,没谁劝得了,向从扬也不指望他能给自己面子,就是有点儿奇怪裴宴怎么和郑岚这么亲近了。 进房间那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裴宴不主动提什么,郑岚人还懵着,更不会说。 鼻尖上那很小的一块像蹿火苗似的,烧得郑岚心上都不舒服。 直到推开门,裴宴才问他:“晚上泡温泉吗?” “好。”郑岚答应了,又想到自己没带东西,问:“这边能买到泳裤吗?” “楼下有,等会儿吃饭顺便过去。”裴宴说。 他从郑岚手里接过头盔,在一边放好了。 郑岚在床沿上坐下来,刚才那阵子他还有点没缓过来。 “吃饭?我们不用等他们吗?” “不等了,底下现在才开始,等他们吃饭又得两三个小时了,”裴宴说着,扬了扬下巴,“去洗澡吗?” “嗯。”郑岚于是站起来拿干净的衣服。 两个男生没什么好扭捏的,庄园里开了暖气,郑岚便只拿了件浅黄色的毛衣,和一条带着薄绒的牛仔裤。 他跟裴宴说了声我去洗澡了,背过身进了浴室。 等门关上之后,裴宴还站在原地,眼底盛着他的背影,轻轻“嗯”了一声。 等站到镜子前边儿,郑岚才见到自己到底什么样子。 他天生就白,夏天无论怎么晒,一到冬天都能恢复,镜子里一看,郑岚两边脸颊红得跟桃子似的,那种颜色像渗进去一样,眼里还有一层被风吹出来的薄薄水雾,微微皱眉就显得楚楚可怜。 天……他是怎么顶着这么张脸跟裴宴回来的? 郑岚撑在洗手台前反思了一下自己,才开了热水洗澡。 他只冲了冲淋浴,之后泡完温泉肯定还要再洗。 郑岚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裴宴在打电话,手里拿着一根烟翻来翻去的,但是没有抽。 那时候裴宴只是在听对方说话,自己没有出声,郑岚没注意到,说了句:“我洗好了,你去吧。” 裴宴笑了下看向他,郑岚才发现他耳边的手机,匆匆道歉说:“不好意思。” 裴宴摇摇头,和电话那边说:“是。” 他挂了电话,看了看郑岚。 郑岚刚洗了澡,身上套了件圆领的、很宽松的浅黄色毛衣,领口很大,一条笔直的锁骨都能看个大概,他的脸也被热气蒸得微红,头发尖儿都还湿着。郑岚走过他,把后背留给裴宴,右肩上那个紫色的图案,又露出几笔线条来。 边儿上最细,往里粗一些,颜色也要深一些。 他弯腰在床边整理衣服,领子的一部分滑下来盖住了,裴宴才堪堪收了眼色,压了压嗓子。 “洗这么快?” “嗯,”郑岚没停顿地收拾着,“以前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太忙了养成的习惯。” 提起这个,裴宴突然话音一转,“你是医学生,本科应该读了五年吧?那我们不是差不多大吗?” 郑岚忽然愣了一下,语气变得有点沉,“应该不是,我中途跳过两级。” 没想到是这样的,裴宴也跟着愣了愣,道:“小时候就这么厉害,不像我,我那会儿只顾着玩儿。” 但郑岚好像不大喜欢这样的夸奖,浅浅淡淡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裴宴洗澡也快,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郑岚连衣服都换好了,运动裤,毛衣外面加了件浅绒的外套,看上去毛乎乎的,很温暖。 可裴宴还是提醒了句:“泡温泉要往外走一截儿,晚上很冷的,多穿点。” 郑岚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说好吧,和裴宴一起又换了衣服。 出门时郑岚还拿了条围巾,一边走一边往脖子上套,问裴宴:“会不会有点夸张。” 裴宴帮他拉了拉身后他摸不着的地方,说:“不夸张,冷就多穿点。” “我们现在是去餐厅吗?”走了一会儿,郑岚问。 “是,在楼下花园里,那边有个玻璃房是餐厅,里面很漂亮,东西也好吃。”裴宴说。 “你们以前常常来这边吧?”郑岚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车,有很大一部分应该是以前就放在这里了。 “嗯,这边赛道规范一些,我们也不是去玩命的,我大学开始就一直在这边。” 郑岚听罢微微惊讶了一下,“这么早?” “是啊,我还有个发小,叫唐渡,刚才就是和他打电话,有机会的话你们可以认识一下。”裴宴温和地说。 “哦……”郑岚声音很长,“我知道他。” 裴宴挑了挑眉,好像是好奇,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怎么知道的?” “柏皓啊,”郑岚没什么弯来绕去的心思,“之前想找你们专业帮忙的时候他提过。” “你们原本打算去找唐渡吗?”裴宴突然停了步子。 郑岚察觉出点不对味来,有点不好意思:“没有……那天在网球场,正好遇到你……” “行了,我明白了。”裴宴叹了口气,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但、但是你很优秀啊,遇到你之后我没有去找过唐渡了,”郑岚话说得急,“很谢谢你当时愿意来,网球砸到你不是故意的……” 见裴宴还不说话,郑岚接着道:“对不起,是不是我对你的感谢表达的不够真诚?我也觉得有一点,那你觉得怎样会比较真诚呢?” 裴宴看过来。 他比郑岚高一些,看他的时候低了一点头。 眼睫落下一片阴影,眼尾扬着,带了揶揄的笑意。 “你在哄我吗?要……真诚地,感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8 08:24:26~2021-08-29 14:5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萝加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蝴蝶 郑岚盯着他的桃花眼,看得有点呆。 “是的。”好像一次回答了两个问题。 “改天过来陪我喝酒。”裴宴说。 “就这样吗?”郑岚问。 “嗯,”裴宴眨了下眼,波纹流转,“就这样。” 裴宴揽了他的肩膀,手指隔着很厚的衣服搭在锁骨的位置,“走吧,吃饭了,不饿吗?” 郑岚转了头,柔软的头发擦过裴宴脖子,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之前在房间里打电话,郑岚让他去洗澡那声儿被唐渡听去了,笑着问他:“谁在你那边啊?还催你洗澡。” 裴宴没回答,唐渡也不跟他装了。 “听说你最近往医学院跑得挺多,那个学弟叫……郑岚是吗?你想泡他?” 这会儿郑岚正在跟裴宴道歉,他隔了一会儿才说:“是。” 两人在餐厅里吃了一顿简餐。 餐厅的确如裴宴所说,很是漂亮。 到处都是花,还都是真花,一簇一簇开着,香味很浓。 郑岚没吃多少,但很认真,吃得很快,但裴宴却慢条斯理的。 他们没再聊什么,可是吃了饭不能马上去泡温泉,侍者将两人引入二楼的一个休息室,房间带了一个小阳台,可以望到楼下花园的风景。 裴宴拉开玻璃门走进去,郑岚也跟着走过来。 阳台不算宽敞,刚好站下两个人,手臂贴着手臂。 “站一会儿就进去,有点冷。”裴宴说。 郑岚点了点头。 因为今天天气好,夜空很亮,但星星还是不怎么见得到。 郑岚一直仰着脸,裴宴似乎看出来了他在找什么,说:“夏天这边晚上很漂亮。” “嗯。”郑岚应了一声。 他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郑岚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手就顿在半空。 铃声还在响着,裴宴低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来电人是妈妈。 “怎么了?”想到之前郑岚说过的那些,裴宴温声问。 郑岚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察觉他应该是看到了。 “没事,我进去接。”郑岚握着手机回了屋内。 裴宴转过身子,背靠着栏杆,点了一根烟。 郑岚背对着他,有一些弯着身子,是人说话激动或者情绪不好时会有的姿势。 裴宴静静地看着他,手里的烟只是燃着,他嗅着味道,没有抽。 郑岚的声音不大,其实裴宴也可以想象,郑岚是那种生气了吵架了,也不会很大声,也会很体面的人。 就像他几次看到他处理和阮驰轩有关的事情一样。 但是最不好的一点是,郑岚总喜欢憋着情绪,这点裴宴很不喜欢。 等烟快燃完了,郑岚也终于打完了电话,他转过身来,表情泄露了一丝疲惫。 裴宴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将烟头摁灭。 “还好吗?”裴宴问他。 郑岚恍惚地点了点头,裴宴仍然温和地看着他,没有什么动作。 过了一会儿,郑岚抬手捂住额头。 “我妈知道我和阮驰轩的事情了,他好像闹到他们家那边去了。” 听罢裴宴皱了眉。 “闹什么?” 郑岚苦笑了一下,“不知道,好像就是和我妈说了我们交往过的事情。” “所以你妈打电话过来……” “没关系,”郑岚垂着头,声音很小地说,“我早就不靠家里了。” “嗯。”裴宴眉头没松,手指在烟盒上点了几下。 阮驰轩…… 带人去骑车,好不容易哄开心了。 全让这混蛋玩意儿毁了。 之后郑岚一直都没怎么说话,裴宴有意逗他他也只是淡淡地笑笑。 过了接近两个小时之后,楼下喧闹起来。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摩托车的轰鸣,一声接着一声,灯光也穿过层层树林。 “他们马上回来了,”裴宴突然抓住郑岚的手腕,“走了走了。” 虽然不知道裴宴在着急什么,郑岚还是跟着他跑了。 走廊很长,两层楼之间的距离也比平常的高一些,楼梯也很长。 郑岚被裴宴拽着往前跑,旁边路都看不清,睁着眼却和瞎了差不多。 出了门,外边儿真挺冷的,郑岚跑得气喘吁吁,还是被他拉着不松步子。 “裴哥。” 郑岚叫他,他也不应,只往前跑。 到了另一栋楼的大厅里,裴宴才停下来。 两边的服务生看到跑进来的两人,面面相觑,上来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裴宴让他们开了一间单独的温泉房。 跟着服务生往楼上走的时候郑岚才歇了几口气,进了房间就往床沿上坐,又被裴宴拽着站起来。 “刚跑完别坐下。” 距离不算很远,但跑得急了,气总是要喘一口的吧? 裴宴竟然好像一点都不费劲。 郑岚笑着甩开他的手,一边取掉围巾扔在床上,一边仰着脸问他:“你怎么一点都不累啊?” “你锻炼得太少了。”裴宴也脱掉了外套。 “好吧好吧……”郑岚不和他争这个。 “开心点了吗?”裴宴忽然问他,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你脸上一直没有别的表情,给我吓坏了。” 郑岚顿了一下,原来裴宴突然开始无厘头地跑是因为他。 点点头,说:“开心……谢谢裴哥。” “那换个衣服泡温泉吧,我让他们把干净的衣服送上来了。”裴宴指了指叠在一边的衣服。 郑岚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觉得不论说什么,对于裴宴的细心来讲,好像都不够。 “谢谢裴哥。”他只好又讲一次。 温泉在室外,从露台出去往外走几步就到了。 郑岚和裴宴都还穿得很多,到了池边才将外套脱下来放在置物架上。 这边很安静,四周有几盏黄色的灯,给冒着白雾的温泉池添加了朦胧的暧昧氛围。 郑岚褪了衣服,弓着腰脱毛衣的时候还有些不自然地朝裴宴的方向看了一眼,等他把衣服全脱了,裴宴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这么拘谨。 右肩上那块纹身全露出来了。 原来那是一只蝴蝶。 两笔往前微弯的线条是两只触角,翅膀由粗细不同的线条相接构成,最底下的几片儿线舒展得很远。 线条的勾勒完美地融合了肩胛骨的弧度。郑岚手撑着台阶,一点一点试探着往下滑的时候,暗紫色的蝴蝶攀附着皮肤,随着颜色的渐变和肌肉的运动,像是要翩翩起舞。 “站着不冷吗?”郑岚回过头来问。 “嗯,”裴宴低哑地应了一声,“来了。” 郑岚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将自己往下沉了沉。 热水包裹了全身,他觉得舒服多了。 裴宴强硬地把自己的眼神从郑岚的后背上撕下来。 坐进池子里那会儿他还笑了一下,想他这辈子干什么事儿都没这么费劲过。 裴宴坐下来的时候水跟着晃荡了几圈,郑岚用手玩了玩,问他:“你笑什么啊?” 裴宴心虚,用湿着的手碰了碰鼻子,说:“没什么。” 实际他在憋着。 郑岚很白,白得跟瓷似的,脸蛋被热水蒸得红红的,两片睫毛长长卷卷地落下阴影,昏黄的灯光下看他,裴宴觉得扎眼。 从来没觉得他这么好看过。 被这么一刺激,裴宴全身的血都往下涌,他贴着凉丝丝的石头,不怎么敢动。 泡了一会儿,裴宴还是问出口了:“你后背的纹身……” 郑岚笑了下,好像不怎么在意地偏脑袋望了眼,“一只蝴蝶,成年之后去做的,就是觉得挺帅……那段时间正好有点意气用事。” 他语气很轻松,裴宴却觉得这只蝴蝶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郑岚明显不大愿意说,他也不问了。 撒娇 水很舒服,偶尔烫了也能踩踩石头,他俩坐得很近,但身体没挨着身体,都闭着眼,没怎么说话,也挺享受的。 中途向从扬打了个电话过来,旁边还有cindy的声音,他们那边闹哄哄的,应该是才回来,一群人在吃饭。 向从扬和cindy告状说裴宴把郑师弟拐走了,裴宴才懒得理他,还是郑岚接过他的电话和向从扬说了几句,那边才善罢甘休。 其实郑岚反倒觉得向从扬挺有意思的,他身边不怎么有这种好玩的人,柏皓算一个。 “我给向从扬惯的,闹起来没完没了了,”裴宴喝了口边上的果汁,被酸得嘶了一声,“天,这橙子汁儿怎么这么酸。” “很酸吗?”郑岚也拿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不过尝到嘴里才发现自己的是西瓜。 “我是西瓜的,不酸。” “要不你尝尝?”裴宴把杯子递到他面前,动作流畅自然,没一点儿奇怪的。 郑岚啊了一声,手指缩了缩,还是接下来了。 他只是很小地抿了一口,根本没尝到味道,“酸……” 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裴宴没拆穿他,嗯了一声,又把杯子拿回来,喝了一口。 现在觉得没那么酸了。 能喝完了。 郑岚尝过裴宴的饮料之后就不说话了,头垂着跟要埋进水里一样。 “你一看就是规规矩矩长大的那种孩子。”裴宴忽然说。 “是吗?”郑岚抬起眼来,看着他的时候带着浅薄的笑意。 “安安静静的校园男神,是这种吧?”裴宴问。 郑岚摇了摇头,“什么校园男神啊……你才是吧,肯定很多女生喜欢你。” 说到这里,郑岚又想起什么,拐了个弯。 “呃……应该很多男生也会喜欢。” “我没谈过恋爱。”裴宴笑着去看天上,手臂打开了一些。 “啊?”郑岚结实地惊讶了一回,“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裴宴问他,“你把我想成什么人?” “我没有,”郑岚解释道,“只是觉得……你不可能没有吧。” “真没有,没遇到很喜欢的。”裴宴一面说,一面挑了挑眉,看了郑岚一眼。 那一眼挺深的,烧得郑岚浑身滚烫,模模糊糊地说:“哦……那遇到了再谈也挺好的,至少别像我这样。” 裴宴声音一下低下去:“嗯。”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说:“东西我都看过了,买家也基本上找到了,因为你都没用过,所以价格能跟新的差不了多少。” 都是些挺奢侈的东西,来买二手的人怎么可能不想着砍价。 郑岚估摸着这里面多少都是卖了裴宴的面子,很感激地说:“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裴宴摇摇头。 “我感觉……”郑岚顿了下,“欠你的越来越多了。” “不算欠的。”裴宴平静地说。 还可能要还的。 温泉没泡多久,郑岚觉得脑袋开始发沉的时候就起来了。 裴宴也跟着他走,两人在房间里又洗了次澡,穿好衣服才出了门。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住这间房呢?”关上门的时候郑岚问。 “大聪明,被你发现了,”裴宴说,“房间是他们统一订的,用的都是车队的活动经费,而且他们应该想一起泡,好玩儿。” 裴宴说得很有道理。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我们要过去吗?”郑岚问。 “在喝酒吧,你要去吗?去了肯定会被灌,跑不了的。”裴宴提醒他。 郑岚想了想,还是说:“去吧。” “行。”裴宴也没拦着。 他知道今晚郑岚心情不好,还没缓过来。 喝顿酒可能会好一些。 裴宴真没说错,郑岚是个新面孔,又是裴宴带来的,还被护得紧,裴宴车也不跟着飚了,带着人偷偷地玩儿,连外国人都说了句中国话出来:“你不厚道。” “好吧,”裴宴承认了,“我不厚道,带着我师弟玩儿,怎么了?” “不怎么,”向从扬把倒满酒的杯子往两人面前放,“你俩喝就行了。” 郑岚倒是一直都笑着,说话也很温和,蛮招人喜欢的。 喝酒他不拒绝,但其实每口都挺小的。 听着大家聊了会儿天,郑岚才了解了一些这个车队刚刚开始时的故事。 颇有些不打不相识的传奇味道。 “cyril太不低调了,他狂得要命,后来我们就说赛道上见真功夫吧,他在赛道上也不要命,”cindy说他,话语间带着些责怪的意思,“谁要跟他玩儿命啊?” 裴宴只是淡淡地笑,“那时候不太懂事,我爸把我扔国外了,我就想气他而已。” 郑岚听完反倒一怔。 酒喝得差不多了,一群人快要说散了的时候,突然有人提了个中文名字。 叫简寄。 唯独裴宴听到了不怎么耐烦,握着郑岚的肩膀说要走了走了。 两人都到门边了,郑岚握着门把手正要往里拉,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了。 那门是木头的,包着金属的边儿,又沉,郑岚一没注意,额头就被磕到了。 那一下疼得他有点麻木,没声儿,但抬手捂着。 裴宴拨开他的手指看,这边又背灯,看不太清楚,裴宴就抬了点他的脸,皱着眉,脸色不好地问:“撞疼没啊?” 郑岚想说没有,进来那人出声了:“裴哥?” 裴宴好像知道他是谁,很敷衍地嗯了一声,热着的手掌在郑岚额头上揉了揉。 他觉得好多了,看向站在旁边的人。 五官很艳的那种,不是不好看,简直是太好看了。 向从扬从后面冲上来,往裴宴身前一站,叫那人:“简寄?你来了?” 他又看了眼不耐烦的裴宴,赶紧拉着人往边上走,“都等你,来再喝一轮?” “等会儿,”简寄甩开他的手,笑着看向裴宴,“这小朋友谁啊?” 郑岚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 怎么又成小孩儿了…… 裴宴没回答这个问题,搭着郑岚的肩,说:“人是你磕的,还在这儿拦路呢?” 郑岚觉得不太对,看了裴宴一眼,出声解释:“没事的,意外而已。” 但简寄也很真诚地和他说:“对不起。” “真的没事……”郑岚摆了摆手,和裴宴说,“要走吗?” 裴宴这才嗯了声,手上沉了沉,说:“走吧。” 都往外迈了几步,简寄又问:“裴哥就这么不待见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生气,反而有些逗弄的意味。 但是很显然,裴宴不喜欢。 “不待见你还往上凑,谁不懂事啊?”他语气都冷了几度。 周围的朋友像是都知道他们的事情,向从扬先上来拉着简寄,说简少爷我们先走吧不跟醉鬼聊了。 简寄又看了眼郑岚,看了眼裴宴搭他肩膀上的手,他偏不问你们什么关系,非得说:“我不就是喜欢你吗?” 郑岚已经有点预感了,但没想到简寄说得这么直白。 简寄说这话时分明就盯着他,显然是把他当成裴宴男朋友了。 “我不就是不喜欢你吗?”裴宴快被气笑了,也是个不给面子的。 再这么闹下去没办法收场了,向从扬和cindy都给郑岚使眼色,郑岚喉结滚了滚,拉了拉裴宴的衣角。 “先回去吧?我困了,想睡觉。” 劝着人呢,他声音放得软,这下更说不清楚了。 简寄看他的眼神快喷出火来,裴宴却很受用,一下收敛了。 握着他肩膀的手收回来摸了摸郑岚的后颈,“好吧。” 向从扬赶紧把简寄拉进门里,cindy把门一拉,两边就隔开了。 回房间的路上郑岚一直没说话,进了门,裴宴才笑道:“今天晚上你沉默时间很长啊。” “刚刚那个是……”郑岚问。 “我爸妈认识他爸妈,小时候有段时间也算一起玩过。”裴宴没什么表情。 “哦……”郑岚又不问了。 “就没什么别的想知道的?” 郑岚愣了下,“还有……需要我知道的吗?” 裴宴叹了口气,因为喝了酒,眼尾染上了淡粉色,像一朵桃花。 “没事,让你掺和进来了,很抱歉。” “你不喜欢他的话,这样把话说清楚也很好。”郑岚走过来,站在裴宴身前。 裴宴坐在床沿上,看郑岚的时候需要抬一点头。 他眉毛一皱,手掌往郑岚后脑勺上一摁,埋在他胸膛上说话。 “他缠着我,我一遇到他就得花心思躲着他,你都看见了,danny,我好痛苦啊。” 郑岚认真地代入了一下自己,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会比裴宴做得更绝。 他拍了拍裴宴的后背,还学着他平时对自己的样子,揉了揉裴宴的头发。 “和他说清楚就好了。”郑岚不会安慰人。 裴宴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自然也不知有没有道理。 他只在意自己总算是把人抱上了,比他想象得更香更软。 “嗯,你说得对。” 郑岚也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说得不是很对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把我宣布裴宴才是最大赢家 下一章在二号下午六点 同床共枕 搂搂抱抱完了,裴宴想起要看看郑岚的额头。 “一晚上撞着两回了。”裴宴心疼地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房间里灯光亮多了,郑岚额头上有一处尤其红,裴宴这才意识到或许两次都撞到了同一个地方。 “我不信你不疼。”裴宴揉了揉那里,郑岚果然眯了眯眼。 “还是弄点冰块过来吧。”裴宴自说自话,没等郑岚开口阻止,人已经站起来绕到床头,给前台打了一通电话。 等冰块送上来的时间里,两人都去换了身睡衣,进行了简单的洗漱。 酒后的眩晕感还未离去,郑岚靠在床头,因为房间暖气很高,他没有马上盖好被子,而是弯曲着膝盖坐在床上。 细瘦洁白的脚踝藏了一半在被子边缘。 酒店送上来的冰袋正好是医用的,裴宴从服务生手里拿过来,道谢之后关好了门。 他在郑岚的双脚旁坐下来,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将冰袋覆盖在他额头微红的地方。 郑岚抬起手来扶住冰袋,但裴宴还是迟迟不肯放开。 “你又看不见,我来就好了。”他干脆两只手都拿起来。 冰袋温度很低,要拿稳并不好受。 裴宴手指被冻红了,偶尔还要歇一歇。 他坐下来,身体朝郑岚的方向倾斜着,郑岚埋着脑袋方便他动作,一抬眼正好看到他胸口的位置。 裴宴的睡衣是v领的,领口往下开得很深,锁骨中央沿着胸肌凹陷又凸起。 别的不说,裴宴的身材是真的不错。 不论是在摩托车上郑岚抱他的时候感觉到的,还是几次换衣服看到的。 总之该有的肉都有,不该有的都没有,是荷尔蒙和性..张力很强的身体。 郑岚越想越脸红,往后缩了一下,说:“可以了吧。” 裴宴拿下冰袋,凉丝丝的手指抬了抬他的下巴,在灯光下看了一眼。 “应该不会再肿了。” 他松开手指,把冰袋拿去扔掉了。 床不算很宽,但一人一张也算绰绰有余。 等裴宴躺上床盖好了被子,郑岚才探出手,背对着他,说:“我关灯了。” 房间里响了一阵郑岚缩进被子里的摩擦声,过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 郑岚呼吸很浅,几乎听不见。 过了些许,裴宴缓缓道:“晚安。” 这天晚上郑岚睡得不是很好,梦里的人杂七杂八的,一会儿是裴宴,一会儿又是向从扬,最后还出现了个简寄。 当时郑岚没有盯着简寄看,其实不大清楚他的长相,只知道这个人就是他。 他看见简寄和裴宴一起走在马路边,裴宴手里还握了杯咖啡,好像很烫,裴宴不怎么拿得稳,动作和表情都跟给郑岚扶冰袋时一模一样。 郑岚忽然有点难受,在这个梦里浮浮沉沉的,直到睁眼醒来。 没有完全拉好的窗帘露出一丝路灯的光,郑岚看了眼手机,才凌晨三点。 他没睡多久,却感觉过去了几个世纪。 裴宴面对着他,好像睡得很熟,但眉头皱得很紧,郑岚躺下来,打算要闭眼的时候,裴宴动了动。 他这时才感觉背后有些发凉,刚刚起身找手机,被窝里的热度都被敞开放走了,郑岚回身看了眼暖气的位置,拿脚尖去试了试,不热了。 挨着反而有些冷。 忽然裴宴也醒了过来,似乎也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一下没控制住有些凶的表情。 看到郑岚睁着眼,他发了会儿愣,眼神清明过来。 “怎么醒了?”裴宴开口,嗓子很哑。 “可能不太习惯……”郑岚撒了个谎,“刚刚醒的,准备睡了。” 裴宴嗯了声,起床去了下浴室,回来时在郑岚床边顿了顿,又绕到他的床后。 “怎么了?”郑岚问。 他看过去的时候,裴宴正用手试探着暖气。 “半夜暖气停了?你这边好冷。” “可能是吧,”郑岚说,“我多盖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没想到裴宴对他说了句抱歉,手探进他的被窝里。 郑岚一动不敢动,裴宴的手在他被子里摸了摸,又停下了,过了一会儿才问:“怎么这么冷?” 郑岚还没想好怎么说,又听裴宴讲:“你这么睡着不太行。” 裴宴原本就知道郑岚怕冷,而且他自身温度也总是不高。 “那我现在去叫客房服务?”郑岚坐起来,问。 “太晚了,”裴宴清了清嗓子,看了眼手表,“估计是坏了,可能要叫我们换房之类的。” “嗯。”裴宴的推测很合理,郑岚想要站起来,听到他说:“来和我一起睡好吗?” 郑岚僵在了原地。 “你把你的被子带过来,我那边很暖和,”似乎是知道郑岚在顾忌什么,裴宴说,“被子你盖你的,我盖我的。” 房间里只开了盏廊灯,是之前裴宴上厕所时打开的,还没关上。 裴宴几乎挡住了光线,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没睡醒的喑哑,看着他的时候眼皮耷拉着,不太精神的样子。 郑岚竟然有点心疼了,一人一张被子能干什么,裴宴一直很尊重他。 “好吧。”郑岚刚说完,裴宴就走上来,连人带被子将他横抱起来。 郑岚惊呼一声,手臂下意识攀着他的脖子。 裴宴却没有多少回应,好像梦游一般,将郑岚扔上床,自己也躺下来,手臂一伸,灭了灯。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裴宴隔着被子拍了拍郑岚的肩膀,同他说:“快睡吧。” 裴宴身边的确很暖和,郑岚剩下的几个小时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裴宴在浴室里洗漱。 他换了衣服起床,发现脚边堆了一张被子,床上也只有他盖的那一张。 郑岚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裴宴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带下去的,也没管。 等两人都洗漱好,他们一起离开房间去楼下吃早餐,没想到电梯里遇到了从楼上下来的简寄。 简寄脸色不是很好,还是同两人打招呼,郑岚也和他说:“早上好。” 裴宴碰了碰郑岚的手背,小声问他:“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郑岚点点头,说:“挺暖和的。” 甚至有点热了。 裴宴笑了下,而简寄好像是听到了,手攥了个拳头。 昨晚上后来裴宴又醒了一次,原因是身上缠了个人。 他没碰郑岚,他对天发誓自己真没想过要做什么,但先动手的是郑岚。 他睡觉很不安稳,脚一蹬就踢飞了被子,裴宴只好把他拉进自己的被窝里。 一张被子真的不够大,两人的皮肤不可避免的贴在一起。 郑岚身上温度仍然不是很高,裴宴握了握他的手,觉得太凉了,下一秒郑岚就钻进他怀里,一只手搭着他的肩,一只手穿过他的手臂抱着他的腰,嘴唇还抵在他的锁骨上。 裴宴被他折磨得只能在心里念诵经文,才勉强觉得困了。 早晨裴宴醒时郑岚还睡着。 裴宴领口的扣子都被他蹭开几颗。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一人一张不叫有余,叫多余 下一章是等会儿十二点 酸 被窝里热得烫人,裴宴觉得身上裹着层薄汗。 郑岚嘴唇红红的,很软地贴在他胸膛的皮肤上,手指也抓着他腰侧的衣料,像小孩子一样。 裴宴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发,都湿润润的。 好在郑岚没有醒,不然他看到这种场面,指不定要躲自己多远。 裴宴静悄悄地起身去洗漱,过了一会儿郑岚才醒过来。 没有一点怀疑的样子。 三人到了楼下餐厅,向从扬坐在中间的一张桌子,头一直在点,像要睡着了一样。 简寄叫了他一声,向从扬才醒过来,给他们拉开了椅子。 “吃什么就点吧。”向从扬把几张菜单推过去。 裴宴没有要,先给郑岚倒了杯水推到他手边,说:“你早上起来还没喝水。” 向从扬和简寄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惊讶,郑岚只好装作看不懂的样子接过来喝了。 一顿早餐吃得气氛压抑,裴宴眼里好像只有郑岚似的,夹菜递纸巾,样样不落下,把简寄气得不行。 吃好早餐要走的时候,简寄拎着行李拽着向从扬送他,裴宴则为郑岚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简寄被家里惯坏了,真的有点任性。”裴宴一边开车一边说。 “没事的……”郑岚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宴和简寄的事情,本来他就没有资格参与。 “很抱歉早上我有点过分,”裴宴看了眼郑岚,“但是我不想让他家里给压力了,直接拒绝都好多次了,一点用都没有。” 郑岚知道裴宴在说早上格外照顾他的事情。 他这样一解释,郑岚本应该如释重负,却不合时宜地想到昨天晚上荒诞的梦境。 “嗯……”郑岚依然表现得善于理解,“我知道的。” 裴宴安静地开了一会儿车,忽然又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什么?”郑岚没太理解这句话。 “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道歉,”裴宴微垂眼帘,语气很淡,不大高兴,“这样你就不会想东想西了。” 他说得像是把郑岚想了些什么都琢磨透了,一时间郑岚有些面热。 但裴宴没有继续往下说了,认定这是一个两人都懂得的停顿。 裴宴把郑岚送回了学校。 车子停在大门前,实际上郑岚还记得裴宴来接他的时候是什么场景。 那时他心中对这一切有种期待感,心里是开心的。 只是才一天一夜过去,好像事情改变了许多。 裴宴也跟着下了车,把挂在郑岚肩膀上的书包带子又往上提了提,有些无奈地笑:“别想了,回去好好休息,下次再来找你。” 下次是很容易的。 郑岚不会讲什么道别的话,只是和他说:“谢谢你带我玩。” 让他即使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也没有怎么不开心。 裴宴又摸了下他的头发,回身上了车,走了。 校园巴士正好停在门口,郑岚走过去刷了卡,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裴宴已经和他一起坐了好几次校园巴士,次次都让郑岚靠窗坐,身边骤然没人,郑岚竟然有一丝不习惯。 很快就到了寝室,郑岚开门的时候发现门没锁,心里还警惕了下。 结果一推门,还没见着人影就听着声儿了,柏皓这小子鸠占鹊巢,连笔记本电脑都带过来玩儿。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郑岚问他,走到自己位置上把书包放下来。 自从之前做项目时裴宴留在这里休息了几次,柏皓一直都没再住过。 “我跟你说了,你没回我信息,”柏皓走过来,叹了口气,“我们那栋楼停电维修,还要过会儿才来,太冷了我就来吹个暖气。” “嗯。”郑岚没打算怪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柏皓果然给他发了很多信息,但他也确实一条都没看到。 昨天一直和裴宴在一起,他几乎没有没事做看手机的时间。 “你去哪里玩了?”柏皓问着,可是表情显然有点知道什么的意思,“跟谁啊?怎么都不带我的?” 郑岚平静地回答他:“裴宴,之前和他一起回家的时候遇到他朋友了,他朋友邀请我去的。” 郑岚本意是解释这些只是巧合,没想到柏皓抓到了另一个重点,惊讶地捂住了嘴。 “噫——你又去他家玩了?” 郑岚看了柏皓一会儿,无语极了,“不是你说他能帮我卖东西吗?” 柏皓怔了怔,想起了这件事,一拍脑袋,又是一句惊天动地的话:“你利用人家感情?” “我怎么……”郑岚这回真笑了,“你说什么呢?” “行吧,”柏皓无所谓地一耸肩,“反正是你俩的事情。” 到时候被吃干抹净的又不是我。 “你前男友还在纠缠你吗?”柏皓又换了个话题。 “没有,”郑岚收拾着东西,“等东西卖好了把钱还给他,就再没关系了。” “是,那种渣男,早甩早开心。”柏皓打了个哈欠。 郑岚简单地整理了这两天带出去的衣服,自己才去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柏皓戴着耳机在玩游戏,郑岚由他坐着,自己爬上床睡着了。 这回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郑岚睡到下午才醒过来。 接下去就是期末月,郑岚要赶的作业很多,也要准备考试,重新忙碌了起来。 他和裴宴本来就在两个学院,几乎没有怎么见到。 柏皓倒是偶尔会找郑岚去图书馆上自习,郑岚也喜欢去图书馆,只不过期末的时候位置不好抢到,郑岚早上会去得很早。 甚至连前室友perry出现的频率都高起来了,只不过每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 柏皓问他怎么了,他就满脸哀愁地说:“为了考试,女朋友说我们不要天天黏在一起了。” “嚯。”柏皓被塞了一嘴狗粮,翻了翻手机,突然问:“裴宴什么时候养猫了?” 郑岚正好也拿着手机,点开裴宴的社交软件找却没看到,正疑惑着,柏皓把自己的手机推给了他。 “猫是他一直都有的吗?还是最近养的?你在他家看到过没有啊?” 屏幕上是一只懒猫,金黄色的眼睛很大很圆,镜头边有一只逗它的手,手掌朝上,手指微弯,还有声音在一边唤:“candy……” 郑岚听出来是cindy的声音,但手是裴宴的,背景也是裴宴家。 视频播完了,柏皓点了下屏幕退出来,郑岚才看到这个账号是cindy,配的文字是:今天在cyril家摸小猫。 “他什么时候养的……”柏皓念叨着。 郑岚知道柏皓一直都很喜欢猫。 “没听他说过。”郑岚低下眼睫,重新拿起了笔。 “但是cindy养过猫,好像最近去世了。”perry忽然说。 郑岚埋着头,似乎眼里只有书本,也没应perry的话,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见郑岚兴致不高,柏皓也没玩了,又偷偷看了郑岚几眼,才继续做题了。 其实郑岚也看不进去什么字,很巧合的是,裴宴这时正好给他发了消息。 他们的聊天还停留在之前出去玩的时候,裴宴问他收拾好没有。 裴宴:要来我家看小猫吗? 接着是几张小猫的图片,正是视频里的那一只。 郑岚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才打字回复他:不用了,我猫毛过.敏。 作者有话要说:  摸着猫的裴宴:完他妈蛋了 大家是开学了吗?我4号才回学校,但我已经开始焦虑了 去我家 这天郑岚走得很晚,柏皓和perry都离开了他也不抬头,只是简短地说一声明天见。 柏皓觉得他心情有点差,但也不敢问为什么,就叮嘱他早点回寝室。 太晚了没有校园巴士,从图书馆到寝室还有很长一段路。 这个季节帕罗奥图很多雨,郑岚每日都会把伞带在身边,但他没想到今天雨这么大,而且看起来下了很长时间了。 他站在图书馆的玻璃大门内,门外雨声几乎隔不住,豆子一般的雨珠像从天上砸下来一样,借着图书馆里的灯光,郑岚也将地上看了个大概。 总之就是……全是水,积了一层,不知深浅。 他没推开门,雨已经飘过了屋檐打在玻璃上,来势汹汹。 身后图书馆的灯熄了一半,图书管理员告诉他马上就要闭馆了。 郑岚也不想耽误别人下班,这场雨怎么看也得再下一会儿,大不了淋了雨回去洗个澡。 于是郑岚撑伞走了。 图书馆下是很长的一道台阶,路灯在雨帘里没有那么亮,郑岚几乎看不清楚脚下的路,他顾着不摔跤,又管不着伞了,手上斜斜撑着,大半边肩膀淋了雨也没发现,等水都渗过厚外套了才觉得不对,只得叹了口气。 下次出门要看天气预报了。 走完台阶,脚下平铺一层水,郑岚踮着脚很小心地走,突然身后一亮,跟着响了声车的喇叭。 郑岚回过头,灯光穿过雨幕,惹得他眯了眯眼。 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人,身影被灯光描出个边,就见得格外挺拔。 那人撑着伞,一步一步走过来,脚下溅起水花,比雨声都明显。 “你怎么……在这里?”郑岚觉得喉中艰涩。 大抵是有些时候没见过了,裴宴再出现在他眼前,郑岚竟然觉得恍惚和陌生。 大雨里不方便说话,裴宴指了指车,郑岚便跟着走过去,拉开副驾驶上车了。 裴宴又调高了暖气,车门一关,隔绝出一方温暖如春的安静天地。 “冷吗?”裴宴一面问他,一面将扇片往他这边拨了一些。 郑岚摇摇头,抽了张车上的纸擦了擦肩头的雨水。 是怕弄脏了裴宴的车。 “怎么在图书馆待到这么晚,”裴宴和他开玩笑,“平常没好好学习吗?” “说些什么呢……”郑岚笑了,僵硬的气氛松懈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郑岚攥了攥手里的纸,湿着的纸巾变成一团。 “寝室楼下被水淹了你不知道吗?”裴宴问他。 郑岚没想过会这么严重,打开手机上了校内论坛,看到同学们发的图片。 寝室楼下那一块正好是一个洼地,平时有点雨也会积水,但看图上的情况,今晚已经快淹上底楼了。 就在他浏览论坛这段时间里,裴宴已经启动了车,朝着寝室相反的方向走。 “我们去哪里啊?”郑岚抬头往前看了眼,问。 裴宴熟练地打了把方向盘,不动声色地看着前路,“我家。” 郑岚有几秒没有说话。 “你家?” “嗯,”裴宴重复了一遍,理直气壮的,“我家。” “你们寝室楼根本进不去。”裴宴说。 “可是也只有一小段路,我回寝室就能洗澡了。” “不行,”裴宴否决了,“你会感冒的。” “但……” “感冒了就会影响考试。” 郑岚提上来的一口气又咽下去。 “好吧……” “猫我已经赶回房间了,不会出来的,毛也基本打理好了,所以不用担心,”裴宴顿了顿,“现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吗?” 裴宴家里和郑岚上次来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起居室的角落里多了一个猫爬架。 裴宴接过郑岚脱下来的外套放进了烘干机,郑岚一个人走到猫爬架面前,好像很感兴趣地看。 “这里我不保证弄完毛了。”裴宴紧张地把人拉开。 郑岚摸了摸鼻子,心虚地偏过头说:“也许……没那么严重,只有换季的时候会稍微严重一点。” 好吧……他现在有点承认,是当时看到cindy在裴宴家里逗猫的那个视频,心里不太舒服。 但其实也不算说了假话,郑岚的确是患了鼻炎。 每到天气不稳定的时候鼻子就会很难受,用了很多药都治不好,医生说要注意少接触狗毛猫毛花粉一类的东西。 不过裴宴好像没有从这句话里发现什么别的,松了他的胳膊,说:“好吧。”?“你什么时候养的猫?上次来都没看到。”郑岚问。 “之前cindy捡到的,她还在住学校宿舍,没办法养,就拿给我了。”裴宴说。 谁知道你对猫毛过敏…… “哦……” 原来是一件挺简单、挺正常的、朋友之间的事情。 “我已经找好合适的人了。”裴宴又说。 “找人?干什么?”郑岚一怔。 裴宴睨郑岚一眼,“养猫啊。” 语气坦荡得好像把猫送走这件事和郑岚无关一样,让郑岚不敢去想裴宴这么做的目的。 郑岚还站在原地,无声地看着猫爬架,裴宴却不知何时走了,回来时覆了张毛巾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去洗澡吧,东西给你准备好了,全是新的。” 郑岚反手去拿毛巾,不小心碰到了裴宴的手,猛一下缩了回来。 裴宴笑了一声,用毛巾的一角捂了捂他忽而红起的耳朵,闹他:“干什么啊……” 郑岚很快地洗了个澡。 裴宴正在主卧里收拾东西,门大敞着,郑岚只看到一个背影。 他走进去,问:“在弄什么?” 裴宴看到他,扬了扬手里的枕头,“有个房间用来关猫了,晚上打算怎么睡?” 他也洗了澡换了睡衣,眉眼舒散,语气轻松。 然而郑岚却说了一句不怎么好的话。 “我睡沙发吧。”他走上去从裴宴手里抱走被子。 裴宴一滞。 他家两米的床还不够宽吗郑岚要去睡沙发…… 缓神片刻,郑岚已将被子扔进沙发里,弯腰整理了一下。 “让你睡沙发是我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吗?”裴宴轻笑一声,抓住了郑岚的手腕,“你睡床,我睡沙发。” “可是……”郑岚后半句话被裴宴掐断了。 他蹲了一下,握着郑岚的腰,将人扛在了肩膀上。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马上送走 这个时候回学校的人好多,我只买到一张早上六点多的高铁票,四点就要起床! 感谢在2021-09-02 14:49:41~2021-09-03 11:2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猫叹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别闹了,我错了 裴宴三五步就进了卧室,他把郑岚放上床时收了点劲。 怕摔着了。 “你睡床,我睡沙发。”裴宴的手臂撑在郑岚身体两侧低头看他,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他没摔门,没有很生气的表情,但是郑岚确实感觉到了。 裴宴生气了。 郑岚抬着手臂横在额头上,就这么待了一会儿。 门外裴宴的声音逐渐小了,郑岚才翻身起来,拉了拉衣服。 他推门很小心,手稳稳地握住门把往下压,几乎是没有声音地推开了门。 起居室里还亮着一盏很小的灯,让他不至于看不清楚路。 沙发上被子隆起一堆,郑岚只能看到裴宴漆黑的发顶。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慢慢走过去。 郑岚没有压着脚步,他知道裴宴一定听到了。 在沙发和茶几的中间,郑岚蹲下来,拍了拍裴宴的后背。 “去睡床。”郑岚说。 裴宴的一小片脖颈从被子里延伸出来。 人还是不动,郑岚又放缓了声音,手搭在被子上,轻轻挠了挠。 “别闹了,我错了,我们一起睡床吧。” 郑岚等了一会儿,裴宴还是没有反应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脚上微微发麻,郑岚撑着沙发边沿,还没站起来,裴宴忽然动了。 沉重的被子被掀开,裴宴捞着郑岚的腰将他抱起来,落到自己双腿上,似乎很伤心地埋在他胸前。 “在和我犟什么?你拒绝我我伤心了,”裴宴声音很低,很委屈的样子,“别跟我拉开界限。” 那一刻郑岚不可控制地抚上他微刺的头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谢谢你来接我。” 裴宴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嗯,又埋下身体不动了。 任他待了会儿,郑岚推了推他的肩膀,问:“你劲儿怎么这么大?” 他坐起来比裴宴高一些,裴宴弯着腰像一只眷恋怀抱的鸵鸟。 “什么劲儿?”裴宴装作听不懂,又赖了片刻,才起身,抱了自己的被子回了房间。 第二天学校安排工人去清理宿舍楼下的水,顺便疏浚了下水道,柏皓一大清早就给郑岚发消息抱怨施工的声音嘈杂,还问他怎么没在图书馆里。 郑岚偏了偏头,柔软的棉枕跟着往下陷,郑岚看到了近在眼前的裴宴的侧脸。 昨天晚上本来就折腾到很晚,裴宴睡觉几乎没什么动静,他身上又暖和,郑岚早晨原本醒了一次,奈何被窝里太舒服,裴宴又睡得太香,便控制不住地和他一起朦朦胧胧睡着了。 郑岚:昨天雨太大了,没回寝室。 柏皓:??? 柏皓:哥您去哪儿了?注意安全啊! 郑岚没说自己在哪里,只是告诉他:我很安全。 裴宴被他的动静弄醒了,皱着眉睁开眼,厌厌地看着郑岚。 他的瞳孔像没有聚焦一样散,睫毛偶尔眨动两下,嘴唇拉成一条平直的线,显得很不高兴。 郑岚睁大着眼睛,温声同他道歉:“吵醒你了?” 裴宴没说话,还是那么看着他,分明就是有怨念的。 郑岚不安地动了动,忽然裴宴掀开了他的被子,自己钻过去,手横在他的腰上,闭了眼,“怎么这么早……” 郑岚僵硬得一动不动,裴宴说完那句话,脸埋进枕头里,也没动静了。 多半是早上起床气重睡迷糊了,郑岚不知怎么松下一口气来,轻手轻脚地挪开裴宴的手臂,慢慢下了床。 裴宴醒来的时候郑岚已经走了,餐桌上放着他买回来的早餐,以及一张便签纸,句子十分无情:昨天晚上谢谢你,学校已经派人去处理宿舍楼了,今天应该可以回去,我在图书馆自习。 裴宴捏着纸,几句话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又拍下来发给向从扬,问他:你觉得这几句话,有什么别的含义吗? 向从扬一大早上还没太清醒,看到裴宴的消息,没怎么反应,就说:感觉写便签的人和读便签的人是不是不熟啊?读便签的人是不是助人为乐了?值得鼓励值得鼓励啊! 裴宴额角一跳,回了他两个字:放屁! 向从扬发了个问号,旁边蹦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来。 他握着牙刷一脸懵。 裴宴这就把他拉黑了? 接下来两个星期有几场很重要的专业课考试,郑岚每天学得废寝忘食,身心都很疲惫了。 寒冷的早晨,郑岚裹着很厚的衣服,脸被风吹得冰凉也很难十分清醒,晚上也困,但食欲却一点一点下降。 裴宴:今天吃什么了? 郑岚正坐在喧闹的食堂里,手里握了只勺子,勺子很深,却只装了很少的粥。 他看了眼餐盘里的食物,回裴宴:土豆泥,牛排,炒玉米。 还在分神想着别的事情,郑岚面前的桌子忽地一响,几碟菜被人稳稳地放在桌面上。 郑岚抬起头,看到裴宴戴着顶鸭舌帽,帽檐下是双许久不见的熟悉眼眸。 “你瘦了,”裴宴冷着眼看他一会儿,低下头给他夹自己刚刚端过来的菜,“你们考到几号啊?” 郑岚说了个数字,还有三天他就结束期末考试了。 裴宴手里的筷子动得慢了一些,听不出情绪地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再过一个月左右吧,春节之前。”郑岚说。 他是不愿意回家的。 学校里每个学院的考试时间和放假日期都不同,郑岚已经问好了导师,等他考完试之后就去帮忙处理一些学生工作,还能有薪水拿。 裴宴听完之后情绪好了一些,和他说卖东西的钱已经到了,他报了个数,和郑岚计算出来的那些东西的价格相差无几。 “这件事真的谢谢你了,”郑岚想到之前答应裴宴的,“等你也考完了,我陪你喝酒吧。” 裴宴点了点头,好像无心记挂这件事一样,又往郑岚碗里放了一筷子肉。 钱当天就打到了郑岚卡上,郑岚转给了阮驰轩,晚上回寝室后看到那边已经收款了。 阮驰轩给他发了几条信息,先是问:你怎么卖出这么高的价格的? 然后又说一些不着四六的没用的酸话:你真的打算和我分手吗? 我们很合适,你答应在一起的时候应该就知道这点吧? 要是在平时,郑岚肯定拉黑删除一条龙,但这些天他复习压力大,偏偏心情很差。 郑岚:我和左拥右抱的人不合适,当初是我眼瞎,我的错。 任性地撒了通气,郑岚心情好了不少。 他洗了个澡出来,正想把阮驰轩的账号从自己的联系人列表里处理掉,看到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儿什么聊斋?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大丈夫能屈能伸 回学校了,好想家 你先……呛我 你什么意思? 阮驰轩没再回复,郑岚却被弄得心情很差。 的确不应该理他的,郑岚很后悔自己刚刚冲动了。 他在椅子上坐了会儿,那股气还是散不下去,干脆站起来打扫卫生。 最近因为复习太忙,加上天气很冷,郑岚都不怎么有时间清理寝室。 他先从桌子擦起,去拧了一块布,冰冷的水从管子里放出来的时候,手像结了层霜。 但郑岚甚至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有点疼。 他专心地擦了一遍桌子、床架、抽屉、门,又扫地拖地,累得他只穿了一件卫衣都大汗淋漓。 要说整个寝室像换新一样,那绝对不至于,甚至因为郑岚一直都比较爱干净,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很大的改变。 但出了场汗却让郑岚心里舒畅多了,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又去洗了个澡,站在浴室里脱衣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指被冻得通红,动弹一下都牵着疼。 热水往下一灌,郑岚好好生生给自己冲澡,浴液用得很厉害,满身都是清香。 换了厚衣服出来,郑岚把毛巾往湿漉漉的头发上一盖,又吸了吸鼻子,怕冷,还是加了条围巾。 他打算先下楼把清理出来的垃圾扔掉。 拎垃圾袋前郑岚还摁了摁头顶的毛巾,怕滑掉了。 一路很别扭地走着,郑岚要顾着那张毛巾,一出门才后悔了。 垃圾桶离寝室楼下大门还有一截儿路,这天晚上太冷了,还风大,湿头发一吹,快给郑岚冻傻了。 像往头发上结冰似的,几缕几缕冻起来,发尖戳着他的额头。 好不容易扔掉了垃圾,郑岚站在垃圾桶前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旁边有个路过的男生都看过来了。 郑岚觉得丢人,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赶紧低下头跑了。 快进寝室楼了,郑岚手揣在衣兜里闷头走,拿卡出来刷开了门,往里一推,刚听见门关的一声响,就往身前撞着了一个人。 郑岚抬头一看,毛巾也跟着掉了,被那人接在手里。 “大半夜的,你在干嘛呢?”裴宴叼着根没点的烟,说话不清不楚的,但眉头拢着,有点生气的样子。 “啊……我……”郑岚还没反应出裴宴怎么又到这边来了的事情,裴宴一只手提着东西,另一只手拿着郑岚的毛巾,翻手一盖,在郑岚头上揉了揉。 “怎么不吹了再出来?”裴宴问他,语气不大好。 “我就下楼扔个垃圾,马上回去吹。”郑岚从裴宴手里接了毛巾,不小心碰着了他的手。 还没拿开,又被裴宴反手握住。 “这么凉……”裴宴只是捏了捏就给他塞进衣服口袋里了。他的手很大很暖,比郑岚的衣兜还舒服。 “上楼吧。”裴宴往上扬了扬下巴。 郑岚也没问他来干嘛的,好像只要裴宴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是来找他的一样。 他又想到之前阮驰轩说的那句不清不楚的话,是在暗指他也有人了。 这个人是谁呢? 非要让郑岚自己承认的话,他目前确实和裴宴不清不楚的。 郑岚晃了晃脑袋,甩走了这些混乱的想法。 分手了就分手了,各自安好不就行了,这件事上他没犯错。 但是阮驰轩不一样,他估计属于出轨。 打开寝室门之后裴宴轻啧了一声,问他:“你这么晚了还打扫卫生呢?白天还不够累啊?” 郑岚觉得裴宴今天话里话外挺呛人的,没理他,让他自己坐。 他去拿了吹风来吹,就站在寝室里,但背对着裴宴,望着阳台的方向。 阳台和房间拿一扇玻璃门隔着,偶尔能看见上面的倒影。 裴宴把他带来的东西放在了空桌上,也没在郑岚吹头发的时候和他说什么。 吹风机声音很大,郑岚却觉得安静极了。 等吹得差不多了,郑岚扒拉了两下,手指间暖烘烘的,才问裴宴来干什么。 桌子上摆了一些打包盒,有粥和几道精致的点心。 “给你带夜宵,”裴宴取了烟,拿在手里翻来倒去地玩儿,“和唐渡出去吃饭,想着有些人晚上应该没好好吃东西,来了还不理我。” 郑岚没想到是这样的,被他说得脸微微红了红。 “那不是你先……呛我。”他拉了椅子坐过来。 裴宴不明显地叹了口气。 “我呛你干嘛啊?是谁大半夜的这么冻头发也不吹不擦的就冲下去倒垃圾的,谁怕冷啊,谁手冻得都快跟冰块儿似的了?” 郑岚梗着脖子,夹了块水晶糕在嘴里嚼着,怎么都尝不出滋味来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垂着脑袋。 裴宴看出他今天心情不好,觉得他大概想自己待会儿,站起身来摸了把他的头发,落了句:“吃完早点休息。” 人就走了。 寝室门一关,这下是真的安静了。 郑岚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静,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东西。 点心还是热的软的,粥甚至还烫着,拿手捂着塑料碗都是烫人的。 郑岚觉得自己有点儿不懂事,吃得没滋没味的,好歹还是饱了。 打扫半天卫生,他其实是真的饿了。 吃完东西收拾碗筷,郑岚把空的盒子都拍了张照片发给裴宴,说:我吃完了。 很明显的求和信号,裴宴却没马上回复。 扔东西的时候他看到包装上印有餐厅的logo,觉得这家味道还挺好的,下次想去买来尝一尝,上网一搜。 好吧,怪不得这么好吃。 私厨菜,不是那个人,根本约不着。 郑岚又后悔起来,这大半夜的,裴宴也冷啊,在他房间里都没待暖和,又带着生气的情绪走了。 多不好。 郑岚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还是没消息。 睡觉之前,他还特意调大了声音,等睡着了也都没信。 梦里全在琢磨怎么哄好裴宴了,郑岚才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情一窍不通。 他们只做了几个月的朋友,好像总是裴宴在哄他。倒不一定是因为生气什么的,郑岚总是从裴宴那里得到很稀少、很缺乏的关心和宠爱。 可是他们又只是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郑岚开始琢磨这种事情,裴宴就有机会了。 感谢在2021-09-03 21:07:15~2021-09-05 16:3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陈小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原苍茫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摁墙上了 郑岚又考了几天试,最后一门在上午结束。 走出考场的时候很多同学发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声,郑岚心里也轻松不少。 他打开了考试前关闭的手机,信号到的那一刻,还是没人发来消息。 和裴宴的聊天仍然停留在上一次郑岚的那句话:我吃完了。 郑岚一边往寝室走,一边给柏皓发信息,说:我考完了。 柏皓:我知道,你有必要特意跟我说一声来气我吗?! 郑岚:对不起。 见他真的在认真道歉,柏皓赶紧说:没事儿啊,跟你开玩笑呢,怎么当真了。 郑岚呼出一口热气,问他:你们考试什么时候结束? 柏皓:我还有三天。 郑岚拐着弯地说:你们学金融的真不容易。 柏皓:比我们高一届的,昨天就考完了。 郑岚指尖一顿。 原来裴宴昨天就结束考试了,之前他设想的那些因为复习而耽误没时间看消息的借口,全都不成立了。 裴宴就是不想理他。 郑岚咬着嘴唇,心里好酸。 休息了两天多,老师给郑岚发了消息让他去办公室开始工作。 工作的内容是负责新生接待和答疑,主要就是接打电话。 老师给他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里面有很多张空的办公桌,郑岚随便选了张,需要联系的新生资料厚厚一叠全堆在桌上,还有一部座机。 老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走了。 郑岚坐下来,取了围巾开始工作。 他主要是和华国的留学生联系,说的都是中文,至少语言上没什么障碍,沟通起来也还算流畅。 主要就是任务过多了,郑岚一上午得打几十通电话,座机又不比手机,摁多了指腹都疼,有时候感应又不灵敏,得重复来很多次。 这还真是遇到郑岚这种很有耐心的,要是换了烦躁的,能直接把话筒砸上去。 过了几天柏皓考完试了,给郑岚打电话,那边过了多久才接起来,一声“喂”,给柏皓吓得不确定了。 “你是郑岚吗?” “嗯。”郑岚嗓子完全不行了,还得说话,声音跟撕开一张纸一样哑。 “我的天哪……”柏皓知道他去给老师做事情了,没想到这才几天,人都这样了。 为了表示朋友之间的关怀,柏皓当天晚上就去了郑岚宿舍,给他带了几包润喉糖。 “我买了药店里最贵的,你多吃点,没事儿就含着。”柏皓说。 “谢了。”郑岚现在说话费劲,都很少出声,或者也只是简短地应两句。 柏皓问了问他之后的打算,因为郑岚回国太晚了,柏皓等不到那个时候,他们可能要分开走了。 没待多长时间柏皓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嘴欠地问了句:“裴宴呢?他最近没在吗?” 之前复习的时候裴宴经常过来带郑岚吃饭,柏皓是知道的。 “他忙吧。”郑岚不愿意多说。 柏皓觉得他俩有点奇怪,但也没问了。 差不多快一个星期的时候,郑岚也觉得有点受不住了,好在老师及时给他减了任务,说又找了个人过来。 那天郑岚去的时候就见着了,还是熟人。 坐在他常坐的那把椅子上,浑身都精致得要命的—— 简寄。 “是你啊?”简寄有点吃惊,语气算不上好也不能说多差。 “嗯。”郑岚走过去,也没管他是简寄。 “你待多久了嗓子破成这样?”简寄又问。 “一个星期。”郑岚坐下来。 “行吧。”简寄有点担心自己也变成这样,又瞥了郑岚几眼,突然笑了声,问:“裴宴知道吗?他舍得?” 郑岚看了简寄一眼,是那种很淡,但又让人莫名感觉被压迫的眼神。 “不知道。”郑岚说。 之前郑岚觉得简寄挺没谱的,没想到工作起来还算认真负责,分配的任务能够及时完成。 但简寄算是比较冲的性格,有种家里给惯的的感觉,好在打一些比较困难的电话,语气也还算好。 两人一起工作效率就高多了,郑岚估计这次还能提前结束。 中途老师过来看了一次,觉得他们做得不错,给他们提前了每天的下班时间。 郑岚还是惦记着裴宴,那天裴宴问了他什么时候走,他没问回去,不知道裴宴这时候还留在学校里没有。 简寄是能问的,但郑岚不太甘心。 有天简寄接了个电话,好像是跟家里父母打的,总之是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其间还瞥了好几次郑岚。 郑岚想象不到他们家里的事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也没怎么管。 下班的时候郑岚先收拾好东西,背了包推门出去,走廊上有个人倚着阳台玩手机。 郑岚顿住脚步,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裴宴……”他叫了一声,又立刻闭上嘴。 声音还是很难听,郑岚快把这件事忘记了。 裴宴皱了皱眉,眼睛从手机里抬起来,可是开口第一句却没问郑岚嗓子的问题。 “你也在这里?” 一个“也”字,郑岚明白了裴宴不是来等他的。 心脏像被人抓起来,郑岚轻轻嗯了一声,不知道裴宴是否听到。 身后又传来开门声,简寄说:“走吧。” 郑岚垂着脑袋,听到裴宴说好,觉得自己像个被抛弃的小丑。 他什么也顾不上,转了脚尖往楼梯间走。 他觉得自己走得挺快的,但又不至于到跑的程度。 郑岚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只有脚下的路,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他想了半天他们是什么关系,又绕回原点,告诉自己:你们只是朋友啊。 只是朋友啊。 好不容易看到了楼梯,郑岚恍惚地往下踩了一脚。 腰被人从后握着一抱,后背贴上了墙壁。 郑岚被裴宴摁墙上了,胸膛和他的抵着。 “跑什么?”裴宴问他,气息微喘。 “是受不了了吗?醋不醋?”裴宴垂眸看着郑岚,他那双桃花眼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有被爱着的错觉。 “好好说话,”裴宴低声哄,“说对了有糖吃。” 作者有话要说:  骗亲亲 感谢营养液! 感谢在2021-09-05 16:38:13~2021-09-06 15:4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 10瓶;24625866 9瓶;黄野万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宝贝儿我真得走了 “什么糖?”郑岚几乎发不出声音,只有开开合合的口型。 裴宴看懂了,怜爱地轻揉他的喉结,同他说:“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郑岚扇了扇眼睫,没看裴宴的眼睛。 而他十分心疼地问:“这工作接了多久了?怎么哑成这样?” 郑岚用手指做了个数字,因为两人距离太近,指尖点在裴宴的衣领上。 “那也不算很久啊……”裴宴念着。 郑岚却并没有十分开心。 发了消息那么多天不回,好不容易见着人了,还只是偶遇。 根本不是来找自己的。 裴宴还是没想好,没打算和他说清楚什么。 郑岚抬眼看了他一会儿。 要是仔细想想,其实他们能闹这么久别扭是件挺没逻辑的事情。又不是小情侣,怎么就因为他没好好穿衣服跑下去扔垃圾被抓包了,这么长时间不搭理人呢? 这件事捋着捋着,郑岚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错得那么过了,后来大部分都是裴宴的错,裴宴不会消息让他担心着,他怎么还反过来哄人了? 郑岚推了下他的肩膀,裴宴没想着拦人,轻易就被推开了。 郑岚说了声我先走了,往前迈了一步,脚腕像针刺一样疼上了,手被办法地去抓旁边的东西,拽到了裴宴的手臂。 “怎么了脚扭了?”裴宴蹲下来看,眼里的着急让郑岚觉得疼痛好了些。 下楼的时候他走得太急,大概没注意就扭着了。但郑岚仔细感觉了下,应该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上点药酒就好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让裴宴也相信。 “我没事,”郑岚拂开他的手,“我自己知道,一点扭伤而已,没几天就能好了。” 裴宴不信任地看他一眼,“不行……” “裴宴!”简寄追了过来,叫人名字的声音挺响亮的。 郑岚垂眸看着一级一级的楼梯慢慢往下挪,不愿再和裴宴说话的样子。 简寄又跑上来了,话还没说一句,裴宴就把他嘴堵了:“你别说话,晚上跟阿姨说声抱歉,我去不了了,具体的我再回来亲自和她解释。” 裴宴的眼睛盯着往下走的那人,都快把楼烧穿了。 “总之今晚不去了。” “喂……”简寄看着裴宴跑下去,站在上边儿楼梯眼见着裴宴把郑岚拦腰扛起来,挂在自己肩膀上。 郑岚说了几句话,但因为声音又小又哑,简寄没听清楚。 总之裴宴笑了一下,步子走得很稳当,几步就看不见了。 郑岚怎么可能让自己在这种地方丢这样的脸。 刚从楼梯上走下来,他说什么都不让裴宴碰了,非得要自己扶着墙壁走。 裴宴知道郑岚大概还生着气,不招惹他,抬着手臂在他身边虚虚扶着。 “要去哪里?”裴宴问他。 “吃晚饭。”郑岚说。 “太巧了,我也是。” 裴宴这么说完,郑岚抬起眼淡淡和他对视了一下。 好凶,别惹。 裴宴这么想完就笑了,郑岚马上移开眼。 “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别客气。” 郑岚不理他,走得很慢还是在往前。 “不要生气了……”裴宴又哄。 这人根本没懂他在生什么气,不想理。 郑岚还是自己走自己的。 可惜裴宴是个能不要脸的,跟了他一路,郑岚不愿意让他扶他也就不碰,走在他身边,很慢很慢也不催,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往他俩身上看。 一个气鼓鼓的,一个还笑着。气的那个腿不对劲,笑着的在他旁边其实也还护着。 得了,小情侣吵架,别管。 两人上了校园巴士。很多学院已经放假了,学校里没什么人,巴士上就只有他们俩。 并肩坐在一起,郑岚偏头望着窗外,不看裴宴,裴宴也就安静坐着,不招惹他。 等到了校门口,郑岚想进一家餐馆,裴宴才伸手将人拉住了。 “先去看医生。”裴宴指了指旁边的医务室。 郑岚不说话,想把手抽出来,抽不动。 “不烦你,先去看医生。”裴宴坚持道。 郑岚原地站了会儿,不动的样子让裴宴心慌了。 “不回你消息我的错,但我现在还不会跟你解释为什么。”裴宴拿手兜着他衣服上的帽子,给人往上一盖。 他们站的地方对着风口,吹着很冷。 “简寄的妈妈来了,是公司很多年的合作方,晚上是陪她吃饭,我不能不去。”裴宴解释道。 “那你现在还要去吗?”郑岚问他,声音不怎么听得清楚,所以裴宴凑上来。 半边脸几乎藏进郑岚的帽兜里。 “那你现在还要去吗?”郑岚问他的时候,嘴唇几乎碰到他的皮肤。 “不去了。”裴宴说完,往他那边贴了一下。 郑岚猝不及防地亲到了他,瞪着眼睛发愣。 从医务室里出来之后郑岚还是不和裴宴说话,但老是偷偷看他,还总被裴宴抓包。 他给自己下的诊断没错,确实只是简单的扭伤,医生开了瓶外用药,交代了些注意事项。 两人在学校门口吃了一顿很简单的晚餐,之后裴宴把郑岚送回寝室。 郑岚没有让他别送,但裴宴说话他也不搭理。 到了寝室门口,郑岚先往里迈,一进屋就回身要关门,被裴宴抵着不让。 上回去泡温泉,郑岚也差不多把裴宴看完了,他身材是真的好。 全身上下没哪处有多余的肉,手臂肩膀小腹,紧实的肌肉一块连着一块,再往下泳裤掐着人鱼线,怎么看怎么性..感。 又说裴宴跨坐在摩托车上发力时,郑岚抱着的那截腰力量贲发。 他根本拦不了裴宴,倒是把自己想得面红耳赤。 “怎么了?”裴宴轻笑着弹了下郑岚的耳垂,“很热吗?” “不热,”郑岚说,“我累了,想睡觉。” 这就是赶客的意思,裴宴又不是听不明白,还是往里走。 “上完药再睡。” 见裴宴不走,郑岚又不想让他也不管他了,拿好睡衣就进浴室洗澡。 等他慢吞吞洗了出来,裴宴正反坐在他的椅子上接电话。 郑岚推开玻璃门,听到他说话。 “是,下回让我妈来陪您,她一直挺想您的。” 郑岚穿了身米白色的绒毛睡衣,刚走过去,裴宴便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子边上,手一捞就让郑岚坐自己腿上了。 “你妈妈太能逛了,我走不动。” 电话里,中年女人仍在说话。 郑岚不敢出声,只用手推着裴宴,挣扎着想要下来,拖鞋都甩掉一只,还有一只堪堪在脚尖上勾着。 刚刚洗了很热的澡,郑岚脚腕往下都泛着健康的红色。 裴宴弯了腰,将他右脚上挂着的拖鞋拿下去,托着他的脚底踩在自己腿上。 脚踝很敏感,郑岚在他手里缩了几下,浑身跟在开水里烫过一圈儿似的。 “别蹬我……”裴宴凑近了在他耳边说。 郑岚怕长辈听见了,瞪了裴宴一眼,反倒把裴宴弄笑了。 “阿姨,”裴宴朝电话说,“我这边还有事儿,先挂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行,你忙你的,我们还吃饭呢。” “阿姨再见。”裴宴抱着郑岚,俯身去摁掉了电话,手放下来就摸上了他的脚,轻轻缓缓地揉着。 “是不是疼啊?”他声音很快就哑上了。 郑岚没出声,利落地拆掉了医生给的药往自己手上倒,把裴宴的手抵开,自己覆了那处位置慢慢地揉。 裴宴也不和他抢,收了手稳稳地抱他。 药香味越来越浓,郑岚手指都染上了褐色,低着头的时候额前的头发垂下来,一张小脸衬得乖乖巧巧的,裴宴看得入神了,抱还不够,想亲。 可惜郑岚今天不领他的情,上好药了就催他走:“我困了。” 裴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手上还是不放人。 “航班告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不知道。”郑岚偏头,拿后脑勺对着他,倔强地说。 裴宴低了下头,郑岚的脚趾蜷缩着抓起来,分明就是紧张了。 他也不逼,往前凑了凑,嘴唇碰到他耳朵旁边的头发,“宝贝儿我真得走了,再不走我不想走了。” 说完他往后挪了挪身子,放开了郑岚,也不等郑岚反应,下巴挨了下他的发顶,又说:“晚上要跟几个朋友谈公司的事情,有事和我说,改天见。” 裴宴走得倒是痛快,郑岚一个人在椅子上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他开了电脑打算看篇论文,母亲宋美清发过来一连串的消息。 都是外婆陈时芳的检验单。 宋美清:情况不算很乐观,你放假回来多陪陪你外婆。 郑岚一张张看过去。 老年人本来就很容易生病,加上陈时芳年轻时因为劳累,落下了很多旧疾,这几年一年比一年苍老了。 郑岚回复了宋美清。 他和宋美清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关于陈时芳的,别的事情都不聊,看起来宋美清倒像是陈时芳的主治医生了。 但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说什么都达不成共识,没必要都不开心。 郑岚拿着这些检验单找了个师兄帮忙看,把师兄给的建议全发给宋美清,忙下来也快半夜了。 第二天是周末,可以好好休息,郑岚单脚跳着站起来,正打算上床睡个好觉,突然接到了万寒的电话。 万寒是郑岚和阮驰轩的同学,一个小姑娘,他们俩的事儿她都知道一些。 只不过出国之后,虽然他们的大学相隔不远,但联系也少了。 接起电话,那头嘈杂的音乐声让郑岚愣了下。 “郑岚吗?” 那头吵闹的声音小了一些,万寒大概是去了一个安静一些的地方。 “是我,怎么了?” 万寒犹豫了下,问:“你和阮驰轩分手了?” 郑岚顿了顿,“是,之前就分了。” “今天我遇到了姚莉,是朋友聚会遇到的。”万寒说。 姚莉之前接过一次阮驰轩的电话,郑岚对她有印象。 “总之就是,听到她乱说了一些话……”万寒有些为难的样子。 但郑岚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分手了,阮驰轩和姚莉什么事儿我不管,谢谢你告诉我,但没关系了。” “我知道,但也不严重,她还没说几句就被摁回去了。” “什么?”郑岚问,“被谁摁回去了?” “裴宴,”万寒说了个让郑岚很意外的名字,“你们关系很好吧,他挺护着你的。而且阮驰轩好像也快来了。” 郑岚一听,提起了椅子上挂着的外套,随意地往身上一套,问她:“你人在哪儿?” “酒吧里。”万寒说。 “哪个酒吧?”郑岚皱着眉,已经推开门走出了寝室,“把定位发我,我现在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v了,前三天v章订阅对我来说很重要,宝贝们喜欢的话就请多支持,感谢! 推一把我的预收《在篮球场推倒师兄后[重生]》 以及下一本《我知道我快失去你了》,文案在下 (1) 三十岁那年,沈景远收到一纸诊断书,说他快死了 于是买了一辆越野想到处走走,第一个地方去了重庆 路过的人给他发传单,沈景远随便挑了家客栈 那儿的底楼围着一圈人,一个哑哑的声音慢条斯理的:三筒,碰了。 有人看到沈景远,喊南哥,有生意 站着的人让开路,坐那中间的一抬头 小麦色皮肤,五官深刻,恶人样 还叼着根烟,不清不楚地问他:想住哪样的? 沈景远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心脏却猛烈地活过来。 (2) 沈景远不止一次问:我走了你怎么办? 晏轻南不大在乎:能怎么办? 开我的店,赚我的钱。 沈景远笑,晏轻南就捏他脸 说远儿,别笑了,我难受 然后他们接吻,交换了一口苦涩的烟雾 其实心里都知道 除了能怎么办,别的全是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