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色生香:病娇王爷妖孽妃》 正文 1、大梁生存准则:别惹公主!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驾!” 皇家御用的马场里,十几名身着骑装的孩童正在练习马术。大梁国是从马背上得来的天下,大梁的儿女们,诗词歌赋倒是可以先放到一边,唯独这老祖宗留下的骑御弓射的功夫,是从小就马虎不得的。 在清晨和煦的微风里,阳光晕染出一圈又一圈的光晕,尘土飞扬之间,渐渐浮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一身火红的骑装,用金线压边绣着曼殊沙华,乌黑亮丽的秀发用一条珍珠丝带系在脑后,随风飞扬。小巧的瓜子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眉眼虽然还未长开,却已能让人预见定是一个美人胚子。 卿千玑骑的是整个马场里性子最烈的小马驹,叫做“雷音”,平日里别的学生连碰都别想碰到它,高傲得很,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她治服的。 一人一马逐渐逼近,卿千玑非但不减速还一扬马鞭,狠狠地抽了马屁股一鞭子。 雷音瞬间跑得飞快,扬着马蹄子就往在围栏外候着的下一批学生们冲去—— 站在最前头的是太学府的老大独孤九,独孤老将军家的小儿子,排行第九,他爹就给他起了这么个随便的名字。平日里张狂的不行,在学院里横行霸道的跟只螃蟹似的,旁边还跟着一群开道的虾兵蟹将。 本来卿千玑刚从国子监过来,也不想这么早早地就惹事,可是偏偏这个独孤九,动了他最不该动的人! 墨重华从小身体不好,是个十足的病秧子,弱不禁风的一吹就倒,走两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所以府上的人寻了能工巧匠,给他做了一把轮椅,让他不必受步行的辛劳。 今日入场时,独孤九看见被人推着过来上课的墨重华,小小年纪竟然也学会了冷嘲热讽:“哟,你一个瘸子来上什么马术课?” 卿千玑一想到墨重华当时涨红的脸,就忍不住要狠狠地出一口气,我的夫君,何时轮到你们这群人来奚落? 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一弯,樱桃小嘴勾起一个甜腻的弧度,卿千玑觉得她真是个疯子,越是想杀人的时候,她就越想笑。 马蹄子离独孤九的脑袋只有三寸的距离时,在一众小萝卜头的惊呼和马术老师的高声喝止下,卿千玑才轻嗤一声,不情不愿地勒紧缰绳。 座下的雷音马上会意,矫健的后腿一压,卯足了力气,随后奋力一跃,在众人的瞩目下,策马跃过了独孤九的头顶。 骄阳灼灼,红衣如火,马背上的少女随风飘扬的笑容,就这样定格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卿千玑看着地上趴了一排排的萝卜头,挑了挑眉,翻身下马。 教习马术的徐宏匆匆赶来,索性并没有学生受伤,他看了眼一脸无所谓的卿千玑,拱手喟叹:“昭阳公主的马术如此精湛,臣已经没什么可以传授于你的了。” 言下之意,请您大人有大量,赶紧移驾回国子监,我们太学府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卿千玑还是个九岁的小娃娃,站直了身体也只到徐宏的腰部,但她微微抬着小巧的下巴,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先生何需如此自谦,您的马术是大梁公认的第一,难不成连个垂髫小孩都教不得了吗?” “还是说,先生是故意不愿意教我了?”她往前逼近了几步,眉目不怒而威,幼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的气势瞬间就将徐宏的气焰压了下去,“也是,毕竟我是被国子监里的陈太傅赶出来的学生,您不愿意教,也是人之常情。” 徐宏赶紧拱手行礼:“昭阳公主言重了,既然作为太学府的老师,臣岂会有不愿意教授的道理?” 旁边站着的一排排小萝卜被她说的云里雾里,咬着手指想了半天也没思考清楚。不过,见徐先生一副惊慌失色的模样,看来这新来的卿千玑刚才是放了一番狠话。 卿千玑点了点头示意,徐宏这才如获大赦,宣布今日的马术课到此结束,学生们立马欢呼雀跃,各自聚在一处撒欢。 一群嬉闹的人中,唯有一人独自安静地坐着,手里不知道捧着什么。 卿千玑还没来得及看清墨重华手里捧着的东西,就被个人拦住了视线,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丢了脸所以怒气冲冲的独孤九。 “昭阳,你是不是有病?”独孤九剑眉星目,样貌生得很是桀骜,生起气来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可卿千玑不怕,她甚至还抬手推了一把他那小胸膛,独孤九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你敢推小爷我,别以为你是皇上亲封的公主我就不敢揍你!” 卿千玑挺了挺自己扁平的胸膛,哼了一声:“那你推回来啊!” 独孤九往她胸前瞅了两眼,脸色突然有点红,临走时撂下一句话:“好男不跟女斗,小爷这次就先放过你。” 卿千玑环顾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学生们都围成了一个小圈,她冷着脸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从前,太学府谁是老大我不管,但是现在,我卿千玑要在这上课,从今往后,这里本公主说了算!” 在场的学生们听了,都面面相觑,低声私语起来。这卿千玑是谁啊,那可是皇上亲封的昭阳公主,她的祖父淮安侯是太后的亲弟弟,两朝元老,匡扶幼帝,平定朝堂。她的父亲定北侯是皇上的表兄弟,为国战死,举国哀悼,母亲为表忠贞,也随定北侯去了。 总得来说,祖上往上数几代,那都是大梁的大功臣,可惜到了她这一辈,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苗,还是个女儿,承袭不了爵位。卿家到她这一辈,算是坐拥鼎盛荣光,却后继无人了。 卿千玑一生出来没两年,父亲母亲就都没了,太后心疼可怜她,将她抱到了身边养,这一养就养到了九岁,养成了个比公主还金贵的小娇娇。 上至当朝永绪皇帝,下至京城街上的小贩,都牢牢地熟记大梁生存的第一准则:千万不要招惹昭阳公主。 于是乎,一众小萝卜就成群地簇拥了过来,忙着谄媚讨好,不外乎就是从卿千玑的衣着打扮夸到马术精湛,外加她敢教训学院里的老大独孤九,夸赞她勇气可嘉,胆识过人。 卿千玑收了一群王公贵子做小弟,闭着眼睛敷衍地“嗯嗯”了两声,抱着胳膊好不高傲。 小萝卜们年纪虽小,但生在大家族里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很是识趣儿,见卿千玑不愿意搭理他们,又笑着脸纷纷道别了。 太学府里的学生,出了门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眼下被他们这般阿谀奉承,任谁都要飘飘然一番。 然而,要得意,那也是上辈子的卿千玑会得意。现在的这个小身体里,住着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当过后妃,又二嫁成了王妃,最后从京城最高的浮屠塔顶一跃而下,结束了可笑至极的一生。 浮屠塔是佛教至高至圣之地,她于塔上自戕,罪孽深重,入不了轮回,又重生回到了九岁的时候。 既然成不了佛,也做不了人,那么这一世,就让她做恶鬼吧。让那些欠她负她的人,统统陪着她一起下地狱! 只是这地狱里,一定不能有他。卿千玑回过头,正好对上墨重华望过来的目光,这个傻子。 上辈子,她说想让司昱当上太子,墨重华便全力扶持他入主东宫。后来,司昱登基称帝,原本允诺自己的后位成了泡影,卿千玑独守冷宫寂月五年。 皇家举办的秋沐狩猎场上,她望着空中的猎鹰落了一滴泪,墨重华问她快乐吗,她笑道:千金为囚,太平为笼。 三天后,皇帝下旨,将她赐给了京中清贵风流的第一人——墨王爷。 因为是二嫁,依照礼法不蒙红盖头,而是以孔雀羽扇遮面。卿千玑踏进墨王府的那一刻,她从羽扇后探出一双桃花眼,低声问他:“你可知,娶我也许会给王府带来灭顶之灾?” 深受皇恩的亲王,在朝堂之上做出求娶帝妃的大不敬之举,言官谏言,世人非议,灾祸伏兮。 墨重华风轻云淡地一笑,淡淡道:“我知,但无妨。” 之后的五年,是卿千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直到,浮屠塔那场火刑的到来—— 明知是陷阱,明知不可为,明知不可救,他还是来了。三千墨王府亲兵被御林军尽数射杀,血流成河,墨重华伫立于万千火光之中,冲她高声大喊:“卿卿,既然救不了你,那我就陪你一起死。” “好,若有来生,我再偿还这一世的恩情。”卿千玑凄美一笑,在墨重华提剑自刎的同时,纵身一跃跳下浮屠塔,红衣翩跹如同一只展翅的蝴蝶,一如初相见。 在身体极速下坠的时候,卿千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或俊美或丑陋的面孔,佛祖啊,我这一生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求您大发慈悲,不要让我入轮回之道,让我化作恶鬼,去惩罚这些阴狠毒辣的奸人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2、以后都不必等我了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偌大的马场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秋风瑟瑟,卷起地上的枯叶飞舞,卿千玑搓了搓两只小手,鼻尖吐出的呼吸形成了一朵又一朵雾花。刚刚骑着马儿疯跑了一阵,现在静下来了还真觉得有些冷。 太学府是她自己要来的,因为墨重华在这里。所以,她不仅在国子监跟七公主大打出手,还趁着陈太傅午睡的时候,剪掉了他的一大摞胡须。 国子监的一众老学究们忍无可忍,结伴而行将状告到了御前,永绪帝夹在太后和国子监之间左右为难,只好先将昭阳公主送去太学府一段时间。 卿千玑慢慢地走向乖巧坐着的墨重华,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两手撑在膝盖上,俯下身子打量他。 墨重华小时候可真好看啊,一身上好的冰丝绸衣,淡蓝的色调刚好衬托他淡漠的气质,绣着祥云纹的抹额一丝不苟地系在光洁的额头上。 面白唇红,男生女相,如墨的长发用一顶白玉冠束着,规规矩矩地铺在脑后,愈发衬得露在外面的脖颈细白脆弱。 两瓣浅粉的薄唇轻抿着,丹凤眼也紧张地微微敛起,双手攥的更紧,皎若云间月,孤若霜雪姿,说得就是他这样如诗如画的人儿。 墨重华被她看得越来越不自在,头压得越来越低,眉头也越拧越紧。 卿千玑对自己的可爱不自知,歪着小脑袋问他:“别人都走了,你还等在这里做什么呢?”其实她知道,墨重华是在等自己。 墨重华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将手里一直捧着的东西拿了出来,扯下了外面罩着的鹿皮套子,将里面的青瓷茶杯拿了出来,递给了卿千玑。 “喝口热茶吧。”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天气凉了,你马又骑得那么快,怕你着凉。” 卿千玑接过茶杯,里面飘着两朵未绽开的茉莉花苞,随风送入鼻尖一缕花香,就像他这个人,永远都是清清淡淡的,但需要他的时候,一回头总是在。 她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手一倾,漫不经心地将青瓷茶杯摔在了地上,清脆的声响过后,瓷器四分五裂,茶水迅速地渗入土地,只留下一片湿润的表面。 墨重华的眼神也像是跟着茶杯一起破碎了似的,显然是伤心了,但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你不喜欢喝茉莉花茶的话,我下次给你换成别的。” “不必了。”卿千玑脸上显露出的表情是与她年纪完全不相符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以后都不用给我送茶了。” 墨重华身后的随侍红榴一脸愤懑,语气不善:“昭阳公主,我家世子听说你来了太学府,特意过来上的马术课,守在这里整整一个上午,只为了给你送一杯热茶!” “所以我说,以后都不必了。”卿千玑站直了身体,目光越过墨重华,落到了红榴身上,从小就贴身伺候的婢女,日后却是个想爬上主子床的女人,被墨重华惩戒后,转头就卖主求荣。 她的眸光越来越冷,气势凌人,“一个婢女,也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 昭阳公主喜怒无常,这是大梁人人都知道的事。红榴脸色大变,随即下跪,毫不留情地扇自己的脸,哀求道:“奴婢该死,公主息怒!” “是我惹了公主不痛快,还请公主网开一面,不要迁怒无辜的人。”一直低头默不作声的墨重华突然抬起了头,他没有看卿千玑,只是望着远山。 “好,趁着我还不想处置了你的婢女之前,带着她赶紧滚。” “谨遵公主口谕。”墨重华将一旁的红榴扶了起来,没有再坐轮椅,而是一步步缓慢地走着,逐渐消逝在了卿千玑的视线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3、破碎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墨重华带着红榴离开后,卿千玑无助地蹲在地上,用手去捡那一片片破碎的瓷片,捡着捡着她又把它们全扔回了地上。拼不好了,已经被她都摔碎了。 他刚才走的时候,连一眼都没回头看,他肯定不会原谅自己了。 上辈子那么宠着护着自己的人,就这么被自己亲手推开了,卿千玑的一颗心仿佛被千万只小虫子啃食着,又痒又痛,还不能呼喊。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娇嫩的脸颊滑下,正好落在被草叶掩盖下的血玉上。 卿千玑将它拾了起来,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墨重华随身佩戴的血玉。上辈子的时候,墨重华曾说过,这块玉佩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来自东海的浮花宫。 这玉能调理人的精血,修生养息,因为身体孱弱,故而墨重华是一日不离身的。 因为刚才落了一滴泪在上面,玉佩上血色的纹路以那滴泪珠为圆心,向外渲染开了一层层涟漪,玉佩在吸收那滴泪珠,不过眨眼之间,泪珠便消失不见了,血色的纹路也不动了,恢复了正常。 卿千玑小心地将它收在怀里,贴着心口放着,这玉佩这般神奇,又是关乎墨重华身体的事,她得好好收着,找机会还给他。 今日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了,卿千玑离开了马场,两个宫女和小太监立刻一前一后地迎了上来。 小全子是个眼睛尖的,立刻就从细枝末节处瞧出了昭阳公主今天不痛快,眼珠子一转想要逗她开心:“公主殿下,今儿个奴才候在太学府外面,看见一个农夫进城,见着路边有摊贩在卖罗汉果,那农夫没吃过就上去讨了一个。” 卿千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随行的宫女暗香倒是听得起劲,一个劲儿地追着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小全子故作神秘道:“那农夫尝了一口就吐了,说这玩意儿味道怎么这么怪,闻起来跟泔水似的。摊贩老板白了他一眼,骂了句‘俗’。” 暗香又接着追问:“然后呢?” “后来那农夫就赖在那摊边不走了,见有客人来就劝人家千万别买这家的‘俗’果,又酸又涩,难吃极了!” 小全子说的正兴起,手舞足蹈地演示,“客人问,什么是‘俗’果,农夫就指了指罗汉果,还冲他哈气,说‘不信你闻,俺现在还满嘴俗气嘞’!” 暗香笑得捂着肚子,眼泪花都出来了:“竟还有这么蠢笨的粗人!” 卿千玑连一句话也没回,径直上了御用的马车,放下了车帘子,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将自己关在车厢内。 小全子一筹莫展地望着车帘子,旁边的暗香还在没心没肺的大笑,他轻斥了一句:“笑什么笑,没瞧见主子心情不好嘛!” 暗香被他骂得收了笑容,扁了扁嘴,随即安静地侍奉在马车的另一侧。 “回宫——”小全子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昭阳公主御驾,尔等速速回避。” 小全子的声音又清又亮,一直传到长街的另一头,路上的车马行人纷纷避让行礼,整齐的呼声响彻天际:“昭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车厢内,卿千玑一只手撑着额头,缓缓地阖上了眼皮,跪着吧,你们这群罪人。浮屠塔火刑的时候,你们一定也在下面看的很起劲吧。那时候她耳边传来的笑声,可不比现在的呼声小啊 这一世,她要折骨为刃,鞭尸踏骸,撕碎一张张虚伪的面具,把他们高傲的头颅狠狠踩在脚下,让所有的伪善者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所有欠她的,伤重华的,全部都跟着她一起坠入罪恶的深渊。 她的手覆上心口的位置,那里安静的躺着一枚血玉。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重华,我会为你铺平今后的道路,会将这世上最珍贵的一切都献给你。 只是在那之前,请先让我杀死上辈子那个善良,无能,懦弱,只能依附在你的羽翼下,苟延残喘活着的自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4、恩宠?不过是以千金为囚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马车在宣武门停下,卿千玑下了马车,换乘了暖轿,前往寿安宫。 朱橼红盖,四角金黄帷帐,专门有小太监跟在仪仗后杠着一顶红罗曲柄绣宝相花伞,这是贵妃才有的殊荣,让她这个外姓公主用上了,多少后妃的眼睛都看红了。 小全子迈着快步跟在一侧,一路上喋喋不休地给白蘅说笑话解闷。平日里太后对皇子皇孙们虽是慈爱,可行为举止也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绝不会让旁人瞧出她老人家更偏爱哪一位。 但昭阳公主不一样,她不是皇嗣,却也是太后母家的嫡系血脉,可以顺她心意地宠着爱着娇纵着,偏偏呀,这公主还生得明眸善睐,所以呀自然就成了太后的心头肉。 皇帝又是个事母至孝的,番邦上贡了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她预留一份,当真是比真正的公主还尊贵。 这也是一众公主们和卿千玑不对付的原因,凭什么她什么都不做,还可以肆意地剥夺父皇的宠爱? 暖轿慢悠悠地停在了寿安宫的门口,稳稳地压低了轿身,暗香伸手掀开了帘子,里头就走出来一个花骨朵似的小人。 刘嬷嬷早已经候在了宫门口,这会儿笑着脸迎了卿千玑进来,“公主今日上马术课辛苦了,太后正等着您回来好传午膳呢。” 卿千玑一边走着一边嘟着嘴不满道:“刘嬷嬷,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千万不要让太后等我用膳,误了时辰伤着了身体怎么办?” “是是是,公主教训的是。奴婢们也都这样劝太后娘娘,可是太后呀疼爱公主,执意要等公主一起用膳。” 卿千玑摇了摇头,走进了暖融融的屋子,还未入冬,寿安宫里已经用上松花碳供暖了。 “是哀家的昭阳回来了吗?”还隔着一道珠帘,就传来了太后的声音。 “皇姑奶奶!”卿千玑像只小燕子似的就飞进来太后的怀里,板着小脸严肃开口,“您怎么又没按时传膳呢,皇帝表叔要是知道了,改明儿又要训我了。” 太后将一张小嘴抹了蜜儿似的小人拢在怀里,捏了捏她的鼻子调笑道:“我看啊不用改明儿,今天哀家和皇帝可都听说了,你在马术课上惊着独孤将军家的九公子了。” “我人都还没回来呢,状就先告上了,得了得了,皇姑奶奶你要是接下来要训话,那我就饿着肚子先回寝殿午睡了。”卿千玑甩了手背过身去,双颊气鼓鼓的像只小金鱼,因着她模样生得可爱,连这副娇憨的样子都是惹人怜爱极了。 “哎呦小祖宗,哀家可不敢说你半句不对了。”太后将她身子掰正,两只眼睛笑成了弯月,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方才皇上带七公主过来请安,小七说你刚去太学府没几天就欺负人了。” “我就知道是她跟您告的状!” “你和小七从小就不对头,这可不是件好事,将来传出去说我们皇室不和可不行,要留青史的。”太后让人给卿千玑布好碗筷,总算是把她哄上饭桌。 卿千玑是真饿了,舀了一勺芙蓉鲜虾汤,一本正经道:“皇姑奶奶,食不言寝不语。” “你这小狐狸,又钻空子。”太后瞧着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捂着嘴笑个不停。 一旁的刘嬷嬷也忍俊不禁:“昭阳公主可真是太后您的开心果呀。” 卿千玑假意低着脑袋吃饭,掩去眸光中滔天的恨意,开心果?那可不,她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5、公主变了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太后素来有午睡的习惯,过了晌午,刘嬷嬷便伺候她歇下了,寿安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停止了做事,免得惊扰了太后休息。 暗香和疏影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从小就被派来服侍昭阳公主,暗香性子活泼些,疏影作为姐姐则更为稳重几分。 宫里有一座兰池殿,是依照一处天然的温泉建造的,入秋的时候泡一泡,那是最养人的。 从前的卿千玑是不爱泡温泉的,但从前两日起,她每日都会来这里沐浴一番。 温泉水最养肌肤,水里还加了兰花c栀子c百合等香味清幽的花瓣,长年累月地泡下来,不光皮肤如牛奶般光洁顺滑,吹弹可破,连身体都会带着醉人的体香。 卿千玑懒懒地在水里泡着,仰着小脑袋小憩。暗香跪在她身后的汉白玉石阶上,一只手托着她的头,另一只手轻柔地往她发丝上抹着玫瑰花瓣调出来的精油。 暗香一边护理着卿千玑乌黑柔顺的发丝,一边笑道:“公主,您从前可从来不愿意让奴婢做这些的,嫌这过程太过麻烦。” 疏影正在一旁给公主的衣裳熏香,一尊镂花金丝香炉上均匀地铺洒着花瓣,轻烟袅袅,花香阵阵。听到暗香口无遮拦,动作一顿,立马斜了她一眼。 暗香扁了扁嘴,余下的时光里只是安静地为卿千玑擦干头发。 卿千玑自温泉水中起身,缓步走下汉白玉石阶。暗香疏影立马迎上来,为她擦干身子,伺候她穿上衣饰繁琐的宫装。 铜镜中映着一个玲珑的小人,浅粉色的广袖束胸宫装,领口低垂,长袖翩翩,暴露在外面的肌肤如软玉生香,娇嫩地可以掐出水来。 乌黑亮丽的秀发束成了一个花冠发髻,两侧都缀着紫色的垂链珠花,面似桃花瓣,烟罗玉带绕臂,秀雅娉婷。 脚底步步生莲花,衣裙随风而生香。 暗香愣愣地望着梳妆完毕的卿千玑,忍不住赞叹:“公主天香国色,宫中无人能及也。” 卿千玑扶了扶嵯峨的发髻,勾唇一笑,桃花眼中眼波妩媚,朱唇轻启道:“还不够。” 在没有实权之权,美貌是女子最好的武器,她要成为最毒的美人蛇,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蛊惑男人的心神。而卿千玑清楚地知道,以她日后的容貌,绝对可以成为致命的罂粟花。 暗香注视着卿千玑远去的背影,喃喃道:“生得这般美丽动人还不够啊姐姐,你说公主长大之后得是怎样的绝色啊?” 疏影拧了下她的耳朵,低声警告:“暗香,想要在宫中活下去就得时时慎言。咱们命好,跟了个好心肠的主子,你若是跟着翠微宫的莞嫔,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暗香捂着被拧痛的耳朵,皱着眉求饶:“好姐姐,妹妹知错了,妹妹再也不敢了。” “罢了,你日后一定要牢记。”疏影无奈地松开了手,叹了口气,脸色不知是喜是忧,“你还没有发现吗?昭阳公主和以前大大不同了,你我日后行事需要更加谨慎小心,万不可惹了公主不高兴。” “姐姐,公主哪里变了吗?我怎么一点也察觉不出来呢?” 疏影望着卿千玑离去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从前公主的眼神是暖的,可如今,就连她刚才的笑容,也是让人觉得刺骨的冷。” 暗香也跟着摇头叹气,不过她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姐姐疏影太敏感多心了,昭阳公主不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笑爱闹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6、把公主拿下!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卿千玑的寝殿里养了条狮子狗,这是南边进贡的,通体雪白,两只乌溜溜的眼睛跟黑珍珠似的。听说南边的达官显贵们都喜欢在家里养一只。 卿千玑拿了个铃铛,坐在羊毛地毯上逗狗,疏影去小厨房准备下午的茶点了,暗香侍奉在门口,已经歪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卿千玑笑了笑,抱着狮子狗走出了寝殿。她一路上扔着绣球儿,一边逗弄着狗儿,一边来到了皇城北边最僻静的钦安阁。 这里面存放着的都是大梁国历代皇室宗亲的生平史,哪一年哪一月,哪个皇子或者公主做了什么都记录在案。当然,也包括卿千玑的父亲定北侯的一生。 现在是侍卫们换班的时间,门口只有两个人值守。卿千玑把绣球往大门内一扔,狮子狗就跟团雪球似地滚进了钦安阁。 两个侍卫们一晃眼,让它蹿了进去,反应过来后立马拔刀准备将狗捉住。 “谁敢伤本公主的狮子狗!”一个小巧的人儿自台阶上走上来,桃花眼因为愤怒而微微眯起,一只手提着裙边,娇憨可爱。 “参见昭阳公主。”两个侍卫立即恭敬地下跪参拜。 其中一个侍卫说道:“此乃钦安阁,里面存放着的都是贵重无比的玉碟,属下也是怕怕公主的狗不小心损坏了玉碟。” “那你们便要拿刀杀了它嘛!”精致的下巴骄傲地抬起,露出线条优美的细白脖颈,一路向下是柔美的蝴蝶骨。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帮公主将狗找回来。” “不必了,你们两个人凶神恶煞的,可别将我的狗儿吓着了,我自己进去找。” 卿千玑抬脚就要踏进内阁,却被侍卫们拦在门外,“公主殿下,这钦安阁没有圣上的旨意,谁也不能进去,您就别让属下们为难了。” 卿千玑斜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冷声道:“我家狮子狗最喜欢撕书,那就让它在里面尽情玩耍吧。” “这万万使不得”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这似乎更为严重。 “那就给本公主滚开!”卿千玑一甩衣袖,花香过,人已经进了钦安阁,两个侍卫旋即想要跟上,那娇俏人儿回头狡黠一笑,“没有圣上的旨意,你们也是不能进来的哦。” 玄色锦靴僵在了半空,片刻后缩回了原地,两个侍卫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一脸愁容。 “六殿下还在里面呢,这要是和昭阳公主撞上了怎么办?他不会去向圣上禀报,我们私自把公主放进去了吧?” 另一个侍卫也是如临大敌:“六殿下为人宽厚,不会做这等事的。我更担心的是,一会儿独孤大人来巡查,若是被他发现了端倪,我两就都不用在皇城当差了。” “是啊,独孤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昭阳公主被发现了不见得会被罚,但我们可就” “你们可就怎么了?” 迎面走来一队巡逻的铁衣卫,领头是个身形高挑健硕的年轻男子,独孤老将军的大儿子独孤长生,五官刀削斧凿,桀骜不驯,御前的大红人,也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两名侍卫脸色大变,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刚才放了谁进去?”独孤长生的脸上是万年不化的冰霜,声音也如千年寒潭,让人心底发怵。 “启禀大人,六殿下早上奉了皇上的口谕来查阅宗案。” 孤独长生身后的小将一声厉喝如惊雷:“大人问话,竟然还不老实!想被杀头吗?” 侍卫们被这一声吓得伏地不起,颤巍巍道:“是昭阳公主公主进去找狗了。” 独孤长生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拿下。”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拿下谁? 然后,独孤长生身后的那一队铁衣卫已经行动,直接越过了跪着的两名侍卫,训练有素地冲进了钦安阁。 两名侍卫谦卑地匍匐在地上,背脊直冒冷汗。我的天王老子哟,独孤大人这是要把昭阳公主扣下了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7、皇室的秘密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卿千玑穿梭在一排又一排的香楠木书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呈放着王室宗亲们的玉牒卷轴处。 青葱指尖划过一卷又一卷的玉牒,终于停在了定北侯秘宗上,“父亲”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称谓,卿千玑还从未有机会喊出口过。 上辈子,远赴浮屠塔前,当时已成皇后的盛明颜屏退众人,留她说了一小会儿话。 “卿千玑啊卿千玑,你生下来就是先皇亲封的昭阳公主,受尽宠爱,你可知为何?” “因为先皇心里愧疚啊,你卿家功高盖主,引得司氏畏惧忌惮,只好送你们上路。渭水一战,定北侯为何会败?因为他不知道,先皇调给他的兵都是生在沧澜城等高原州郡的守军,根本不识水性,遇水就会眩晕,如何能战?” “你父亲战败回京请罪,圣上赐了毒酒,他自愿饮下的。”盛明颜翻看了下血红的丹蔻指甲,吹了口气,“你的母亲想救他,去求了墨王府,墨王爷念及与你父亲的旧情,喂他服下续命的丹药,动身前往东海浮花宫求药,谁知道半路上就遇到劫匪,殁了。” “你住口!这绝对不可能!”卿千玑目眦俱裂,若不是手脚被束缚着,定要扑上去撕烂她的嘴!这女人真是疯子,竟然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先皇终究是不够杀伐果断,对外只声称你的父亲是战死的,总比战败自戕好听多了。”盛明颜只是嘲讽地笑着,连一眼都不屑于看她,“这是司氏都知道的秘密,只有你不知道。认贼作父这么多年,还为司昱的帝位筹划了半生,可笑吗?” 她又接着幽幽开口:“司昱可比先皇无情多了,不仅利用了你登上龙位,现在还要借你的手灭了墨王府。也不知你何德何能,能得墨重华这样一个痴心人守护一生。不过,一切都到此结束了。” “你为本宫做的这身嫁衣,真漂亮,本宫很满意。”盛明珠优雅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卿千玑,“同为姐妹一场,送你一程,让你明明白白地上路,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盛明颜,你这皇后若真当的称心如意,又何必来这里讽刺泄愤。” “啪——”清脆的一巴掌,盛明颜变了脸色,目光狠厉,“一个将死之人,本宫不跟你计较,你谋害皇嗣,本宫有权将你处死,便是皇上班师回朝,也不会开罪本宫。” “我死了,司昱心中就会永远留着我的位置,永远不会忘记对我亏欠,而你,永远也只能做他的帝后,而不是携手相伴老去的妻子!” “来人!”盛明颜被戳中了痛处,立马唤来侍卫,丹蔻指甲自空中划下,犹如一道催命的令牌,“将这贱人绑上浮屠塔,本宫要让她当着全京城人的面,被活活烧死!” 直到卿千玑被侍卫押走,盛明颜的胸膛依旧在剧烈地起伏着,这个贱人,字字见血。她知道,司昱回来了肯定会怪罪自己,可是她不在乎。 卿千玑在后宫的时候,自己多番精心设计,才让司昱相信她与墨重华藕断丝连,方能让司昱厌弃了她。 可是为什么?明明卿千玑已经二嫁成了墨王妃,司昱醉酒时喊出的名字,仍然是她? 所以啊,盛明颜恨,但她不能恨自己的丈夫,她只能把这一切加诸到卿千玑身上。收买了卿千玑身边的侍女红榴,设计她陷害自己滑胎,再将她拿下治罪。 要怪,只能怪老天爷对卿千玑太好了,让她生了一副好皮囊,轻而易举地就能获得所有人的宠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8、独孤长生的刁难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卿千玑掂着脚尖取下秘宗,刚刚才翻开第一页,就听见有一队铁衣卫闯了进来,他们的脚步声很好辨认,因为铁衣卫的鞋底是用铁制的,便于情况危急时能奔赴刀山火海。 索性今日身着的是广袖的宫装,她将秘宗收进里衣的袖子里,宽大的粉纱流袖一遮,便什么端倪也瞧不出来了。 没过多久,抱着狮子狗的卿千玑就被两名铁衣卫“请”到了钦安阁的大堂,正好对上独孤长生严厉审视的目光。 一同在大堂候着的还有六殿下司风,不过他不用被扣着,因为他是奉了圣上的口谕来查看宗卷的。 “昭阳公主为何会出现在此等禁地?”独孤长生说话的时候声调拉的很长,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是往上扬的,让人觉得既充满着威慑力又高冷孤傲。 卿千玑抱着一团雪似的狮子狗,义正言辞道:“本公主是来找狗的,独孤大人有什么意见吗?” “非臣有意见,大梁高祖皇帝定下的铁律,无天子旨意者不可擅入钦安阁,公主此举忤逆皇威了。” “当今圣上也曾下旨,这皇宫之中,本公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无需腰牌,独孤将军,这又如何说呢?” 独孤长生没想到这样一个豆点大的小丫头片子,思绪竟然也转的如此快。看她镇定自若地站在自己面前,没有丝毫惧怕之意,确实比一般的皇子公主胆子大了不少。 原先觉得这位公主得宠只是因为生得可人,现在看来这头脑也是极为聪明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对峙着,直到又一名铁衣卫来报:“启禀大人,钦安阁当差的宫人们已经清点清楚了,少了元历朝裕王秘册两卷,贞安皇帝口录一则,还有我朝定北侯秘册一本。” 独孤长生勾起半个笑容,面容冷峻:“昭阳公主,交出来吧。” “若是上述的这些玉牒,倒全是本殿下今日借阅的。”温和的语气,嗓音还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 卿千玑回头一看,原来是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司风,他这个温润良善的性格,从小就养成了。 “既然误会都解开了,本公主也就不追究独孤大人的冒犯之举了,只是还请下次将军见到本公主时,能更加自持自重。”卿千玑重重地警告了他一眼,抱着狗儿正准备离去。 路过独孤长生身边时,衣带一紧,又被人拽了回来。 卿千玑又气又羞,怒道:“独孤长生,你还想做什么!” “玉牒虽未遗失,但公主擅闯钦安阁却是事实,还请公主移驾九华殿,随臣去御前述罪。” “行啊,你胆子倒是大的可以!”卿千玑眼中风起云涌,身上的气势也更加骇人,“就因为我欺负了你那胆小如鼠的九弟,你就要公报私仇吗?” 话音落,一旁的铁衣卫也都一愣神,露出为难之色。今日独孤大人的行为确实有些反常,大人虽然铁面无私,却也不是这样故意刁难的人,且对方还是个孩子,这事要是传出去,确实有损大人清誉。 独孤长生却只是低头行礼:“公主言重,臣只是按规矩办事。” “你独孤家的意思是,我寿安宫的人坏了大梁的规矩了?”殿门大开,老太后在刘嬷嬷地搀扶下,顺着漫天霞光走了进来。 卿千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一脸委屈地扑到太后怀里,可怜地啜泣:“皇姑奶奶,您可算是来了,昭阳都要让人抓到牢里去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9、司风(一)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太后拢着卿千玑这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就像被雨水洗涤过后的花朵,心仿佛被人揪到了一块,“昭阳莫怕,有哀家在,没人敢动你一根头发。” 太后刚才的话说的极重,既把独孤长生一人之举安到了他全族的名上,还把卿千玑放到了寿安宫的庇护下。双重施压,独孤长生的的头伏的更低了。 “太后息怒,臣也是按照大梁的律法办事。”虽然低着头,却没有退却的意思。 此时此刻,卿千玑心底倒有几分佩服他的倔强了,相比于他,自己的行为举措实在有狐假虎威之感,令人汗颜。 “那行,就按照你所说的律法,那哀家也没有皇帝的准许,现在也站在阁内了,独孤大人不如将哀家也一同拿下,送到御前去吧!”姜还是老的辣,太后这话里藏刀的功夫,没个几十年练就不会。 “微臣不敢。”太后的话都说到这份上,独孤长生再纠结下去绝对讨不了好果子吃,他转向卿千玑拱手赔礼,“昭阳公主,今日之事臣会禀明圣上,由圣上做决断,告辞。” 话音未落,铁衣卫已经迅速归队,整装离去。 这可把太后气的不轻:“这独孤家的小子,一个比一个狂妄,一个比一个没规矩,根本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卿千玑扶着太后坐下,小手替她顺气,“皇姑奶奶别生气,独孤家就这样自以为是,看不起女人,等明天我去太学府上课,好好压压那独孤九,给您出气!” 司风也上来行礼参拜:“皇祖母,独孤将军并非有意针对您,他身负守卫皇城的重责,对所有人都是一样严苛的。” 太后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轻轻抚了抚他的肩膀:“你这孩子,谁有难就帮谁说话,心地也太过纯良了。反观昭阳,爱憎分明,直言不讳。哀家倒希望,你和昭阳两个人都中和一下,那该有多好。” “皇祖母教导的是,孙儿定多向昭阳学习。” “六皇兄可千万别和我学,我就要做个心眼小的,才不会让人欺负我了去。” 太后捏了捏她小巧玲珑的鼻子,假意嗔道:“这宫里上下,连皇帝都得哄着你,谁还敢欺负你?” 卿千玑眼底却氤氲着泪花,小嘴扁了扁委屈道:“皇姑奶奶,其实昭阳心里都清楚,我是外姓,根本没人真的把我当公主。宫里的人尊敬我是因为有您在,皇帝表叔也是看您的面子。若是哪天”说着说着,还伤心地哭了。 一旁的刘嬷嬷面色一变,轻斥道:“公主慎言,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小孩子,你说她做什么!”太后瞪了刘嬷嬷一眼,转头用丝帕给卿千玑擦眼泪,柔声哄劝,“昭阳啊,哀家向你保证,皇帝也是真心疼爱你的。若是哀家真有一日去了,也会把你的将来打点好,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太后说到最后,自己眼睛也红了。卿千玑扑到她怀里,像只受伤的小鹿一般低声啜泣,这么多年的悉心照料,太后对她的好不像是假装的。 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那一卷秘册,思绪万千,真相,究竟是如何?是情真意切的养护,还是丑陋不堪的虚伪?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0、司风(二)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太后哄好了卿千玑,唤来刘嬷嬷搀扶,意欲起身回宫。卿千玑却摇了摇小脑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皇姑奶奶,可否等昭阳一小会儿?今日六皇兄曾替昭阳解围,昭阳想跟他道谢。” 太后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倒还算是懂事,去吧,哀家和刘嬷嬷在屋外等你。”说着,便先行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余下的两个小人。 司风抢先一步开口:“昭阳妹妹,今日之事只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 卿千玑道:“若我帮了别人,定是希望他能铭记在心,日后我落难时,他也能帮我一把。六皇兄为何总是对别人伸出援手,却不要求别人的回报呢?” 这位六皇子,从小就性格良善,日后加封亲王也依旧如此。大梁开国三百余年,庞大的王朝日渐腐朽,即便司昱在位时大刀阔斧地整治了一番,依附着王室宗亲的蛀虫们依旧难以除清。 赈灾的银两,拨了三次,三次都不能分到灾民的手上丝毫。司风在殿上陈情,被一群贪官污吏欺压,他自觉无法与这混浊的世道同流合污,便除去金冠,褪去朝服,自削皇籍。从此退隐山林,做了一个闲散文人。 此刻站在卿千玑面前的还只是个青涩的少年,眉宇轩昂,一身正气,他道:“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这一点余香,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如果将来继承大统的人是他的话,那这个王朝会不会不一样呢?卿千玑又道:“六皇兄,昭阳前日在学堂听先生讲课,有一句话不懂。” 司风温柔一笑:“你可以问我,也许我能替你解惑。”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南朝徐卿丞相为国家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后却被南朝皇帝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只因皇帝记恨徐相生前屡屡对自己提出规劝谏言。” “六皇兄,昭阳实在不懂,为什么国之功臣在不被君王需要之后,总是会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呢?” 司风一边听着她说的话,一边眉头紧锁,良久,他才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明君,南朝君主心胸狭隘,所以他的国家倾覆了。臣子有大功,应当赏才对。” “那如果有一天,当功臣们功高盖主,赏无可赏的时候,为君者又该如何呢?”卿千玑的眼睛亮亮的,眸中闪耀的光芒让人不能直视。 司风似乎是被他问住了,沉默不语,半响也给不出答案,“真到那时,君王应该自省,是什么原因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是否是因为他的懦弱无能,才会过渡依赖仰仗大臣来匡扶国家。” 卿千玑将袖中的那本秘册放到他手上:“六皇兄,我只是太想念父亲了,才想来找一找和他有关的玉碟,看一看他的生平,我才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你放心,我会把它完好无损地还回去的。”司风接过那本秘册,笑了笑:“你的父亲是大梁的战神,国家今日的安宁是他用生命换来的。所有大梁的子民都不会忘记他的功劳。” “多谢风哥哥。”卿千玑甜甜一笑,嘴角两个梨涡甜腻醉人,她不再叫他六皇兄,而是唤了他的名字。 司风淡淡一笑,道:“快回去吧,今日风大,别让皇祖母等久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1、纠缠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卿千玑步调轻快地走在朱红色的曲折长廊下,在尽头追上了太后等人。 她牵着太后的手儿娇滴滴地撒了会儿娇,又笑着先跑开了。太后看着像只百灵鸟似的卿千玑,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却是掩不住的慈爱。 “我方才在想,昭阳这么刚烈强势的性子,将来的夫婿脾气一定要温和些,能像哀家这般娇纵着她。” 刘嬷嬷小心地搀扶着她下台阶,低着头接话道:“太后的意思是,想将昭阳公主许给六殿下?” 太后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娇小背影点了点头:“司风这孩子,我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心地善良,也不是太子,将来不会继承大统,有满宫的妃嫔争宠。” “太后这么一说,奴婢倒是忍不住想象他们二人在一起的场景了,应当是相敬如宾,佳偶成双的。” 太后很满意刘嬷嬷的回答,笑着点了点头:“不着急,等昭阳年岁大一些,哀家再看看。” 刘嬷嬷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太后,奴婢听闻,定北侯早年与墨王爷交好,两家曾许下姻亲的。” 太后微不可查地轻哧了一声:“就墨王府那个病秧子?太医都说了他活不到弱冠之年,哀家怎能将昭阳嫁给他?” “太后说的是,且这桩婚事也从未有人提起过,想来是墨王府和卿家都没有当做一回事的。” 卿千玑走在前头,还未听见太后等人在后面的议论。她满脑子在不断地回放,方才在钦安阁翻阅诸位亲王秘册时发现的内容。 “建安十六年七月六日,定北侯渭水战败,身陨。” “建安十六年七月十日,墨王爷前往东海运输货物,途中遭遇劫匪,殁。” “建安十七年七月六日,定北侯夫人赴宫中参与定北侯忌辰,哀痛不已,随之而去。” 简短的几行字,看似毫无关联,组合在一起时,却让人忍不住产生联想。 若真如上辈子盛明颜所说,父亲是因为战败自饮毒酒,墨王爷为了救他前往东海寻神医,那么,她的母亲就绝对不是在忌辰上自尽而亡的。 想要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很简单,只要查一查墨王爷前往东海的原因是什么?以及在他动身之前,母亲有没有去过墨王府?这一切,就全都清楚了。 卿千玑取出一直放置在心口的血玉看了看,白皙的手指在上面摩挲,喃喃道:“本想与你撇清干系的,可若墨王爷真是因为我的父亲而遭遇毒手,那么你活在世上对凶手来说也是一种威胁。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她的路是往地狱走的,每走一步,就深陷一寸,最后要拉着所有仇人一起坠入无穷无尽的血色深渊。 可是墨重华不可以,他的路是往上走的,最后要到达的地方只会有光明和美好,绝对不可以有一丝污秽,去玷污他高贵圣洁的容颜。 “怎么办呢,重华?我想保护你,就得先辜负你的心意。”卿千玑吻了吻血玉,血色的纹路立刻如同有感知一半荡漾开来,“不过没关系,你现在还年少,过几天就会把我忘了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2、口出狂言(一)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太学府天字班的课堂上,卿千玑坐的位置正好在窗边,她趴在雕花窗柩上看着窗外枫叶林形成的红霞,就像那一日浮屠塔上燃烧的火光。 太学府按照学生的年岁和资质将学生分为天c地c玄c黄四个班,教授的课程有书数之文,进退之节,礼乐,骑御,历史等,天字班的学生皆是天资过人,除了一两个走后门的,比如独孤九,又比如新来的卿千玑。 平日里太学府的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学院每逢十五都会请朝中重臣或是当代大儒来讲学,今日来的是年事已高退出朝堂多年的孟阁老,还有他的学生六殿下司风也随侍在一旁。 孟阁老是两朝元老,他从政时,两袖清风,力求廉政,大梁也曾浮现过一段清明盛世。他名下门生众多,现在大多身居高位,都是皇帝的得力之臣。 卿千玑压根没听他讲了些什么,满脑子都是早上墨重华躲着她的画面。她将手中的血玉攥紧,这玉佩就跟他的人一样,怎么也捂不热。 烦恼了一会儿,她又开始拆桌子底下堆积的礼物。因为昨日在马场上放了一番狠话,今日送礼的小萝卜们一个接一个,把卿千玑的檀木课桌堆成了一座小山。 卿千玑来者不拒,照收不误,现在无聊时也拆得不亦乐乎。她把玩着手中的琉璃五彩球,看了两眼又搁到了一边,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小手往礼物堆里探了探,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小瓶,取出来一看,原来是治疗肌肤挫伤的玉肌膏。卿千玑摊开自己的手心看了看,昨日骑马时太过用劲,手掌心被缰绳擦伤了些许,但因为受伤的地方隐蔽,所以连贴身伺候的暗香和疏影都没有发现。 卿千玑将青色的瓷瓶捧在手心里闻了闻,鼻尖被淡淡兰草清香包围,这是墨重华自己调的。他的母亲身份特殊,是东海浮花宫的传人,生前留在府中的医书不少,墨重华经常自己翻看研究。 所有的礼物中,卿千玑最喜欢这一件。她突然傻傻地笑了,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心道他还是在乎我的,不然为什么这样观察入微,连我手心的擦伤都发现了? 但她转念一想,这可不是件好事,她早就下定决心,这辈子要在墨重华情根深种之前就掐断这个萌芽,她要做的事太危险,他不能牵扯进来。 下一秒,卿千玑又想,现在我们都还小,连男女有别都还分不太清,对情啊爱啊就更是懵懂无知的状态了。再说了,血玉我总得还给他,不然他身体更差了怎么办? 卿千玑打定了主意,把血玉亲自还给墨重华后就不再跟他联系,她想,要磨灭一个人的喜欢之情总差不了这么几天的。 她用小手托着桃花似的粉腮冥想着,想的开心了还忍不住吹了一个口哨,这口哨一吹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孟阁老极为严厉地喊了她的名字。 “昭阳公主,老夫刚才的问题,你是有自己的看法吗?”孟阁老冷哼了一声,胡子都气飞了。 卿千玑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台上的司风求助。 “时至夏末秋初,渭河水流大盛,沿途城郡皆受洪涝之苦。”司风摇了摇头,无奈道:“老师方才问的是,若处于水流交界处的岐州遇上洪涝,该如何应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3、口出狂言(二)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卿千玑蹙眉想了一会儿,余光瞥见身旁的独孤九在偷笑,于是说道:“孟老先生,独孤老将军曾去南境抗洪救灾,想必独孤家的九公子一定比学生见解更高。” 孟阁老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喊了独孤九的名字, 闻言,独孤九身子一僵,笑不出来了,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学生以为,渭河之水宜疏不宜堵,需开凿修渠,引流入海,方能解决洪患。” “你这是把当年你爹的奏章背了一遍啊!”孟阁老铜铃似的眼睛一瞪,吓得独孤九一哆嗦,“你爹当年治理的是漯河,临近海滨,今日我问你的是渭河,离海五千余里,你要修渠引流入海,你打算修多少年呢?” 独孤九也是个好面子的死脑筋,闷声说道:“大禹治水整整十三年载,学生虽然愚钝,但心志坚定,便是用上一生也绝不轻言放弃。” “啪啪啪——”卿千玑给他鼓了鼓掌,惹来独孤九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她才不怕,“古有愚公移山感动天地,派了天神来帮他移平了大山,今有独孤九公子愿用一生来治水,说不定也能感动精卫鸟来为你填海。” “昭阳!”独孤九忍下嘴里骂人的话,咬了咬道:“你这般猖狂得意,想来是有了更好的方法,不如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讲一讲你的高见!” 孟阁老也抬头注视着卿千玑,示意她回答。他身旁的司风倒是给予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眼神中带着鼓励。 卿千玑昂着头,朗朗作答:“学生以为,岐州地处渭水跟横河的交界处,正是水势最凶猛之地,历年来防洪的堤坝都在不断加高。学生与独孤公子一个看法,治河宜疏不宜堵,不如放开堤坝,让蓄积的水流倾泻。” “黄口小儿出狂言,渭水下游有郫县和温县两城,你放开堤坝,不就等于放水毁了这两城吗?” “岐州人口十万,郫县和温县两城加起来都不及其十分之一,渭水若发洪,势必来势凶猛,两害相较取其轻,牺牲两个小城,挽救一个大州郡,不是很划算吗?”卿千玑直视孟阁老的眼睛,振振有词。 孟阁老却越听越恼怒,到最后直接抄起案边的一支狼毫笔就往堂下丢,“胡闹!两城百姓的生家性命在你眼中皆是儿戏吗?若房屋田地被毁,他们就会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民,四处漂泊,引起动荡。” 卿千玑盯着地上的那支狼毫笔看了一眼,又火上浇油地补了一句,“郫县与温县多为农商,而岐州却是亲王的封郡,学生以为,农商贱籍,不足以同皇亲国戚相提并论。” “混账!你,你”孟阁老被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司风连忙起身为他拍背顺气,用眼神示意卿千玑先退下。 孟阁老叫了门外的书童,将豫文院长请了过来,开口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大意是卿千玑这样不学无术,浅见寡识的学生怎么能安排在天字班呢?这不是要让这匹害群之马带坏其他优秀的子弟吗? 孟阁老德高望重,门生又众多,豫文院长不敢轻易得罪,看他的样子显然是被卿千玑气的不轻。于是只好作出一副公正严明的样子,下令将卿千玑调到地字班去了。 卿千玑开心地唤来书童收拾书本笔墨,终于可以去地字班见墨重华了。路过独孤九座位旁的时候,瞧见他竖了个大拇指,口型大概是“佩服”二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4、我与你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当地字班的学生们还在听着台上的老夫子“之乎者也”的时候,卿千玑大摇大摆地带着书童走了进来,像只孤傲美丽的小天鹅,将整个屋子环视了一圈,最后示意书童把书本和笔墨放置在墨重华旁边的座位上。 学生们和老夫子大眼瞪小眼,最后豫文院长亲自过来解释,以后昭阳公主就暂时在地字班上课了。老夫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暗道幸好只是暂时。 学生们倒是很兴奋,刚好今天的课程也结束了,老夫子前脚一走,就有一群细皮嫩肉的小姐们围了上来,硬是将卿千玑从发髻上的玉簪夸到鞋面上的绣花。 卿千玑倒是很大方,将先前在天字班收到的礼物统统都分了出去。论家世和眼界,地字班的学生们相较于天字班的学生们还是差一些的,所以都将这些礼物视作珍宝,更是对卿千玑马首是瞻。 卿千玑将那个青色的小药瓶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故意让旁边的墨重华看见,樱桃般的小嘴唇动了动:“这是玉肌膏,能去疤不留痕,有人需要吗?” 诸位女学生听了,眼睛里都放着光,可惜还没开口,那瓶子就被一只清瘦白净的手夺了过去。 墨重华将瓷瓶重重地搁置在卿千玑的书桌上,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怒意:“你自己手上的伤呢?忘记疼了?” 墨重华是地字班里神仙般的人物,其实按理他不应该在这里的,只是因为他身体孱弱,天字班的骑射等课程他都不能参加,所以墨王府的管事主动要求将他安置在地字班的。 平日里虽然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若是找他帮忙,也是个好说话的人,所以颇得学生们敬重信赖。 但墨重华现在这副有些凉薄的神情是学生们从未见过的,他一直就跟个画中仙似的,衣裳和发髻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寡言却又温柔,可以说都没人见过他皱一下眉头。 眼下墨重华和昭阳公主僵持着,一众学生们一时间不知道帮谁才好,只能面面相觑,早早地收拾书包开溜回家了。 见人都走光了,卿千玑再也绷不住脸,望着他俊美的容颜噗嗤一笑,桃花眼中有盈盈的眼波在流转:“你这么关心我,早上为什么见了我就躲?” 墨重华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良久才憋出一句:“总之,药膏得每日擦,伤口不能浸水。” “那不行,我每日都要沐浴熏香,肯定要碰水的。”卿千玑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还补了一句,“昨天回去我就碰水了,怪不得我说今天手心这么疼呢!” “让我看看——”墨重华的动作比说话还快,顾不得其他就将卿千玑的双手拉过去看,神色紧张。 他顺手打开瓷瓶,指尖蘸了些许透明的药膏,小心地抹在卿千玑的手心上,动作无比的轻柔,就怕弄痛了她。 卿千玑看着他低头检查自己的手,肌肤触碰的时候传来的是他略带凉意的体温,一颗心就突然毫无防备地放软,眼角也有些酸涩。 重华,我爱你,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再也不要和我有任何牵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5、她想杀人了(周六二更)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墨重华替卿千玑上好了药,又将药瓶放到了她书包里,这才别扭地转过头去。 卿千玑看着他微红的侧脸,将贴身收着的血玉拿了出来,叹息了一声,终究还是放在了他的桌上。 其实连上辈子的卿千玑都不知道,墨重华究竟为什么那么喜欢她?从她能记住事的年纪开始,墨重华就成了她的跟屁虫,总是跟块望夫石似的看着自己,她干坏事他放风,她追司昱他出主意,她伤心难过他陪着一起心痛。 “这是你的玉佩,昨日落在马场恰巧被我捡到了。” 墨重华有些怔忡地拾起血玉,纤长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颤了颤,缓缓开口:“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和我有关的事呢。” “独孤九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反击?”卿千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语气凌冽地发问。 墨重华闭着眼睛回想独孤九何时欺负自己了?然后才想起了昨日马场上他那一句不轻不重的嘲笑,无所谓道:“他说的是事实,我这样的身体,本来就上不了马术课。” “可你不是瘸子,你能走路,你只是病了,只要好好医治,你会比任何人都优秀出色!”卿千玑却突然生气了,她望着墨重华低垂的头颅,目光里是不可言说的痛楚。 听了她的话,墨重华重新抬起了头,刚好看见了卿千玑微红的眼眶,像一只小兔子,楚楚可怜,他突然觉得自己犯了大错,他不该这么自暴自弃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先道歉, “东海的浮花宫,能使死人生白骨,当年你的母亲就是因为救了病重的先帝,被赐封为冰清郡主。”卿千玑深深地注视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去东海求医?” 卿千玑说的没错,墨重华的母亲是浮花宫的传人,行医救世,游历至京城时碰巧救了病入膏肓的先帝。 而墨重华的父亲原本只是个商贾,但是他慧眼独具,精通商道,成为了富可敌国的皇商。 富到什么程度呢?如果没有墨家,那么大梁的国库至少得空了一半。先皇为了拉拢墨家,册封墨老爷为和亲王,入了皇室族谱。 再后来,冰清郡主和墨王爷相恋,结为夫妇,相敬如宾,也是一段佳话。 但是京城的人骨子里有个臭毛病,奴性,简而言之就是只认血脉和正统,像独孤氏这样祖上悠久的世家大族,是瞧不起靠金钱换来权势地位的墨王府的。 这是独孤九敢奚落墨重华的原因,同样也是上辈子卿千玑从来不将墨重华放在眼里的缘由。 墨重华眼光闪烁,应该是被卿千玑的话语打动了。如果他能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那么会不会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呢? 还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一个人影移着莲步走了进来。一身红衣,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石榴花,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姿已经变得丰腴曼妙,透着少女特有的纯情。 红榴朝二人行了个礼,便俯身替墨重华收拾书本,微微隆起的胸脯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手臂。 卿千玑在一旁撑着脑袋,勾了勾唇角,她似乎有一点想杀人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6、把你的侍女借我几天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红榴替墨重华将文房笔墨都按照原定的位置摆放好,福身道:“世子,该回去了。” 墨重华点了点头,红榴随即过来搀扶,他伸手一拦,淡淡说道:“以后都让我自己走吧。” “是。”红榴温顺地应答,转身间却用余光瞥了卿千玑一眼,正好对上她笑意盈盈的双眸,立即匆忙胡乱地避开。 墨重华走了没几步,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清脆悦耳,就像溪水流淌过山涧。 “你不和我道别吗?” 那清瘦挺拔的身形顿了顿,似乎是思忖纠结了几秒,还是转过了身来,头微低着,声音也弱:“你提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但是浮花宫与世隔绝,只怕寻医之路不会容易。回去后,我会与管事认真商量的。” 卿千玑笑了笑,只要他愿意就医,那么自己就算是费尽千辛万苦,也要逼得东海浮花宫的人点头同意。但在那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他身边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给收拾了。 “听说你的婢女是淮南人,淮南的点心天下闻名,不知她会不会做?” 见她这么嘴馋,丹凤眼笑意浅浅,柔声答道:“红榴最拿手的就是做点心,做出来的小酥糖不比天香楼淮南师傅做的味道差。” 一旁的红榴面色却有些惶恐,连忙下跪:“世子过奖了,红榴手艺粗浅,当不起这样的称赞。” 卿千玑拈了一缕秀发在胸前把玩,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那你介不介意,把你婢女借给我几天?” “世子,红榴不愿意离开您”红榴仰着一张娇俏的小脸,满眼不舍与哀求,连卿千玑看了也有些于心不忍。 墨重华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红榴极力表露出来的情意,只是宽慰了一句:“昭阳公主想吃淮南点心,你就去给她做几日吧。” 卿千玑将散落的发丝拂到耳后,露出极致妍丽的整张脸,勾了勾唇角说道:“你家主子都把你给我了,还不过来?” 闻言,红榴恋恋不舍地起身,随即走过去侍奉在了卿千玑的身后,目送着墨重华离去。 当那月白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廊上,卿千玑回头就扇了红榴重重的一耳光,嘴角的笑容散发着嗜血的意味。 红榴直直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昭阳公主恕罪!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 “那你就一直跪着吧,跪到想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卿千玑抬起红榴的尖下巴,左边脸颊上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不用想着再回去找你的主子,因为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红榴不敢置信地摇头,喃喃道:“公主您不能杀了我,世子从小就是奴婢贴身伺候着的,他没了奴婢一定——” “你是想说,他会迁怒我?”卿千玑伸出一只手,如玉般的手指点在那樱花般粉嫩的嘴唇上,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世子待奴婢与其他侍女不同,所以公主您不能杀我!”因为太过害怕,红榴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看上去像一尾试图冲破渔网的鱼。 “还从来没有人敢威胁本公主。”卿千玑松开了钳制她的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声音轻飘的仿佛是勾魂的死神,“那我就先留着你,我相信以后一定会非常有趣。” 卿千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红榴这样不甘心只做一个婢女的女人,若是留在后宫,一定会想方设法往上爬。那样,就会碍到某些人的眼睛了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7、苦在当下,功在千秋(周日二更)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门檐上悬挂着的六角风铃动了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卿千玑回过头,看见了一身锦衣的司风。她坐回到位置上,却并没有让跪着的红榴起来。 白嫩的柔荑在空中扬了扬,卿千玑就着窗外大片的红霞向司风招手。 司风脸上始终带着温润的笑意,他看了一眼受罚的红榴,却没有多嘴,也没有诘问,淡然地坐在卿千玑对面,顺手理了理衣袍。 司风先开的口:“今日挨了孟阁老的训,心里可难受?” 卿千玑瘪着水嫩的小嘴:“没什么难受的,就是心里不服,我说的哪里不对了?”她说的确实没错啊,上辈子的时候岐州遇上洪涝,岐州刺史下令开闸放水,接连淹了郫县和温县两城。 大梁人就是这么做的,为什么还不让人说呢? “昭阳,其实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他们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皮囊之下,皆是白骨,如果只是以其中流淌着的血脉来评判人的高低贵贱的话,那我们司氏c卿氏,在南朝的时候,不也是一无所有的贱籍吗?” 卿千玑早就知道他就是这样佛祖般的人,但她没想到他会说出来。据她所知,司风对所有人都一样的好,这也就意味着所有人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博爱即无爱。 而此刻,坐在她眼前的这个气质淡然的少年,愿意向自己吐露心声,循循善诱,教导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卿千玑望进他深邃幽亮的瞳孔里,仿佛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凌凌波光,她隐约觉得,司风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妖冶的桃花眼敛了敛,俏丽的人儿身子一软,懒懒地趴在桌子上,枕着细白的手臂望着眉清目秀的少年,“那风哥哥觉得,岐州该如何治呢?” “引渠。” “和独孤九一样,将渭水引到东海去?”卿千玑噗嗤一笑,刹那间犹如桃花绽放,连周遭的空气都甜蜜了几分。 “不,我想引的是横河水。”司风浅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横河在岐州与渭水交汇,如果在这之前将其拦截,引往别处,那么即便夏末时节渭水发洪,危害远比现在小。” 闻言,卿千玑重新坐直了身子,她收起了脸上嬉笑的神情,正色道:“但引走横河水,先不说工程巨大,劳民伤财,光是现在横河途经的州郡,都不会同意的。” 没有了赖以生存的横河水,何来农耕?没有农耕,何来税收? “我和老师已经商议过,他也觉得此计可行。横河水途经的州郡,离了它也是能活的,只是活的没现在滋润。”司风一边说着,一边替卿千玑把满桌乱翻的书本整理好,“也许前路会艰难,但老师和我都会一起努力在朝堂上争取的。” “风哥哥跟太子殿下提过这个治水之策吗?” “提过。” 卿千玑见他神色有些黯然,心里便猜到司琨一定拒绝了。也是,引渠改河道这样庞大的工程,没个五六年修不好,且不说没哪个大臣愿意揽这个活,便是国库也是经不起这样大肆消耗的。 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太多,见效却晚,对百姓来说短时间内肯定是征丁加税,不见得会支持引渠的举措。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傻事,我们的太子殿下才不会做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8、女人的手段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哎呀——”红榴倒吸了一口冷气,大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衣裳上的石榴花开得正艳,她的腰肢纤细柔软,如清风拂杨柳,经不起摧残。 卿千玑听见背后的声响,没有回头,唇角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她才和司风说了这么一小会儿话,红榴就熬不住了。果真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司风看了眼窗外的骄阳,离下课也有段时间了,他看了眼泪眼盈盈的红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不早了,你也该回宫了,皇祖母一定还在等着你呢。” “也是,这太学府气氛太过沉闷,光是待在这规规矩矩的教室里,都让人觉得难受。”卿千玑拢了拢额前散落的碎发,踢开凳子起身,抬脚刚准备走,手上挽着的烟罗缎带刚好缠在桌脚上,一时间重心不稳,身子就向一旁歪去。 司风眼疾手快,顾不得男女有别想将她扶稳。伴随着一声微小的娇弱惊呼,卿千玑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一阵醉人的幽香涌入鼻息,似乎是清香的栀子混合着浓烈的兰花香,让人心神一震。感觉到怀中抱着的那具柔软的身体逐渐和自己贴近,隔着衣料传来陌生的温度,司风的心不自觉的漏了一拍,神识涣散,忘了接下去的动作。 卿千玑一脸娇羞的从他怀里探出个小脑袋,两人相视一笑,“风哥哥还要去陪孟阁老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清甜的声音将司风的思绪唤了回来,他礼貌地放开她纤细的手臂,道:“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卿千玑没再说过,像只欢快的小鹿一样向门口跑去,路过长廊的时候,她回头一望,司风还在屋内静静地看着自己。 惊鸿一瞥,唇边笑意绽放,亦如春花般娇艳。 司风冲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地化作了一滩湖水。 卿千玑放慢了脚步,慢慢地穿越曲折的长廊,紫藤花的枝蔓顺着木架延伸到屋檐上,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让人看不透她的表情。 原本娇艳明媚的少女,面上再无一丝笑容,有的只是冰刃般坚毅的目光,这个王朝的未来,也许应该换一位太子。 红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心底的惧意越来越强烈,她不明白这样一个连十岁还不到的孩子,竟然能在瞬间变成两幅面孔!还是说,她方才在六殿下面前的种种,都是假意伪装的 不能再往下想,不敢再往下想。红榴低垂着头,注视着面前人投在地上的影子。她伸出一只脚,想要踩在那个影子的头部,前面的人却仿佛知晓了她的想法,突然停下脚步,红榴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卿千玑回过头,冷冷一笑:“宫里的男人讨厌会哭出声的聒噪女人,明白了吗?” 红榴听了瞬间摇头,随后又连连点头:“回禀昭阳公主,奴婢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就得找机会用上。” 红榴实在不知道昭阳公主到底想做什么,只能乖巧地点头,随后跟上她大步离去的步伐。 长廊的尽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墨重华从朱红色的柱子后探出清瘦的身体。 他本想回来叮嘱红榴做点心时少放点香油,对卿千玑伤口愈合不好,可是没想到看见的却是红榴受罚,而她—— 她和司风有说有笑,相依相偎! 墨重华的目光逐渐失去了往日的温度,凤眸中凝聚了一片又一片的冰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9、宫墙深深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宣武门宫墙,多少世人们艳羡的朱红色的龙门,仿佛从这里走进去,就真和鲤鱼跃龙门似的,从此飞黄腾达得成了人上人。 可这层层叠叠的宫闱朱墙落进卿千玑的眼睛里,就像是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不见日月星辰,不见山林清风,所有困在这里面的人每天戴着一张虚伪奉承的笑脸面具,为博龙颜一悦,好能让自己的囚牢更光鲜亮丽一些。 卿千玑很想知道,站在皇城最顶层的永绪帝,从高楼上往下看的时候,会不会也觉得被这四方规矩的宫墙围住了? 暖轿路过翠微宫的时候,门外的两个宫女各提着一盏琉璃宫灯,灯火映照得琉璃灯面光彩绚烂。这叫紫英灯,专门迎接天子的龙气的,若是哪个宫的守门宫女手里提了这盏灯笼,就说明皇帝今晚要宠幸这座宫里的嫔妃了。 “滚!都给本宫滚!” “本宫不会沐浴更衣,全都出去听见没有!” 不大不小的瓷器碎裂声,落进宫门外路过的一行人的耳朵里。暖轿上的帘子掀开了半寸,只露出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卿千玑状似天真的询问道:“莞嫔娘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提灯的宫女立即福身答道:“回禀昭阳公主,莞嫔娘娘最爱的玉簪花枯死了,所以娘娘心情不好。”虽然语气平常,但尾音里的那一丝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恐慌。但愿,昭阳公主什么也没听见的才好。 “一株玉簪花而已,让花房再送些来不就是了。”帘帐内,卿千玑面容嘲讽,莞嫔啊怕真是活到头了。 “公主教训的是,奴婢们已经让太监去寻了。” 那只细白的小手缩回了帘子里,小全子吆喝了一声,公主的仪驾又缓缓地前进了起来。两名执灯的宫女这才对望一眼,皆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圣上对翠微宫恩宠不断,也不知是福是祸? 红榴本跟在暗香的身后,这会儿三两步行至她身侧,谦卑一笑:“暗香姐姐,是什么样的玉簪花枯死了,能让宫里的主子这样大发雷霆?” 暗香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莞嫔娘娘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按理说圣上翻了她的绿头牌,她该满心欢喜地等候着才是。但这些总不能跟红榴这样的外人说,只好假意凶道:“宫里是什么样的地方?不该问的别多嘴,小心掉了脑袋!” 红榴被她这么一训,委屈地退回到她身后,耳边却又突然传来一个娇甜的声音,原是暖轿里的人发出来的—— “那玉簪花是莞嫔娘娘从东宫带过来的,自然是爱惜。” 暗香点点头,却仍是对莞嫔的做法不认可:“那也不能因为一盆花就随意发脾气,若是惊扰了圣驾该当何罪?” 小全子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开口:“暗香,少说几句!” 红榴不紧不慢地踏着步子,低头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她在笑暗香无知。莞嫔娘娘爱惜的只怕不是这玉簪花吧? 暖轿内,卿千玑隔着红罗帘帐想象着此刻红榴的表情,缓缓地阖上了眼皮,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莞嫔原名柳莞尔,礼部侍郎柳丛的女儿,还未及笄的时候就被送到东宫做伴读,与司琨感情深厚。 可惜她的莞尔一笑,让皇帝迷了眼,被召进宫做了嫔妃。仔细算来,入宫也快半年了,盛宠未断。想来莞嫔也并不是真的不愿意侍奉皇上的,否则怎么留得住圣心呢。 女人啊,总是喜欢把自己塑造成痴情的样子,一生一世只爱一人,想要感天动地,到最后,不过是感动了她自己罢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20、永绪帝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暖轿行在御道上,抬轿的小太监突然动作一停,迅速地将轿撵放下,跪地磕头高呼万岁。 随行在旁的暗香掀了轿帘,卿千玑提着繁复层叠的裙边走了出来,也恭敬地跪在地上行礼:“昭阳恭请皇上圣安。” 永绪帝刚开始的时候也没看是谁,毕竟他走哪哪都跪一堆人,没那么多闲心去仔细分辨。圣驾行了有一小段路,龙撵上的永绪帝这才发觉哪里不对,连忙摆手喊停。 于是乎,圣驾又掉头行了回来,在卿千玑面前稳稳停下。 永绪帝见卿千玑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张小脸神色肃然,他迟疑地开口问了一句:“昭阳今日怎么这么懂礼?” 卿千玑双手平措至胸前,又是得体大方地行了个礼,“回禀圣上,今日孟阁老和六皇兄来太学府讲课,课上说了,为人后辈者,要尊敬先辈。圣上既是昭阳的先辈又是国之君主,昭阳绝不敢怠慢。” “诶,小贵子,你瞧瞧!”永绪帝又惊又喜,指着卿千玑对一旁的老太监说道,“今儿个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这丫头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说着,才想起来卿千玑还跪在地上,又亲自上前把她扶了起来,赞许地点了点头:“虽说你如此懂礼朕很欣慰,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还是和从前一样,顺着自己的心意就行,不然太后那里又要责怪朕拘着你了。” “哎,皇帝表叔您早些说嘛!昭阳手都快举断了!”卿千玑小嘴一撅,下巴一抬,小脸有几分不乐意。 “就你这小丫头,朕也不指望你和七公主她们一样懂事了。”永绪帝见她还没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原形毕露,有些忍俊不禁,笑着瞪了她一眼道,“今日在孟阁老面前,没给朕丢脸吧?” “皇帝表叔的脸面比北境的城墙还厚,昭阳便是丢上一些,也是轻如鸿毛不值一提的。” “再说了,不是还有六皇兄在吗?孟阁老问如何能治岐州渭水发洪,昭阳虽答不出,但六皇兄总是能答的孟阁老满意的。”卿千玑抓着永绪帝的一角衣袖讨好,配上她水汪汪的桃花眼,实在是娇憨可爱。 永绪帝假意看不见她在谄媚,理了理衣襟才慢悠悠地开口:“行吧,那朕就不去太后那里告发你了。不过你得告诉朕,风儿是如何回答孟阁老的?” 卿千玑甩开了他的衣袖,苦着小脸使劲摇头:“六皇兄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的,这昭阳哪能记得啊。今儿个六皇兄不是还要去给惠妃娘娘请安嘛,皇帝表叔您自己去问问不就清楚了?” 贝齿咬了咬粉嫩的樱唇,视死如归道:“若是非要昭阳回想,那还不如去太后那告我一状呢!” “得了得了,朕自己去问,又不是让你背书,怕成这样。”永绪帝恨铁不成钢地连连摆手,示意她赶紧走远一些。 “那昭阳就不在这碍您的眼了。”卿千玑灿烂一笑,心情很好地指挥宫人回寿安宫了。 红榴走在最后,借着起轿的须臾功夫又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得见天颜。原以为皇帝都是正襟危色的,想不到和公主交谈的时候也就像个寻常的长辈。 永绪帝重新坐上了龙撵,突然想到:“等会儿,刚才昭阳将朕的脸面比作城墙,是在暗讽朕厚脸皮?” “皇上多虑了,昭阳公主绝无此意”小贵子目送着公主的仪驾远去,犹豫着开口:“皇上,那咱现在是去翠微宫还是去蕙兰宫啊?” “去蕙兰宫,朕也想听听风儿是怎么把孟阁老说的心服口服的。” “是。”小贵子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摆驾蕙兰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21、玉簪花(一)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用完午膳后,卿千玑先是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体己话,随后照例前往兰池殿沐浴熏香。 雾气氤氲,镂金香炉上升起轻烟袅袅,暗香替卿千玑解开缠绕的发髻,将乌黑的发丝全都浸润在芝麻水里,用一把牛角梳子轻柔地梳理着。 暗香手里握着那黑的发亮的秀发,忍不住赞叹:“公主的头发生得可真是好,就跟黑缎带似的,又顺又亮。” 卿千玑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温暖的池子里,只伸出一只纤细娇嫩的手臂撑着精致的脸庞,懒懒地闭着眼睛。 疏影侍奉在一侧,将清晨刚采摘的花瓣挤出汁水来,滴进池水里。一个绿衣小宫女在屏风外,悄悄地冲她招了招手。 疏影看了休寐的卿千玑一眼,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了屏风后。小宫女覆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随即行礼离去。 疏影回来继续跪在一旁,却没有继续挤花汁,秀眉蹙了蹙,似乎在思忖着如何开口。 挠人的桃花眼缓缓睁开,卿千玑偏过头去注视着疏影,樱唇动了动:“出什么事了?” 既然公主都发问了,疏影也就不再纠结,低头禀报道:“回禀公主,您上午从太学府带回来的那个婢女,刚才问了咱们宫里的人要了素纱和针线。” “随她去吧。”卿千玑满不在意地抬起左手,手指沿着自己的额角描画,“一会儿将我的鬓角修一修,碎发长得有些乱了。” “是。”疏影低声允诺,态度恭谨。 卿千玑寻了个理由支走暗香,饶有兴趣地盯着疏影,“我好像,没让人盯着红榴吧?” 听到卿千玑语气随意地开口,疏影却面色大变,连忙将整个身子都埋在地上,“公主恕罪,是奴婢见红榴一入宫就东张西望的不安分,自作主张让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怕她犯了宫规连累公主!” “用不着这么紧张,我又没有怪罪于你。”卿千玑将她扶起来,倚在白玉铺成的池壁上望着她,“疏影,你很聪明,这聪明若是一心为主那自然是好的,若是” 疏影伸出右手对天发誓:“疏影此生誓死效忠昭阳公主,若生二心,必遭天打五雷轰,死后坠入畜生道,永世不得为人!” 卿千玑点了点头,疏影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我知道,你事事谨小慎微,虽说是为了护主,其实也是为了你那天真的妹妹,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必然护你姐妹二人周全。” 疏影目光动容,重重地朝卿千玑磕了一个响头,“奴婢叩谢公主大恩!” 踌躇了一会儿,疏影还是开口说道:“公主,那红榴只怕是个不安分的,我们真放任她不管吗?” 卿千玑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恢复了慵懒的姿态,语气淡淡:“这宫里风平浪静了这么久,也该风浪了,不是吗?” 疏影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寿安宫的后院里,红榴正坐在一簇芙蓉花丛旁绣花,一针一线都很是用心,逐渐勾勒出一枝玉簪花的轮廓。 若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寿安宫,不出几日便被昭阳公主凌虐死了。世子对公主唯命是从,只怕早忘了自己。像她这样的贱命,死了扔去乱葬岗,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决绝的目光一闪而过,已然下定某种决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22、玉簪花(二)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半轮皎月升上了寂静的夜空,红榴到达翠微宫的时候,门口仍旧是那两个面熟的守门宫女,只是手里的紫英灯已经换成了平常的宫灯了。 “两位姐姐,我是昭阳公主的侍女,中午路过这儿的时候,听见莞嫔娘娘正在为了玉簪花发怒,所以特意带来了一份礼物。” 红榴盈盈一拜,道明自己的来意,守门的宫女听见昭阳公主的名讳,也赶紧向她回了个礼。左侧的那个圆脸宫女正欲开口,宫苑内又是一阵听令哐啷的瓷器碎裂声,紧接着就是莞嫔的怒骂声。 “不是说皇上今日要来吗?怎么到这个时辰了,圣驾还没有到?” 中午还要死要活地不愿意侍寝,现在又在责怪皇上没来,装清高给谁看呢?红榴心底讥讽,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她的笑容真挚而诚恳,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她藏了其他心思。 两位宫女听见莞嫔的怒骂也都面露难色,犹豫着对红榴开口:“娘娘今日心情不好,你还是请回吧,免得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了我们娘娘。” “两位姐姐,你们瞧——”红榴将手机一直捧着的丝帕打开,素色的绢纱上,一枝洁白的玉簪花开得正好,花瓣边沿还用了银线压边,花蕊上缀了鹅黄色米粒大小的纯榴石,整枝玉簪花栩栩如生,绣法高超,便是尚衣局的绣娘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手艺! 两位宫娥对视一眼,皆是露出赞许的神色,又听红榴柔声说道:“这栽种在盆里的玉簪花终究是个活物,总有花蘼颓败的一天,娘娘见了难免伤心。但这玉簪花绣在丝帕上便可花开日日,永生不败。” “你倒是个心思巧妙的,不愧是公主身边的人。”那圆脸宫娥笑着开口,想要伸手拿过红榴手上的绣帕,“那帕子就交由我们吧,等娘娘心情好些,我等再献给娘娘。” 红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手:“公主说了,这丝帕一定要奴婢亲手送给娘娘,就不劳烦二位姐姐了。” “那行吧,你就自己进去献给娘娘吧。”圆脸宫女微微皱了皱眉,语气虽然有些不善,却还是放她进去了,反正娘娘现在正在气头上,她想撞上去就随她。 红榴笑着进了宫门,来到了寝殿门口,刚踏进了一只脚,一个青瓷茶盏就在她鞋面前破裂。 “本宫说了,谁都不准进来!你们是没长耳朵吗?” 红榴跪在地上,偷偷抬头偷瞄了一眼,可惜莞嫔背对着自己,她只能看见一个袅娜的背影——蜀锦制成的华丽衣袍,用金丝绣着娇艳的海棠花,其间用了数不清的珍珠和宝石做点缀,在明亮的烛火的照耀下,晃的人睁不开眼。 高高盘起的发髻上,千叶缧丝金步摇随风晃动,小巧的耳垂上垂着一对红玛瑙耳环,女人的美,原来可以是这般奢华贵气的。 红榴想,这就是做圣上的宠妃能享受的隆宠啊。她若像莞嫔这样穿戴,不见得比昭阳公主逊色。 思及此,即使面对盛怒之下的莞嫔,红榴还是伏地叩拜,鼓起勇气说道,“奴婢奉昭阳公主口谕,给娘娘送来一份礼物。”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23、玉簪花(三) & ngua一&一t;java&一t;sr一&一t;/gaga/pa一tprightjs&一t; 墙角放置着一个半人高的甜白釉细颈花瓶,细小的瓶颈刚好能插下两只洁白的玉兰花,恰到好处的清新雅致。 莞嫔拈花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娇声道:“本宫和昭阳公主素无来往,她差遣你来做什么?” “今日晌午时,公主的仪驾路过翠微宫门口,正好听见了娘娘在为枯死的玉簪花伤心,奴婢手巧,特意为娘娘献上一点心意。”红榴明里暗里,都将昭阳公主拉了进来。 莞嫔就算再恃宠而骄,也不会明面上看轻昭阳公主的侍女,她悠悠地转过身,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 红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心想原来皇上的宠妃就是长这个模样的,也没什么与众不同的,不过是衣裳首饰衬的人美罢了。 虽是这样想着,她却仍是态度谦卑恭敬地将那方玉簪花丝帕呈到了莞嫔的面前。 “这是”莞嫔接过丝帕,只一眼就被那美妙绝伦的绣技吸引了,她不由回忆起先前在东宫的往事,神色动容,复又想到还有外人在,于是又收敛了悲伤之色。 红榴见状赶紧补充道:“花绣在了丝帕上,便永远不会凋谢,日日花开如初。” 不仅是个手巧的,嘴巴也甜,莞嫔不由得多看了红榴两眼,这才发觉她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宫里的装束,倒像是个高门世家的大丫鬟。 “看你面生的很,本宫竟觉得从来未见过。”莞嫔抬了抬手,示意跪着的红榴可以起来了。 红榴眼睛尖,起身后立即去扶了莞嫔在椅子上坐下,在她身旁温顺答道:“奴婢原本是墨王府的婢女,因出生在淮南,昭阳公主刚好想吃淮南的点心,就向墨世子讨要了奴婢。” “半点宫规宫律都没学过,就直接带进宫里来了,这公主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莞嫔美人目转了转,说话的时候紧紧地盯着红榴的反应。她可不觉得,昭阳会派一个婢女来向自己示好,多半,是这个婢女想重新找一个主子罢了。 红榴低声道:“公主没规矩,说起来也是皇上纵容的,今日回宫时恰好遇见圣驾,皇上问公主六殿下今日在太学府如何讲课,公主竟然直接让皇上去蕙兰宫问惠妃娘娘去了。” 她脸上始终带着半分骄傲的笑意,让人以为是在为自己主子的受宠而得意。 殊不知,一旁的莞嫔直接将桌布一扯,桌上的茶具连同糕点一同摔落在地上,右手紧握成拳,美丽的眼睛因为怨恨而眯成了一条线,“原来是她!” 红榴也不知道是真怕还是假怕,吓得跪在地上,头伏得低低的,嘴里直喊着:“莞嫔娘娘息怒,奴婢什么都不知情!” “你不知情?”莞嫔伸出一只手,抬起了红榴的脸,丹蔻指甲从她白皙的脸颊上划过,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你借着送丝帕来见我,又状似无意地说出是昭阳让圣驾改道,你说,你所求为何啊?” 红榴面色大变,这才露出惊慌的表情,原来莞嫔早就将她看穿了,事已至此,她只能搏上一搏了,大不了死了也要拉卿千玑垫背! “回禀莞嫔娘娘,昭阳公主说娘娘喜欢玉簪花是因为睹物思人,奴婢想讨娘娘欢心,才自作主张来送丝帕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24、花间魅(一)周六二更 她刚踏进寿安宫的大门,就瞧见了冷着脸等候着她的暗香,“这大晚上的是去了哪里?公主还等着要见你。” “暗香姐姐,奴婢的镯子落在御道上了,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但却是奴婢的娘留给奴婢的一个念想,还请姐姐莫要怪罪。”说话间,故意撩起衣袖露出一只成色尚可的玉镯。 “怪不怪罪你,那是公主的事情,你随我进屋吧。” 暗香是个心软的,联想到自己早早地没了娘亲,一直和姐姐在这宫里相依为命,也就不再苛责红榴什么了。 层层轻纱帷帐和珠帘后,卿千玑半卧在一张美人榻上,笑着逗弄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狮子狗,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娇憨可爱。 红榴有一瞬间被这美景迷了神智,竟觉得满身绫罗珠翠的莞嫔娘娘也比不上昭阳公主随意的一个笑容贵态。 暗香福身禀报:“公主,人寻回来了。” 卿千玑连一眼也没有分给珠帘外的人,依旧是巧笑倩兮。隔了好一会儿,她身旁的疏影才掀开珠帘,来到二人面前低声训话。 “公主把你带进宫是做什么的?” 红榴低垂着眼皮,柔声道:“疏影姐姐,公主是让奴婢做家乡的点心的。” “那还不快去?”疏影面上无悲无喜,一片淡然,让人看不穿她在想些什么。 红榴急道:“可是疏影姐姐,如今已经是戌时了,宫人们都该歇下了呀!” 疏影轻哧了一句:“那不然让人伺候着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养足了精神再来给公主做点心?” 红榴张了张嘴,终究应了声“是”,离去时,她听见身后的疏影又补充了一句:“淮南点心有四系八派总共三十二种,你样样都做一份吧。” 红榴走后,暗香不解地望着疏影:“姐姐,你为何故意为难于她,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疏影瞪了她一眼,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刚来宫里就试图讨别宫娘娘的欢心,如此不安分的奴婢,若不好好教训日后必会做出叛主的事情。” 暗香变了变脸色,叹了口气道:“姐姐,我真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若是她敢伤害公主,我肯定饶不了她!” “既然如此,宫里那些收拾不听话的下人的法子,今夜,你都给她用一遍吧。” 暗香虽有不忍,但想到姐姐说红榴日后会叛主,便狠下了心肠,叫上了屋外的两个太监,随她一起向厨房去了。 “这些事交给别人去做就好了,暗香心思单纯,事后保不准儿会自责。”卿千玑从珠帘后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只乖巧的狮子狗,她的眼睛好似一汪春水,楚楚动人。 疏影却低声道:“公主是要做大事的人,身边的侍女更不能是个蠢笨无用的,暗香该懂点事了。” “你忍心?” “为了她能活下去,奴婢忍心。”既然选择了跟着眼前的这位主子,日后的路必然是腥风血雨,她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守护在暗香身边。 卿千玑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勾了勾唇,放下了狮子狗,“今夜我要出去一趟。” 疏影低垂着头:“公主放心,奴婢不会让任何人惊扰了公主休息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25、花间魅(二) 皇后的头风症又犯了,太子殿下每日在九华殿处理完政务后会进宫看望他的母妃。从宣武门到皇后居住的栖梧宫有两条道路可走,一条要经过莞嫔居住的翠微宫,另一条则要绕些道路,也更加偏僻些。 曲径通幽处,几丛晚香昙花围绕着一座型的假山竞相生长着。纯白色的纤弱花瓣透着几分鹅黄,含苞待放,已经有了绽放的先兆,夜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幽浓烈的花香。 青丝绕指柔,纱衣随风舞,樱唇水润动人,桃花眼妖娆多情。 司琨来到昙花丛中时,看见的就是一个如精灵般神秘诱人的女孩,赤着两只洁白如玉的脚丫,左脚上系着一串银铃,随着脚丫的晃动叮铃作响,就像是暗夜里的魅妖在摄人心魄。 司琨盯着她看了好久,才认出来这是太后最宠爱的公主昭阳,他名义上的皇妹。 “昭阳,不要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当心摔下来。”司琨捡起她踢落在花丛中的绣鞋,仰着头向那个人招了招手。 “那太子哥哥,你可要接住我呀”话音都还未落,卿千玑便在假山上站了起来,张开了双臂,两袖的轻纱翩跹飞舞,带着一抹醉人的笑意,就这样跳了下来。 司琨被她的举动吓得猝不及防,赶紧上前了两步接住那个娇的身体,当掌心触碰到难以置信的柔软肌肤时,周遭的晚香玉昙齐齐开放,如梦似幻。 司琨望着怀里娇俏玲珑的人儿,他有一瞬间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怎么眼前的这一切都美得如此不真实呢? 从前的昭阳公主,他也是经常在宫里遇见的,可爱归可爱,但那也只是孩子般的天真无邪,让人心生慈爱。 但眼前的这个昭阳,她的眼底眉梢的娇羞,微微张开的粉唇,还有那只轻轻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柔若无骨,光洁纤细。 一颦一笑之间,竟是摄人心魄的娇媚。 此时此刻,在司琨的认知里,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如妖精般勾人的女人,不需要任何赤裸的挑逗,就已经让他心神不稳。不自觉地,他收紧了双臂,让那具香软的娇躯和自身贴的更紧些。 然而下一秒,那手轻轻一推,卿千玑就跳下他的怀抱,笑盈盈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太子哥哥要出宫,怎么不走宽敞的御道呢?” 司琨垂着头,讪讪一笑:“御道会经过诸位娘娘的宫宇,还是避嫌比较好。” 卿千玑歪着脑袋,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又甜甜一笑道:“那太子哥哥以后可以从昙花道过,你我之间,不用避嫌。” “昭阳,你——”司琨眼神一亮,注视着她清澈如水的双眸,似乎想从中探究些什么,但最终他发现那里面清明一片,没有任何隐晦的情愫。 司琨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道:“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卿千玑听了,又是微笑着和他道了别,随即消失在鹅卵石铺成的幽径中了。 司琨目送着她离去,直到连衣角也看不见,才转身欲走。突然间,他才发现一串银制的脚链勾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上。 他将脚链对着月光照了照,目光透露着痴迷,随后便将它收进了怀里,四下张望了一眼,确保没人看见后舒了一口气。 幽径的尽头,卿千玑从花树后探出身形,注视着司琨离去,唇边的冷笑逐渐加深。 前世时,司琨就对频频对她送礼献殷勤,还附带着亲昵的动作,彼时自己年幼,不懂得他的龌龊心思。这一世,自己只要招招手,司琨就傻乎乎地上钩了。 司琨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的很。 司琨是怎么被司昱整死的,她也清楚的很。 那条链子的主人,可不是自己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26、银制脚链(周日二更) 一声一声,响到他的心脏上去,引得他狂躁魔怔。 外室守着的随侍尽安听见了里屋的响动,伏低了腰走了进去,低声道:“殿下,可是有哪里不适?” 司琨使劲地摇了摇头,卿千玑的面容却仍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唤来了帘子外的尽安,“随便去找个十来岁的女孩子来,要快!” 尽安眼色变了变,迅速地低声应是,退了出去,吩咐手下的人立刻去寻一个孩子过来。 不一会儿,就有下人带着一个面容秀丽的孩子过来了,看身形应该不过八九岁。 尽安按例将她身上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私藏利器后,将她放了进去,命令整个清风堂待命的仆从都退了下去。 豆蔻刚进了屋子里,身后的殿门就“咔嚓”一声合上了,整个屋子都没有点灯,只能凭借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依稀辨别屋里的摆设。 她捏着裙角,站在柔软的地毯上不知所措。东宫的大丫鬟将她从院子里带出来的时候,也没跟她说要做什么,没想到竟然直接把她带到了殿下的寝宫里。 她还从来,没来过这么尊贵的地方呢。 “过来——” 听见里屋传来的男子声音,豆蔻不好怠慢,赶紧摸索着进去,跪在了床榻前,“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恭祝殿下万福金安。” 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伸到了她眼前,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根精致的银脚链,又听到头顶响起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命令的意味,“把它带上。” 豆蔻颤颤巍巍地从他手中接过脚链,眼睛一亮,链子通体银白,其间嵌着一枚铃铛,铃铛面上还镶着华贵的红宝石。这也太贵重了,她不明白殿下为什么要把它赏赐给自己。但她还是听话地将它系在了自己的脚踝上。 她还在冥思苦想,身子一轻,被一阵大力带到了柔软的床榻上,伴随着一声娇呼,身上就压上来了沉甸甸的重量。 被胁迫的恐惧和危机感让豆蔻一瞬间就哭了出来,她还未想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翻了个面,屈辱地跪趴在床头,脚上银铃声清脆作响。 “殿下,奴婢错了,奴婢有罪,您放过奴婢吧!”豆蔻无助地抓着雕花床杆,她才八岁,但也明白了男女在一张床上会发生什么,同院子里的琉璃姐姐,十二岁的时候便被管事夺走了身子。 事情发生了之后,琉璃姐姐哭的那样伤心,仿佛什么希望都破灭了。彼时豆蔻不懂,但此刻她明白琉璃姐姐心中的绝望与无助。 豆蔻的头发被背后的人拽着,强迫她昂仰着头,只听殿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不要低头,你是那样骄傲。也不要叫我殿下,叫我太子哥哥——” 豆蔻想,顺着他的意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了,于是带着哭声颤抖着声音开口:“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话音落,谁知道换来的是更加残忍的疯狂。司琨大手一挥,根本不顾底下人的感受,让豆蔻知道了什么叫做希望破灭的滋味。 清风堂外,匆匆赶过来的刘妈被尽安拦了下来,她急道:“殿下让人传唤豆蔻是做什么呀?”豆蔻是她唯一的孙女,平日里心疼的紧。 还未等尽安开口,屋内传来了豆蔻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刘妈的脸瞬间就变得惨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27、东宫埋下的隐患(周日三更) 尽安将豆蔻转交到刘妈手上,也是惋惜了一声:“刘妈,我真不知道这是你的孙女。” 刘妈冷笑了一声,吃力地抱着豆蔻,一步一顿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她是太子的乳母,殿下感念她的哺乳之恩,赏了她一座院子,还派了个丫鬟伺候着,留她在东宫颐养天年。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刘妈的儿子和儿媳要出趟远门,把女儿寄养在她这里一个夏天,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院里伺候的丫鬟琉璃一直守在门口,这会见了夜色中的两个人影,赶紧上去迎接。 琉璃瞧见了下身还在流血的豆蔻,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刘妈,豆蔻这是在清风堂” 刘妈艰难地点了点头,示意将豆蔻先安置在床上,琉璃赶紧过去搭把手。 刚把豆蔻平放下,她就苏醒过来了,两只眼睛已经哭的红肿,嗓子也喊哑了。她紧紧地拉着刘妈的说,泣不成声,没多久,又晕死过去了。 刘妈心痛难忍,一直在重复着“作孽”。 琉璃想了想,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刘妈,咱们往好处想,豆蔻已经成了太子殿下的人,日后再不济也能抬一个侍妾的位份,那可是半生无忧了。” 刘妈只是摇头落泪:“你不懂,我们这样奴籍出生的人,位份的事想都不用想” 蓦地,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慌忙转身拉开抽屉,将这一辈子攒下的银两积蓄全都找了出来,匆匆用一个黑漆盒子装着,递到了琉璃怀中。 “刘妈,你这是做什么。”琉璃不明所以,一脸困惑。 刘妈却拉着她的手往院子外面走,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担忧:“你拿着这些东宫去皇宫,拜托守卫给寿安宫的刘嬷嬷带句话,就说让她快救救我们!” 寿安宫的刘嬷嬷,是她的亲姐姐,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琉璃跟着她来到了后院,被她推搡着出了门,刘妈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记住,一定要快!”这是她能听到的刘妈说的最后一句话。 琉璃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将那个装满银两的盒子紧紧地揣在怀中,一路向着皇宫狂奔。东宫离宣武门并不远,若中途不停歇,半个时辰即可赶到。 天边已经吐出了鱼肚白,琉璃一边哭一边奔跑在空无一人的驰道上,她突然想明白了刘妈为什么这么害怕:因为东宫还有一位太子妃,一位端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的主子。 太子性格温和,太子妃却威严肃然,两人相辅相成,琴瑟和鸣。所有的人都说,东宫上下能够井井有条,秩序井然,多亏了这位太子妃。 这样的一位太子妃,怎么能容许太子背上一个临幸幼女的淫乱罪名呢?这是会被言官谏言,世人非议的罪名啊!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事情传扬出去之前,处置掉刘妈和豆蔻。想到这,琉璃就觉得后颈直发凉。主子犯下的错,为什么就要她们这些下人承担呢? 这世道,竟是如此不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28、偶遇司昱 太后见她多吃了两口松花蛋羹,便转头吩咐刘嬷嬷明日的早点也做这个。谁知刘嬷嬷就跟没听见似的,垂着头想事情。 太后又叫了刘嬷嬷一声,她仍旧是没有反应。这会儿,屋子里侍奉的所有人都发现了她的异常。身后的宫女推了她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太后放下了筷子,面色不悦。刘嬷嬷赶紧跪下赔罪:“太后恕罪,奴婢知错了。” 卿千玑在一旁出声道:“刘嬷嬷可是身体不适?如果不舒服,还是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想到刘嬷嬷这么多年从未出过错,太后也缓和了面色,开口道:“你先下去吧,好好休息了再来伺候。” 刘嬷嬷应了声是,便低着头下去了。 卿千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应该是有大事发生了。她停下筷子,接过暗香递过来的丝帕擦了擦嘴,便跟太后道别去上学了。 御用的马车行在驰道上,周遭的车马纷纷避让,不巧遇见了一个人的车马——司昱。 两家各自驾车的车夫也犯了难,皇子和公主,到底应该谁避让呢? 其实按照规矩,自然是公主礼让皇子的,可是难就难在,这位皇子太不得势,而这位公主又实在太得宠太骄横,让昭阳公主的御车让道,车夫已经想到了自己的结局了。 暗香掀了一角帘子低声禀报,过了一会儿,只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绕过去。” 暗香愣了愣,随即吩咐车夫拐弯避让,三皇子司昱的马车就这样从一行人面前驶过去了,两名车夫打了个照面,皆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索性,相安无事就好。 太学府地字班的教室里,卿千玑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身上的气势可以说是冰冻三尺,原本嬉闹的同学们也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若说天字班的学生都是地位尊贵,勤奋好学的。那么一向以有钱人扎堆c顽劣不堪著称的地字班,第一次比隔壁天字班的学生更早地开始了晨读。 卿千玑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了身边的墨重华一眼,心情稍微好受了一些。这辈子,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不会让司昱再登基称帝的。 她需要的是一个明君,一个能容得下富可敌国的墨王府,能揭露永绪帝犯下的过错的人。很显然,一众皇子中,唯有上辈子自除皇籍的司风最为正直善良。 墨重华回过头,正好对上卿千玑幽深的双眸,他淡淡道:“红榴怎么没有跟着来?” 闻言,卿千玑的秀眉陡然皱起,方才冰冷的气息又重新凝聚了起来,“她自然是待在宫里,你那么关心她做什么?” “昭阳,无论我哪里冒犯了你,请你发泄在我身上,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墨重华放下了课本,直视她如冰雪般的面容,“你变了,你从前虽然娇纵,但不会这样是非不分,喜怒无常。” “是非不分?”卿千玑嗤笑了一声,的确,在墨重华看来,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个恶人,“你凭什么因为一个婢女质问我?” “红榴是墨王府的人,她的生死应该由我来决定。” “如果我说,她昨夜就已经被我处死了呢?” 墨重华似乎有些错愕,随即他露出一种无比失望痛心的眼神,“那么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29、你到底图个什么? 一阵风过,窗外的红叶悠悠地飘了进来,落在了她的发髻上,像是一枚天然的簪花,樱唇动了动,发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好,我答应你,不杀她。” 墨重华正沉醉在眼前迷醉的美景里,蓦地被她的声音拉回思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回答什么,只沉声说道:“我不明白,你最近为何总把‘杀’字挂在嘴边,就仿佛人命在你眼里不过就像是一片枫叶,落下就落下了。” 卿千玑不再看他,转头趴在窗柩上望着满山的红叶,“我也不明白,你为何比我养的狮子狗还缠人?狮子狗是为了跟我讨要肉脯,那你呢?为的什么?” “你我两家交好父王和卿伯父从前交代过,要我好好照顾你,等你——”少年的嗓音青涩而干净,就像这秋风一般舒适。 “院长来了,快安静!”一个坐在门边的公子扬声喊道,偌大的教室瞬间就静了下来。 墨重华说到一半的话也就尴尬地停住了,这一停下来,就丧失了说出口的勇气,原本清秀偏苍白的脸色瞬间就染上了一层绯色。 索性卿千玑本就没认真听他在说些什么,这会儿目光又被吸引到门口,眨了眨水汪汪的桃花眼,疑惑太学府的院长怎么来了,院长的身后似乎还跟着教授马术的徐先生。 老院长捋了捋灰白的胡须,望着一众学生清了清嗓子,正声说道:“再过半月,是学院一年一度的马球比赛,每个班都要派一支队伍出战,拔得头筹的队伍成员都可以获得一枚结业考试的通关牌子。” 想从太学府结业,可不是件容易事,诗书c算术c骑射c文礼样样都得考试通关,黄字班就有十几名学生,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了,还没能顺利结业。 所以,能先拿到一枚通关牌子的诱惑力度还是很大的。老院长刚说完,底下的一群学生就踊跃地举手报名了,男学生较为多些,可女学生也有不少。 卿千玑蹙着浅淡的远山眉冥想了一会儿,总觉得在遥远的记忆里这应该是个重要的比赛,可惜她却想不起来了。 台上的老院长摆手示意学生们安静些,接着开口:“这次比赛不止是我们太学府的比赛,获胜的队伍将和国子监的队伍一决高下,为了我们学府的荣耀,每个班参赛的队员由徐宏先生亲自挑选。” 听到这,大部分学生们的气焰都熄灭了不少,也有少许马术不错的学生们跃跃欲试。 徐宏先生由前至后走过,一共挑了四个男学生,身形皆是高挑挺拔,他踱步到卿千玑的桌案前,手指点了点那张檀木桌子,朗声道:“昭阳公主的马术,臣是见过的,在地字班里应当排第一。” 言下之意,是要选她参赛,众人都投来艳羡的目光。 卿千玑用柔软的手指绕着耳鬓的一缕青丝玩了一会儿,还在犹豫要不要参加,这种比赛于她而言可去可不去,赢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没什么实际的利益。 徐宏却全将她的沉默当作了应许,他抬起长腿,正准备饶过桌案到右侧去挑选最后一名替补的人选,耳畔却响起一个清淡坚定的声音—— “徐先生,我也想参加。” 感受到周遭落在自己身上的炽热目光,墨重华藏在袖子的手紧握成拳,没有关系,无论顶着多大的非议,只要能离她近一些,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30、若有意外,我会护着你! 没想到她会这样质问自己,墨重华目光闪了闪,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淡淡道:“徐先生曾教过我马术,技艺尚可通过结业考试。”早年身体好些的时候。 卿千玑目光一横,直逼眼前的徐先生。徐宏被她犀利的目光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 “就算你能骑马,马球场上瞬息万变,若有什么意外——” 卿千玑的话还没说完,被墨重华坚决地打断,“若有什么意外,我能护着你。” 原本正视前方的他突然转过头望着自己,一双清清冷冷的丹凤眼因微愠而敛起,琉璃色的瞳孔迎着照进来的阳光闪烁着动人的亮光,如同他的人一样,温润却又坚定。 如青果般的青涩年纪,说出这样暧昧又模糊的话语,偏偏他白玉般的脸上没有半分羞赧,卿千玑又惊又羞,想说的话都被他堵得死死的。 地字班的学生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窃窃私语一阵接着一阵,卿千玑的余光里已经瞧见好几个女学生嫉妒地绞着手帕了。 老院长也是愣了愣神,心底暗叹现在的民风比开国时更奔放了。 徐宏老师思虑一番后咳嗽了两声,应允了墨重华的请求,马球队一共六人,五人正式上场,留下一人做替补,墨重华虽身体孱弱,但只要不给他上场的机会就好了。 毕竟,墨王府爵位世袭者的请求,他无法拒绝。 徐先生又交代道,明天先训练一番,然后和天字班的学生打一个练习赛,便随着老院长一起离去了。 两人刚一走,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就炸开了锅。卿千玑看着簇拥而来的学生们脸色一变,连连后退。 其他四名参赛的队员站在前头,身后还围着乌压压的一片人影,这些人卿千玑一个都不认识,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向墨重华求助。 清冷的俊颜似化开了层层冰雪,修长的手一拦,就将那娇的人儿护在了身后,薄唇轻启,向着领头的那个人说道:“往后退些,别挤到公主。” “公主殿下,你说我们能赢天字班吗?” “他们队里肯定有独孤九,若是赢了他们,日后我们在太学府可没好日子过。” “是啊是啊,独孤九打架跟野狼似的,可狠了!” 众所周知,天字班的学生大多是王公贵族和重臣的子女,到了地字班,那就是一般朝臣的子女以及花钱买学位进来的富商后代。玄c黄两班,身份就更低了,其中还有寒门出生但天资卓越的子弟。 所以平日里,学府里的学生们皆对天字班的人马首是瞻,生怕不心招惹了他们而后连累自己的家族。像学府举办的大大的比赛,就算能赢天字班的人,众人也是不敢轻易去赢的。 但这次马球赛不同,这次地字班里有昭阳公主,有墨世子,就身份地位而言,尚可同天字班有一较之力。平日里他们一直避让着天字班,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个个都是斗志昂扬的。 卿千玑把他们议论的话都听到了心里,大抵也明白了这些叽叽喳喳的学生们在担心些什么。她与墨重华对视一眼,在看到他点头笑了笑之后,娇声道:“天字班有什么不能赢的?若我们能赢却不敢赢,才是让人笑话了。” 话音落,人群爆发出一声欢呼,学生们都乐疯了,三两个抱在一起商议着对策。 “子澄,我觉得你应该当前锋,你马球打的最好!” “子澄子澄!我回去把我爹的汗血宝马借给你,那可是千金难求的!” “你家那马太高了,你想让我们摔了输比赛啊!” 卿千玑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逗笑了,她笑着摇了摇头,“独孤九有那么可怕吗?” 身边的人动作轻柔地摘下她发髻间的落叶,目光温柔专注,“也许此刻的天字班教室里,也在议论‘昭阳公主有那么可怕吗’。” “墨重华,你敢取笑我!” 阳光洒进教室里,照亮了少女绯红的脸颊,她眼前的少年似雪似玉,眼眸中只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31、心急 娇艳明媚的花朵衬得莞嫔更加柔美,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伴随着宫娥的一阵阵娇笑,宫苑内的景色美不胜收。 扶着莞嫔手以防她摔倒的那个人,正是红榴,此刻的她已经换了浅绿色的宫装,胸前挂着象征着翠微宫身份的玉坠。 卿千玑勾了勾唇角,放下了帘子,似笑非笑道:“这都入秋了,还有这么多蝴蝶啊。” 随行的全子隔着帘子回道:“自然是从花房温室里寻来的,公主若是喜欢,奴才也去给您捉些来。” “不必了,我要这蝴蝶也没什么用。”卿千玑翻看了下自己透明光洁的指甲,上面只涂了一层微亮的护甲油,再过几年,它们将涂上最鲜红的丹蔻,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成为京中最耀眼的花朵。 轿撵行了很远,翠微宫的娇笑嬉闹声仍隐约传到耳边,这笑声想必能飘到乾清殿,勾住皇帝的耳朵往这边走吧? 卿千玑回到寿安宫的时候,刘嬷嬷没有像往日一样站在宫门口迎接,等候她的是一脸心事重重的疏影。 疏影素来稳重,连她都按捺不住心事,想来这宫里怕是出了不的事情。思及此,卿千玑加快了脚步,跨过宫门。 “公主,今日太后去皇后宫里了,让您自行用膳。”疏影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同时低声说道:“早上皇上来请安,莞嫔娘娘借他的口讨要了红榴。” “还有呢?”绝对不止于此。 “太子殿下昨夜临幸了一名幼女,那名幼女恰巧是刘嬷嬷的外孙女。”疏影顿了顿,艰难开口,“凌晨有东宫的婢女来传话,说刘嬷嬷的妹妹和孙系已经殁了,两人都感染了时疫。” 卿千玑的脚步突然变得很重,几乎让她走不动路,但她还是提起脚步,僵硬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她屏退了所有人,放下了一层又一层的珠帘,怔愣地跌坐在了柔软的羊绒地毯上。 想到逝去的两条无辜人命,她又将身体往边上挪了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凉意瞬间侵入心脏,她这才觉得好受些。 暗香和全子都依照命令下去了,唯独疏影至始至终都守在门外,等到宫墙上的日头向西沉了两寸,屋里头却始终没有动静,她咬了咬牙,轻声推开了门,掀开了珠帘—— 等看清了卿千玑像只受伤的兽一样蹲坐在床边,疏影大惊失色,两三步就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因为躺得太久又受了凉,卿千玑的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倚靠在疏影温暖的怀里,被她搀扶到软榻上坐下。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头顶上响起疏影严肃的声音,她难得用这样严厉的语气。 “疏影,我算计错了。”卿千玑无力地靠着枕头,以手覆面,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公主是指红榴被翠微宫讨要了去,还是东宫的事?” “红榴只是我其中的一步棋。”她嗫嚅了一声,纤弱的肩膀似乎颤了颤,“我没想到会这样” 东宫的第一任太子,好色成性,他刚被册封之时,尚且有手段厉害的太子妃管控着。但在永绪帝大病后,太子监国时期,司琨就逐渐露出了荒淫无度的本性,甚至在国宴上逗弄席间貌美的朝臣妻女。 永绪帝提着最后一口气,下了废太子的诏书,细数其监国时期的罪状,首当其冲的就是“荒淫”之罪。 这一世,卿千玑本想赶在司昱打压太子上位之前,以身试险,揭发司琨荒淫的本性,可她没想到会因此牵连无辜的人。 归根究底,是她太过心急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32、她怕的人是司昱 “未曾。” “既然如此,公主为何要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是我算计错了。” “大梁有千万民众,公主所谋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必定会有无辜的牺牲者。” “疏影,你看得比我清,是我糊涂了。”卿千玑放下了掩面的手,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迷离的双眸逐渐变得澄澈明亮,“我本就身处于角斗场之中,竟然还妄想手上不沾鲜血。” 闻言,疏影却突然下跪,上半身匍匐在地上,头压地低低地:“奴婢并不是看得清,奴婢曾经还有一个姐姐,也是宫女,因会弹胡琴,得了太子殿下的眷顾” 她的双肩在剧烈地颤抖,努力压抑着濒临决堤的感情:“这眷顾并没有维持多久,姐姐便被太子殿下淡忘了。后来姐姐发现有了殿下骨肉,不得已拦下殿下的仪驾,希望能生下这个孩子。” “彼时四周还有皇上和大臣在,太子殿下只说了一句‘贱婢,竟敢污蔑本太子’,就是这短短的几个字,害得姐姐被乱棍打死,尸骨也不得入殓。” 疏影朝卿千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公主信任奴婢,将心中所思说给奴婢听,奴婢今日也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告诉公主。既然知道公主所谋之事,奴婢愿将这条性命奉上,只要能告慰姐姐在天之灵。” 卿千玑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疏影却始终跪着不肯起身,她只好握紧疏影的手,郑重开口:“我不要你这条命!但我答应你,会在众人面前揭开他虚伪的面具。” 疏影攥着卿千玑的手,指节都握的发白,她看着面前这个稚嫩的孩童,不知怎么地,总觉得自己在一瞬之间拥有了无限勇气,她哽咽着说道:“奴婢叩谢公主大恩!” “起来吧,去我的匣子里挑些不值钱的玩意,打点下翠微宫的几名大宫女,让她们教一教红榴。” “公主是想——” “红榴以为翠微宫是她的庇佑,得让她明白这宫里真正能庇佑她的人是谁。” 疏影俯身点头:“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布置。” 司琨被册立为太子这么多年,皇帝并非是真的不知道他行为放荡,只是瑕不掩瑜,司琨的能力是一众皇子中最出色的,又是正宫所出,所以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上辈子皇帝为什么会废了他呢?因为司琨心急了。 皇帝只是卧病在床,还未薨逝,司琨就已经让尚衣局为自己量体裁衣,预备做他登基时所穿的龙袍。 那这辈子,该如何让皇帝以为司琨心急了呢? 这关键,就在翠微宫的那位主子。 莞嫔柳氏,原是她父亲礼部侍郎送给太子的伴读。外人以为,永绪帝是因为柳氏的莞尔一笑而被迷了眼睛,召她入宫为妃。 其实,这是皇帝对司琨和朝臣的一个警告:即使朕立了司琨为太子,但朕才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谁也不要急着拥护讨好新君。 卿千玑望着疏影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或许在疏影心里,自己想除掉司琨是因为他不配为太子,但事实上,真正可怕的不是司琨,是蛰伏多年,将他从太子之位拉下来的司昱。 司昱现在的羽翼还未丰满,她要赶在他强大之前,让一切尘埃落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33、原来如此 直到第二日清晨,太后的神色仍旧不是很好,眉宇间笼着一股阴郁之气,任凭卿千玑怎么逗趣也没能让太后舒展眉头。 一旁的刘嬷嬷看着卿千玑天真烂漫的模样,脑海中又回忆起惨死的至亲,忍不住抹了把泪。 太后见状,放下了象牙箸,面色也是不忍,缓缓说道:“你伺候了哀家这么多年,这一次是你受苦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伴随着无奈和愧疚。 “太后言重了,是我们这些出生的人福薄。”刘嬷嬷背脊一弯,惶恐地行礼。 “你妹妹是太子的乳母,对他有哺育之恩,他竟然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哀家,咳咳咳——” 刘嬷嬷赶紧上前替太后顺气,强忍着泪水道:“太后,您别再想这些事了,昨儿个在皇后娘娘宫里,皇上不是说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吗?” “是哀家对不住你” 卿千玑放下了筷子,一脸疑惑不解,微倾着脑袋问道:“太子哥哥做错什么了?我前两天还遇见他了呢,太子哥哥还抱了我,他对昭阳可好了。” 闻言,太后眉心一跳,连忙将卿千玑拉到跟前来问话:“昭阳,你说太子抱你了?他还对你做了什么,你全都告诉皇姑奶奶!” “太子哥哥没做别的了。”卿千玑摇了摇脑袋,发髻上的珠花晃得叮当响,“好像还夸我又长高了不少呢。皇姑奶奶,太子哥哥到底做错什么事了,皇帝表叔不会惩罚他吧?”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太后拉着卿千玑的手,俯下身子和她对视,沉声说道,“昭阳,以后不要和太子单独待在一块,答应哀家好吗?” “这是为什么呀”卿千玑嘟着粉嫩的嘴,一脸不乐意,“太子哥哥喜欢抱我,还总夸我漂亮,我最喜欢太子哥哥了!” 说着,她就气鼓鼓地跑远了,门外候着的全子立马提着书包跟上。 卿千玑刚奔出了寿安宫的大门,就放慢了步子,慢悠悠地散着步出宫去太学府。却在离翠微宫不远的御道上碰见了一个人——司琨。 他眼底一圈都是青黑色,衣裳也有许多褶皱,想来昨夜在御前被训了一宿的话,此刻正匆匆忙忙出宫呢。 司琨抬眸,看见了晨光中向自己跑来的少女,稚气未退的俏丽脸蛋,已经开始拔尖的身形,仿佛天边的霞光都被她吸引着,跟随在她身后。 卿千玑跑到司琨跟前停下,绣鞋碰着锦靴,差点没停住脚步扑到他怀里,少女特有的兰花幽香瞬间包裹住四周的空气。 “太子哥哥,听说京城的十二长巷里有位会做机械鸟的手艺师傅,你抽空去帮我买一只带进宫来好不好?” 手晃着他的衣袖,笑容比桃花还要明艳,眼前的人儿踮着脚尖诉说愿望,像只撒娇的波斯猫儿,司琨笑着点了点头:“好,等我忙过了这阵子,就从宫外带给你。” “哦太好咯,我也有机械鸟儿了!”卿千玑开心地拉着他的手转了个圈,猛地又想起了什么,“太子哥哥,我先走了,今天还有马球练习呢!” 说着,就像只鹿似的跑开了。 司琨恋恋不舍地冲着那抹倩影挥手告别:“昭阳,你慢些跑——” 等人影完全看不清了,他才动身出宫。 翠微宫朱红色的宫门后,莞嫔撕碎了红榴为她绣的玉簪花帕子,面容因为不甘而变得狰狞:“我入宫这么久,殿下从未走过这条道,今日怎偏偏和她一起从我眼前经过!” 红榴低声道:“主子,听闻殿下昨夜在乾清殿跪了一宿,应该不会有这么好的精神的,都说昭阳公主最会逗人开心,看来是真的。” “是啊,人人都喜欢她。”莞嫔出神地注视着落在地上的帕子,洁白的绢帕沾了带着露水的尘土,便洗不干净了。 一听说太子受罚,她就派了心腹去打听,得知他是因为宠幸幼女而被问责,她在殿下身边伺候了不少时日,从未发觉殿下有宠爱幼女的喜好。 “殿下和昭阳公主,可真是兄妹情深呐。”红榴低着头添了一句话。 莞嫔蓦地惊醒,原来如此。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34、小爷给你当马骑!(周六二更) 面对面碰上了卿千玑,竟然露出了不少喜色,刚想抬手跟眼前的人打个招呼,好好夸夸她把孟阁老气出病的本事—— 谁知道,一身绯红烟罗裙的卿千玑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斜睨了他一眼,傲慢开口:“独孤家的辈,练习赛我必赢你。” 说完,自顾自沿着长廊走向教室。 “她刚才叫我什么?”独孤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揪着身边弟的衣襟发问,“她还说一定要赢我?” “这”被他揪着领子的郑昌黎一时为难,昭阳公主摆明了就是宣战嘛。 独孤九放开了他,气愤地一脚踢翻了身旁的紫藤花架,来回踱着步子,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完全就是热脸贴冷屁股,他回头冲着卿千玑离去的长廊大喊一声:“昭阳,你若能赢我,爷我给你当马骑!” “好,说话算话!” 长廊尽头走出来一行人,正是地字班的学生们,卿千玑已经换好了红色的骑装,身旁站着个眉目如画的墨重华,身后跟着四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参赛队员。 “九九,说话可要算话啊。”卿千玑带着地字班的学生们从他们面前走过,还不忘拍了拍独孤九的肩膀,以示激励。 珍珠发带系着乌黑的秀发,笑靥如花,衣带随风送香。 卿千玑的手搭上独孤九的肩膀时,他听见了枫叶落在地上的声音,看见远处的蝴蝶在花丛中轻盈起舞,长廊的檐角上停了一只棕色的麻雀。 所有的声音和画面他都记在了脑子里,在那一刻,他唯独忘记了心跳。 直到一群学生们簇拥着卿千玑都走远了,郑昌黎才指着安静的空气叫嚣道:“地字班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们,等着练习赛的被我们老大打的落花流水吧!” 说着,他还凑过来拱了拱独孤九的手臂,谄媚一笑:“嘿嘿,老大你说是吧?” 冷不丁被他这么一推,独孤九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理了理衣袍,还正了正发冠,嘴里声嘟囔着,“这丫头换衣服的速度怎么这么快啊?刚才她叫我叫的这么亲昵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阳光透过廊柱和树叶洒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光晕的渲染下竟然多了一分不可名状的温柔情愫。 独孤九直接忽略了一旁看呆了的弟,大步流星地奔赴马场去了。 弟们面面相觑,用眼神控诉老大反常的行为。 “老大这是怎么了?除了在他大哥面前,还从没见他软弱成这样过,何况还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娃!” “你眼神什么时候这么不好使了,昭阳公主能跟娇滴滴沾边吗?她骑马从你头顶跃过的时候,你还在喊你娘亲救命呢!” 郑昌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停止争吵,揽着弟兄们的肩膀郑重说道:“总之,咱不能输给地字班的那群怂包,别的不说,总不能真让咱们老大给公主当马骑吧!” “那必须的,不然以后这学府里,可就地字班的学生们说了算了!” 众人将手搭在一块加油打气,为了以后还能在太学府横着走,生生激发出来旺盛的斗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35、这球我让给你(一) 卿千玑张望了一圈,出声问道:“我的雷音呢?” 徐宏先生淡淡道:“马球比赛不是比谁跑的快,比的更多的是技巧,不适合用烈性马。” 卿千玑想了想他说的在理,也就没再要求,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掩盖了心底的失落。 墨重华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眸光一闪而过。 正式的马球比赛每对出站五人,两头都设有球门,而今天徐宏先生就放开了一个球门,朗声道:“半柱香的时间,哪支队伍先进球就判谁赢。” “没有其他规则?”有队员不解道。 徐先生惜字如金:“没有。” “那好办,我们黑风队赢定了!”独孤九听了喜上眉梢,率先翻身上马,黑色的骑装被风吹得鼓起,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俊俏的少年郎。 卿千玑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一跃而上,用力勒了把缰绳,身下的马儿就扬起了前蹄,嘶鸣了一声,喷了独孤九一脸唾沫。 独孤九的好心情瞬间被浇灭,咬着牙瞪着卿千玑:“昭阳,你是不是有病!” “你就只会说这么一句话吗?” 两个班都骑上了马,虎视眈眈地瞪着徐宏先生开球。 墨重华也换了骑装,衣料贴身勾勒出少年清瘦修长的身形,他和天字班的替补队员一起退出场外,坐在椅子上候着。 看着赛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们,他问旁边的替补:“我们会有上场的机会吗?” 那替补看了他一眼,斟酌开口:“等到正式比赛的时候会有吧,那时候赛程长,也许会有人打不完全场。” 墨重华没再说话,他将目光锁定在一个红色的倩影身上,看着她在哨令声响的一瞬间抽下马鞭,像箭一样突破重围,抢下了徐宏先生发出的球。 秋风吹过,赛场上的人挥汗如雨,而坐在场外等候的墨重华竟觉得有些冷,更让他觉得不甘与恼怒的是,他的身体开始感到疲惫了,冰冷的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口的位置,仿佛置身于冰窟,疼痛感从骨头直刺肌肤。 这就是他的身体受风的感觉,脆弱的不堪一击,王府里的大夫换了一茬又一茬,还是没有人能解他的寒疾,可赛场上的那抹红影,就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温暖着他的意识。 墨重华想起第一次见到卿千玑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在卿伯母的肚子里,当他把手放在那隆起的孕肚上时,腹中的胎儿踢了他一下,吓得他连连后退。 彼时,父亲和卿伯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父亲揉着他的脑袋说道:“华儿啊,伯母肚子里的可是你未来的妻子啊,可不能从就怕了她咯~” 温柔的像月光一样的卿夫人掩唇一笑:“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我倒真希望是个女孩,那样就可以养在闺阁里,不用早早地上战场拼杀。”定北侯卿朗蹲下身子,伸出大手抚摸着夫人的肚子,回过头对稚嫩的男童郑重说道,“华儿,一定要守护好我的女儿哦。” 墨重华似懂非懂,将手覆盖到他的大手上,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36、这球我让给你(二) 卿千玑只觉得耳畔刮过一阵疾风,马驹嘶鸣声逼近,她座下的马儿竟然因为惧怕独孤九骑的马而放慢了速度!独孤九压低了腰,长手一勾,就将球从卿千玑的杆子下抢了过来。 黑衣少年带着球狂奔,还不忘侧着脸向身后气恼的女孩吹了个口哨,笑容恶劣而张扬,他就和肆意的风一样,狂傲不羁。 看着前方少年矫健的背影,卿千玑骑马的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脑海中的画面不断切换,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打马球的技术,是司昱手把手教的。 上辈子,在国子监和太学府的马球比赛上大放异彩的人,正是一直默默无闻的三皇子司昱,从那以后,人们提起三皇子的时候,从“那个宫女所生的皇子”变成了“那个打马球很厉害的皇子”。 而当时作为观众的卿千玑,彻底迷上打马球和司昱,成了司昱的尾巴。因为卿千玑受宠的关系,渐渐地,司昱在众人眼中又从“打马球很厉害的皇子”变成了“不能怠慢的三殿下”。 “公主,快跟上!” 一个焦急的呼声将卿千玑从回忆的深渊中拉回来,叫她的是班里马球打的最好的陆子澄,被学生们寄予了殷切的希望,场外看比赛的学生们呐喊助威声也是一阵高过一阵,但是很明显天字班的助威声要更嘹亮些。 “看来独孤九还是不可战胜的啊” “毕竟是独孤将军家的子弟嘛,寻常人哪争得过他啊” 赛场外观赛的学生们议论纷纷,独孤九在太学府真是如同结业考试一样恐怖的存在。 但赛场上搏杀的队员们没时间想这些,陆子澄狠狠抽打马鞭,落了半截马屁股的距离紧跟在独孤九身后,他尝试着去探被独孤九掌控的球,可那球就像是长在他的球杆上似的,独孤九控球控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四周的夹击。 要问独孤九心里是什么想法,他就一个念头:可不能真给那丫头当马骑!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要是输了比赛却不履行诺言,那回去还不得让大哥揍死! 眼看着球门越来越近,独孤九逐渐放松了心情,甚至还开始挑着球逗起了一直紧追不舍的陆子澄。 突然间,一声凄厉的马驹嘶鸣声响彻天空,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墨重华立刻不安地站了起来。 卿千玑将簪子扎进了马屁股,座下的马驹发了狂,一路狂奔突围,郑昌黎等人连拦都不敢去拦。 独孤九也察觉出了身后异样的马蹄声,可偏偏这时陆子澄又缠得他脱不开身,等他感受到那阵压迫感逼近的时候,已经腾不出功夫去应对卿千玑探过来的球杆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卿千玑从自己杆下抢走球,带着球直奔球门,他懊恼地怒吼:“郑昌黎你们人呢?都是死了吗?让爷一打五!” 独孤九正想着怎么跟大哥解释,却见卿千玑在离球门三尺远的地方停下了,因为座下的马儿屁股上还在淌着血,不安地躁动着,她控起马儿来有些费力。 珍珠发带因为方才那阵剧烈的颠簸静静滑落,风吹散了卿千玑如墨的发丝,她的身后是缥缈的远山影子,天山一色间,她慢悠悠地将球踢到了独孤九的眼前,爽朗一笑:“这场比赛,我们地字班赢了,但这个球,我让给你。” 那一刻,独孤九说不清涌上他心头的是什么复杂的情感,就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老爹身披戎装凯旋归京时,那种被彻底征服的感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37、不要再管我的事 徐宏先生举手示意,宣布天字班的队伍获胜,可是在场的人都清楚,这场练习赛,真正的优胜者是谁。 看热闹的学生逐渐散去,独孤九牵着缰绳,让慢慢踱到卿千玑面前,斟酌了片刻,犹豫着开口:“昭阳,你是不是?” “首先,我没病,其次,我让你一球是有求于你。” “什么事?”独孤九挑了挑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些。 “跟国子监的比赛,我肯定是要参加的,我与七公主素来互相看不顺眼,正好趁这次机会好好教训她一顿。”卿千玑冲塔眨眨眼睛,狡黠一笑:“所以,九九,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班?” “你想让我跟你一起打比赛?”独孤九的眉心拧到了一块,显然是内心纠结,“但我要是去了地字班,我大哥还不知道怎么收拾我呢?” 卿千玑弯着桃花眼调笑道:“你说独孤长生啊确实是个严肃的人,你怕他也是正常的。” “谁说我怕我大哥了!”独孤九急着辩解,满色微红,“你等着,过两天我就想办法调到地字班去。”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策马离去了。 卿千玑本来是费力地控制着躁动的马儿,但她突然发觉座下的马儿安静了下来,一阵药香随风送入鼻尖。她回头一看,墨重华不止何时来到了身边,已经止住了马驹流血的伤口。 他抬头看了卿千玑一眼,凤眸微微敛起,那是他生气时的细微表情,“下次不许这么胡闹了。” “你”卿千玑对上他雪水般清冷的双眸,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少管我的事?” “不能。”直截了当的拒绝,厚着脸皮地纠缠,谁能想到温柔寡言的墨世子是这么无赖的人。 “墨重华,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卿千玑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倔强地抿着薄唇的少年,“茶花会也好游园会也好,只要我去赴宴你就一定在,还有这次的马球赛,因为徐宏先生选了我,你就也要参加,从不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将发丝拢到耳后,露出精致巧的面庞,和不带着一丝情意的双眼,不同和刚才和独孤九说话时的明媚娇俏,她近乎冷漠地开口:“你这样纠缠我,真的很让我苦恼。” “我们有婚约的,我答应过两家的长辈,会好好守护你。”墨重华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券,指甲嵌入肉里。 “婚约?不过只是父辈的戏言,你为什么要当真?” “不是戏言,婚书上白纸黑字你我的名字,一式两份——” “墨重华,接下去我说的话希望你牢牢记住。”卿千玑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努力不让自己去在意他近乎卑微的姿态,“和你有婚约的是定北侯的女儿卿千玑,但是我,是整个皇族最得宠的昭阳公主,我不可能也不会嫁给你!” 不敢去看他破碎的表情,卿千玑抽了马儿一鞭子,狠下心离去了。 留下了茫然失措的墨重华停在原地,他慢慢蹲下身体,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好冷啊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里,仿佛失去了所有感知外界的能力。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结上了晶莹的冰霜,胸口上压着一块大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扯着嘴角笑了笑,今年的寒疾发作的这么早,看来他真的活不过二十岁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38、身患寒疾 墨重华从父亲离世的噩梦中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的噩梦中,至少在梦里,陪着他度过父亲的葬礼的人还有卿伯母和千玑,而在这个残酷而真实的现实世界里,没有卿伯母的安慰,从前在他膝前牙牙学语的千玑也变成了陌生的昭阳公主。 “世子,您可算是醒了。”王府的李管事见他醒过来了,立马将外室的大夫们都请了进来,又体贴地问道,“您昏睡了两天,可是要先用些汤水膳食?” 墨重华将脸别到一边,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句:“还不如就这样一直睡过去呢。” 一句话,将床边正准备为他号脉的叶大夫吓了一跳,苍老的面庞上立刻笼上了愁云:“世子,您今年的寒疾发作的比去年早了三个月,可不能忽视啊!” 他身后一起问诊的大夫们也都纷纷点头附和,这墨王府给的诊金是一般诊金的十倍,但也不是好拿的,这墨世子的寒疾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墨王妃就是因为身患寒疾所以难产而亡,这墨世子哎,也是个可怜人。 墨重华终究还是个善良的少年,他坐起身,任由一名名大夫未他号脉,分析病情。听着他们在商议着该怎么用药,墨重华就跟事不关己似的淡漠,听到叶大夫纠结困扰处,他还提出了几句建议,将丹参换成丹皮,药性会更温和些。 叶大夫恍然大悟地点头,随机讪讪一笑:“世子的医理连老夫也自愧不如。” “叶大夫过谦了。”墨重华浅浅一笑,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温和模样,他唤来身边的侍女,“绿樱,送大夫们出去吧。” 一直安静地立在一侧的清丽侍女盈盈一拜,随机引着大夫们去前厅领取诊金了。 “我是晕倒在马场了吗?”墨重华掀开被子下床,由侍女伺候着洗漱更衣,昏睡了两天对有洁癖的他来说是无比煎熬。 李管事恭敬地禀报:“回世子,是昭阳公主的马车送您回来的,她说您受了冷风晕倒在了马场。” 闻言,墨重华轻嗤一声,表情嘲讽:“这不可能。” “确实是昭阳公主送您回来的,看她当时的反应,应该是急坏了。” “呵”墨重华挥了挥手,示意李管事和侍女们都下去。他看着铜镜中那个病弱的人影,默默伸出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镜子中也倒映着同样的影像,“所有在乎你的人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那天早上,卿伯母在他和千玑的额头上都吻了一下,还帮他梳好了头发,柔声叮咛:“华儿,好好照顾妹妹,我进宫一趟,要晚些回来。” 可是卿伯母食言了,那一晚墨重华哄着哭闹的卿千玑,怎么也等不到她回来。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女孩明媚的笑颜,墨重华放开了手,颓然一笑:“我怕别人欺负你。” 门外,李管事并未离去,想起昭阳公主离去前问自己的话,他的面色变得晦暗难明。 那个骄傲的公主用着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缓缓开口:“李管事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吧?” “是,老奴是跟着老王爷一起进府的。” “那我问你,建安十六年七月,我的母亲可曾上门拜访过墨老王爷?” 李管事眼神一变,随机垂着脑袋回答:“太久远的事了,老奴记不清了。” “建安十六年七月是墨老王爷遇袭去世的日子,你怎么会记不清呢?” “这老奴年纪大了,以前的事确实记不清了。” 卿千玑没再开口,她只是悠悠地注视着李管事,嘴角勾起了一抹难明的笑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39、我想回家了 三伏天,屋外骄阳似火,屋内放满了没有烟雾的松花碳暖炉,她裹着两层厚锦被紧紧地抱着墨重华,汗水和泪水一块哗啦啦地往下落,淌湿了被褥。 疏影点亮一盏烛火,隔着层琉璃灯罩子,映照出柔和的暖橘色灯光,为床上坐着的那个娇的人儿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公主,怎么又醒了?”疏影上前为卿千玑披上一件外衣,从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卿千玑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使她就像雨中被淋湿翅膀的白蝴蝶,脆弱而易碎。 卿千玑抬头望着疏影,有些无助地握着了她的手,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全子回来了吗?” 疏影露出不解的表情,她回握着卿千玑的手,有条不紊地开口:“公主,全子在宫门下钥前就已经回来和您禀报过墨王府的情况了您这是怎么了?” 卿千玑摇了摇头,掀开被子预备起身,“伺候我梳洗更衣吧,我早些去太学府。” “公主,现在才三更天。”疏影抬高了声音,却发现卿千玑一向平静如水的眼眸透出了几分慌乱之色,“公主有什么事不妨与奴婢说,奴婢和您一起想办法。” “疏影,我想回家了。” “公主,这就是您的家啊。” 卿千玑沉默着起身,走到窗边坐下,静静地望着夜空中的残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后的疏影陪着她,从天黑坐到天亮。 当卿千玑顶着黑眼圈来到太学府的时候,墨重华的位置仍旧是空着的。但是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左边多了一张书桌,旁边坐着个黑衣红发带的少年,剑眉入鬓,鼻梁挺翘,俊朗英气的侧脸,用课本垫着茶杯,一看就是嚣张跋扈的独孤九。 她笑着拉开凳子坐下,调侃了一句:“你动作还挺迅速的啊,这么快就调来地字班了。” 独孤九听到旁边来人了,嘴里“嗯嗯”应了两声,却没有回过头看卿千玑一眼,还虚张声势地翻开了课本,把头埋在了书里。 卿千玑不明所以,问教室里的其他人:“他这是怎么了?” “谁敢乱说爷揍死他!”埋首在书本里的独孤九突然高声嚷嚷了一句,吓得围观看热闹的学生们立马散回到自己位子上,装模作样地读起书来了。 这下卿千玑算是明白了,她暂时忘记了心中的担忧,掩唇一笑:“九九,你这是被你爹揍了呢?还是被你那冰块似的大哥揍了呢?” “混合双打!”说着,独孤九放下书,露出一对淤青的眼圈,一抬头瞧见卿千玑也是黑着眼圈,忍不住笑了,“哟,公主大人平时在家也会挨揍啊?” 卿千玑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昨晚上东街有户人家揍儿子,吵得我没睡好。” 独孤九哼了一声,又没脸没皮地凑过来,声说道:“不管别的,咱俩现在也算是难兄难弟了,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吧。” “只要你帮我赢了和国子监的马球赛,我就不把你要给我当马骑的事情告诉你大哥。” “昭阳,你这可不厚道啊,我已经挨了我大哥一顿揍了。”独孤九见卿千玑坐姿挺拔地读着书,一点也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你读书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卿千玑将书丢到他桌上,笑骂道,“你要是平日里多读点书,夸人的时候也不至于词穷的这么磕碜。” 两人笑着闹着,没注意到座位旁又多了一个人,等卿千玑回过头猛然发现墨重华来了的时候,愣了好久才张嘴说了一句:“你身体好些了吗?” 墨重华没有转头看她,整个人就像是从冰天雪地里走来的,气质冰冷,良久才回了一句:“多谢公主关心,已经没事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40、他俩为啥和好啊? 樱唇抿了抿,却终究是没再开口,卿千玑用手撑着额头,落下的阴影刚好遮住了眼底的青黑色。她低头翻看着桌上的《九州志》,目光停在了关于东海的记载。 “东海有医仙,浮花结海楼。”卿千玑默念着这一句话,在心底暗暗发誓,她等不了了,她要去东海浮花宫为重华求医,她实在不想再看到他受寒疾侵蚀的样子。 卿千玑在心底谋划了一上午,独孤九趴在桌上睡了一上午,而墨重华,则隔着自己堆叠的书山气了一上午。 下午的时候,马球队的学生留下来练习,独孤九和卿千玑称兄道弟地走了。墨重华本来是要收拾东西回府泡药浴驱寒的,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实在是觉得胸口闷的慌,也冷着脸跟上去了。 马场外,卿千玑诧异地看着背后一脸阴沉的墨重华,忍不住皱眉:“你过来干什么?风这么大!” “我也是马球队的一员,自然要和你们一同训练。”少年淡漠的凤眸微微敛起,声音清冷。 “墨重华”卿千玑恶狠狠地瞪着他,都快把脚底下的草地踩烂了,不远处独孤九正在喊她入队,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地冲眼前的人骂了一句,“你简直固执得无可救药!” 上辈子,自己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执拗呢?明明以前她说什么,重华都会照做的。 墨重华将她的话语和表情都理解成了对他的厌恶,他坐在替补位上,看着正在赛场上训练的卿千玑,发现自己怎么努力也笑不出来。 明明时候,她最喜欢让自己抱了。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抹去一个人的记忆,可是为什么他却对过去的一切记得无比清晰呢? 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沁入心肺,墨重华看着卿千玑如火的身影,却怎么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了。 她飞得太高太远了,墨重华有一瞬间想折掉她的羽翼,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虽然这个念头转瞬而逝,仍然让他背脊一僵。 冰雪似的眼眸染上了墨色的深沉,再看不见稀碎的星光。纯白无暇的积雪上若是泼上一壶热水,雪堆就会瞬间消融露出藏在其下的污秽土地。 在纯净的爱与守护包容下藏着的魔念,名为占有。 这场训练卿千玑打的漫不经心,独孤九完全没把她当公主看,将她从头到脚数落了个遍:“就你这样打球,就等比赛的时候被七公主当球踢吧。” “你和司昱打过马球吗?”卿千玑对他的嘲讽不甚在意,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司昱?哪个司昱?”独孤九扯着马尾巴想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地开口,“你说那个宫女所生的皇子啊,我怎么会和他打球呢。” 独孤九样貌生得桀骜,瞧不起人的时候更是一副嚣张的不可一世的模样。 卿千玑想了想司昱的手段,好心提醒他一句:“这话你可别当他的面说。” “切,大家都这么说的,怎么了?”独孤九一边往回走,一边随意地开口,“这世上除了我大哥,爷我怕过谁。” “那你还是没出息,我连你大哥都不怕。”卿千玑嗔了他一眼,将马驹交给侍从牵走,她走到墨重华身边轻声说了一句,“我要回去了。” “好。”墨重华随即起身,理了理衣袍跟在她身后。 独孤九牵着马儿不明所以,啧声道:“这两人刚不还在吵架嘛!什么时候和好的啊?” 他又特意转头问了下身边的人:“昭阳公主记仇吗?” 那人点头如捣蒜:“记仇!” 独孤九这下就更不明白了:“那他俩到底为啥和好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41、找了条白眼狼 莞嫔穿了件青色的如意云纹缎衣,乌黑亮丽的秀发挽了个新月鬟,斜斜地簪着一支洁白的玉簪花珠钗,显得整个人清丽无比。 她懒懒地靠在美人榻上,正在和永绪帝下着棋。她执着白棋,一连吃了皇帝好几个黑子,柔媚的眼波一转,笑着嗔道:“皇上既然这么心不在焉,就回乾清殿批折子去吧,不劳烦您费时间陪臣妾下棋了。” 永绪帝赶紧握住她柔嫩的手,戏谑道:“那也是怪爱妃今日装扮得好生别致,朕被你勾的移不开眼。” 莞嫔顺势坐到他身上,把玩着他腰间的玉坠:“皇上这几日总是去惠妃姐姐那听佛经,臣妾再不精心打扮,估计就被您忘了。” “前两天心烦,就去惠妃宫里坐坐了,她那儿最清净。” “皇上是为太子殿下的事情心烦吧?”莞嫔本是温顺地垂着头的,这会儿抬头望着永绪帝,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殿下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人,坐拥后宫佳丽三千,食色性也,皇上无需将言官的那些不中听的话放在心上。” 永绪帝掂了掂手里的黑棋,收起了先前的笑容:“爱妃,忠言逆耳啊。” “那皇上您再听臣妾说句逆耳的话,臣妾早年做过太子殿下的伴读,深知他不是会宠幸幼女的人,这其中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嘭——”永绪帝大手一挥,打翻了棋桌上的茶盏,一阵听令哐啷的响声过后,门外候着的宫女立马就进来跪着收拾了。 莞嫔也被吓着了,缩在角落里泪眼汪汪道:“皇上不喜欢听实话,臣妾就不说了。” 珠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掀开,红榴端着金盆进来伺候永绪帝洗手,她细心地择去他手指尖的茶叶,再用事先烘热的帕子擦干他的手。 永绪帝将手放到鼻尖嗅了嗅,又看见水盆中飘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心情好了不少:“这净手的水也弄得这样香,莞嫔,你宫里何时多了这么个伶俐的丫头。” 莞嫔见永绪帝给了自己台阶下,又扬着温柔的笑脸坐过来说道:“这侍女是昭阳公主带进宫来的,臣妾还是借皇上您的面子去寿安宫要来的人。” 红榴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盈盈一拜答道:“回禀皇上,这净手的水里放了茉莉,栀子叶和兰草,再加上一些香料,洗过水的手半天都能留着香。” 永绪帝没有看红榴,盯着一旁燃着轻烟的鎏金香炉问了一句:“你还懂香料?” 红榴笑着点点头:“奴婢早年跟着调香的师傅学过一些。” “哦,这样啊”永绪帝起身走到香炉边,闻了闻它飘出的香味,确认还是从前赏给莞嫔的龙涎香后,踱步到红榴身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贵子,把朕的玉佩赏给她吧。”永绪帝留下这一句话,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红榴姑娘,您的福气到啦。”贵子双手将玉佩递给红榴,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谢皇上隆恩。”红榴转过身,正对着宫门,伏着身子谢恩。 她身后,莞嫔一脚踢翻了那盛着水的金盆,指着红榴冷笑了一声:“原以为招了条能咬人的狗,想不到是只白眼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42、红榴这口气得憋死 她虽低着头,语气里却含着前所未有的硬气:“莞嫔娘娘,奴婢是寿安宫的人,总在别宫伺候实在不合规矩,奴婢今儿个就回去了。” “站住!”翠微宫的大宫女香锦伸手拦在红榴前面,瞪着眼珠子恶狠狠开口,“你当翠微宫是什么地方?是你这下作胚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香锦自然是不想放红榴走的,前两日她收了别人的好处教她规矩,皇上方才赏了一块玉佩,眼看着红榴就要一跃成为人上人了,香锦心底除了嫉妒,还有惧怕。 红榴握住香锦的手,露在衣袖外面的手腕上还有青紫色的伤痕,她眼神毒辣地看着眼前的人:“香锦姐姐,多谢你这几日的照拂,知道你舍不得我走,妹妹以后一定会来看你的。” 香锦被她看得发怵,转身向莞嫔娘娘求助:“主子,这种背信弃义的奴才,可不能放她走!还不如就让嬷嬷扔到井里去,反正本就不是宫里的奴才。” 听她这么说,红榴不但不怕,嘴边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美人榻上的莞嫔已经平息了刚才的怒火,恢复了清丽温婉的模样,她拔下发髻上的玉簪花钗子,愣神地看着,悠悠地开口:“香锦,放她走吧。” “娘娘!您瞧她这副人得志的嘴脸,以后指不定对咱们恩将仇报——” “皇上前脚刚赏了玉佩,后脚人就在我这里没了,这宫里人会怎么想?”莞嫔冷笑了一声,指尖触碰着玉簪花的花蕊,目光逐渐变得温柔,“红榴,日后你若成了主子,我们也不会是敌人,你明白的。” 红榴转过身,冲着莞嫔盈盈一拜,声音清亮:“奴婢知道娘娘独爱玉簪花,其他人和事是入不了您的眼的。奴婢的症结也不在翠微宫,娘娘大可放心,也许,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位呢?” 莞嫔知道她口中意指的是谁,她将钗子簪回到发上,突然觉得心情很好,“你回去吧,本宫先祝愿你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奴婢拜别。”红榴走的时候,全程都抬着头,她第一次这样做,原来昂首挺胸地走路是这样畅快。 香锦忧心忡忡,但对上莞嫔的笑脸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她行礼退下,趁着红榴在屋里收拾包裹的功夫抄路跑到了寿安宫,请人叫来了疏影。 疏影刚一露面,香锦就把之前从她那拿来的首饰都还了回去,愁眉苦脸道:“疏影姐姐救我,皇上瞧上了红榴!” 闻言,疏影也是心底大惊,但她没有显露在脸上,依旧平静地开口:“你且把事情的详细都与我说一遍。” 于是乎,香锦将今儿个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疏影,临走时还嘱咐她一定要搭救自己。 疏影示意她宽心,一回宫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卿千玑。 “就这样啊?”卿千玑用绣球逗着狮子狗,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疏影秀眉紧蹙,沉声道:“公主,红榴此次回来是想等皇上的恩旨,好在我们面前扬眉吐气一把。” “她吐不了这口气,估计得憋在肚子里憋死。”卿千玑抬手示意疏影过来说话,她轻声开口,“莞嫔宫里的龙涎香,可不是人人都能用的,她进宫也快半年了,恩宠不断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疏影瞬间明白了:“疏影在皇上面前显露用香的本领了难怪” 她又点了点头补充道:“皇上赏她玉佩,原本是想离间她们主仆二人的,谁想到红榴竟然趾高气昂地回寿安宫来了。” 卿千玑弯着眼睛笑了一下:“她回来也没事,怎么说皇上也是赏了她一块玉佩的,就让她做那燃火的油吧。” 疏影福身应是:“奴婢这就去迎她回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43、你还记得自己的主人是谁吗? 但是红榴不乐意了,她将皇上赏给她的玉佩系在腰间,脸上始终挂着盛气凌人的笑容:“疏影,我怎么能住这样的地方呢?我是无所谓的,但让御赐之物待在这样的地方,我怕它不心蒙了尘,那你我都是罪人了。” 疏影忍不住哼了一声,用着嘲讽的语气开口:“既然这样,你就把御赐之物交给公主保管吧。” “恐怕是不妥,这玉佩是皇上亲自上次赏给我的,理应由我保管。”皇上两个字,她咬字很重。 疏影见她如此死皮赖脸不知天高地厚,心中更加不悦:“那行吧,你随我一起去拜见公主,任凭公主定夺吧。” 红榴跟着疏影来到卿千玑的寝殿的时候,她是昂着细心装扮过的脸蛋,穿着最精致的宫装,带着倨傲的心情掀开一层又一层珠帘的。可是当她看到那蹲在地上逗弄狗儿的女孩时,她努力建立起来的自信和骄傲在一瞬间崩塌。 她身上的衣料薄如蝉翼,红榴没见过这种料子,透过光线能看见其下遮掩着的娇嫩肌肤,洁白莹润如羊脂玉,如墨青丝未束,就这样慵懒地披在肩上,将已经开始发育的玲珑身躯衬托地更加娇,她抚摸着狗儿的手柔若无骨,任谁看了都不忍摧毁眼前美丽的人儿。 原先在莞嫔娘娘那里,红榴觉得宫里人的华贵美丽是可以用衣裳首饰衬出来的,可是一回到昭阳公主这里,她就明白自己与天之骄女之间的云泥之别,她装扮得再精致再出色,只消公主的一个眼神,她就输了。 卿千玑将雪白的狮子狗抱在怀里,缓缓地走到二人跟前,她个子虽然不高,但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清贵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樱唇动了动,娇笑了一声,道:“这是怎么?” 疏影上前一步恭身禀报:“回禀公主,红榴不愿意住三等宫女的屋子。” 红榴似乎动了动嘴想要否认,但她握了握冰凉的真龙玉佩,又把喉头的话咽下去了。 “怎的这种事也要来烦我,宫里没规矩的吗?” “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带红榴下去。”疏影弯着腰行礼,低头时对红榴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容。 红榴早就觉得自己今非昔比,昭阳公主看不起自己可以,凭什么连疏影这样的随侍也对自己摆脸色?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皇上赏赐了我玉佩——” “啪——”疏影面无表情地打了红榴清脆的一耳光,将她打趴在了地上。 红榴捂着流血的嘴角红了眼睛,她不死心地加了一句:“我是皇上眷顾的人,你一个婢女也敢对我动手?” “哈哈哈哈”卿千玑抱着狗儿笑弯了腰,等笑够了她又走过去蹲在红榴面前,扬着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悠悠开口,“告诉你一个秘密,每次我想杀人的时候都喜欢笑。” 红榴是真相信她是个疯子,此刻不断地往后挪着位置,嘴里喃喃道:“不,公主我错了,你不能杀我——” “好呀,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对了我就不杀你。” 卿千玑用手指缠住她的腰带,红榴就动不了了,只能一边落泪一边拼命点头。 “我问你,你的主人是谁?”纤纤玉手点在樱唇上,嘴角勾起的弧度说不出的醉人,“我给你三次机会。” “奴婢的主人是公主您!” “不对。” “是莞嫔娘娘——” “又错了呢。” “是皇上!奴婢的主子是皇上!”红榴爬起来半跪着,冷汗随着泪水一起落下。 “真可惜,都错了。”卿千玑笑着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惊慌失措的红榴,“你怎么忘记了,你的主人是墨重华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44、过生辰(一) 天之骄女昭阳公主被国子监“请”到了太学府,又被孟阁老从天字班调到了地字班,这是意外之一。 这意外之二嘛,天字班的老大独孤九在院长的画像上描了只王八,被踢到地字班去了,据说还挨了独孤老将军好一顿打。 马场上,郑昌黎拉着一张苦脸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独孤九,就差没两滴眼泪出来了:“老大,你给院长画王八的时候怎么不叫上我们啊?我哪里敢跟你对打啊?” “咳咳那啥最难消受美人恩,哦不对,不是这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刀锋般桀骜的少年脸上一热,是该多念点书了,“等我帮她赢了和国子监七公主的马球赛,我就回天字班来。” “啊?老大你还回的来嘛?”郑昌黎从上向下打量了他那走后门进太学府的老大一番,声嘟囔了一句。 独孤九正想骂他一顿,身后响起一个清甜的声音:“九九,对你的老朋友不会下不去手吧?” 昭阳的声音怎么形容呢?独孤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他老爹有一房妾是唱曲的,说话就和黄鹂鸟似的甜滋滋的,但昭阳叫他名字的时候,大概有一百只黄鹂鸟的叫声那么甜。 “兄弟是兄弟,比赛是比赛,有什么下不去手的。”独孤九潇洒地控着马,骑向卿千玑,还不忘嘱咐郑昌黎等人一句,“诶,你们可别让着我啊,使劲打!” “知道了,我们会使出真本事的!”郑昌黎冲他做了个鬼脸,和身边的队友声说道,“我看老大啊,是兄弟是兄弟,心上人是心上人。”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郑昌黎口中的“使出真本事”就是被独孤九一人挑五个,连进十五球结束了比赛,天字班的黑风队在观众眼里就是个陪跑的,连拿到球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地字班赢了,确切地说是独孤九一人挑大梁拿下了这场比赛。看着跑的满头大汗的独孤九,卿千玑和陆子澄一脸黑线,眼底闪烁着同一个疑问:这不是人是笼子里刚放出来的恶狼吧?打个球跟吃人似的 等到院长颁奖完毕,祝贺恭维的学生们都散去了,卿千玑坐到墨重华旁边感慨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要是重华有独孤九一半的体格,那她也就不用这么忧心了。 独孤九兴冲冲地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有一种野性的力量美,“昭阳,今天是我生辰,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酒?” 未等卿千玑开口,旁边的墨重华就冷了脸说道:“她不喝酒。” “今天是你生辰啊,可惜我没准备礼物,实在不好意思去赴宴了。”因为还有求于人家,所以卿千玑拒绝的委婉,但她明显感到身旁的压迫感少了几分。 可惜独孤九是个不懂得婉约的豪放派,他甚是大方地表示没有礼物也没关系:“用不着礼物,也不是什么宴会,就是让厨房多做两个菜而已,今天我大哥也回来,你就跟我回家一趟吧。” 说到最后,这霸王语气里近乎带了点哀求的意味;“当着公主的面,他总不好揍我。” 得,原来是为这个。卿千玑叹了口气爽快地应下了:“行吧,本公主就卖你这个面子。” “多谢公主大恩!”一听她应允了,独孤九立马乐开了花,还没笑几秒,怀里突然多了块玉佩,转头一看,原来是墨重华丢给自己的。 “贺礼你收下了,不介意多带一个人回府吧?” “那当然,走走走!”多个人多份保险,独孤九自然不会拒绝。 卿千玑嗔了墨重华一眼,对方回她一个温润的笑容,只怪这人的相貌生得得天独厚,卿千玑觉得心底有火也发不出来,她上辈子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厚颜无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45、过生辰(二) 以往卿千玑过生辰的时候,宴请宾客的桌子要从九华殿一直摆到流风殿,她光坐在位子上听人贺喜送礼都要费上半天。就算后来嫁于墨重华,每年的生日也都是他亲自操办的,虽说不上如在宫里的时候热闹,但也是极尽奢华的。 重华会为她在全京城的街上点上长生灯,一盏接一盏地悬在空中,远远看去就像是落在人间的星辰。 独孤九笑着招呼卿千玑和墨重华就座,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问了旁边布菜的厮一句:“今天我哪几个哥哥回来啊?” 厮停住手上的活,恭身答道:“回少爷的话,夫人就让厨房准备了四人份的饭菜。” 独孤九掐着手指头数了数:“我爹c大娘c大哥c我,其他人都不回来啊?” “许是校练场上有事,脱不开身。”那厮越说越没底气,只求少爷别把火撒在自己身上。 没办法,少爷是个不得宠的姨娘生的,又不是老爷盼了多年的女孩,更没有排在他上头的兄长们出色,虽说都是将军府的少爷,但彼此的待遇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那行吧,你去让厨房多做两个菜,今儿个我带了两朋友回来。”独孤九也没再纠结,似乎已经对这不公正的对待习以为常。 他从没带过人回自己家,就连玩的最好的郑昌黎都没有,他在外面名声是混的响当当的,自然不能让人发现他在家里的落差。 独孤九回头看着卿千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把你眼里那泛滥的同情都收起来,爷我不需要,等出了这个家门,我还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独孤九!” “哦,是吗?看来你在学府里的日子过得很逍遥啊。” 卿千玑刚收起对独孤九的同情,就被一个冰冷如霜的声音吓了一跳,这声音她太熟悉了,眨眼间独孤长生已经坐在了她旁边的位子上。 “爹娘去河边看灯会了,我告了一个时辰的假回来瞧你一眼。”独孤长生坐下来好一会儿,才发现旁边坐着的是上次没被他扣押成功的卿千玑,挑了挑眉,又起身行礼道,“微臣参见昭阳公主,参见墨世子。” “独孤将军不必多礼。”墨重华微微颔首,语调清贵而得体。 独孤九努力地挤出张笑脸,倾身去拉自家大哥坐下,“大哥,公主和墨世子都是我马球队的队友,过来给我过生辰的。”心底默念道:别揍我!千万别揍我!今天我可是带了两个靠山回来的。 独孤长生斜他一眼,和他有三分相似的脸上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两天没请家法,去地字班交了些纨绔的朋友,就学会狐假虎威了?” “我哪敢啊”独孤九别过头,和在学院里趾高气昂的他完全不同,他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直接从野狼变成家犬了。 卿千玑没说话,她开始埋头吃菜,一筷子菜一勺子汤,就跟看不见独孤长生还弯着腰行礼似的,吃得很美味也很起劲。 独孤九想让她叫自家大哥坐下,只听墨重华淡淡说了一句:“独孤公子,你再不吃长寿面,它就凉了。” 于是独孤九又开始吃面,卿千玑吃东西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她连舀汤的时候勺子都不会碰到碗底发出响声,这是在宫里活了多年养成的规矩和习惯。 所以,整个花厅里就只回想着独孤九“呼哧呼哧”吸面的声音,还有隐约能听到独孤长生暗暗咬牙的声音。 等独孤九吃完一碗面,坐在那心满意足地揉肚子,卿千玑才故作惊讶地说了一句:“呀,独孤将军还站着呢,不坐下来一起吃吗?” “不了,微臣只请了一个时辰的假,眼下要赶回皇城值守了。” “哦,那将军慢走,我们就不送了。” “微臣告退。”独孤长生走得大步流星,看起来应该是气着肺了。 等他走远,独孤九满脸崇拜地凑过来,“昭阳,你厉害啊,我大哥刚才脸都绿了!” “你别崇拜了,改天他回来还得收拾你。” “那有啥的,我皮糙肉厚不怕痛,能看他吃一次瘪我挨十棍子我也乐意。”独孤九喜笑颜开,又狗腿地把凳子往卿千玑身边拉了拉,“你放心,跟国子监的马球赛我一定帮你赢。” “不要大意,你要心司昱。” 独孤九啧啧嘴,一脸不屑道:“三皇子啊,你总提他做什么?我没听说过他打马球很厉害啊?” 卿千玑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心想司昱不是打马球厉害,他是什么都厉害,这场比赛,是他在皇亲贵胄面前崭露头角的开始。 墨重华随着卿千玑一起出府,看见了她那辆公主专用的御车,想起了李管事说上次寒疾发作是她送自己回来的,薄唇动了动:“上次在马场吓到你了吧?” 寒疾发作时狼狈不堪的模样,应该全让她看见了,本就让她不喜欢自己了,这下更是心生厌恶。 卿千玑脚下一顿,淡淡道:“没有。” “我该谢谢你。”凉薄的嘴唇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意,似春日里消融的积雪。 “不用。” “受人之恩理当相报。” 卿千玑突然转身,秀眉紧蹙,不耐烦地开口:“你把两家的婚书还我,就当是报恩了。” 墨重华眉心跳了跳,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怕是不行。” “那你想如何还?” “以身相许尚佳。” “墨重华!你是不是有病?”卿千玑脸上一热,三两步走过去就踩着矮凳就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宫。 “昭阳公主御驾,尔等速速回避——” 全子吆喝了一嗓子,临走时恭恭敬敬地对墨世子行了一礼。他没看错,刚才公主脸红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46、杀他帮他,遂我本心 远远地瞧见一对少男少女在城门口和守门的侍卫争执,少年一身低调的玄色衣裳,仔细看才能发现他的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麒麟,麒麟的图样,在大梁只有皇子能用。 那少女的穿着打扮则更明媚动人一些,浅紫色的素绒绣花袄配上烟云蝴蝶裙,看上去好像是幅春日里才能有的景致。 少女白净的鹅蛋脸因为大声说话而染上微红,她的眼里是愤怒与不甘:“你们不过是奴才,我们殿下才是主子!眼下殿下有急事要进宫一趟,你们为什么不给开?”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司昱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仿佛这样能让他们有底气一些。 可是两名守城的侍卫连目光都没分给他,只是毫无人情也毫无尊敬地说道:“宫里的规矩,宫门下钥后若无皇上旨意谁也不能进出宫,三皇子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吏了。” “你们欺人太甚!”盛明颜应该是气急了,发髻上的珠花随着行动而叮咚作响,她上前指着面无表情地侍卫骂道,“嘴上说着规矩规矩,平日里私收贿赂放出去的宫女太监也不少,真当我们都是瞎子吗?” “既然这位不知姓名的伴读姐您都知道,那就按宣武门的规矩办事吧。”其中一个侍卫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做了个要钱的动作,“您要是也和那些宫女太监们一样给银子,这宫门啊,就能开上那么片刻。” “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我们只收五十两。”另一个侍卫讥笑着开口,目光嘲讽,“这要在平时,我们都是收一百两的。” 盛明颜气得整张脸都红了,却想不出用什么话语去反驳,因为她一个月的月例也才三十两银子,除去寄给家里做补贴的二十两银子,她一年顶多能存下五十两。 她悄悄看了眼殿下紧抿的嘴唇,殿下手头比她要宽裕些,但要花在疏通关系c笼络人心上面,所以也是囊中羞涩。 若不是殿下的母妃突然病重,让人传了信出来,他们也不会如此匆忙地赶过来,更不会被低贱的侍卫羞辱了还不愿意走! 司昱紧绷着的背脊突然一下子松了下去,他轻轻舒了口气,上前两步向两名侍卫行了一礼。 盛明颜大惊失色:“殿下,不可——” 司昱对她的阻拦置若罔闻,低声道:“今日我母妃病重,两位大人能否开一面,让我进宫去探望母妃一眼,来日昱发迹之时,定不会忘记两位的恩情。” “别!三皇子,我们这些人可受不起你这样的大礼,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我们若成全了你,他日独孤将军问起,谁又来保全我们呢?” 侍卫恭身回礼,若是别人求上一求没准自己会放他们一次,但这是皇子,是真龙天子的血脉,作践这样血统高贵的人的尊严,实在是太能满足虚荣心了,“三皇子,抱歉了。” 嘴上说着抱歉,眼底却是嘲讽。 一旁的盛明颜看见司昱被这般羞辱,忍不住红了眼眶,死死地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若她现在哭了,不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吗? 司昱低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看着用金砖铺成的地面出神。金砖并非真是用金子制成的,只是材质和烧制的方法特殊,物体落在上面会发出敲击金子的声音,故名金砖。 而此刻,一方巧的玉鞋一下又一下地踩在地板上,发出类似于金器的响声,司昱看着那绯色的裙摆从自己眼前走过,停在了宣武门的宫门口,他抬头,看见了迎着最后一丝霞光走近的卿千玑。那个冠着外姓,却比自己更像这皇城的主人的公主。 那个在驰道上相逢时,第一位给自己让行的人。 两个侍卫见了来人,立马把宫门打开了,谄媚地弯着腰笑道:“公主今日回来地怎么这么晚?奴才们特意候在着等着给您开门呢——” 盛明颜的手瞬间收紧,贝齿死咬着下唇,在心底骂道:趋炎附势的狗奴才! 卿千玑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弯了弯,甜腻一笑,:“难道本公主不回来,你们就不在这里当值了嘛?” 她向前迈了一步,两名侍卫立马退到一边让行,“公主教训的是,的们一定好好当值,绝不玩忽职守,还请公主在独孤将军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 “巧了,独孤长生今日刚惹了本公主不痛快。” 两名侍卫面色俱僵,尴尬一笑,这话没法接。 “这个点,宫门该下钥了吧?你们还放了本公主进来”卿千玑将被风吹散的青丝拢到耳后,露出一张娇俏无比的笑脸,“疏忽职守是大罪,来人呐,拖下去吧。” “诺。”全子算是寿安宫的老人了,这种场面也见多了,手一挥唤来身后的御林军,将守城的两名侍卫扣着带下去了。 也是可怜了两名侍卫,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惹怒了昭阳公主就已经连喊声都听不见了。 盛明颜只觉得眼前的昭阳公主可怕极了,怎么能用那样轻飘飘的语气结束两个人的生命,还是笑着说出这些残忍的话语。 卿千玑半只脚踏进了宫门,又回头看了伫立在一旁的司昱两人一眼,淡淡道:“三皇兄不进来吗?” 今日帮他是恨皇城世风日下,来日杀他是报前世利用之仇。卿千玑不急在这一时,至少现在,她还不想和司昱成为敌人,她想他们应该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司琨。 重华曾说她下棋总是太心急,总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这辈子,她慢慢来,那些欠她的伤重华的,她会一个一个连根除去。 “多谢公主好意,但我无召不得入宫。” 盛明颜见司昱拒绝,急道:“殿下,我们进去吧,您的母妃还在等着您呢!” 但是司昱纹丝不动,他只是对卿千玑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卿千玑勾起半个唇角,没再纠结于他们二人,转身踏进了宫门,很快就消失不见。 宣武门重新关上,琉璃瓦,朱漆墙,阻隔着宫里宫外人的思念。 这下盛明颜实在忍不住了,她蹲在地上哭出了声,“殿下刚才为什么不进去?在守城的侍卫面前尚且可以低声下气,昭阳公主有心带我们进去,你又为什么拒绝了呢?” 司昱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做安慰,他一掀衣袍,神色凌然地跪在地上,冷声道:“我不是不想进宫,但是不是现在,也不是由她带我进去。” 盛明颜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擦干了眼泪正声道:“殿下此言何意?” “我只是在她身上看明白了,怎么样才能做这座巍峨皇城的主人。” 盛明颜虽然不懂,但她也屈膝下跪,朗声道:“殿下,明颜陪着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47、谢谢你 深秋清晨的皇城是冰冷的,琉璃瓦片上积聚的夜露已经结成了白色的一层霜雪,衬托得朱红色的宫墙像血色一样夺目。 司昱抬头望着一层比一层高的宫宇殿堂,愈发觉得这像是一座会吃人的怪物。 “吱呀——”宣武门的大门缓缓打开,依次走出来四名提灯的宫女,然后是气宇轩昂的御林军,最后是抬着仪仗的太监。 永绪帝坐在轿撵上,望着天边橘红色的朝霞,精神抖擞。大梁的国土面积在他手上达到了顶峰,军备充足国力昌盛,傲立于其他三国,也许在有生之年,他能实现高祖皇帝一统天下的夙愿。 龙撵后不紧不慢跟着的是太子司琨的仪仗,昨夜皇后的头风病发作得厉害,皇上恩准司琨留宿在翊坤宫侍疾了。 司琨睡得并不好,因为他被迫聆听了母妃一夜的教诲,而且在早起时还应母妃要求在眼底抹上了青色,所以看上去神态萎靡。 皇后的头风病其实并没有发作,她只是寻了个理由在皇帝面前展现了司琨孝顺恭谦的优点,好让前朝那些言官们的污言秽语不要影响了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印象。 司琨烦啊,明明都是储君了,连宠幸个女子都要被官员们参本弹劾,真是不自由。都怪父皇太重用文官了,等他登基上位后,一定要把这群老古董们全抄了! 哦,对了,还要把他那位美得跟朵蔷薇花似的皇妹昭阳收入自己的后宫。 司琨拿出收在袖中的那串银制脚链看了看,神色痴迷,上回答应了给她买机械鸟,可不能忘了。 他的脑海中正幻想着和昭阳一同倒在柔软的床榻上的瑰丽场景,座下的轿撵突然停了,正想问身边的随侍出了什么事,就听见父皇暴怒的声音在宫门口响起—— “混账东西!这宫里的人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连朕的儿子也敢不放在眼里!” 司昱仍然跪在地上,他勉强支撑着被夜风吹得僵硬的身体向自己的父皇行礼,“父皇,也不怪守门的侍卫,宫里的规矩,宫门下钥后无召不得入宫。” 永绪帝一脚踢翻了跪在地上的守门侍卫,斜睨着他们冷冷开口:“这规矩是定给奴才的,朕的儿子想要回宫看望病重的生母,难道还要受这些规矩的束缚吗?” 一个小太监提着衣摆快步跑过来,这是刚才贵公公派去冬筠宫察看王美人病情的。 此刻他急匆匆地跑过来,面色哀痛地向三皇子司昱行了个大礼,朝着永绪帝躬身禀报道:“回皇上,王美人她昨夜里痨病犯了,没挺住去了。” 说完,又跪着行了丧礼补充道:“三皇子节哀,太医院的李院判说王美人去的时候安详,没遭多少罪。” 闻言,司昱挺拔的身形晃了一下,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太医院根本就没派人去为我母妃诊治吧?昨天传信的人说母妃只是染了风寒,并发了咳疾,若是会传染的痨病,母妃怎会让我进宫去探望她。” 他叙述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除了眼中让人心碎的伤痛,并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诉。就像是一个被欺压久了的人,连为自己争取一点应得的权利都说的没有底气。 “太医院说是痨病就是痨病,李院判行医这么多年,难道还会误诊吗?” 明黄色的仪仗后,司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替李院判说话是因为他是母后的人,知道翊坤宫太多秘密,若他出了事,那母后的头风病怕是要真犯了。 司昱身后,仍旧跪着的盛明颜一叩首伏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殿下,您守在这一夜等宫门开,等来的却是丧讯,若是昨夜能进宫,也不至于连娘娘的最后一面也见不上啊” 两人的连番的质疑,让永绪帝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他脸上的阴郁之色就像是暴风雨前乌云密布的天空。 “昨夜所有宣武门当值的侍卫c太监和宫女,杀无赦。” 天子一怒,伏尸百里。在一声声高呼饶命的喊声里,永绪帝拍了拍司昱的肩膀,愧疚地说道:“昱儿,父皇会补偿你的。” 司昱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肩膀在轻轻颤抖,看上去仿佛是在啜泣。只有盛明颜看到,他的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目光中的恨意让人心惊。 “父皇走吧,不然早朝要耽误了。”司琨怕父皇迁怒到太医院,赶紧寻了个借口催促。 永绪帝看了这个儿子一眼,他昨夜能在皇后宫中侍疾,而昱儿在宣武门跪了一宿也没能见生母最后一面。 同样是他的儿子,差别待遇竟然是如此明显。永绪帝眼睛眯了眯,脸上晦暗难明,他招来小贵子,“去皇后宫里嘱咐一声,好好操办王美人的丧仪,再传朕旨意,追封王美人为敬妃。” 贵公公俯身应是。 从美人陡然升了妃位,这三皇弟的身份地位瞬间就不一样了,引得司琨不满地说了一句:“父皇,母后头还痛着呢,操办丧仪太过辛劳了。” “她是皇后,这些事理应由她来做,如果不行,就让她把凤印交出来给别人。”永绪帝严厉地瞪了司琨一眼,挥了挥衣袖大步离去。 司琨见惹了父皇不高兴,赶紧追了上去。 司昱抬首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目光幽深如潭。 等到所有的御林军和太监宫女们都走远了,卿千玑才从花木深处走出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预备去太学府上课,身后还跟着背书包的小全子。 她对司昱和盛明颜视而不见,直接越过了他们。 “昭阳皇妹留步。”司昱出言叫住了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盛明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卿千玑转过身,抬着小巧的下巴,秀眉不耐烦地微蹙,“何事?” “多谢皇妹昨日相助,昱无以为报,日后皇妹若有需要,可随时呼唤在下。”太阳渐渐升起,少年的眉眼在阳光中慢慢变得清晰,有一种轮廓分明的俊朗。 卿千玑注意到盛明颜紧握的手,绽放出一个如花的笑容,唇角两个梨涡甜得醉人,“那我便先记下了。”说着,步伐轻快地走了。 司昱点头示意,目送那红衣的身影离去,皇城东边的天空,金日高悬,霞光大盛,他默念道:“若是低头跪着,就看不见这么美的朝阳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48、我会负责的 今日在太学府教室上课的时候,墨重华倒是把昨天那堆叠得跟座小山似的书本放下来了,卿千玑回过头来他就弯着眼睛笑,笑得那叫一个光芒万丈。 他的眼睛生得清冷倨傲,瞳孔漆黑深邃的像是黑宝石,眼尾微微上扬,有种不可侵犯的威仪感。 偏他对着卿千玑笑起来时候,整个人就像是春风吹满地,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缱绻的情意,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味。 卿千玑被他笑得心烦,越发觉得这人哪里不对头了,明明以前就是个软软糯糯的甜糕,不知道怎的就被摔打成牛皮糖了,不仅粘人粘的死紧,还练就了一层厚厚的脸皮,软硬不吃,刀枪不入。 你跟他来硬的他跟你笑一笑,你跟他来软的他跟你油嘴滑舌。 什么神仙似的墨世子,分明就是个一根筋的臭无赖! 墨重华心思深沉地敛着眼角,像卿千玑这种连天都敢捅个窟窿出来的小姑娘,若真厌恶极了自己,他怕是早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了。 仔细想想,从细枝末节处总还是能发现些许端倪,大概c也许,她也是有几分在意自己的。 “不准再看我了!”女孩子又气又羞的娇嗔,打断了墨重华绵绵不断的思绪,也吵醒了用书本盖着脑袋酣睡的独孤九。 书桌上的独孤九睁着眼睛看了会双颊绯红的卿千玑,傻呵呵地说了一句:“昭阳,你真好看。” 坐在一边的墨重华倏地站了起来,捧了一叠书卷放在了卿千玑书桌的左侧,层层叠叠地刚好遮住了独孤九的视线。 他本意欲再警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霸王几句,可独孤九已经眼睛一闭又睡过去了,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也不知刚才那句僭越的话是有心还是梦话。 卿千玑看着墨重华沉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抿着两瓣嘴唇自顾自生着闷气,如玉般的俊颜也染上了一层薄怒。 她心底不由觉得好笑,咬着细狼毫笔杆歪头问道:“这是怎么了?自己的书放自己位置上行不行,堆我这里来做什么?” “那小子出言不逊。”墨重华拧着眉心望着她,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亮说道,“你和我换个座位吧,离他远一些。” “独孤九又怎么开罪你了?”水汪汪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仿佛要看到眼前人的心里去。 墨重华垂眸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地开口:“他肖想我的未婚妻——”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卿千玑连蹦带跳地扑过去捂着他的嘴,不让他继续把那些要命的话说出去。 前面两排的男学生转过来看了几眼,又回头捂着嘴偷笑,有个别胆大的学生就直接说了:“昭阳公主,你和墨世子,我们都懂的~” 说着,还冲她暧昧地眨眨眼睛,一副“你俩继续,我们心知肚明”的感觉。 卿千玑心里那个恨啊!不就是张婚书吗?不就是两家长辈许下的娃娃亲吗?两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墨重华这个死脑筋怎么还就把它当回事了呢? 蓦地,卿千玑手心一烫,两瓣柔软的嘴唇烙印在了她掌心。 她慌乱地收回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一脸得逞笑容的少年,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发作,只好轻声斥责了一句:“登徒子!” “嗯。” “好色之徒!” “嗯。” “流氓!” “我会负责的。”墨重华眼底亮起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芒,汇聚在一起就成了一个面色绯红的小姑娘,“大梁女子十岁定亲,十三待嫁,十四出阁的大有人在,若你不愿意早早嫁到王府来,我可以等到你及笄礼过。” “” ------题外话------ 我们男主在长歪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现在只黑了指甲盖那么一丁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49、娶小妾包治百病 “你究竟明不明白,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你身为公主千金之躯尊贵无比,但我乘袭爵位后也是一等王爵,我自知还是配不上你,从今日起我会更加努力尽心,我赢得的功名荣耀,全都予你。” “你努力个什么?连二十岁都活不到,能不能袭爵都是个问题!” 前排偷听的学生们都默默地转回去了,翻开书本嗡嗡地读了起来,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墨世子家世好,样貌好,诗文好,性格好,样样都好,可惜京里人都知道,墨王府到他这一脉注定是要断了的。 墨重华眉心皱了皱,随即又舒展开来,露出个清风明月般的微笑:“我已经派人拿着我母亲的信物去寻东海浮花宫了,你说过,只要我的病好了,就会比任何人都优秀。” “若浮花宫不肯医治我,我会先拟好和离书,等我死了,你可以再找一个像我这般对你好的,整个墨王府的基业都送给你做嫁妆。” “我想好了,我的一生便是这样了。”墨重华的笑意浅到看不见,却让人觉得他温润如玉,他凑到眼前的小姑娘的耳边低语,近乎乞求,“公主,你说这样好不好?” “你从前无论做什么都会先问我的意见。” “以后也依然以你为先,除了两家的婚约之事。” “我才九岁,不懂男女之事。” “我十三了,府里的管事早就提议着先给我收几房妾室了。” 纤纤玉手一拍桌子,连带着惊醒了酣睡中的独孤九,卿千玑不由自主地凶了一句:“你敢!” 墨重华唇边的笑意瞬间加深,垂眸低吟了一句:“我自然是不敢的。” 卿千玑觉得没什么好和墨重华再说的了,这人现在就跟团棉花似,你什么招数使在他身上都能给你轻飘飘地弹回来。 独孤九梦里正在大草原上骑着马呢,突然天空一声惊雷作响就把他吓醒了,模模糊糊听见墨重华说起纳妾之事,为了彰显自己的成熟稳重,便隔着卿千玑和他遥遥相望。 “墨世子,太学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男学生结业考试前,家里都会给他娶门娇滴滴的小妾进屋,意思意思冲冲喜,你也知道的,我们学府的结业考试太难了。” 他觉得两人离得远又隔着个卿千玑,这男人间的悄悄话说得不尽兴,又绕过来揽着墨重华的肩膀继续扯皮。 “我七哥比我还混,留级留了两年,第三年的时候我老爹给他娶了个小妾进门,立马就过考试了!你说神不神奇?” 墨重华的洁癖不轻,但他忍耐着独孤九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余光里瞧见卿千玑樱唇勾起半个冰冷的笑容。 于是他作惊讶地点点头,正色说道:“听你这么说来,确实有些作用。” 独孤九现在也把墨重华当半个兄弟了,拍了拍他清瘦的胸膛啧了啧嘴,表情甚是凝重,“照我说,你这身体也忒弱了些,不如娶个小妾冲冲喜,没准就好了!” “我跟你说啊,我六哥是早产儿,早些年连枪都举不起来,后来我老爹给他娶了房貌美如花的妾室,嘿嘿,现在那是力能扛鼎!” “娶妾室还能治病?” “包治百病!” 墨重华抬了下孤傲的眼皮,颇为同情的看了独孤九一眼,目光中笑意不明。 “啪——” 一本书从头顶上飞过,还好独孤九身手敏捷躲得快,他看着眼神阴霾的卿千玑,只觉得莫名其妙,“昭阳,你是不是有病?” “对,我有病,你是不是也要给我娶房小妾治病——” 卿千玑扑过去,照着独孤九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这可不是粉拳玉手,这是把他往死里打。 “哎呦!来人啊,快叫老师来啊,这人疯了!” 独孤九惨叫着跑到教室外,卿千玑追着他跑了出去,刚好碰到来上课的司徒先生,她顺手就抽走了他袖中的戒尺,追着独孤九打去了。 只留下一脸怔愣的司徒先生和一群探着头看戏的学生,还有秋日阳光正好照到的角落里,笑得毫无保留的墨重华。 ------题外话------ 文文12。29—1号首轮pk啦,希望到时候亲们多多点击留言,谢谢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次!(一) 如果可以的话,卿千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这场马球赛了,重华用血肉之躯护在她身上时,就像是浮屠塔顶的那场火把她完全吞没,撕心裂肺的疼。 天气越来越凉了,围在马场上看球的小姐们都穿上了小袄,颜色也尽往鲜艳的挑,远远望去像一朵朵花似的,开在这个枯燥无味的深秋里。 然而她们穿得再鲜艳,也比不上场上的那两位贵女耀眼。 一个是中宫所出七公主司玲珑,金丝线绣成碧霞云纹的骑装,发髻高高耸起,插满了金钗银簪,面容俏丽似春桃,额前点着三瓣红莲花钿,这是宫里最时兴的妆容。 八皇子司景悄声对旁边的皇兄司风嘀咕了一句:“七皇姐这样打扮,一会儿还能打球吗?我怎么觉得她像是去参加宴会似的。” 司风温和一笑,回了他一句:“小七听说要和昭阳对上,前两日就开始让我帮她挑衣服首饰呢,你只管夸她好看就行。” “六皇兄,你还懂女人的打扮啊?”司景的关注点一下子就被带偏了,随机他又扁了扁嘴调侃道,“不过我瞧着你这品味不太行,还不如昭阳皇姐什么都没往头上戴呢!” 话音落,司风笑着看向白线对面的卿千玑,连一向沉稳的司昱也忍不住转头多看两眼。 乌发全都用发带束在了脑后,随风轻扬,明明是娇俏可人的长相,可偏偏眉眼间有一股飒沓之气,尤其是那一双亮得骇人的眼睛,坚定如磐石,让和她对视的人总是会先退缩目光。 世人皆向往美丽纯净的事物,而生的赏心悦目人儿,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偏爱。 高座上的太后抓着皇帝的手,指着场上针锋相对的两个少女,忍不住夸道:“你看昭阳,穿起骑装来真是精神。” “嗯,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英姿飒爽的意思。” 皇后垂眸添了一句:“七公主也是不差的。” 太后又眯着眼睛笑:“那是自然,我大梁的公主无论样貌还是品性,都是世家贵女们的标榜。” 马场上,独孤九嫌弃地看了司玲珑一眼,啧声道:“我真怀疑她走路的时候会不会掉一地的金粉。”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避讳顾忌,一如他惯常的风格,所以直接传到对面司玲珑的耳朵里去了,她贴着花钿的精致脸蛋瞬间就变了。 司玲珑直接将手中的球杆向独孤九的脑袋扔了过去,厉声骂道:“哪来的混小子,也敢非议本公主!” 看台上,太后和皇后的脸跟着就变了,特别是皇后,脸上得体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这才刚当着皇亲国戚的面夸完就垮台,能不打脸吗? “咳咳,长生啊,看来你这九弟很招女孩子讨厌啊,这样下去可不行”皇帝赶紧替太后等人找了个台阶,免得事后又得听她老人家唠叨。 独孤长生恭身行礼道:“臣回去后会好好教育弟弟的。” 本来意气风发骑着马的独孤九莫名地背脊一凉,回头遥遥地对上自家大哥的目光,冷不防打了个机灵,他怎么觉得回家得挨揍?不对啊,他今天还啥都没干呐! 就是这么一个分神间,哨声响过,首球被司昱挥杆抢了过去,力排众人跑在了前头。 陆子澄等人根本就拦不住,卿千玑压根就没想过去拦,她知道追不上的。这不是单纯地比谁的马跑得快,还要控马绕人,她的马术有多好,司昱的就比她更好,因为司昱是她的师父。 卿千玑唯一寄予希望的独孤九此时骑马追过来,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昭阳,我感觉我大哥要揍我,你今天能不能跟我回家?” 司玲珑见自己队进了一个球颇为高兴,远远地又瞧见独孤九和卿千玑在耳语,赶紧求助司风:“六皇兄,他们肯定在研究战术,我们怎么办?我不要输给她!” 司风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因为跑了一阵马而有些沙哑:“没事的,有你三皇兄在呢。” “他——”司玲珑撇撇嘴,不以为意,“要不是你的力荐,我才不愿意和他一组呢。” 司风微微叹了口气,策马跑到自己要守的位置。小的时候,三皇兄因为生母身份低微,送到了蕙兰宫养,起初的时候,他的才能是一众兄弟中最出色的。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表现的平庸c愚钝,直到年满十岁有了自己的府邸移居宫外,都再未见过他有任何过人之处。 可是司风从小和他朝夕相处,始终相信他是个惊才绝艳之人。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在司风的心里,是希望这位皇兄能展现真实的一面,毕竟这样才能让父皇注意到他,才能在未来有一个好的封爵。所以这场比赛,自己叫上了他。 司风没见过司昱打马球,但他相信司昱会。 很快,司昱又在队友的相助下接连进了三球,太学府那边还是零。司玲珑这会儿是真看出了司昱的本事,激动地抓着他的胳膊:“三皇兄,你太厉害了!一定要帮我赢了昭阳啊!” 司昱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却隔着淡淡的疏离,他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能让皇妹开心就好。” 另一边,陆子澄着急地控着马围着独孤九来回踱步,“独孤兄,你今天怎么了,状态不对啊。”平日里跟吃人的野狼似的,今天怎么垂头丧气的。 “小九九,你大哥好像在嫌你丢他脸。”卿千玑没有办法,只好哄骗。 独孤九往高台上一看,瞧见自家大哥掩面走了,这还了得,独孤家的男儿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能丢脸! 为了少挨点揍,他瞬间就恢复了精神,“除了那三皇子,其他都不作数的,你们给我盯紧了他,小爷一挑四不是问题。” “成!”陆子澄见他恢复了斗志,脚下一蹬,立马带人去粘着司昱。 高台上,皇帝看着一骑当先深入敌营的独孤九,以及被四个人缠着试图突围的司昱,摸了摸胡子笑了一声:“哟,独孤家的这小子是个将才。” 太后有些不悦:“独孤家出的将军还少吗?” “不,母后,这小子身上有一股劲,和他头上那几个哥哥不一样。”那是一种什么气势呢,永绪帝沉思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答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还有一个人,永绪帝没有说,大梁最重视血统,那是他一时荒唐而留下的错误。 他虽然是在夸赞独孤九,眼神却一直是落在司昱的身上,四面都被围困着却让人感觉不到他是弱势的一方,丝毫不见惧意与慌乱,更多的是博弈于对手间的闲适。 永绪帝称之其为,执棋者。 为君者,以天下为棋局,无需身临疆场,心中自有一番厮杀。 他的这个儿子,确实应该好好补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次!(二) 在司昱被陆子澄等人限制住后,独孤九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带球射门行云如流水,引得观众席上喝彩声阵阵,很快,两队的比分就追平了。 眼看着计时用的香已经快燃到底了,上半场马上就要结束,司玲珑只觉得自己骑着马乱跑了一通,连球都没摸过一次,她不由急道:“六皇兄,现在我们怎么办呐!” “他骑的是将军府的战马。”司风刚放走了独孤九一个球,实在是拦不住,除非和他碰个头破血流,不然谁也没办法,“小七,你们去帮三皇兄脱困。” 三皇兄的马术是最好的,知道怎么降马御马,目前看来,只有他能和独孤九有一争之力。 “驾——” 司玲珑和司景同时策马奔向后方战地,去解救被团团围住的司昱。 陆子澄见他们二人纵马狂奔过来,被马匹的速度吓到了,立马收紧缰绳调转马头,横亘在卿千玑前面。 等两人逼得近了,司景放慢了马速,但司玲珑却来不及拉缰绳了,一头撞在了陆子澄的马屁股上。 众人皆是大骇,陆子澄座下的马儿受了重创,前蹄高高扬起发出痛苦嘶鸣,马背上的少年被颠地左右摇晃,最后伴随着一声脱力的惊呼,坠落在了草地上,空旷的马场上响起一阵沉闷的声响。 与此同时,上半场结束的哨声响起,在球门口搏杀的独孤九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立马折了回来。 “子澄兄,你怎么样了!”太学府的其他两个队员赶紧下马想将他扶起来,可是陆子澄脸色惨白地动了动,却施展不出力气。 “别动他,等太医院的担架过来。”慌乱之中,一个身形修长的翩翩少年快步走了过来,他蹲下身体粗略地查看了陆子澄的伤势,轻舒了一口气,“右小腿折了,不过伤得不重能养好。” 墨重华轻轻握了握陆子澄的手,郑重地对他道了声多谢。如果不是他拦着,那么受伤的就可能是千玑了,思及此,他偏头看了马背上的司玲珑一眼,目光冰冷如霜。 另一头,卿千玑和独孤九直接骑马把司玲珑逼到了场地的角落上,“没那个本事就别学别人,害人害己。” “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公主的份上,小爷现在就把你打下马了。” 司玲珑“哇”地一声就哭了,原本嚣张的气焰早就不见了,她也没想伤人,再说她自己刚才也被震了一下,现在还惊魂未定,又被气势汹汹的独孤九一顿臭骂,搁谁谁不委屈? 司风匆匆赶来致歉,造成这个局面决不是他想看到的,小七的泪水更让他内心升起自责,“昭阳妹妹,对不起,小七她也不是故意伤人的。” “不是故意的就不算造成伤害了吗?”卿千玑的语气听不出愤怒,但更让人觉得有压迫感,“今日好在陆子澄的腿没有废,若是废了”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身上逼人的气势却让司玲珑等人吓得连哭都忘了,连司风都吃了一惊。 在众人身后潜匿着看戏的司昱则挑了挑眉,很是欣赏她身上的那股狠劲,在刚才她皱眉的那个瞬间,司昱产生了一个错觉,他觉得昭阳和自己是同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太医院的人将陆子澄抬了下去,那个虚弱的少年临别时还忍痛对众人说了句抱歉。 独孤九狠狠地一挥马鞭,高声喊了一句:“管他什么皇子公主,这场比赛爷赢定了!” 裁判见场上的阵势剑拔弩张,这里头哪一个人他都得罪不起,赶紧唤来人,将黑着脸的一群人给请下去休息。 又有侍卫过来将马匹牵到一边,扔了洒了盐水的草料下去,补充它们的体力。 一紫衣女子盈盈上前,抚摸着一匹马儿对看管的侍卫说道:“这位侍卫大哥辛苦,我们三殿下的马儿只吃新鲜的马草,烦请你送些鲜嫩的草儿来。” 侍卫见她的打扮像是皇子的伴读,生的温婉动人又这般有礼貌,立马拱手应声,下去取马草了。 盛明颜踱步在一匹匹马前面,在独孤九的黑马前停下,喂了两粒药丸在马儿嘴里,幽幽开口:“你可真是匹好马,可惜了。” 接着,她又瞥见旁边那匹坠着红璎珞的棕色马驹,她认得,那是卿千玑的,于是她又将剩余的药丸喂到了马儿的嘴里,可是那马就跟通灵性似的,马鼻子喷出一股热气,脸一歪就是不吃她的东西。 盛明颜趁着它衔起一把草料的时刻,将药丸喂进了马嘴里,她的手被这蠢马叼走了一块皮,让她几乎要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和你的主人一样,让人看了就心生厌恶。”盛明颜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不过想到一会儿这两匹马发疯的样子,她心里又好受了一些。 殿下若赢了这场比赛,所有人都会对他另眼相看,且皇上也说过,会好好补偿他的。而她作为殿下的伴读,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殿下的第一个女人,日后的名分地位自然是少不了,还能帮带着父兄在京里往上爬爬。 盛明颜远远地看了在喝茶休息的司昱一眼,我的殿下啊,您可一定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下半场的预备哨声已经响起,国子监队已经把七公主换了下去,而太学府,就算卿千玑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但陆子澄摔了腿,剩下能上场的就只有墨重华了。 秋风卷起几截枯草,在空中盘旋,慢慢悠悠地飘到了墨重华的身边盘旋。 塞上秋风鼓角,城头落日旌旗,少年鞍马相适宜。 卿千玑望着策马兰台,飒沓而来的秀雅少年,恍惚间分不清前世今生,她的重华,原来年少时是这般风华绝代的。 观众席上,不少女眷窃窃私语起来,都在议论这新上场的俊美少年。 “这人是谁,怎生的——”这般丰神俊秀,一上场就将其他人比下去了,让人都不好意思盯着他看,就怕被别人瞧出了自己的心思。 “这是墨王府的世子,年初的时候我有幸在春花宴上见过一次。” “墨世子啊,就是那个只能当画像看的公子吧,听说他身体不太好。” 又有小姐红着脸问道:“这位姐姐可知道今年春花宴上,墨世子将兰草扔给了哪家小姐?” 大梁民风开放,最负盛名的便是一年一度的春花宴,宴会上少年少女吟诗作画,若有心仪之人,可赠其兰草表示,若对方也回赠了兰草,那两家的长辈就可以商议着说亲了。 “记不清了,墨世子好像没有赠出兰草,不过明年的春花宴也快到了,届时再看看谁能入了他的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次!(三) 下半场卿千玑打的心不在焉,因为她总担心墨重华体力不支晕倒。但当她看到那个身形修长的少年纵马于广阔的天地间,与队友一起拦截了司昱的进攻,在独孤九进球时与他一起欢呼击掌,额角晶莹的汗水丝毫影响不了他俊雅的气质,反而更添了分摄人心魄的美。 卿千玑这才松了口气,笑容从心底直达眉眼,周围再熙攘再吵闹,她只看得见那个容姿焕发的少年。 原来她的重华骑马的时候是这样肆意潇洒的,她上辈子一直没注意。 不止是卿千玑,很明显的,下半场的时候观众席上的贵女们加油喝彩声远高过上半场,吵得高座上的永绪帝耳朵疼。 一旁的皇后还在柔声哄劝这哭哭啼啼的司玲珑,永绪帝这下更烦了,不由招手示意独孤长生过来,开口问道:“场上那个少年是谁家的?朕从前怎么没有见过?” 他并没有指明问的是谁,但独孤长生只看了一眼就拱手答道:“回禀陛下,太学府新上场的是墨王府世子,墨重华。” 那个如星辰般璀璨耀眼的少年,一上场就霸道地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在人们的心中惊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任谁都会好奇他的身份。 “哦,是他啊”永绪帝的目光紧紧地跟着马场上奔驰的那个人影,表情中的新奇渐渐被凝重所代替。 太后起身前倾着身体远远瞧了两眼,复又若有所思地坐下,点头说道:“从前只听人说是个病秧子,今日一看,倒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刘嬷嬷也笑着应声道:“可不是,和咱们昭阳公主站在一块儿,就跟对金童玉女似的,让人看了满心欢喜。” 太后笑而不语。 永绪帝面色晦暗难明,眼色变了又变。 墨重华独自带球得了一分,在满堂欢呼声中,他转身回望身后那个明媚如花的小姑娘,唇瓣绽开一个温柔似水的笑容:“我所有的荣耀,都予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卿千玑还是从他的口型辨认出的,等明白了他的意思,本就微红的莹白脸颊彻底染上了红霞,她微微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琉璃般澄澈透亮的眼眸。 也许,她和他不必分开呢? 也许,前世盛明颜所说的,只是为了让她带着悔意死去,父亲的死和司氏并没有关系呢? 突然间,震彻耳膜的马匹嘶鸣声在场上响起,卿千玑顺着声音看去,只能看见独孤九座下的马儿发了疯似地在挣脱他的控制,他身旁,是同样一脸震惊的司昱。 独孤九的马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显然这匹发了狂的战马不是他能降服的。不同于陆子澄那匹被司玲珑撞到而受惊的马,独孤九的马儿简直就跟未驯化过的野马一样,四只矫健有力的马蹄急躁而又快速地乱蹦。 “独孤九!”墨重华面色一凝,策马向他奔去。 “重华,别过去!”卿千玑狠狠地抽了马屁股一鞭子,她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全天下的人死光了都和她没关系,但如果重华受了一点伤,她会疯。 很快,卿千玑就因为她卑劣的想法遭报应了,她胯下的马儿边嘶叫着边高高地扬起前蹄,马身几乎和地面垂直,她一只手瞬间脱力松开了缰绳,整个身子被甩下了马鞍,悬挂在半侧马具上。 整个过程,她都紧咬着牙没有喊出声,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喊了,重华肯定会冲过来,她不想他有危险。 可是没有用,即便卿千玑怎么挣扎着不出声,观众席上的人惊恐的叫声还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独孤九尚且还能勉强控制发狂的马匹,而卿千玑已经如同一只破碎的蝴蝶般,摇摇欲坠,一旦坠落,等待她的将是粉身碎骨的铁马蹄。 “昭阳,快来人,快救救哀家的昭阳——”太后话都没有说完,喉头一口血气涌上来,晕了过去。 “母后——” “快传太医!” 所有的地方都乱成了一锅粥,御林军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圣驾,谁知道那些发狂的马匹会不会冲到台子上来?能分过去救卿千玑的人手也不过四五人,还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 而紧紧抓着马具的卿千玑被颠得头晕目眩,可她却丝毫不怕,心底默念着: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卿卿,把手给我——”情急之下,墨重华喊出了她儿时的小名。 卿千玑抬头望着他,那只指节分明的手近在迟尺,眼睛一酸就哭了。他还是来了,就像前世浮屠塔火刑的时候,他带着必死的决心来了一样。 耳畔除了自己呜咽的哭声,还有他焦急的呼唤。 卿千玑把嘴唇咬出了血,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伸出右手去触碰他的指尖。 柔软的小手被一只冰凉有力的大手握在手心里,两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可是下一秒,那匹棕色的马驹怪异地吼叫了一声,疯狂地跑了起来,瞬间就把依附着它的那个小人儿甩了出去! “昭阳!” “公主!” 坠地的那一刻,卿千玑听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呼唤,她闭上了眼睛,最先做的事就是松开了和墨重华紧握的手,千万不要把他带下马来 没有意想中的疼痛,鼻尖被淡淡的药香吞噬,她跌进了一个清瘦胸膛里。 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光线就被一只修长的手遮住了。在狂乱骇人的马蹄声中,墨重华选择了翻身护在她身上,用手遮住了她泪眼朦胧的双眸,轻声说了一句:“别看。” “不要——”卿千玑奋力地挣扎着想要将他压在身下,却被他牢牢地锁着,她听见了由远至近的马蹄,听见了疯马鸣叫的声音,她甚至能想象出马匹扬起前蹄的画面。 不可以,不可以啊,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重华在她面前死第二次! 伴随着可怕的马鸣,卿千玑感到身上的压力陡然变重了一下,随后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脸上,是让人反胃作呕的鲜血的味道。 “重华——” 凄厉的哭喊声盘旋在整片马场的上空,比疯马死去时的鸣叫声还要振聋发聩,所有在场的人都被这喊声中的悲伤所打动,心有戚戚。 卿千玑神智涣散地躺在墨重华怀里,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有人在拉她的身体,可她没有任何反应,至始至终只是死死地抱着墨重华的腰。 没人能将相拥的他们分开,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太医们犯了难:“不行啊,这两人不分开怎么医治啊?” 卿战收了长缨枪,来不及拭去上面遗留的马血,蹲下身体摸了摸卿千玑惨白的小脸,“小妹,大哥回来了,没事了。” “大哥?” “是我。” 卿千玑吃力地抬起眼皮看了陌生的俊朗男子一眼,随后彻底晕厥了过去。 ------题外话------ 是糖里带玻璃渣?还是玻璃渣里藏了糖?我会挨打吗(瑟瑟发抖) 实力妹控卿战已上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53、见机行事 寿安宫,宫里最清净的地方,此刻却站满了形形色色的妃嫔,因为宫里头的两位祖宗病了,一位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昭阳公主,另一位是因为担心公主而病倒的太后。 身着朱雀朝服的太医从寝殿内室一直排到了花廊外,李院判刚给太后号完脉就匆匆移步到旁边的次殿了。 水雾似的纱幔后,柔软的床榻上坐着个玲珑小人,只穿了件束腰的浅色宫装,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胸前,愈发衬托地一张小脸苍白虚弱。 李院判替卿千玑诊完脉,确定她没有大碍后长长地松了口气,公主若是没事,那太后的病也就无药自愈了。他习惯性地捋着胡须问道:“公主,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纱幔随风动了动,帘上的珠串叮咚作响,却再没有其他声音响起,宽敞华丽的寝殿内瞬间安静的可怕。 李院判一连问了三声,床上坐着的人都没有任何回应,他心道:完了! 一旁坐着的永绪帝三两步走到床前,大手掀开帘帐,迟疑着唤了一声:“昭阳,能听见朕说话吗?” 卿千玑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皇帝立马就急了,指着李院判问责:“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被吓傻了呗! 只是李院判不能就这么明说出来,只好跪在地上叩首行礼:“回禀皇上,公主年幼,从马上坠落想必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神志还未恢复。” “说重点!” “公主失了心智——”简而言之,傻了。 话音落,暗香瞬间就哭了出来,疏影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自己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皇帝面色凝重,看着卿千玑美丽却空洞的双眼,沉默了良久才出声:“什么时候能好?” “这”屋里屋外候着的太医们齐齐跪了一地,太医们只要全部跪着不说话,那这人多半是医不好了,“这失心症医书上记载也有治好的例子,需要静养,再辅之以药物,公主吉人天相,一定能渡过难关的。”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昭阳好起来,否则,整个太医院都给朕换一批血!”永绪帝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仍旧无法接受他最闹腾的表侄女成了个不会说话的人偶娃娃,“太后那边,知道该怎么说吧?” 李院判连连点头:“老臣知道。” 皇帝又看了卿千玑两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都出去吧,让公主好好休息。”说着,他负手离去了,身后的太医乌压压地跟了一大串。 等无关的人都离开了,暗香扑倒在卿千玑床边泣不成声,“早知道,我就陪着公主去比赛了,遇到危险的时候,我第一个冲上去保护公主!” “暗香,你在怪我?”疏影脚下的步子顿了顿,露出痛心的表情。 “我没有。”暗香狠狠地抹了把眼泪,不去看疏影,“以前公主去哪都是带着我的,从来没出过意外。” “说到底,你还是在怪我。”疏影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连走近内室的勇气都没有,“可是你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公主的健康。” 原本在门口站着的小全子擦了擦眼泪,赶紧进来把暗香带了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孤零零的疏影。 她慢慢蹲在地上,无助地抱着膝盖流着泪,朦胧的泪光中,她看见一双白玉般的赤足。 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一时间忘记了哭泣:“公主?” “嘘——”纤纤玉手点在了樱花般的唇上,卿千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乖,不许哭了。” 疏影捂着嘴点头,脸上的喜悦大过悲伤。 “他还好吧?” 疏影自然知道卿千玑问的是谁,吸了吸鼻涕道:“墨世子没事,索性战少爷赶到的及时,杀了那疯马,世子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听到他没事,卿千玑缓缓吐出一口气,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陌生的男子的面容,疑惑开口:“战少爷?” “战少爷是公主您的兄长,定北侯的养子。”也难怪公主不熟悉,毕竟这位卿战少爷自定北侯逝去后,一直在南疆历练,整整七年没有回过京城。因为血统的关系,疏影不称他为卿少爷。 卿千玑用指尖敲着额头冥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搜寻不到跟卿战有关的记忆,这种感觉就跟白捡了个哥哥回家似的,不管怎么说,他救了自己和重华,首先就赢得了她大半的好感。 “我不记得他。” “公主一直住在宫里,战少爷又远在南疆,自然是见不着的。”疏影扶卿千玑坐下,赶紧找来鞋袜替她穿上,从今往后她一定更加小心谨慎,绝不让公主受一点伤了。 卿千玑盯着墙角的一盆红珊瑚树发呆,不对,她算上上辈子的记忆都对这位白捡的兄长没有一点印象,只能说明前世的时候,他在与卿千玑熟识之前就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辈子的卿战,也快死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卿千玑甩甩小脑袋。 “公主,您为什么要装病?”疏影思前想后,还是安耐不住好奇心。 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弯了弯,卿千玑坐在榻上晃着小脚丫,神秘地说道:“疏影,我答应你的事要实现了。” 知道她意指的是司琨,疏影的瞳孔瞬间收缩,但她还是努力克制着汹涌澎湃的情绪,平静开口:“公主万事小心。” “我吩咐你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公主放心,红榴学的已经有七分像了。” “那就好。”卿千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撑在脑袋闭上了眼睛,她的唇角是弯着的。 她答应过重华不杀红榴,但也仅限于不亲手了结她罢了。红榴前世背主的罪行,她实在无法原谅。 寿安宫的密室里,红榴半卧在美人榻上,微微侧着头,只露出半边白皙的脸颊。 旁边站着一名凶神恶煞的嬷嬷,手里执着戒尺,狠狠地抽在了红榴纤细的腰上,“屁股再收进去点,公主没你那么骚气。” 红榴忍住眼泪,赶紧又把臀部收进去半寸,这宫里的人都是疯子! “就这么一个姿势都学不会,果然是块贱骨头,穿上公主的衣裳也变不成凤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54、心急如焚 太学府,地字班。独孤九一个人坐在最后排撕书撕得没劲极了,他旁边的两个位置,一个病了,一个在静养。 隔了老远的教室另一头,十几名学生簇拥着将一个胖乎乎的男学生推了出去,“你去问你去问!” 那名叫孙濡的学生紧了紧腰带,给自己打了个气,慢吞吞地走到独孤九桌案前,见他在烦躁地撕着书,一下子又泄了气。 “请问昭阳公主的病好些了吗?”小胖子很有礼貌地做了个揖。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独孤九就莫名觉得心情更差了,“啪”地把撕了一半的书本一扔,面上愠色升起:“我怎么知道,我又进不去宫。” 小胖子本能地想要后退,但身后的那群人明显不愿意他无功而返,他又软绵绵地开口:“独孤公子,听说你大哥是铁衣卫统领,他知道公主是什么情况吗?” 独孤九斜了他一眼,自己不是没问过大哥,但宫里消息封锁,除了挨了一顿揍什么话也没问着。 独孤九也急啊,急得好几晚都没睡好,更让他闹心地是,他为什么要着急啊?昭阳跟他非亲非故的,还有一个能威胁到他的赌约,要是她出个事,那自己不应该偷着乐吗? 可独孤九一想到以后再也听不到那黄鹂鸟似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他就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没意思极了。等他大了,一定要娶一个会唱曲的小妾。 “我们都很担心公主。”不知不觉中,半个教室的人都围了过来,跟这个太学府的小霸王说他们想念另一个小霸王。 “我知道该去找谁了!”独孤九灵光一闪,放下架在书案上的长腿,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其实独孤九也没那么可怕嘛”地字班的学生们注视着那个风风火火的背影,得出了一个结论。 独孤九是跑到墨王府的,因为他现在还对骑马有阴影,他穿过闹市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在街边喝花酒的七哥独孤沐风。 独孤沐风看到飞奔的九弟,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哥来了,完了,他逛窑子要被发现了,于是乎跟在独孤九后面跑了起来,“九弟等等我!” 等二人气喘呼呼地跑到墨王府大门口时,独孤沐风无力地搭着独孤九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九弟,咱逃到这里安全了不?” “啥?” “你不是在躲大哥吗?” “不是,我来找我朋友,七哥你跟着我干嘛?” “总有一天我会做出弑弟的事情来。”独孤沐风仰天长叹,接着回去喝酒了。 墨王府守门的小厮上来迎接,却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独孤公子,我们世子在静养,不方便见客。” “哦,小爷知道了。” 小厮笑着低头行礼,本以为这位独孤公子听明白了也就走了,谁知道就一个眨眼的功夫,那身形挺拔的小公子就进了门了。 “诶!独孤公子您不能进去!我们世子在静养——” 当正在喝药的墨重华看到大摇大摆进屋的独孤九时,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也愣了几秒,随后露出个虚弱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独孤九挑了张椅子坐下,环顾了一眼屋子,好家伙,还没落雪呢就用上暖炉了,这样想着,一只脚顺势踩在了椅子上。 旁边的绿衣侍女面色惊慌,连忙出声提醒:“独孤公子,这是千年的松檀木,踩不得!” 墨重华摇头一笑,淡淡道:“无妨,绿樱,给独孤公子上茶。” “是,世子。”绿樱临走时又看了眼独孤九的锦靴,目光痛惜。千年的松檀木就被这样的一双鞋子踩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我问你,你能进宫不?”独孤九没想那么多,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说出此行的目的。 “虽然有王府的腰牌,但是还是要先和内务府通传一声。”墨重华放下药碗,说话间吐露满室药香,“你问这个做什么?” “班里的学生都很担心昭阳,我大哥那张嘴密不透风的,我也问不出什么,就想找你一起进宫去看一趟。”独孤九说这些的时候有些不自然,是班里的人担心,他可没担心那臭丫头。 “公主不是平安无事吗?”墨重华凤眸一敛,说话的语气也急了些。 “谁说的,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人是死是活呢!” 刚进屋的绿樱听见他们的对话,端茶的手一抖,脚下的步子就不敢往里面迈了。 “你们不是说公主没事吗?” 屋内传来墨重华清冷至极的的声音,让人瞬间置身于寒冬腊月,刺骨的冷。 绿樱跪在地上,神色肃然:“奴婢不这么说,世子您肯定不会安心用药的,您的寒疾已经发作了——” “是谁允许你擅作主张揣度主子的心思的?”墨重华已经走到绿樱面前,一向温润如玉的他表情冷得吓人,连满屋的暖炉也没温暖到人半分,“王府不需要你这样的奴才,你走吧。” “世子!”绿樱不敢置信地抬头,咬着嘴唇没再说话,就像风雨中倔强的一朵绿梅,摇摇欲坠却不肯低头。 独孤九意识到自己好像闯了大祸,也挠着头过来打圆场,“你这婢女也是忠心,再说了,昭阳一向最在意你的身体,你要是病倒了,那她知道了肯定又生你气了。” 奇怪,这话怎么说的这么不是滋味? “她才不会在意我呢。”墨重华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独孤九见他这么好骗,干脆趁热打铁:“谁说的,昭阳天天和我说担心你的病,怕你不好好爱惜自己。” “她真这么说?” “以我的人品发誓!” “哦,那多半就是你瞎编的了。”满心欢喜落了个空,墨重华率先出门,将独孤九落在后面,“走吧,随我进宫一趟。” 独孤九屁颠屁颠地跟上:“就这么进宫啊?” “不,还要带一个人。”他虽有腰牌,却少了个进宫的理由,若说是去探望病中的未婚妻,内务府大抵要层层上报到皇太后那儿,得多费几道波折。 他等不及,不确认她安然无恙,他连呼吸都觉得格外艰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55、自此无缘风月,只剩阴诡 卿千玑装了几天病,闷在屋子里闲的发慌,好在皇帝嘱咐了要让公主静养,所以除了每日太医们的问诊,也没多少假惺惺的莺莺燕燕们来叨扰。 也不知道太后的病如何了? 卿千玑一想到她慈眉善目的笑容,就觉得心脏被人紧紧揪着,父亲母亲的仇,墨老王爷的死,前世浮屠塔的火刑,这一切逼着她说服自己去憎恨司氏。 可是这是养育了她两世的皇姑奶奶啊!若真有一日到了抉择之时,那她是选择对她有养育之恩的太后,还是素未谋面过的父母呢? 卿千玑不知道,可是她想,卿战也许能告诉自己当年渭水之战的真相。 她的这位兄长,上辈子从父亲死后就一直戍守南疆,刚回京城就丢了性命,卿千玑很难不让自己往阴谋的方面想。 这么急着要当年参战渭水的定北侯养子的命,是有多怕丑陋的真相暴露于世。 “公主,七公主来了。”疏影匆匆进来禀报,顺手将桌案上凌乱的小食收了起来,“暗香正在拦着呢,估计也拦不住,您赶紧躺好。” “这还真是稀客了,一会儿我要是咳嗽了,你赶紧进来救我。”卿千玑钻到被子里躺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司玲珑来这一趟,自己估计要被剥一层皮。 可恨的是,她现在就是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啊! 卿千玑闭着眼睛,听见疏影放了司玲珑进来。 “你们都下去吧。” “七公主,奴婢们在这伺候着,万一有什么事也方便。” “不想死就滚下去。” 暗香咬咬牙正想反驳,却被姐姐拉了下去。两人出了门,暗香气呼呼地甩开疏影的手:“就是因为你胆小怕事,公主才会受伤。” 疏影也不和她置气,安静地侍奉在一侧,只轻飘飘回了一句:“正是因为我胆小怕事,你我才在宫里活到现在,不然五年前,你我就随大姐一起被乱棍打死了。” 听她提起惨死的大姐,暗香脸色变了变,七分悲愤三分伤感:“当年我想冲出去救大姐的,是你拦着我。” “凭你一个小宫女,能救的了大姐吗?” “那你呢,你现在是活着了,你能做什么呢?” 疏影的声音逐渐失去了昔日的温度,变得不带一丝感情:“我能为大姐报仇。” 暗香暼了她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琳琅寝殿内,司玲珑将怀里的包裹扔在柔软的地毯上,从中取了两把玉如意出来塞在了卿千玑枕头底下,然后又捧了尊青玉雕成的观音像放到了她梳妆台上。 最后她慢悠悠地走到床边坐下,喃喃自语道:“母后说你中邪了,不让我来看你。” 卿千玑心里一咯噔,这演的是哪一出? “其实我就是气你长得比我好看,比我讨人喜欢,就你嘴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司玲珑列举了卿千玑的一大摞罪状,然后就突然泄了气,可怜巴巴地接着说道,“我也没那么讨厌你,你好起来吧,我以后让着你点不和你争了。” “你不好起来,皇祖母就病着,父皇也皱着眉,你见好就收别再装了,赶紧给我变得活蹦乱跳的。” 装?卿千玑吓了一跳,赶紧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黑暗中有人在揪她的睫毛,又听头顶传来司玲珑的声音,“你这狐狸精,睫毛怎么长得这么长!” “真是讨厌。”说着,就跳下床“噔噔噔”地拉门走了。 疏影让暗香去送七公主,自己放心不下赶紧进屋查看,却见卿千玑龇着牙捂着自己左眼,当下就急道:“公主,七公主伤着你了?” “没”卿千玑揉揉眼睛,把枕头下硌脑袋的两把玉如意抽了出来,交代疏影先收起来。 疏影接过玉如意,转眼就瞧见了梳妆台上放着尊价值不菲的玉观音,问了一句:“公主,这座送子观音也收起来吗?” 卿千玑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不是,这司玲珑给她驱邪怎么送了尊送子观音?她扶着额头摆摆手,道:“都先收着吧。” 过了一会儿,她又低声问道:“太子今日在翊坤宫吧?” 疏影眨了眨眼睛:“公主怎么知道?” “猜的。”司玲珑这只纸老虎就算想来看自己,可是有皇后管着也不敢过来的,她既然大摇大摆地来了,就说明有人怂恿她来了,并且这个人能让她免于被皇后责罚。 卿千玑怎么想,这个人也只能是司琨了,她深深地看了疏影一眼,正声道:“去布置布置吧。” 疏影难掩激动的心情,重重地点了下头:“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卿千玑看着疏影快步离去的背影,轻声道了一句:“可惜了” 可惜了,七公主,你在盼着我的病早日好起来,却不知道我一好起来就会毁了你皇兄的太子之位。 可惜了,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手指纤长洁白如玉,是双适合弹琴的手,然而这双手已经沾上了罪孽,注定要搅弄大梁的诡谲风云,再也弹不出重华喜欢听的阳春三月了。 翊坤宫,司琨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转动拇指上的扳指,目光幽深。 太医院的那群老家伙都说昭阳得了失心症,不会笑不会哭,连别人和她说话也都没有反应。真是可惜了,鲜活的人儿变成了个精致的玩具,虽然少了些兴致但却给了他一个尝鲜的机会。 司玲珑进了内室坐下,也不看他,自顾自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说道:“皇兄,昭阳真的傻了!” “你确定?” “怎么叫她也没回应。” “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司琨转动扳指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双精明的眼中闪耀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的脚边放着一只样式新颖的机械鸟,连司玲珑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擦了擦眼泪问道:“皇兄这是带给我的鸟儿吗?怎么玩啊?” “这可不是给你的,我去把它送给你昭阳妹妹,兴许她玩了就好了。”司琨提着机械鸟优雅起身,嘴角带笑大步离去。 司玲珑气得直跺脚,扁着嘴骂道:“狐狸精,现在连我亲皇兄都抢去了,最讨厌你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56、废太子(一) 寿安宫的主殿里,皇太后正在养病,听说这几日已经能下床走两步了,但嘴里一直在念叨着昭阳公主,他们卿氏嫡系一脉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了,就算坐拥鼎盛荣光,若没有后继之人,那也是没福气。 司琨提了一只机械鸟儿款款而来,他的心情似乎很好,脚底跟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但他没有去太后住着的主殿,他绕过曲折的长廊,去了次殿。 次殿住着的是整个皇宫里最耀眼的昭阳公主——卿千玑,可惜傻了。 依照大宫女疏影的吩咐,怕扰了公主午睡,整座次殿的太监宫女都下去了,只剩下疏影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候在门口,她看着从花丛中走过来的人,带着最和煦的笑意盈盈一拜。 “参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本太子给公主带了件礼物,给她解闷。”他大手一挥,示意碍事的宫女退下。 疏影低头应是,迈着小步子离去,她抬头看着晴空万里,只有一轮秋日高高地悬挂在钟楼上方,笑着感慨了一句:“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啊。” “吱呀——”司琨踏进屋内,缓缓关上了门,现在是寿安宫午憩的时刻,他还有很多时间来教昭阳皇妹玩机械鸟。 习惯性地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之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屋内的香气,浓重的甜腻气味从鼻端沁入肺腑,虽然好闻,但司琨觉得这香味太过厚重了,没有昭阳身上的味道清新。 他瞥了眼墙角,那里放着两盆花,一盆是白色的晚香玉,一盆是紫色重瓣的花朵,他不认得。 两种花的气味交织缠绕,酝酿了满屋的芳香。 司琨掀开珠帘,向内室走去,每走一步气血都上涌几分,等到了最后一层粉色纱幔前,他晃了晃脑袋,觉得头有些重。 他把这些反应理解为,对即将到来的甜点的强烈渴求,这是男人们都会有的正常反应。 蝉翼般轻薄的纱幔后,一个玲珑的人影若隐若现,懒懒地侧卧在床榻上,只露出半张精致的侧脸,细长的远山眉,小巧的鼻梁,唇瓣娇艳欲滴 司琨觉得自己好像踩进了一团棉花上,站立不稳,也许是这脚下的地毯太柔软了,让他走得左歪右倒,最后一头在载倒在了昭阳横卧着的大床上。 机械鸟在地上摔的七零八碎,司琨连鞋子都没脱就爬上了床,他抓着那一方清瘦的香肩,将昭阳掰到自己身边来,那张一如往常明媚的小脸缺少了生动的表情,却依然美丽。 司琨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银制脚链,握住小巧的玉足带了上去,神色痴迷:“这是属于你的,只有戴在你脚上才是物归原主。” 说着,他倾身压了下去,一只手解开自身的金腰带,另一只手去探她的裙底。 被陌生的男人气息包围着,红榴心跳如鼓雷,这是大梁的太子殿下啊! 她本以为自己在翠微宫抓住机遇得到了皇上的青睐,可是却被昭阳公主困在寿安宫内,每日只学一个姿势。 今日早晨,疏影把自己从密室带了出去,又让宫人为自己梳妆打扮,她看了眼铜镜,竟然觉得和昭阳公主有三分相似。 然后,就是像每日训练的一样,安静地躺在这儿,直到太子殿下的到来! 红榴想不明白公主为什么不杀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训练她的身姿,她只明白她没机会见到皇上,没机会被抬成主子。 可是没关系,此时此刻,那个与她呼吸交缠的男子,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是未来的皇上,于她而言,这份恩宠是一样的。 这样想着,她伸出双手抱着了身上人精瘦的腰,愉悦地迎接能成为人上人的宠爱。 寿安宫的主殿内,太后欢喜地抱着卿千玑,吃着她亲手剥的蜜橘,“还知道来看哀家啊,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咳咳——”皇帝咳嗽了两声,他谎称昭阳去荣安伯府里小住了几日,可不敢说是得了失心症。 “哎呀皇姑奶奶,昭阳可不是小没良心,昭阳屋里多了好几柄玉如意,成色可好了,我这就带你去瞧瞧。”说着,就拉着太后的手往外走。 永绪帝起身理了理袍子,也心情很好地跟了上去,“这屋里还会凭空出现玉如意?朕也去瞧瞧。” 卿千玑领着太后和皇帝到了寝殿门口的时候,只瞧见疏影神色慌张地来回踱步,见到来人惊呼了一声,直直下跪。 皇太后一敲拐杖,厉声道:“这般没规矩,是出了什么事?” 疏影没有说话,眼睛偷偷暼了一下紧闭的大门,恰巧屋内传来一阵男女欢愉时的叫声。 所有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太后招手示意宫人进去,语气凌冽:“这是公主的寝殿,哀家倒要看看是谁在作孽!” 刘嬷嬷带人撞开了门,迎面而来一阵甜腻的香气,混合着靡丽的淫乱味道,她当下就吩咐手下把宫殿的窗门都打开。 凉爽的秋风吹进来,屋内浓重的气味散了不少,内室传来一阵窸窣的穿衣声,刘嬷嬷当机立断,吩咐手下的几名宫女,“都去把人给我扣出来,敢在寿安宫放肆,有十个脑袋怕是都不够砍的!” 两名宫女首先拖出来一个女人,年纪青葱,相貌生得妩媚,只披了件单薄的里衣,被人押着跪在了皇帝和太后面前。 “奴婢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叩首间,里衣的的胸前滑出来一枚龙纹玉佩,上好的羊脂玉质地泛着莹莹的光芒。 卿千玑点了点头,称赞道:“这块玉不错,比我收到的玉如意成色好。” “抬起头来。”皇帝冷声道。 红榴缩着肩膀,还是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皇帝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这块玉佩是他赏的,这个女人如此不知好歹,不等着他的恩宠召见,竟然和别的男人 他这是被人带绿帽子了吗? “那个男人呢!还不快带出来!”皇帝沉声开口,不怒自威。 出来的却只有刘嬷嬷,她揣着双手不知所措,望向太后求助。 “不管是谁都给朕带出来,哪怕是个混账王爷!” 话音落,司琨三步一跪地出现在了皇帝眼前,带着哭腔开口:“父皇,儿臣一时糊涂啊!” “这”太后脸色为难,干脆坐在宫人搬过来的椅子上,等着皇帝定夺。 皇帝的眼神阴冷到了极点,他幽幽地注视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认得这块玉佩吗,你的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 司琨看了眼地上的玉佩,暗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睡了个父皇看上的宫女,他只能声泪俱下地哭诉:“父皇,儿臣当时没看到这块玉佩,若是看到了,儿臣断然不敢的啊!” “那这串银链呢,你也不认识吗?” “什么银链?” 司琨不明所以,随即想到父皇可能认出这是卿千玑的脚链,正想着怎么解释才好,就见到匆匆赶过来的莞嫔冲了过来,狠狠地打了红榴一巴掌。 莞嫔目光淬毒,掐住红榴纤细嫩白的脖子,“你这贱人,何时偷了本宫的脚链!” 司琨只觉得五雷轰顶,就要承受不住父皇骇人的目光而倒下,只盼着母后快点来救自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57、废太子(二) 看来这出戏有点长啊,皇帝索性也坐在了太监们搬来的龙椅上,正襟危坐不怒而威,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 “莞嫔来的倒是比皇后还快。” 他看着莞嫔纤弱窈窕的背影,她在轻轻颤抖,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且看看这群人的戏怎么演吧。 司琨分出余光狠狠地警告了柳莞尔一眼,这个蠢女人可千万别给他找事。 莞嫔挨了他带着划清界限意味的一记责备,心中凉了半分,就在刚才她正在御花园里赏花,有名眼生的宫女来报,说太子殿下在寿安宫出事了。 她连衣裳首饰都来不及拾掇就匆匆赶了过来,没想到他却对自己冷眼相对。莞嫔想,在东宫的那些年,他秉烛夜读,她红袖添香,难道都是幻眼云烟不做数的吗? “皇上,臣妾只是恰巧在御花园里赏花,听寿安宫出了动静,担心太后娘娘和公主的病情,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太后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哀家和公主身体好的很,闭上你那乌鸦嘴。” “太后恕罪,臣妾绝无他意!” 卿千玑也挨着太后身边坐下,伸出小手托着下巴看戏,一双珍珠缀面的绣鞋晃啊晃,好不轻松惬意,与战战兢兢的一行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莞嫔为了自证清白,又吩咐贴身宫女香锦狠狠抽了红榴几个大耳刮子,怒道:“你这手脚不干净的贱婢,竟敢偷我贴身的脚链,果然是宫外带进来的没规矩的狗东西!” 永绪帝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信与不信不在莞嫔的信誓旦旦,而在于前朝后宫之间的制衡,莞嫔是尚书府的女儿,司琨那混账小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虽然自己丢了几分脸面,但也不是过不去的。 卿千玑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既是贴身之物,怎么就这么容易地被一个侍女偷了去呢?宫外的人是没规矩,人是我带进来的,在这里给莞嫔娘娘赔不是了。” 太后不高兴了,凭什么她的心肝儿要道歉,拐杖在地上重重地一敲,朝捂着脸的红榴问话:“这链子是你偷的吗?如果是,哀家现在就按照宫规处置了你,将你沉井,如果不是,你有勾引太子的罪名,也是要被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回来。” 红榴吐出一口血水,眼泪鼻涕一起落下,伏低叩拜:“太后明鉴,奴婢只是一个下等宫女,进不了莞嫔娘娘的身,这链子断然不会是我偷的。” “那你说,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脚上呢?”皇帝的脸色变了又变,地上跪着的这两个女人,都挂着他的名号,然而却都失了忠贞。 到了此刻,红榴也不管不顾了,人一旦被逼到了绝境里,就会生出鱼死网破的勇气来,既然成为太子的姬妾已经无望,莞嫔又想让她顶包,不如把罪名都推给他们! “是太子殿下为奴婢戴上的,他还说奴婢戴着和莞嫔娘娘戴着一样好看,还说等他登基称帝,要奴婢和娘娘伺候在左右,享齐人之福——” “贱婢!竟然敢口出狂言,污蔑本太子,说是谁指使你的!”司琨陡然起身,一脚将红榴踹倒在地上,用力地踹着她的心口,直到把她踢到没声了。 这贱女人总算是死了,司琨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却发现四周静谧的可怕,他回过头,看到了满眼诧异的太后,以及像潜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样垂手审视着他的永绪帝。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但儿臣和莞尔是清白的,儿臣连翠微宫的门口都不会经过,怎么会和她有私情呢?” 司琨或许是真的慌了,一顺口叫出了莞嫔的闺名。 卿千玑接过疏影递过来的香茶,勾唇笑了笑,司琨真是自己想死谁也拦不住。 “荒淫,乱伦,暴戾,欺君,失德,你自己数数,犯了几条?”永绪帝站了起来,走近他摇摇欲坠的儿子,再一次用探究的目光重新将他打量了一遍,“看来上次东宫的事,朕对你的惩罚太轻了。” 闻言,人群中冲出来一名粉衣的宫娥,原是寿安宫的大宫女暗香,她像不知疼痛般的朝地上重重磕头,染红了地砖。 “皇上明查,五年前清乐府有名女官叫碧波,是奴婢的长姐,太子殿下哄骗了她夺了她的清白,后来长姐被嬷嬷发现有了身孕,要被逐出宫去,于是找了殿下求助” “可是殿下让人将长姐拖下去,乱棍打死了!”她手里捧着一枚金玉盘扣,这是长姐留下的太子的罪证,“长姐肚子里的可是殿下的亲骨肉啊,他竟然也能狠得下心!” “混账东西,也来落井下石诬陷本太子!你们一定是有人指使的,合谋来陷害我!”司琨伸手就要去打暗香,却被一个小巧的人影挡在了前面。 卿千玑将暗香护在身后,笑盈盈道:“太子哥哥,其他人你可以随便打,但我的婢女不行,少了她就没人替我梳头了。” 她说的这般孩子气,与暗波汹涌的场面格格不入,司琨的手就那样尴尬地僵在了半空。 暗香将那枚金玉盘扣呈到皇帝眼前,冷声道:“这样贵重的盘扣,宫里用得起人也不多,只需要让尚衣局查查都给谁制衣就清楚了,没人指使奴婢,奴婢只是为长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杀子,罪状又多了一条。”皇帝在跪着的司琨面前来回踱着步,怒极反笑,“很好,很好,这就是大梁国的太子。” “父皇,儿臣以后再也不贪恋女色了,儿臣知道错了!”司琨跪着上前抱住皇帝的大腿,看起来就像是只丧家之犬。 刘嬷嬷肃然下跪,苍老的声音消灭了皇帝对司琨的怜爱之情,“皇上,老奴也想为死去的妹妹和外孙讨一个公道,东宫说我妹妹二人是死于天花的时疫。” “可是妹妹与我小时候都生过天花,又怎么会再得呢?”想到小时候与妹妹同甘共苦,刘嬷嬷忍不住红了眼睛,“老奴知道像我们这种出生的不该去奢求当主子,但妹妹毕竟是殿下您的乳母,您就算念在幼时哺育的那一点情分,也该留她们条性命啊” “鸟兽尚知道反哺,你连畜生都不如!”永绪帝忍无可忍,暴怒下踢了司琨一脚,“传钦天监,朕要废黜失德的太子!” 莞嫔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司琨的大脑一片空白,哭着叫了一声:“母后——” 卿千玑静静地立在一片花团锦簇之中,看了眼屋内那两盆花,穿堂风过,隐隐传来甜蜜的芳香。 晚香玉和紫星都是无毒的花,只是两盆花若混在一起养,会出一点岔子。 出什么岔子呢? 前世因担心重华的身体,卿千玑不允许他对男女之事贪得无厌,可是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屋内总摆着两盆花,让她频频被他连哄带骗推上床。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卿千玑很快就发现了是花香的问题。那一天,我们霁月风光的墨王爷被人当面揭穿了小心思,红着脸在屋内的软垫上跪了半宿。 今日这一步棋走出去,她算是斩断了此生安逸的退路,注定要卷入风起云涌的朝堂之争,卿千玑翻看了下自己那双善于操琴的手,轻轻叹了一句:“可惜了。” 这双手,再也弹不出风花雪月,只剩生死杀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58、红榴之死 独孤九坐在墨重华的马车上,推开小半扇雕花窗往外张望,发现越走越偏僻荒凉,直到街上的摊贩都瞧不见了,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世子爷,你不会是打算把我拐去荒郊野岭卖了吧?” “你值几个钱?” 独孤九抓了抓自己梳成小辫的头发,摸着尖削的下巴犹豫着:“大抵,或许,应该还是能卖两铜板的吧?” “我不缺钱。”墨重华失声轻笑,吩咐马车停下,率先下了车,车厢内暖融融的,车外可就是寒风瑟瑟了。 绿樱红着眼睛上来,替他系上了狐裘披风。 墨重华看了她一眼,眉眼终究是软了下来,“没有下次了。” “奴婢知道,万事以公主为先。” 独孤九也跟着下了马车,刚好听到绿樱哑着嗓子说话,朝天翻了个白眼:“不是我说,你是有多狗腿啊,眼巴巴往上赶做什么,你这样人家不稀罕你。” “再说了,昭阳那人又刁钻又难伺候,我瞧你眼神挺好使的,为什么非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了呢?” “女子嘛,还是要温婉贤惠的好些。” 独孤九喋喋不休地列举了卿千玑的一大摞罪状,竭力阻止墨重华这轮皎洁的明月栽进阴沟里,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府邸前,门口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正站在梯子上修门匾。 “世子爷,我真劝你一句,昭阳就是个不讲理又霸道的,天底下随便哪个小姑娘都比她温柔可人。” “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的。”墨重华提步上了侯府的台阶,冲着台阶上的人拱手行礼道,“大哥,卿卿病了,但我没有合适的由头进宫,要劳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独孤九闭了嘴,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丰富多彩,眼珠子转了又转,最后腆着一张笑脸也跟着喊了一句:“大哥好!” 卿战挂好了门匾,“定北侯府”四个鎏金大字时隔多年依然气势磅礴,他从高梯上一跃而下,身手俊俏的让独孤九眼睛一亮。 他先是走到一身白衣的墨重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俊眉皱起,妹夫体格清瘦了些。不过想起他在马场上死死护着小妹,卿战便目光赞许地冲他点了点头。 再接着,就是独孤氏 渭水一战,烈风军燃了十三道狼烟烽火,传了二十八封求救的军令。可是,直到他们浴血奋战到最后一刻,渭水一带三洲五郡十城,没有派过来一支援军。 这其中,就有独孤将军坐镇的永州。 到最后,金碧辉煌的高堂之上,那看不清脸的皇帝却说是父亲战败了。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不知道是独孤辰霄的第几个儿子,剑眉星目,意气风发,生得倒是人模狗样。 独孤九被他虎视眈眈的目光钉在了原地,脑子转的飞快,想了想炮语连珠道:“昭阳公主金枝玉叶,温柔婉约,天下第一的可爱!天下第一的好!” 卿战被他逗笑,哼了一句:“这还用你说?我家小妹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娘。” “大哥说的是,大哥说的都对。”独孤九嘴角扯了个笑容,心想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被猪油蒙了心,瞎了眼了。 “你我非亲非故的,不用叫这么亲切。” 墨重华上前两步,墨色的瞳孔难掩焦急之色,“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进宫?” 卿战拢了拢鸦青色的袍子,长腿迈出大步,朗声道:“走吧!” 独孤九这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墨重华能叫他大哥自己就不行?这般差别对待,要搁在以前他甩脸就走人了!但他吸了吸鼻子,想了想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算了,于是又乖乖地跟着两人上了马车。 既然答应了同学们的请求,总得进宫见她一面不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 宣武门口,守门的侍卫通传了内务府的大总管,此刻正和卿战等人打着迂回。 “几位主子,今儿个宫里出了点事,实在不方便——” 卿战道:“昭阳公主方不方便?” 大总管点点头:“公主倒是方便,可——” “我们是去见公主,又不麻烦他人,公主既然方便那有何不可?总管莫不是忽悠我们?” 独孤九倚在一旁看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大总管,心里好受了些,不是他怂啊,是这昭阳的大哥说话的时候确实像是在吃人啊! 纠结了一番,大总管还是将三人放了进来,哎,都是不敢得罪的主! 通往寿安宫的大道上,远远地来了两个小太监,用担架抬了个人,用席子盖着也看不出是谁来,只能断定是个女人。 因为露在席子外面的那一截手臂细白如藕,手腕上戴着个翠玉镯子,成色一般,想来身份地位不会太高。 墨重华认出了那镯子,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似有刀刃划开了那黑夜般的眸子,泄露出破碎的星光来。 “慢着!”他拦下行进的两个小太监,指节分明的手指就要碰上那沾满血污的席子,但他退缩了。 小太监福身道:“这位主子,这里头躺着的是犯了大错的宫人,已经没气了,可别脏了您尊贵的手。” “她犯了什么样的大错?”墨重华的声音也是出奇的冷,飘忽不似真人。 “这小的不清楚,人是从寿安宫抬出来了,兴许是做错了事惹怒了主子们吧。”他答得委婉,只希望眼前这位样貌贵态的主子不要再问了。 两人说话间,那席子动了动,原本垂在外面的那只手慢慢摸索着抓住了墨重华垂在身侧的手,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听起来很是费劲。 可是墨重华还是听清楚了,红榴带着遗恨说了一句,“世子,红榴到底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公主?” 说完这句话后,那只纤细的手彻底垂了下去,席子内也再没了动静。 墨重华退后了半步,撞在卿战的身上,他抬头望天,只觉得天旋地转,像一副牢笼一般将他困在其中。 两名小太监自知惹了事,相互对了个眼色,赶紧抬着担架走了。 独孤九却皱眉道:“我不相信,昭阳不会这样的。” “她会,她说过会杀了红榴。”墨重华目光破碎,话语间带着沙哑的鼻音,“因为她憎恶我。” 卿战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不要在这里瞎想,有什么话当面去问她。” 不同于入宫前的明朗心情,三人心思各异,向落日西沉的寿安宫方向走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59、愿卿余生业果,加诸我身! 寿安宫今日没什么人,皇帝和太后都去乾清殿处理司琨的破事了。 开满鲜花的内苑里,卿千玑让宫人们修好了那只摔坏了的机械鸟,在秋千架上玩的正起劲。 上辈子的司昱就像是一株寄生藤,吸附在司琨这棵大树上,暗地里挖走了他的人脉和资源,吸干这棵大树后,司昱轻轻推了一把手,司琨便从太子之位上跌落了。 这辈子,正值壮年的永绪帝在经历了司琨欺上犯下的事情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册立太子了。 永绪帝余下的九位皇子,各个都才能出众,诸位大臣再怎么眼瞎,也不会投靠到无权无势的三皇子司昱的名下。 想到这儿,卿千玑的心情变得大好,放了机械鸟在空中盘旋,笑着说道:“疏影,再帮我的秋千推高些!” 秋千荡了荡,却没有再被推高,反而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卿千玑秀眉微蹙,正在想疏影去哪里了。 秋千晃到后头,她仰着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俊朗面孔,吓得松开了手,差点从架子上掉了下来。 卿战拎小鸡似地将她拎到地上站好,绷着脸低头看她,“病好了吗?” 卿千玑觉得眼前这人的目光实在有些可怕,就跟审问犯人似的,秀丽的小脸拧巴到了一块,小声道:“好了。” “好了就行,我先回去了。”卿战就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卿千玑愣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三两步跑过去拽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说了一句:“哥,我想回家。” 卿战高大挺拔的身体僵硬了那么两秒,他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顶,沉声道:“小妹乖,大哥还有些事没做完,等我忙完了就来接你回家。” 如果那个时候,他还活着的话。 “哥!” 随后,任凭卿千玑怎么呼喊,那个孤傲的背影都没有再做停留。 她转过身,重新回到秋千上坐下,唤了独孤九一声:“过来帮我推秋千。” “给你惯的,敢让你九爷帮你推秋千!”独孤九走了过去,在秋千架上踢了一脚,秋千就缓缓地晃动了起来。 绫罗绸带随风起舞,发髻上的步摇晃得叮咚响,秋千上的少女望着被层层宫墙禁锢住的天空,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染上了一抹失落。 独孤九想起了她笑眼盈盈的动人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要想出宫也方便,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 “只有去太学府上课的时候才能出宫,其他时候都得老老实实待在宫里。” “就你还老实!” 秋千停止了晃动,少女侧过娇艳的眉眼,不满地看着抓着秋千架的那只手,肤色白皙,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她瞪了墨重华一眼:“做什么?”不好好在府里待着养伤,往宫里跑什么? “卿卿。” “嗯?”脸色缓和了一些,樱唇仍是不满地微微嘟着。 “红榴是你杀的吗?” 卿千玑跳下秋千,扭头就走,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不是!” “你答应过我,不会杀她。” 手腕被人抓住不让她走,奋力挣扎了几下,娇嫩的肌肤立马就红了,她甩不开墨重华的手,只能仰着头瞪着他,“说了不是就不是!” 独孤九懒得理他们,脚一跨站在了秋千上荡,反正吵着吵着就和好了,这两人他都看腻了。 “你敢发誓,红榴的死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因为蓄满了眼泪,就像大雨前的湖面般朦胧多情。 不就是发毒誓下地狱嘛,她本就是往地狱里走的人,她揪着他整洁的衣襟踮起脚尖凑近他,与他眼对着眼,鼻尖碰着鼻尖,一字一句道:“我卿千玑发誓,如果红榴的死与我有半分关系,我就——” 嘴唇被人捂住,她诧异地瞪大眼睛听他接着说道:“如果红榴的死与你有关,我就坠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凭什么替我发誓!”卿千玑忍着不让眼泪落下,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小兔子,她捶了墨重华的胸口一拳,“我做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墨重华任由她打着骂着,等她安静下来后才冷笑着开口:“是,哪怕知道红榴因你而死,我仍旧不忍心你受到上天的惩罚。” 他抿着唇,凝视了她一眼,最后说了一句:“愿你此生业果,统统加诸我身。” 卿千玑打他的背,用小石头扔他,可是墨重华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最后她无力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轻声啜泣:“你凭什么这么折磨我?” 独孤九觉得两人这次的吵架有点凶猛,他这秋千是荡不下去了,摘了朵开的正好的鲜花扔在地上,锦靴狠狠地踩了下去,一脚一脚把花朵碾落成泥。 嘴里还恶狠狠地骂着:“去你大爷的墨重华,敢欺负我们天底下最可爱的昭阳公主,小爷我踩死你!” “不准你骂他!”卿千玑气鼓鼓地站起来,还推了他一把。 独孤九内心犹如万马奔腾而过,但好在她不哭了也就忍了,颇为潇洒地吐了口唾沫,“行,你不哭爷爷我就不骂他。”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屁眼行不行?” “独孤九,你怎么这么恶心!” 两人打闹了一阵,独孤九郁闷地蹲在地上堆石子,突然头上的小辫子就被人揪住往前拖—— “昭阳,你是不是有病!”独孤九甩开她的手,眉眼凶狠地站了起来。 卿千玑抱着胸看着他说道:“九爷,您会打架不?” “京城长安街一霸。” “九爷敢惹事不?” “光脚不怕穿鞋的。” “那成,劳烦九爷陪小的去个地方。” 卿千玑弯着眼睛讨好地笑,独孤九清了清嗓子,慢悠悠说道:“成吧,给你一个面子。” 话音刚落,辫子被人一拽又被人给拖走了。 “昭阳我恨你!”独孤九的喊声可谓是震天动地。 屋檐上晒太阳的麻雀一哄而散,快跑,打雷了要下雨了。 半个时辰后,低调的三皇子府前,卿千玑先礼,看门的小厮不让进。 “三殿下不在府上,公主请回吧。” “谁说我找他了?” 纤纤玉手打了个响指,后兵,独孤九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两个碍事的小厮。 卿千玑大踏步跨过门槛,笑容肆意张扬,“本公主是来找盛明颜扯头发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60、女人之间扯头发有什么好看的?(一) 卿千玑刚踏进内庭的门,四周的暗卫就持刀袭了上来。独孤九瞳孔紧缩,眼疾手快地解决完一个暗卫后,夺过他手中的兵器,长刀一横,护在卿千玑的身前。 他回头深深一望,瞳孔在刀光剑影中倒映出了一个闲庭信步的身影,红润的嘴唇缓缓吐出几个字—— “昭阳我去你大爷的!你这是把我往黄泉路上带啊!” “黄泉路上排队的人多着呢,还轮不到你。”卿千玑一把推开独孤九,大大方方地朝着群聚的黑衣暗卫面前走,就跟看不见那明晃晃的刀尖似的。 独孤九急了伸手去拽她,又被人推开。 到后来离得近了,卿千玑前进半步,暗卫们就退后一大步,她就叉着小腰甜甜地笑得花枝乱颤,“看来都认识本公主啊,那就不用介绍了吧,都是你们动不得的人。” 领头的那名暗卫冷声道:“公主何必为难我们?” “我不为难你,我只想为难你们府上的盛明颜,把她给我叫出来,我要扯她头发!” “不叫是吧?”卿千玑笑了笑,扭着小腰就往他刀口上撞,逼得他连连后退,如临大敌。 “本公主要是在三皇子府上少了根头发,你们诛九族,懂不?” “公主,这边请——”领头的暗卫算是认清了这昭阳公主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只好带她去内阁见盛明颜。 书房的门被打开,一袭紫衣的盛明颜正在整理书桌上的书籍纸张,抬头看见盛气凌人的昭阳公主带着独孤家的九公子闯了进来,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暗影——” 那名唤作暗影的暗卫直直地站在门口没有动。 “真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儿”卿千玑将独孤九推到门外,反手就带上了门,步步紧逼惊慌失措的盛明颜。 说起来,卿千玑还只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而盛明颜的身段都已经发育好了,从体格上来说,两人要真是打一架她的胜算也是大过卿千玑的。 可关键就在于,卿千玑她不要命。 一出手就扯了盛明颜挽在手上的烟罗缎带,让她结结实实地摔倒在了地上,刚一起身,卿千玑又跟恶狼一样扑了上来,将她死死地压在身下。 “你疯了吗?你要做什么——” “叮——” 一支银簪被人从发髻中拔下,顺着盛明颜的脸颊划了过去钉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发髻散开,青丝铺散在地板上,景色倒是美,只可惜盛明颜被吓坏了,瞪着一对眼珠子噤了声。 门外的暗影听见了里头的响动想推门,被独孤九长手一拦,只见他三分痞气地开口:“女人之间扯头发嘛,有什么好看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61、女人之间扯头发有什么好看的?(二) “你别忘了,这里是三皇子的府邸!” “你别忘了,这里是京城,本公主说了算!” 盛明颜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你想做什么?” “马球赛上,我和独孤九的马是你做的手脚吧?” “休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 卿千玑支起上半身,坐在她肚子上,边解荷包边笑着开口,“你要证据?我随便给你安一个不就成了?让大理寺判你一个谋害皇亲贵族的罪名可好?” “卿千玑,就算你是公主,也做不到一手遮天,三皇子会为我做主的!” “哦,那便不治你的罪了。”卿千玑捏着她的嘴,喂了一粒药丸下去,“这是宫里娘娘们赏给侍寝的宫女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咳咳咳——”盛明颜听了,就伸手去抠自己的喉咙,想要将药吐出来,可是那药丸入口即化,此时已经下肚了。 卿千玑优雅起身,理了理了褶皱的衣裙,歪头笑道:“我喂你吃了不孕的药丸,你会请三皇兄替你做主吗?” “昭阳,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的痛快!”盛明颜趴在地上,口水还挂在嘴角上,发髻衣裳都凌乱着,看起来落魄极了。她当然不能告诉三殿下,一个不能怀孕的女人,连侍妾都抬不了。 “杀了你,是你痛快,折磨你,是我痛快。”卿千玑扶了扶鬓间的雀羽步摇,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人伤我一分,我要他还十分。” “那两匹马不是我下的药!”盛明颜扶着桌子站起来,目光淬毒。 “谁信呢?你去问问三皇兄,看看他信不信。” “昭阳,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巧了,这句话我也想对你说。”卿千玑笑盈盈地回望了狼狈的她一眼,开门出去。 她想一刀了结了盛明颜,但是她不能。盛明颜上辈子在浮屠塔对她说的那番话,还犹在耳侧。 司氏是如何陷害卿氏的,上辈子的盛明颜知道,那这辈子的盛明颜也会知道。 所以,卿千玑留着她,终有一日,她会让盛明颜在天下人面前说出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独孤九没忍住,探头瞧了眼屋里的情形,打了个寒颤,看来昭阳对他还是挺不错的,女人扯起头发来真恐怖。 暗影带着卿千玑和独孤九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忙完公务回府的司昱。 见暗影顺从地跟在卿千玑的身后,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司昱的眉不可察觉地挑了挑。 “主子恕罪,属下失职。” 司昱挥手示意他下去,似乎是没有生气,继而看着面前趾高气扬的卿千玑,突然笑出了声。 还没来得及退下的暗影着实吓了一大跳,他还从未见主子这样笑过,不再是恰到好处的敷衍笑容,而是真的想笑就笑了。 盛明颜听见司昱回来了,立马追了出来,梨花带雨哭地可怜。 司昱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声:“皇妹,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见的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卿千玑不耐烦地摸了摸秀气的眉骨,眼波一转冷声道,“马球赛上的事,我预备与你计较计较。” “非我本意。”司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盛明颜动的手,收了折扇,也将折扇的风流收进了眼底。 “三皇兄这是在为自己开脱?怕我告到御前吗?” “你去吧,本就是我的人惹出的事。” 倒是大方! 卿千玑没说话,提着裙边大步跨过门槛,扬长而去。 独孤九讪笑着向司昱赔了个礼:“三殿下,对不住了。” “九公子慢走。” 独孤九赶紧开溜,三皇子越有礼貌,他越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昭阳这脸皮可真厚,打了别人的女人还能理直气壮地兴师问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62、我要带你们离宫! 卿千玑一回到宫里,站在花圃中对着疏影吩咐:“去给我打盆冷水来。” 疏影福身应了声是,没过片刻就端了水过来。卿千玑接过水,满满的一大盆,略有些吃力,她闭着眼睛就把水盆举到头顶泼了自己一身。 “公主!”疏影大惊失色,想要叫人去拿汗巾和备热水,却被一只颤抖的小手抓住。 只见卿千玑浑身湿漉漉的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却仍是对她挤出了一个笑容,“乖,别叫人,让我在这里被风吹一会儿。” 疏影虽然明白了公主是又有什么新打算了,但看着她咬牙坚持的样子,喉头就有些酸涩,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陪着公主吹风,垂眸掩泪轻声道:“公主,有什么事让奴婢去做就好了,您何必让自己这么遭罪?” 卿千玑两只小手紧握成拳,咬着牙说道:“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我要带你们出宫。” “出宫?”疏影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有亮光一闪而过,随即黯淡了下来,“那也得等我和妹妹年满二十五岁,才能被放出去了。” “等不了了。”卿千玑望着空中的那轮残月,神色坚定,“暗香检举了司琨的罪行,皇后不会放过她的。” 不只是暗香,还有一层利害关系卿千玑没告诉疏影,她那白捡来的大哥,此时正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想要他的命呢!她总得知道,是谁想让她大哥死啊。 疏影刚平复下来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她攥着两只手急道:“我该拦住她的,她当时与我置气,我便没有理她,是我的错!” “无妨,你去紫星阁一趟,找历行天。” “历天师?” “对,多带些钱,这狗屁天师贪财。”卿千玑招手示意疏影附耳过来,低声轻语了几句。 疏影随即神色凌然地点点头:“公主放心,奴婢会办好的。” 卿千玑微微颔首,她自然是相信疏影的。她伸手折了支晚香玉,没头没尾地嘀咕了一句:“墨重华真讨厌。” “公主和墨世子吵架了?”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疏影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奴婢是不小心瞧见的。” 卿千玑被冷风吹得头有点晕,埋在心底这么久的怨气也都涌了上来,孩子气地嘟着嘴:“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他。” 复又低头补充了一句:“谁都不知道我在意他。” 疏影眼珠转了转,还是犹豫着开口:“公主,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那就别说了。” 额,这怒火怎么牵连到自己身上来了?疏影望天长叹,但和公主相处久了,也知道她不像是面上这么凶巴巴的,她斟酌了片刻,还是接着说道:“公主先前坠马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呼唤墨世子的名字,奴婢听见了,皇上也听见了。” 闻言,卿千玑倏地抬头,亮得骇人的目光直视疏影。 疏影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后才缓缓开口:“皇上当时的表情,很不善” “呵——”卿千玑却反常地笑了一声,那笑容说不出的讽刺诡异,“他在怕,两个被真相蒙蔽的人走到一块儿。” “他是该怕,因为,我回来了。” 她是无间地狱里爬上来的孤魂野鬼,折骨为刃,鞭尸踏骸,向永绪帝讨债索命来的! 卿千玑眼中似是看见了漫天火光,烈火将四周的一切焚烧殆尽,她被困在火海中间,远方浮现出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人影,只需要一片衣角,她就能认出他来。 “别过来!” 晕倒前,她看见了墨重华提剑自刎,泫然倒下,犹如魔咒,让她永世无法超生。 不要靠近我,离我越远越好,让我把上辈子欠你的恩和情全都还清了。 ------题外话------ pk中,为了增加点击量我把章节拆开了,字数少看着有点别扭,大家忍耐两天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63、自欺欺人的只有我 墨王府,墨重华坐在水涧上搭建的茶座内,桌上放着一碗漆黑的药,飘着冉冉的热气,这是绿樱呈上来的第四碗了,前头的三碗价值连城的药,放到药面结了薄冰也没被他看过一眼。 这一碗的运气好些,那清清冷冷的凤眸睨了它一眼,绿樱本以为世子终于打算喝药了,却见他伸出如玉般的手端起了药碗,轻轻一扬,黑色的药汁就顺着潺潺流动的溪水一起流走了。 绿樱站在远处看的痛心,既痛心世子的身体,又痛心这四碗药,千年的人参就这么付之东流,绿樱想她明天要来这水涧打水洗脸。 “再让厨房煎碗药吧。”她偏头,低声吩咐一旁的侍女,“去把茶座里的檀香换成安神香,世子该休息了。” 再这样熬下去可不行。 “是,绿樱姐姐。”那侍女眨了眨眼睛,添了一句,“绿樱姐姐可知红榴姐姐的事?” “她怎么了?”提起红榴,绿樱的细眉微不可察地蹙起。 “红榴姐姐没了,尸首送回来了,世子让人好好安葬了,听说是惹怒了公主。” “多嘴多舌,自己下去领罚,公主是你我等人能非议的吗?” 绿樱彻底冷下了脸,侍女委屈地瘪了瘪嘴,恭身下去了。 绿樱看着潺潺的流水,遥望着茶座中那个缥缈虚幻的身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道了句:“死得好!整天想着狐媚主子,半点良心都没有的坏家伙!” 茶座内,墨重华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上拿了个布制的娃娃,扎着两个小辫,咧着嘴盈盈地笑,像极了她开心时的模样。 他细细地摩挲着她儿时的玩具,脸上渐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似春风吹来了春雨,情意绵绵。 脑中的画面突然一变,又是惨死的红榴抓着自己的手,质问他为什么把她交给公主。 “究竟为什么,你变成了这般模样?”喃喃自语,无人应答。 “父亲和伯父都让我好好守护你,伯母临终前也嘱托我照顾好你,我便一心以为,你是需要我照顾的,我喂你吃饭,替你扎辫子,帮你画布娃娃,后来宫里的人把你接走了,你便将这些都忘了。” “我自顾自地以为是你需要我,现在才从自己编织的谎言里醒悟过来,一直以来,都是我需要你。”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风一吹就消失了,他已经能将情绪隐藏的很好了,“原来至始至终,是我害怕一个人罢了。” 风月相伴孤寂无言,一颗颗璀璨的星辰点亮了漆黑的夜空,不陨不灭,如他的思念。 “卿卿,如果我不被你需要了,也没有继续活着的意义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64、设计离宫 半夜里的时候,卿千玑发起了高烧,吓得太后匆匆披了件外衣就过来守在了床边,厉声呵斥疏影和暗香道:“怎么回事,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又病成了这幅样子?” 连日来的几场病,让那小巧的瓜子脸又消瘦下去一圈,下巴尖尖的看的太后心疼。不同于其他皇子公主,卿千玑是她从小带到大的,一直是好养活,极少生病,突然变成了这个惹人怜的模样,太后的眼睛酸了酸。 “哀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没有儿孙福” 刘嬷嬷递过来一块热毛巾,也是忧心忡忡:“太后千万别妄自菲薄,公主本来身子就刚好,可能是被白天的事情吓到了。” 回想起白天的糟心事,太后脸色凝上了一层寒霜。 门帘一动,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原来是永绪帝,他轻声问:“昭阳怎么样了?” “皇帝怎么来了?” “烦心的很,左右睡不着就在乾清殿和历天师商议国事,正巧有宫人来禀报此事,朕就过来了。” 他也坐到了床边,看了眼虚汗淋漓的卿千玑,叹了口气,“母后对昭阳可真是好,怪不得七公主整天嫉妒。” 提起七公主,难免又想起司琨,皇帝突然就噤了声。 “我卿家,也就剩这么一根独苗苗了,也承袭不了爵位,皇帝就容下她吧。”太后的表情说不出来是无奈还是凄凉,话里有话。 永绪帝沉默着点了点头:“朕对昭阳也是视如己出。” 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几名宫人正在和一名男子齐了争执。 “历天师,后宫禁地由不得你胡来,我们公主正在休憩,不能被你打扰!” 永绪帝听出了历行天的声音,挥手示意宫人将他放进来。 疏影放下内室的珠帘,而后引了历行天进来。 “皇上,紫薇星动,所指东南方,正是寿安宫的方向,臣实在放心不下,就斗胆过来看看。” “那你可看出了什么没有?”太后语气不善,前朝的人是越来越放肆了。 “臣瞧见了公主身上缠着黑气——” “胡言乱语!”太后还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 恰巧在这时候,原本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卿千玑痛苦地呻吟了起来,嘴里断断续续道:“回家!我要回家!” “昭阳,你怎么了?”太后没有准备,蓦地被她吓了一跳。 卿千玑睁开了水雾蒙蒙的眼睛,先是喊了声“救命!”,认清了坐在床边的人后,抓着太后的手哭诉道:“皇姑奶奶,昭阳做噩梦了,有两个提着镰刀的人要来勾我的脖子,我就往前跑,前面有一对男女唤我卿卿,说要带我回家呜呜呜,皇姑奶奶,好可怕的梦啊!” 此话一出,太后看向了历天师,连带着皇帝也变了脸色,摆手道:“天师请讲——” “微臣夜观天象,发现有一道红光坠落到了寿安宫,方才又开了天眼一看,公主犯了太岁了,要被无常使者勾魂!” 卿千玑缩在被窝里,饶有兴致地打量屋内每个人的表情,太后的伤心不假,永绪帝的表情则更为莫测,一些小宫女们则皱着眉头,估计在思量着另谋出路的事。 “天师,此劫可有破解之法?” 感觉到太后在紧握着自己的手,卿千玑眉眼软和了几分,也许在这偌大的皇宫了,只有她是真正心疼自己的吧? “有,只是在宫里不太合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65、你好啊,我的新哥哥 皇帝正色道:“天师但言无妨。” “正如公主梦中所见,那两名庇护她的男女正是她的父母,只需在寝殿里供奉定北侯夫妇的灵位,就可以驱邪避灾。” “荒唐!”永绪帝拂袖而起,面染愠色,“宫里怎么能供奉死人的灵位呢?” “皇姑奶奶,昭阳想回家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脑子里一直有人对我说‘回家去吧’,昭阳不想再待在这屋里了。” 卿千玑将一张小脸贴在太后粗糙的手背上,落下两滴热泪来。 “好孩子,不要哭,哀家明日就送你回家” “母后,昭阳必须待在宫里!”永绪帝眉头紧锁,寒声说道。 “皇帝,哀家的母家名下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太后将卿千玑的手放进被子里,替她捻好被角,“若她有什么意外,哀家也没脸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了。” 良久,永绪帝终于妥协了,叹了口气点了下头。 于是乎第二天,正在后附门口擦石狮子的卿战,远远地就看见御林军护卫着长长的仪仗队伍走了过来,一脸不明所以。 小全子吆喝一声:“昭阳公主御驾,尔等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呵,他家小妹还挺气派! 卿战放下拢起的袖子,恭身行礼道:“微臣卿战,参见昭阳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全子四下张望了两眼,见只有卿战一个人,又清了清嗓子嘹亮地吼了一嗓子:“昭阳公主御驾,尔等还不迎接——” “公公别喊了,侯府上上下下就我一人。” 啊?这是个什么情况?小全子又看了看破败的院墙,皱起了眉头,这种地方怎么住人呢? 公主回府,太后怕惹人非议,怀疑昭阳失宠了,特意让皇帝赐了半副风仪,从宣武门风风光光地走了一路,引得无数百姓艳羡地跟在后头观看,没想到到了终点,是这样一个破败的宅邸,倒真是让人看笑话了。 轿帘一掀,钻出来一名粉衣小人,眉眼似春花,面容比粉色的衣裙还娇美,她像只小燕子一样越过了御林军和宫人们,站在大门口的石阶上抬头望着掉了漆的门匾,眼睛亮亮的像是星星,赞叹地点点头道:“原来我家是这样子的,好气派啊!” 众人汗颜,这公主还真是与众不同 卿千玑连蹦带跳地走到身形挺拔的卿战面前,前倾着身子歪头一笑,清清甜甜地说道:“你好啊,我的新哥哥!” 众人捂鼻血,要了命了,这公主还真是可爱无比 卿战擦了擦手上的污渍,暗想自己应该做出个大哥的样子,于是拍了拍她纤弱的肩膀,点头嗯了一声,随后提着水桶和抹布进门了,只留卿千玑一个人在石阶上甜甜地笑。 众人扼腕,这男人真是忒不长眼,白捡了个这么可爱的公主做妹妹还这么怠慢 卿千玑转身对小全子吩咐了一声:“就送到这吧,都回去吧,有缘再见了。” 说着,提起裙角进了门,暗香和疏影一左一右跟在她的身后。 小全子抹了把眼泪,尖着嗓子喊道:“摆驾回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66、本公主要发脾气了 卿战是不知道卿千玑要回侯府长住的,他自然也不希望她回来,因为有太多未知的危险。 他本以为自家小妹只是图个新鲜来看一眼,但当那两个小丫鬟把一箱箱东西搬进来的时候,卿战坐在前厅里傻了眼。 好家伙,光衣裳首饰就有十八箱,他挠挠头,原来京里的小姑娘是要这样养的啊? 暗香用帕子擦了擦木椅上的灰尘,颇为嫌弃地环视了空荡荡的大厅一眼,一跺脚转身道:“公主先别坐,奴婢去打盆水来将这屋子擦擦。” 卿千玑倒是不介意新家的简陋,弯下身子朝椅子面吹了口气,然后就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卿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让小妹笑话了,这边我还没收拾呢。” “挺好的,我还没坐过脏凳子呢,大哥别放在心上。” 唔,这声大哥叫的跟黄鹂鸟似的,卿战的俊脸红了红。 疏影望着家徒四壁的侯府,也惆怅地叹了口气。 卿千玑伸手拉着她的衣袖晃了晃,撒娇似地笑道:“做不了笼中的金丝雀咯,要做山间的野麻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公主倒是真的开心。”疏影被她娇憨的模样逗笑,笑着笑着又湿润了眼眶,闷声说了一句,“奴婢心里也是开心的不行,只是怕公主受委屈。” “我断然不会让小妹受委屈的。”卿战走近了几步,朗声说道。 “战少爷,府上连厨子都没有,连张干净舒适的床铺都没有,还能叫不委屈?” “这”卿战噤了声,他是想给小妹最好的,但实在是囊中羞涩。 “来了来了!”暗香捧着一碟子白糯糯的米糕进了前厅,放到了卿千玑身旁的小桌上,弯着眼睛笑,“公主,奴婢见厨房有袋米,就撵了米粉做了糕点,您快尝尝。” 公主坐了大半天车,连口水都没喝,肯定是饿坏了,这破地方什么也没有,暗香翻遍了厨房才找出来一袋米。 但只有米没有菜公主怎么吃得下?暗香又费尽心思做了软糯的米糕,热乎乎地送过来了。 卿千玑拿了块米糕,也不吃,就放在手心里看着,一边看还一边傻呵呵地笑,良久才说了一句:“原来我一直是在万千宠爱里长大的。” 她抬眸,望向卿战,目光温柔却又坚定,“我父亲母亲的家产现在在谁那里?” “应该在二表舅那里吧?”卿战本就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回京也不是贪图安逸富贵,但眼下小妹过来了,自然是不能让她吃不好睡不好的。 冬天来了,还得给小妹屋里装上暖融融的地龙呢! “隔了多少房的旁支了,也敢动我家的东西。” 动了也就算了,侯府这破落模样一看就是多年没人打理了,侯府大少爷回来也不知道过来探望,送些衣物吃食,真是叫人气愤。 “公主,我们告诉太后,让她帮我们要回来。”暗香噘着嘴,义愤填膺道。 “不,我自己去要回来。”卿千玑伸了个懒腰,嘤咛了一声,“不过现在,我要睡午觉了。” “奴婢去给您铺床。”暗香从箱子里拿出几件狐裘披风,这狐狸毛是最软的,全当做床垫了。 “不要,我要睡硬床板。” “啊?为什么啊?”暗香停下了动作,不解地看着卿千玑。 那娇俏的小人背着手,颇有睥睨天下的气势,她笑着走出了门,嗔怪了一句:“我现在心情好着呢,睡硬床板我明天起来才一肚子气,然后我再去那什么表舅家,好好发顿公主脾气。” 卿战的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额,他这小妹还挺特立独行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67、漫天飞雪,不及你一眼春光 可惜卿千玑的公主脾气没发成,她确实是睡了一中午加一晚上的硬床板,又冷又硬,睡到后半夜的时候非要抱着疏影暖着睡。 但第二天一睁眼的时候,暗香就捧了个巴掌长的雪人进来,笑嘻嘻道:“公主您瞧,下雪了!” 下雪了啊 卿千玑套上绣鞋三两步就跑到了屋外,雪花漱漱,寒风朔朔,她一下子就拉下脸,踢了口廊角堆积着的积雪,“真讨厌,又下雪了。” 一下雪天就冷,天一冷重华就疼。 暗香捧着可爱的雪人茫然失措,朝疏影挤眉弄眼:怎么回事啊?去年下雪的时候公主欢喜地在屋檐下接雪花玩,还玩得不肯睡觉呢! 今年是怎么了?好不容易下场雪,公主怎么还扁着嘴了? 随即暗香恍然大悟道,现在下着雪,侯府又没有马车,公主上不了学了啊!公主这段日子以来,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上学,看起来是真的喜欢太学府! 至少比在国子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时候强啊! 疏影出声打破了平静:“公主,奴婢先去雇辆车,您将就着坐一天。” 卿千玑没听清她说什么,嗯嗯了两声进屋换衣服。 等洗漱完毕收拾好,一开门就见疏影站在屋檐下笑。 暗香惊道:“这么快就找到车了啊?”她想,这冰天雪地的,怎么也得耽搁好一会儿吧? “在门口等着了,公主快去吧。” 卿千玑接过暗香手里的书包,说了一句:“你俩在家好好待着,捂严实点,不用来接我了。” “公主,这怎么行呢?”暗香想跟着卿千玑走,却被疏影在半路拦住,她瞪了一眼道,“就你喜欢偷懒,也不知道给公主撑把伞!” “有伞。”疏影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拉着暗香的手进屋,“现在都会数落我了,以后让你当姐姐好了吧?” “谁要当你姐姐,别拦着我,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公主——” 疏影把她推进屋子里,说话的调子拉得长长的,“好姐姐,你就别担心了,公主有人心疼着呢!” 卿千玑刚穿过青石板路来到大门,一抬眼就看见了在风雪中静静伫立的墨重华。 白衣的领子和袖口上用银线绣着云纹,不仔细看还分辨不出来,整个人都融进了雪色里,撑了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绽放着一枝耀眼的红梅。 他自白雪红梅中缓缓抬头,望着站在石阶上的那个小姑娘,眼中哪里还看得见什么漫天飞雪啊,江南的旖旎春光全被他放进了眸子里。 “卿卿,过来。” 轻飘飘的一声,就把人喊魔怔了,那个骄横跋扈的小公主就这样乖乖地走到了他面前。 红梅油纸伞微微一倾,为她遮住纷飞的雪花。 ------题外话------ 接下来由世子演绎:男人不能宠,一宠就扶摇直上九万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68、一起暖吧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这是卿千玑看见墨重华时脑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 我怎么到他伞下了?这是卿千玑从迷糊中醒过来的第二个念头。 一时间,退出去显得自己小气,待在他伞下又觉得被他紧紧地盯着看心底虚地很。 好在那个像雪一样美好又易碎的少年轻笑了声,温柔地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上车吧,外面冷。” 卿千玑瞥见他没有多少血色的两片唇瓣,立马就心肝疼,但想到他之前因为红榴的事情逼自己发誓,又扭过头嘟了嘟嘴:“孤男寡女共乘一车,太过不妥。” “你不是说自己才九岁,不懂男女之事吗?” 头顶上的笑声哑哑的很好听,卿千玑小嘴翘得更高了:“大梁女子十岁就可以定亲了,我才不要和你一辆车,传出去多不好听。” “嗯,那你坐车内,我坐外面。”薄唇微微抿着,本就清冷的凤眸不满地敛了起来。 坐外面吹风?卿千玑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墨重华紧绷着的俊颜瞬间放松了下来,眼波转了转低声道:“那我陪你一起走着去?” “上车!”卿千玑提起裙角进了车厢内,一只手还伸在外面捻着厚重保暖的帘子,“快进来。” 墨重华收了伞,将那夺目的艳丽红梅收进了眼底,一进车厢内便绽放了满眼缱绻的柔情。 他看着故意跟自己隔得老远都快要粘到车壁上的卿千玑,微微叹了口气,将一个装着温暖的炭火的手炉递给她,“暖暖吧,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手炉的暖意隔着一寸的距离就能感受到,但是卿千玑最先触碰到的是他冰凉刺骨的指尖。心跳漏了半拍,她将手炉推回给他,垂着脑袋闷声开口:“你自己先暖着吧,跟个冰窟窿似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是很足,因为知道他冻成这样是因为在侯府门口等自己。 墨重华的睫毛眨了眨,随后眼睛亮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坐到她身边,将她的小手抓了过来攥在自己手心里,一同贴在手炉上,笑着道:“一起暖吧。” 温暖的感觉从手心一直传达到心底,然后变成熊熊烈火,烧到了她脸上。卿千玑双颊绯红,偷瞄看见墨重华同样绯红的耳垂,低声轻喃:“你车上就一个手炉吗?” “嗯。”墨重华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用脚后跟将另一个手炉踢到垫子下,“明天我再让人多备一个。” “明天我才不坐你的车呢” 装作听不见她的拒绝,墨重华只是温柔地笑,“好,我的公主殿下。” 过了一会儿,他又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了卿千玑单薄的背上。 “诶,我不用,你自己披着吧——” “好。”墨重华故技重施,轻车熟路地将两个人都裹在披风里,没脸没皮地说了一句,“这个也一起暖吧。” 卿千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药味,本来伸出去推开他的手又缩了回来,重新放在了手炉上,覆在他手背上。 墨重华将她的小手收到下面贴着手炉,眼角眉梢都带着三月春风般的笑意。他的卿卿,还是需要他照顾的。 卿千玑想了想,开口说道:“等快到太学府的时候,你先放我下来,你我一前一后走,别让人瞧见了。” 墨重华收了笑意,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进着,到太学府的路程也不远,可卿千玑却觉得走了十万八千里似的,无比漫长,等到听到熙熙攘攘的人声了,她拍了拍墨重华的大腿:“好了快让车夫停下,我就在这下了,前面人多了。” 墨重华嗯了一声,却没让车夫停下,直到卿千玑真的急的快跳脚了,他才悠悠地吩咐车夫停下。 卿千玑火急火燎地掀了帘子预备下车,谁知道停车的地方正好是太学府的正大门,此刻正是人来人往最频繁的时候,她探出去的半个身子正准备藏回车子里,就听见不远处独孤九吸了吸鼻涕大声向她打招呼。 “哟,昭阳公主,好久不见!” 他这么大声一喊,周遭的人都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卿千玑和那雕刻着“墨”字的华贵马车上。 卿千玑咬牙,恨恨开口:“是啊,真是好久不见呢。” 她索性大大方方地跳下马车,墨重华紧跟其后,金童玉女站在一块,惹了不少或羡慕或嫉恨的目光。 偏偏独孤九还跟个二愣子似的,又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你俩又和好了啊?我就说嘛,你们每次都是吵着吵着就没声了。” “闭上你的嘴。”卿千玑瞪他一眼,率先顶着众人的视线进了大门。 墨重华向他怡怡然行了个礼,笑道:“独孤公子真是慧眼如炬,见解独到。” 独孤九走过来揽着他的肩,难得被人夸一下,立马就轻飘飘地上了天,“那是自然。” 这一个上午的课下来,卿千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坐如针毯。不停地有女学生到地字班门口,倚在那里绞着手帕,看着墨重华的眼神那叫一个痛惜。 一个是仙气飘飘的墨世子,一个是刁钻蛮横的娇公主,一个是星空中的皎皎明月,一个是地上惹人嫌的臭沟渠,明月栽到了沟渠里,还不能让人惋惜惋惜吗? 卿千玑就想不通了,怎么就没男学生看着她咬笔头呢?她虽没有墨重华那身仙气,但怎么着也是一朵人间富贵花,为何就光是女学生在那绞手帕呢。 卿千玑不服气,拍着独孤九的桌子问:“你好好看看我,难道我不讨人喜欢吗?” 独孤九正在喝茶,一口水呛了出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昭阳,你是真的有病吧?哈哈哈。” 卿千玑把他带来的作业给撕了,独孤九捧着被撕成碎片的作业流泪,“我花十两银子从小胖子那里买来的,你赔我钱!” “没钱,我现在也是个穷光蛋!” 独孤九大骂卿千玑不仁不义,以后打架别再喊他。 煎熬的一上午终于结束了,卿千玑让墨重华坐着马车先走,停在拐角处等自己,墨重华乖乖地照做了。 卿千玑作贼心虚地走出去,一个面生的学生指着拐角对她说道:“公主,墨世子的马车停在那里,我看见了。” “是啊是啊,公主快去吧,那车在那里等了有一阵了。” 卿千玑欲哭无泪,飞也似地逃上了车。 “怎么了?”墨重华低低地问,声音里带着笑意。 “都怪你,现在大家都误会了。” “呀,那还真是抱歉,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以后再和他们解释,你本就是我的未婚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69、瞧见你,我就没脾气了 两人别别扭扭地同坐一辆马车回府,卿千玑悄悄地掀了窗帘看,刚能瞧见侯府门口那两只石狮子模糊的影子,她就出声喊停车。 车还没停稳,她连再见也没说就掀开车帘跳下去了,地上积了松松软软的一层雪,一下子陷下去两只小脚丫。 入眼的是大气磅礴的定北侯府,崭新的鎏金门匾,两扇大门打开着,从中能窥见通往前厅的道路两旁新栽下的红梅花,在雪中静静地绽放。 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名仆从提了东西在其间穿梭,手上拿着的都是寻常用的家具。 卿千玑闭着眼睛退后几步,又重新睁开灵气逼人的眸子,讶异地开口:“这还是我家吗?” 身后有人在低低地笑,一抬头,望见的是红梅花伞面。 卿千玑仰着头问他:“是你派人翻修侯府的?” “别误会,不是为你,是为战大哥。”墨重华伸出长手轻轻带了下她的肩,两人一齐进了侯府的大门。 “那是我大哥,用不着你来献殷勤。”卿千玑又不高兴地嘟着嘴,不管什么有的没的都要和他争一争。 “你呀,也只有在和我赌气的时候才像个孩子。”墨重华掸走落在她乌黑的发间的雪花,目光似无奈又惋惜,“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像一个陌生人。” 疏影和暗香双双出来迎接,瞧见两人同撑一把伞皆是暧昧不明地笑。 暗香引着她到前厅坐下,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漆雕花木椅,上面放了柔软的坐垫,卿千玑一屁股坐下,然后托着下巴发愁。 墨重华也被疏影引着就坐,见眼前的人频频叹气,耐着性子出声询问,“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高兴。” “高兴叹什么气?” “我好不容易睡硬床板攒了一肚子的气,这下全被你们磨没了,我还怎么上我二表舅家发火去?”卿千玑愁啊,所有的坏心情,在早晨见到雪中等候自己的墨重华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就是有那么个人,你见到他的时候便满心欢喜。 墨重华捧着茶杯不说话,只是默默无言地望着她笑。 暗香愣了愣道:“公主,您其实还是可以生气的。” 卿千玑看着焕然一新富贵逼人的新家,以及不远处安安静静坐着的美少年,无奈地咬手指,“我没脾气了。” “今早战少爷去您二表舅家要地契和商铺了,没能要回,听说还被人轰了出来。”暗香弯下身子和卿千玑咬耳朵。 “你哪来的消息?” “战少爷动手打了人,被京兆尹抓起来了,奴婢去把人赎回来的——”暗香说得也有些犹豫,毕竟事关侯府的颜面,“温家老爷说战少爷不是卿家人,有什么资格来分财产。” “走着,本公主脾气上来了。”卿千玑抓了把果碟里装着的瓜子,愤然起身,大步离去。 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墨重华,“还得借你车一用。” 墨重华笑着起身,一步一步靠近那个抱着胸满身戒备的小姑娘,“车可以借,人也可以一起借走。” “我不要你。” “你带上我吧,这次我不和你用一个手炉围一件披风了。”语调微扬,带着讨好和乞求的意味。 疏影捂着嘴偷笑,暗香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路过的仆人跟听见什么大秘密似的,低着头加快脚步溜走。 卿千玑红了脸,拽着墨重华的手赶紧走,免得他又口不择言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于是,卿千玑又和墨重华坐着同一辆车,直奔温家了。 她一路上听着墨重华说起温家的事,祖籍在南边坪洲,因为嫡长女温衡嫁到了京城,所以也有旁支到了京城来,但嫡系还是坐镇坪洲,温氏一脉素来有江南第一大家之称。 至于她的二表舅温祈扬,也是十几年前来京城投奔的定北侯府,据说在府上白吃白喝了三年没考上功名,后来花钱捐了个七品的小官。 嘿,想不到这人读书没什么真本事,但官场上能奸能诈,这些年接管了定北侯府的家业后,官路那叫一个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现如今,也是个从三品的御史大夫了,也算是混的人模狗样了,对得起送出去的白花花的银两了。 卿千玑由小厮诚惶诚恐地引着进门的时候,那温祈扬还在指着天井骂卿战白眼狼,说什么卿家供他白吃白喝养到这么大,现在返回来争家产! 卿千玑就弯着眼睛笑,笑成了一朵花,比他温室里养着的牡丹花开的还娇艳。 京里人都爱养牡丹,花中之王,国色天香,人间富贵的象征。温家大冬天还要耗费精力财力养牡丹,是多想让客人知道主人家的富贵。 温祈扬远远地瞧见花径里走过来两个人,气质清冷的少年为贵气逼人的小姑娘撑着伞,配上四周雪景的留白,像极了一副缥缈的山水画。 等走的近了,瞧清楚了这小姑娘的穿着打扮,满身琳琅珠翠,香腮带霞,眉眼含春,好似把江南三月的春风都吹过来了。 她旁边的那名少年,相貌脱俗,寡言又温柔,寡言是对别人的,温柔却是藏在为她撑伞的细节里,更衬得卿千玑娇贵无比。 瞧见的人无不赞叹:好一朵人间富贵花啊! 温祈扬看见了这朵富贵花,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挂上个和蔼可亲的笑容上前相迎,“表外甥女怎么来了,快半个月没见了又长高不少。” 呵,表外甥女?卿千玑笑地更灿烂了,她无视过来接引的丫鬟,径直走到温祈扬的面前停下,微微抬着小巧的下巴看着他,像一只孤傲的白天鹅。 “你不觉得表外甥女这个称呼听着别扭么?” “瞧我这脑子!”温祈扬拍了下自己的手,笑着唤了一声,“就叫外甥女,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亲疏呢?” “你上次见本公主是什么时候?” 温祈扬还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迟疑着开口:“大约是在沐兰秋宴上,臣还向公主敬了杯酒” 话没说完,他就察觉出不对了。 卿千玑笑得更明媚了,樱唇轻启:“温大人记性不错,还认得本公主啊。” “微臣该死!昭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他一拢衣袍,屈膝下跪。 他这么一跪,满屋子的人也都跟着跪。 哎,今早儿赶走那臭小子时听见风声,昭阳公主回侯府了,他想着公主就算出宫也是有御赐的公主府的,昭阳是直接回老家了,保不准是触怒了天颜失宠了。 可是他忘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她还是处在皇权最顶端的那批人。 ------题外话------ 2p过啦~谢谢大家的支持~从今天起至下周二,留下评论都奖励20潇湘币啦,打卡的评论也算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70、三司候审哦 卿千玑任由一群人跪倒在地,背着手穿行而过,骄傲地坐在了主位上。 墨重华在她身旁落座,顺手替她斟了杯热茶。 樱唇一勾,轻声笑道:“温祈扬,我家的宅子住的还喜欢吗?” 堂下的温祈扬寒了脸,按照血脉辈分卿千玑得叫他一声表舅,按照朝堂尊卑他也是从三品的在京官员。虽说在外面伏低做小谦卑惯了,但当着家奴的面被这样打脸,也是难以忍受的。 何况对方还是个被赶出宫没有府邸的公主。 想到这,温祈扬就自行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袖也是个做派贵气的大老爷,“公主说的哪里话,这宅子我只是暂为看管,并无他意。公主若是在京中没有住所,也可搬进来同住。” 闻言,墨重华凤眸一挑,清冷的俊颜浮上一抹愠色。 卿千玑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接过茶杯把玩,深色的茶水倒映出她白皙的面庞,手一扬,那茶杯落在了温祈扬的脸上,“本公主有叫你起来吗?” “老爷,您没事吧”温夫人跪在一边,瞧见温祈扬被泼了一身茶水立马就吓白了脸,她几次想起身为他拭去污渍,却还是抿着唇忍住了。 “公主此举何意,我乃皇上钦定的御史大夫,位居紫衣官,你怎可如此羞辱于我?”温祈扬突然间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目光中的戾气只增不减。 卿千玑不去看他狰狞的脸色,随手解下眼间的荷包,两只手指夹了块金牌出来,“啪”地一声扔在了地上,弹了两下刚好弹到温祈扬的鞋面上。 温祈扬看清那雕着五爪金龙的令牌,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赶紧捡起它捧在手心里,高举过头顶直呼“吾皇万岁。” 他这么一喊,满屋子的人都跟着喊,有胆小的几个小厮,伏在地上的整个背都在抖。 “噗——”满堂威仪严肃的场面中,墨重华失声轻笑,随后他掩着嘴唇咳嗽了几声,缓解尴尬。 卿千玑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起身走到跪着的温祈扬面前,伸手捡起了他手心里捧着的金牌,等看清了金牌上刻着的“赦”字,诧异地开口:“哎呀错了错了,不是这块。” 她将免死金牌收回荷包里,又重新取了一块雕刻着“钦差”字样的金牌出来,手一挥举在温祈扬眼珠子前,娇声道:“温大人可看清楚了,本公主是皇上钦定的钦差大人,现查到了你私自将定北侯府的家产据为己有,将你交于三司候审,你可有疑问?” 温祈扬一口老血卡在喉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这皇上也太荒唐了,怎么能把钦差的印信交给一个垂髫小儿呢! 但他能说皇帝的不是吗?当然不能,这得让那些言官去进谏,让那些老古董去撞金銮殿的柱子,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想好三司会审上的供词,怎么才能把自己撇清。 一双精明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正在思量着应对之策,眼前亭亭的小姑娘就蓦地露出个狡黠的笑容,一字一句道—— “逗你玩呢,你还真信了呀,都起来吧别跪着了。”卿千玑环顾了四周,见众人仍旧惴惴不安地低着头不敢起来,复又叹了口气,“哎,温大人,本公主就是同你开了个玩笑罢了,你们怎么紧张成这样,难道这个玩笑不好笑吗?” 温祈扬颤巍巍地起身,点头附和道:“好笑,好笑。” 他谦卑地弯着腰,卿千玑刚好能够到他的肩膀,于是她颇为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侯府的东西都还回来吧,对了,这座宅子就送给你了,全当这些年的看护费了。” 温祈扬抬头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面前的小姑娘却又弯着嘴笑得灿烂,见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三司候审” 他头点得跟捣蒜似的,送佛似地送卿千玑出府。 墨重华拾起椅子旁靠着的红梅伞,目光温柔地跟上了。 路过温祈扬身边的时候听见他讨好地问了一句:“墨世子,这些活怎么不让下人来做?” 墨重华但笑不语,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为她撑伞,伴她身侧,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又怎么会觉得累呢? 墨重华送卿千玑回到定北侯府,一个下午不在,侯府又金碧辉煌了不少。人送到了,他却粘着不走,跟她的狮子狗似的总是跟在她身后,如果他屁股后长了根尾巴,此刻一定是摇得欢快极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对你都太好说话了?”忍无可忍,卿千玑叉着小腰质问他。 墨重华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再抬头看向她时,琉璃色的眸子湿漉漉的,好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卿千玑还想说他两句,这会儿却被他的眼神堵得说不出话了,一转头瞧见卿战撸着袖子提着只毛色鲜艳的锦鸡进了门。 两人大眼瞪小眼,卿千玑把窝囊气撒到了他身上,“大哥你去哪儿了,一整天不着家,家里变了样都不知道!” 卿战查看了眼焕然一新的侯府,愣着点点头道:“嗯,却是变了不少咦,府上什么时候新来了这么多家奴?” 他把在城郊捉来的野鸡藏到了背后,唔,这么多人怕是不够吃啊,这是给小妹炖汤喝的。 卿千玑看了看愣头愣脑的卿战,又暼了眼杵在那装可怜的墨重华,一甩衣袖转身进门,还踢了脚过来迎接的狮子狗,“一个两个就知道来气我!” 卿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明所以,转头见她的妹夫换了副表情,神采奕奕,于是走过去与他交谈道:“墨世子,这侯府是你布置的啊?” 墨重华点点头:“大哥叫我重华就好。” 卿战拍了拍他的肩:“还是妹夫啊不,还是重华想的周到,小妹娇滴滴的,我还怕她住不好吃不好会哭鼻子呢。” “她不会哭鼻子的。”墨重华抬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卿千玑离去的方向,“她比谁都坚强勇敢。” “哦,是这样吗?小妹一笑的时候,我就觉得天上的星星都亮了,我喜欢看她笑的样子。” 作为未来的妹婿,墨重华觉得有必要提醒自己心思单纯的大哥一句,“大哥,卿卿看着你笑的时候,你要小心。” 卿战摸了摸脑袋:“哦,此言何意?” “她对你笑的时候,心底正盘算着怎么算计你。” “啊?” 墨重华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柔成了一池湖水,“所以啊,我宁可她与我闹脾气,起码我知道她是不高兴了。但她笑着的时候,我却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高兴。” 卿战点点头,似懂非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71、我说错话了,婚约要做数的 落日西沉,卿战留了墨重华下来吃晚饭,墨重华下意识地看了卿千玑一眼,见对方只是哼了一声就走了,他便笑着应了下来。 卿战试探着问:“小妹可是不愿意我留你在家吃饭的意思?” “不是,她同意了。” 卿战心底无比佩服眼前的少年,一半是因为他能看穿小妹的口是心非,一半是因为他的行为与他的身家相貌实在不符,有些无赖。 墨重华笑着坐在花厅里喝茶,有仆人将一只细颈的彩釉花瓶搬进来,放在了高脚桌案旁边,看上去倒也般配。 他却伸手示意仆人将花瓶挪到左边墙上挂着的山水画下,“这个花瓶该放在那里。” 仆人点头应是,赶紧按照他的吩咐移了位置, 卿战看了布置的典雅大气的花厅一眼,又走到外面的石径上,打量了刚栽下的花木一番,这才神情激动地走进来对着墨重华说道:“我早就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下我终于发现了!” “大哥发现了什么?” 栽满红梅的石径中走出来一个绯色衣裙的小人,眉眼弯弯灵气逼人,好似带着二月的春风进屋了。 卿战极力想改观自己在小妹心中的形象,急着发声:“这侯府内内外外的布置,连一草一木都和父亲母亲在的时候一样,小妹你快来看看还记不记得,你从前最爱在这廊角下晒太阳的!” 他激动地说了一大堆过去的事,说着说着语速慢了下来,看着那条红梅朵朵的石径红了眼睛,“母亲从前最爱梅花了,每年都会请花农来替这些梅树修剪花枝我离家太久,天天看的都是狂沙漫天的边疆,都快忘了家里原来是这么美的。” 他转过头,郑重地对墨重华点头致谢:“世子有心了。” 等卿千玑反应过来后,望着墨重华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原先是什么样的?”就算照他说的,两家从前交好,可能会有往来,也做不到像他这样将一景一物都完美地复原。 闻言,卿战爽朗一笑,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小妹你不知道,你小时候总缠着世子,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还学着母亲叫父亲的样子,你叫他‘夫君君’嘞!” 卿千玑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她又转头盯着墨重华看,见他垂眸玩着手里的血玉,分辨不出是什么表情,只好又回过头瞪着自己的大哥。 “童言无忌,做不得数的。”她焦急地为自己辩解,这个莫须有的暧昧罪名,她拒绝。 卿战却一本正经地注视着她,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你两指腹为婚的,怎么做不得数?为兄当时还是见证人,婚书还在家里放着呢。” 卿千玑真想踹他一脚,但她是公主,不能做如此粗俗的事情,卿战也不是独孤九,是她亲大哥,可惜胳膊肘突然之间就往外拐了。 墨重华见他的小姑娘站在大堂里急红了脸,微叹了口气,走过去带着她坐下,将她最爱的红豆糖推到眼前,温声细语地哄劝:“两家长辈都已经不在,那婚书不做数也没人知道。” 话音落,卿千玑转头恶狠狠地凶了他一眼,墨重华微怔:他好心相劝,怎么还惹她生气了? 过了两秒后反应过来,凤眸弯了弯,笑成了新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做数的。” “不做数的!”卿千玑身上的怒气消下去一些,大声解释。 纤长如玉的手指拈了块红豆糖送进她嘴里,笑意浅浅,“别气了,我说错话了。” 刚好疏影带着丫鬟们上来布菜,卿千玑怕旁人看见又误会,赶紧把红豆糖吞进嘴里,还报复性地咬了下他冰凉的手指。 墨重华微蹙了下眉头,却也没抽手,直到她咬的气消了松口为止,看着指腹上两个浅浅的牙印,他的小猫根本就没用多少力气,只是恼羞成怒罢了。 等菜式都上齐了,两人也不别扭了,和卿战一起坐下吃饭。 卿战想着他现在也算是一家之主,墨重华既是客人又帮了府上大忙,于是盛了一碗鸡汤给他,再加了只鸡腿,笑着推到他面前:“世子尝一尝,山里的野味不可多得。” 墨重华道了声多谢,又将那个浅口小碗推到了卿千玑面前,淡淡道:“卿卿吃,她最贪嘴了。” 卿战在一旁露出老父亲一样的欣慰笑容,就差没给他个手绢抹眼泪了,得妹夫如此,夫复何求啊! 卿千玑万分嫌弃地看了自己大哥一眼,本以为是匹黑马,没想到是个蠢驴,估计上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但嫌弃归嫌弃,终究是父母留给她唯一的亲人了。 还能怎么办?小手轻轻一推,嘴角两个梨涡甜甜地绽放,“大哥吃。” 闻言,卿战彻底绷不住了,又觉得在两个小辈面前落泪丢人,借口离去了,还不忘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饭。 墨重华看着他夺门而出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看着罪魁祸首悠悠开口:“大哥淳朴善良,你何必戏弄于他。” “我没有。”一口否决,认认真真地吃着菜。 “你那狐狸笑,我一看就明白了。” “那也是你先算计我,你料定了我不会喝你递过来的汤。” “所以借你之手赶走战大哥,现在这里就只剩我们两人了。”墨重华说的理所当然,凤眸亮闪闪的,心情很好地替她剔去鱼肉上的小刺,“这样真好。” 卿千玑夹了一筷子的鱼肉,碗里又堆了只剥好的虾,还有那冬笋炒蘑菇,她只爱冬笋的鲜味却嫌弃它难嚼,没过一小会儿混在蘑菇里的笋丝就被人挑出来了。 他好像,对自己的喜好了解的清清楚楚 她吃了一大口嫩蘑菇,耐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不吃笋丝?” “唔,这个嘛,怕说出来你接受不了。” 卿千玑一筷子拦下他挑鱼刺的筷子,霸道地开口:“必须说!” “就跟你小时候喊我夫君君一样,你长牙了之后都是我喂你吃饭的” “不许你说了!”卿千玑又气又羞,埋头吃饭。 墨重华但笑不语,看着她头顶上的发旋,只觉得可爱无比,如果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好了。 不要再有其他的人—— 那就把她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吧——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像流星一样迅速消失不见,但是他已经许下了心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72、雪夜杀机 用过晚饭后,卿千玑总算是把墨重华轰走了,墨仙人一脸不情愿,三步两回头,颇有被人始乱终弃后抛弃的可怜感。 疏影和暗香躲在回廊的拐角处偷笑,见卿千玑回屋了赶紧拉着手跑远了。 卿千玑看了眼悄然升上夜空的残月,怔怔地发呆,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幻影,她不知道这个美好祥和的梦境何时破碎。 独自站了许久,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垂着眼眸进屋了。 夜半中旬,乌云蔽月,大雪将一切都掩埋,没有了春夏时的虫鸣声,整个定北侯府显得格外安静,因为万物静谧,所以落在雪地上的脚步声就格外清晰。 黑暗中,卿千玑默默起身,避开在外室睡着的疏影,取出床头匣子里放着的夜明珠,借着微弱惺忪的光亮,推开了门。 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她作为女主人怎么能缺席呢? 穿过熟悉红梅石径,再绕过花厅,就是卿战居住的北苑,绣鞋踩进一个宽大的脚印里,这是新落下的男子的脚印,还未被飞雪覆盖,一切都还来得及。 “叮——”夜色中响起兵器相击的刺耳声音,还有卿战的厉声怒吼,“是谁派你们来的?” 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掉进了雪里,映射得积雪变得更加晃眼的白亮,不远处,女孩提起了裙角,向北苑里狂奔—— 屋内,卿战堪堪避过黑衣人的长剑,那剑削铁如泥,加上浑厚的剑气,瞬间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一共有四名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卿战被人逼至角落,退无可退,他身上的里衣早就被刀光剑影划破,血迹斑驳,这般绝杀的境地反倒让他生出沙场上拼杀的勇气来,吐了口血沫,咧嘴一笑,身上的气势像是席卷了漫天的狂沙,凌冽而决绝。 “我回京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为首的黑衣人长剑直指他的心口,声音犹如千年寒潭不带一丝情感,他似乎是终于起了一丝善心,对着志在必得的猎物说了一句:“你不该回来。” “就凭你这句话,我便知道是谁要我的命了。”卿战长刀出鞘,无所畏惧,“好久不见,独孤氏。” 黑衣人眉眼一凌,正欲出击,屋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还伴着一个清甜的声音,“大哥你睡了吗?我的狮子狗丢了,呜呜呜你快帮我找找。” “小妹别进来!”卿战脸色大变,决不能让小妹置身危险之中。 “碍事。”黑衣人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染上懊恼之色,却没再发起进攻,四名人皆破窗而逃。 见状,卿战匆匆披了件玄色外衣,将被打烂的桌椅踢到一边,转身又将长刀挂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大哥我进来了啊——” 吱呀一声,门被急急推开,卿千玑探着半个小脑袋往里头张望,见只有神色慌张的卿战后松了口气,吐了吐舌头弯着眼睛笑:“大哥,没吵着你睡觉吧?” 乌云被风吹散,皎洁的月光洒进屋子里来,留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卿战见她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裙,赶紧取了披风给她系上,迅速转换到兄长的角色。 “大半夜的不睡觉找什么狗,哪家的孩子像你这样的?衣服不穿就出门,你是嫌这雪地不够深啊还是觉得这夜风不够冷啊?” 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卿千玑只是垂着头不说话,过了会儿才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卿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重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向小姑娘赔礼道歉,只能板着脸说了一句:“这次就算了,以后不准这么胡闹了。” “大哥,我知道了,我以后夜里再也不乱跑了。”卿千玑仰着小脸,两个梨涡浅浅醉人,虽是笑着,但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分明蓄满了泪水。 就算卿战藏得再好,她怎么会看不到他苍白的嘴唇,两人离得这样近,她能清晰地闻到那玄色衣袍下浓烈的血腥味。 只是她那傻大哥,用身躯挡住了屋内凌乱的场面,半字不提自己受伤的事。 卿战看着他小巧玲珑的妹妹,终究是不忍再说她,刚才她要冲进屋子里来的时候自己吓了一大跳,现在还心有余悸,没多做考虑,他就做了一个郑重的决定,“我打算明年开春去参加武试。” 闻言,卿千玑抬起了头,纤长的睫毛翔蝶翼般扇了扇,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大哥也想要建功立业吗?” “建功立业是每个男儿的梦想。”他撒谎了,他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从他闪躲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 他在南疆戍边七年,斩获敌首数以千计,同样戍守南疆的司徒将军为他向朝廷上了无数道述功的奏折,和他一同进军营的朋友们早就从小兵混到了校尉,只有他,还是个没有军衔的小兵。 在京城,除去皇亲国戚,只有正二品的武官可以在自己的府邸里豢养亲兵,他是定北侯的养子,自然是承袭不了的爵位的,现如今,小妹住在府里,独孤氏又缠得紧,他需要有自保的能力。 卿千玑大概猜出了他心底在想些什么,和卿战想的不同的是,那批黑衣人既然忌惮自己的身份,那么在这一次失手后,绝不可能再选择在定北侯府向大哥出手。 会惧怕她的身份的人,那就不会是大哥江湖上的仇家,要么是司氏,要么就是当年渭水一战时司氏的帮凶,思及此,她目光中寒光闪过,原来盛明颜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的亲生父母确实是被人所害。 卿战摸了摸她的头,又将披风拢紧了一些,“我会考上武状元,等有了官衔,我就能拿回父亲的烈风军。” 烈风军?大梁最可怕的军队,令其他两国闻风丧胆,烈风军最出名的主帅,就是他的父亲卿朗!卿千玑脑子转的飞快,终于想起了烈风军现在由谁管辖,当朝一品镇国大将军——独孤辰霄。 “原来是他啊。”卿千玑喃喃地说了一句,垂首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想起那个桀骜不羁的少年,可惜了,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卿战送卿千玑回了西苑,暗香大惊失色地过来迎接,疏影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躺在新铺的柔软的大床上,她睁着双眼,一夜无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73、红榴是我杀的 第二日清晨推开窗时,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停了,窗外的红梅上覆盖着一层纯净的积雪,整个银装素裹的侯府宁静而祥和,仿佛昨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暗香替卿千玑挽发,瞥见了她眼底疲倦的青色,蹙眉道:“公主昨夜没休息好吗?从北苑回来后可有再睡下?” “无碍,敷层粉就好了。” 暗香虽然心疼,但终究不好多言,只能依照她的吩咐用细粉遮去了她眼底的青色,又在额前贴了朵三瓣莲的花钿,花钿红艳,刚好衬托出她白净明晰的肤色,再穿上件苏绣月华锦衫,披上狐裘披风,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起来。 衣衫素净,人比花娇,成了天光雪色间唯一的绝色。 墨重华看着缓缓走近的小姑娘,目光又柔又暖,当瞧见她手里揣着的漆金手炉时,如画的眉挑了挑,再看清了她身上的狐裘披风,眼帘半垂,琉璃色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愠色。 “怎么还是一辆马车?”卿千玑见还是一辆马车,嘟囔了一句,却也没纠结,提着繁复层叠的裙角上了车。 坐在暖融融的车厢里等了许久,也没见那人上来,忍不住掀开帘子伸出头张望,瞧见墨重华和车夫并排坐着,车夫马鞭一挥,马车缓缓行进。 卿千玑赶紧出声喊停,凶巴巴地瞪着他,“又怎么了,坐外面吹风好受?” 薄唇抿了抿,不情愿地吐露了几个字:“孤男寡女共乘一车,于礼不合。” 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句话,卿千玑反倒被他气笑了,不知道哪里又招惹这祖宗不高兴了,只好温声细语地哄劝,“我一个人坐车里多无聊啊,你进来陪陪我吧。” “你哪里需要我陪。”墨重华丝毫没有将目光分给她,昨天不过是与她用了同一个手炉,围了一件披风,今天她就自己准备的好好的,分明是想与他划清界限。 卿千玑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两天对他实在是太好说话了,这墨仙人啊宠不得,一宠就扶摇直上九万里,飘飘然羽化成仙,对于这一点,卿千玑上辈子深有体会。 外人看来都是墨重华对她百依百顺,实际上在没人看见的床帘里,卿千玑不知道对他说了多少好话。哎,上辈子惹他不高兴了能在床上哄好,那眼下呢? 卿千玑托着下巴发愁啊,她太顺着他了,明知道他这人给点阳光就灿烂,就该对他从头冷漠到底的,可是一看到他那低垂着的湿漉漉的眼眸,再配上一副受伤的表情,卿千玑便狠不下心。 归根到底是,她对他情根深种,才能一忍再忍,再次把摇尾乞怜的墨重华宠上了天,反客为主还会对自己使小性子了。 墨重华用余光看了沉默的她一眼,见她还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决定好心地提醒她一句;“你今日为什么自己带着手炉?” 卿千玑放在手炉上的小手蓦地一松,收回了自己袖子里,再一脚把那漆金手炉踢下了车辕,十分浮夸地叫了一声:“呀,这手炉怎么回事,自己掉到雪地去了。” 见好就收,给台阶就下,我们墨世子目的达成了便抿着唇进了车厢,取出了昨日的那个手炉,将她的两只小手拉过来一起暖着,面不改色地叮嘱道:“这次可要拿稳些,车上就这一个手炉了。” 卿千玑见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但怕他又赌气坐到外面吹风,只好甜甜地笑,“我知道了,我会拿稳的。” 墨重华果真不能宠,一宠就上天,可是没办法宠都宠了,现在让她对他冷下脸,这人还不得变着法折腾他自己,反正到最后,心疼的还是她罢了。 比家仇更棘手的事情,似乎就是怎么磨灭他对自己的感情。永绪帝若是知道了两家走得这样近,不知道是何感想? 留着自己是因为她承袭不了爵位,留着墨重华是因为他活不过弱冠之年,两个人都对司氏没有威胁。但若是两人走到了一起,就算没有威胁,也是无法被司氏所容忍的。 就如同昨夜刺杀大哥的那一批人,如果他们也将墨重华列为了目标,那她该怎么办? 这条复仇的路终究是要她自己一个人走到黑的,决不能把他拉下水。 思及此,她吸了口气平复心情,而后淡淡开口:“红榴是我害死的。” 身旁的人僵硬了两秒,默默地抽回了手,面色凝上了一层寒霜,“我查过了,此事与你无关。” “我把她关在我的寝殿内,然后司琨进来了——”提起死去的一条人命时,卿千玑好不在意地望着手炉里猩红的碳火。勾唇笑了笑,“我知道司琨会对我做什么,所以我让红榴承受了。” “我是个恶人,我罪无可恕。” “当初向你讨要红榴时,我就有了杀她之心。”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也没什么别的深仇大恨。” “我是公主,杀个人怎么了,何况她的命也不值钱。” 墨重华一直沉默着,身上的气势却越来越骇人,终于,他压抑着语气里的怒气说了一声:“停车。” 马车随即停下,他连一眼都没有分给卿千玑,语气好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请你下去——” 卿千玑不怒反笑,掀了帘子就跳下车,她的衣裙都还没从车辕上滑下,马车就已经迅速地跑远了,如此决绝干脆。 寒风将她的罗带吹得翻飞,天上又稀稀落落地飘起了鹅毛大小的飞雪,她看着自己的纤细的手指,指甲上已经涂上了浅粉色的指甲油,一滴晶莹的眼泪落在了手背上,烫得她心口疼。 当断则断,不断则乱。 风吹散了眼泪,她接住了一片纯白的雪花,又想起了他清清冷冷的眸,“坏事都让我来做吧,你只要好好地活着就好。” 身后有马蹄声响起,卿千玑在风雪中回过头,看见了迎着朝阳而来的独孤九。 独孤九本是高高兴兴地想和她打招呼的,突然间看见了她满眼的泪,急急勒了缰绳下马,三两步跑到她跟前,“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街上?墨世子呢?” 语毕,独孤九也是微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昭阳的身边就该有墨重华跟着的,等他回过神来心底隐隐觉得烦闷,说不清道不明。 卿千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另外问了一句:“为什么我害死了红榴,你还与我玩呢?” 独孤九这下听明白了,估计墨重华哪根筋又搭错了,因为那个婢女的事情和昭阳生气呢。他颇为义气地将袖子往她的泪眼前一伸,“擦擦眼泪吧。” 卿千玑抓着他黑色的袖子擦了擦鼻涕,嗫嚅开口:“你还没回答我呢。” 独孤九万分嫌弃地收回自己的手,拧眉道:“我又不认识那什么红榴绿榴,她的生死与我何干,再说了我也不相信你会害人。” 卿千玑接着问了一句:“那如果有一天,我害死了你的亲人朋友呢?” “我求求你赶紧弄死独孤长生,我就能翻身做独孤八了。” 独孤九跃身上马,向卿千玑伸出了一只手,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有一个词叫一语成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74、简直比她还小公主! 自从那天卿千玑和墨重华决裂后,后者就再没去过太学府,到后来卿千玑也变回了在国子监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模式,也不怎么爱去上课了。 日子过得又快又慢,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除夕夜了,定北侯府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红灯笼。 卿千玑从宫里请安回来,身后还跟了一连串的太监宫女,皆是小心地提着鎏金食盒,整整十二道赏赐的御菜,一品紫衣重臣才能享有的殊荣,被她这个外姓公主捡来了。 “太后对公主还是心疼得紧呢。”暗香跟随在后头,看着街上百姓艳羡的目光,忍不住得意地说道。 卿千玑倒是觉得无所谓,这些菜式都是中看不中吃的,再说这冰天雪地的,食盒从宫里送到侯府早就凉透了,还不如回去吃自家厨房里热腾腾的虾仁饺子呢。 这样想着,她便加快了脚步,拐过这道弯,就能瞧见侯府门口威武的石狮子,现下它们的胸前也被绑上了大红绸子。 只是那石狮子旁,站着一名许久未见过的少年,俊美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美中不足的就是肤色过于白皙,少了几分正常人应该有的血色,就像这纯白的积雪一样,美好却又易碎。 等走近了再仔细瞧,这人的身形似乎又高了些,她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那双清冷的凤眸,漆黑漆黑的眸子,布满了红血丝,渐渐倒映出她明艳的小脸。 一个像是越开越美的牡丹花,另一个却是越来越消瘦的灯烛,怎么看都不登对。 “你找我有事吗?”卿千玑压下心口的苦涩,他清瘦了不少,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样哀伤。 “红榴的罪,我替你赎了。”他已将红榴的尸身好生安葬,抚慰好她的亲人,请了无量寺的法师燃了三百盏长生灯,灯火日夜不灭,祝她通往往生。 几个月没见,一见面就是来数落她的罪责,卿千玑别过脸,似乎是叹了口气,“我做的事,你又为什么要替我承担呢?” 为什么总是屡教不改呢?为什么无论她将他推开的多远,他总是能收拾好一身伤,又忘记疼痛般地上她这里来讨刀子呢? “因为我也有罪,我竟然会在心底庆幸,那日司琨推门进去时,屋内的是红榴而不是你。”墨重华的情绪有些激动,那远山似的眉眼染上了阴雨天的大雾,看的卿千玑心肝疼。 司琨已经在宗人府被关了大半年了,连除夕夜皇帝都没同意将他放出来与中宫团聚,原先依附于东宫的党羽一哄而散,纷纷物色新的皇子队伍,早就忘了旧主,司琨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红榴的死虽说不上罪有应得,但每一步路都是她自己选的,卿千玑给过她很多机会,她都选择错了。对于上辈子间接性地要了她命的人,她自问已经很大度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让墨重华这般痛苦,痛苦地将自己折腾成了这副快死的模样,还特意在除夕夜过来惹她心疼。 他赢了,他现在就是骂自己心狠手辣她也全笑着应下了。 她是怕司氏对墨重华动手,但如果他自己都不去爱惜自己的身体了,那就更用不着司氏动手了。 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氤氲了一层泪水,她垂着脑袋低声说了一句:“我错了,你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随便你怎么惩罚我都行。” “我怎么敢惩罚你,我早就向佛祖发过誓,要报应也是报应在我身上。” 熟悉的上扬语调,熟悉的扶摇直上九万里,卿千玑就知道,只要她一伏低做小,墨重华的脾气立马就上来了,简直比她还小公主。 能怎么办呢?今天是除夕啊,阖家团圆的日子,她上辈子才与他在一起度过了五个除夕夜,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也只有老天爷知道她多想与他岁岁常相守。 “我不要你遭报应,我要你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儿孙满堂。” 她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宣誓,她显少用这样正经的语调,突然这样认真起来倒是让墨重华愣了片刻。 回过味来后,心底惊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只让人觉得甜,尤其是最后那句儿孙满堂。 疏影眼睛尖,见两人这算是和好了,赶紧过来将他们引进门,“外面风大,公主您别吹着。” 话音落,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并排进了屋,背影倒是俊逸娇俏般配地很。 疏影正欲进门,却被一个柔柔地声音喊住,回头瞧见一名绿衣的清丽女子,看样子应该是墨王府的婢女。 绿樱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提着裙边上了两层台阶,“这位姐姐,能不能借贵府的厨房一用?” 疏影疑惑地蹙眉:“不知婢子有何用处?” “也无他用,就是想借一方药炉煎药罢了,世子有恙在身,叨扰了。” 知晓了原因后,疏影笑着点了点头,福身将她迎进了门,“请随我来。” 绿樱心里美滋滋,今日世子心情好,说不准能喝进去两口药。若还是不肯喝,那她就去求昭阳公主,公主一开口,世子还不乖乖就范? 且刚才公主看世子的表情,也不像是无心的。 侯府内,暗香端上来一大盘饺子,卿千玑绕着院子转了一大圈,也没瞧见卿战的身影。这连月来,大哥一直在院内习武,为来年开春的武试做准备,极少离家,怎么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反倒找不着人了。 墨重华将她从院子里哄回来,带着她在桌前坐下,青瓷游鲤盘子里白胖胖的饺子还在冒着热气,他给她夹了只形状最饱满的饺子,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是虾仁馅的饺子吧,你最爱吃了。” 卿千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执着筷子没下手,试探地问了一句:“我大哥去哪里,你知道吗?” “方才我来的早,正好遇见了大哥,我便同他说了几句话。” 嗯,仙人般的世子垂着眼帘,语气有些心虚。 “你说什么了?” “去年武试的武状元今日回京赴宴,大哥可能找他试身手去了。” “什么!”卿千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除夕夜找人打架去,是嫌自己皮糙肉厚耐揍啊,“你怎么能这么坑我大哥。” “那武状元秦应寒为人豪爽,不会介意这些小事的。”他将小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微哑着嗓音讨好,“你尝尝罢,过年要吃饺子才是团圆。” “原来你早就打好了算盘。”想好了怎么支走卿战,与她两人过新年,想来刚才在侯府门口的那番诘问也是早就想好词了,这么一想,卿千玑觉得自己又被他骗了。 恰好圆滚滚的狮子狗围在了桌角,卿千玑将那只饺子喂给了它,狗儿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墨重华凤眸一凌,冷冷地瞪了狮子狗一眼,盯着地上那被吃了一半的饺子,大有上去抢食的意思。 卿千玑见这小公主又气上了,赶紧夹了个饺子送到他唇边,以作赔礼道歉。 墨重华咬了口饺子,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眉眼软了下来,又礼尚往来地给她添了个饺子。 卿千玑无奈地摇了摇头,哎,这人脾气虽大,但也是好哄,今夜就让着他点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75、你走了就别回来! 晚饭过后,到了守岁的时间,府上的下人们也差不多都放回家过年了,卿千玑身边只留了疏影和暗香伺候。 卿千玑爬到了后花园的假山上,顺着山势又坐到了围墙上,她晃着一双小脚丫,抬头看着圆圆的月亮发呆。 墨重华带着狮子狗守在假山下,心里虽然着急担心却也不敢出声劝阻,卿千玑这人吧一身反骨,你越阻拦她,她越跟你反着来。 他看着墙上坐着的那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抿唇思考了一番,若她真不小心摔下来,自己大抵c应该还是能接得住的吧? 卿千玑抱着一小坛桃花酿,潇洒地喝了一大口,她自认为酒量还是不错的,从前与重华对饮总是他先醉。但她忘了,现在这副身体才刚过十岁。 没过多久,白皙的脸蛋上就透出浅浅的粉色来,像初春白里透着粉的桃花瓣,旖旎风光无限。她抓了把墙檐上的积雪,揉了个雪球,扔在了墙外小巷下灯火映照出的人影身上。 “讨厌鬼。”她看着司昱微微不悦的俊颜,翘着嘴嘟囔了一句,下一秒,又以着孩子气的面庞接着说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话音落,司昱拧着的眉心反倒舒展开了,还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声音悦耳动听,和前世的他一样地善于蛊惑人心。 “你为何想杀我?” “因为你曾将我对你的喜欢踩在脚下——” “咻!”大朵大朵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绚烂而美丽,刺耳的鸣声远远盖过了她说话的声音。无论是墙内的人还是墙外的人,都只听见了她前半句那诛心的喜欢。 “卿卿”墨重华站在假山下,凝望着那个因为愤怒而站了起来的小姑娘,他忍着心碎的感觉呼唤她的名字,可是风那样大,瞬间就将他的声音吹散了。 司昱看着墙头上那个衣带飘飘的人儿,她脸上的愤怒和决绝不假,一双多情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眼眶染上些许红,或许是伤心了,或许是生气了。 他思前想后也未曾有过辜负她的记忆,她身后那轮皎皎明月可以作证。 今日凤凰台国宴,如同父皇曾允诺要补偿他一般,他受了不少惹眼的赏赐,文武朝臣来敬酒的也不少。 可是宴会至中旬,他竟然觉得无聊,推辞了百官的酒,跟随着纷飞的雪花和烦杂的心意,一直飘到了这里。 对于放弃亲近朝堂的机会,心底却并不觉得可惜,他又勾着唇笑,“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卿千玑微微侧过脸,有些不耐烦地等着他的后文。 “历天师今日喝多了,登上了摘星楼,醉酒踩空了,尸体明日会由巡逻的侍卫发现。”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忽明忽暗的表情,眉眼中带着新奇和探究,“听说他收受过不少贿赂,只是因为一直帮东宫做事,未曾被揭发罢了。” 贿赂二字,他说得极慢。 卿千玑只有五分醉,听到历行天的死讯后瞬间就清醒了,她抱着酒坛子重新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娇声道:“这对我来说确实是好消息,我早就知道有人花钱收买他将我赶出宫,也不知是司玲珑还是翠微宫的人,这下他死透了,说不准皇姑奶奶就又接我回去了。” 司昱走近了几步,看着她面露喜悦之色,手中的折扇打开了又合上,似乎在思考她言语的真实性。 “对了,我还得谢谢你杀了历行天,喏,这坛桃花酿就当做谢礼了。”卿千玑弯着眼睛甜甜地笑,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也不含糊,心道最好砸死这个心机男,竟然敢来套她的话。 可惜那坛子美酒被他稳稳地接住了,送到嘴边一闻,酒香醇厚,还带着和她一样的果子的甜香,坛口边印着两瓣粉色的口脂。 司昱收下了那坛酒,长身玉立于暖色的灯火下,淡淡道:“历天师不是我杀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卿千玑不再看他,两个人都在戴着面具演戏,其实早已经互相看穿,只看谁先捅破那层不堪一击的纸罢了。 她估量了下墙的高度,对着墙内清风明月般的少年撒娇似地说了一句:“要接住我呀!” 墨重华看着她像蝴蝶一样张开了双手,乘着夜风与白雪一跃而下,凤眸一眯,非但没有伸出手,还后退了半步。 卿千玑摔进了雪地里,白茫茫的雪面顷刻间就陷下去一个大坑,她撑着腰揉屁股,疼得嗷嗷叫,狮子狗吐着舌头跑过去,围着她汪汪汪地绕圈。 疏影本是替绿樱引路来给墨重华送药的,远远地瞧见卿千玑坐在雪地里,而墨重华竟然视若无睹地站在一旁,保持着疏离淡漠的姿势。 “公主殿下,您怎么摔倒了?” 疏影慌忙跑上前去将她扶起来,绿樱因为端着药碗,所以走到了墨重华身后站着,脸色也是纠结。 卿千玑浑身是雪地爬了起来,揉着小腰埋怨地盯着墨重华,“不是叫你接住我吗?” 两片薄情的嘴唇动了动:“我没答应。” 狮子狗围着卿千玑的脚后跟绕得欢,她生气了,“狗儿还知道关心我呢,你还不如它呢!” 听者若是无心,那这句话只是孩子气,听者若是有心,那这话就说得有几分伤人了。 偏偏墨重华对她,是万里挑一的有心,清冷的眉眼若是不带着脉脉的情意,就会显得不近人情,“恃宠而骄。” 说完,他大步离去了,落慌而逃般的背影,溃不成军的心情。 绿樱捧着药碗深深地叹了口气,得了,这碗价值千金的药估计又得倒了。她向卿千玑行了个礼,也随着墨重华离去了。 卿千玑心底那个气啊,明明是他眼巴巴地过来招惹自己的,现在怎么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又冷着脸回娘家去了! 她叉着小腰指着墨重华坚定不移的背影喊了声:“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以后就都别回来了!” 墨重华头也不回,步履不停地消失在风雪里了。 疏影站在一旁憋笑,公主冰雪聪明,智慧过人,偏偏在墨世子这儿就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明明在意他在意得紧,却又什么也不肯说。 一天到晚的,担心是她,受惊是她,委屈也是她。 侯府门口,墨重华扶着石狮子吐了一口血,血水落在纯白的雪地上,刺目惹眼的红,就像寒冬里开得最艳的红梅花。 锦靴动了动,掩了层雪盖住了血色,目光闪烁似破碎的星光。 身后绿樱匆匆赶来,犹豫着问了一句:“世子,药还喝吗?” 他的声音似风一样轻:“没有必要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76、春花宴饮,赤诚丹心(一) 墨重华这股子没由来的气延续了个把月,硬是没出踏出过王府一步,明明处于京城最繁华的地带里,却大门紧闭,生生作出一副与世隔绝的姿态来。 卿千玑坐在花园里蹂躏春日里新冒出头的花骨朵,听着府上的管事细细阐述东海之事的进展,秀眉频频蹙起。 “按照您的吩咐,黄金白银送过,奇珍异宝送过,灵药仙草送过,可是连蓬莱岛都没能上去。” “也曾让人装作病人前去求医,蓬莱岛倒是上去了,但是被浮花宫门下扫地的童子一眼就识破了,又把我们派去的人全都赶了下来。” “几次三番下来,惹得浮花宫的人厌烦了,蓬莱岛上贴了张告示”管事悄悄打量了卿千玑一眼,见她没有太多的表情后接着开口,“告示上写着:京都人与狗不得登岛。” “脾性倒还挺大啊!”卿千玑咬着牙折了枝花,一片片地撕着花瓣,也不知道在说浮花宫还是在说墨重华。 足尖一点,她跳下石椅,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亲自去一趟南边吧。” 管事脸色微变,虽说他在侯府也当值了几个月,知道眼前这位小公主是极有主见的一个人,但陡然听她说要远行下江南,还是有些顾虑的。 “公主,路途遥远,您千金之躯万不可犯险啊——” “若不是底下的人太不中用,也用不着我亲自去一趟。”她还想叮嘱几句,可一个黑衣红襟的少年便和风似地走了过来。 大步流星,走路带风,卷起一地零落的花泥。 卿千玑示意管事先下去,背着手等着独孤九走近,心底思量着该以什么样的情绪面对他。 是家破人亡之仇?还是同窗相惜之友? 未等她做好决定,那少年已经焦急地抓着她的胳膊往外走,语气里难掩焦急,“昭阳,这次你一定要帮我的忙!” “做什么,刚开年就被你大哥揍了?”卿千玑被他拖着走了两步就铆着力气停下,甩开了他的手。 “比这个可怕一百倍。”他四下看了眼,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说道,“我前些日子偷偷听见的,我爹预备着要给我定一门亲事” 卿千玑弯了弯灵气逼人的桃花眼,笑道:“这是好事啊,你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了。” 独孤九却气急败坏地瞪了她一眼,烦躁地转过身,“你不懂,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她的品性如何,怎么能随意定下来了呢?” 听他这么说,卿千玑的眼珠子转了转,狡黠一笑,这会儿轮到她八卦了:“这么说,你知道要和你定亲的人是谁了?” “我只告诉你,你别声张,听说是游中监家的小女儿,好像是叫什么游涓涓——” “没听说过,不过游中监品行正直,是个好官,想来他教出来的女儿也不会差。” “但我没见过她,我不同意!” “那你去瞧瞧她是什么样的不就好了?”卿千玑颇为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心急如焚的少年。 独孤九一拍脑袋,抓着她的肩说道:“对啊,我找你就是为的这事啊!今日春花宴,你也收到帖子了吧,听说她也去,你权当兄弟义气,陪我走一遭吧!” “你自己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拉上我?” “春花宴不是要男女结伴吗,我家从上到下就没女的,我不找你找谁啊?” 卿千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春花宴确实是有这个奇怪的要求,大多数赴宴的人都是兄妹结对,再不济也是表兄妹,若是独行而去的,听说是入不了席的。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我也不是兄妹啊?” 独孤九把帖子砸进她怀里,急道:“小爷认你当义妹不就行了!” 明媚的小脸蛋别到了一边,唇角微微勾起,“本公主不乐意。” “祖宗!我认你当姐姐成不?”独孤九急的眼睛都红了,见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莫名觉得心底烦躁地很。 卿千玑得了便宜就卖乖,咧着嘴兴奋地笑:“成,弟弟,咱们走吧。” 说着,她挥了挥衣袖就欲抬步,却被独孤九拉住了袖子,回头对上他打量中带着嫌弃的目光。 “好歹是春花宴,你就不拾掇拾掇再出门?丢了你自己的脸面不要紧,丢了我的可不行。” “行吧,那你等会儿,我去换身打扮。”卿千玑本着看戏的好心情,想着暂时忍耐他一番,换了方向进了闺房。 独孤九看着她踩在草地上的脚印,小小的,浅浅的,有种难言的可爱,就和她的人一样。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赶紧甩了甩头。 等那被脚印压下去的嫩草又慢慢挺立了上来,他一个转身看见了信步而来的卿千玑。 银线压边的狐裘披风,裹着娇小玲珑的身形,走动间能看见披风下罩着的桃红色织锦长裙,配上她艳若春桃的瓜子脸,倒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她随手摘了朵开得正好的浅粉色牡丹花,簪在了发髻间,衬得人愈发娇俏,让人看的移不开眼。 提着繁复的裙摆在花团锦簇间转了个圈,她歪着头问道:“弟弟你瞧瞧,姐姐穿成这样好不好看?” 看愣了的独孤九被她恶劣的“弟弟”二字破坏了心中的惊艳之情,抬着下颌啧了一声:“勉勉强强人模狗样吧。” “会不会说话呢?”卿千玑不高兴了。扭头就走。 “好姐姐,在三皇子府上我可为你挡了不少刀子,难道你就这么不讲义气?”独孤九放下身段来挽留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有点像她养的狮子狗。 “哎,行吧,我就陪你去看看未来的弟媳吧。” 卿千玑提了裙角,无奈地摇着头先走一步。 独孤九赶紧笑嘻嘻地跟了上来,用鎏金滚边的请帖在手上打着拍子,“你帮我看看那游涓涓,你觉着行我也就行。” 好笑地嗔了他一眼,樱唇轻启:“麻烦你搞搞清楚,是你要定亲,不是我要定亲。” “难道你就丝毫不在意,我要定亲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卿千玑抿唇想了想,在意倒是不在意的,至多好奇罢了,不过见独孤九这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以示安慰:“你放心,我定然帮你把那游小姐的相貌c身高c举止言谈都看清楚了,若是不行,你再和家里说说换个人家吧,反正聘书也还没下。” 独孤九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换个人,换谁呢?他看了身旁浅笑的人儿一眼,好像明白了一些。 ------题外话------ 在纠结要不要给倒霉的独孤就一个cp,春花宴上会出来,如果你们喜欢她哈哈我后文就定下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77、春花宴饮,赤诚丹心(二) 今年的春花宴设在荣乐长公主府,当今皇上的胞姐,先皇在位时最受宠爱的公主。据说这公主府占地万平,殿宇鳞次栉比,府里奇珍异宝无数,连踩脚的地砖都是用金子铺的。 独孤九站在公主府的大门口,抬头望着无穷无尽的红墙黛瓦,叹为观止地道了一句:“这公主府可真大啊!”说着,他还颇为嫌弃地示意了自己的女伴一眼,都是公主,怎么差距这么大? 卿千玑也连连点头,赞不绝口:“毕竟长公主要养下三千俊美面首的嘛,府邸不造得大些,怎么住得下这么多人?” 独孤九嘴里的话被她一噎,摇头啧声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细白纤弱的小手从暖融融的狐裘披风里探出来,提了桃红色的撒花裙边迈着莲步上了一层层的石阶,一举一动间都透着旁人学不来的贵气,这是骨子里生来就带着那股傲气。 门口迎客的男子白衣似雪,风度翩翩,挺立似修竹,冲着面前仪态端庄的小公主行礼道:“殿下没回在下送出的帖子,不曾想到竟然也肯赏脸今年的春花宴,公主府又添了一层光辉。” 见是荣乐长公主最喜爱的面首容雪,她的嘴角便噙上了一抹浅笑,甜腻腻得像是山茶花最甜的花蕊汁,“容雪公子客气,我是陪他来的。” 独孤九也冲容雪颔首示意,心底万分感谢卿千玑没当着众人的面叫自己弟弟。 容雪眸光闪了闪,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唤来一名面容清丽的侍女,伸手引了两人入府。 独孤九跟在迈着小碎步的侍女后头,也只能压着长腿迈步子,转头见卿千玑还是一副从容的模,步步生莲花,衣带随风生香,悄声吐槽了一句:“撑场面这种事,还是得找你。” “那是,怎么说也挂着个公主的名号,总不能给我大梁丢人。”没走几步,她略微不满地翘起了嘴,“说好的铺地的金砖呢?我还准备撬两块回去呢!” 大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了侍女的前面,独孤九决定离这没出息的昭阳公主远一些。 刚穿过一带水榭长廊,远远地瞧见了一座小山,山上依势建了好几座六角亭子。山脚下站了一对男女,一左一右活像是一对门神。 独孤九瞧见了长廊尽头的陆子澄,正准备招手喊他,却被卿千玑拦了下来。 山脚下,陆子澄也被守着山路入口的那名蓝衣少女拦了下来。 仔细一看,那少女生着白皙的鹅蛋脸,面上的妆容浅淡,笑眼盈盈,让人蓦地就生出许多好感来。 只是那少女怀里还抱着一摞子兰草,藕臂横在陆子澄的前头,声音清脆得仿佛风铃:“这位公子生得好生俊朗,收我一支兰草吧。” 春花宴上的兰草,不能轻易送,也不可轻易收,送出去了说明你对这人有意,接受了说明两人互相青睐。 陆子澄沦陷在她活泼可爱的杏眼里去了,礼貌地收了兰草,点头道多谢。 山路口右侧的那名男子应该是蓝衣少女的同伴,见陆子澄羞赧地收了兰草后,他以手覆面,喉结滚动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 独孤九见好友收了兰草,赶紧走到了他的身边,咧嘴一笑,露出明晃晃的大白牙,配上他那桀骜的眉眼,英俊潇洒得很,“子澄,你的腿好些了吧?” 陆子澄被好友撞见这番旖旎的场景,脸上的绯色瞬间加深,微微低垂着头道:“多谢独孤兄关心,年初的时候就已经好全了。” 那蓝衣少女听见“独孤”二字,突然直愣愣地盯着眼前新到的少年,眼珠子转了转,又重新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这位独孤公子生得好生俊俏,收我一支兰草吧。” 独孤九的脸瞬间红了,陆子澄红着的脸瞬间黑了,唯有那少女还在眼睛亮亮地望着独孤九,手里还递着一支芬芳扑鼻的兰草。 原本靠着樟树安静站着的公子放下了覆面的手,走到了两位少年面前拱手赔礼道歉;“在下游子宁,代舍妹向两位陪个不是。舍妹玩心太重,还请二位公子不要将兰草之事放在心上。” 语毕,许是怕挨揍,赶紧牵着自家妹妹的手上山了。 那名蓝衣女子一边被拖着走,一边笑盈盈地回过头冲着独孤九和陆子澄招手,“两位公子一会儿见,飞花令上可要将兰草送给我呀,我叫游涓涓,周游天下的游,涓涓细流的涓涓——” 游子宁捂着了她喋喋不休的嘴,托他妹妹的福,今年的春花宴自己是收不到世家小姐们的兰草了,家风不正,家风不正啊! “游涓涓”独孤九默念了这个名字几遍,忽而回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卿千玑,“她就是游涓涓!” “独孤兄认识那位小姐?”陆子澄面色恢复如初,转过头看着他发问。 何止是认识啊,还是即将要定亲的关系呢!想起她方才大大方方给人发兰草的样子,独孤九觉得脸有点热,结结巴巴地开口:“不认识,万万不可能认识的。” 而后,他对款款而来的卿千玑做了个口型:“救我!” “陆公子也来了,那我们便同行吧。”听着山腰上隐隐飘过来的歌乐之声,那对眼波潋滟的桃花眼弯成了新月,心情好得就差哼曲子了,“今年的春花宴想必很热闹。” 独孤九在她身后狠狠地使着眼刀,他刚才的表情还不够明显吗?难道不是让昭阳找个理由回去的意思吗? 流水般的裙褶停住了摆动,那人在石阶上笑着回望,“其实我这次来,还带了家里的一个小辈——” 陆子澄往后张望了两眼,似乎是在寻找昭阳公主口中的那名小辈。 “来了来了,你们怎么走得那么急!”独孤九咬着牙跟了上来,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来了就对了,那游涓涓,我瞧着倒觉得分外投缘,你陪我一起去认个手帕交吧。”卿千玑侧过头,眉眼里是藏不住的看戏的兴奋表情。 “你可别和她学,朝三暮四,一点也不矜持。” “那我和荣乐长公主学吧,算起辈分来她也是我长辈。” 独孤九撇撇嘴,这个就更别学了罢但人家是长公主,轮不到他来非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78、春花宴饮,赤诚丹心(三) 等兴致勃勃的卿千玑和不情不愿的独孤九行到了半山腰,两人才发现了这座山脉设计的精妙之处。 平稳的山腰处,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蜿蜒而下,有细长的银色小鱼在其中嬉戏,蓝天白云尽数映在了溪面上,远远看去鱼群们就像是在天上翱翔一样。 溪流两侧每隔两米就栽种了一株名贵的杏花,唤作“美人尖”,粉白色的花瓣尖上带了抹丹色,看上去就像是盛装的美人唇珠上的那点朱色。 有微风拂过,杏花娇嫩,花瓣便纷纷扬扬地落在了草地上,湖面上,落进游人的眼睛里,酿就了一片缱绻春意。 有侍女上前引了卿千玑入座,雕花的梨木案几和香草蒲团就设在溪流两边,她拎着层层叠叠的裙摆,仪态端庄地跪坐在柔软的蒲团上。 后头陆陆续续又上来了不少公子小姐们,蓦地被豁然开朗的杏花春水所震惊,万千花色中,又被那静静坐着的恬静少女所吸引。 极致明艳的容颜,与世隔绝的淡漠,她偏头对旁边肆意不羁的少年轻声说了句什么,那少年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低头凝望着她的眼神和这溪面上的落花一样温柔。 卿千玑不知道落在别人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她毫不客气地将独孤九屁股下的那个蒲团也抽了过来,垫在了自己膝盖上,悄声嘟囔了一句:“这都什么朝代了,还装什么文人雅士跪坐着呢,姐姐我膝盖疼。” 独孤九一屁股坐在到了草地上,瞥了她一眼,他发觉这昭阳只能离远了看,那才勉强能有个人样,你离她近了就会发现,这人比他还无赖不要脸。 用他新学到的一个词,就叫做金玉在外,败絮其中,通俗来讲就是黑心肝! 他星眸一转,瞧见案几上放着的一柄半手长的金钩子,他拾起来瞧了瞧,皱眉道:“这是什么玩意,还挺重,真金吧?” “流觞曲水,听过没?”卿千玑夺过他手里的金钩子,伸手在溪面上探了探,惊起了一圈又一圈的间隙,“这溪水曲折蜿蜒,水流缓慢,届时在它的源头放上金樽清酒,顺着水流而下,钩子一勾酒杯座,就捞过来了。” 独孤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复又不解地开口:“喝个酒这么麻烦的啊?” “不是喝酒,是罚酒,飞花令接不上,就得罚一杯,不过春花宴有女眷在场,想来应该是果酒,不醉人的。” “什么是飞花令?折叶飞花,暗器伤人的那种飞花吗?” 卿千玑将金钩子放回原处,重新端着姿态坐好,表示真的不想再理这个白痴了。 两人坐着看了一会儿落花流水,就在卿千玑怂恿独孤九去给她捞鱼的时候,一名侍女前来低声禀报:“昭阳公主,劳烦您去公主府门口接一下您的兄长。” “你说我哥哥也来了?” 侍女垂着脸,看不清表情,语气有些含糊:“那名公子确实说是您的义兄。” 卿千玑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卿战那张俊朗却木讷的脸,还是无法相信他会来这种宴会,不过大哥定然是没有女伴的,她作为妹妹自然要去迎接。 她优雅起身,发上裙摆上都沾上了粉白色的杏花瓣,想到卿战那棵老铁树也想在这春天里开开花,她颇为欣慰地跟着侍女走了。 独孤九卸下了果篮里的水果,提着篮子去河边捞鱼,一边捞一边抱怨,“我不想给她捞的,是她逼我的。” 路过的公子和小姐们都怕身上的衣裳被他溅上了水,躲得远远的。人群之中有一名蓝衣少女倒是特立独行,她蹦蹦跶跶地来到独孤九的身边,弯着腰笑嘻嘻地看着他。 “是昭阳公主让你捞鱼的吗?” “她逼我的。” 游涓涓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叹了一句:“你对公主可真好。” 独孤九侧着头瞪他,剑眉星目,少年意气风发,“你聋了吗?都说了是她逼我的。”说话间,总算是捉到了一条鱼鳞闪闪的银鱼。 “你瞧瞧你竹篮底下,好像粘着什么东西。” “哪呢?”独孤九把篮子翻了过来,什么也没瞧见,但刚刚捉到的银鱼就噗通一声跃进溪水里了,他怒色燃起,“你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好好做个人行不行?” 游涓涓黑葡萄似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指着旁边花枝繁茂的一株杏花树笑道:“我要最顶上的那枝杏花,你替我去摘好不好呀。” 几次三番的捉弄,让独孤九对她的耐性都耗尽了,他把果篮往岸上一扔,凶道:“当小爷是猴子呢,不仅要下水捉鱼,还要上树摘花呢?” 游涓涓眼睛都快笑成了月牙,郑重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公主府门口,卿千玑神色复杂地看着云淡风轻的墨重华,良久才动了动嘴唇:“一年不见,墨世子怎么改姓卿了?” 墨重华反倒勾着唇露出个浅笑,淡淡道:“你我两家世交,你唤我一声兄长,我也是担得起的。” 这理由足够冠冕堂皇,说得从容不迫。 他身后,绿樱一张俏丽的小脸都快拧到一处去了,只能向昭阳公主报以歉意的微笑:我家世子今日没吃药,您多担待点。 卿千玑扫了一眼愁苦的绿樱,又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心道罢了,她不跟小孩子计较。 “既然如此,兄长里面请——” 墨重华递交了帖子,一掀月白色长袍,大步向前离去,仿佛派人叫卿千玑出来,不过就是单纯地想要能赴宴而已。 绿樱没跟在他身后,而是向卿千玑行了个礼,“公主宽容大度,别与我们世子一般计较。” 盯着这张熟悉的脸,卿千玑藏在袖子里的手几次想伸出去抱住她,却还是忍住了。看在绿樱的面子上,她便再让一让墨重华吧。 “没什么,你去跟着他吧,我随后来。” 绿樱应了声是,顺着花径走了一段路,却发现一家世子长生玉立于花木间,宛如一棵修竹。她瞬间就懂了,又原路折了回去去迎卿千玑。 卿千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回来了?” 绿樱笑着说道:“奴婢来为公主引路。” “引什么路,这又不是墨王府,你熟悉啊?”走着走着,瞧见远远地那个修长人影,卿千玑便懂了,绿樱这是把她往墨重华身上引呢。 她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挪到他身旁。跟个佛像似杵着的墨世子终于动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79、春花宴饮,赤诚丹心(四) 等卿千玑看见独孤九卷着袖口蹲在溪边用竹篮捞着什么时,她莲步顿了顿,迟疑道:“独孤九,你知不知道竹篮打水是一场空的?” “小爷在给你捞鱼呢,不是打水!”独孤九指了指案几上琉璃酒杯里的三尾银鱼,没好气地扔了篮子往回走,捋袖子恢复了英俊潇洒的少年模样。 他旁边站着个笑盈盈的少女,杏眼鹅蛋脸,生得很是可爱,正是在山下分发兰草的游涓涓。 卿千玑下意识地就挡住了身后的墨重华,毕竟他芝兰玉树的,游涓涓瞧了还不得扑过来送兰草。 可是僵持了一会儿,她就发现游涓涓的眼神和心思全落在了独孤九的身上,对身旁经过的翩翩公子哥们视若无睹。 樱唇微张,松了口气,她踱步到自己的座位上,俯下身子观望酒杯里的银鱼,秀眉微微蹙起,疑惑道:“这鱼怎么翻肚子了?” 独孤九瞬间就恶狠狠地朝游涓涓凶道:“我不是让你把鱼儿放好的吗?你是不是没加水?” 游涓涓一拍脑袋,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我把杯子加满了的。” “加满了怎么还翻肚皮呢?”独孤九不相信地走过来,低下头一看,扑鼻的果酒清香,“你厉害,你家用酒养鱼的。” 卿千玑倒是挺欣赏游涓涓这种往老虎头上拔毛的勇气,于是替两人讲和道:“我就随口一说这鱼好看,想带回家养,其实也不是特别想要。” 游涓涓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指着独孤九缓缓开口:“可是独孤公子说是你逼——”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独孤九捂住了嘴,拖到她哥哥那一桌去了。 可游涓涓被独孤九强行带走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一点也不像是被强迫的。那种笑容卿千玑太熟悉了,游涓涓给独孤九下了个无伤大雅的套,把他从这边拐走了。 可她为什么要下套拐走独孤九呢?女儿家的心思太难猜,卿千玑摇了摇头跪坐在蒲团上。 难不成,是为了成全她和墨重华啊?想到这,她晃了晃小脑袋,不争气,自己真是不争气! 但当余光偷瞄到身旁缓缓坐下的月白色身影时,她又不争气地将自己座下的蒲团分了他一个。 恃宠而骄,分明说的是他罢。 墨重华看着地上突然多了的蒲团,微微一愣,随后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笑容,就像春风吹落了杏花树,洋洋洒洒开出了漫天的花。 这花雨一下,他的心里便好受了些,又像是重新活了过来,能够顺畅地呼吸了一般。 除夕那夜,她站在墙头,夜风吹得她的衣裙猎猎作响,细雪将她的身影与自己越隔越远。 在自己慌乱地担心她站不稳摔下来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她用一种快哭的语气对司昱说,她曾心悦他。 后面的话他没有听清,也庆兴自己没全都听完,否则他估计当场就气得吐血了。 反应过来后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纠缠有多恶心,多让人厌恶,他本以为她还懵懂,不懂什么是喜欢,原来她早就把喜欢用在别人身上去了。 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他生她的气,明明知道婚约的存在,还将自己当成一个陌生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生都不能变的。 凭着这股气,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两个月没出门,再也不要见到她了,她就像是这枝头上的杏花,远远地看着能叫人满心欢喜,可一伸手去触碰,花瓣就离了花萼纷纷坠落了。 碰不得,碰了就看不见那花开了,没有满心喜悦,只有无尽的凄凉孤寂。 可是当绿樱说独孤九回了春花宴的帖子,附上的还是卿千玑的名字,他慌了。 为什么独孤九都能有堂而皇之见她的理由,他却连个拙劣的借口都编不出来。 怎么可以这样呢?明明是他的未婚妻,为什么一个个都跟恼人的蜜蜂似的围着她这一朵杏花转悠呢? 越想越生气,赶紧让管事备了马车,连披风都没系就匆匆赶了过来。 过来了倒好,一堆质问她的话语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全都消散了,哪怕她冷着一张脸,一副不愿意见到自己的神情。 墨重华觉得难受,但当她板着脸将蒲团分给他的时候,他那一颗下沉的心又被她托了起来。真是厌恶自己,屡教不改,明知她是毒药,还总是妄想饮鸩止渴,贪活一段时间。 卿千玑扫了他一眼,见他还是一脸寡淡的样子,轻轻地哼了一声,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说声谢谢。 路口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原是几位皇子带着司玲珑来春花宴散心了。 自从司琨被废后,中宫的日子过得忐忑,司玲珑心底更是不好过,知道皇兄是在卿千玑那里出的事后,她便将人恨上了。 这不,远远地瞧见了人群中最惹眼的一对男女,她便咬着牙气势汹汹地过去了。 原是准备一脚踹翻她的案几的,也不知道哪来的一个绊子带了她一下,扑通一声坐进了身后的溪水里。 好在水不深,人倒没伤着,就是浑身被水浸湿冷得煞白了脸。 待到司风等人赶到将她扶起来后,她指着卿千玑,胸口剧烈地喘着气:“昭阳,你为什么使绊子绊本公主!” 卿千玑一脸无辜,碰瓷碰到她头上来了,真是嚣张,于是她抱着胸斜了司玲珑一眼:“怎么的,本公主绊你就绊你,还需要理由?都是公主,谁怕谁啊?” 墨重华眸光微变,没有言语,这丫头连一个给他承认的机会都没有。 司玲珑一脚就踢在她的案几的桌腿上,想起了伤心事又颤抖着声音开口:“你这个不祥之人,害死自己爹和别人爹还不够,把宫里弄得乌烟瘴气一团糟,被父皇赶出了皇宫还在这作威作福呢!” 墨重华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站了起来,气势骇人。 卿千玑拦住了他的动作,沉下了脸,目光如狼地盯着司玲珑,良久她吐出几个字:“你鼻涕流下来了。” 司玲珑赶紧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鼻子,又气又羞。 又听得面前的人儿缓缓开口:“逗你玩的。” 司玲珑心底那点说错话的歉意瞬间就没了,想不顾公主礼仪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80、春花宴饮,赤诚丹心(五) 司风上前讲和,实则是给司玲珑找一个台阶下,毕竟两人真对上的话,昭阳肯定是吃不着亏的。今日本就是带小七出来散心的,还是少惹事为好。 只是这昭阳皇妹,身量高了不少,原本稚气的脸蛋也变成了尖俏的瓜子脸,眉眼也长开了,看着是愈发耀眼了。 卿千玑看见了司风身后的司昱,怕被他察觉出端倪,便半垂着眼帘,收起了复杂的情绪,再抬头时,依旧是盛气凌人的霸道模样。 司玲珑其实就是只纸老虎,回想起从前在卿千玑那里吃过的苦头,她恨恨地咬了咬牙,放下一句狠话,“我们飞花令上再见分晓!” 说完,就带着侍女离去了,因着他们一行人身份尊贵,所以座位排在了荣乐长公主的旁边。 墨重华淡淡扫她一眼,轻声说了一句:“不急,有我呢。” 刚才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和司玲珑吵了一架,卿千玑也就不摆什么公主架子了,抓了把瓜子放手上磕,“我不着急啊。” 虽说她对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很有自知之明,但毕竟重活了两世,那点墨水淹死同样不学无术的司玲珑足够了。 前提是,司风不帮着她的话。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法明目张胆地帮司玲珑作弊。 卿千玑想起一首跟花有关的诗句就磕一粒瓜子,小半天下来,桌上的瓜子壳也就零星几个。小脸一皱,得,她真是高看自己了。 袖子被人拉了拉,一碟子剥好的瓜子仁被推到她手边,偏头看了一眼墨重华,他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唔,以前这人对她好的时候眼睛里亮亮的有星星,现在这人的眼睛她仔细盯着看了看,漆黑漆黑的深邃墨色,没有一丝波澜。 他是变了些,但卿千玑看着那碟瓜子仁,心里既欢喜又心忧。 没过多久,一袭牡丹织锦长裙的荣乐长公主便进场了,年近四十体态却仍然像个小姑娘,袅娜娉婷,行走言谈间尽显雍容华贵。 她也就是撑个场面,走个过场,说了几句开席的贺词后就牵着容雪的手扭着腰走了,两人当着所有公子小姐们的面,卿卿我我,眉目传情,当真让所有来赴宴的人的心都躁动起来了。 春天嘛,历来就是万物复苏,春心萌动的季节。 卿千玑作为过来人,用一种阅尽人世的眼神扫视了一圈蠢蠢欲动的年轻人们,最后目光落在了墨重华绯红的耳垂上,她愣了愣道:“你害羞什么?” 墨重华扫了她一眼又迅速地躲开目光,抿着唇倔强地说了一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应当矜持些。” 一个小姑娘总盯着缠在一块的荣乐长公主和她的面首作什么?还津津有味地磕着瓜子,墨重华觉得有点头痛。 卿千玑噗嗤一笑,眼睛眨了眨,“好啦好啦,我不看他们亲嘴,我就看着你好不好呀?” 话音落,墨重华的整只耳朵都染红了,努力憋出几个字:“非礼勿言。” 本还想再逗他两句,旁边又挪过来一个人,回头一看是独孤九,讶异道:“你回来做什么?不是和游家兄妹一起走了吗?” 独孤九如临大敌地连连摇头,提起游涓涓就觉得牙疼,“那游涓涓真的不是个正常人,太可怕了。” “人家就是个小姑娘,还能把我们制霸长安街的九爷吓破了胆?”卿千玑弯着眼睛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毕竟是未婚妻嘛,多让着人家点。” 闻言,墨重华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她说的在理。 独孤九差点没掀了案几,忍着怒气压着嗓门道:“我就是把名字倒过来写,也不要和这样的人定亲!绝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 有人淡淡地补了一把刀,卿千玑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别扭。 “那我便我便离家出走,从军去!” 墨重华的笑容有些凉薄:“好走不送。” “诶!你这人今天吃枪药了?我哪招你了?” 卿千玑各往一人嘴里塞了一粒梅子,急急喊了句停,两大老爷们还跟个小姑娘似的拌嘴,他们不嫌丢人她还嫌丢人呢!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又有人踏歌而来,吟的正是春日里最应景的诗句,此人名叫墨染,相貌比不上倾国倾城的容雪,但一支笔能写遍世间的风花雪月。 “今日飞花令由在下做品鉴官,彩头是千年火灵芝,世间只此一株。” 说话间,有随侍将火灵芝抬了上来,卿千玑前倾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 寻常的火灵芝已是难得,何况还是千年的火灵芝!上辈子墨王府有幸寻得三株百年火灵芝,为重华延续了不少时日。 双手紧握成拳,嘴唇抿得泛白,这株千年的火灵芝,她就是抢也要抢到手! 有金樽清酒顺着溪流缓缓而下,飞花令正式开始。 司风起了个头:“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接下去的司玲珑皱了眉,磕磕巴巴地吟道:“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前三轮下来还算顺利,卿千玑也答得轻松,但渐渐地,一部分纨绔的公子哥们就暴露了才疏学浅的事实,不过也都爽快洒脱,金钩子一拦,钩过酒杯一饮而尽。 又过了三轮,剩下未罚酒的人也就数十人了,卿千玑面上一派淡定,实际上桌子底下的一排嫩草和野花都快被她撸秃了。 宠溺一笑,墨重华抓过她蹂躏花草的小手,在她手心写下一行字。 又轮到卿千玑吟诗了,她咬咬牙吐出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确实是带花的诗句没错,但在场的几名脸皮薄的小姐们已经微红了脸。 她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一脸,墨重华执起茶杯抿了一口,“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明明有正经的诗句,这人偏偏要逗弄她! 但是没办法,卿千玑肚子里的墨水已经吐完了,接下来的几轮,都是墨重华在她手心里写一句,她说一句。 好在她今日穿得是广袖的襦裙,宽大的袖袍一遮,便将两人十指紧扣的手藏匿好了,怎么作弊也没人能发现。 到了最后,只剩下了她与墨重华,听得他悠悠地开口:“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墨染面色微异,朗声宣布道:“墨世子,此句不带花字,你输了。” 墨重华但笑不语,钩过了一杯酒,兀自饮尽。 ------题外话------ 珍惜现在的软萌世子,以后就没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81、春花宴饮,赤诚丹心(六) 独孤九和他们挤在一张案几上,原是知道他们俩之间作弊的小动作的,但他自认为与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不仅不应该揭发作弊的事,还应该帮昭阳打掩护。 这不,既然胜出的是卿千玑,那她此刻应该起身去主座领奖,那什么墨染公子已经唤了她的名讳三遍了,但卿千玑依旧是微微垂着头,纤长卷翘的睫毛像蜻蜓翅膀一样不停颤动,浅粉色的嘴唇也紧紧抿着。 他慢慢觉得不对,因为墨重华在执着酒杯笑,再定睛一看,两人藏在秀袍下的手不安地纠缠着。 主座上,墨染又耐着性子喊了一声:“昭阳公主,您摘得了飞花令的头筹,还请上来——” 话还没说完,司玲珑就气得跺脚,冷冷插嘴道:“赢了就赢了,在那摆什么谱子呢?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昭阳赢了。” 卿千玑站了起来,右边身子又像是被什么重力拖着带了回去,踉跄了一下又跌坐了回去。 “公主身体不适,就由我代劳吧。”见状,独孤九赶紧笑呵呵地上前去,将那半只手臂高的千年火灵芝捧了回来。 众人虽疑惑着四下私语,却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他们对什么火灵芝并不上心,他们在意的是飞花令结束后,互赠兰草的环节。 等墨染公子离席后,少年少女们彻底躁动了起来,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兰草执在手上,预备送给方才在飞花令上才情艳绝的属意之人。 独孤九见大家已经三三两两聚了起来,也不继续用目光打量这边了,剑眉紧皱盯着墨重华道:“世子这是什么意思,飞花令已经结束,你还不放开她吗?” 墨重华又细又长的的丹凤眼微微敛起,复又缓缓垂下眉眼注视着身边的小姑娘,眸光中笑意点点,“可是我并未用力。” 他的声音像林间山涧的溪水叮咚,轻灵悦耳,带着少年特有的暗哑嗓音,语调懒散优雅,真是好听的要命。 卿千玑的脸越来越红,她没有多费力气就抽回了手,算是坐实了墨重华说的“他并未用力”,她对上独孤九的目光有些闪躲,对,是她被他最后念的那句诗乱了心智,连怎么松手都忘记了。 好像只要两个人的手牵在一处,就真的能熬过天荒地老。 独孤九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突然发觉了他们的相似之处。 墨重华是清心寡欲的一个人,少言温柔,独独对她有一股谁也抹不去的固执劲。 卿千玑是目中无人的一个人,骄横霸道,张牙舞爪,可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兔子。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独孤九的心口沉闷得异常难受,就算是被老爹罚跪祠堂时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他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 一抬头,又是笑得和财神爷似的游涓涓,递了一把兰草给他,“喏,剩下的兰草全给你啦,你能不能把你的那支兰草给我呀?” 少女故作轻松的语气里藏着一丝慌乱,她笑得越灿烂,那股欲盖弥彰的意味就更浓重。 独孤九一脸愕然,而后耸耸肩:“我今日没带兰草来。” 旁边的人动了动,卿千玑将兰草递给他,眼睛亮闪闪的像天上的星星,“我的给你,你快与她互换。”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和她交换兰草呢!”独孤九一口否决,看着游涓涓脸上的光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后,他接过卿千玑手里的兰草,背过身离去了。 “诶,你不给人家你把兰草还我啊,我就一支!”卿千玑也站了起来,叉着小腰对着他的背影喊。 独孤九对她摆摆手,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多做停留。 他的态度这般明显,卿千玑回头看着游涓涓,讪讪一笑:“游小姐,这独孤九脾气大读书差,胸无大志欺软怕硬,不值当的。” 游涓涓笑成了一朵花,眼睛里也有了泪花,她点点头:“我知道的,父亲前段时间提起过他的名字,我今日初次见到他,觉得他温柔体贴罢了。人嘛,谁还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呢?” 只是见他对昭阳公主温柔用心,还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呢,原来那份心只能给一个人的。可以为公主下水捞鱼,却不愿为自己上树摘花。 她和卿千玑挥手道别,脸上没有过多的遗憾。 卿千玑坐下叹了口气,闷闷道:“游小姐的性格我实在是喜欢,本来还想促成一段姻缘,但独孤九和她瞧不对眼,也就算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谁说不甜,我觉得这瓜很甜。”墨重华吃了片玉碟里盛放着的蜜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由地侧过身坐着与他面对面,卿千玑公主脾气上来了,“你这人今天火气怎么这么旺盛呢?别人说话你非得怼回去两句才舒坦呢?” 墨重华赶紧低下头,将那碟子蜜瓜推到她眼前,轻声道:“这瓜真的甜,不信你尝尝?” 杏花满头,流水脉脉,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秀色可餐也。卿千玑憋着气吃了一片瓜,桃花眼眨了眨,“真的甜呀。” “所以啊,独孤九和游涓涓确实挺般配的,两个人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墨重华笑了,他又重新给她剥瓜子,原本莹白的指甲缝里都染上了浅浅的褐色,有严重洁癖的他对此却丝毫不介意,“我和你也挺般配的。” 捻着蜜瓜的手顿了顿,她垂着眼帘道:“哪里般配了?” “我男你女,我未娶你未嫁,还不够般配吗?” 卿千玑觉得她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墨重华,什么光风霁月c芝兰玉树墨世子,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不正经的话,也挺像个无赖的。 她正低着头用蜜瓜片在桌子上摆猪头的造型呢,一双竹青色的男士靴子就映入了眼帘,抬头柔柔一望,面前的青涩少年瞬间红了脸。 “昭阳公主,这是在下的兰草,现现赠予你。”少年面容俊秀,身上有着一股子书卷气。 卿千玑愣住了,上辈子她骄横惯了,恶名在外,每年春花宴收到的兰草也只有墨重华给的, 第一次收到连姓名也不知道的陌生人的兰草时,她也慌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仔细想想,这辈子她重生的早,在京城的名声还没那么臭,毕竟谁也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思忖间,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这才郑重地收下人生中的第一支兰草。收下后才回过神来,她自己的兰草被独孤九顺手带走了,于是人一下子窘迫了起来。 生平第一次得到别人对自己的肯定,却拿不出回礼,她低着头道:“我今日的兰草在路上弄丢了。” 那少年等了许久,等到了这么一句话,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拒绝,他露出个腼腆的笑容:“无妨,赠兰草别无他意,只是钦佩公主能对前朝八大家的诗文熟记于心。” 闻言,卿千玑脸上的笑容冷淡了下来,到头来这人欣赏的是墨重华啊,“公子客气了。” 后来那少年再说了些什么,她也没仔细听,敷衍着打发了。 等静下心来,又回过头看墨重华,见他还在淡定地剥瓜子没什么反应,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她可是当着他的面红杏出墙啊,竟然还能安然自若,看来我们墨仙人的气量修炼得大度了不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82、春花宴饮,赤诚丹心(七) 司风看着远处静静坐着的两个人,一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个是至娇至艳的人间富贵花,完全不同气质的两人搭配在一起,却格外地养眼。 杏花吹落满头,少女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用糕点堆成小山,旁边的少年折了一支兰花,小心地簪在了她的发髻间,唇边笑容像风一样轻。 司风若有所思,拾起手中的兰草看了看,提步向他们的方位走去。刚迈出一步,袖子就被人拉住了—— “六皇兄,你的兰草呢,也给我吧。”司玲珑嘟着嘴,她案几上的兰草都快堆不下了,有少年郎送的,有世家小姐送的,有别人自愿赠予的,也有她蛮横不讲理抢来的。 司风笑了笑,柔声道:“小七,你都有这么多兰草了,还要皇兄的做什么?” “我不管,三皇兄的兰草刚才都给我了,你把兰草藏那么好做什么?你想留着给谁?”不等司风回答,她又霸道地接着说道,“刚才飞花令我已经输给昭阳了,她现在肯定在笑话我呢!等我拿到了所有人的兰草——” “等你拿到所有人的兰草,也并不能证明你比昭阳皇妹优秀。”司风脸色难得严肃,对于弟弟妹妹,他极少管束他们,但不代表会让他们误入歧途,“你看看你桌上的这些兰草,有几株是真心送给你的呢?” “这些人要么是因为图慕你的身份,要么是因为看在我和三皇兄的面子上,你觉得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是真心敬重你钦佩你的呢?” 司风说话的时候语气慢悠悠的,就像绵绵的软刀刃,杀人不见血。 司玲珑一下子就红了眼睛,转过身拉住了司昱的手,“三皇兄你看他,明明说好了带我出来玩的,惹我伤心的也是他。” 司昱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司玲珑确实娇纵了些,东宫大势已去,但父皇重视血脉,皇后年轻又有母族支撑,未必不会再诞下皇子。 思及此,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以示安抚。他是输在了出生上,但,也仅仅输于此。 终究是自己疼爱的妹妹,司风拉过司玲珑的肩膀,将手里的那株兰草交到她的手心里,“别人也许不是真心给你的,但我和三皇兄是真心的。” 司玲珑吸了吸鼻子,又依偎在他的胸膛里啜泣了一会儿,随后红着眼睛道:“六皇兄,我知道错了,我们回宫吧。” 司风轻柔地拍着她的脊背,和司昱相视一笑,答了句好。 三人路过卿千玑的座位时,各自的表情都很精彩,司玲珑依旧是恶狠狠地憋着一口气,司风脸上的笑容没有以往的风度,司昱也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昭阳皇妹与墨世子交情很好的样子。”没想到最先发话的司昱,他的眼睛犀利尖锐,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没等墨重华回答,卿千玑就抢先答道:“路上碰巧遇见的,我本是与独孤家九公子一同赴宴的。” “那就好,墨世子天人之姿,皇妹尊贵非凡,两个人在一起太引人注目了。” 墨重华凤眸微敛,面色不悦,启唇道:“我与她——” 话未说完,就注意到身旁的小姑娘抬了下眼皮,目光凌厉骇人,他止住了话语,气势偃了下去。 卿千玑仰着头,毫不畏惧地和司昱对视,笑靥如花绽放,一字一句缓缓开口:“不劳三皇兄费心,听闻摘星楼栽种了一株百年的杏花树,不知今年会不会开呢?” “‘美人尖’这种花树娇贵的很,见了人血就会枯萎。”她弯着眼睛笑,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司昱表情的变化。 司昱见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倒也不恼,只是礼貌地道了别,随着司玲珑等人一同离去。 等到他的人影消失不见,卿千玑挺直的背才慢慢软了下来,司昱不知道是在警告她还是在威胁她,不要和墨重华走得太近。 想到司玲珑之前说她不祥,既害死了自己爹娘又害死了别人的爹,司昱看见她与墨重华同席时也是意味难明。 上辈子,司氏都知道的秘密,只有她不知道罢了。 墨重华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心底微涩,斟酌了一番开口问道:“你与司昱是什么时候相识的?” “很早之前。”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无力地开口,“他封王后,会迎一名正妃两名侧妃,必不能一心一意” “与我何干?”卿千玑心中正在思考刚才司昱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没精力去注意到他暗淡的表情,“你的心中难道只有情啊爱啊的吗?” 墨重华眼底的光亮彻底熄灭了,他垂着头低声道:“也许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没用的人。” “我知道,婚约礼教束缚不住你,我也不想束缚你。”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到了她面前,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这是两家的婚书,你想要很久了吧?现在我将它交到你手里,随你怎么处置。” 卿千玑似乎是愣住了,她怔怔地拿起婚书,翻开一看,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蒙神赐福,幸攀尊兄爱女,喜结秦晋之好,遂成金玉良缘,谨定于令爱及笄后,小儿亲往贵府迎娶。 落款是,墨苍和卿朗。 她不知道,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独自守着这份承诺这么多年。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合上了婚书,却发现身边早已经空无一人,慌乱地起身,四下追寻他的背影。 最后,只在公主府的门口找到了等候在那里的绿樱。 绿樱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过来一样,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公主,世子已经回去了他看起来很伤心。” 卿千玑捂着心口的位置,哽咽了一声,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她也很伤心,谁又能知道呢? 藏好心底的痛楚,她将早先赢得的火灵芝交于绿樱,语气平静如常:“这个拿回去给府里的大夫,让他们看着入药吧。” 绿樱动了动嘴唇,却见面前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让他知道,跟我在一起,他会很危险。”卿千玑又解下腰间的荷包交给她,露出个极浅的笑容,“这是给你的,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想着要给你了。” 她的笑容渐渐地变得像是在哭泣,迅速地眨了眨眼睛,收起了眼泪,她扭过头和绿樱道别:“我走了,你好好照顾他。” 绿樱拆开荷包,从里面倒出来一把晶莹剔透的松子糖,疑惑地蹙眉:这是她最爱的零嘴,公主怎么会知道? 卿千玑转身回了公主府,知会了府上的侍从去通知侯府备车来接自己。她从门缝里又看了几眼绿樱的背影,眼角带泪。 上辈子红榴叛主时,绿樱为了保护她,被御林军乱刀砍死,隔世再见时,她不记得自己,却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温柔。 对不起啊,上辈子没有保护好你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83、发间兰 春试在即,卿千玑回到侯府的时候,卿战一反常态没在自己院子里练武,反而跟只孵蛋的老母鸡似的惴惴不安地坐在位子上。 卿千玑舀了勺汤,淡定地喝了一口,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俊朗的大哥,慢悠悠地等着他开口。 眼见卿千玑优雅地用完了一小碗米饭,接过疏影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人就要起身走了—— 卿战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小妹不再多用一碗米饭吗?” “我一向只吃一浅碗。” “额”卿战是个不会说话的,这会儿更是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出了心中想问的话,“听府里的人说,小妹今日去参加春花宴了?还是和独孤家的公子一起去的?” 樱唇微抿,她自然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轻声道:“我与独孤九只是普通朋友,并无其他,大哥放心。” 卿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没过一会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地开口:“小妹今日可有收到兰草?我听说,大梁的春花宴上若是收到他人赠予的兰草,那说明” 他的话没能够说完,说到后面就红了脸,“爱慕”c“心悦”这样的词语,从他嘴里是吐不出来的,只能端正地坐在那里局促地揣着手。 卿千玑噗嗤一笑,笑盈盈地望着他:“倒是收到过一支。” “可是墨世子的?” “不是。”浅粉色的唇瓣动了动,缓缓了吐出两个字,秀眉随即微微蹙起。若不是大哥问起,她竟然忘了墨重华今年没有给她送兰草。 他没有将兰草给她,反倒退给了她两家的婚书,无法控制的,卿千玑的心脏像是被小虫子咬着,又痒又疼。 罢了,这本就是她想看见的结果,京中适龄的闺秀这么多,他将兰草赠予了别人也是正常。 “大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卿千玑走出去两步,又折了回来,细声细语地嘱咐他,“春试在即,大哥好好休息,不必担心我的事情。对于功名,也不要过于执着。那些属于侯府的东西,我会与你一起拿回来的。” 卿战外冷内热,最怕她这个妹妹突然懂事的样子,千言万语只颤着声音应了一声:“嗳,大哥知道的,小妹也不用担心我。” 他知道他妹妹能干有手段,小小年纪自己去了温府把侯府在京里的家业都要了回来,还把侯府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家奴都很信服她。 相较于小妹,他更像是个吃白饭的,只盼着春试快点到来,等他拿下了武状元,有了正式的官职后才能向皇上开口,要回父亲的烈风军。 烈风军被独孤氏接管了几年,从前凶神恶煞的铁骑被豢养成了胸无斗志的病猫。 温暖的春闺从来就不是他们的住处,他们要征战沙场,守土开疆,父辈的荣光不能在他们这里断裂。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妹妹,只有变得像父亲那样强大,才能保护好她。墨王府家大业大,若他这个娘家人底气不足,妹妹将来嫁过去难免会受委屈。 卿千玑不知道自己那傻白甜大哥杵在那里把她一辈子都打算好了,她烦心着呢,侯府需要实权,她离了皇宫,现在什么权力也摸不着。 若她是男子,还能去争一争文武官职,还能承袭爵位拥有自己的封地和亲兵,可惜她不能,卿战也不能。 定北侯在暨阳的百万里封地,下一代都要归还给司氏了。 她不甘心!她不恨她不是男子,她恨的是司氏藏良弓c烹走狗!让无德无才的人坐在皇位上,她不服! 不知不觉间,已经坐在了铜镜前,疏影洗去她面上的脂粉,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瓜子脸,她的嘴脸扯出一个笑容,镜中的这张脸也跟着笑,她皱眉头镜中人也跟着皱眉头。 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铜镜束缚着倒影,没有丝毫自由,一举一动都被时局牵动着。 明明眉眼还是那熟悉的模样,却不能同上辈子一样恣意妄为,敢爱敢恨。爱与恨都藏在了她心底,面对爱人与仇人时露出的微笑是相同的。 疏影取下她头上束发的白玉梅花簪子,如墨的青丝就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铺满了娇小的脊背。 发梢落下了一朵粉色重瓣牡丹花,疏影将它放在了桌上,定睛一看,上头还粘了一支墨兰,她不由疑惑道:“公主,您怎么把牡丹和兰花簪在一块儿了?” 卿千玑讶异地回过头,一脸迷茫:“没有啊,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只戴了牡丹——” 说着,她怔愣了片刻,随即捡起了地上的那支兰花,清幽的花香入鼻,她捧着兰花低低地笑了起来。 “公主,您怎么了?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疏影难得瞧见她这么真心的笑容,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卿千玑垂眸望着兰花弯着眼睛笑,复又小声地出声询问:“疏影,若是有人在春花宴时送你兰花,说明了什么呀?” “说明说明那人对你有倾慕之情。” “哦,这样啊。”卿千玑又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过了一会儿她收起了笑容,从怀中拿出一份红色漆面的书帖。 她将婚书小心地收进妆匣里,虔诚地合上了盖子,小声呢喃道:“你再等等我,若未来有一天我能将前尘旧事了尽,若你那时还愿意” “可是你已经将婚书都还给我了,应该是不愿意了吧。” 疏影安静地用牛角梳子替她梳着头发,不该听的话她听不见,不该问的话她也从来不会问,她只是心疼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孩子,那清瘦的肩膀上扛起了整个定北侯府。 蓦地,听到底下的人柔声询问:“疏影,你也到了待嫁的年纪,是否有心悦的人?” “奴婢从小在宫里长大,接触的男子几乎都是太监,哪有什么心悦的人。再说了,看惯了后宫妃嫔们的浮沉荣辱,奴婢也想明白了,与其嫁了人围着一个男人转,倒不如一辈子跟着您。” “是啊,女子活在这世上,已有诸多不容易,嫁了人就更是艰难。” 她梳头的动作顿了顿,又温柔一笑,“公主不必担心这些,世子是个会疼人的。” “从司琨开始,我这双手就已经不干净了,日后还会再脏些。他是皎皎天上月,不能栽进我这沟渠里。”底下的人身子僵硬,再没有了声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84、武试在即 暮春的时候,草长莺飞的季节,京城的酒家客栈就都住满了,店外的旌旗上飘着的字眼大多是“旗开得胜”c“节节高升”之类的。 进京赶考的武生像是雨后春笋般突然冒出出来,街上车水马龙的,走两步就能碰见个发丝全束c窄袖束腰的武生打扮的人。 “已经是暮春了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卿千玑拒绝了暗香给她递过来的披风,示意自己并不冷,她抬头看了眼整装待发的卿战,壮志凌云,意气风发,走在街上也是个会让姑娘脸红的青年了。 她踮起脚尖,替卿战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襟,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大哥,遇事不要强求,我们慢慢来,还有很多时间。” 卿战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她的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奔赴武试殿。 卿千玑看着他策马离去的背影,一点也不着急,今日上午考的是翘关和骑射c下午考的是策论,于卿战这种在边疆上待了快十年的人来说,就跟杀鸡用牛刀似的。 明天的博弈可能会难一些,不说京中世代武将家出来的儿郎,听说最后坐镇的是铁衣卫的统领——独孤长生。 独孤长生在武功上的造诣青出于蓝胜于蓝,远远超过了他的父亲独孤辰霄。 就今年来看,独孤辰霄退居幕后,时常以年迈体弱为理由告假休沐,隐隐有将独孤氏的大权交与长子的意思。 她虽不着急,但她担心,担心卿战在今年的武试上表现得太过出色而令独孤氏忌惮。上辈子卿战根本就没熬到和卿千玑相认,也未曾夺回烈风军,估计是刚回了京城就被人掐了。 这一世她与卿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让那些人有所忌惮,才收敛了对卿战的杀心。只要卿战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窝着,他们倒也不会赶尽杀绝。 卿战确实在家里老老实实地窝了大半年,偶尔去街上的武馆踢踢场子,见义勇为救几个被恶霸欺凌的姑娘,回来的路上再帮妹妹带两串糖葫芦,看起来就和普通人家的公子哥没什么区别,也平安无事地过了这么段时日。 可是现如今,她的哥哥要出现在众人眼前了,以一种浓墨重彩的方式,再度成为别人的眼中钉c肉中刺。 一枚刺扎进了肉里,挑了几次挑不出来,便假装遗忘这枚刺,照常生活做事。可是那一枚刺始终嵌在了你的肉里,而且越扎越深,皮肉都开始发黑溃烂。 于是你忍无可忍,即便要刮去自己坏掉的腐肉,也要挑出那一枚刺。 卿战就是那枚刺,而他扎进了别人的眼睛里,其中有独孤氏,可能还有别的高门氏族,甚至还有高高在上的皇帝。 可是卿千玑劝不住卿战,她曾与他开诚布公地分析过此刻冒尖的利弊,卿战听进去了,听进去了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正在以一种鱼死网破的惨烈姿势,试图证明当初皇帝的决定是错误的。 他是渭水之战的幸存者,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定北侯真正死因的人,定北侯不是在战场上战死的,他是战败回京后跪在皇帝殿前,自戕而死的。 十万大梁兵马覆灭于渭水,卿朗作为主帅,难辞其咎。 卿千玑回头望了望侯府气势磅礴的鎏金匾额,旁边还有皇帝亲笔题的“世代忠良”四个字。 她半垂着眼帘自嘲地笑了一下,还好啊,她的大哥傻,以为当年死战时是独孤氏故意不增派援兵,定北侯殁后,残余的烈风军更是归了独孤辰霄管控,就顺理成章地坐实了卿战的揣测。 还好,他恨的只是独孤氏,若是她那傻白甜的大哥知道了幕后下令的人永绪帝,估计提了刀就冲进紫禁城去了。 还好,估计父亲从小教育他忠君爱国,他打死也不会怀疑九五之尊,在他眼里,那是他要守护的一部分,等同于大梁国土一样重要的人。 卿千玑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每个人都要背负一些东西,卿战背负着光复定北侯府的使命,那她,也同样背负着守护兄长c为父母复仇的罪责。 没错,是罪责,她认贼作父了一辈子,顶着司氏授予的昭阳公主的名号风光了一辈子,这是她的原罪。 昭阳昭阳,原意是旭日东升的朝阳,美丽祥和,永绪帝赐给她这个封号的时候,是不是也渴望内心的宁静,可如今这黄恩浩荡的两个字,却成了沉冤昭雪的昭,渔阳鞞鼓的阳。 府上的下人将马车牵了过来,车前系着一串银质的六角风铃,坠着彩色的丝带,车身金漆雕花,帷帐似水般拂动,一看就是女子用的香车c车辕压低,卿千玑提了如花的裙摆上车,今年她长高了不少,已经不用踩着小凳子上马车了。 管事在一旁低眉顺眼地垂着手,这公主治家的手段太厉害,恩威并用,他是打心眼里臣服。 听得车上的人掀着车帘悠悠发问:“南边的事情布置得怎么样了?” 管事赶紧上前两步,俯身答道:“公主放心,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咱们随时可以动身。” “把我大哥的行礼也先收拾一份吧。” 他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想着战公子若是能夺得武状元的头筹,定然要留在京城等候皇上封赏的,不说是武状元了,便是拿了武将的最后一名,也是要等着皇上给他定官职的,为什么要收拾行礼一起去南边呢? 但他只踟蹰了片刻,便点头应下了。昭阳公主从来就不喜欢话多的仆人,就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府里的人已经换掉了三批,现在能留下的,都是眼睛比针眼还尖c嘴巴比门锁还紧的。 昭阳公主似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子,马车便缓缓地启动了,驶向了南边,长安街官道的方向,住在这条街的都是紫衣官,府邸都是皇上御赐的。 一个新来的婢女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开口:“公主这是去哪儿啊?也没战少爷陪着,这么出门不妥当吧?” 老管事捋了捋胡须,吩咐手下的人一句:“领她去库房把月钱结了吧。” 那婢女瞪大了黑眼睛,无助又无措:“管事,奴婢做错了什么要被赶出府?” 轻飘飘地打量了她一番,胡子抖了抖道:“生着奴婢的命,操着公主的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85、让卿战死在武试殿上 独孤府,不同于别的高门大族细水长流的雅致,整个府邸布置的威严肃穆,一丝不苟,没有过多的花草,更多的是习武的木桩c沙袋。 “定国安邦”四个大字高悬于堂,面容苍老的独孤老将军坐在匾额下的太师椅上,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上,看上去疲倦极了。 昔日战功赫赫c鲜衣怒马的将军已经垂垂老矣,美人迟暮,英雄晚年,看见的人总是少不了唏嘘的。 独孤辰霄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也许当年我真的错了。” 最近他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连路也走不成直线,恐怕是大限将至。人在预见自己死期的时候,总是会回想平生做过的悔事。 “他的养子回来了,那个毛头小子,当年在金銮殿上陈情,是因为我没有增援,定北侯才全军覆没的。” “可是皇上当年并没有听信他的片面之词,不是吗?”独孤长生站在堂中,气质冰冷如千年寒潭,他自然知道皇上为什么没信卿战的话,“时过境迁,人人都知道定北侯是打了败仗丢了性命,父亲何必郁结于此呢?” “听说他参加了今年的武试,若他拿了头名次,众目睽睽,天命所归,皇上不可能不给他官职。”独孤辰霄换换抬起了头,像一头苍老的野兽,深邃的双眼凝视着他的大儿子,当年和他一起坐镇渭水之北。 “他是目的明确地有备而来。” “儿子招架得住。”独孤长生拱手行礼,预备退下,“就算他赢了前头的那些人,最后一关不是由我来守嘛,卿战来源于战场,若是一对一,我未必会输他。” 他说的对,战场上亡命的厮杀和武试点到为止的博弈不同,有考官在,卿战下手的时候得收敛着,不见得打得过精通武学的独孤长生。 有的人是为了活着而习武,有的人是为了武试而习武,这是他们之间的不同。 座上的独孤辰霄思忖了片刻,终于跟着点了点头,又闭着眼睛打了个瞌睡。 见状,独孤长生转身退下,行到门口时听见背后的父亲沧桑低沉的声音响起—— “若他赢了你,就让他死在武试殿上吧。” 独孤长生点了点头,抬手拉开了门,等看清了门外站着的人,他立马拽着那人拖到了僻静处。 扬手就欲落下一巴掌,独孤九惊恐地拦住他的手,不解地问道:“大哥!我又做错什么了!” “说,你站在父亲书房门口做什么?”独孤长生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似乎在衡量自己这个没出息的九弟的命有多少价值。 抵不抵得过书房里的那个秘密? 独孤九被他毒蛇般的眼神看得心底发怵,脸上却不敢表现半分,反倒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在那逗鹦鹉呢,那檐下的两只鹦鹉都是我喂的,我去看看怎么了?” “真的?” “什么毛病?一天天的,就知道把自己弟弟当贼,等我告诉老爹,让他来评评理!”独孤九越说越气愤,最后竟然第一次胆大妄为地朝自己的大哥吐了一口唾沫。 当然,吐完这口唾沫后,他就怂得像只老鼠似的跑了。 独孤长生看了眼自己袍子上的口水,低声骂了一句“兔崽子,胆子又肥了。” 话虽然这样骂着,但他身上的寒冰消融了不少,眼底也多了丝暖意。还好,他的九弟什么也没听见,不用逼自己做选择。 独孤九一路狂奔,身侧的景物光怪陆离地变化着,有杨柳枝打在了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等他实在跑不动了,停在了一条陌生的巷子口喘着粗气,脸部线条刀削斧凿,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有种锋芒毕露的不羁俊逸之感。 一阵春风拂面,他双膝却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这才发觉自己全身已经被冷汗浸湿,衣裳紧紧地贴在后背上,一半是运动时散发的热汗,一半是因为恐惧而流下的冷汗。 回想起刚才在书房门口听到的父兄的对话,他缩了缩肩膀,心有余悸。 一直以来,父亲都是他最敬仰的人,至于大哥,虽然总是训诫自己,但独孤九一直认为大哥是整个家族的骄傲,是所有后辈们引以为傲的长兄,他和父亲一样,刚正不阿,是国之栋梁。 可是,就在刚刚,就在那个悬挂着鹦鹉架的长廊上,他听见了父亲与长兄的密谋,密谋要杀死昭阳的大哥卿战—— 原因是什么,他没有听见,他只听见了父亲吩咐大哥杀了战大哥。 不!昭阳!他要去告诉她—— 又重新提起力气沿着街角跑了两步,他看见了一辆富丽堂皇的香车,那马车在他身边缓缓停下,车头上挂着的六角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和她的声音一样动听。 “独孤九,我正准备找你呢。”帘子被高高地掀开,让人看清了车上下来的那个人儿,面容娇俏如花,眉眼弯弯的,格外让人赏心悦目,“这两天是我大哥的武试,你陪我一起去看吧,我一个人看一群男人打打杀杀的,还怪可怕的。” 独孤九没有像往常一样呛她的话,他咽了口口水,突然丧失了告诉她真相的勇气,怔怔地盯着她不说话,目光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只是还未出鞘,所以并不伤人。 无论做什么决定,无论是自己的家族名誉扫地,还是昭阳失去长兄,那刀尖对向的都是他自己罢了。 独孤九蓦然惊觉,不知不觉中,昭阳在他心里已经占据了如此大的分量,足以与家族在他心中的地位抗衡。 他看着眼前这个露出担忧之色的小姑娘,想起了那日春花宴他随手带回来的兰草,被他晒干了装进了贵重的檀木匣子里,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在他需要在家族与她之间做选择的时候,他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了年少懵懂的情愫,这种情愫让他整个人都泡在了药坛子里,又苦又涩,却无法言说。 “你没事吧?”卿千玑看到了他额上的冷汗和紧皱的剑眉,执着绣帕想要将其抚去,“发生什么事了?” 身体比脑子的反应还快,独孤九打开了她的手,随后才惊讶地开口:“对不起,我” “今年的武试,还是别让战大哥参加了吧?明年c后年c大后年,无论是哪一年都好,今年的就先放弃吧。” 独孤九下意识地躲闪着她审视的目光,喃喃说道,“我只是听说今年参加武试的人实力都很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86、输赢?生死? 卿千玑却突然露出一个明媚无比的笑容,自信满满地开口:“不会的,我的大哥是最棒的,他戍边十年,战功赫赫,这些京中弱不禁风的公子哥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独孤九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他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闷声答道,“行,明天我来你家接你,我陪你一起去看殿试。” “好,多谢你呀。”卿千玑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逐渐消失。 她看了眼手中的绣帕,将它胡乱地揉成一团塞进袖子里,冷声道:“他知道了。” 不过知道了也没关系,独孤长生如果敢在武试殿上对她大哥动手,她就敢当着他的面要独孤九的命。 不出意外的,卿战第一天归府时笑容满面,容姿焕发,就是不说自己拿了第几名。 非要卿千玑装出一副好奇无比的样子,笑眯眯地凑过去央求他,他才说自己在翘关与骑射上都拿了第一,考策论的时候更是把考官问的哑口无言。 卿千玑笑得跟只给老母鸡拜年的小狐狸似的,谄媚地讨好道:“大哥厉害,大哥威武,大哥明天的殿试带上我呗?” 卿战正被她捧到天上去了,整个人轻飘飘的,也没听清楚是什么就应下了。回过神来后,板着脸严肃地拒绝:“不行,博弈考试有些凶残,你们姑娘家见了要做噩梦的。也没有哪家的小姑娘去看这个的,传出去多不好听。” “不知道的,还以为定北侯府的小姐是个夜叉呢,专喜欢看人打架。” “大哥——”见他转身准备开溜,卿千玑开始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抱他的大腿,语调拉得又娇气又可怜,“你都答应我了,我不管,我就要去看!” “诶!快起来,一会儿让下人看见了。” “看见了就看见了,反正我都是个母夜叉了,也不在乎这些了!” 卿战无奈地扶额,眉眼软了下了:“好好好,明天带你去行了吧?赶紧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大哥的欺负你呢!” 卿千玑立马跳了起来,原地转了一个圈,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终于迎来了属于她的春天,“大哥对我最好了!最喜欢大哥了!” 她随着春风一起,融入到了花团锦簇的石径中去了,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卿战站在原地摇头叹气,嘴角笑意浅浅,慢慢地,他想到了明天坐镇的人是独孤长生,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独孤长生,就让我们一决高下吧!”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真想直接要了那人的命! 金日高悬,武试殿的最后一轮比试正式开始。说是宫殿,但更像是一个角斗场,四周一圈都是座位,坐满了围观的群众。 高台上端坐着的正是独孤长生,气势深藏不露,就像是宝剑上最耀眼的那道寒芒,神秘而危险。 其他考官都在交头接耳,赞叹他年轻有为,独孤老将军后继有人。 卿战在人群中和他对望了一眼,露出一个讥讽的痞笑。 没有丝毫悬念,在博弈比试中,卿战一人在擂台上,打趴下了车轮战似碾上来的对手。到最后,他吐了口血沫,朝高座上的独孤长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观众席上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这一届的殿试太过精彩,定北侯府的大公子显然已经夺得头筹,成为了今年的武状元。 他只要再战胜坐镇的独孤长生,就能为他的威名再添上一朵花,届时直接封候拜将都有可能。 “大哥要加油啊!”卿千玑坐在离擂台赛最近的地方,身边坐着独孤九,她看了身体紧绷的他一眼,笑着问道,“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呢?也对,毕竟这一场,和我大哥对战的是你大哥。” 她唇边的笑意意味不明,神秘莫测,樱花似粉嫩的唇瓣动了动,吐出几个字:“你说,这场比赛,谁会赢呢?” 独孤九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眉头紧锁,认真注视着场上的那两个身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希望谁赢呢?”不依不饶的追问,似乎在逼他做出心底的选择。 这一次,独孤九没来得及给出答案,因为他看见自己的大哥拔了长剑,足尖一点跃起至半空中,长剑自上而下劈落—— “开始了,这场对决。”卿千玑靠在了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那里藏着一枚暗针,针上沾了剧毒,只要轻轻滑破一寸皮肤,中毒者就会心猝而死。 很干脆利落的死法,不会太痛苦,她凝视着独孤九白净的脖颈,能看见肌肤下藏着的青色血管。 从雪夜那一场刺杀开始,我们就站在了对立的两面。你也知道了吧,你大哥的所作所为,那么你会如何选择呢? 擂台上,两人正在酣战,如独孤长生所预料的一般,卿战放不开招式,他所学的,大多是杀招,在这大庭广众下用出来,估计两旁监考的考官立马就要喊停了。 而独孤长生游刃有余,趁着卿战分神之际限制了他的动作,压低了嗓音咬着牙说了一句:“不要再打了!” 卿战为了解开他的禁锢,选择直接迎上他的剑锋,前胸上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直流,他抹了把脸,笑容嗜血而张狂,“你怕了?” 考官在台下挥舞着暂停的旗子,哑着嗓子焦急地喊道:“见血了见血了!两位大人悠着点!” 台上一个是今年的武状元,一个是铁衣卫统领,本来只是武试环节里一个无伤大雅的切磋,点到为止,没想到两人都较上了死劲。 就是个过个场子的比赛,意思意思就好,哪一个伤着了,他们这些监考官都没法和皇上交代! “大哥,小心啊!”见卿战落了下风,卿千玑陡然站起,抓着椅背紧咬着下唇。 “让他们停下吧,昭阳。”一直沉默着独孤九突然发了话,他的尾音里几乎带了丝颤抖,他看出来了,大哥是真的想在这场对决中杀了卿战。 刀剑无眼,校练场上打红了眼误伤人是常有的事,误伤言重一点,就成了误杀。 “停下吧,他们都需要休息和冷静。” 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卿千玑秀眉紧蹙,走到考官身边,叉着小腰朗声大喊:“卿战你能耐了是吧,考官喊你停下你都不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87、独孤鼠辈 少女清脆悦耳的喊声比监考官的令牌还管用,效果不错,擂台上的两个人停下了动作,边上一圈观众席上的人也都闭紧了嘴,见状,后面围观的人群们也都纷纷噤了声,眼巴巴地望着台上的那几人。 卿战擦了下嘴角的血,对着独孤长生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随即他吸了口气缓缓转身,走到了叉着腰的卿千玑面前,他半张俊脸上都是斑驳血迹,神情严峻骇人,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连一旁坐着的考官都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半步。 卿千玑倒是一点也不怕,照旧叉着小腰,白皙的脸颊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像是一尾圆鼓鼓的金鱼,娇憨可爱。 卿战板着脸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众人都以为他来者不善,没想到却默默地俯下身子和她平视—— “小妹,大哥刚才打得正上头呢,就没听见考官的话。”说着,他扯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诡异笑容,向自家公主妹妹赔礼道歉。 卿千玑抬着精致小巧的下巴尖,从鼻子里轻哼出一声:“中场休息了,先回来坐会儿吧。” “诶,小妹说的是,我们休息休息。” 那一身煞气的高大男子就这样乖顺地跟在那玲珑小人背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休息区。 留下独孤长生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剑,在肆意的风中凌乱,冷冷地瞥了席间的独孤九一眼。有个娇滴滴的妹妹神气个什么!瞧他那模样,恨不得全场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妹妹! 独孤九没由来地挨了自家大哥一顿眼刀,吓得缩了缩脖子,这是多年来养成的本能反应。抬头瞧见卿千玑领着卿战回来了,眉心又忍不住跳了跳。 该怎么做才好呢?怎么做既能不威胁到大哥,又能保住昭阳的大哥呢? 他摸了摸桌上的茶盏,眸光黯淡了下去。昨夜他一夜无眠,以他的浆糊脑子,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心中挣扎了一番,他笑着捧着茶盏,自然地递给了在椅子上坐着的卿战,“战大哥,比试了这么久,喝口茶吧。” 卿战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的姓氏,自然对他没多少好感的,但毕竟是自家小妹的朋友,于是他接过了茶盏。 大手掀开茶杯盖,就要将茶水送到嘴边,又突然将杯子放下了,对着身旁的奴仆朗声吩咐道:“这么好的日子,喝茶多没意思,给我拿酒来。” 独孤九的脸瞬间就失去了表情,嘴唇动了动却想不出合适的话语,他还不习惯一次性说这么多谎话。 纤长卷翘的睫毛扇了扇,卿千玑抬眸看了独孤九一眼,那一眼中包含着的目光太过复杂,似有汹涌澎拜的暗流藏匿于平静的湖面下。 她瞪了自家豪情壮志的大哥一眼,淡淡道:“喝酒误事,还是喝茶吧,解渴又醒神。” 卿战笑着点了点头,嘴里还是那句万年不变的“小妹说的是”,他执起茶盏,一饮而尽。 独孤九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一回头对上卿千玑似水的眸子时,又慌乱地避开。 休息的时间没有多长,卿战就又重新振作了精神上了擂台,接着与独孤长生的那场对决。 因为怕再出点什么大事,监考官规定了两人都不能用兵器,只能赤手空拳各凭本事。 独孤长生眯了眯眼睛,肃杀之气弥漫了整个台子,监考官不知道的是,要是真想要一个人的姓名,根本不需要兵器这些外界的助力。 他偏头看向端坐在观众席上的红衣小姑娘,她那样明媚娇艳,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找寻到她的身影。 犹豫了片刻,动了动两片凉薄的嘴唇:“离开京城,滚回南疆去,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我在南疆蛰伏了八年,现如今,我就是回来拿回属于我们的荣耀!”他凝气于掌,袭向独孤长生的命门,身影交错制衡间,他不屑地冷哼,“而你,当初躲在渭水之北的鼠辈,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叫嚣——” 身为铁衣卫统领,还从来没人敢这样羞辱他,更别说提起那段不堪的往事,这是烙印在独孤长生身上的枷印,是他的良知对于自身的谴责。 没人提起的时候还好,一旦有人撕开他的痂子,露出狰狞的伤疤,鲜血淋漓,他就会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同为将门出生,独孤九何尝没有学习过见死不救是小人所为,趋利避害是从军者的耻辱。可是他当年能如何做? 明晃晃的圣旨压在他头上,为了全家族的姓名,他只能拼死拦住派兵增援的父亲。 伫立在百丈高的城墙上,眼睁睁地看着烈风军被湍急的河水吞没,看着渭水两岸被烽火狼烟侵蚀,源源不断的尸体顺着水流一直飘到他到城墙下来。 一边是家,一边是国,他能怎么做?他该怎么做?渭水沿岸的其他两州四郡都没有动作,难道要他独孤氏独自违抗皇命吗? 他是个懦夫,他选择了保全家族,仅此而已。 而如今,当年的见证者来讨伐自己,独孤长生除了愤怒之外,心底还有一丝压抑着的愧疚。一拳打下去,正好击中卿战的心口,他软软地倒了下去,半跪在了地上。 面前的人挣扎着起身,却是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他额角上有冷汗滑下,整张脸苍白的可怕,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喘气。 独孤长生脸色变了变,怎么回事?卿战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脆弱,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卿战撑起身子,只觉得腹中剧痛,根据多年在外闯荡的经验来看,他被人下药了。 脑中猛然回想起独孤家小子递给他的那杯茶,他咬着牙,骂了一句:“可恶!独孤家全是些奸诈鼠辈吗?” 独孤长生不再犹豫,在监考官还没有看出端倪之前,握紧了双拳狠狠打向卿战的心口。 这场对决,该结束了,他给过卿战很多次机会,可是他偏偏夺了武状元,走到了这一步,逼自己做出万不得已的选择。 没想到,这一拳没打在心口上,卿战伸出右手挡下了这一击,清晰地骨骼断裂声在空中响起,吓得监考官抖了抖胡子。 卿千玑脸色大变,连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提着裙边奔向擂台的方向。 独孤长生一击未中,顺势将卿战压在身下,再次举起了拳头,一拳接着一拳打在他的额头c心口c太阳穴,任何能致命的地方。 监考官这才反应了过来,两个人是打红了眼睛,他赶紧挥舞着小旗子,焦急地喊着快停下。 可是没有用,独孤长生冷峻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又温热地鲜血喷涌在他脸上,他毫不在意。 卿战被下了药,浑身没有力气,更抵挡不住这样猛烈的攻击,他嗤笑着,费力地朝身上的人吐了口血水,“你那弟弟和你一样,都是卑鄙小人!” “砰——”又是极重的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独孤长生整个人散发着强烈的杀气,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不许侮辱我的兄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88、我很记仇 独孤长生高举起的铁拳停在了半空,一枚冰冷的金簪抵在他的眉心,尖锐的簪子将那拧着的眉心刺出一点殷红,夺目而绚丽,带着丝疯狂的意味。 卿千玑半跪在台子上,将卿战的头揽到了自己的怀里,作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眉眼刚烈不似稚嫩孩童,一袭绯衣如同熊熊燃烧着的烈火将她玲珑的身子包裹着,隐秘而热烈,让人不敢正视。 “滚。” 抿得泛白的嘴唇动了动,简单干脆地对着独孤长生吐出两个字。 监考官早就被生死相搏的独孤大人和新晋武状元吓得不轻,这会儿又瞧见昭阳公主用利器威胁独孤大人,他颤颤巍巍地直接摘了乌纱帽,反正这事儿传到皇上跟前,他这官职就算没丢也要连降三品了。 独孤长生拧着眉心闭上了眼睛,内心挣扎了一番,又重新睁开了犀利如鹰的细长眼眸,他起身理了理衣袍,躬身行礼:“失礼了。” 侯府的随侍本就候在一旁,见状赶紧过来搀扶起卿战,按照卿千玑的吩咐,先带他回府医治了。 卿千玑将簪子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阵声响,她冷冷地看着垂首在自己眼前的那个头颅,几乎是咬着牙齿说了一句:“独孤长生,今日之事,本公主就先记下了。” 独孤长生低着头,没人看见他的目光落在那方小巧的珍珠绣鞋上,等到余光再也看不见绯色的衣裙,他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莲花金簪,收进了袖子里。 一抬眼,神色严厉地看向独孤九的方向,后者下意识地往后一靠,撞在椅背上,随后眼珠转了转,追着卿千玑的身影跑了。 武试殿大门口,卿千玑正欲上马车,却被跑过来的独孤九叫住,她眯了眯眼睛,神色不悦地偏过头。 独孤九只能看见她半张侧脸,精致完美的面部线条,在春日的阳光照耀下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美好得不似真人。 从前,她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有不怀好意的笑,有女儿家的撒娇,有机智聪慧的狡黠 可是现在,依然是天生带情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比以前更加娇俏,可是那眸子里一片清明,不带丝毫感情。 就仿佛是,注视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独孤九急促的步子就这样停了下来,在离她两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下,他率先开口:“对不起,我给战大哥的茶里下了迷魂散,会让人脱力两小时——” “昭阳,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独孤九神色焦急,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心底仿佛有千万只小虫子在咬着,又痒又疼,无法消停。 “我明白的,你想让你大哥赢。”卿千玑轻飘飘地开口,独孤九是好意,这是不戳破脸的最好的办法,无伤大局,可是,也只是能保卿战今日的平安而已。 “可是事已至此,虽然你我是朋友,但我还是忍不住会怨怪你,谁让我是个记仇的人呢。” 卿千玑上了马车,想着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不会再见面了,她的声音隔着车厢传来,虚幻缥缈,让人听不真切,“与其在这里和我做解释,不如好好想想回家怎么和你大哥交代吧。” 语毕,马车缓缓前进,很快就把独孤九落在了后面。 定北侯府,管事见了一脸神色凝重的卿千玑,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随后就看见浑身是血被人搀扶着进来的卿战。 “战少爷——”老管事揉了揉眼睛,年纪大了,见了血就心颤,不再多问其他,直接开口说道,“老奴这就去请大夫!” 没过多久,京城里最有名的慈安堂的大夫就过来了,他替卿战号了脉,又让药童给他处理完伤口,这才坐在书案上开药方。 卿千玑一直保持着冷静的态度,怕打扰到大夫问诊,这会儿才蹙着秀眉问道:“大夫,我兄长的伤势严重吗?” “重。”老大夫点了点头,吓得屋子里的人都噤了声,他又慢悠悠地接了一句,“不过大少爷常年习武,体格强壮,好生修养个把月就好了。” 卿千玑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又接着出声询问:“大夫,我兄长的伤势,能否经得起车马劳顿?” “皮糙肉厚的,颠簸两下没什么大碍。”老大夫行书潇洒,开完了药房,交给药童去配药了,“来个人随我回慈安堂取药吧。” “公主,我去吧。”暗香着急地探头,面色担忧地注视着床上的卿战,她很少露出这样紧张的神色。 卿千玑眸光微动,随后点了点头。 侯府上下匆匆忙忙地折腾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的时候,两碗漆黑的药汤下去,卿战的脸色总算是能看了。 卿千玑搬了张椅子守在他床边,眼睛红红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把小脸蛋别到了一边,心里憋着气:“早先的时候我是怎么交代的,量力而行,你答应我的事为什么没有做到?” “独孤家那臭小子给我下药——”见自家小妹咬着唇,原本还理直气壮的卿战立马就怂了,“小妹莫担心,大哥身体硬朗着呢,特别耐揍,原先在南疆的时候,我被西晋的小兵捉住了,绑在树上吊了两天,一点事儿也没有!” “伤口还疼吗?”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温声宽慰:“真的,我一点也不疼。” “吃点零嘴解解苦。”卿千玑将手里捧着的一小罐蜜饯递给他,目露凶光,“这笔账等我回来再与独孤长生算清楚!” 卿战没在听她说的是什么,很是嫌弃地拿了块蜜饯,放在手心了无从下嘴,自己一个大男人喝药还需要甜头吗?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但是在卿千玑的灼灼目光下,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尝了一块,笑着说了一声:“这零嘴还挺甜的,小妹你自己收着吃。” “府里多的是呢,这一罐我留在这里给你。” 卿战接过蜜饯罐子,趁卿千玑不注意的时候将它一股脑儿塞在了枕头下,开玩笑,可不能让收拾屋子的人发现了他还吃蜜饯。 他从来没住过这么整洁舒适的房间,无论什么物件都是摆放得井井有条的,他有时候想找什么东西随便瞄两眼就瞧见了。 这可多亏了疏影姑娘,天天不辞辛苦地给他收拾屋子。 想到这儿,他觉得脸有些发热,又把那罐子蜜饯藏得更深了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89、南下(一) 月上柳梢头,卿千玑在大堂里看着仆人打点好南下的木箱和包裹,气定神闲地喝了一盏茶。 她看着疏影两姐妹,淡淡道:“你们两个留在侯府,替我盯着点京中的动向。” 暗香不忍地绞着袖子:“公主要去江南很久吗?” “是啊,前些日子收到了外祖母的书信,邀我去小住一段时日。” 素手纤纤,用茶盏轻柔地拨动杯中漂浮着的茶叶,睫毛颤了颤,脸颊娇美的像一朵带露水的蔷薇花,“听闻江南春夏光景是最动人的,我赏完了春花夏蝉就回来。” 暗香别过脸擦了擦眼泪,闷声道:“奴婢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的,公主就算不带上我,也带上姐姐吧,远在他乡的总得有个贴身的人照顾。” “暗香,别使小性子。”疏影自然知道公主是另有打算,由不得暗香不分场合地闹,伸手将她拉到身侧,又对着卿千玑躬身行礼,“公主放心,奴婢会替您守好侯府的。” 卿千玑弯着眼睛笑了笑,柔声道:“那我便放心了。” 暗香还是不放心:“公主真的不带上我们吗?” “别担心,大哥和我一起南下。” 此言一出,疏影和暗香都是一惊,暗香率先出声:“战少爷刚摘得了武状元,还要在京中等候圣旨进攻领封赏呢!怎么能在这个关头离开京城呢?” 疏影也是难得露出了纠结的脸色:“且不说这个,战少爷身上还有伤?江南远隔千里,怕是受不住这路途颠簸啊。” 说完,她又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睑,作为奴婢她逾越了,不该问的,她从来不会多嘴的。 “受不住也得受。”好在卿千玑似乎并不在意她的逾越之举,她只是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武状元的封赏,哪是那么容易拿的。” 后头的话她没说出口,颠簸两下总比丢了性命好吧?卿战不似她,能在暗处耐得住性子,他回京城的行为就是告诉所有人,他是来报仇的。 她自知阻拦不住他,总得让他去参加考试,将心中压着的怒气和恨意找个口子发泄出去,人才能变得稳重些。 疏影眨了眨眼睛,犹豫了片刻后开口说道:“公主同战少爷说过了吗?” “倒把这事忘记了。”卿千玑放下手中把玩着的白瓷茶盏,随即轻巧地跳下了椅子,负手离开了大堂。 但是她没在北苑寻着卿战的身影,招呼了守门的小厮一问,说是卿战去祠堂了。 卿千玑当即就冷了脸色,下午大夫还叮嘱了要好生修养,最好是平躺着,这会儿倒好,他自己下床瞎晃悠了。 得了,看来自己也不用担心舟车劳顿会影响他的伤势了,自己都不晓得爱惜自己。 虽是憋着一肚子气,但卿千玑还是板着脸来到了祠堂,心底已经想好了怎么将大哥教育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就乖乖躺着养伤。 但她人到了祠堂门口,远远地看见了两排长明灯,卿氏列祖列宗的牌位整齐地供奉在香案上,她那人高马大的便宜大哥,此刻跪在长明灯前,在哑着嗓子呜咽。 卿千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真的是卿战跪在那里哭,还是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儿子不孝,没能手刃独孤氏,给父亲丢脸了。” 听着卿战自责愧疚的忏悔声,卿千玑的步子怎么也迈不过去了。 定北侯对她而言,只是赋予了她生命的那个人,很多时候,她对永绪帝的恨意并没有那么强烈,她更恨的是利用了自己的司昱,和逼得自己和重华自尽的盛明颜。 可是此刻,听着卿战的呜咽哭声,她竟然也生出了一股荣辱与共的心情来。她定定地望着卿氏的祠堂,这里面供奉着她的先人,她这才回过神来,她姓卿。 她不要做什么昭阳公主,她更喜欢以定北侯之女的身份活着。 “谁在那里!”卿战毕竟是习武之人,卿千玑鞋底踩到了一粒石子崴了下脚,立马就被他察觉了。 “大哥,是我。”卿千玑披着缥缈的夜色进门,脸色凝重。 卿战吓得一股脑站了起来,又背过身去胡乱地抹了把眼泪鼻涕,完了,他作为兄长的形象毁于一旦了! 卿千玑看着自家大哥的背影,觉得喉咙苦涩得厉害。她是知道独孤九的茶水有问题的,但她用银针试了,不是致命的毒药。 她便明白了独孤九是想快点结束这场对决,兵不血刃地分开卿战和独孤长生。 可是现在,卿千玑却觉得自己做错了,千错万错。大哥心底现在肯定很苦,还没用尽全力就输给了独孤长生,他一定内疚得要死。 可若是赢了独孤长生,恐怕今夜的定北侯府就没有这么静谧安逸了。 卿战收拾完毕,终于转过了身子,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妹,我在屋子里待得有点闷,就出来散散心” “大哥喜欢来祠堂散心啊?” “额” 见他吃瘪,卿千玑也不继续逞口舌之快了,她上前跪下,对着祖宗的牌位重重地磕头,一个接着一个,仿佛不会停歇一般。 “小妹,你这是做什么,别伤着自己!”卿战也跟着跪下,看见她迅速泛红的额角,大手垫在地上,不让她再继续叩拜了。 “不肖子孙卿千玑,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卿千玑拉开他的手,又是重重地一叩首,这一次她伏在地上,“千玑发誓,一定让会父亲沉冤得雪,我卿氏的荣耀,绝不会断送在我这一辈。” 卿战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嘴巴干涩难言。小妹一定听见了他刚才说的与独孤氏的恩怨,双拳不自觉收紧,真是该死,这仇恨本该自己背负的,如今将天真无忧的小妹也牵扯了进来! 他看着父亲的牌位,暗道自己又做错了一件事。 “大哥,我有件事要通知你。”不知不觉间,卿千玑已经直起了身子,她的一双眼睛平静如湖面,只有在遇见风的时候,才会泛起旖旎的涟漪。 “你尽管说吧。” “明日随我去江南,我收到了外祖母的书信,要回温家小住半年。” “什么!”卿战猛然起身,脸色大惊,立即就开口反驳,“不行,我还要等候圣旨拜官封将,才能——” “大哥,我是通知你,不是与你商议。”卿千玑抬头对上他不解的眼神,面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们现在还不能和独孤氏对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孓然一人,贱命一条,没什么好怕的。” “大哥真的是孓然一人吗?” 看着身后那个娇弱的妹妹,卿战哑言,他好像真的不是一个人 “不然你回宫里去住?” “时已至此,事已至此,我公然在武试殿上威胁独孤长生,确切地说是差点要了他的命。”卿千玑无语地看着自家大哥,看来日后长路漫漫啊,“我再也不是那个与世无争的昭阳公主了。” “走!大哥明天就送你回温家避避,等过了风头再把你接回来。”卿战拧着眉头,急匆匆地准备回屋收拾行礼。 卿千玑摇头笑了笑,先把自己大哥骗上路吧,反正她也不是去什么温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90、南下(二) 李御史让手下去敲门,开门的是个两鬓斑白的老管事,出来迎接的是一对样貌清丽的双胞胎侍女,李御史常在御前走动,认得这两名寿安宫的大宫女。 他上前几步,带着满面春风般的笑意,微微颔首道:“两位婢子,在下奉皇上圣意,来宣读册封大公子为正二品中郎将的御旨,还请大公子前来接旨吧。” 末了,他示意随从将崭新的朝服送到门口,又笑着补了一句,“烦请大公子出来接旨的时候换上官服,一会儿还要随下官回宫里谢恩呢。” 这颁圣旨的仪仗队大张旗鼓地走了一路,身后跟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此刻听这络腮胡子的官员恭贺道喜完,有几名胆子大的已经上了台阶向管事讨彩头钱了。 管事还未发话,众人就听见双胞胎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大人恕罪,这圣旨怕是接不了了——” 李御史吓得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这加官进爵的圣旨还有人不接啊,不管怎么样,那也是抗旨不遵啊! 他又看了一眼定北侯府的鎏金牌匾,想了想还是收敛了惊惧之色,先同这两名婢子讲一讲道理。 “这位婢子,大公子可是有什么隐情?莫不是昨日在武试殿的伤还未好,下不来地,那在下去他屋中宣旨也是一样的。” 对了,就是这样了,听说卿战被独孤将军在擂台赛上打了个半死,没准伤着筋骨下不来床。 “非也。”疏影恭身行礼,态度谦逊,“我家大公子昨夜接到江南的家书,外祖家的老太太病重,大公子连夜快马加鞭,赶着去床前尽孝了。” 这话说出来,李御史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紫,偏偏又找不到话语来反驳。他想说的是,这卿战不过是侯府的养子,就算外祖家的长辈身体有恙,他一个外人瞎赶着去凑什么热闹? 再者,就算他是亲生的,放着正二品的官位不要去病榻前伺候,那也是得不偿失的。 虽然不信,但李御史没法直接将心中的顾虑说出来反驳眼前的人,万一是他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没准那卿战就是个二傻子,人就是想当孝子呢? 实在没有办法,李御史也向这掌家的婢子行了个拱手礼,以他的身份地位,这也算是一个求人的大礼了,“既然大公子不在,不知昭阳公主可在府上?还请公主出来代接圣旨吧。” 疏影赶紧也回了个礼,又温声道:“公主自然也是跟着去了江南,百善孝为先,行事匆忙,没有顾虑周全,劳烦大人去御前陈情。” 杏眼轻飘飘地往旁边瞟了一下,管事就将一个木匣子献给了李御史。 李御史双手接过匣子,沉甸甸的他差点没拿稳,啧了下嘴感叹道:这一箱黄金抵得上他一年的俸禄了。 于是乎,他叹了口气,作出勉为其难的表情,“在下只能尽力,不敢保证是否会触怒龙颜。” 疏影亲自送他出了巷子口,后头的暗香还是拧着柳叶眉。 “姐姐,皇上真的不会怪罪侯府吗?” “李御史巧舌如簧,又有公主左右其中,皇上纵然愤怒,但也不会冒然降罪侯府。”她看着仪仗队离去的背影,已经停止了敲锣打鼓,完全没有刚来时的神采,“做个做坏的打算,就算真的触怒了天威,公主和战少爷远在江南,总得等他们回京了再论罪。” “公主不是说这一趟要去很久吗?” 疏影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所以再回来时,皇上余留的怒意也就没有这么多了。” 暗香兀自“嗯”了一声,跟在姐姐身后回去了。 半个月后,灞桥官道的岔路口上,卿战看着车夫往左边拐了,连忙出言提醒:“去江南走右边道快些,不用绕路。” 暖轿内传出一个懒懒的声音,清甜悦耳,“往左边拐。” 卿战身体恢复的很好,此刻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这会掀开了车窗的帘子,不解道:“妹,我们不是去江南吗?” “唔,是往南边走,不过不是去江南。” “那咱们是去哪里啊?”卿战更懵了,觉得脑子里缠着一团毛线球,眼看着就要到温家的地盘了,这马车突然又掉了个头。 卿千玑从车窗中探出个脑袋,远远地瞥见淡墨色的群山和缥缈的海岸,她勾了勾嘴角,神秘一笑,“东海浮花宫,大哥可听过?” 谁知,卿战的身体陡然一僵,差点从马上翻了下来,吓得卿千玑赶紧叫停了马车,掀了帘子跳了下来。 只见卿战捂着心口,面如菜色,额角有冷汗流下。 “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卿千玑扶着他下马,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歇息,同行的侍从拿了水壶和药瓶过来。 “我没事,不用担心。”卿战接过水壶,苍白一笑,“只是陡然听见浮花宫这个名字,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卿千玑捏着裙角的手不自觉地缩紧,脸也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大哥知道这个地方吗?” 卿战抬起头,从树叶的间隙里望出去,看见了蔚蓝色的天空,就像东海的海水一样,纯净无暇。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绵长,似是在会议往事,“知道的,墨王府与浮花宫有些渊源,当年父——” 说到一半,他陡然停了。包括妹在内,天下人都知道,定北侯是死在渭水的战场上的。难道要他告诉妹,父亲是战败回京后在金銮殿饮下毒酒自戕的吗? “你觉得咱们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卿千玑愣了愣,随即喃喃道:“我不记得他,但大家都说他是大梁的英雄。” “嗯,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出生后他很开心,因为是个女儿,可以养在温暖的府里,不用随他在战场上拼杀。” 卿战将话题带了过去,他不能够毁坏父亲在妹心中的形象,也不想让妹心中生恨。 “为什么想去浮花宫呢?”卿战剑眉微微皱起,露出疑惑的表情。 当年母亲闯进宫中强行带走父亲,又去墨王府求了续命的丹药,可惜那是致命的牵机酒,父亲心脉受损昏迷不醒,墨王爷当天就动身前往东海求医了。 “我想帮重华,他病得很重,光靠京里的这些大夫,他熬不过去的。”卿千玑不打算瞒着自己的哥哥,半年的时日相处下来,她早就将他当做了自己亲人。 卿战咳嗽了两声,露出一副“我已经明了”的神色,“我家妹长大了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91、南下(三) 天色已晚,卿千玑见自家大哥牵扯了旧伤,虽然他咬着牙不承认,但她还是心疼了,吩咐随行的侍从找个客栈落脚。 过了灞桥就是偏僻的荒芜之地,鲜少有人烟,偶尔能遇见匆匆赶路的旅人。好在车队行了四五里路后见着家客栈,二楼的旌旗有些破旧,但走进去一看,大堂内布置得还算整洁。 南夷比不得京都富硕,卿千玑过惯了奢侈的日子,却也不多做无理的要求。 店小二眼睛尖,远远地听见了车轮轱辘的声音就出门迎接了,放眼一看是一列整齐的庞大的车队,立马又招呼了老板娘出来接客。 “这个月的入账有着落了!”年过三旬的美艳老板娘扭着水蛇腰上前,一眼就瞧中了气度不凡的卿战,“大爷贵气逼人,打京城里来的吧?这是要用饭呢还是住店呢?” 卿战一贯冷着脸,下马淡淡地“嗯”了一声,又亲自掀了马车的帘子。 老板娘就扭着脖子往里头看,心想着这车里坐着的一定是位顶尊贵的主儿,没准是位王公贵子,玉手扶了扶鬓间的牡丹绢花,笑容又妩媚了几分。 等了片刻,车内的人儿终于是露了脸,先是一方小巧的玉底绣鞋,面上用金线坠着珍珠,然后就是刚发育的玲珑身形,配上一张尽态极妍的瓜子脸,当真是位清贵精致的少女。 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轻轻一瞥就能勾走旁人魂儿。 老板娘吸了一口冷气,得亏还是个女娃子,这要是再过两年样貌和身段长开了,得是人世间怎样的绝色啊? “先在这里住一晚吧,大哥好好休息,路还长着呢。”两片水润的樱唇动了动,出口是黄鹂鸟似的悦耳声音。 “小二,给大爷们将马儿牵到后院去喂草。”老板娘回过神来,扬着一张笑脸来迎,“各位贵客里面请,店里热饭热菜热水一应俱全。” 卿千玑坐在一楼大堂里用餐,老板娘很是热情,亲自端茶送水,还时不时套几句话,问他们从哪里来c到哪里去c家中可有娶妻诸如此类。 目的很明确,就是瞧上了卿战。 这穷乡僻壤的,难得来一个这么气度不凡的男子,老板娘是个喜爱窥探风月的俏丽寡妇,旅途中的露水姻缘偶尔结一两个,也无伤大雅的。 卿战是个不懂情调的木头,卿千玑更是不愿意多说,老板娘自讨无趣了一阵,兀自坐在一旁的客桌边用手绢扇风。 越到南边天气越热,老板娘穿了件鸳鸯抹胸束腰裙,凝白的胳膊外披了件纱衣,行走间像水雾一样缥缈动人。 香风一阵一阵的,卿千玑皱起了秀挺的小鼻子—— “大婶,你能不能坐远一些儿?吵到我妹妹用饭了。”卿战见状放下了筷子,指着搔首弄姿的老板娘好一顿说,差点没把她的脂粉气掉了。 老板娘拧了柳叶眉,起身欲走,正巧二楼的一对客人也下来用晚餐了,这是一对衣着得体的小夫妻,女子的身形有些瘦削,眼睛上缠了纱布,她的丈夫体贴地扶着她坐下。 老板娘又扭着纤腰过去,细声询问他们要用些什么菜,女子低着头拉了拉丈夫的衣袖,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那中年男子不自觉地往老板娘丰满的胸部瞟了几眼,清了清嗓子点了四五个菜,一旁的小娘子又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吃不了这么多。 察觉到了他不自然的目光,老板娘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坐在了那男子的双腿上,两截细白的手臂像蛇一样缠上了他的脖子,扭动起了躁动不安的身子。 那小娘子还在静静地坐在一旁,保持着温柔的笑容,眼睛上缠着的纱布让她看上去多了份脆弱之感。 桌角另一头,老板娘已经彻底缠上了那男子,两人纠缠在一块交颈缠绵。暧昧了片刻,那男子喘着气对身旁的妻子说了一声:“我内急,先回房里一趟,你好好在这里坐着等我。” 小娘子眼睛看不见东西,虽然一个人有些害怕,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嘴里轻声交代了一句:“你快些回来,不然饭菜该凉了。” 前台接客的店小二见怪不怪,大堂里除了他们也就侯府的侍从,也都是低着头不说话,没人告诉那可怜的瞎眼小娘子,她的丈夫上楼和其他女人共赴巫山云雨去了。 结果是,卿千玑这一桌子用完饭,小娘子那一桌子的饭菜一筷子未动,凉得透了,她的相公也没有回来。 看得出来她有些着急害怕了,一直坐立不安,好几次起身走了两步,又摸索着坐了回来,看样子眼睛是刚瞎不久的,还未适应盲人的生活。 她又站了起来,这次被桌角磕了一下,身影一晃眼见着就要摔倒,一只柔软的小手扶住了她清瘦的腰,拉着她坐下。 “姐姐眼睛看不见,还是不要乱走的好。”卿千玑也坐在了她旁边,柔声安慰。 那女子听见了帮助她的人的声音,露出感激的笑容,连连点头:“多谢姑娘,我家相公走开了一会儿,我有些着急了,现在看来我还是安静坐着等他下楼来吧。” “姐姐不是本地人吧,住在这间客栈多久了,对店里可还熟悉?”卿千玑本意是提醒老板娘与她丈夫的龌龊事,两个人合起伙来欺负她眼盲,实在可恶。 谁知小娘子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语气也轻松了几分:“我们与这家店很熟,来的时候就是住这里的,老板娘和伙计都很热情,后来我从浮花宫求医回来后,自然也是住在这儿。” 卿千玑瞪大了水汪汪的桃花眼,惊声问道:“姐姐口中所说的浮花宫可是” 眼前的人笑着点了点头,缓缓道:“正是东海的浮花宫,闻名天下的医仙,我幼年曾坠入冰湖伤了身子,成亲多年一直未有身孕,整个江南大夫都看遍了也没用。” “后来父亲的好友给我送了信笺,让我去东海浮花宫求医。我想着夫君不能娶妾,更不能在子嗣上委屈了他,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 小娘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将她与夫君的相知相遇都说了一遍,原来她出自商贾大家,又是家中独女,她的夫君是入赘的,听说出生和家境都不是很好,但拗不过她的心意,两人还是结亲了。 ------题外话------ 过年有福利哦,2。4至2。5号留言的都奖励66币,每个号限领一次,感谢大家一直追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92、剜目(一) 卿千玑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她安静地等待着面前的小娘子述说完心中对丈夫的爱意,最后带着笑意点了点头:“看来您和丈夫的感情很好呢。” 小娘子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目光温柔似月光,“是啊,从前怀不上孩子总觉得亏欠了他,如今好了,我只上了浮花宫的三重门,医仙手下的弟子就治好了我的顽疾,等到了柳州,估计我也该生产了。” “先恭喜夫人了。”动人的眼波微微一转,似春风吹皱湖面,字字清脆如珠玑,“看来世人口中所说的浮花宫并非浪得虚名啊,轻而易举地就医好了夫人的顽疾。” 话音落,面前的小娘子却呆滞了一下,她看起来像是回想起了一些可怕的记忆,瘦削的身子颤了颤,良久才点点头道:“是啊,我那不争气的肚子确实是医好了。” “哦?夫人看起来有心事?”她的目光落在那覆眼的白色纱布上,纱布浸染着几丝浅浅的新血,看来这位小娘子的眼睛瞎了没多少时日,“说起来,姐姐的眼疾为什么不在浮花宫一同医治了呢?” 那小娘子如遭雷劈,面色苍白了几分,她低着头掩去慌乱的神色,喃喃道:“姑娘有所不知,浮花宫规矩,我们这些外头的人,一生只能上一次蓬莱岛,能走到哪重门全看自己的造化。” 两人皆是沉默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补充道:“哦,听说岛上最近多了条规矩,京里人不得登山门,听姑娘的口音,是京城中人吧?” 眸光闪了闪,卿千玑咬了下贝齿,面前的人答非所问,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罢了,不管这浮花宫是什么龙潭虎穴,她总是要亲自闯一闯的,这是她能为重华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此事过后,她算是还清了前世的恩情,自此两人各过各的,再无干系。她只愿他在这世上安然老去,不染烽火狼烟,只有风花雪月。 两人交谈间,老板娘和小娘子的丈夫一前一后下楼来了,老板娘一副刚经历过云雨的娇艳模样,扭着水蛇腰又过来收拾桌子,媚眼如丝。 见状,卿千玑回了自己屋子,走到二楼的时候用余光瞥了一眼,见那男子又在体贴地给眼盲的小娘子夹菜,二人有说有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凝聚成霜,离那小娘子归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她若在眼下捅破那男子与老板娘的奸情,被最信任的人被判伤害,身边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只怕小娘子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世上本就有许多不如意,美好虚幻的外表下更是藏着数不清的丑陋险恶,再者这是人家的家事,也许小娘子回到家乡后产下胎儿,与丈夫和和美美地过完一生,不知道这段不堪的往事,于她也是一件好事。 卿战站在楼梯上久久不上来,似乎是在思忖着要不要管这件事,如此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实在不配称作男人。 但他又想到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还要在这家客栈借宿几日,若与老板娘闹翻,那荒郊野岭的,总不能让小妹没屋头睡觉。 再一看,小妹也是兀自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想来也是不想多管闲事,他狠狠地削了那龌龊的男子一眼,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卿千玑问小娘子要了去东海浮花宫的具体地图,终于离开了这糟心的客栈,临行时,老板娘还拉着卿战的腰带不让他走。 卿千玑心底一阵作呕,赶紧上了马车合上了帘子,眼不见为净。最后还是卿战破了先例,第一次动手打了女人。 路上,卿千玑推开车窗瞧见自家大哥铁青色俊脸,忍不住笑了笑:“大哥这般坚决地决绝那美艳的老板娘,可是心中已有倾慕的姑娘?” 本是轻飘飘的一句玩笑话,谁知道惹得卿战红透了脸。 卿千玑吸了口冷气,没想到炸出了这一茬,她又接着弯着眼睛笑:“听说南疆的姑娘热情奔放,大哥在那边呆了七八年,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卿战义正言辞地否认:“哪儿的话,军营大帐里接触到的都是男人,去哪里找什么热情的姑娘家!” 既然他这么说,那卿千玑便懂了,多半是大哥归京后认识的女子。但是大哥半年多来一直闷在侯府里,鲜少出门,难道是—— “大哥分得清疏影和暗香这对姐妹吗?” 卿战凝眉想了想,朗声答道:“暗香活泼些,疏影姑娘性格沉稳,为人体贴,又通情达理,除了母亲之外,我再没有见到过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 一提起疏影,卿战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大有滔滔不绝讲不完的趋势。 卿千玑心底清晰明了,望着自家大哥神采飞扬的俊脸,弯着眼睛甜甜地笑了笑。将疏影交付于大哥,她是一万个放心的。只是这些,都需要回京后再问过疏影的意思。 车队又行了两日,终于抵达了东海边,一望无际的蓝色,随处可见的巍峨岛屿,缠着鸿蒙云气,缥缈似人间仙境,怪不得取名为蓬莱岛。 有热心的渔民为他们指路,将他们带到了一条青石板铺成的甬道前,甬道连接着海面中心的一座巨型岛屿,靠近岸边的地上还能看见铺满了苔藓的石板,越往海里延伸,就只能依稀看见两排扶手的栏杆了。 “这能过去吗?”卿战看着陷入海水中的甬道发愁,他还好说,按照小妹的身高怕不是走到一半就被水淹没了。 卿千玑拍了拍卿战的肩膀,示意他下蹲。 卿战刚一蹲下,就觉得后背一沉,原是小妹跳上了他的背。他勾了勾唇角爽朗一笑,大声高喝了一句:“启程咯——” 浮花宫最讨厌外人打扰,所以其他侯府的随从驻扎在了原地。卿战背着卿千玑,两人一步一步地往海面中心走去,慢慢地接近那座云雾飘渺的仙岛。 卿千玑埋首在他宽厚的肩窝里咯咯地笑,朝阳从海平线上一点点升起,在这一秒,她终于感受到了与大哥之间那股称作“家人”的情感的维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93、剜目(二) 海水越来越深,海风和刀面似的刮得脸颊生疼,卿千玑趴在卿战的肩头往底下看,清澈见底的水面已经蔓延到了他大腿根的位置,还能看见水底下青石板铺成的甬道的纹路。 “大哥,我有点害怕。”小手勾紧了他的脖子,长长地裙摆漂浮拖曳在水面上,绽成了一朵花。 卿战这才意识到背后小妹的两截小腿已经陷进冰冷的海水里了,他立马收紧了臂弯,将她往上拢了拢,声调没有了刚出发时的轻快:“要回去吗?这两天涨潮,甬道都被淹没了。” 桃花眼眯了眯,瞧见了不远处被云雾缠绕着的蓬莱岛,樱花似的唇瓣抿了抿,坚定开口:“不,就快到了。” “好,那你再忍一段路。”卿战估计了下水面的深度,应该是能走过去的,他这做哥哥的没什么其他本事,只要是小妹想做的,他尽力为她办到就是。 “大哥你不用顾忌我,放心地往前走吧,我不是娇娃娃。” 卿战被她学着大人说话似的正经语气逗笑,伸出一只手向后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怕是不知道,在大哥心里,巴不得你是个娇娃娃。你只要被长辈们宠着爱着就好,其他的烦扰诸事都吵不到你。” “我回京后见到你的时候,第一眼觉得你跟朵娇花似的,经不起风浪——”卿战看着远处缥缈的岛屿,冷峻的眉眼舒展开来,全是如水般的温柔,“后来还是墨世子提醒我,他说你比谁都坚强勇敢,可不会因为小事情就哭鼻子。” 他侧过脸,瞥见了自家小妹绯红的脸颊,“所以现在看来,你们是两情相悦是吗?” “大哥!你别说了!”卿千玑又羞又气,急得去揪他的耳朵,她这傻大哥,难得聪明了一回。 可是,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她明明已经把自己的心意藏匿得很好了啊 后来的半段路上,卿千玑堵着气没搭理卿战,任他怎么喋喋不休自己就是不理。后来两人好不容易到了岛上,卿战将她放在柔软的草地上休息,先是替她拧干了湿淋淋的鞋袜,随后才脱下自己湿透了的衣服,露出精装的胸膛。 卿千玑忍不住了,瞪着水汪汪的桃花眼嗔怪了一句:“大哥!注意形象!” “这天大海阔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大哥先返璞归真一会儿,嘿嘿。” “这词儿不是这样用的” 卿战爽朗一笑,又过来牵着她的小手往岛上走,抬头往山上一望,隐隐约约看见了一重又一重山门的影子,赞许了一句:“这就是浮花宫的九重门吧?一个江湖门派修建得还还挺气派的。” 随即,他挠了挠头,“这山门上应该没人看守吧?” “有的。”海风一吹,原本还半湿的衣裙一眨眼的功夫间就被风干了,卿千玑提着裙摆一层层地往台阶上走,“先前我们在客栈遇见的那名小娘子,听说是拿着家中人的信笺才上山的,想来应该是族中人与浮花宫有些渊源。” 卿战这下更无解了:“咱家有跟浮花宫有渊源的人吗?没有吧?” “唔,我们家是没有,可墨王府有啊。”卿千玑从怀中掏出一块血玉佩,玉佩上血色的纹路随着她指尖的触碰而缓慢地变幻着,这是她早就找京城玉器店仿制好的玉佩。 卿战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对啊!墨王妃前身是浮花宫的弟子,听说还是嫡传的。” 两人正说着,已经到了第一重山门前,两名白衫的小童子正在台阶上清扫落叶,见了来人,先是趾高气扬地问了一声:“京城来的?” 那小童指了指石碑上挂着的牌子,眼皮也懒得抬几下:“瞧见上面的字没,京都人与狗不得上山——” 呵!卿战一听脾气就上来了,解下腰间的长刀横在前头,“小朋友,跟长辈说话要放尊重点!” 卿千玑来不及阻止,自家大哥已经把狠话放下了,眼见着山门前的小童子面色不善,迈着小短腿走了下来,她不由自主地拉着卿战往后退了几步。 这小童子面对兵刃眼底却不见丝毫惧意,反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卿千玑本能地想到他手里藏了杀招。 果不其然,在距离两人还有四五阶台阶的位置停下了脚步,他右手缓缓一抬,一只银色的小蝴蝶从袖中飞出,扑棱着小翅膀飞了过来。 “什么玩意?”卿战用掌风劈碎了那只银蝶,剑眉紧蹙,蝴蝶翅膀上的鳞粉像雪花一样,顺着清风飘了过来,落在了他的脸上,鼻尖上 “阿欠——”卿战这时候才觉察出那银蝶的不对劲来,转头对着小妹喊道:“小妹,蝴蝶有毒,快屏息!” 回头一看,只见自家小妹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和鼻子,用一种极度嫌弃和鄙夷的眼神望着自己,卿战失去意识晕倒前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小妹在嫌他笨! 卿千玑听着卿战倒在地上的那一声沉闷的声响,嫌弃归嫌弃,还是用小手扇了扇风后,对着那气质神秘地白衫小童子问了一句:“死不了的吧?” 毕竟是救人的医仙,总不会随便动手杀人吧? 那小童子见她没有中招,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红着脸点了点头:“银蝶只会让人陷入昏迷,伤不了人的。” 这眼前的小姑娘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生得玲珑精致,面白唇红的,倒还真是挺好看的 卿千玑还是蹙起了秀眉:“可是我大哥摔着了——” 小童子抓了抓袖子,羞涩道:“抱歉,我们会送他到岛对岸去的你也,一起回去吧。” “那好,你们把他送回去,我要登门拜访。” “啊?”小童子刚扶起昏迷的卿战,略有些吃力,赶紧挥手示意同伴过来帮忙,“你要上几重门啊?” “九重。” 小童子傻了眼:“九重门是我们宫主的居所,上不去的!” 卿千玑将那枚血玉佩交到他手上,弯着眼睛笑了笑:“麻烦小医仙通传一声,就说有故人来见。” 小童子被她这一声小医仙叫得红透了脸,复又低头看清了手上的血玉佩,瞪大了眼睛,再也不敢怠慢转身就噔噔噔地上了台阶,青涩的嗓音回荡在山谷间:“你且等我去问过师兄——” 卿千玑望着他迅速消失不见的背影,提步上了台阶,笑眼盈盈地跨过了这第一道山门。 没什么好等的,难道等小童子回来回复说不让上山时,她再硬闯吗? ------题外话------ 今明两天留言奖励66币哦,可以报出书中你最喜欢的角色名字,作者君悄咪咪给他加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94、剜目(三) 每道山门之间的间隔并不远,与其说是道拦人的门,倒不如说是个建筑。 卿千玑一口气过了三道门,没看见方才那白衫小童的影子,倒是先遇到两名登山求医的岛外人,两名男子的衣着气度皆是不凡,只是其中一名男子的右腿走路时是拖着的,应该是伤了脚。 那两名男子行至卿千玑的面前停下,似乎是在考量她是浮花宫的人还是外界的人,如果是外界的人,怎么会一个人来到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 若说是浮花宫的人,看这模样气质也不像,身上烟火气重的很,不像是此间人。 卿千玑精致的眉眼笼上了忧愁,她细细思索了一番后露出个无害的笑容:“两位叔叔也是来求医的吗?可达成心愿了?” 左边的那边瘸腿男子笑容里带着遗憾,轻轻摇了摇头:“未曾。” 他回头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九重门,脸上的遗憾惋惜却少了些:“这九重门一人一生只可登一次,我怕是没有机会再来了。” “大哥,不可惜的,瘸腿总比看不见好。”右边那名模样年轻些的男子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出言安慰,随后他又俯下身体望着面前跟瓷娃娃似的小姑娘,回忆起了家中的小女儿,心底不由地多了许多好感,“你这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也不怕山上的豹子将你叼了去。” “我也是上山求医的,为了家兄。”卿千玑捧手作揖,一派天真烂漫之态,“不知两位叔叔见到九重门上的医仙没,他人好不好说话?” 闻言,这名男子却犯了难,露出纠结的表情,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温声相劝:“若你的兄长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病,就不要上山去了,不值当的。” “叔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女子听不懂。”目光灼灼,因为万分真挚而更显得娇憨可爱。 “听不懂就算了,等听懂的时候你就后悔啦——”那男子过来牵卿千玑的小手,想带着她下山,“看天气最近涨潮了,海上的甬道不好走,我们二人将你背过去吧!” 卿千玑退开了半步,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宽厚的手,娇俏的小脸蛋拧成了一团,“不行的,我兄长是要人命的大病,京里的大夫都治不好,好不容易找到了浮花宫,不见到医仙我是不会回去的——” “哪是什么医仙啊——”那瘸腿男子见她执意拒绝,也就揽了揽自家兄弟的肩膀示意他作罢,话一出口又觉察出不对,惧怕祸从口出赶紧拉着身边的人下山了。 卿千玑秀眉紧蹙,悠悠地转过身,再次正视那一层又一层的山门,寻思着刚才那兄弟二人的话语,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客栈里那名用白纱覆眼的小娘子的面容 漫不经心地上着台阶,脚底下突然踩到毛茸茸的一团物件,低头一看,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 卿千玑的玩心被勾了起来,蹲下身子抱起那只小兔子,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身体轻声道:“你这小兔子怎么这样笨,被人踩到了也不知道躲,和我家雪球似的——” “呀!” 冷不丁的,卿千玑瞬间松开了抱着小兔子的胳膊,避之不及地往后退开!在离她绣鞋几步的位置,那只雪白的小兔子安静地趴在地上,用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她,眼眶里是森森白骨并没有眼珠—— 这伤口明显是人为的! 她吓得想往回跑追上刚走的那两名男子,却又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去而复还的小童子,旁边还站着一位年长的浮花宫弟子。 “这位小姑娘,我们宫主有请。” 那名男子声音温润,相貌俊秀,身上并无半点戾气。 阳春三月,卿千玑身处最温暖的南方,却在此刻觉得入赘冰窟。撞见这只没眼珠的兔子后她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小娘子会用白纱覆眼,为什么刚才两名男子会无功而返 原来这浮花宫替人治病,是要用人的眼睛来换的! 要走吗?看那两名男子平安下山的样子,这事也讲究个自愿,就像那小娘子为了成全她夫君一个孩子,甘愿献出自己的眼睛—— 那名小童子三两步跑到卿千玑跟前,探了探她的前额,“这位妹妹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脸色这般苍白?” “我没事,谢谢小医仙。”卿千玑张了张嘴,这才发现嗓子沙哑得厉害,她低垂着脑袋,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内心挣扎万分。 沉默了半响,她才提着裙边向上走,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刀尖上那般疼。 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那年长的男子盈盈一拜,“劳烦引见了。” “姑娘请随我来吧,宫主已经在候着了。”扶苏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眼,似乎想要从她身上探寻到什么。 可惜,他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也没能找到和当年离宫的弥音师姐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她自称是故人,为何一点也不像是弥音师姐的孩子? 卿千玑跟着那气质温和的男子越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山门,终于看清了浮花宫的全貌,纯白色的宫殿建在山顶上,背后是海天一色的蔚蓝,四周云雾缭绕,看起来真像是九天上仙人居住的琼楼玉宇一样。 她真的怕得快哭了,小小的身体在风中轻微地颤抖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极了清晨被露水打湿的百合花。 重华,我好害怕啊,为什么浮花宫是这样的地方?可是我又不得不去,只有这里才能治好你的寒疾。 可是等扶苏回过头,她又收起了惊惧之色,露出个极浅极轻的笑容。 扶苏将他引到一间主殿前,伸手示意她进去,“宫主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姑娘请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卿千玑提着长长地裙摆,独自踏进了庞大的宫殿。 大殿宽敞又冷清,她顺着地毯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才看见在玉座上望着她的那个老者—— 和他沧桑深邃的眸子一对上,卿千玑就忍不住率先收回了目光。 那双眼睛太可怕了,她自以为见过许多恶人的眼睛,却远不及玉座上的人可怖半分。 若不是刚才那对兄弟和瞎眼的小娘子都平安地回去了,卿千玑都快觉得这里是炼狱而不是什么世人口中传颂的医仙岛了。 大殿寂静无比,针落可闻。片刻后,有苍老的男音隔空传来,“小丫头,你与弥音,是什么关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95、剜目(四) 空荡荡的大殿内一直回荡着老宫主沧桑阴冷的声音,不断冲击着卿千玑的耳朵,世人口中能起死回生的医仙,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蛰伏在暗处的凶兽。 既然看明白了,卿千玑反倒不害怕了,她正了正声,清脆开口:“弥音是当今圣上御封的冰清郡主,也是我族中长辈。” “哦?”老宫主缓慢地抬了下眼皮,似是在考量她这句话的真实性,想起了自己昔日的爱徒,他的目光温和了一些,“她还好吗?没有同你一起回来吗?” “冰清郡主在十四年前已经因为难产过世了。”卿千玑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悲戚之色,余光里却在偷偷打量着老宫主的表情。 只见他将老脸别了过去,两只皱巴巴的大手紧紧地抓着椅背,难掩心痛。 半响,才听他用无比惋惜的语气说了一句:“我早就说过,她的体质不适合离开这里,她偏偏不听我的。” 他招了招手,示意卿千玑走近一些,“当年她执意离开浮花宫后,便与我断绝了来往,连一封书信都未曾寄回来过,所以后来她在世上是何种际遇,我一概不知。” “最后竟然还要从旁人的口中得知爱徒的死讯。”说到伤心处,他掩面哭泣了一会儿,此刻的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最初的阴冷气质荡然无存,“你且过来,将你所知道的她的事情,都细细说与我听吧——” 听他这么说,卿千玑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地里,只要重华的母亲在老宫主心中有分量,一切都留有可商量的余地。 她的嗓音干净清澈,像山林间潺潺流动的溪水,缓缓地阐述完世人口中所传颂的墨王妃的生平。 老宫主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等全部聆听完后也算是放下了一件沉重的心事,只是抚摸着掌心的血玉佩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该放她走的。” 座下的卿千玑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知不觉中,老宫主的眼神又恢复了最初的阴狠,脸上笼罩着一层散不开的阴霾。 似是终于想起了殿中还有一人,他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你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所求为何啊?” 卿千玑态度谦逊地福身行了个大礼,压下心底那抹怪异的违和感,朗声道:“小女此行是为族中长兄,即冰清郡主唯一的后人求医。” “是他身上的寒疾吧?”老宫主拈着血玉佩,嘴角扯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娘胎里带出来的。” “正是,寒疾一年比一年严重,还请老宫主帮一帮他,毕竟是冰清郡主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寒疾可以除去,但浮花宫的规矩,一物换一物。” “可是要我的双眼?” 老宫主诧异了一下,扶着玉座的把手起了身,走到堂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面前,望进她的一汪春水里去,“这样美丽的眼睛,可惜了。” “可不可惜,在于与它交换的事物值不值得。”一双眼睛罢了,她可是欠了他一条命呢,“小女唯一一个要求,不要将我剜目的事情告诉他。” “为何?” “为了他能问心无愧。” “哈哈哈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小丫头。”突如其来的大笑声打破了大殿的静谧,老宫主的脸上云开月明,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容,“我要你的眼睛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试药。” “试药?”卿千玑眨了眨眼睛,心底的疑惑多么几分。 “对,因为本座在寻找一种能使盲人复明的方法,但有一定的风险性,所以全凭来者自愿。” “我愿意的。” “试药需要先将你的眼珠剜下,然后再配合疗法使你复明,剜目之痛,我怕你一个孩子承受不住。” “如果是冰清郡主的孩子来,需要剜目吗?” 老宫主不经过思索就点了点头,正色道:“来浮花宫求医者,无一例外,自行做决定。” 卿千玑勾起唇角,笑容虚浮,“那便用我的眼睛吧,我受得住。” 老宫主深深地凝望着她,透过她的身影隐约瞧见了当年那个人的影子,脆弱却又坚定,他出声示意大弟子扶苏进来,“将她带到冰室吧,又是一个求医的。” 扶苏眼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后低声应允,领了卿千玑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行走在汉白玉铺成的长廊上,气氛不明。 在大门紧闭的冰室前,扶苏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目光幽幽地注视着面前的小姑娘,她的头顶只到自己胸口,神色肃穆而平静。 想到即将迎接她的痛苦,扶苏心有不忍,这是他接待过的最小的求医者,“一会儿我会用麻药让你昏睡,等你醒来后就看不见了” 看不见的意思,卿千玑很清楚,她抬头望着扶苏的下巴尖,声音清甜:“嗯,我知道了。麻烦哥哥下刀的时候快一些,我怕我提前醒过来了。” 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在说晚饭加个菜式一样,扶苏很是佩服她的勇气,见她态度坚决,只好将劝阻转变成安慰:“虽然过程是痛苦了些,但师父的医术日渐高明,能治好眼睛的人已经十有八九了。” “老宫主是个医痴吧?”卿千玑定定地和他对视,越到生死关头她反而越沉得下气,“这样用活人的眼睛做试验,真的对得起东海医仙的名号吗?” 扶苏瞪了她一眼,这一眼里带着太多的警告意味,“方才的话我全当做是你童言无忌。” 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卿千玑换了一副天真烂漫的女儿家姿态,“我快人快语惯了,哥哥不要放在心上。” “我要是放在心上,一会儿动刀的时候就会用力些。” 比起神秘莫测的老宫主,卿千玑倒是一点也不害怕眼前的年轻人,他眼睛里有光,眼睛里有光的人,心不会黑到哪里去。 “还得劳烦哥哥一件事。”卿千玑弯着眼睛甜甜地笑,语气让人无法拒绝,“过不了两日,会有一位叫做卿战的男子来寻我,还请哥哥将他劝回去,什么时候我眼睛好了或是好不了了,再叫他来接我。” 她虽然语气轻松,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感沉重,扶苏皱着眉点了点头。 ------题外话------ 还有几章就六年后了,疯狂给男主加戏,让你们看腻了为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96、剜目(六) 卿战再次见到卿千玑的时候,已经隔了两个月,期间这数月的时间,他每次上山都被守门的童子拦下,在医毒双绝的浮花宫门人面前,他第一次觉得满身功夫毫无用处。 好在那眼熟了的小童子隔几天会传达几句小妹的话语,都是些琐碎的贴己话。 “大哥,你给京城去封信,让管事在侯府栽上睡莲好不好?最好是紫色的,我们回去的时候一起看。” “大哥,为什么山里的云雀唱歌这么好听,你给我捉几只好不好,我要带回家养,挂在屋檐下天天唱歌。” “大哥,不用担心我哦,我在浮花宫学医术呢,虽然我读书时混账了一些,但已经能闻出不少药材的味道了,大家都夸我天资聪颖呢!” 一直到那小童给卿战带来最后一句,是一页拈着夏花的信笺,信笺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大哥,来接我回家吧。 卿战将信笺收进袖子里后就健步如飞地越过山门,匆忙间都没有注意到小童脸上一闪而过的伤感之色。 琼楼玉宇的顶端,一名白衣少女赤着双足行走在洁白的地砖上,青丝未束铺散在腰际,拂动间隐约可见不堪一握的细腰和清瘦无比的香肩,她向着白玉雕栏走去,衣带随风飘舞,缥缈不似真人。 “小卿快停下!前面是高台——” 扶苏奉命拿着匣子过来为她送行,却不想看到了这副可怕的模场景,要知道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啊! 闻言,卿千玑停下了步子,缓缓转过身,被乌发遮掩的小脸上覆着一条白绫,她循着扶苏的声音找到他的位置,像小鹿似的跳跃着来到他面前。 唇色苍白,带着浅浅的一丝血色,嘴角两个梨涡让她看上去可怜又可爱,纵使看不见她的眼睛,扶苏也能感觉到她欢欣的笑意。 “扶苏哥哥,这段日子劳烦你照顾了。”卿千玑对自己失明的事情不甚在意,语气说得轻巧,“早前你说能治好眼睛的人十有八九,看来我是剩下的那倒霉的一两人。” “抱歉”扶苏已经记不起她原来的相貌了,只在心底还确信着她是个最娇俏最有灵气的小姑娘,治疗的每一步都遵循着以往留下的经验,为什么会失败了呢? 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个小匣子,扶苏俊逸的脸上笼上了一抹化不开的愁云,难道是师父故意不治好小卿的眼睛的 思及此,他抱着匣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半分。 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他没见过,但大约能猜出一些,总之不是好的东西。 门外有外室弟子来禀报,说一名叫做卿战的男子上山了,已经快到宫门口了。 卿千玑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生动了起来,她顺着声音往门外奔去,双脚被裙摆羁绊着走得不是很顺畅,小嘴像只百灵鸟似的唱着甜甜的歌曲:“我大哥来接我了,我大哥是大梁的武状元哦,很厉害的!” 衣带被人拉住,卿千玑疑惑着回过头,轻声道:“扶苏哥哥,你是舍不得我走了吗?不行呐,我大哥这么久没见到我一定急坏了!” “小卿,宫主有一件礼物送给你。”扶苏艰难地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一点,“把手给我——” 卿千玑听话地伸出了右手,肌肤白皙透着淡淡的粉,手指纤长而分明,是独属于女孩子的柔美的手。 回想起弥音师姐的遭遇,扶苏神色痛苦,从小训成的乖顺性子让他不敢违背师父的意思。他将匣子打开,里面有一条紫色的蛊虫正在蠕动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蛊虫放到了卿千玑的手心中。 卿千玑看不见眼前人的纠结神色,她只觉得手心爬上了冰凉的一物,随后掌心一痛,像是被小虫子咬了一样,她旋即握紧了手,左右捏了捏,却发现手心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凸起的小点,就跟被蚊虫叮咬的包一样。 “不要问我这是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扶苏抢在她前头开口,瞧见她瞬间凝固的表情后又温声补充了句,“放心吧,许是治疗你眼睛的,不要太放在心上。” 卿千玑看不见他脸上的凝重,只能从他温和的语气里判断刚才发生的事情无关痛痒,本还想再多问几句,就听见一个焦急的男音传来—— “小妹,你在哪里?大哥来接你回家了!”卿战寻了一路,顺着路人的指点来到了一间僻静的屋子前,他刚一踏进门就看见了瘦的不成人样的卿千玑,一颗心脏瞬间被人揪起,大步上前走到她面前。 单膝下跪,卿战要蹲下半个身体才能和她平视,可是他却发现她尖俏的瓜子脸上蒙了一层白绫,就和他们先前在客栈遇见的那个瞎眼的小娘子一样 暴怒起身,他瞬间扼住了扶苏脆弱的脖子,吼声如雷震:“说,是不是你将她伤成这样的?” 扶苏点点头,这确实是他做的,没什么好辩解的。 “我要整个浮花宫的人偿命!”说着,卿战收紧了手指,扶苏的呼吸刹那间变得困难,只能费力地咳嗽着。 “大哥你误会了!”卿千玑慌乱地摸索着,好不容易踮着脚尖摸到了卿战的手,她温柔地掰开他带着薄茧的手指,“我的眼睛是自己摔伤的,就是因为摔伤了眼睛才留在浮花宫这么久,这位好心的哥哥一直在给我治眼睛呢!” 卿战拧着剑眉,半信半疑:“真的?” “比真金还真呢!要不是因为我和墨王妃有些渊源,浮花宫的人早就把我撵下去了,才不会帮我治眼睛呢!” “如此,倒是我失礼了,对不住了——”卿战是个爽快性子,知道自己错了就赶紧给人家赔礼道歉,眼珠子一转又察觉出里头的不对来,再次粗着嗓子问道,“既然如此,我刚才问你,你为何点头承认?” “因为我并没有治好她的眼睛,是我之失。”扶苏学聪明了,怕他再次掐自己脖子。 哪知道卿战压根没搭理他,只听到他前半句话就又蹲下去一脸痛心地望着卿千玑,“没事的小妹,大哥带你回京,京里的好大夫多得是,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唔,我这个样子怕是嫁不出去了,大哥要养我一辈子了。” 卿战将她拦腰抱起,声音嗫嚅:“一定会好的,京城里的庸医不行,我就带你游历天下,总会有人能治好你的眼睛的。” 卿千玑窝在他宽厚的胸膛里,甜甜地应了一声。 ------题外话------ 眼睛马上就好,换了一双最尊贵的人的眼睛,嘿嘿嘿嘿,男主下一章出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97、成魔(一) 九重门的台阶,卿战走了不下千百遍,偏偏只这一次觉得步子无比沉重,背后的小妹轻飘飘得像是一片羽毛,却不知怎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摸索着抚上他的脸颊,从紧皱的俊眉一直描画到湿漉漉的眼周,细腻温柔。 “大哥,别哭了,你将来可是大将军啊,不能轻易落泪的。”卿千玑埋首在他的肩窝里,一开始还是带着戏谑的笑意,说到最后她自己也哽咽了一下。 她只见过大哥流过两次泪,一次是在祖宗祠堂前,一次是为她瞎了眼睛。 “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哦,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墨重华嘛,浮花宫的人答应为他医治寒疾了,等他好了以后就是个健康的翩翩公子了,不比京中的哪家儿郎差!” 说到高兴的事情,卿千玑在他背后晃荡着小脚丫,完全忘却了心底的哀愁,“对了,届时你再给墨王府去一封书信,就说我们在东海游玩时恰好碰见浮花宫开山门接待求医者,让他速来——” 卿战一直沉默着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话语,等她全部说完了,趴在肩上喘着气儿,他才沉声道:“小妹,你的眼睛和世子有关吗?” 卿千玑身上的气势偃了下来,整个萎靡地趴在他背上,这是她亲哥哥,她不想骗他。 从她沉默的反应中,卿战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的声音里饱含着难以抑制的痛楚,“为什么不等大哥!为什么不和大哥说!为什么为什么不用大哥的眼睛呢?” 闻言,卿千玑却咧着嘴傻乎乎地笑,“大哥要是没了眼睛,还怎么拿回父亲的烈风军,怎么重振我定北侯府的威名?怎么养家糊口啊,家里可有个败家的小娇娇呢!” 听了她故作轻松的安慰话语,卿战觉得眼前的视线又被水雾朦胧,变得模糊了些,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将伤心咽回了肚子里,“世子若知道你这般待他,定不会辜负你。” 冰凉泛白的指尖点了点他的额角,卿千玑满不在乎地笑道:“所以啊,更不能让那个傻子知道了。他啊,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不是吗?” 京城墨王府,墨重华一只手拆着书信,一只手掩着苍白的嘴唇在咳嗽。瞥见信笺上那个“卿”字时,他瞬间放下了掩唇的手,双手将信笺迅速抚平,仔细一看,原来是战大哥的来信。 刚升上去的心脏又好似坠进了深渊里,听不见四周的声音,有的只是无边的寂静。 等看完了书信的内容,他平静的俊颜上没有掀起丝毫波澜,浮花宫与他而言,可去可不去,活着还是死去,这二者对他都没有意义。 蓦地,瞥见信笺尾页的那个地方,琉璃色的瞳孔霎时间缩紧,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缓缓滑动,两瓣薄薄的嘴唇勾了勾,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信笺落款处,是一枚浅粉色的唇印,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是她惯用的口脂色。墨重华这便明白了,这封信是她写来的,虽是卿战的字迹,但应当是她的意思。 她希望自己去浮花宫求医吗? 那便去吧。 一扬手,换来府上的老管事,心情很好地吩咐了自己要去东海的事宜。 李管事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低声道:“世子,东海远隔千里,眼下正值盛夏,路途中怕是酷暑难耐,多有不便啊——” “对我来说,可怕的不是酷暑,而是严寒。”墨重华不再给老管事进言的机会,挥手示意他下去布置安排,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屋外耀眼的阳光下,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起来。 曲径的深处,李管事唤来一个小厮,低声吩咐了他几句:“去,把消息带到宫里去——” 曲院风荷开得正好,湖面如镜,平静祥和的表象下藏匿了太多汹涌澎湃的暗流。 墨重华几乎是日夜不歇地感到了东海,当他登上蓬莱岛时,守门的小童就像是预知到他要到来一般,先是屏退了他带来的随从,而后恭敬地领着他一个人上了山。 小童一袭白衣,虽是稚嫩的年纪,但行为举止落落大方,让人对这世人敬仰的医仙岛增添了不少好感。 一路而来,墨重华看着海天一际的景色,只觉得心中舒畅无比,眼界也开阔了几分。远远地眺望着高高在上的山门,联想到这里曾是母亲生活过的地方,他更是心情明朗,眼角眉梢始终带着笑意。 想着治好寒疾后,可以顺道去拜访江南温家,见一见卿卿,他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璀璨夺目了。 已经许久,未曾这样真心地笑过了呢。 一连登了九重山门,小童将他交给了一名年长些的男子,那男子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原来是就你啊——” 这句简单的话语里暗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墨重华一时间被他问得有些怔住了。 好在眼前的这名男子又是和善一笑,温声道:“抱歉,你和弥音师姐长得太相似了,我有些失礼了——” “前辈严重了,在下墨重华,应约叨扰了。” 扶苏笑着点了点,朝前面的一座僻静屋子伸手示意,“随我来吧,宫主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墨重华不敢怠慢,赶紧跟随着他的脚步向那间屋子走去。等走得近了,才发现这间屋子静的吓人,四周密不透风,阳光照不进去,全靠屋子里的烛火照明。 “进去吧,宫主在里面了。” 迟疑了片刻,绣着云纹的锦靴踏进了屋子,身后的大门“吱呀”了一声,缓缓地关上了。墨重华环顾了四周一眼,觉得用密室形容这间屋子也不为过。 他走了几步,突然发现了静静地站在暗处的那名老人,面容沧桑,发须灰白,唯独一双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凉得骇人,像是兽类的眼睛,带着太多赤裸裸的欲望。 “你回来了——” 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墨重华愣了一下,随后拱手行了个礼,“晚辈重华见过宫主。” “你长得很像你母亲。”老宫主笑了一下,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我差点认错了。” 墨重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听见他缓缓开口说道,“你来是为了医治身上的寒疾吧?母胎里带出来的东西不太好治,这些年受了不少折磨吧?” “宫主怎么知道我是母胎里带出来的寒疾?” 老宫主嘴角的笑容又牵扯得更大了一些,“因为你母亲身上的寒毒,是我下的——” ------题外话------ 带过去,不虐不虐,下一章直接长大了(总是欺负男主我要被拍成黄瓜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98、成魔(二) 被世人誉为医仙岛的东海蓬莱,切断了与海岸相连的甬道,谢绝一切人员登岛求医,与世隔绝了整整六年。 虽然奇怪,但浮花宫也曾有这样闭关的先例,所以东海的人们也不觉得意外。 只偶尔会有一些渔女在闲谈中提起,多年前她们曾见过一名俊美得像仙人似的少年,过了甬道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名渔女坐在岸边缝补打渔用的渔网,凝望着静静伫立在海天一色中的岛屿的虚影,掩着唇角笑了笑,“那时候他同我问路,我一抬头瞧见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日头还要璀璨,我当时就愣住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曼娘,你又在说胡话了!都说了这么多年了还不厌倦啊——” “是啊,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记了六年啊?” 曼娘的眼中流露出向往的神色,语调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惋惜,“就和阴雨天会出现的海市蜃楼一样,美好又容易幻灭” 她正盯着海面出神,突然发现蓬莱岛出现一阵光怪陆离的变化,紧接着,漫山的苍翠树木便成了血一样的枫叶色! “你们快看,蓬莱岛变颜色了!”不止是曼娘,旁边路过的渔民也都发觉了它的变化,四下低语着,“是不是浮花宫出什么事了?” 众人又相互搭着肩膀向远处的海面张望,除了隐约能瞧见蓬莱岛顶端的琼楼玉宇,再细致些的事物却怎么也看不清了。 浮花宫的密室,四面都是冰冷的石壁,其中一面石壁上嵌着一副镣铐,禁锢着一个清瘦的颀长人影。 长发拖曳至脚踝,在地砖上旖旎成墨画,半垂着头颅,从侧面可以看到他轻轻阖着双目,睫毛纤长在白皙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在他双手能触及的墙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划痕,仔细辨认的话,都能看出是指甲抠划出来的,触目惊心的冲击感。 密室被人推开,进来一个窈窕的女子,手里捧着托盘,上头放着几样简单的饭菜。 她走到那名被囚禁的男子的跟前,将饭菜放置他跟前,阳光洒了进来,仔细看的话,两人的面容有三分相似。 璃音在给他喂饭的间隙,将一枚黑色的药丸喂到他嘴里,小声道:“这是按照你说的配置的” 这一次,他们能成功吗? 知道门外还有人在看守着,墨重华咽下那口饭,将药丸藏在齿缝间,冲眼前的人微微一颔首。 目的已经达成,璃音捧起食盘,冷着声音开口说道:“你不吃就算了,反正饿的是你自己的肚子。” 说着,她大步离开了密室,连片刻都不愿意在停留,毕竟,在墨重华之前,被关在这里的人是她。 密室外,扶苏等候在外,见璃音面色不善地走了出来,不由疑惑道:“分明是你自己要来替他送饭的,怎么又气鼓鼓的出来了?” 璃音朝密室的大门瞪了一眼,凶道:“我本是觉得他可怜,以为曾经和他一样的遭遇能劝劝他,和他说上话,谁知道这么久了还是看仇人一样的看我!” “真是不识好人心,狗咬吕洞宾!”璃音嘟着嘴,像一只圆滚滚的金鱼,与她清冷美艳的样貌不符,她是天真烂漫的性格。 想到她曾经的境遇,扶苏面露不忍,伸手揉了揉她翘起来的发旋,温声道:“罢了,都过去了,既然有人替代了你的位置,你也能过得好一些了。” 璃音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从声音里听出笑意,“是啊,从前我不知道哪里犯错,惹了师父不痛快,把我一个人关了起来,自从我看见他知道了他的身份,我就明白了。” 眼前的女子突然仰起了头,扬着一张笑脸,清冷的凤眸中有耀眼的水光在闪烁,“因为我长得像那个不能被提起名字的师姐,而他是她的孩子,自然长得比我更相似。” “小师妹,不要胡说!小心师父听见!” “师兄也认同师父的所作所为吗?你难道从来不会觉得奇怪吗?” 扶苏捂住了她的嘴,将她一路拖曳至僻静的墙角,忍不住低声斥责道:“你疯了吗?这样的话也敢说!师父是世人敬仰的医仙,浮花宫是多少被病痛困扰着的人的希冀,你怎么能如此诋毁师父的清誉!” 璃音倔强地抿着唇,眯着眼睛不说话。 扶苏顿了顿,又放柔了语气,“师父只是锁住了你,却并未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他会如此对你,还不是因为当年弥音师姐叛逃——” “师兄有没有想过,弥音师姐为何会逃?” “这”扶苏语塞,答案就在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他能如何?违背师父的意愿可是有一千种死法啊,“师父他也只是做错了这一件事,他手里救过的人数以万计,早就功过相抵了。” 璃音不再接他的话,师兄的愚昧思想根深蒂固,不是她三言两语能掰过来的。再说了,整个浮花宫对师父都是敬重有加,真正对他恨之入骨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密室里的那个男子了。 难道因为一个人救了不少人的性命,就能够堂而皇之地杀人了吗? 只有被夺走过自由的人,才能体会她当年的绝望与痛苦。只有他,只有他和自己是一样的—— 攥着食盘的纤纤玉指抓得发白,她下唇咬出了血,在高栏处眺望模糊的岸边。一定要成功啊!杀了那个魔鬼,然后一起逃离这个地狱! “参见宫主——” 廊檐处传来外室弟子恭敬的声音,璃音瞳孔紧锁,踉跄了一步撞到了栏杆上。听到那个可怕的称谓,内心深处潜藏着的恐惧瞬间溢了出来,将她一点点吞噬。 魔鬼又要去折磨那个美好又脆弱的男子了! 密室内,墨重华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缓缓地直起了身子,他没有感到丝毫恐惧,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他来了—— 密室的门开了又合,很快,墨重华的身前就被一片阴影笼罩,那影子又长又细,须发蓬乱,越来越近。 “弥音,不要离开师父好吗?” 布满老茧的沧桑大手抚上他俊美得不像话的脸蛋,紧接着,那丑陋的嘴唇就贴了过来。 凤眸危险地眯起,墨重华顺势咬破了眼前人的嘴唇,药丸早已经在唇舌尖化开,舌尖轻轻一带,就将带着剧毒的口汁抹在了他的伤口上。 老宫主还在淌血的嘴唇瞬间变成了浓重的紫黑色,他后退了两步,远离危险中心,取出银针扎在了心口上! ------题外话------ 订阅了的亲记得留言啊,全额返币,明天才能看到粉丝值,所以先留言哈,明天我再打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99、成魔(三) 老宫主并不着急,有银针封穴,毒素侵入不到心肺,他目光幽深地看着被禁锢着的俊美男子,衣衫凌乱,领口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白皙脆弱的肌肤一直裸露到了人鱼线的位置。 饶是狼狈至此,他身上仍是一派清贵气质,凤眸微微敛起,眼中泄露的星光让人不敢直视。 真的是像极了他的爱徒弥音呢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试图杀了我,却始终没有成功。”老宫主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俨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你可知为何?” 不等墨重华开口回答,他就接着自傲地开口:“因为你总是想着用毒,而我,是这蓬莱岛上的医仙,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也不怪墨重华,他被锁链禁锢着无法与这魔头动手,最好的杀人方法,就是用毒。而老宫主在五年前被他毒过一次后,就像是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一般,时而给密室送来种种医书c药材供他调配,由着他一次次地毒杀自己。 反正,天下所有奇毒,他皆可解。 “呵——”墨重华蓦地勾起半边唇角,高傲地抬了下眼皮,“这一次的毒没那么好解。” 老宫主轻蔑地笑了一声:“但也不是不能解,只需费点功夫的时间。” “蜉蝣生死间的那点时间,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不知何时,墨重华修长的手指间多了一柄漆黑的钥匙,不顾老宫主诧异的脸色,他拧过手腕骨,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打开了墙上吊着他的锁链。 沉重的一长串锁链掉落在地上,像一条漆黑的毒蛇般盘旋缠绕着,也像极了墨重华晦暗的眼眸,墨色的海逐渐凝聚,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要将天地碾碎的黑云。 “你,你什么时候拿走的钥匙——”老宫主脸色大变,情绪刚一激动又迫使自己按捺了下去,若情绪激动血流加速,只怕银针压制不住毒素。 看来自己是真的小瞧眼前的这个人,他早就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纤弱无助的少年了,这次的毒,比自己想象的药更厉害些,里面有一味赤蝎尾,应该是藏在库房暗格的,为什么会有人带给他! “你串通了别人背叛我!”提起背叛二字,老宫主瞬间被刺激到了最痛处,“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背叛了我!我把一生医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她,她却要离开浮花宫,离开我身边——” “叛徒,你们都是叛徒!背叛我的人都要不得好死——” “死”字并没有说完,因为老宫主变成黑紫色的舌头被人拔了出来,就用那把开锁的钥匙,生生地割断了,与其说是割断,倒不如说是被强行用力气爬出来的。 鲜血如泉喷涌,落在了墨重华带着笑得俊脸上,沾染了狰狞的邪气,手指如玉般纤长,骨节分明,提着一根滴血的温热舌头。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老宫主此刻痛苦地匍匐在他赤裸的足前,咿咿呀呀地咒骂着什么。 画面诡异而艳丽,弥漫着一股血色的唯美。 “不敢动是吧,怕毒入心肺。”那只赤裸的足慢悠悠地踩到了发须灰白的头颅上,没用多大力气,底下的那颗脑袋却不敢再动弹,“你有想过自己是什么死法吗?” 墨重华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妖冶,白衫上浸染的血色开成了大朵大朵的彼岸花,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会先割下你的耳朵,再挖出你的眼睛,你身上的每一寸皮,每一块肉,我都会剜下来,你放心,我会避开血脉不会让你轻易死的。” 老宫主的背脊耸起又弯下,最后他趴在地上嗤嗤地笑着,弥音的孩子啊,我在六年前送了你一件礼物,相信你遇见她了一定会很意外的—— 我说过,背叛我的人都要不得好死! 璃音推开密室门的时候,被里面的血色场景吓了一大跳,烫脚似地退到了门外,双手捂着胸口压抑着狂乱的心跳—— “还活着吗?”女子带着哭腔的喊声格外牵动人心,余音绕梁飘散不去,“你。还活着吗?” 门上搭上一只被鲜血染红的手,指节分明,让人不禁联想到手的主人是何等惹眼的模样。 “担心我?”略带沙哑的嗓音,尾音婉转悠扬,说不出的勾人心魄。 璃音沉沦在他墨海似的眸子里面,一时间忘记了该如何呼吸,等反应过来后,她先是冲到了密室里面,待看清满地的残骸血肉后,痴笑着走了出来,失神地呢喃着:“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身边的人动了动,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了密室。 璃音愣了一会儿,旋即小跑着跟上他,前面的人听见脚步声后停了下来,微微侧过头。 那狭长的眼角孤傲地向上扬着,好在,并没有刚才在密室里杀人时的疯狂。 “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办?”璃音一点也不害怕他满身的鲜血。 “回家。” “可以带上我吗?”璃音拉住了他的一片衣角,扶苏师兄很快就会发现师父的死,到那时自己也会被查到,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我与你是一样的,我不能留在这里。” 那似远山的眉头微微一蹙,就在璃音以为他要拒绝时,两瓣凉薄的嘴唇动了动,却是说了一个“好”字。 “多谢。”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璃音第一次踏出了九重门,她自记事起一来就一直生活在山顶,一直向往着海岸对面的世界。 那里应该没有叫做“宫主”的可怕人物吧。 “这景色太素净了” 听得前面的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伸出了掌心,山风拂过,带走了他掌心中的粉末,遇着了带着水雾的空气就散成了红色的小水珠,纷纷扬扬地弥漫了整个山林。 只不过几个眨眼之间的景色变换,九重门两畔的山林全都变成了红枫的颜色,血色的红,红得刺目。 璃音睁大眼睛看得仔细了些,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毒气,树木也是因为遇了毒才变成了红色。 “走吧。” 听见前面的人又吩咐了一句,璃音不敢怠慢,赶紧跟上。 行至最后一重山门的时候,她回头望了望生活了半生的浮花宫,恍若隔世。隐约中还看见白衣弟子在红色的山林中挣扎,这才明白刚才墨重华的举措是为了阻止他们追来。 她看着眼前修长偏瘦的背影,不由觉得他又莫测了几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说的“家”又是怎样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00、诛杀妖女(一) 对于蓬莱岛上景致的变换,渔民们围着看了一阵也就各自散了,稀奇的事情年年有,但看多了也填不饱肚子。 没过一会儿,海边就只剩下渔女们还在缝补着渔网,大家有说有笑的,又聊起了跟她们活计息息相关的事情。 “听说卿将军要回来了,船队已经快到南礁岸了!” “多亏了卿将军啊,把南岸收了回来,以后我们出海时渔船也能行得远些,南岸那边的海鱼才金贵,京里的贵人们都爱吃。” “那要不等船队到了,咱们喊上村子里的人,一起去迎一迎?”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了欢迎时的盛装和歌舞起来,只有曼娘一直蹙眉盯着起了雾的海面,面色凝重。 早上还是晴天,方才突然变了天气,海上都是雾,看得朦朦胧胧并不真切。缥缈的雾气里,被海水稍稍淹没的甬道上突然多了两个人影。 男子的身形颀长似修竹,不同于村子里风吹日晒的男人们,他暴露在衣衫外的肌肤白皙如玉,墨发铺散随风轻扬,好似天地间仅有的一点光亮全都吸到他身上去了,整个人都笼着一层莹莹的光辉。 皎若云间月,孤若霜雪资。 这是曼娘听自家赶考的大哥捧着书本念过的诗句,她虽然不懂,但总觉得云月霜雪这一切美好的词语用在他身上,都是合适的。 他身后还跟着一名身形姣好的女子,五官也是清冷美艳至极,仔细一看,与他的眉眼倒是有几分像。 等到那一对神仙似的男女走近,渔女们都停下了手底的动作,看愣了神。她们一生都居住在这渔村里,从未见过这样画似的人物。 “我见过你的,在六年前——”曼娘抬起了头,定定地仰头注视着与她擦身而过的男子。 墨重华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细长的凤眸缓缓眯起,眸光逐渐变冷:“原来已经六年了啊” 他低着头,看着掌心的落花,低声呢喃了一句:“错过了。” 她及笄的年月。 不仅相貌气质出众,就连说话的语调都这样清贵婉转,拖着慵懒的尾音,似惋惜又似心痛地叹了口气。 等曼娘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一对男女已经走远了,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了,她才抓着旁边的小姐妹的手说道:“你看我没骗人吧!六年前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过了甬道上了蓬莱岛!” 旁边的小姐妹也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样的人物,也难怪你记挂了这么多年。我要是能被他看上一眼,恐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小镇上唯一的一间珠宝铺子,店里的伙计躺在摇椅上打着瞌睡,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从睡梦中唤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语气微恼:“谁啊,大白天不让人睡觉!” “噗——”银铃般的笑声,头顶上的女子敛着冷清的眉眼,带着笑意脆生生地开口,“原来这外面的人是白天睡觉的呀?” 她身旁静静地伫立着一名男子,明明身处最热闹的集市之中,却散发着一股冷漠的气质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让人不得不提起一颗心来招待。 看这两人的相貌,应当是出游的兄妹吧? 伙计麻溜地起身,口齿伶俐地背了一大段惯用的语术,弯着腰伸手迎两位客人进门。 那女子倒是背着手进了门,表情新奇地拿起一副珍珠头面在看,“这个好好看啊,该怎么戴?” 墨重华没有踏进铺子,他将一枚血玉佩递至伙计的眼前,没有多说一句。 伙计却立马变了脸色,头和腰都压得不能再低,战战兢兢地开口:“不知主子大驾光临,小的该死!掌柜的这两日回家探亲了,小的这就派快马把他叫回来——” “不必了,给我备辆回京的车。” “小的立马去办,大约半柱香功夫,主子您去内室喝喝茶休息片刻?”伙计偷偷用余光打量墨重华的表情,但也瞧不出端倪。 只听眼前人淡淡地嗯了一声,伙计立马引着他往内室走,路过还在珠宝间流连赏玩的璃音时,听得他又慢悠悠地张开了金贵的口。 “这位姑娘喜欢什么,都替她包上吧。” 伙计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哈腰笑着应允,等到马车来了再恭恭敬敬地将他们二人送走。 十多天后,珠宝铺子的掌柜回来了,伙计赶紧狗腿地凑过去接他的大包小包,顺便将世子爷来过铺子里的事情前后交代了一番。 谁知道,掌柜的当场就变了脸色,冲进门看见空了一般的货架,气的踹了没脑子的伙计一脚。 “猪脑子,世子爷怎么可能来我们店里,一下子丢了这么多宝贝,你让我怎么和京中回禀?” “真是咱们主子,他手上有血玉佩为证。”伙计捂着屁股嗷嗷叫。 “你可看仔细了?” “哎呦,掌柜的,你还不知道我的眼睛有多尖吗?是真是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掌柜的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几年世子都未在商会露过脸,京里只说是外出游历了,也许真路过了我们店铺。” “你可有好好招待?” 伙计点头如捣蒜:“用的是最贵的龙井,最好的檀香!” 掌柜的眼中精光一闪,大步向内室走去:“待我修书一封寄回京里,便可知你所言真假了!” 京郊城外,大雨磅礴,漱漱的雨滴像豆子似的打弯了树枝,打烂了泥地,将路过的行人从都包裹进了夜色里。 一派颠沛流离之中,一所简陋的驿站亮着微弱的烛光,接纳四海八方来的避雨的过客。 烛光照不到的地方,有四名披着蓑衣带着斗箕的庄稼汉子蹲在墙角,斗箕都压得低低的,皆看不清他们的脸,气氛莫名地有些诡异。 雨势小了一些,避雨的人们就近折了宽大的芭蕉叶,匆匆往城里赶,再晚一些,城门就要关了。 唯独那四名打扮怪异的男人还停留在原地,明明穿着一身雨具,却纹丝不动,难不成他们今日都不打算回城了? 驿站的小倌将桌椅收进了屋子里,提着油灯关上了掉了油漆的大门,月黑风高杀人夜,他还是早点关门的好。 远处传来马蹄声和车轮声,雨幕里逐渐显露出一辆马车的影子。 其中一名披着蓑衣的男人站了起来,冷声吩咐道:“劫了那辆马车混进城里,诛杀那妖女,为我柳氏惨死的满门的报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01、诛杀妖女(二) 没等那四名男子拔刀夺车,马车便缓缓地停在了驿站前,车夫侧着头靠近帘子恭敬地问了一句:“主子,前方就是驿站,雨势磅礴,我们是先休息一晚还是连夜进城?” 连夜进城?躲在暗处的男子前倾了半个身子往马车上张望,难道这车子里的人身份尊贵,有通城的腰牌?若是这样,那就更有利于他们行事了。 他和身侧的同伙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看来不仅要夺车,还要劫了车里的人帮助他们入城,没准还能顺势混入定北侯府,一举杀了那妖女! 一只格外苍白的手掀开了车帘,随后从车上下来了一名白衣男子,他自雨幕与泥泞的路面中向驿站走来,白衣却未染半点污秽。 待看清了他出尘脱俗的面容,同身为男子,柳如刃自叹不如,不由低声询问:“京中何时有这样一号人物?” 旁边的属下惊艳过后也定了定心神:“京中未有哪家有这样的公子,应该是其他州郡来的。” “那便更好办了,他死在异乡,族中人也寻不到我们麻烦。”说着,便要去拔藏在蓑衣下的长刀。 他的属下却伸手按住了他,正色道:“主子,咱们现在的处境不方便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礼后兵如何?” 柳如刃将长刀归入刀鞘,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一声刀刃与刀鞘相接的声音,却是恰恰好地避开了连绵的雨声落进了墨重华的耳朵里。足下一顿,他轻轻伸出手,将即将掀开帘子下车的璃音推回到了车子里。 璃音立马会意,不再有其它动作,这一路行来遇见过不少劫匪,也碰到过生死时刻,每到这个时候墨重华都会让她乖乖地待在车上,等解决完一切后,他会除去染满的鲜血的外衣再上车。 车夫也紧了紧蓑衣,盘着腿坐在车辕上打起了盹,主子杀人的手法太过血腥,他见过一次后就不想再见,因为不敢。 瞧见了驿站门口站成一排的四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墨重华的脸上始终带着温润的笑意,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眸光闪烁的凤眸清清冷冷地一瞥,就叫来人忘记了要说的话。 柳如刃清了清嗓子,勉强露出个和善的笑容,退开半步算是给墨重华让出个避雨的位置,试探着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公子从哪里来?” “东海浮花。” “可是以医术闻名于世的浮花宫?”柳如刃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左侧腰,那里昨夜挨了一记刀伤,稍稍用力就撕扯般的疼。 “你受伤了?” 如玉的手去探他的腰际,到了半路却被柳如刃的属下拦下。 “伤势看上去有些严重,不及时治疗的话会失血过多,怕是” 俊逸的面容露出半分不解之色,那双凤眸带了丝温度,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良善无害,像极了不谙世事初入凡尘的避世医者。 确认了眼前的人不是庙堂中人后,柳如刃放下心来,让属下将他扶到墙角坐下,随后解开了外衣,触目惊心的血色浸湿了里里外外的衣裳。 墨重华熟练地封住了他身上的几个穴道,又取出一盒药膏涂抹在他的伤口上,做完这一切后,柳如刃原本失血的脸色也渐渐好看了起来。 墨重华将那盒药膏交给他的属下,演戏演全套,话也说得有模有样,“伤口不可碰水,药膏每日一次,半月后即可痊愈。” 柳如刃整理好衣袍,拱手道了一声多谢,想起来最开始的目的,他不由地露出了为难的脸色,低着头仔细思忖了一番后才对墨重华郑重开口:“公子医者仁心,随手就愿救治一个陌生人,在下是在佩服——” “阁下有话不妨直说,只要在下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见他这般好说话,又是这副单纯地样子,柳如刃不由地放松了警惕,“我们想借你的马车一用。” “何用?” “进城——” 墨重华没多做思考,点了点头笑道:“既然你们有急用就拿走吧,我在这驿站休息一夜,你们明日将车还我就是。” “多谢!”自从知道他是浮花宫的人后,柳如刃便断定了他对自己进城并没有用,于是也不想着捎上他了,他招了招手示意,另外三名随从立马跟上,四人一齐向停留在雨中的饿吗车方向走去。 还未走出驿站的大门,却又被一个好听的嗓音叫住:“不知阁下可曾听说过昭阳公主?”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很精彩,尤其是柳如刃,几乎是一瞬间来到了墨重华的跟前,换了一副虎视眈眈的神色,就差拿着刀抵在他脖子上了。 本是因为担心而随意一问,但从他们过激的反映里墨重华便猜出了几分,于是气定神闲地望着眼前的人,不慌也不乱。 “公子是江湖中人,怎知庙堂事?” “昭阳公主与朝廷有何牵扯?”墨重华目光中凝起了寒霜,原先温润的气质荡然无存,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后面的话语,“我只知她囚禁我身,困顿我心整整六年,我此番进京就是来找她的——” 冰凉的刀锋从脖子上移开,柳如刃对着他竟然露出了相见恨晚的表情,“早就觉得与阁下一见如故,想不到还有这一层由头在里面!那昭阳公主,呸!那妖女原是我们共同的仇人!” “哦?她与你又是何种恩怨?” 柳如刃将长刀一插,嵌入了驿站的大门里,凶光毕露,“我父亲本是朝中从四品的朱衣官,却被那妖女设计陷害,锒铛入狱,我族中人尽数被斩于午市口!” “可怜父亲的好友费尽心力将我救了出来,要我隐姓埋名远离京城。” 说到激动处,又难免牵扯到了腰际痛楚,只是心中的痛苦远远大于肉体上的伤,好好的一个七尺二郎,在陌生人前红了眼眶,“如此深仇大恨,我怎能咽得下去!便是拼上这条性命,我也要那妖女为我全族陪葬!” “她竟,残忍至此吗?” “那妖女作恶多年,无数良士忠臣皆死于她手!你我此趟是顺应天道为民除害!”话未说完,他却眉心紧缩,两只手捂住了腰腹慢慢地蹲在了地上,“神医,我的伤口又开始作痛了,比以往还厉害!” “主子,您还好吗?”另外三名属下也都围了过来,试图将柳如刃扶起。 谁知道,柳如刃面色痛苦地抓着他们的胳膊,却怎么挣扎着也起不来身,他求救般地望着墨重华,“神医,快帮帮我!我快要痛死了!” 墨重华缓步上前,三名属下立刻退开给他腾地方,他解开柳如刃层层衣裳,被毒物腐蚀得只剩下白骨的腰部暴露在湿漉漉地空气中。 柳如刃低头看了森森白骨一眼,出的气已经比进的气多了,他吃力地抬手指着墨重华,“你你为何要害我?” “主子!”见状,三名属下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刀,运功袭向那清瘦的背影—— 刚迈出一步,三人皆是脸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手臂和腿骨都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 “不可以运气哦,不然内力会在体内横冲直撞,经脉错乱而亡。” 话音落下,那三名下属已经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蜷缩着断了气,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柳如刃只吊着最后一口气,得不到墨重华的答案他不甘心,“为什么?” “因为你要伤害昭阳。”很简单的一句话,墨重华说得格外凝重。 “她夺走了你的自由,你不是也是去找她寻仇的吗?为什么要反过来害我?” 墨重华勾了勾唇角,目光中又温暖的星光泄露,缱绻动人的情谊酝酿在了声音里,“我只说是来京城找她的,又没说是来寻仇的。” “疯子!”柳如刃说完了着最后一句,便彻底断了气。 墨重华拂了拂衣袖优雅起身,鄙夷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她是我的,要死也是死在我手上,其他人,休想动她分毫——” 也是奇怪,这么大的雨竟然也停下了,墨重华上了马车,车夫扬了扬马鞭子,车子又驶进了幽深地夜色里。 璃音托着下巴无聊地发问:“昭阳公主是谁,真和刚才那人说的那么坏吗?” 墨重华用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敲着膝盖,闭着眼睛认真地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良久薄唇才吐出几个字:“坏透了,她是这世上对我最坏的人。” “奇奇怪怪的。”璃音不再搭理他,转身枕着柔软的羊绒毯子睡了过去。 一片寂静中,墨重华缓缓睁开了眼眸,目光如墨般深邃无边,他听着马车驶进城内,突然低低地轻笑出了声,线条诱人的唇瓣动了动,静静地呢喃着“卿卿”二字。 一遍一遍,犹如永不停歇的魔咒。 京都城内,巍峨雄伟的定北侯府,雕花檐廊下,一名红衣女子斜倚在栏杆上,一只手拾着半卷旧书,另一只手懒懒地托着香腮,凝眸望着楼外的濛濛烟雨。 疏影静静地走了过来,给她披上了件外衣,柔声劝道:“公主,虽说时值盛夏,但雨下过后终究是凉的,还是去屋里坐着吧。” “下了雨了看不见了”卿千玑遥遥地模糊的边城景色,伸手指了指雨中的一个方位,“天晴的时候坐在这里是能看见南城门的,驿站的书信都是从那里过的。” 疏影顿时明了她指的是什么,她顺着那纤细的指尖望过去,除了一片朦胧外什么也看不见,复又幽幽地叹了口气,“许是这个月浮花宫的书信晚了几日呢?公主不必心急。” “那便再等等吧。”六年前,卿千玑离开浮花宫时,墨重华便去了,本以为至多数月就能回京,谁知一等就是数年光阴,好在每月都有扶苏哥哥的书信寄来,她也能知重华在山上的二三事。 应该是过的开心的,他本就对医书看兴趣,这下有世上最好的医仙教导他,应当是乐不思蜀了。 都快把我我忘了呢 手中的那卷书被她随意地扔在在了一旁,失落地枕着细白的手臂,听着屋檐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儿女情长只是一瞬,鲜艳的丹蔻指甲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木质的雕花栏杆,闭着眼睛开始冥想。 “柳生这一番落马,背后扯出来零零碎碎的人倒是不少,这两日来府上拜访的人想必挺多,你都替我推了吧。” 京城有件怪事,朝中大小事宜先过定北侯府,再去金銮殿上陈述。卿千玑用了六年的时间,将朝中的脉络重新梳理了一遍,能用的收进自己手里,不能用的便或轻描淡写或大动干戈地剪去。 六年了,围绕着昭阳公主织成的那张网已经越来越大,而她早已身处权欲交织的中心,既像是这张网的操纵者,又像被献祭给这张欲望网的猎物。 司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是一步不慎粉身碎骨。 她还是低估了司昱的能力,他不再掩藏自己的实力,成了永绪帝最偏爱的皇子,最得力的助手。若非他低微的出生过不去老臣们的礼制那道坎,怕是早已经被册立为太子了。 将错就错,卿千玑索性伪装成司昱的爱慕者,借着喜欢他原意为他争权夺势的由头暗中收了不少心腹,看似是为司昱做的事,实际上是为她自己铺的路。 “因为我喜欢你呀!” 这句话可真好用,卿千玑想不明白的只有一件事,以司昱多疑的性子,怎么就轻而易举地信了她的鬼话? “公主,听说柳家的大公子逃了,奴婢担心他回来寻仇。”疏影的话语将卿千玑从思绪中拉回。 她笑着回过头,这才让人看清她那一双眼睛,瞳仁是淡淡的蓝色,像极了无风时的海面,宁静而悠远。 只听她带着三分轻蔑的语气笑道:“他要是敢在京城露脸,怕是立马就被铁衣卫抓起来了,独孤长生可不是吃干饭的。” “再说了,即便他混进侯府来杀我,我身边不还有寒翎吗?”她拉过疏影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放低了姿态,“好姐姐,你就不用担心我了,先想想好自己的事情吧!再过半月,我大哥也该回来了,这一次你总躲不过去的。” 疏影抽回手低着头,沉声道:“我这般出生的人,怎配嫁给将军呢?” 卿千玑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抿着唇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疏影,你要知道大哥的年纪早该成家了,你若不把握好机会,谁知道哪家的姑娘就被抬进了侯府。” “若是娶了一个奴籍出生的妻子,只会让将军脸上一辈子无光,让世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疏影低垂着头颅,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罢了,我不逼你,你再好好想想吧。大哥能等你一年两年,却等不了一辈子的。” 疏影咬着唇点了点头,沉默着退下了。 ------题外话------ 订阅记得留言,明天全额返币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02、我已有未婚妻(一) 果然如卿千玑所料,因为盐运使柳生受贿一案,上上下下被牵扯出一大批的官员,听说还牵连到了几位紫衣官。 所以这两日来,定北侯府门口格外热闹,登门递帖子的人少说也有十多人了。 卿千玑称病闭门谢客了两日,在阁楼外的长廊上来回踱步犯愁。疏影静静地站在一旁望着她叹气,实在忍不住插了句嘴:“公主您别再走了,奴婢的眼睛都快花了。” “我头疼啊——” “柳家倾覆已经如您所愿,您还愁什么呀?” 卿千玑简直要把手中的丝帕绞碎了,愤愤道:“这几日是这些人来找我,再过两日就该是司昱来找我要说法了。” 疏影破天荒没注意礼仪翻了个白眼:“那到时候再在三皇子面前把词儿背一遍呗。” 一想到公主用小拳拳捶着三皇子的胸口,一枝梨花春带雨地哭诉:“我还不是因为喜欢你才这么做的,柳生贪污受贿多年,这样的人不能收到你账下!人家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你了,替你背了这么多骂名,你现在反过来指责我,呜呜呜负心汉——” 卿千玑显然也想到了届时要对司昱演的戏,连连摇头抚额。 “杵那摇头叹气做什么呢,下来,我带你上街玩,今日长安街口有热闹看!”少年清脆的声音顺着夏风传到了阁楼上,语调轻扬,带着一贯的嚣张意味。 卿千玑没好气地瞪了独孤九一眼,指了指正门的方向,意思是那里守着一大批人。 “就从这里下啊,我接得住你。”独孤九吹了个口哨,锦靴点了点脚下的空地。 “姑奶奶要是摔着了,有你的好果子吃。”卿千玑回头示意了疏影一眼,早就待不住了,一只手扶着栏杆,三两步爬上了栏杆外,提着繁复如花的裙摆一跃而下。 “你还真是小瞧九爷我了。”独孤九眉眼轻狂,正确无误地接住了那一团花繁锦绣,得意过后又掂了掂手里的分量,不悦地皱眉,“怎么又瘦了,这些日子没吃饭啊?想我想的茶不思饭不想啊?” “你瞧着地上掉了什么东西?”卿千玑一脸嫌弃地从他的怀抱中跳了下去。 独孤九盯着整洁的地面看了好几眼,愣道:“什么东西?我没瞧见啊?” “你的脸皮掉了。”卿千玑撇撇嘴角,自顾自往僻静的小巷走,路绕得是远了点,但能避开人就行,“独孤九,我求求你做个人吧。” “嘿,你这人!”独孤九跟在她身后,指着那个玲珑的背影咬了半天牙,终于憋出了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是小人加女子!” “承蒙夸奖,彼此彼此。”卿千玑推了推他的胳膊,眨了眨眼睛,“长安街今天有什么热闹好看啊?” 独孤九斜了她一眼,想想还是不与她置气了,“松鹤武馆的馆主设了擂台,比武招亲啦!” 卿千玑睁大了眼睛,诧异道:“你要去啊?” “我去干嘛?吃饱了撑的。” “那不然我去试试?没准还能抱得美人归——” “昭阳,我求求你做个人。”独孤九原封不动地把那句话还给了她,狐朋狗友一相逢,便祸害人间无数。 半个时辰后,长安街口最著名的阳春面摊旁,独孤九气势凌人地走了过来。 京城有个小霸王,独孤老将军家的小儿子,天不怕地不怕,捅了娄子有他大哥收拾。原本在排队的客人们纷纷主动地退开两步,让独孤九先买。 刚走开没多远的一名男子肩头落了只纤纤玉手,将他又拉到了独孤九前头的位置。男子回头一看,那脸色更是堪比见了阎王。 小霸王独孤九还有个小祖宗,那就是昭阳公主,惹了公主就等了惹了独孤九。据不明人士透露,独孤九此人十分狗腿,曾主动要求给公主提鞋。 卿千玑横了独孤九一眼,不悦地蹙眉:“你这人能不能好好排队?” “一路上是谁嚷嚷着没吃饱的!我这不是怕你饿着吗?” 独孤九十分理直气壮,落在刚才那名客人的眼里就成了十分的狗腿,他立马识趣地拂了拂衣袖,埋着头快步离去了。 “老板,两碗阳春面,多加点葱花!”独孤九给卿千玑拉开了椅子,扶着微恼的祖宗坐下,“是他自己走了的,这回总和我无关了吧?” 两碗阳春面很快就上桌了,葱花白面,香气诱人,独孤九将自己碗里的面挑了大半到卿千玑碗里,唠叨了几句:“你多吃点,太瘦了!” 卿千玑望着自己碗里比汤水还多的面条,哭笑不得:“你当我是猪吗?” “我可没见过这么瘦的猪。”独孤九的脸色暗淡了下去,身上桀骜的气势荡然无存,“五年前你回京的时候,我去你家找你,真的是要被你吓死了。” 本是难心欢喜地敲开她家的门,谁知道看见的是瘦瘦小小蜷缩成一团的人儿,整张脸没有半点肉,只有一双眼睛大得骇人,还突然变成了浅浅的蓝色,整个人风一吹就碎,随时都会死去一般。现在想起来那画面,独孤九依然是心有余悸。 所以他对卿千玑的体重格外介怀,巴不得她再多长两斤肉。 “诶,我知道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卿千玑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乖巧地开始往嘴里送面条,“除了眼睛像是妖物——” “谁说的!爷爷我揍死他!”独孤九瞪了她一眼,厉声道,“只管吃,不够还有。” “如果你指着一堆鲍鱼熊掌对我说尽管吃,那我会很欣慰。” “你行了啊,这可是全京城最好吃的阳春面啊!”独孤九看了眼街口的方向,啧了啧嘴,“呦,台子已经搭好了啊,新娘子什么时候出来?” “我瞧瞧我瞧瞧——”卿千玑也放下了筷子往外探着头,远远地看见了二楼阁楼上站这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可惜用帕子掩着面,泫然欲泣的模样,“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怎么好像在哭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这武馆的女儿早就和一个穷书生私定终身了,后来被她爹发现了,为了压下闲言碎语,立马就搭了台子比武招亲了。”独孤九吭哧吭哧地吸着面,咬字不清,“馆主没儿子,当了他的女婿以后就能继承整间武馆,所以你看,台子下排队的人还是很多的。” 卿千玑又看了那哭泣的女子一眼,叹了口气,“女子生在这世上,有诸多不易啊。” 独孤九分出余光瞥了她一眼,随口说道:“你要是以后被逼着嫁不喜欢的人,也弄个比武招亲,我去帮你赢回来,然后你想干嘛干嘛。” “那就先谢谢你了。” “咱俩狐朋狗友,谁跟谁啊!” 街口又一阵喧闹,原来是比武已经开始了,卿千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对独孤九说道:“帮我看着,我一会儿回来吃,我去瞧瞧新娘子长什么样!” 等到了人群最拥挤处,卿千玑的身边反倒自动开出了一条道来,三步之内都没有人围过来。她捏了捏眉心,她好像沾了独孤九的光了。 最先上场的是一个彪形大汉,满嘴络腮胡子,一身横肉,且不说卿千玑往回吸了口冷气,便是阁楼上新娘子的哭声都更大了些,若真是嫁给这样的人,那以后还不得时时提防着说话做事,可不敢惹了夫君不高兴。 大汉睥睨四方,吼了一嗓子:“谁来!” “我来!”一青衫书生大步上台,攥着瘦小的拳头,视死如归的表情。 “卫郎,你快走吧,你打不过他的!”阁楼上的新娘子这会儿倒是不怕了,探出大半个身子想要制止书生螳臂当车的行为。 “晚晴,为了你,我不怕死的!”青山书生与她深情对视,也哑着嗓子回应着她。 台上的大汉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婆婆妈妈的,到底来不来!” 那名叫做卫郎的男子挺着胸上了台,怡然地拱手行了个礼,“在下卫容安,愿请赐教。” “什么赐教不赐教的,就是可以开始揍你的意思了吧?”大汉三两步来到卫容安的面前,提着他的裤腰带就将他举到了头顶上,随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整个动作大汉做得轻而易举行云流水,卫容安连别说是反抗,他连喊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他滚到了擂台边上,吐了口血,正挣扎着欲站立起来,脊梁上又挨了大力的一脚,他被大汉踩在地上,只能十根手指还支撑着试图起身。 松鹤武馆的馆主适时出现,他可不想惹出人命,朗声道:“只要你自动放弃,答应不再纠缠我女儿,便可以从台子上下去。” “在下在下还愿一试。”又是一朵妖娆的血花,灼灼地开在了地上。 人群中不知何时多了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她向高台上伸着手,凄声呼唤:“安儿,回来吧,和娘回家去吧,你不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娘!”卫容安撑在地上的手紧握成拳,忠孝难两全,他无法决绝。 新娘子的手搭在栏杆上,像是终于释怀一般高声大喊:“卫郎,你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娘亲,我不怪你!” 血泊中的男子低着头,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先是压抑地啜泣,等到别人把他抬下去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卿千玑看着他和他娘亲相拥的身影,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大概是年纪大了,她见不得有情人难成眷属的伤心事,她看着台上膘肥体壮的汉子,轻轻转动了下手腕上的银镯子。 这是寒翎给她防身用的,只这一门暗器,她就学了五年。卿千玑做事从来不要求样样都会,她只要求自己学会一技暗杀术,精益求精。 台上又陆陆续续地上去了几个人,但都打不过第一位汉子的那一身蛮劲。 彪形大汉越打越凶猛,起先还注重手头上的力道,到后头打红了眼睛,直接把人往高台下扔。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让跃跃欲试的人们犹豫了脸色。 “还有谁来?”大汉粗犷地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汗,四场比试下来,毫不见他有萎靡疲倦之态。 有夏风拂面,空气中飘来了清幽的香味,台子另一头亭亭玉立着一名极娇极艳的女子,风吹乱她的裙摆和发丝,她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一副岁月静好的温柔画卷。 “额,怎么上来个女人?”汉子看向松鹤武馆的馆主,轻蔑与不解。 馆主目睹了汉子不要命的打法,心中早就不愿意将唯一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无论是谁上台,只要能将他打下去就行。 依稀间又听见有群众在窃窃私语着,“这不是昭阳公主吗?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谁知道呢,不过,看那汉子的反应好像没认出她。” “有的看了,长安街敢打公主的第一人。” 馆主隐隐觉得此事要闹大,但瞥见女儿脸上闪烁着的希冀光芒,他又停下了去报官的脚步。哎,事到如今,倒不如当初同意女儿与那书生呢! 起码那书生是原意为女儿以命相搏的,又是个孝顺谦恭的孩子。 馆主越想越后悔,只能定定地看着台上的卿千玑,见她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应当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吧? “小娘子,你说你这小身板,我随手一捏就碎了,你上赶着凑什么热闹呢?”大汉撇着嘴冲她摆手,根本没把她当成对手,“松鹤武馆我是要定了,跟我抢的人,死路一条。” 他解下外衣,露出了胸口上的“囚”字。 众人脸色皆是大惊,尤其是馆主,夫人说的比武招亲真是个馊主意,现在好了,招到个吃过牢饭的女婿!现在他回想起那书生,是怎么想怎么好。 回头望了眼女儿,惨白的一张小脸花容失色,他叹了口气道:“晚晴,是父亲错了,若再给父亲一次机会” 还会有机会吗?馆主望着台上临危不惧的卿千玑,只要她赢了,一切都好说,这次比武招亲就以闹剧收场罢了,总不能真让两个女人成亲吧? “别废话,动手吧——”卿千玑美眸一横,擂台是用一根根木桩子搭起来的,她方才上来的时间里已经找好了布阵的位置。 “啧,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让让你,你若撑得过我十招,就算你赢了。” “十招啊。”桃花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红唇勾了勾,台下的人们打了个寒颤。 京城里有句传颂的颇为广泛的话:只要昭阳公主笑了,那就说明要死人了。不死人那也是有人要全家倒霉。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那明艳的红衣女子嗤笑着补了一句:“十招足够我杀你了。” 大汉被激怒,抡了拳头就去击向她的天灵盖。 衣带飘飞,卿千玑将腰身后仰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堪堪避过那一记致命的重击。熟练地转动手镯,一根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的银丝就废了出去,嵌入了对面的一根木桩里。 大汉一击不中,立即转身重新劈下杀招,卿千玑不迎战只是险险地躲过。 一连七八招,卿千玑虽然躲得狼狈,但并未被伤到。直到最后一招,那大汉明显使出了全部的内力,掌风凌厉破碎虚空,瞬间就限制住了卿千玑的动作。 “天呐,那是公主啊,打不得!” “要出人命了!” 台子下有围观的群众在焦急地喊着,不停地将手里的折扇啊篮子啊往台子上抛,试图吸引汉子的注意。 卿千玑被气场压制着动不了,生死关头,她反倒站在风里盈盈一笑,红唇吐出两个字:“成了。” 千钧一发之际,大汉袭向卿千玑的那只粗壮的胳膊就在空中陡然被切成了两段,血喷如柱,台下群众们的叫声明显更惨烈了些。 阁楼上的新娘子尖叫了一声,晕倒在了侍女的怀里。 如此可怖的场景,卿千玑也是忍不住皱了皱眉,瞧见溅到自己衣裙上的血迹面色不悦,这是她前两日刚做的衣裳呢,回去又要听疏影和暗香的唠叨了。 她将心底的这股气撒在了那断臂的汉子身上:“你输了,还不下去。” 汉子这才看清他身体四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丝,锋利无比,刚才就是这玩意削了他的一条手臂。他点住了几个止血的穴道,冷声道:“这是什么阴毒的招式?上不得台面——” “你管他是匕首还是长剑,只要能杀人的武器,就是好武器。” “愿赌服输,你赢了!”汉子被困者不能动弹,“你先收了这东西吧,不然我也下不去。” 卿千玑眼波一转,想想也是,眼看着武馆的馆主要将大红绸花给她送来,指尖动了动,细密的刀丝就收回到了镯子里。 那汉子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动身往台阶方向走,恰巧要从卿千玑身边路过。 卿千玑正在检查镯子,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安。不对!是哪里不对呢? 那汉子认输认得太痛快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背上袭来一阵力道,将她瞬间掀翻除了擂台,生死关头她抓住了一根木桩! 武馆馆主大惊过后立马叫来人将那断了手的汉子扣押,防止他再伤人。 要命的是这根木桩刚才被刀丝刮过,此刻受了力摇摇欲坠。馆主赶过来救人,眼见着卿千玑就要掉下台子,他着急地大喊:“先抓住绿色的绳子,那是死结!” 台子是用绳子系起来的,有红绳有绿绳,红绳是活结,绿绳是死结。馆主说的那样明白,台下吊着一颗心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吃碗面的独孤九这才发现了街口的异样,走过去一看卿千玑挂在高台外,吓得魂儿都没了。又听见有人在喊她抓住绿色的绳子,独孤九一颗心被紧紧地揪起,他向高台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看不见颜色啊!她认不出哪一根是绿色! 昭阳不要乱动啊,等我来救你! 周遭的景色飞速变幻间,独孤九清楚地看见卿千玑抓住了红绳,活结受了重力哗啦啦地散开,她纤细的身子瞬间就往下坠落—— 靠!怎么就这么倒霉拉错绳子了! 在身体急速下坠的过程中,卿千玑抬手转动手镯,准备放出刀丝勾住台子。然,手指还未来得及做动作,腰上一轻,落入一个带着些凉意的胸膛 想都没想,美目一横偏过头凶道:“你敢再晚点来吗?还要不要你祖宗了?” 待看清眼前人的眉眼时,浅蓝色的瞳孔瞬间紧缩,她迅速地别过脸闭上了眼睛,蝶翼似的睫毛抑制不住地颤抖。 直到松鹤武馆的馆主匆匆地拾阶而下,拱着手赶来扑通一声跪下:“公主恕罪!草民护驾有眼不识泰山,让公主受惊了!” 馆主跪伏在地上,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回应,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他悄悄抬起了头,只见那名突然出现的仙人似的男子仍旧稳稳地抱着公主—— 而昭阳公主则一只手抓着他月白色的衣襟,将整张脸都缩到了他的怀里,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她瑟瑟发抖的身躯。 “公主?”试探着又喊了一句,仍是没人搭理,馆主彻底迷茫了。 四周的百姓兴致盎然,将中间的两人团团围住,却也隔开了三寸的空地,不敢再上前。这般如诗如画的俊美男子,气质清冷无比,只叫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独孤九拨开人群,将卿千玑从这陌生人的的怀里拉了过来,劈头盖脸先是一顿吼:“我以为你说着玩的,没想到你还真上去比武招亲了,就你那点花拳绣腿你上去给人弹棉花呢?” 弹棉花?刚被人反擒着手带下台子的彪形大汉看了眼自己的断臂,微愣了一下。 独孤九显然也瞧见了,轻轻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瞧着还在闭着眼睛发抖的卿千玑又软下了心肠,“走走走,我送你回家!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给你当爹又当儿子!” 一反常态的,卿千玑没有回嘴,纤弱的身子还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题外话------ 我知道为啥你们喊看不够了,因为你们这群呆呆只订阅了昨天最新的102章,前面还有三章没看见,所以有些小呆呆剧情接不上(偷笑)所以我以后尽量不拆章节了,返币留言的已经全返了,按照后台数据来的,貌似体验币不算在里面,有遗漏的再留言喊我一下,因为真的太多了我也可能混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03、我已有未婚妻(二) 独孤九走过去扯了扯她的袖子,剑眉微皱:“怎么了,还吓傻了?不至于吧?”他抬头看了下高台,估量了下高度,也没多少高啊,摔下来也顶多缺胳膊少腿而已。 一只修长的手隔开了他牵着卿千玑衣袖的手,回头一瞧是那陌生男子,独孤九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蛋,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他一向讨厌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态度也没多少好:“多管闲事了吧?” 那只过分白净的手一动不动地将独孤九与卿千玑隔绝开来,颇有那么丝挑衅的意味。 独孤九撸了袖子松了松筋骨,正准备练两手,又被一脸劝架模样的馆主哈着腰拦下,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馆主的背僵硬了那么几秒,心底已经做好了将武馆迁出长安街的准备,他刚刚惹到了长安街的小霸王了。但没办法,总不能再让人在他武馆门口打起来,于是乎,他用了个异常拙劣的借口:“公主,您赢了擂台赛,是否” 围观的群众开始咬着手指看戏,女女成婚,真是闻所未闻。 避无可避,卿千玑缓缓睁开了眸子,眼中蔚蓝如海,氤氲着迷蒙的雾气,她艰难地开口:“我” 刚吐出一个字,却发现自己失了声,身旁人淡淡的药香席卷鼻尖,她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语。 “是否什么是否,你见过女的和女的成亲的吗?”独孤九斜了武馆馆主一眼,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你怎么不问问旁边那位翩翩佳公子啊?” 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吓懵了的馆主还真抱着拳去问墨重华了:“敢问公子是哪里人?家中还有几人?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恰在此时,又有一名面容冷艳的女子从人群中挤出来,自然而然地搭着墨重华的肩膀喘着粗气,“你是飞过来的吗?追的我累死了!我不管,一会儿给我买三串糖葫芦——” 再熟稔不过的语气,惹得卿千玑在内的所有人都向那名女子望去,两人一样的白衣打扮,五官也是极像,让人忍不住产生联想。 馆主一副了然的表情温声询问道:“这位可是家妹?” 璃音初离浮花宫,还未适应京城,陡然遇到这么多人盯着她看,不由地将娇小的身子往墨重华身后藏了藏,带着几分羞赧。 “不是。”墨重华瞥了自作多情的馆主一眼,冷声开口,“我已有未婚妻。” 武馆馆主又看了缩着的璃音一眼,这下明白了,连连点头应声道:“哦哦哦,在下明白了,今日多谢公主解围。” “回去吧。”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他便率先独自离去了。 “诶,等等我呀!”璃音寸步不离地跟上,像只小雀鸟似地围在他身边打转,隐约还能听到她赌气的话语,“你那未婚妻不会是指我吧?那不行的,按照辈分你还得喊我一声师姐呢!” “多嘴多舌。” “我不说了,你记得给我买糖葫芦,我以前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卿千玑背对着他们,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走远,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分辨他的气息和声音,心脏痛地都要从胸口蹦了出来。 再也支撑不住,她踉跄了半步跌在地上,秀眉紧蹙,敛着多情的桃花眼深深吸气。 见状,独孤九直接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不顾众人震惊的目光,顺手解下一辆马车的马匹,利落地翻身上马,策马往定北侯府的方向奔去。 “昭阳我警告你,把眼泪给我收回去,不准哭!”独孤九语气凶狠,桀骜的星眸里却是藏不住的慌乱,“一点小事就吓成这样,真是丢你九爷的脸。” 怀中的人止不住地颤抖,哑着嗓音断断续续道:“我忍不住啊,我好像真的要哭了——” “真他妈要命!”又抽了马屁股一鞭子,独孤九加快了纵马的速度,“你自己眼睛什么样没点数吗?忍不住也得忍,你还想当小瞎子吗?” “谁他妈要当瞎子!我这不是心里难受嘛!”卿千玑脾气也上来了,一边难受一边生气,难过的是重华对她视若无睹,气的是他有了新的未婚妻,两种情绪纠结在她心头,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不能哭啊,再怎么难受也不能流泪,她的眼睛好不容易才医好,只要见了泪水,又废了。 卿千玑努力吸着气,将眼泪使劲憋回去,憋得狠了就抓着自己的手背咬下去,白皙光洁的手背刹那间就泛红了。 “草,你给我省点事行不行!”独孤九单手控马,将另一只手递到她嘴边,“咬你九爷的!” 卿千玑毫不客气,接过他的手就是嗷呜一口,眉眼间的戾气消下去不少,咬别人的肉就是解气啊! 马背上的独孤九暴怒地嚎了一声:“昭阳你是属狗的嘛!咬人这么痛!” 快马从幽暗的巷子口一闪而过,只能看见翻飞的黑衣和红裙,刺得人眼睛疼。 巷子内,墨重华脱力地靠着墙角躺下,左手深深地捂着心口,冷汗如豆,顺着完美的下颌线条滑下。 璃音跪在他身旁手足无措,不停地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瓶从都翻了出来,嗫嚅着开口:“这是怎么了?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发病了?” “不是寒疾——”墨重华看了眼自己心口的位置,隔着层层衣物,那里仍旧鼓了起来,仿佛有妖物躲在衣服下蓬勃生长了起来,诡异恐怖。 “是他做的对吗?”璃音说的他指的是浮花宫的老宫主,他将墨重华关在密室里折磨了六年,在他身上不知道试了多少毒,用了多少药,“让我看看,能不能治!” 不顾他阻拦的手,璃音解开他的外衣,待看清那心口上的图案后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她捂着嘴巴,瞳孔紧缩。 墨重华看着自己的心口,本该平整光滑的皮肉伤凸起了一条又一条的紫色脉络,蓬勃地向四周生长着,还在噗噗地跳动着。 “好可怕,这是什么——”璃音大着胆子凑了过来,想伸手去触碰那脉络,又被吓得在半空中停了手,“难怪你刚才走得那么急,就是因为它发作了吧?” “呵。”墨重华突然笑了一声,侧头盯着巷子口的方向,“我知道那老东西给我心上种了什么了。” “是什么?” “你听过蛛心吗?” 璃音瞪大了眼睛,讶异道:“蛛心,竟然是蛛心!” 她盯着墨重华心口的诡异图案仔细瞧了一番,微微松了口气,“还好,只结了一层蛛网,还来得及。” 蛛心不是一种毒,而是一种蛊,一蛊育有母虫和子虫,两虫育成后不得相见,若侵入两人的体内,则这两人每遇见一次,子虫便会从心口爬出来吞血噬心,在心口结成蛛网。 蛛网若结到九层,则体内有子虫的人便会失心而死。 这是比赤尾蝎还恶毒的毒蛊,曾有人将它种到了一位家世显赫的家主身上,那家主寻到浮花宫,浮花宫只给他提了一个建议,找出让他体内子虫结网的人,然后再杀了那个人。 后来听闻,那位家主回去后将全家的人,不论父母还是子女全都绞死了,他心口的蛛网才没有再生长,保全了性命。只是亲手屠尽了亲人,他往后余生也不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可见给他下蛊之人用心之险恶,就是要他孤家寡人抱着愧疚活一辈子。 蛛心随虽是最恶毒的蛊,却也最好祛除,只要找到母虫在谁体内,杀了那人就行。 思及此,璃音正色道:“这一路上你都没有发作,蛊虫是从长安街口回来才发作的,你仔细想想,刚才你都与谁走的近?” “先想出个大概来,到时我们再一个个试过去——” 墨重华嗤笑了一声,回过头看着她:“一个个试过去?你打算怎么试?” 璃音也发了愁,这还真不好试,只能看墨重华与那人接触后蛛心会不会发作,她甩了甩头,“总会有办法的,母虫肯定就藏在刚才看台下的那群人里。对了!你抱过的那名女子嫌疑最大,我听人叫她昭阳,我去找她——” 正准备动身去寻人的璃音被人拉住,只见墨重华已经整理好衣裳起了身,脸上一番风轻云淡,唯有额角残留的汗渍还能看出些许端倪。 “怎么了,为什么拦着我?” “不用找了,我知道母虫在谁身上。”墨重华微微叹了口气,走到了巷口往远处凝望,眉目缥缈似远山。 璃音跟了出去,也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掂着脚尖问道:“你在看什么?” 锦靴划过路面上的马蹄印子,墨重华自嘲般地勾了勾唇角,淡淡开口:“走吧,先回去吧。” 璃音围在他身边转圈,叽叽喳喳地开口:“你到底什么意思,既然知道了母虫在谁身上,我们直接去找到那人杀了便是,何必给自己身上埋个雷。” “母虫能从人身上取出来吗?” 璃音回想了一番,面色肯定地答复:“若要取出,也是连那人的心脏一起取出,与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若有其它办法,当年那位家主也就不会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了。 墨重华闭着狭长的凤眸沉思了片刻,而又缓缓睁开眼睛说道:“那只要我和她不相遇,我体内的子虫也不会再结网,对吗?” “话是这样没错,但谁知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璃音也跟着叹了口气,看了眼热闹的街市,颇为不舍,“不然我们找个深山老林躲着吧,你和那人同在京城,指不定哪天就碰见了。” “老宫主还真是懂的折磨人啊”墨重华看了眼湛蓝色的天空,又想起她那双眼睛,偏头向盯着糖葫芦流口水的璃音发呆,“你说,什么样的情况下人的眼睛会变蓝?” “给我买三串糖葫芦我就告诉你。” 墨重华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掏腰包付钱。 璃音心满意足地吞了个红彤彤的糖葫芦,囫囵开口:“要么四他生来介样,比如北燕那边的皇室,眼珠子是蓝的。” “好好说话。” “要么是她服用了钩吻——” 话还未说完,就被身旁的人厉声打断:“这是剧毒!” “诶,你听我说完嘛!钩吻虽然是烈性毒,但若剂量少,再佐之以其他药材也能入药,治眼睛的。”璃音瞪了他一眼,嘟着嘴道,“你就知道用毒,医术上的事还是得问我。” “治眼睛,为什么要治眼睛?” 璃音朝他挤了挤鼻子:“当然是眼睛得病了才要治呗,呆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04、司昱的质问(一)二更 独孤九先是策马来到定北侯府正门口,远远地瞧见一辆轿子候在那,一名朱衣官员等在那儿,左右来回踱着步。 他骂了声“草”,又掉头去到了后院,来到了早晨接卿千玑跳楼的地方,他将她抱下马,四下观望了一阵,没见到阁楼上有随侍经过,“不然,劳烦您老爬个墙?” 卿千玑吸了吸鼻子,直接给他腿上来了一脚,“你让我堂堂一个公主去爬墙?还是爬我自己家的墙?” “我们堂堂昭阳公主,早上就是从这楼上跳下来的。”独孤九见她脸色好了些,又生龙活虎地跟自己拌起了嘴,刀锋似的眉眼软和了下来,“不然你去前头走大门,我瞧着尉迟中监在那等着逮你呢!” “别废话了,过来托我一把。”卿千玑将繁琐的裙摆打了个结,搓了搓细嫩的小手开始爬墙,独孤九在下头给她当垫脚石,“你能不能行了,再高点。” 片刻之后,听到墙内传来一个重物倒地的闷响声,独孤九拂去肩上的灰尘笑弯了腰,“摔了吧?哈哈哈哈——” 卿千玑自觉丢人,揉了揉屁股就从花丛中爬了出去,恰巧遇见了款款而来的疏影。卿千玑怂了一下,立马就想往回缩。 “公主,奴婢都瞧见了。”疏影叹了口气,将猫在花丛里的那个人儿扶了出来,“您知道奴婢要唠叨什么,这儿就不重复了。” 卿千玑讪讪一笑,嘴角两个梨涡倒是孩子气般的甜美可爱,“我知道的,举止行为要端正优雅得体嘛,下次我会注意的。” 疏影无可奈何地瞅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又替她将打了结的裙摆放下,瞥了墙外一眼,“公主,您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奴婢多一句嘴,还是不要总与独孤家的九公子混在一起,传出去总是有损声誉。” 卿千玑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最美的蓝宝石,“疏影啊,我的名声还差独孤九这一个混账来损害吗?这些年我做的事情,早就让京中的一部分人恨我恨的牙痒呢。” “再者,我与独孤九相处,总是有目的的。”她看了眼屋内惺忪的烛火,这样温馨的侯府内院,需要她费尽心思去守护,“再等等吧,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疏影陪着她在花径间散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声说道:“公主,尉迟中监一下朝就候在侯府了,连朝服都没换,如此这般已经连着两天了。” “怎么,你要为他说情吗?” 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疏影琢磨着她的语气,接着说道:“听闻铁衣卫前夜在城郊驿站发现了柳家大公子的尸身,盐运使柳大人贪污一案已经尘埃落定,若再牵扯下去目标未免太过明显,奴婢怕到时敌人来势汹汹,侯府承受不来。” “我只是想给大梁造一个清明盛世罢了。”纤纤玉手折了支牡丹花,鲜艳的大红色重瓣花朵,和她的丹蔻指甲一样的红,“但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水至清则无鱼,不说大梁开国两百余年,便是之前的南朝,也从来没有一个无奸恶佞臣的朝代。” 她一片片地扯落牡丹花瓣,望着前方屋内的灯火,美眸逐渐眯起,“我知道,大哥身在东海海域,你当心此时侯府出事,朝中有人会对他发难。” 疏影停住了脚步,在她身后低下了头颅,躬身行了大礼,“奴婢确实藏了私心,但将军不在京中,奴婢也实在担心公主的安危。柳氏一百一十条人命死于午市口,着实惨烈,公主不可再逼那些人了。” 卿千玑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踏进温暖的屋子里,却仍旧觉得刺骨的冷,“请尉迟中监到书房来议事吧。” 疏影欣慰地点了点头,快步去请尉迟大人了。 屋内,卿千玑执起剪子剪了下闪烁的烛火,烛光跳跃了下,随即燃烧得更亮,低声轻喃了一句:“你一回来,我就又多了条软肋,可不能让他们抓住我的把柄。”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卿千玑理了理衣袖,坐在了珠帘后。 尉迟德一进屋就不顾形象地行了大礼,声泪俱下:“公主救我!天亡我也!” 卿千玑皱了皱眉头,隐隐觉得有些头痛,这尉迟德是出了名的能哭,在御前哭,在司昱面前哭,现在哭到她这里来了。 清了清嗓子,她娇声道:“大人严重,柳氏已经伏法,贪污案也随之告终,与你何干呀?” 然后,尉迟德猫着身子走近了几步,就要伸手去探那珠帘,听得帘子内的人冷了声音:“大人,珠帘——” “公主莫怪,臣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尉迟德收回了手,望着内室朦胧的绰约人影,目光轻蔑,这昭阳公主生了个妖物似的眼睛,所以一直不好意思见人,“去年时,柳生借着我儿大婚的由头给我送了份贺礼,二十万两白银!” 卿千玑瞧见他认真比划的手指勾了勾唇角,“只二十万两?” “后来节时又送了三十万两。” “总共五十万两白银?” 尉迟德讪讪地笑了笑:“不,是二十万两白银,三十万两黄金。” “所以你不敢去找三殿下,找到我这里来了?”卿千玑轻哼出声,扶正了鬓间的雀羽步摇,珠翠声清脆悦耳,“司昱不敢保你,我就敢保了?” “三殿下也是有难处,皇上刚任命了他为监国,不出半月手底的人就出了事,自然是交由三司候审妥帖些,他不好插手的。” 卿千玑又笑:“那他手底的人为何出事你不知道?” “这”尉迟德哑然失声,还能是谁干的,就是这眼前的昭阳公主翻出了旧案,挖出了柳生五年前贪污坪州盐税的事,那柳生也是傻,坑别人就算了,坑到温家去了,昭阳公主的外祖家也敢坑,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那不是柳生罪有应得嘛!” “你也受贿了,你怎么不跟着他一起下去?” 尉迟德又被堵得没话说了,又操起了老本行,跪在地上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公主啊,臣也是一时糊涂,先前儿子大婚不知情下收了他二十万两,之后他拿这个为由要挟臣啊,呜呜呜呜” “呵,他后头送你那三十万两黄金,难道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收下的?” 哭声小了下去,尉迟德缩了缩脖子:“后头那三十万两是臣之失,呜呜呜呜,公主啊,臣也是生不由己啊,当时老家族中出事,臣急着用钱才一时糊涂啊呜呜呜呜呜——” 卿千玑忍不住伸手去揉太阳穴,语气凌然:“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明日上朝时在御前为岐州刺史宋洁陈情。” 哭声戛然而止,尉迟德抹了把眼泪鼻涕探着头道:“公主此言何意?那宋刺史私开粮仓,致使岐州一年的产粮尽数亏空,这事户部侍郎联合了数十名官员上了弹劾的奏折,皇上正在气头上呢!” “本就是宋刺史滥用官权铸下大错,难不成还要我去给他收拾烂摊子吗?”尉迟德悄咪咪地瞥了端坐着的卿千玑一眼,十分怀疑她是想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我去替他求情,怕是嫌自己死得不够透哦。” “我就问你一句。”卿千玑捏了捏眉心,跟傻子说话真费劲,“弹劾宋洁的折子最先是谁上奏的?” 尉迟德望着天花板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眼睛一亮拍手道:“对啊!最先是柳生上奏的,那会儿他还没出事” 好在不是个蠢笨得无可救药的家伙,尉迟德喜上眉梢,暗搓搓地站了起来,“还是公主有主意,臣现在就回去准备准备折子,明日再金銮殿上好好为宋刺史求一份情,必要时,臣就血洒金銮殿——” 卿千玑半垂着眼帘,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尉迟德得了便宜赶紧卖乖,又说了一大通好话而后笑嘻嘻地走了。 疏影端了参汤进来,立在门口看着尉迟德走远,轻嗤了一声后走到卿千玑面前,“公主这是同尉迟大人说了什么,把他乐成那样。” “我让他为一个全朝堂的公敌求情。” 杏眼眨了眨,疏影愣是没听明白,“那他怎地还那么高兴?” “因为他要求情的那人是柳生的政敌,尉迟替他求情,虽暂时惹了众怒,但却能撇清与柳生的关系。” 疏影点了点头,将参汤放至卿千玑书案前,“那他确实该好好谢谢公主。” “这两天是谢我,过段时间又该去司昱那里说我的坏话了。”卿千玑揭开白玉盖子撇了撇浮沫,勉强咽下一小口,“岐州那儿今年又发洪水了,眼看着州郡不保,永昌王竟然下令开闸泄洪,接连淹没了郫县c温县两城,百姓流离失所围堵在岐州城外,宋洁不忍,下令开仓放粮。” “尉迟若要替岐州刺史求情,就会得罪永昌王,那是皇上的胞弟,有的是他的好果子吃。”卿千玑望着碗底自己的倒影,令人嫌恶的蓝色眸子,秀眉微蹙,将那白玉碗搁置在了一旁,“过几天司昱又该来找我兴师问罪了。” “公主,再喝几口吧,你日日殚精竭虑,身体怎么熬得住?”疏影看着才用了半碗不到的参汤,眉心发愁,“正是最好的年华呢,本该是与其他世家小姐一起吟诗颂乐,游山玩水的。” 卿千玑笑着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她们有父母撑着天地,我什么也没有,空有一个公主的虚名罢了。” 好在这些年,她握在手里的权力越来越多,大哥也被封为了上将军,定北侯府总算是在京里扎住了根,随便刮来一阵风儿,也是不能轻易动摇的。 她看了眼书房里搁置着的七弦琴,叹了一声,“你知道吗?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疏影先是愣了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人是谁,眉梢露出不少喜色,“那可好了,公主您也不用再惦记东海的信了!” 话音落了许久,却没人回应,疏影这才发觉眼前的人目光暗淡,一张娇艳的脸蛋神色靡靡,“公主,世子回来了,您不开心吗?” “我开心。”红唇勾起个牵强的笑容,她缓缓阖上了眼睛,“只是若他发现了我如今的样子,会不会觉得可怕。” 玉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指甲在梨木上留下一道道划痕,她这双手上沾了太多东西:鲜血c欲望c诡计c丑恶 可那日重逢的第一面,他一身似雪的白衣,不染尘俗,就像是开在混浊世间的雪莲花,六年了,他终究是循着她心底的记忆,长成了她最爱最难忘的模样。 “我们的墨世子啊,如今怕是京中风月里最耀眼的那个人了,往后不知道要惹多少姑娘心伤呢。”她又笑了一声,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说给疏影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果然如卿千玑所说,没过几天,京城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说是尉迟中监在朝堂上替被扣押在途中的岐州刺史求情,还是写了血书求情,细数宋大人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再痛述他为何要开仓放粮的缘由。 一个大早上的时间全让他一人滔滔不绝地霸占了,不过金龙宝座上的永绪帝倒是听得很起劲,当场就说岐州刺史不用押进京城里来了,还下令大理寺严查此案。 最有意思的是,听说尉迟中监刚出正午门口就被永昌王带人揍了,揍得还不轻,现在还下不来床。 卿千玑一边听着疏影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些,一边坐在摇椅上嗑瓜子,最后她捧着肚子在那咯咯地笑,“你说这尉迟德逗不逗,还真一字不差地照我说的去做了,我能想象永昌王当时在殿上听他讲这些话的脸色。” “很好笑吗?”低沉暗哑的男声在头顶上响起,带着致命的诱惑力,像极了夏日里凉爽的荫庇处。 疏影安静地退了下去,不然影响她家主子发挥。 卿千玑背对着司昱坐着,看着他落在地上那修长的阴影,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小腰,深吸了口气,一起身,一跺脚,红着眼睛去伸出小拳拳去捶他宽厚的胸口。 “这么久都不来见人家,是不是把人家忘了?”梨花春带雨最是惹人怜,卿千玑将那委屈心酸的表情拿捏地恰到好处,楚楚可怜地仰着小脸望进司昱幽深的眼睛里去。 ------题外话------ 今天八千字啦,四舍五入就是万更,之前有哪个宝宝说喜欢司昱的,他出来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05、司昱的质问(二) 长眉飞入云鬓,眉下的俊逸眼眸里,星光混着幽暗,让人觉得眼前的人捉摸不透,两瓣线条完美的嘴唇抿了抿,捉住了自己胸前的粉拳玉手,语气里带着几分薄怒:“演够了没?” 卿千玑勾了勾唇角,翻脸比翻书还快,没有丝毫迟疑地抽回被他握着的手,拂了拂衣袖:“怎么,一大早就急着到我府上来兴师问罪,三殿下近来的日子不好过啊。” 她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跟前瞧了瞧,鼻梁依旧俊挺,但眼角下一圈淡淡的青紫色出卖了他的疲惫,“哟,看样子昨晚没合眼吧?” “卿千玑!”司昱将她逼至墙角,禁锢在自己怀中的天地里,“你翻出五年前柳生贪污盐税的旧案,作何居心?” 面对他诘问的眸光,卿千抬着倨傲的小脸迎上,一双翦水秋瞳里也染上了愠色,“贪心不足蛇吞象,他欺压到了我外祖头上,我还不能去大理寺陈述个五年前的事实了?” “柳生已入我麾下,怎么会欺压到温家头上?” “这你要去问柳生啊,难道进京来向我求助的温家人是平白喊冤的吗?”卿千玑推了把他厚实的胸膛,却发现实力悬殊太大,挣脱不开,“再说,我也是为了你好,柳生这样的人埋在你羽翼下,早晚要出事。” 司昱眸光微暗,紧紧地攥着她抚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先是折了我一个盐运使,再替我开罪了永昌王,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为我好’?” “打住,柳生的事情我认,永昌王又关我什么事?尉迟德见不着你,求到我府上来,我替你保住了一个正三品的中监,你不谢我就算了还——” 那紧抿的唇瓣突然侵袭了过来,卿千玑猝不及防,桃花眼危险地眯起,迅速将娇艳欲滴的红唇撇到了一边。 温凉的唇瓣擦过脸颊,带着细微的瘙痒,卿千玑别扭地侧着脸,压抑着凌人的怒气骂了一句:“司昱,你疯了?” “呵,呵呵”带着满满嘲讽的笑意不断刺激着耳膜,他从她抗拒的眼神里再次读懂了自己的可笑,“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 蝶翼般的睫毛扇了扇,卿千玑攥紧了袖子,挤出了两滴泪水手转过头去望着他,含羞带恨,楚楚动人,“你身上‘蔷薇露’的香味隔着三丈远我就能闻见,司昱,我嫌你脏。” 目光一痛,他放开了禁锢着她的双臂,眼中的嘲讽褪去了一些,声音比漂浮的羽毛还轻,“明颜她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对她视若无睹。” “那我呢?我对你这么多年的真心,你也瞧不见吗?”卿千玑横着美眸瞪着他,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哀怨。 司昱脸色彻底缓和了下去,抬手拈去了她发髻上的一片落花,放在她手心里,“我瞧见了,正因为我瞧见了,我才一次次容忍了你的胡闹。” “我哪里有胡闹,那柳生要我外祖家给他十万两银子,不然就给我大舅舅扣一个偷税的罪名,十万两是不多,但就怕柳生贪得无厌,我大舅舅也是没办法了,才求到了我这里。”卿千玑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半垂着头绞着手指,“我早年去江南玩的时候,都是大舅舅带着我四处疯,他有难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我也不是怪你。”冷俊的眉眼软和了下去,想搭上她香肩的手又被推了开来。 “我从小没爹没娘的,现在也没有太后的宠爱,就剩下一个坪洲温家还是我的依靠了。”拾起袖子抹了抹眼泪,贝齿恰到好处地咬着红唇,让人又心疼又心痒。 “你还有我呢,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终究是不忍,司昱想起来那年除夕在墙头上朝他扔酒坛子的小姑娘,心底早就被春水淹没。 卿千玑吸了吸鼻子,眼睛红通通地瞪着眼前的人,“你这么久了才来看我一次,就打算来教训我一通的吗?” “罢了,柳生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司昱颇为烦恼地揉了揉眉心,望着长廊外开得正好的紫藤花陷入沉思。 卿千玑知道他还有事没说,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像是撒娇的小猫,“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父皇想在京里修一座浮屠塔,他将此事交于了我。” 卿千玑嘟起了嘴,不高兴道:“皇上真当你是铁人做的吗?什么最苦最累最不讨好的事情都交给你去做,做好了没个夸奖就罢了,若是做不好还要被他数落一番,真是气人!”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司昱带着浅浅的笑意低着头凝视着他,声线暗哑诱人:“怎么,知道心疼我了?” “我不替你操心谁替你操心!”卿千玑探着纤细的腰肢扶着栏杆折了支紫藤花,放在手里赏玩,复又抬眸瞟了司昱一眼,“皇上让你修浮屠塔,预备着给你多少钱啊?” “户部那群人抠门的很,从他们牙齿缝里抠出来的那点钱,连修一层塔身都不够。”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还在思考对策,只是我手下的人大多寒门出生,在这件事上帮不上多大忙。”司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我打算过两天去宏光寺走访一下,先问问他们浮屠塔该如何修为好。” “我知道了。”卿千玑扔掉了那支被折磨得七零八落的紫藤花,目光湛湛地对他说道,“你去宏光寺搞个募捐,就是修建浮屠塔积德的,然后我再带头去捐上个几万两,京中的世家大族们定会为了个好名声争相效仿的。” 司昱点了点她贴着花钿的额头,温柔一笑:“还是你有主意,一下就把我最大的难题解决了。” 卿千玑推着他往外走,嚷嚷道:“行了行了,只要你心里记着我的好就成,知道你政事多快回去忙吧,我这边也要准备下,几万两银子一时半会儿也不是那么好拿出来的。” 司昱不舍地回望了她一眼,柔声道别:“嗯,那我先回去了,等宏光寺那边布置好了我再让人传信给你。” “快走吧快走吧,我记着了。” 等司昱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门口,卿千玑狠狠地踢了一脚紫藤花架,摇落了一地的花瓣雨,“我去你的司昱,我坑了你,你就立马设计来坑我,真是一点也不让自己吃亏啊!” 修浮屠塔,她修座烧死自己的塔干什么?作孽啊? 疏影送完了客回来,瞧见卿千玑在花架下执着把戏蝶团扇气势汹汹地扇着风,青丝全部被吹起,露出气红了的一张俏丽脸蛋。 “公主没在三殿下那儿讨着好啊?” 卿千玑用团扇指着门口大骂:“谁能在他手上讨着好处?我管那人叫爷爷!” 复又蹙着秀眉补了一句:“这么多年来,我在他面前谨小慎微,巧言令色,才没和其他人一样,被他那只老狐狸连骨头一起吞了。” 疏影替她捏了捏肩膀放松心情:“我看公主与三殿下斗得其乐无穷。” “棋逢对手,不分伯仲罢了。要说乐趣,那是半点也没有。”卿千玑叹了口气,身心俱疲,“去铺子里调三万两银子出来,过两天我要用。” “三万两!怎么突然要这么多,一时半会儿还真凑不出来。”疏影停下了手底的动作,瞪大了杏眼,“侯府的钱大多都支援将军南征了,可能要卖掉几间铺子。” “除掉一个柳生,花了我三万两银子,真是肉疼,这买卖也不知道划算不划算。”卿千玑又气得直扇团扇,闭着眼睛冥想了一会儿后,灵光一闪,“对了,我大舅舅不是还在家里吗?这笔钱让他出,我替他填平了一个要银子的无底洞,三万两而已,对他来说划算的很。” “大舅爷早上还问能不能回坪洲了呢,想家里两个孩子了。”疏影捂着唇轻笑。 “唔,他来京城配合着我演这出戏也小半月了,我大舅母都来信催了好几回了,生怕他在京城呆久了,到时候带个美娇娘回坪洲。”卿千玑摇着团扇的动作慢了不少,有一搭没一搭的,她对着空气唤了一声,“寒翎,出来吧。” 花架下凭空出现了一名黑衣男子,身姿挺拔,带着半张鬼面具,对着卿千玑恭敬地单膝下跪:“主子,有什么吩咐?” “我要你送我大舅舅回坪洲,一定要安全到家,路上的苍蝇估计不少,别让他受惊了,不然以后估计请不动他帮我做戏了。” 寒翎迟疑了片刻:“主子,将军是命令属下寸步不离地保护您。” “那我大哥有没有让你听我吩咐?” “将军有这么说过。” “那不就得了,我现在让你护送我大舅舅回坪洲,你乖乖听话哦。” 女子面上带着几分戏谑,多情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寒翎思索了几秒后,低声应是,而后又迅速消失不见。 卿千玑望着空荡荡的花架发起了愁,歪着脑袋自言自语道:“我是真的好奇,寒翎平时都栖身在哪里呢?你说他要是偷懒了,我们也不知道啊?” 疏影再次被她天真的想法逗笑:“听将军说过,暗卫都是距离主子十丈内的,毕竟远了近了都不方便。” 卿千玑又和疏影咬耳朵,悄声道:“那我刚才说他坏话,他能听见吗?” 语毕,空气中响起一个清楚的声音,“回禀主子,属下没听见。” 卿千玑站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好看。 疏影盯着她笑了一会儿,随后又像想起了什么大事似的,正色道:“主子,寒翎早上让我给您传句话。” 卿千玑继续和她压低了声音咬耳朵:“他怎么不自己告诉我?” “没主子的吩咐,暗卫是不能随意出现在您面前的,不然就是违反了规矩。” “还有这种规矩?”卿千玑咬了咬嘴唇,随后坐在摇椅上晃荡,“他想让你转达什么?” 疏影不知道接下去的话会对眼前懒洋洋的人儿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但知无不言,这是她做奴婢的本分,“寒翎让奴婢转达,有人花了大价钱在暗中调查公主。” “谁这么上赶着送死呢?”卿千玑挑了挑眉,眸光顷刻间冷了下来。 “是墨世子,他派的人刚好查到了寒翎头上——” “啪!”摇椅瞬间停下了晃动,卿千玑以扇覆面,看不清表情,只是身上迸发出来的气势凌厉得骇人,“他都查到了些什么?” “寒翎说,该查到的,不该查到的,他应当都知道了。”疏影谨慎开口,斟酌着语气和用词,“您知道的,京城里流传的最广的,就是您和三殿下的事” 摇椅上的人良久都没有说话,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个,久到疏影都快以为她睡着了。 卿千玑透过轻薄的团扇望着天空中变幻莫测的云朵,咬了咬牙道:“查,我们也派人去查,就查他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她的年岁身世胸围腰围我全都要知道!” 疏影愣了愣,而后福身点了点头,公主这是吃醋了? 墨王府,书房布置得极为雅致,一派清贵之气,唯独碍眼的就是一地的白色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璃音这两天闷在府中,无聊地都快要长霉了,她打着胆子推开了书房的门,见墨重华披着件单薄的外衣,对着一页信笺发呆。 那信笺已经有些泛黄,看得出时隔悠久,落款处有一个浅粉色的唇印,已经被摩挲地剩下半个隐约的绮丽影子。 璃音推着门走了进来,不小心踩在了一张白纸黑字上,立马听得桌案前的人冷冷地呵斥了一句:“别乱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璃音推开半步,拾起那张纸拍了拍灰尘,不小心瞥见了上面记录的字句后,歪着脑袋皱起了眉头,轻声念了出来,“建安二十六年春,昭阳公主与独孤家九公子在城郊赛马,不幸遇上野熊,摔伤了左小腿,休养了数月。” “又是这个昭阳公主,她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大家都在议论她?”璃音将那张纸递到了墨重华跟前,不解地开口,“街上的百姓有人说她是活菩萨,有人说她是凶阎王,到底哪一个说法才是真的?” 墨重华将那张纸收进手心里,脸上露出餍足的神情,“无论哪一个是她,都改变不了已存在的事实。” “什么事实?” 墨重华笑了笑,不再言语。 卿千玑又窝在院子里磕了几天瓜子,等司昱的人来传信,不过好在这几日总算没人来侯府门口逮她,也算是难得享了几天清闲。 至于墨重华带回京的那个女子,除了知道了她的名字和衣裳尺寸外,别的一概查不到了。娇艳水润的红唇衔着一枚瓜子,卿千玑低着头瞥了眼自己还算饱满的胸脯,轻哼了一声:“没本公主的大。” 暗香迈着小碎步来禀报:“公主,三殿下的亲卫来了。” “知道了,让管事备车,我这就去宏光寺。”抬手抓了把香喷喷的瓜子放到了荷包里,卿千玑弹了下暗香光洁的脑门,“这些日子又去哪里野了?如今连你姐姐也管不住你了么?” 暗香揉了揉额头,咬着唇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奴婢去集市上给公主买了批睡莲,这两天忙着在湖心亭种下呢!” “回头我要是看不见那睡莲,看我怎么收拾你。”卿千玑嗔了她一眼,拂去了衣裙上的瓜子屑大步地走了。 暗香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身影被风吹得朦胧。 宏光寺是京中的大寺,主持痴渡法师更是德高望重,每年一月初一龙抬头的日子,前往宏光寺起祈福的队伍就像一条长龙,从山顶的寺庙一直蜿蜒道山麓上,壮观非凡。 而司昱已于宏光寺的主持说好,这两日要借寺庙的圣地举行浮屠塔的募捐仪式,作为回报,他将会取出善款的一部分为宏光寺的佛像重塑金身。 痴渡法师自然是笑着应下了,出家人唯一的那点利欲心也就是金身佛像了。 等卿千玑赶到的时候,宏光寺的主殿已经聚集了不少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还有不少一脸富态的乡绅们,身后的仆人都是大箱小箱地候着,就等着司昱宣布仪式开始呢! 卿千玑望了眼疏影捧着的那个装着银票的匣子,突然有点不舍,这么多人眼巴巴地赶着送钱,也不用她带头了吧? 司昱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比夏花还明媚的女子,肃穆的脸色换成了温柔的笑容,他朝卿千玑招招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来啦,快过来吧,屋子外太阳大。” 卿千玑在众人的注视下款款走到了司昱身侧,俊男美女站在一块就是亮眼,仿佛天生一对。 “看来传言不假啊,昭阳公主与这三皇子貌似真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暧昧。” 墨重华在树荫下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眸光闪烁不定。 卿千玑脸上始终挂着恰到好处地得体笑意,眼睛里却紧紧地盯着那个银票匣子,待看到疏影将它交到僧人手上时,蹙眉吸了口冷气,心痛万分。 三万两啊!她还等着给大哥和疏影成婚的时候好好铺张一番呢!疏影这小妮子,知不知道手里给出去的是她的嫁妆啊! “心疼了?”耳畔响起一声轻笑,司昱附耳过去,在旁人看起来这举止就有些亲昵地过分了。 “是有点。”卿千玑不避也不躲,两人都在做戏试探,谁先露了狐狸尾巴谁就输了。她可不觉得,司昱真的认为自己心悦他。 不过是他需要她侯府的声势,而她也刚好需要让司昱来替自己背锅罢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精,谁不作妖谁就先死。 司昱笑了笑:“以后我给你赚十倍回来。” 卿千玑这开了个先例,后头来募捐的人就源源不断地围了上来,一个个都不把钱当钱。 卿千玑的钱是她一间铺子一座庄子一天天攒下的,这些人的钱可就没这么纯粹了,凭着权势搜刮底下的人,再来司昱面前借花献佛,届时募捐的名册送到天子面前,少不了升官得势的好处。 微微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眼前的热闹看得索然无味,不过是一群饿狼把银子当做破铜烂铁往功德箱里扔,凭此换取更大的权力去划分猎食的地盘罢了。 “累了?”司昱注意到她神情中露出的不耐,体贴地唤来下属,“这里人多嘈杂,你先送公主去后院歇着吧。” 那正在记账小吏俯身应是,走过来替卿千玑引路:“公主请随卑职来,宏光寺地形复杂,公主请待在后院歇息,不要随意走动。” 微微颔首,卿千玑由疏影扶着,一只手优雅地提着华丽的裙摆,步步生莲,做足了美人娇媚的仪态。 又一名前来捐款的小官冲司昱挤了挤眉,戏谑道:“瞧昭阳公主这身段,三殿下有福了。” 谁知,一直带着笑意的司昱却冷下了脸,命令亲卫将这人的善款还给他,“污言秽语,亵渎公主,把他给本殿下轰出去!” 两名亲卫行动迅速,一左一右将那慌乱的小官拖了出去。 “殿下恕罪,微臣失言啊!”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暗道这三殿下对昭阳公主还真是敬爱有加。 卿千玑自然不知道前头大殿里还发生了这么一出戏,她停下脚步,环视了眼种满青翠松柏的寺庙后院,眼波一转,对着那名清秀的小道了声谢:“你回去吧,本公主在这里休息就行。” 小吏行了个礼,赶紧大步流星地往回赶了,急着帮三殿下记账。 “司昱还是喜欢从寒门子弟里挑人。”卿千玑望着他离去的匆忙背影,眸光逐渐变冷,“寒门出生的人,随便给点小恩小惠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疏影扶着卿千玑在长椅上坐下,在一旁轻轻地用团扇扇着凉风。 主仆俩正惬意地在树下乘凉,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来一个神色憔悴的妇人,满脸清晰的泪痕,跪倒在了卿千玑的跟前。 疏影挡在她前面,厉声呵斥了一句:“哪来的刁民,惊扰了公主的凤驾可是大罪!” 那妇人却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只是低眉顺眼地跪伏在卿千玑面前啜泣着,“公主是大好人,是青天大老爷,还请公主为我女儿做主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06、我的公主殿下(亲亲) 这演的又是哪出? 卿千玑与疏影对视一眼,二人皆是迷茫的神色,她又确认了下整个后院再无他人,忆起司昱方才的殷勤体贴,心底顿时明了了几分。 “说吧,你想让我知道些什么?”纤纤小腰往椅背上一靠,卿千玑翘了个二郎腿,开始解开荷包嗑瓜子。 妇人还没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味来,照着之前背过的词儿开始哭诉,“民妇家住京城北市,靠替人洗衣为生,膝下有一豆蔻年纪的女儿,生得花容月貌。半月前小女与友人结伴至宏光寺求姻缘,谁知” 卿千玑给她足够酝酿情绪的时间,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 那妇人见她没有反应,本是快哭死过去,又提了一口气缓过神来,“谁知我那女儿自上山后便失了音讯,民妇报了官,官爷们嫌咱们老百姓人微言轻,根本不帮民妇找!” “昨夜女儿托梦给我,说她是在宏光寺被别人害了,尸身就被扔在一口枯井里,呜呜呜呜”说着,那妇人又朝卿千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民妇便连夜赶来了宏光寺,寻了一圈也没见到女儿的尸身,好在遇见了昭阳公主——” “公主您揭发了柳大人贪污的案子,一定能为民妇的女儿做主的!” 闻言,疏影皱起了柳叶眉,伸手想将她扶起来:“你起来!要报案去官府报,官府不行就去大理寺,我们公主又不是专门替你们断案的!” “疏影,放开她。”卿千玑抬起了那妇人的下巴,迫使她哭得红肿的双眼与自己对视,“看着我这双眼睛,它是被神明诅咒过的。” 妇人望进那对浅蓝色的眸子里去,吓得浑身一哆嗦,街坊里确实有人说昭阳公主是妖物,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卿千玑很满意她的反应,勾了勾唇角:“在我面前说谎的话,死后是会坠入无间地狱,受尽十八般酷刑,永世不得超生的哦 ̄” 炎炎夏日,四周的气温却陡然下降,气氛静谧又诡异,针落可闻。 “啊!不要!”那妇人退开几步,连爬带滚地跑了,反正交代她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可以去领赏了。 卿千玑捧着瓜子坐在长椅上咯咯咯地笑,笑完了又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皱,对着疏影说道:“在这替我看着,如果司昱来问,帮我应付下。” 疏影虽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公主,奴婢多句嘴,这妇人行踪可疑,说的话信不得。” “他想让我信啊,还做得这么明显。”卿千玑望着幽深的松柏石径,司昱这是坑了她的钱不够,还要坑她的人啊,“我若不去,不是摆明了告诉他,我不是个单纯的喜欢他的傻子么。” “公主真要以身涉险?” “放心,他可舍不得我死,顶多想试试我,还真是不厌其烦啊”卿千玑转了一圈,纤纤玉指指向种着缠着红线的大香樟树的姻缘殿,嘴角梨涡甜腻得醉人,“找到了!” 语毕,她便向姻缘殿走去了。 疏影担忧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公主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次绝地反击,最后落下的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恶名。 过了及笄之年,府上连一位来议亲的人都没有,京中所有优秀的儿郎都对她避之不及。 想到这些,疏影便觉得一颗心被人揪得难受。 姻缘殿今日的人不多,可以说几乎没有,随手拉了个扫地的僧人一问,才知道这半月来一直有名得了失心疯的妇人来闹事,说她女儿在这里不见了,见了年轻姑娘就拉着人家认女儿,所以一时间,女儿家们最喜欢来拜一拜的姻缘殿变得门可罗雀。 卿千玑接过僧人赠予的红线,假装是名求姻缘的普通女子,含羞带怯地进了殿内。 月老像是铜塑的,未塑金身,香案上贡着新鲜的花枝c蔬果,虽然没人来,僧人收拾得还是很勤快,不敢怠慢了神灵。 卿千玑跪坐在蒲团上,取了香案上的签筒就开始摇签,一向沉稳的脸上带了一丝小心翼翼,和那些前来向月老求姻缘的女子们一般无二。 终于掉出来一支签,卿千玑拾起来一看,虽然看不懂上面的签文,但签尾明明白白地写了两字——“大凶”。 于是玉手将那支签塞回了签筒里,甩了甩头无赖道:“月老爷爷,刚才那支签不作数,可千万别给我记在姻缘簿子上!” 又刷啦啦地摇了一阵,摇出来一支中签,秀眉蹙了蹙,勉强觉得还行,就先放在了一旁的蒲团上。 “月老爷爷,能别让我情路那么坎坷吗?”继续不甘心地摇着签筒,又接连摇出来了好几支,最后掉出来一支大吉签,卿千玑这才喜笑颜开地将其他签放回到了签筒里。 指尖摩挲着那支签,她望着月老像又拜了拜,虔诚地说道:“月老爷爷,你就给我记这支签吧,我要是与他长长久久一生相守,回头我给你塑金身。” 地面上突然落下一个修长的身影,淡淡的药香随风拂面,卿千玑愣了愣神,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身后的人跪在了她旁边的蒲团上,低低地笑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求签的。” 说着,他也拿了香案上的一个签筒,闭着眼睛摇了摇,摇落了一支长签。 卿千玑眼睛尖,立马就看见了上头明晃晃的“大凶”二字。 墨重华也学起了她的无赖样,将那支长签塞了回去,一连摇到了大吉签才作罢。 “呐,现在我与你也是一样的签了。” 身旁的女子一双春水似的眸子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微微张着红唇,明眸皓齿,真是让人越看越觉得喜欢。 卿千玑看了眼身侧凝眸浅笑的墨重华,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签,心底暗道:这宏光寺的姻缘殿也太神了吧! “你是不想和我有一样的签吗?”凤眸微微敛起,泄露主人不悦地情绪,与他长长久久一生相守,指的是司昱吗? 外头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有一男一女的声音随着风儿传到殿里来。 “李哥哥,我拿了红绳,我们也去求一个姻缘吧。” 卿千玑想都没想,拉起墨重华就躲到了月老像后,放下了四周的帘子,遮住了二人的身形。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怕别人看到自己与墨重华在一起,毕竟现在的她太过惹眼,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 确定藏好了后,她才松了口气,分出精力来注视着目前的男子,好吧,她收回刚才说过的话,分明是这人更加惹眼才对! 明黄色的帷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狭窄的空间里勉勉强强能站住两人的脚,少不了肢体触碰和衣料间的摩挲,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免会觉得有些尴尬。 “为什么要躲?”凤眸清冷,透露着主人的不悦,但还是为了配合她而压低了声音。 柔软纤细的手指抵住了他开合的唇瓣,指尖传来一阵温凉的细腻触感,让她的心跳莫名慌乱了起来。 “嘘——”做了个噤声的口型,卿千玑有些局促地注视着面前俊美成一副画卷的墨重华,久别重逢后的两次相遇,都是这般狼狈匆忙。 连好好看看他的机会都没有,一月一次的信她读了一遍又一遍,总是试图从细枝末节处发现他成长的轨迹,现在好了,他直接站在自己面前了,不用她费尽心思去幻想他的样子了。 这雅致又疏离的眉眼,还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啊,真是叫人心动,想要凑上去好好亲一亲。 从眉眼到鼻子再到那微抿着的薄唇,都要细细描摹勾勒一番才行,才能书写尽她这些年的思念。 初时,墨重华被她露骨的目光缠得有些不自在,待这阵不自在过后又隐隐觉得欣喜,感谢父母给他生了这一副得天独厚的好样貌。 她自小就喜欢精致美丽的事物,这习性一直延续到人身上,伺候她的侍女随从每一个都是秀气养眼,让人赏心悦目的。 总归是有了一样让她满意的东西,墨重华勾唇笑了笑。 之前进来的那一对男女已经在姻缘殿内转了一圈,最后那女子跪在月老像前求了一支签,拾起来一看,失望地嘟起了嘴:“李家哥哥,我求了支中下签。” 男子将她扶了起来,和煦一笑:“无妨的,事在人为,不在天意,我会努力把你娶进门的。” 随后就是女子一连串的娇俏笑声,银铃似的听得人满心欢喜,“李哥哥,我突然想亲亲你。” 此言一出,方才还义正言辞说签文不做数的男子羞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不不行,有辱斯文” “小女清芙,试问能否亲公子一下?”女子有模有样地做了个万福,神态无比认真,“李哥哥,这下我够斯文了吗?” “阿芙,我不是这个意思”羞赧的男子以长袖遮住了脸,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你我在月老像前做这等事,怕亵渎了神明。” “月老是神仙,自然知道我的心虔诚着呢!”清芙拉下了他的袖子,悄悄地踮起了脚尖,对着那红透了的脸蛋就是一口。 “啵唧——”也不知是不是她故意用这么大力,清脆的响声一直在殿内盘旋回响。 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捂着脸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李哥哥,你等等我呀!”清芙笑弯了腰,也跟着他追了出去。 等二人的脚步声已经渐行渐远,卿千玑掀了一角帷幕确认殿内已经空无一人后,暗自松了口气。 “好了,我们出去吧。”一回头,对上他灼灼如炬的目光,卿千玑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是不是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时隔这么多年,他认得出自己吗? 另一侧,墨重华也在纠结这个问题。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各自盘算着小心思。 还是卿千玑先败下阵来,她半垂着眼帘,小声说了一句:“你不走,那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预备去掀帷幕的柔荑刚伸到一半,就被一只大手稳稳地捉了住,牢牢地禁锢在了身后。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走,连一分一秒都不愿与我相处?” 尾音拉得老长,听上去既慵懒又清贵,眼前的男人又和自己贴近了几寸,谈吐间灼热的呼吸侵袭到她眼睑上,忍不住颤了颤睫毛。 这人身上爆发出来的气息好危险! 卿千玑抬头,正好擦过他的唇畔,她偏过头闷声开口:“你可知我是谁?” “不知。”半勾着唇角,眼角眉梢皆是万般风流。 “你!”被他的回答气得语塞,卿千玑又回过头和他眼对着眼,鼻尖贴着鼻尖,语气凌厉了些,“你仔细看看!我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你怠慢不起!” “那你可知我是谁?”似乎是很满意她恼怒的反应,修长的手指将她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指腹在那小巧的耳垂上流连了一番,又勾着流苏耳坠子把玩得爱不释手。 “放肆!”卿千玑更加气恼,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在她本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似有若无地贴上了那略显清瘦的胸膛,冰雪落进了春水里,瞬间就消融在一块儿缠绵。 头顶上的声音微微暗哑,手指不安分地揉捏着她柔软的耳垂,“再问你一遍,可知道我是谁?” “答错了,可是会有惩罚。”清冷的药香将她包围,带着淡淡的苦涩香味,上扬的眼角极具威胁的意味。 “墨重华,别闹了!”卿千玑是真的恼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他,“快放开我!” 卿千玑看着他迷死人的面孔不断凑近放大,两片薄唇动了动,嗓音是腻人的动听,“刚才忘了说了,答对了也是有奖励的。” “什么奖”她的话还未问完,就感受到了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极轻极浅,仿佛一片飘落的羽毛,轻柔拂面。 这是疯了吗? 一瞬间的怔愣过后,卿千玑立即就反抗挣扎了起来,心底无端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他这是在做什么?把她当成放荡的女子随意轻薄亵玩吗? 下一秒,她刚弓起的身子又被人重重地压了回去,两只柔荑被人反剪着扣在头顶,轻纱袖子顺着光洁细嫩的手臂滑下,肌肤凝白如上好的羊脂玉。 原本挽在手上的烟罗缎带凌乱地缠在了身上,缠着抹胸面上的褶皱又深了几分,姣好的胸脯形状引人遐想,蝴蝶骨因为主人急促的呼吸而显露无疑。 温香软玉,美不胜收。 “无耻!” 她的恼羞成怒换来的是更加深刻的掠夺,墨发倾泻而下,铺张成画。 舌尖一卷,将那玲珑耳垂含在了嘴里,细细研磨,惹得身下的人一阵颤栗,发髻间的步摇碰在了月老像的后背上,发出叮咚脆响。 一声一声,落在了她心尖上 墨重华这个混蛋! “啪!”清脆刺耳的巴掌声在大殿中响起,制止了面前人越来越丧失理智的疯狂。 待到看清了他脸颊上的红印子时,又面露几分不忍。 指节分明的手指抹了抹唇角擦破的血丝,墨重华邪佞一笑,抬起了眼前人的尖下巴,“还是和以前一样狠心呐,我的公主殿下” 他认得自己!来不及震惊,殿内又是一阵喧闹声,她赶紧缩回了手和脚,若这番衣裳发髻凌乱的情形被人撞见,她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见她又乖乖地站着,墨重华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不顾她错愕的表情,俯身埋首在她的香肩上。 方寸天地之间,雾气氤氲朦胧,便成就了一副绮丽的旖旎画卷。 “混蛋,你放开我!”那温热的呼吸所经过之处,留下一片湿濡,再有风过时,便会察觉到一丝凉意。 真是让人忽冷忽热敏感得要命! 刚进来的那批人中,一名面容艳丽的年轻妇人捏着帕子环顾四周,悄声道:“你们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人在说话?” “这殿内就我们永昌王府一家,哪还有什么其他人。”她旁边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瞪了她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举止言谈注意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已经是王府的妾室,别给王爷丢人。” 年轻妇人低下了头,委屈地应了一声:“王妃教训的是,妾身会注意的。” 永昌王妃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小女儿过来,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你们女儿家不是最喜欢这些的吗?快上去跟月老许愿吧,祝你觅得个如意郎君。” “母妃!”少女离得跺脚,没过一会儿又乖乖地走到月老像前跪下,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月老啊,求您把我和墨世子的姻缘红线牵在一块儿吧”自从那日在街头见过他一面,情窦初开的少女就再也忘不了他的容颜。 “你这孩子,哪有祈愿还说出来的!” 少女提着裙边起身,笑着挽住了永昌王妃的胳膊,“我既是说给月老听的,也是说给您听的,母妃与月老一样灵,总能实现女儿的心愿。” “行吧,一会儿我与你父王商量商量。” 有微风拂过,月老像身后的帷幕随风而动,像极了被风吹皱的湖面。 卿千玑浑身娇弱无力地瘫在铜像的背上,红唇一张一合,缓慢地吞吐着气息,她微微侧过头,躲开他如狼似虎的目光,也不知那永昌王的小女儿知不知道她的心上人就在她面前与他人耳鬓厮磨。 等等,永昌王?不就是那个开闸淹了岐州下游两城的混账老东西吗? 卿千玑本竖着耳朵预备再听听他的家眷聊些什么,谁知她们只是拜了拜月老就纷纷离去了。 一时间大殿又重新安静了下来,低头看了眼被压得都是褶皱的衣裙,她气得狠狠地推了墨重华一把,厉声喝道:“无耻!流氓!” 他这些年是经历了什么,怎地突然心性大变,成了这副登徒子的样子。不依礼法,不循规矩,难道浮花宫是个放浪形骸的地方吗?还是他与那名叫做璃音的女子厮混在一起惯了,便也这般轻浮地对待自己? 越想越气,动作间本就摇摇欲坠的束发簪子落到了地上,三千青丝沿着嫣红的小脸顺滑而下,景致倒是美,只是卿千玑失了态更加恼羞成怒。 “卿卿”他收紧了环着纤腰的手,让两人的体温隔着衣料交缠在一起,那狭长的凤眸带上了几分醉意,音色沙哑低沉,“我的卿卿啊” 卿千玑都快被他气哭了,他这般惺惺作态是什么意思?她现在脖子上c脸上c耳朵上还全是他湿漉漉的口水,这人是属狗的吗?还是条正在发情的狗! “你怎可如此羞辱我?” “你觉得是羞辱?”墨重华敛着眸子,长眉挑了挑,脸上晦暗难明,“我就这样让你难以接受吗?” “你这样随随便便轻薄于我,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还不算做是羞辱吗?” “我没有随便。”他收起了莫测的神情,一本正经地开口,“眼下这番靡丽的场景,我已在梦中幻想了千次万次。” 顿了顿,他又怕怀中的人还没听明白,又毫无羞耻感地补充道:“我是真的想这样好好疼爱你。” “你够了!”先前的那股子气早就被羞愤代替,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子的人,非礼了别人还振振有词,好像还在怪她误会他似的,真是恬不知耻。 “别动,我今日找你是有要紧事。” 抬眸嗔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墨重华却全当她应允了,贴近了半寸沉声说道:“让我看看你的心——” “啪!”又是一个极其响亮的耳光,一边一个倒也般配,“污言秽语!” 他怎么不直接说让我摸摸你的胸呢? 墨重华捂着脸,凤眸半垂着湿漉漉的,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他真的只是想确认“蛛心”不会在她心口结网而已。 可是眼下的光景,卿千玑只觉得他这人是在装,拾起地上的簪子胡乱地挽了个发髻。 “我替你梳吧。” “不用!”恶狠狠地凶他一眼,他什么时候学会挽发的?又替谁挽过发? 匆匆地理了理衣襟,转身欲走,刚掀开帷幕又退了回来,站在铜像背后不动弹了。 墨重华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说着,就要抬手掀开帷幕。 卿千玑一把将他拉过来站好,警告地瞪着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人脚步有些慌乱,一重一浅,听这珠翠环佩相击声,应该又是对男女。 “世子,您这是做什么!若是让人看见了可就要出大事了!”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恐惧,似乎是被人拉扯着进屋的。 “吱呀——”两人进了大殿后,司祁渊将大门匆匆关上,还拉了门栓。 被他拉着进屋的女子开始低声哭泣,断断续续道:“祁渊,你这是做什么啊,我已经是王爷的人了。” “丽儿,我好想你,想你想得都要疯了。”司祁渊将朝思暮想的人儿一把搂在怀里,双手不可控制地颤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07、这里变大了不少(抱抱) 等辨认出了那名女子的声音就是刚才来过此处的永昌王的妾室后,卿千玑揉了揉耳朵,什么玩意儿? 她今天出门时没看黄历吗?竟然还在无意中撞破了永昌王的儿子和他小老婆的奸情? 偏头看了眼墨重华,见他对这两人并无多少兴趣,于是又撇了撇嘴自己继续趴在缝里看戏。 “明明你才是我的未婚妻子,为何我只是出了趟远门,一回来你就成了”司祁渊痛苦地闭上眼,双手紧握成拳。 “要怪,就怪我来这里求了支姻缘签。”丽娘窝在他宽厚的肩头里哭泣,语气里满是后悔,“我觅得良婿还不知足,还想来求月老保佑未来的夫郎只爱我一人。” “丽娘,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怪你来了这里求签?” 意识到自己失言,而事已成定局,丽娘狠了狠心推开他的怀抱,“祁渊,你别问了!” “难道是父王他在这里强迫了你——” “你别再说了!”丽娘跌坐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语气软了下去,“算我求你了。” “我也曾是好人家的姑娘,谁能想象到,谁能想到这宏光寺的姻缘殿竟是——” 竟是什么?卿千玑趴在铜像上看得那个焦急啊,丽娘的话让她想起了那个故意接近自己的妇人,她的女儿就是来求姻缘时失踪的。 殿中的两人还在互诉衷肠,突然就有人来撞门,还伴随着尖锐的女声:“小贱人,我倒是要看看你在和哪个野男人厮混——” 司祁渊立马松开了丽娘,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着急道:“母妃怎么会来这里?” “一定是刚才你带走我的时候被人瞧见了!”丽娘揪着帕子,也是自乱了阵脚,“怎么办?要是被发现了,我一定会被遣送回家的!” 先是丢了贞洁在先,再是被人从永昌王府侧门抬进去做了妾室,若是眼下被王妃抓了个正着,她不被当场打死也要被休弃回家了。 她明明是工部侍郎的嫡出女儿啊,是永昌王府三书六聘给司祁渊订下的世子妃,都怪那一日,她在姻缘殿内被迷魂香迷晕,醒来后就发觉已经在密室内被那老王爷夺去了清白。 那些人本是想将她投井的,但她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老王爷犹豫了一番,第二日便悄悄地将她收做了妾室。 短短一天的光景内,她从紫衣官的千金小姐变成了名不经传的一名侍妾,天知道她求了多少次死。 但是一想到还未回进城的司祁渊,她便忍了下来,今日见过他一面后,才陡然发觉自己丧失了自戕的勇气,原来能活着看着他,已经觉得生命还余留了些许盼头。 “丽儿,你先躲起来,一会儿我将母妃他们引到别处去,然后你再跑。” 丽娘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还是你躲起来吧,夫人想折磨的本就是我,而且刚才肯定是有人看见我进屋了,如果他们在屋内发现了你,只怕会连累到你。” 毕竟,谁都知道他们曾经是一对未婚的璧人。 帷幕后,卿千玑和墨重华对视一眼,只见他两瓣薄唇动了动,用唇语问了一句:“想救她?” 见状,卿千玑不争气地眨了眨眼睛,又气鼓鼓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如画男子似乎是笑了笑,取出了一个漆黑色的小瓶子,到了几粒东西在手心上,再睁眼时,他的指尖上已经落了一只银白色的蝴蝶,翅膀轻轻地扑扇着,泛着淡淡的莹白光芒。 这蝴蝶她六年前见过,是浮花宫的人特有的手段,并不是真正的蝴蝶,当时大哥还中招了。 “去吧。” 银蝶应声起舞,从帷幕的缝隙里飞至大殿中,在空中盘旋飞舞,熠熠生辉。 “砰——”大门被外力粗暴地撞开,永昌王妃带着侍从进屋的时候,看见丽娘和一名男子昏倒在地上,为防家丑泄露,她命令侍从们都退出去,将门带上。 她气势汹汹地往殿内走近了几步,瞧见了一只飞舞的蝴蝶,翅膀上掉落纷纷扬扬的鳞粉,她捂着鼻子,蓦地觉得脚底一软,便栽倒在了地上晕厥了过去。 卿千玑跟着墨重华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看着地上晕倒的三个人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让这位姑娘醒过来吗?我还有些话要问她。” 墨重华点了点头,又半蹲下身子喂了丽娘吃了粒药丸,地上的人咳嗽了两声,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入眼的是俊美如仙的陌生男子,其次,是他身后那让人闻风丧胆的昭阳公主。环顾了下四周晕倒的人,她不由自主地将双手环抱至胸前,“你们要做什么?” “她说要救你。” 那俊美的男子淡淡地吐出一句话,让丽娘的神色缓和了下去,谁知道又听见一个悦耳的女声补充了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从前你在这大殿里祈福的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 话音落,只见丽娘又重新换上了警惕的表情,抱着胸连连摇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要问我!” “不知道是吧,我现在就打开门把你和司祁渊一起扔出去。”卿千玑冷下了脸色,莲步轻移至她面前,“不知道你父亲得知你与人私会的消息时,会不会气得吐血啊?” “我真的不能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早晚都要说的,何必非要吃点苦头再开口呢?”卿千玑抬起她俏丽的脸蛋,如花似玉的年纪,触目惊心的恐惧,“我知道你在害怕永昌王。听说过我的为人做派吧,永昌王打了尉迟德,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笔账我得好好和他算一算。” “你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削他王爵够不够?” “削,削王爵?”丽娘瞪大了眼睛,咽了口水,不可思议地注视着眼前的娇弱女子,似乎在好奇她是怎么轻飘飘地说出这般震撼人心的话语的。 “届时你便自由了,你父亲是工部侍郎,稍稍动用点关系就可免除你的连带之罪。”玉指沿着她的眉目描画,从上而下勾勒出她精致的脸蛋,“这个提议,如何啊?” “我不能在庭上指证王爷。”这样做的话,必然会牵连到家族。 “受害的不止你一人,我只要你带我去那个地方,剩下的线索我自己来找,难道你就不想复仇吗?” 丽娘低着头思索了片刻,而后目光烁烁,下定了决心,“好,我带你们去他作案的地方,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他在宏光寺的帮凶是谁!” 丽娘最后看了晕倒在地上的司祁渊一眼,却又停住不动了,若真如昭阳公主说的,永昌王被削除爵位,那么等待司祁渊的将是什么呢? 卿千玑显然看出了她的顾虑,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低声道:“他若真在乎你,怎么会选在今日这种时候来约你相见,一会儿王妃醒过来,门外的那群侍从只会将你拖出去沉塘,而他什么惩罚也不用受。” “届时,你的父亲只会觉得你让他蒙羞受辱,你连祖宗祠堂都进不了。”说到此处,她停顿了一下,复又露出了抹嘲讽的笑容,“我说错了,你作为妾室,本就入不了祖庙的。” 丽娘单薄的脊背在空中僵硬了几秒,而后点了点头,率先起身向月老像的方位走去,她掰动了铜像的左手,将其垂直于地面,很快,香案下面的地板就沉了下去,露出了一截漆黑的密室通道。 “往下走,是一间密室,姻缘殿的无妄师父会替永昌王物色姿色上佳的女子,将其关在里面,王爷兴致来了的时候,就会过来呆上几炷香的时间。”想清楚后,丽娘变得通透沉稳了不少,她缓慢的语调平静而绵长,平静地将自身沉痛的经历当做别人的故事来叙述。 “那些关押在密室的女子被王爷亵玩过后,大多逃不过一死,他们本来也要将我拉下去沉井的,但是那日我恰好带了府上的腰牌,所以才逃过一命。” “该说的我都说了,今日王爷是来为浮屠塔的善款募捐的,也是想要借机破解与三皇子之间的不和传闻,公主您选在此时发难于王爷,不知三殿下会不会迁怒于您呢?”丽娘也是听过坊间的传闻的,生于官宦之家,自幼便对朝堂之事敏感,卿千玑救了她,她也是出于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卿千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棋子落到这一步,司昱的目的已经非常清晰明了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对着丽娘说道:“月老像后有扇窗子,你可以先逃出去避一避风头,我想今日天黑之前,永昌王府便会有动静了。” “多谢公主。”丽娘大方得体地行了个礼,掀开了月老像后的帷幕,果然看见了一扇窄小的窗户,但同时,她也看见了遗落在地上价值不菲的烟罗缎带。 难道方才公主与那男子亲密地躲在这帷幕后?柳叶眉微微蹙起,却没有再过多关注,这些高门氏族的风月密事,本就不为外人道也,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待到确认丽娘已经离去后,卿千玑看了墨重华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径直下了密室,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见了墙上的机关,正欲关下—— 只见密室门合上的前夕,一身雪白的男子匆忙地赶了进来,语气微恼:“这么多年来,你便是这么不管不顾,孤身涉险的?还未确认密室里有什么机关,你就敢往下走?” “温柔乡而已,又不是藏宝阁,能有多少要命的机关。”再往里走,每隔几步墙上的灯柱里就托了颗硕大的夜明珠,在幽暗的密室里散发着明亮的光芒,照亮了脚下的道路,以及身旁人完美无瑕的侧脸。 她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你跟着下来做什么?” “你觉得呢?”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认为呢?” 我自然是认为你在长安街口的擂台上就认出我了啊!卿千玑暗自撇了撇嘴,那他当时还装作互不相识,卖的什么名堂。分明还是和前世长了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的凉薄嘴唇,怎么就让人觉得他浑身上下的戾气那么浓烈,还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高冷姿态。 “你问了那么多问题,也该我问你了。”余光扫到她的小表情,墨重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你有没有去过浮花宫?或者和浮花宫的人接触过?” 卿千玑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轻声道:“我一向不屑这些江湖浪人,断然不会与他们接触。” 奇怪了那她体内的母虫是何时被人种下的。 手腕被人捉住用力一拉,卿千玑就跌进了一个清冷的胸膛里,又听得头顶上响起一个迷惑的男音:“让我看看你的心口。” 尖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上,传来奇异的感觉,卿千玑想都没想就给身后人的肚子来了一手肘,“不要总是提这么奇怪的要求!” 身后的人闷哼了一声,放开她退后几步,神色无比认真:“不然隔着里衣让我摸一摸也行。” “如果你不是墨重华,我出去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俊脸上的笑意更加妖冶了,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欢欣雀跃:“看来我对你而言还是有独特之处的,才会让你舍不得割我的舌头。” “请你搞搞清楚,我并不是在夸你。”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经来到了密室尽头,布置的富丽堂皇,是京城有钱人们喜欢的奢靡风格。 角落里的一张三人宽的象牙大床很是碍眼,床头的墙壁上还配套着镣铐,可以想象那些女子是如何被绑在床上,凄惨地受辱的。 这永昌王真是该死啊而司昱更是料准了她了解事情的原委后不会坐视不理,永昌王才打了尉迟德没几天,就由她出手解决了,呵,世人会怎么看?永绪帝会怎么看? 比起永昌王,司昱更让她恨得牙痒痒,她与他互相利用,明里暗里较劲了这么多年,仍旧还是练就不了一颗不动如山的心。 每次被他设计拉下水,她就立马暴躁如雷,要不是这密室里没什么瓷器玉器,她早就砸得满地碎片了。 “你在气什么?” 富有磁性的男声将她从怒火中烧丧失理智的边缘拉回,她往前走了两步,开始寻找其他的粗口,“我没在生气。” “你与司昱——” “我与他不共戴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知道。”低低地笑了一声,三两步走到了她身后跟着,“你与他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暧昧。” “你又如何看出来的?” “寺庙后院的那名妇人向你哭诉的时候,我看见了,然后跟着你来到这姻缘殿。”悄悄伸出手,指尖缠住了一缕乌黑的发丝,一圈一圈,缱绻缠绵,“他埋了个坑给你,你还往下跳。” “我给他挖过的坑也不少,彼此彼此。” “我知道。” “这你也知道?”卿千玑回过头,叉着小腰,没好气的问道:“你查了我多少事情?” 墨重华失声轻笑,狭长的凤眸里满是柔情,语气轻快:“你且宽心,我也没查的多仔细,不过是补上我缺席的这六年罢了。” 他可不能轻易告诉她,大到她参与的几次政变,小到一日三餐吃些什么,能查到的他都查了。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你指的是我的心意么?” 卿千玑嗔了他一眼,没再答话,方才与他闲谈间,她已经找到了密室另一端的出口,她拨动了墙上的暗格,本来紧闭的完整石壁朝两侧对称地裂开一道缝隙,逐渐扩大到一个人能通过的口子。 没再犹豫,她大步离开了这让人困扰的密室,发觉这出口应该是通到了宏光寺底下的山麓上,又接着走了几步,面前出现了一口枯井。 井口上压着一块巨石,而巨石和井口边缘的缝隙上压住了半截尚青的松枝,显然这块巨石被盖到井口上的时间不长。 想必这就是那妇人和丽娘口中所说的埋尸的枯井了,卿千玑双手合十,沉默着念了一段佛教的祷告,希望这些枉死的少女来生能有一个好的人生。 “永昌王的事,你不要掺和了。”身侧不知不觉中站了一个人,声音带上了清冷的意味。 “我不能坐视不理。”卿千玑睁开了明亮的双眸,澄澈如水,她仍旧爱着大梁,爱着这个国家的百姓,卿氏家训,居高位者,食民之禄,担民之忧。 她虽整日深陷于王权富贵间勾心斗角的泥潭,却也不能忘记自己肩上的责任,创一个太平盛世,是她身为定北侯后人不容推辞的义务。 “好,那便由我来吧,你不要插手。” “为什么?” 薄唇微抿,面露不悦,淡淡道:“我不想你再和司昱扯上关系。” “我跟他早就不能两清了,目前来看,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死一个不就好了?” 卿千玑微愣,讶异地睁大了双眼:“谁死?” “自然是他死。”墨重华拂去衣袖上的尘埃,提步向下山的路径走去,四周的苍翠松柏衬托着他白衣翩然的背影,就又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似乎是刚反映过来他说的话有多么骇人,卿千玑小跑着追上那个身影,眉心紧蹙,“你别乱来,听见没有?” “你指的是永昌王,还是司昱?” 谁知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而是等来一声失控的尖叫,离他们五六步距离的松树下,躺了一个死去多时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四周的血迹已经干涸,眼睛和嘴巴都瞪得大大的,尤其是那嘴巴里面已经没有了舌头,只有断裂的舌根 一双带着凉意的大手抚上了她的眼睛,替她遮住了这恐怖的场面,“不要想,就当做没看见。” “那人我认识,是在朝的官员,应该是上山来募捐的,怎么会死在这里?”贝齿咬着红唇,卿千玑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将所有可能的人都想了一遍,还是一片混乱,“这京中是又生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变故吗?” “哪有谁是料事如神的?”不由分说地,墨重华将她拦腰抱起,快步离开了这里,临别时目光幽深地瞥了那具尸体一眼,长眉挑了挑,微微恼怒,早知道直接用化尸水了,就不会吓到卿卿了。 这人出言不逊,该死。 “这不会和你有关吧?”不知道为什么,卿千玑心底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对墨重华太熟悉了,他随意的一个挑眉,一个眼神,自己都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闻言,墨重华不屑地笑了一声,冷声道:“我刚回京城,这人与我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我动手?” 卿千玑半垂着眼帘思忖了一会儿,而后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也是。” 刚才那人死状凄惨,要说是她自己做的还可信些,若要她联想到墨重华杀人割舌头,那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我们墨世子清风明月,白衣飘飘的,别说杀人了,连对人态度差点都觉得是罪过。 “又在想些什么?” 卿千玑仰着头,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突然开口说道:“我总觉得你变了许多。” 从前他整个人都是暖的,如今不笑的时候,总让人莫名地觉得心怵。 “你不是也变了吗?” “我变了哪里?” “这里变大了不少。”墨重华停下了脚步,低头认真地盯着她微微敞开的衣襟,夏日的衣物本就薄,从上往下看更是一览无余,“是好事。” “你无耻!”蓦地想到二人在月老像后的那一番缠绵厮磨,卿千玑顿时恼羞成怒想要跳下他的怀抱,却发现他的力气大的吓人,怎么也挣脱不开,“你放我下去,别总吃我豆腐!” 抱着那纤腰的手又挑衅地收紧了几寸,不容抗拒地将她的娇躯往自己怀里靠,挤得那饱满的胸脯曲线更诱人了,“不要闹,不然吃苦头的还是你。” 卿千玑噤了声,张开的红唇忘记了合上,气若幽兰,她清楚地看见了墨重华眸子里燃起的欲望。这人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上辈子在床笫之间的时候唯唯诺诺总是红着脸,每每都要她主动,如今怎么怎么轮到她脸红了? 于是乎,她便不敢说话了,老老实实地被他抱着上了墨王府的马车,也没敢去看车夫诧异的脸色,听他风轻云淡地吩咐了一句:“先去定北侯府。” 车夫应了声是,光听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变化。 ------题外话------ 公主没关系,这辈子的床戏还是你霸王硬上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08、明月楼上明月娇 卿千玑在车厢内红透了脸,压着嗓子悄声说道:“现在总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到了车上就会放开你?” “你——” “我承认我无耻,你不必再夸了。” “墨重华!”卿千玑被他禁锢在怀里左右翻滚折腾了一会儿, 还是下不去,气息奄奄地靠着他的肩膀叹气,一双桃花眼水盈盈的,甚是挠人。 “乖,让我再抱一会儿,我见你一面可是十分不容易的。”墨重华将下巴枕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哄劝着,心脏已经开始抽痛,他体内的子虫又要爬出来吞噬他的心血,结一层可怖的蛛网了。 蛛心蛛心,若不能和心爱的人相见,那才是真正的诛心。 许是累了,卿千玑听着他嘴里吟唱着的温柔歌谣,渐渐地陷入了梦乡。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定北侯府了,环顾了四周一眼,难道刚才的一番境遇都是梦境? 她唤来贴身婢女暗香,急道:“是谁送我回来的?” 暗香眨了眨眼睛,应声道:“奴婢不认识呢,但是一名异常俊美的年轻公子。” “有多俊美?” “比京中所有的公子都好看。”暗香咬着手指努力回想,那立于黄昏中的男子确实有种摄人心魄的邪美。 原来不是梦啊,卿千玑踱步到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左边的耳垂看起来有些红肿,不知怎地,她就羞红了脸 墨王府的主院外,围满了府上忠心耿耿的老奴,皆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他们揣着手看向李管事,让他拿主意,“管事,世子从外面回来后就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大夫?” 李管事望着紧闭的院门,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里头已经有一位浮花宫的医仙了,若她都不行,那京中的其他大夫就更没有办法了。” 众人认同地点了点头,叹气声一阵接着一阵,“还以为世子这次从东海回来,已经彻底根治寒疾了呢。” 没想到的是,临近傍晚时,车夫将虚弱无力的世子扶了进来,进门的时候还吐了一地妖冶的血水。 李管事脸色晦暗难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若不是身患绝症,也许金銮殿上的那一位早就容不下他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围着的人群都散去,“好了好了,手头上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屋内,璃音站在软塌前,手中握着一柄银制小刀,在蜡烛上烧得滚烫后,咬了咬牙划开了墨重华心口的皮肉,“你忍着点,那结成的蛛网其实就是蛊虫的肢节,我帮你把它们都挑断了,能帮你拖延点时间。” 墨重华看了眼自己被银刀划得七零八落的心口,面不改色道:“也就才两层蛛网而已,离七层还早着呢。” “你懂什么!一层失气,二层失力,三层眼盲,四层耳聋”璃音被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气着了,手里的动作故意加重了几分,“没见过你这么不怕死的。” 见他吃痛地抿起了嘴唇,心底又软了下去,“你是去确认母虫在谁身上是吗?” 眸光亮了起来,多了分烟火气,淡淡道:“算是吧,其实就是去见她一面。” “就是你让人查的那个昭阳公主吗?”璃音将一截蛊虫的肢节挑了出来放在灯上烧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味,不可控制的,她的一颗心也跟着烦躁了起来。 行医者,最怕的就是心不静。 没想到的是,面前的男人却陡然冷了脸,捏着了她握着刀的手腕,冷冷开口:“你想做什么?” 璃音疼得松开了握刀的手指,却仍旧是倔强地回视着他,“确定了母虫在谁的身上,下一步不就是尽快杀了她吗?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警告你,你敢伤她分毫,我要你生不如死。” “墨重华,你搞搞清楚!现在在救你的人是我,会害死你的人是昭阳,你是疯了吗?”璃音严重怀疑他身上不止被人下了蛛心,可能还有迷魂蛊,“傻子,你这个大傻子!” 注意到她眼中涌现的泪光,墨重华凤眸眯了眯,却并没有松开禁锢她的大手。 “好,我答应你,我不动她,反正中了蛛心要死的人也不是我,你最好天天与她见一面,早死早超生。” 闻言,墨重华才放开了她。 璃音拾起地上的银刀,收回腰间,没良心的臭男人,她才不要再帮他挑虫子了。 “蛛心,真的没有其他解法了吗?” “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了,要么你永远别见她,要么你死,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 长手撑着额角,似乎陷入了困境,“她会痛吗?” “不会不会!你就算是死了她也一点事儿都没有!” 墨重华阖上了眼睛,微微叹了一句:“你先出去吧。” 总会有别的办法的,他会找到的。 璃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收拾好器具带上了门,看了眼天边西沉的落日,她摸了下腰间的银刀,这世上,只有她和他是一样的人,只有他们是患难与共,一起从魔鬼的手里逃出来的,那个叫什么昭阳的人,凭什么要左右他的生死? 眸光微闪,她随手唤来一个小厮,“去给我备辆车,我要去昭阳公主的府邸。” 小厮虽然有疑问,但还是规规矩矩地低头应是。 半个时辰后,璃音出现在了定北侯府门口,跟随着一名绿衣婢女来到了正在抚琴的卿千玑面前。 风吹帘动,身后是曲院风荷,十指纤纤撩拨着琴弦,稍稍一抬眸子,便是婉转妩媚的风情,倒真是个世间难得的美人,配墨重华刚刚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璃音压回了心底,她走近了两步,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美人。 “你叫璃音是吗?”红唇动了动,声音也和她的琴声一样好听。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问你一句话。” 不疑有他,璃音在琴桌前席地而坐,素手也勾了下那琴弦,发出一个不和谐的音色,“你说。” “你与墨重华是什么关系。” “同生共死?”璃音回望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的笑意淡去,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你与他又是什么关系?可否说与我听听?” 卿千玑掩唇笑了一下,略带羞色道:“不过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罢了。” 见到璃音瞬间青了的脸色,她语句顿了顿,又恰到适宜地补了一句:“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啪——”璃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色大变,怪不得墨重华不愿意杀她,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里面,罢了,他下不去手,她替他做了就是。 抽出腰间的银刀,直接袭向眼前人的命门,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是绝对不可能躲过去的。 卿千玑抚琴的手未停,唇角一勾,等着那尖锐的刀刃逼近她的眉心。 丝毫不乱的琴音中,身后的曲院风荷中飞出了一名黑衣男子,第一招挡下了泛着寒光的刀尖,第二招毫不留情地拧断了璃音的胳膊,将她锁在了地板上。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卿千玑秀眉微蹙,“寒翎,我不是让你护送温家人回坪洲吗?” 刺杀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定北侯府四周布满了暗卫,所以她才能做到临危不惧,但没想到的是,出来的人是寒翎。 寒翎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冷声训话:“说,是谁派你来的?” 璃音吃痛,冷汗如豆,死咬着牙没有说话。 卿千玑走到璃音面前,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红裙繁复迤逦曳地,开成了一朵美丽的牡丹花,“为何想杀我?” 她可不觉得单单是因为女人之间的嫉妒。 未等璃音开口,疏影就匆匆来报,见了厅中对峙的场面只是微微一愣,随后低声道:“公主,墨世子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水雾似的轻纱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墨重华长身玉立于灯火间,凤眸微敛,脸色冷得吓人。 “来得可真是巧啊。” “我来问公主要一个人。” “要人可以,总得先给我一个解释吧?”卿千玑蹲在璃音身旁托着粉腮,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笑成了新月。 疏影和寒翎对视一眼,完了,公主笑成了这副狐狸样,就有人要遭殃了。 墨重华长眉挑了挑,抿着唇没有言语。 璃音轻哼了一声,也没有开口。 “我不知道是在何时给你们造成了误解,认为我卿千玑是个以德报怨的人。”玉手拾起了掉落在地板上的银制小刀,贴在了璃音细白的脖颈上,稍稍一用力就带出来一条刺目的血痕。 “你做什么!墨重华,你还不来救我!”璃音变了脸色,后仰着脖子。 刀刃贴得更近了些,有血珠顺着刀尖滑下,配上她笑眼盈盈的神情,有一种诡异的美感,“不说点什么吗?墨世子?” “你杀了她吧,我没意见。”语毕,那冷着脸的人拂袖转身,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孤傲姿态。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坏家伙,我还不是为了救你!”璃音挣扎地更厉害了,对着墨重华的背影就是一顿骂,骂着骂着,气焰就弱了下去,断断续续地啜泣了起来。 “早知道死的这么快,还不如留在浮花宫呢。”撇清关系的话,扶苏师兄说不定还能饶她一命。 红唇一撇,他把话说绝到这地步了,卿千玑反而觉得没意思,随手将银刀别回璃音的腰间,她缓缓起身,扶了扶鬓角上有些松了的珠花。 示意寒翎松手,她抬起小巧玲珑的下巴,骄傲地望了厅中的两人一眼,“人你可以带走了。” 见墨重华讶异地转过身,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差了。 璃音扶正自己的胳膊,咬着牙给自己接上了骨头,随后虚弱地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墨重华,如果你再不过来扶我,我就告诉她你——” “闭嘴。” 很快,她的腰上搭上了一只手,被一股大力强行扶起,嘴角露出了个嘲讽的微笑,她贴着墨重华的耳朵悄声开口:“第三次了,今晚回去,你的蛛心就该到第三层了吧?” “用不着你操心。” “真不用我帮你先剔除一部分网?看你这副精气神十足的样子,说明我中午的办法还是有效的。” 墨重华用余光扫了她一眼,终究是没有再说话,一天之内若多了两层蛛网,那他怕是明早起不来床了。 卿千玑望着二人互相扶持着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眉宇间凝聚了一层寒霜。 这人明明白日与她在姻缘殿还耳鬓厮磨,璃音刚一出事,他就火急火燎地来要人了,前后两种态度大相庭径,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在姻缘殿里的那一番境遇,纯粹是她被人白白吃豆腐了么? 岂有此理,若不是她心甘情愿他,他怎能得逞? 真是气人,要不是现在花厅中还有寒翎和疏影在,她立马就坐在地上抹眼泪了。 这样想着,她便朝地面上看了一眼,只见平整的地板上被人用小刀划出了两个字,歪歪扭扭的,凑近了一看,写的是“蛛心”。 看这位置,应该是刚才璃音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留下的,她想告诉自己什么? “寒翎,去查一查,蛛心是什么。” “是。”寒翎低头应是,在主子想起他没有亲自护送温家大少爷前赶紧撤退。 疏影走了过来,斟酌了一番,迟疑开口:“公主,刚才那女子与世子是什么关系?两人看上去很不寻常” 卿千玑看着被晚风拂动的帘账微微叹了口气,委屈地咬了咬唇,闷声道:“我若是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现在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我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把权利一点一点从那些人的手里抢过来,总算有能力护住自己身边的人。”她站在窗边,沉默地望着被晚风压弯了枝头的荷花,目光暗波汹涌。 “他去浮花宫前,我本做好了此生与他绝缘的打算,可是春花宴上的那一支兰草,却让我想去再拼一拼。” “我在京中拼赢了,站稳了脚跟,想不到却在他那里摔了跟头。” 卿千玑自顾自地倾诉了一大堆,说到最后状似无意地抬手揉了揉眼睛,“今天这风可真烈,吹得人眼睛疼。” “公主,不可轻易落泪啊。” “我知道的,我忍得住。”一个人委屈难过到极致,却还偏要忍痛不做声,连流泪的权利都没有,卿千玑迎着风露出了笑容。 她哭不了,只能笑。 疏影没再说话,垂着脑袋退了下去,公主此刻一定很难受吧,六年来的朝暮期盼换来的却是凭空插足了一个女子,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仔细想想接下去该怎么做吧。 刚一出门,遇见了行色匆匆的暗香,疏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语气严厉:“这些天跑哪里去了?怎么都不见你的人影?” “我去花市买了些睡莲,打算种在后园里。”暗香半垂着眼帘,看不清神情,“你和公主有事从来不叫我,现在又盯我盯得这么紧,这是把我当外人吗?” 面对她的诘问,疏影愣了愣,不带着暗香是因为公主行事件件危险,暗香性子天真应对不来,如今反倒成了两人的一个心结了。 “罢了,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只是不要忘了公主对我们的大恩,不可逾矩。”摇了摇头,疏影兀自离去了。 暗香冷冷一笑,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一直一来,公主就偏心姐姐,再后来将军也是喜欢姐姐,明明都是一样的面孔,为什么大家都更喜欢姐姐呢? 第二日天一早,疏影刚替卿千玑梳好发髻,寒翎就前来复命了。 “公主,属下已经查到,那蛛心是一种剧毒的蛊术,分为子母二蛊,被下蛊之人若是相见,那身上带着子蛊的人就会被蛊虫噬心,心口会结一层纹路,等结满七层纹路后恰似一个蛛网,身中子蛊的人也就死透了。” 寒翎见卿千玑眉头紧锁,也神色肃穆,“这种蛊源自北燕,发作时能使人痛不欲生,大梁知道的人不多。” “蛛心,七层”卿千玑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檀木桌面,突然脸色一变,焦急地望着寒翎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身中子蛊的人死,母蛊自行消散——” “怎么让中了子蛊的人活?” “杀了带有母蛊的人。”寒翎被突然逼近的身影吓了一跳,赶紧恭敬地回答。 卿千玑跌坐回位子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终于明白墨重华为何总想看她的心口,细细算来,两人已经见过三次,那么他应该已经发作了三次。 璃音想杀自己,就是因为墨重华只剩下一半的命了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属下暂未查到有别的破解之法。” “你说这蛊毒是从北燕传过来的?”蓦然睁开了双眸,铜镜中的人有一双海面一样蔚蓝的眸子。 “是,属下再派人去北燕境内查探查探,也许会有别的方法。” “不用这么麻烦,疏影替我收拾收拾,我要去一趟明月楼。” 那里有一个老妖孽,给了她一双北燕王室的眼睛,不仅精通医理,还知晓北燕的所有秘闻,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疏影倒吸了口冷气,犹豫着说道:“公主,您真要去明月楼啊?” “非去不可。”卿千玑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伸手点了下她拧成了川字的眉心,“你要是实在害怕,不用随我一起去,有寒翎跟着我就好了。” “那奴婢就不去了。”疏影转身去开了衣橱,“奴婢给公主找一件深色的衣裳,不引人注目些。” 当卿千玑穿着一件暗色的衣裙站在明月楼的大堂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异常惹眼。毕竟人人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唯独她一身素净,和这青楼格格不入。 明月楼是五年前才开张的,店里的头牌花魁是明月姑娘,所以就用了她的名字命名。只用了短短一年时间,就一跃成为了京城第一风月场所,文人骚客以及浪荡男的最爱。 大堂里招待客人的侍琴姑娘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卿千玑,立马迈着小碎步扭着腰过来,将她引到了四楼。 四楼总共就一间屋子,面积和底下三层一样大,布置的极其风骚花哨,让人刚一踏进去就眼花缭乱,感到眩晕。 “明月主子,公主来了。”侍琴出言提醒了一声后,便提着裙边下楼了。 卿千玑小心地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行走,时不时还能踩到两颗价值连城的珍珠,再不然就是绫罗锦缎,反正就是怎么值钱怎么往地上扔。 屋子正中央是一张圆形的大床,粉色的纱幔挂在顶上铺散开来,倒有几分如梦似幻的感觉。 床中央躺着的那个人慢悠悠地起了身,一边下床一边打着哈欠,墨发及地,肌肤胜雪,只穿了件薄薄的中衣。 一张脸更是妖孽,六分女相四分男相,若穿上女装再用脂粉敷个面,就成了我们楼里的头牌——明月姑娘。 卿千玑作为明月楼的金主,两三年才来店里一次,多数还是因为眼伤又复发了。 明月坐在美人榻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人,“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妾身这里,眼睛又疼了?” 卿千玑因为他这个“妾身”着实翻了个白眼,“你当花魁当上瘾了?” “你们大梁人是不是都眼睛瞎,怎的就都认不出我是个男人,哗啦啦地往我屋子里送钱呢?” “你骂人就骂人,能不能别带上我?” 明月轻嗤了一声,朝她妩媚地眨了眨眼睛:“你本来就是个小瞎子。” 初见时,她眼盲,他濒死,她救了他,他医好了她。 “我记得你六年前就是这副样子了吧,怎么一点儿也不见老呢?”卿千玑给自己倒了杯茶,送到嘴边却发现是甜酒,“说实话,你到底多少岁了?” 明月似乎在认真地思考她提出的问题,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皱着眉开口:“今年应该有三十了吧?” “男子三十而立,你在这里穿女装当花魁?” “回不去呀”美人凝眸最是动人,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里带着无限哀愁,“你信不信,我一踏入北燕境内,立马就会被剑戳成个血窟窿。” 还不到时候呢,他深深地望着卿千玑蓝色的眼眸,那是已故的小皇女的眼睛。总有一天,他会带着这双眼睛回去的。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卿千玑不愿勾起他的伤心事,都是身不由己的人,难免多了分惺惺相惜之感,“蛛心蛊,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这可是北燕人都闻风丧胆的一种毒,可是宫斗宅斗必备之宝,没想到名气都传到这边来了。”明月放下了琉璃杯,兴致勃勃地说道,“这蛊毒是我十三岁时,一人研制出来的。” 说完,他眼睛亮亮地注视着卿千玑,一副等夸奖求表扬的模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09、强吻 “哦?那我是不是该夸夸你天资过人,聪明绝世啊?”卿千玑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明月,手指紧紧地抓着桌子的边缘,指节处微微泛白。 “你别这样看着我,怪渗人的。”明月被她盯得发怵,又斟了杯酒抿了一口。 卿千玑凝眸望着他,突然开口:“我中了蛛心。” “我知道啊。”明月又是一副求夸奖的姿态,凑到她的肩侧悄声道:“其实早在六年前,我替你换目的时候就发现了。” “啪——”玉手用力地一拍桌子,卿千玑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身上的气势凌厉得骇人,是谁在她和重华的身上下了蛛心蛊,春花宴是她与他最后一次相见,难道是当时挑衅他们的司昱? 卿千玑怎么想,这份罪名也只能扣到司昱头上了,毕竟他也不希望自己与墨重华走在一起。 明月退到一旁的软榻上拍着小心脏压惊,怨怼了一句:“你体内的是母虫,又不碍着你的命,况且子虫也不在我身上,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有没有破解之法?” 明月耸了耸肩头,无奈开口:“要么你死,要么那人死,要么老死不相往来,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见卿千玑低着脑袋不说话,他又好心地补充道:“对了,你千万别让中了子蛊的人发现你,不然他肯定会想尽办法弄死你。” “他已经知道了。”卿千玑坐回到位置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这蛊毒是你研制的,难道连你也不能解吗?” “拜托,我一个研制毒药的,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越无解越好了!” “我不管,你现在就给我想,我不要他死。” 明月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啧啧了两声,又托着俊脸靠了过来,“怎么的,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 本就是句玩笑话,谁知道面前的小姑娘却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话语。明月这下觉得不得了了,倒吸了口冷气,“看不出来啊,你也会有动心的时候。” 这可是京城第一心狠手辣c铁石心肠的妖女啊,也会有喜欢的人,真是天下奇闻。 明月皱着眉头想了想,迟迟才开口:“你这样的身份和处境,还是像我一样绝情绝爱的好,在乎的人越多,你被敌人握在手里的把柄也越多。” “我只想他好好的,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盼头了,别无他求。” “那你就一辈子躲他躲得远远的,不碰一块就没事了。” 卿千玑看了他一眼,又咬着唇垂下了头,良久才小声说道:“有时候,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他一眼,我心里就又升起了无限勇气,支撑着我跟这帮妖魔鬼怪缠斗。” “你呀,还真是让人不省心。”明月叹了口气,进了内室听令哐啷倒腾了一阵,过了一会儿带着一粒药丸走了出来,递到她跟前淡淡道,“把这个吃了吧。” “这是什么?” “能让你体内的母虫睡上小半年时间。”明月难得正经地说话,他眉宇间略带犹豫,“我先和你说清楚,这玩意极寒,可能会伤了女人的身子以后你可能很难有孩子,老得也比别人快,你可要想仔细了。” “多谢。”没有过多的犹豫,卿千玑拿起他手上的药丸吞了下去,又给自己灌了一大杯酒,因为酒劲太呛人,她捂着心口咳嗽。 明月走过去给她排着背顺气,脸上不知是喜是忧,“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你就不怕我给你吃的是毒药。” “怎么会呢,这双眼睛用在我身上,可是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卿千玑扬着一张笑脸回望着他,笑意却不达眼底。 京中人皆以为她是因为药物才导致的眼眸变色,可是,她在知道明月的身份后就明白了一切,那个雨夜里,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女孩子,是北燕先太子的女儿,是北燕国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北燕国因为六年前的宫变而内乱不断,据说首辅大臣带着小皇女秘密逃亡,至今下落不明。那个小皇女,听明月说,和自己有八分像。 尽管知道了明月动机不纯,卿千玑还是留下了他,互相利用嘛,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做的最顺手的事情。凡事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总不会错的。更何况,她行的是万分凶险的道路。 “我先走了,你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解蛊吧。” 语毕,没等明月回复,她就兀自打开门下了楼。 今日出门她没坐侯府的马车,而是带了面纱,等走到了长安官道上时,闲杂的群众瞬间就少了,灼人的午日里,一名蓝衣男子的身影映入眼帘。 “风哥哥,好巧啊。” 司风回过头,看见了明媚如花的卿千玑,他脸上的愁容淡了些,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是啊,好巧啊。” 卿千玑走到他跟前,仰着小脸盯了他好一会儿,歪着脑袋娇憨地开口:“怎么,有心事?” “父皇将永昌王的事情交给了我。” “就是那个下令开闸淹了郫县c温县两城,还欺凌了无数良家小姐的老混账?” 提起这件事,司风的眉头就瞬间紧缩,“永昌王为祸百姓,罪有应得,只是永昌王妃是我的姨母,这两日她一直在母妃宫中哭诉,母妃叫我” “三殿下是监国,这件事不是应该由他处理吗?” 司风收起来手底的折扇,语气一顿,“三皇兄将此事交给了我,父皇应许了。” “他还真是会顺水推舟啊,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倒知道向皇上举荐你了。” “也不是,听父皇的意思是,不怎么想处罚永昌王,也许是念及旧情吧,他把这个案子交给我,是想给我个机会,放过皇叔一码。”说着,司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毕竟三皇兄铁面无私,这是文武百官都知道的事情。” 卿千玑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平静地开口:“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想按照大梁的律法来。” “那够永昌王死一百次的了,你不怕你母妃与你翻脸?” “是她从小教导我要做一个正值的人,如今却要我折腰,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卿千玑粲然一笑,冲他微微颔首:“风哥哥,你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吧,我觉得你是对的。” “谢谢,本来还有些犹豫,听了你的建议我便更加坚定了。” 不过三日,京中便有了传闻,说是六皇子司风亲自在大理寺审判了永昌王在宏光寺屠害无辜少女的案子,还一并算上了之前岐州发洪时他下令淹没了下游两城之责,以及纠结党羽陷害拯救灾民的岐州刺史之事。 听说最后,那永昌王是被削了皇籍,流放北境了,但皇帝念及旧情,免了永昌王府连带的罪责。 卿千玑在曲院长廊下摇着百花戏蝶的团扇,颇有闲情逸致地朝荷花池里撒了把鱼食,“宫里有什么消息吗?” 寒翎恭敬地站在一旁禀报:“线人传来的消息是,六皇子自请去岐州治理洪水,皇帝对他发了一大通火,然后就气病了。” “他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卿千玑慵懒地倚靠在栏杆上,眼波脉脉,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感情,“这两天盯紧司昱,别让他再从中搞点什么小动作。” “是。”寒翎拱手应是,随后便退下了。 卿千玑望着湖面上那个模糊的倒影,朝她扔了把鱼食,粼粼水波立刻就冲散了影子,“接下来的棋,我该怎么走呢?” 她蹙起了秀眉,陷入了沉思。 “公主,守门的小厮方才收到了一张帖子。” 素手接过一看,原来是司风送来的,意思是他即将远赴岐州,替横河水修闸引渠,此去不知何时才归京,想与她设宴拜别,字迹苍劲有力,笔迹措辞皆是司风一贯的风格。 美眸一横,她捻了捻衣裙起身,低声吩咐道:“备车,我要去十里长亭。” 一个时辰后,侯府的马车到了十里长亭,卿千玑掀开帘子下了车,此地并非是建造有长亭十里,亭子只有一座,但名“十里”,是出城的必经之路,意欲旅人的依依惜别之情。 落日西沉,天边黑云压着远处的山脉,亭子两旁杨柳随风起舞,唯独不见四周有一个人影,卿千玑慢慢眯起了浅蓝色的眸子,低声唤了一声坐在车辕上的寒翎。 四周凝聚的杀气让寒翎本能地将手覆在剑鞘上,警惕地踏着步子。 “咻——”一支利箭袭向卿千玑心口的位置,寒翎飞身而上,一剑斩断了那枚暗箭。 无数只利箭组成的箭雨紧随其后,卿千玑躲在寒翎身后,由她护着退到了马车里,数十名手持长刀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原本潜藏在四周的危机瞬间暴露了出来,送别的长亭俨然变成了一道鬼门关。 “驾!”寒翎狠狠地抽打着马鞭,马车飞奔在回城的驰道上,原本车水马龙的驰道此刻连个鬼影都没有。 刺杀对卿千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她卧倒在车厢里,时不时有箭刃从外面扎进车厢内壁,她紧紧咬着下唇,有人模仿了司风的字迹诱她出来,她该更小心些的! 紧跟其后的黑衣人甩出弯刀勾住了马车顶,齐齐用力一拉,车厢壁刹那间四分五裂,漫天的木屑在空中飞舞,黑衣人赶到时发现废墟中早已经没有了人影。 卿千玑被寒翎抱在怀里在长巷中飞奔,生死关头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她只能尽量维持身体的平衡,不给寒翎添麻烦。 身后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逐渐逼近,寒翎剑眉紧锁,他环顾了四周一眼,跃上了一面高墙,将卿千玑放在了一户陌生人家的花圃内,急声道:“借公主外衣一用。” 没有任何的犹豫,卿千玑扯下腰带解开了外衣,递交到了寒翎的手里。 “公主且在此处暂避,属下引开他们后速速就回。”寒翎随手折了一捆灌木用她的衣裳一包,单手抱在了怀里,看上去就像是抱着她本人一样,他足尖轻点,消失在了昏暗的长巷中。 这里只是一处偏僻的墙角,卿千玑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敢惊动这座宅邸里坐着的人,她刚才将外衣解下后,此刻就剩下一件单薄的抹胸长裙。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夏夜露重,她蜷缩在花木后,不停地摩挲着肩膀和手臂,唇间吐出一朵朵白色的雾花。 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的左小腿在隐隐作痛,低头一看,光洁的小腿上被划破了一道深深地口子,正在往外淌着血水。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咬了咬牙,抱紧了胳膊,打算撑到寒翎回来。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望了眼挂在夜幕中的残月,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蓦地,她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而后就是被重重地压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来人动作粗辱根本没有给她反抗和开口的时间,她被一双大手捂着了眼睛,下一秒,冰凉的吻如狂风骤雨般落在了她的唇上。 “唔——唔——” 她被人提着腰脱离了地面,悬挂在半空中让她格外无力,手和脚都丧失了平日里大半的戾气,软绵绵地挣扎着,呼吸又被人堵住,只能趁他换气的间隙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娇嫩的肌肤被粗糙的树干轻易地划破,背后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相濡以沫间,她抱着鱼死网破的决绝咬破了那人的舌头,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霎时溢满了口腔。 “放开唔” 卿千玑觉得自己背后全被树干磨破了,但她顾不得疼痛,试图抬起悬在半空中的双腿去踢眼前的人,一片混乱间,鞋袜都挣脱玉足掉在了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变成了她双腿环着他的腰的暧昧姿势。 那人依旧是紧紧地遮住她的眼眸,唇间的攻势从她红肿的唇瓣移到了精致诱人的蝴蝶骨上,时而温柔时而残暴,像极了一场无声的凌迟处死。 “放肆”本该气势磅礴的怒喝变成了软糯可口的声音,唇舌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她仰着小巧的下巴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月光柔柔地洒了下来,将她暴露在外的肌肤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辉,洁白细腻如同上等的羊脂玉,用金线绣着瑶池牡丹的抹胸长裙早就不知道滑到了哪里去了,红唇似火,气若幽兰,秀色可餐,说的便是这样的人儿吧。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端庄优雅的公主,变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墨重华舔了舔嘴角的血迹,不知餍足般地再次俯身低下了头。 “嗯哈” 被人强行捏着双颊,迫使她张开小巧的嘴,极具侵略意味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幽兰的气息淹没。 你来我往对峙间,有银色的丝线顺着嘴角滑落,刚好滴在她心口位置的肌肤上,还带着温热的感觉,让她突然意识到那个位置已经没有衣物遮盖了。 有月光从指缝中透过来,卿千玑只能看见树影蓬松和斑驳的星空,从未感受过的耻辱感从她心头源源不断地涌现,让她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男人碎尸万段! 不能反抗!彼此的力气相差太大! 思及此,卿千玑隐忍地咬破了嘴唇,指甲嵌入肉里,她忍下内心作呕的感觉,细白的柔荑抚上那男子的胸膛。 柔若无骨的玉手一路描摹着蜿蜒向上,最后娇柔无力地攀上了他的脖颈,红唇微微张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离了海水濒死的鱼儿。 卿千玑明显地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动作停顿了几秒,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随后,她的耳垂被人咬住,男人埋首在那一方细白的香肩上压抑地低吟着,与此同时,禁锢着她身体的力道瞬间消散了不少。 卿千玑转动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露出一枚针尖,针尖淬了剧毒,泛着幽蓝色的光芒,她用了最后的力气猛地扎进男人的后颈! “啊——” 耳畔传来一阵闷哼,那人放开了她,卿千玑跌落在地上,迅速转动手镯上的刀丝机关!可当她抬起头时,看见的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熟悉的是眼前的人长生玉立于月色下,单手捂着后颈,嘴角的笑容嗜血而妖冶,凤眸不再清冷,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卿千玑放下了按着镯子的手,不可置信地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她颤着声音唤了一声:“墨重华?” “嗯?”面前的男人再次走进,高大的身躯遮住了皎洁的月光。 卿千玑只能看见他晦暗难明的面孔,还有自己遍体鳞伤的肌肤,都是刚才两人她挣扎时被粗糙的树皮磨破的。 那种陌生的压迫感再次将她笼罩,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墨重华很陌生,除了一张脸和她记忆中的没有两样外,眼神c表情c性子,都和前世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拢了拢残破的衣裙,她神色哀伤,这还是她日日夜夜想念的人吗? “这难道不是梦吗?”墨重华俯下身体,贴着她冰凉的额头,凤眸恢复如常,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以为这是梦”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梦!”卿千玑咬着唇把眼泪憋回去,她不能哭,一哭就变回了小瞎子,但她还是将毒针的解药交给了他,“先吃下。” 墨重华半垂着眼帘,听话照做,他将外衣解下披在她身上,为她挡去夏夜的凉意,弯腰系腰带时,却突然发现了她脚上的伤。 “谁伤的你?”目光心疼无比,他将她拦腰抱起,离开这偏僻的角落,行走在开满栀子花的石道上。 “谁知道呢?也许是前些日子被我灭门的柳氏,也许是永昌王府,也许——” “以后不会有了,我回来了。”话还没说完,她便被人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抱着她腰肢的手臂似乎还在颤抖。 卿千玑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能让他起这么大的反应,她悄悄抬头瞥了他一眼,只看得抿得泛白的薄唇,她心底的气莫名消退了一些。 红唇撇了撇,嘟囔了一句:“现在在这里假惺惺,刚才是谁在那里欺负我?” 说完,她突然觉得脸上火烧似的滚烫,低头看了一眼,好在她现在穿着他的外衣,该遮的地方都遮得严严实实。 “我真以为是梦。”墨重华将她抱进一座四周都种满了荷花的水榭,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软榻上,半跪在她面前用帕子擦去那玉足上沾着的尘土。 “你不知道,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我一睡着,你就会跑到我梦里来,所以有的时候我也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他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比窗子外呼啸而过的晚风还要轻,纤长浓密的睫毛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夜露还是泪珠。 卿千玑本就受不住他这副可怜模样,又见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 “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了?” “不是,是真的。” 他突然笑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瞥见她身上的伤口时,凤眸又暗了下去,“我去隔壁拿药箱,你等一等我,不要乱动碰了伤口。” 卿千玑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身影,连外衣都忘了找一件穿上,一颗心逐渐就软了下去。余怒未消地对着软枕捶了一拳,不甘心地咬着牙:“该死!又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了。” 屏风后,墨重华勾了勾嘴角,手指点了下唇瓣,指腹染上了一抹玫红色的口脂,他的卿卿,怎么这么好骗呢? 那么甜美的滋味,梦境里怎么可能会有呢? 没过多久,墨重华就背着药箱端了盆热水过来,他走到软榻前坐下,将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的卿千玑拉了出来,“你身上的伤口要清洗过再上药,不然会留疤。” “你府上就没有婢女吗?”卿千玑不情不愿的抱着被子,实在是不愿意再与他触碰。 墨重华叹了口气,缓缓道:“有是有,但这夜深人静的,若让外人看见你我这般光景,只怕到时候会流出去闲言碎语。” “想不到你还这么在乎名声。”不知怎的,说话的语气变得有点酸。 “我不是在意自己,我是在意你的名声,我不愿京里的那些人将你变作茶余饭谈。”振振有词,掷地有声,墨重华突然发现自己说谎的时候竟也这般顺畅。 末了,他又信誓旦旦地补充道:“你放心,今日之事我绝口不提,明日一早我就将你悄悄地送回侯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10、痛了就喊出来 “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以后会结疤的。” 卿千玑犹豫了片刻,又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墨重华没再执着,柔声道:“嗯,如果你可以,那就自己来吧,我回避一下。” 卿千玑从水盆里拧干了帕子,却突然犯了难,手臂上和腿上的伤口她能清理,但她后背上c腰上还有一大片呢! 墨重华似乎是看穿了她的窘迫,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淡然开口:“背上的伤口你看不见,还是我来吧,等处理完它们后我就去外室坐着。” 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卿千玑红着脸点了点头,再瞧见墨重华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又鄙视了下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汗巾被拧干,男子指节分明的手执着它轻轻覆上那细小的伤痕上,小心地擦去沾在肌肤上的树皮残渣。 卿千玑绷着背,将整张脸埋在被子里,面如火烧。 “对不起”墨重华看着自己的恶行,放纵本性过后涌上心头的,只有愧疚和心疼。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伤。”卿千玑不敢动弹,声音细若蚊吟。 “我知错了。”他打开药盒,将冰凉的药膏涂在她伤痕累累的后背,目光深沉。 卿千玑听他的语气就像是快哭了一样,这才回过头望了他一眼,等对上他深邃如夜色的凤眸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还是眼前的人先开口打破了满室静谧,他将药盒递给她,“手臂上和腿上的伤,你自己处理可以吗?” 见她抱着被子不说话,墨重华便将药盒和纱布都放在了床边,起身欲走。 还未站直,衣袖就被人紧紧地拽住,他疑惑地回过头,看见了她和蔷薇花一样娇艳的面庞。 “你帮我吧。” 不是询问,也不是请求,她对他一向就是这种命令的口吻,墨重华却觉得心底开了千多万朵的花,明媚如春。 薄唇动了动,语气温柔如水,只轻巧地答了一个字:“好。” 看着重新坐回到软榻上的男人,卿千玑又突然有些后悔,她这是在做什么?看起来是不是有点欲拒还迎的意味? 正当她还在纠结的时候,脚踝被人握住,稍一用力,纤细修长的玉腿就横亘在了他的双膝上。 卿千玑实在没脸去看这画面,干脆又把头藏在被子里,做一个掩耳盗铃的贼。 小腿上的箭伤可比那些擦伤严重多了,墨重华替她清洗完伤口后准备抹药,他将那个缩成一团的小人儿揽到了自己怀里,低声道:“一会儿要是疼了就喊出来。” 说完,他将药膏抹在伤口上,明显感到怀中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后就是用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 墨重华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用最快的速度缠好了纱布,低头看着她惨白的一张脸,心痛不已,“疼吗?” 卿千玑嘴角扯出个牵强的笑容,微微摇头道:“不疼。” “是谁教你这样的?”谁知道墨重华却冷下了脸,语气里压抑着复杂的情绪。 “什么?”她仰着小脸,不明所以地问道。 “是谁把你教成这样的,受伤了咬着牙死撑,痛了也不知道喊出来,到底是谁逼着你故作坚强的?” 她被他一连串的话堵得发愣,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这是在心疼自己吗? 墨重华眉心紧蹙,叹息了一声,“明明我看着都觉得要痛死了” “那你呢,你的这里都不会觉得疼吗?”卿千玑将食指抵在他心口的位置上,隔着衣料都能察觉到那里的异样。 “软榻上放着记载着蛛心蛊的医书,我看见了。”她凝望着他错愕的眼眸,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子虫在你体内,母虫在我体内,对吗?” 她隐瞒了璃音和明月的事情,那些细枝末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都快没没命了,还能这样泰然自若地与她相处。 手指移动到了盘扣的位置,她凝噎道:“能让我看看吗?” 墨重华将脸别到一边,抿着薄唇:“还是不要看了,会吓到你” 闻言,卿千玑直接解开了衣襟上的盘扣,除掉了他的里衣,待看清心口上那一道道可怖的刀痕时,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开始小声地呜咽。 墨重华以为是那些刀痕吓到她了,立马合上了衣襟,起身退开了好几步,“你别怕,我现在就离开。” “不是,我只是太想哭了。”卿千玑挪到软榻边缘上,楚楚可怜地抬头望着准备离开的人,“我不能哭的,一哭我的眼睛就瞎了。” 墨重华大步上去将她圈在怀中,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她的眉眼,“为什么会这样?我不在的这六年里,你都经历了什么?” “早些年不小心摔伤了眼睛,好不容易才医好的。”卿千玑撒娇似的环住了他的脖子,把小脸贴在他心口的位置上,连呼吸都莫名觉得困难了起来,抽抽噎噎地开口:“我好难过,这次真的忍不住了。” “那我们来做一点别的事情,来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墨重华抱起她,将她放在软榻外的窗柩上,窗外月光皎洁,荷香阵阵扑鼻,一片温馨美景。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知不觉中,卿千玑恢复了从前在他这儿的娇脾气,烦躁地扯着窗边的纱幔。 下一秒,一个带着凉意的吻隔着纱幔落在她水润的唇上,舌尖还描摹了她的小巧玲珑的唇形。 卿千玑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愣得瞪大了眼睛,等他眼底带笑地离开后,她才反应过来,傻傻地舔了舔嘴唇,上面还带着他独有的味道。 “怎么,还想回味?”墨重华捏了捏她的鼻子,戏谑地调笑。 “你怎么每次和我见面都”卿千玑红着脸,悄悄打量了他一眼,“都和发情的小狗似的。” 墨重华又半倾着身子,唇角的笑容染上了邪魅的痴狂,“因为我同你相见的次数,见一次就少一次,我自然要多做点有意义的事。” 卿千玑并不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服下了明月给的药,短时间内他与她相见蛛心蛊不会发作,可能是出于私心,她倒是想看看墨重华愿意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唇上又传来冰冷的触感,身后是摇曳的荷花池,她一边拒绝一边后退,听见他附耳低喃:“卿卿,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吗?” 就像是被这低哑的声音蛊惑了一般,卿千玑美眸一横,冷声道:“你先告诉我,那璃音是你的什么人?” 此言一出,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对味,只能咬着唇死撑。 墨重华将她凌乱的青丝拢到耳后,戏谑着开口:“这话是不是有点酸?” “我是不是也可以将它理解为,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墨重华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熟练地擒住了那小巧的耳垂,细细品味,“又或者说,你将我看成了私有物,不容别人觊觎呢?” “胡言乱语,嗯”卿千玑一只手紧紧扶着雕花窗栏,一只手在阻止他不断逼近的身躯,呼吸却被他折腾得急促了起来。 “嘴这么硬,是要我来撬开吗?” 他的吻又落了下来,不似刚才那般温柔,带着占有和侵略的意味。 屋外突然间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荷叶和湖面上,卿千玑仰着头,支撑着柔若无骨的身子,和窗外娇美的荷花一起,被迫承受这突如其来的风雨。 “穿着我的外衣,你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勾引我。”对于自己的衣服,墨重华自然知道怎么才能最快速地解开,手底下传来的柔软光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你怎么能这么强词夺理?”卿千玑软绵绵地推着他,浑身都在颤栗,没过多久就不用他堵着她的嘴,她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了。 溢出口的,是苏媚入骨的娇吟,混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氤氲了满室的靡靡之音。 “重华~”卿千玑无力地依附在他的胸膛上,情难自禁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带着难以抑制的情深与思念。 “啊!” 一片混乱间,卿千玑撞到了软榻的床沿,思绪清晰了一些,她抬头看着面前如狼似虎的男人,以及凌乱的垫子,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卿卿” 他的体温滚烫的吓人,卿千玑听着两人如鼓擂的心跳,突然仰头吻上了他心口上的伤疤。 细密湿濡的吻经过所有的刀痕,她像只小猫一样,伸出舌头舔舐分担他的伤痛。 她用酥媚的要人命的声音问他:“会痛吗?” “那不重要”墨重华搂紧了她娇小的身躯,两人赤诚相见反而坦然,“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说完,他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睡吧。” 睡吧?卿千玑咬着唇瞪着他,这人什么毛病,她都做好了准备他让她闭着眼睛睡觉? 有这样赤条条地睡觉的? 还没等她发问,身旁的人已经穿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卿千玑堵着气,却也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黑暗中,墨重华睁开了眼,目光幽深。她就像是开到最美的蔷薇花,他可以欣赏,却不能采撷,因为他怕这朵花会在他手上枯萎。 “怎么办呢?” 墨重华拥着她不堪一握的腰肢,不知餍足般地嗅着她身上的幽香。 卿千玑睡到半夜觉得腿上有些凉意,醒过来后她看着枕边安睡着的男人,恨恨地翻了个身。 思来想去气得睡不着觉,没过一会儿,身后又有只手伸过来,准确无误地摸上了她胸脯,卿千玑忍无可忍,将这人从榻上踢了下去。 第二日清晨,卿千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人绿樱。 “公主,奴婢伺候您起身吧。” 卿千玑环顾了屋内一遍,没发现有其他多余的人,她自然是信任绿樱的,于是也没有扭捏,由绿樱扶着下了床。 梳妆台前,女子面容极尽妍丽,唇瓣不点而朱,眼角眉梢都是说不清的娇媚。 绿樱特意给她换了一件领子高的衣衫,遮住了细白脖颈上的片片红痕,正准备挽发,却发现铜镜里多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绿樱笑着福了福身,低着头悄声退下去了。 卿千玑打开妆匣,捡了两支簪子出来,一支是白玉梅花簪,一支是孔雀金步摇,她垂着眼帘问身后的人,“哪一支好看些?” “这支素净些,刚好衬你今天的衣裳。” 入耳的是男子微哑的声音,悦耳动人,像是无意中被撩拨的琴弦。 卿千玑蓦地抬头,看见了镜中面带笑意的墨重华,她将手中的簪子放下,抿着唇不说话。 墨重华拾起梅花簪子,斜斜地插入她的发髻间,满意地开口:“卿卿真是什么样都好看。” 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卿千玑用余光暼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言语,也没有过多的表情。 身后的人却没脸没皮地将下巴枕在她肩上,与她亲密地贴面私语:“怎么不说话,又在等着我来撬你的嘴吗?” “你无耻!”卿千玑恼羞成怒地瞪着他,双颊绯红。 墨重华从身后将她环住,指了指铜镜中二人的倒影,难掩缱绻情意,“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是一对新婚夫妻?” “我看是像恶霸强抢了良家民女。” “那你还不快点和我求饶,没准爷心情好了就放你回家了。”墨重华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回味起之前尝到过的甜美,喉结滚动了一下,“你今日涂的是什么口脂,怎么有一股果香?” “好像是有一点,应该是沁香阁的口脂吧?”卿千玑拿过桌案上的脂粉盒子,正欲打开查看一番,下巴却突然被人钳住抬起—— “唔” 猝不及防的吻就这样堵着了她的话语,他将她唇上的口脂舔了个遍,仍是不满意,托着她的脑袋逐渐加深这个吻。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热,铜镜上氤氲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依稀能看出两个交颈的人影,暧昧异常。 卿千玑觉得腰上搭过了一只手,随后身子一轻,墨重华将她抱到了梳妆台上,名贵的脂粉和首饰撒了一地。 两名送餐的婢女站在屋外,止步不前,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绿樱在远处瞧见愣在檐廊下的两人,快步上前询问:“怎么了,还不赶紧送进去,一会儿粥该凉了。” “绿樱姐姐,你仔细听”其中一名婢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绿樱不解地看着水榭外飘舞的纱幔,竖着耳朵认真辨认四周的声音,除去蝉噪和鸟鸣,隐约还能听见一两声压抑着的娇吟,似痛苦似愉悦。 真是听得人面红耳赤,绿樱挥手示意两名婢女:“先退下吧,候在荷花池外,主子叫你们再进去。” “是。”两名婢女如获大赦,赶紧跟在绿樱身后一同穿过长廊,退到了荷花池外。 “你好甜啊。”心满意足后,墨重华搂着她的腰,指尖缠绕着软玉烟罗腰带细细把玩。 “流氓!”卿千玑舔了舔红肿的嘴唇,似嗔非嗔得仰头望着他。 “我流氓?就我对你这唯命是从的态度,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你。”墨重华笑容恶劣地掐了把纤腰,语气里满是得意,“卿卿啊,你是不懂得如何拒绝男人” “还是说,你根本无法拒绝我呢?”他倾身附耳,低声呢喃,一针见血地说出了卿千玑最不愿面对的事情。 “你胡说!”羞红了脸,死咬着下唇不肯承认,一寸寸后退,脊背贴上了冰凉的铜镜。 面前的男人步步紧逼,收起了邪气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执起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们完婚吧。” “你刚才说什么?”卿千玑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说,你必须尽快嫁给我了。”墨重华用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线条优美的天鹅颈让人想咬一口,“婚书放了那么久,都快蒙尘了。” “你不是早就把婚书还给我了吗?现在又用它来要挟我?”简直无赖! “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婚书一式两份,六年前我只是把属于你的那一份交于你保管罢了。”墨重华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青丝,眉宇间是志在必得的惬意,“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呢?” 卿千玑说不清涌上心头的是什么感觉,柔软的小手覆上他心口的位置,半垂着眼帘低声道:“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你如果嫁给我,我肯定是惜命的。”墨重华捉住了自己胸前的那只手,与她十指紧扣,“你我昨夜那般接触后,蛛心蛊都没有发作,应该是我之前试的药奏效了。” 卿千玑的头垂得更低了,蛛心蛊为什么没有发作,她比他更清楚,又觉得脖颈一热,然后就是一阵锥心的疼痛—— “墨重华,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突然咬她做什么? “抱歉,没忍住。”墨重华伸出舌尖舔了舔被他咬出来的红印子,喉结动了动,似乎还没有填满身体的渴求,“所以我说,我们早些成亲吧。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把我们的第一次留到洞房之夜。” “这种混账话你也张口就来?”卿千玑又气又羞,急急忙忙想要推开他,这人上辈子从来都是优雅守礼,绝不会说这般臊人的话! 大手下移,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抬到了桌案上。 “混蛋!你想干什么!我要喊人了——” “你这么怕羞,我才不信你会喊人来呢。”墨重华勾了勾唇角,直接将素雪绢裙撩了上去,露出缠着纱布的光洁小腿。 卿千玑捶着他的胸口,发现他取了药箱正在专心地为自己换药时,又一抽一噎地停下了动作。 “这几天就不要下地走路了,腿不要用力了,免得伤口又裂开。” “不能下地走路我怎么回去?” “谁说你要回去了?”墨重华凤眸一挑,将她抱到圆桌边坐好,又掀开帘子唤来送餐的婢女,吩咐她们将菜肴摆好。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坐回到卿千玑身边,舀了一勺清粥送到她嘴边,“不养好伤,别想从这里离开,我不会放你回去折腾的。” “你知不知道作夜想杀我的人是谁?一个蛛心蛊不够要你的命是吧?” “昨夜那些人我在查。”墨重华依旧是笑着举着勺子,眸光却冷若寒霜,“你放心,无论他们背后的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卿千玑望着勺子里的热粥,有些哽咽,“傻子,想要我命的人又何止这一批,你对付不过来。”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接受我的原因吗?” “我”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墨重华又吹了吹那勺子粥,不容分说地喂到了她嘴里,见她皱着眉头咽下,又笑着夸了一句,“卿卿真乖。” “我是伤了腿,不是伤了手。” “我也不是因为你手不能动才喂你吃粥的呀,我只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想喂你吃饭。”墨重华端着白瓷碗,凤眸笑成了新月。 “我讨厌你!” “可是你的眼睛在说你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你的脸掉地上了,你真的不要它了么?”卿千玑忍无可忍,夺过他手里的粥碗自己动手吃早饭。 “卿卿~”又是那哑着嗓子的勾人声音,墨重华挪了挪椅子坐过去,“我也没吃早饭呢。” 卿千玑指了指旁边的碗筷,没有言语。 “可是你碗里的看起来更好吃些。” “不都是一样的粥吗?”话虽是这样说着,仍是不情不愿地舀了勺粥递给他。 “烫,吹吹。” “你差不多行了啊,别得寸进尺。” 墨重华轻哼了一声,张嘴将那口粥全吃下了。 “我看你是要逼疯我。”卿千玑换了个勺子,迅速地吃完了一整碗的粥,不顾一旁嗷嗷待哺的臭男人。 吃完后,她摸着肚子叹气,试图与眼前的男人好好讲道理:“我真的要回去了,侯府没有我不行。” “我这里没有你也不行。”这理由说的是一板一眼,都快让人信了。 “这六年没有我你不也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行了?” “我过得不好,很不好。”墨重华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那低沉的语气中判断出他情绪的波动。 “你在浮花宫不是过得很快乐吗?”至少从扶苏哥哥的来信上来看,确实是这样没错。 “我太想你了,一想到浪费了原本可以与你在一起的六年时间,我就很后悔。”他抬起了头,眸子里星光乍泄,亮得骇人,“如果,我当初没有去浮花宫,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卿千玑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想你了。”墨重华收起了眼底的深沉,又恢复了方才的无赖姿态,伸手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卿千玑靠在他胸膛上,察觉到他异常低落的情绪,没有在挣扎,只是乖巧地任由他抱着。 ------题外话------ 假车,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11、静观其变 感觉到墨重华身上那股冰冷的气势消散下去些,卿千玑才悄悄地从他怀中退出来,正色说道:“我真的要回去了,侯府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 墨重华也不再逗弄她了,难得露出了一本正经的神色,沉声开口:“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次行动是谁策划的吗?” “最近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卿千玑美眸一横,挑眉说道:“难道你有办法找出幕后之人?” “你且在我府中住上一段时日,销声匿迹。”他勾起半边唇角,凤眸里光芒闪烁不定,“谁买的杀手,谁就知道你死了,届时只要再看京中谁有动作就行。” “主意倒是不错,但我怎么总觉得你好像是给我挖了个坑?” “怎么会呢?这是最不费力又最奏效的法子,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继续回侯府去等着下一波暗杀的到来。”墨重华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表情一派真诚,“这一次,我可是给了你选择的机会。” 似乎是被他说服了,卿千玑揉了揉眉心,苦恼了一阵儿后出声说道:“罢了,暂且就这样吧。只是。我住在你府上这几日,你别来烦我。” “一言为定。”墨重华自动忽略掉她后面的话语,老老实实地放开搂着她纤腰的手,恢复了正人君子的做派,倒真有几分履行诺言的样子。 卿千玑看着他这幅样子叹了口气,独自走到软榻边的棋桌前坐下,抓了把白玉棋子放在手中赏玩,玉手纤纤在棋盘上移过,不一会儿就摆好了一副棋局,只是和寻常黑白相对的棋子不同,她将棋盘上的局势分成了三个。 不知何时,墨重华也走了过来,沉默地盯着棋局思考了一阵,而后指着这三股势力说道:“这是司昱,这是司风,这个局面弱势的是司景。” 卿千玑抬头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压下心底的赞叹:“你是懂我呢,还是懂时局呢?” 他将属于司风中的那群棋子中剔去了一枚,平静开口,“永昌王大势已去,支持司风的阵营少了一员主将,现在与司昱不相上下。”提到司昱,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冷淡了下去。 卿千玑似惋惜般地点了点头,接着开口说道:“永昌王是司昱坑了我,不过现在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尉迟德在金銮殿上血谏的烂摊子,还要他擦一阵子屁股。” 墨重华执起一枚黑子,在手中转了转,轻声道:“我这枚棋,你原先是想下在哪儿的?” “你不在这里面。”卿千玑冷着脸瞪了他一眼,她可从未想过把他拖进这纷乱的局势里。 听见他的回答,面前的人似乎是低声轻笑了一下,而后说道:“那现在,你想我将棋子落在哪里?” “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我绝不会让你出现在这棋局里面。”秀眉紧蹙,她显少露出这样严肃的神情。 “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他捻着棋子斟酌了一番,缓缓开口,“司昱定不是你的选择,司景根基太弱,你选择的是司风,对吗?” “可是风哥哥他并不想当皇帝。”卿千玑懒懒地撑着脑袋,迟疑着开口,“但如果他继位,一定是一位明君。” 墨重华微不可查地蹙起了长眉,她叫司风叫得这样亲切,听着真是不舒服。 “明君不止公正,还得会御下,司风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于大梁而言,可能不一定是一位好皇帝。” “我明白,他如果聪明,就不会惩治永昌王了。但是对我们来说,他是最好的选择。”素手在棋盘上轻轻一推,瞬间就打乱了棋局,“至少,不能是司昱继位。” “只要当今皇上还活着,司昱就不可能成为太子。”墨重华垂眸一笑,目光嘲讽,“你别忘了,中宫的小皇子已经三岁了,皇帝还在等着他呢。” “十皇子年幼,皇后母族这些年势微,中宫早已经不足为惧。” “不要被表象所蒙蔽,我们的这位皇帝,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卿千玑拧眉,低声道:“可司昱已经被封为监国” “那是皇帝将他用作了车前卒,替中宫的小皇子开路罢了。” “我倒是忘了,皇帝是最重视血统的。”卿千玑习惯性地咬了下红唇,脸色不善,“这一年来,他一直在激化前朝的矛盾,看来是想借着储君之争,先除去一批人。” “还有一种可能,他并不想有人成为太子,而是想把皇权一直紧紧地握在自己手中。” 卿千玑忍不住挑眉看了他一眼,赞赏道:“你说的也有可能,京中的道观就和春笋一样多了起来,说到底还是皇帝兴丹术。” “那浮屠塔劳民伤财,怨声载道,他就直接交给司昱了,哪里是属意他的样子,所以朝中的大臣们才会捉摸不透他的性子,不知道怎么站队。” 想起自己捐出去的银子,痛心地点了点头,她接着补充道:“而永昌王一案,明知道风哥哥铁面无私,皇帝却反而将案子交给了他处置,真不知是为了什么?便是交给司昱或者司景,哪一个都不敢对一方王爵开刀。” “所以说,太子之位一直空悬着,京中的这些大人物们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也没将局势定下来,还不是因为金銮殿上的那位没明确表态。” 卿千玑按着太阳穴,突然觉得思绪纷乱得让她脑袋疼,“我们也是身在局中看不清,倒让你一个旁观者道破了。” “那接下来呢,你想怎么做?” “我大哥要凯旋回京了。”卿千玑深深地叹了口气,继而开口道,“我想这接风洗尘之宴,不会太简单,眼前我只想把这一关先渡过去。” “我陪你一起。”没有丝毫犹豫,他郑重开口。 卿千玑看了他一眼,千言万语汇成了眼底暗涌的波澜,“你陪着我,怕是我们只会死得更快,至少在明面上,你离我越远越好。” 墨重华微愣,随即不解道:“为何?” “这要牵扯一桩很久之前的旧事了,说起来太长了。”卿千玑慢慢地合上了眼皮,听着他暗哑的嗓音莫名觉得犯困,“你只需知道,我与你都是那人手心里的刺,你把他扎痛了,他就会想尽办法把你除去。” 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卿千玑说了最后一句:“所以啊,我要悄无声息地扎在他的肉里,化脓生疮了是最好不过” 话音落,蝶翼般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最后在明媚的瓜子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可能是真的累了,难得全身心地放松了下来,她再次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墨重华取来外衣小心地披在她身上,看着她在梦中依然紧蹙的眉心叹了口气,明明就近在咫尺,却让他觉得两人之间隔了千里万里,“卿卿啊,不要再试图逃开我了” 他不保证,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骨子里压抑着一头困兽,残忍而嗜血。 荷花池上平静无风,帘动,墨重华凤眸一凌,走到屋外的长廊上,冷声道:“出来吧。” 寒翎自屋顶上飞下,立于亭亭的荷叶上,拱手道:“墨世子,我来接公主回府。” “她就留在墨王府,哪里也不去。” “世子何意?”寒翎剑眉一挑,右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剑柄,他寻了公主一夜,确认了她还在墨王府中后火速赶来,听疏影的意思,这墨世子应当是不会伤害公主的,只是他刚才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要么滚,要么死。”墨重华面容清冷,身上的骇人气势与在卿千玑身边时有天翻地覆的变换,凤眸染上了分邪肆轻狂,他好久没杀人了,竟然觉得有些兴奋。 被囚禁在浮花宫的六年里,他清楚地发现了自身的变化,他的心底还藏着一个魔鬼,一个和老宫主一样癫狂变态的人格,那股想要发狂的冲动,在见到卿千玑后彻底地被激发了出来,他不知道还能忍耐到什么时候,也许他很快就会变成另一个疯子。 话已至此,寒翎不再犹豫,公主身上有特殊的香味,他可以确定人就在这间水榭内。寒光闪过,寒翎拔剑袭向长身玉立于廊檐下的墨重华—— 四周突然飞出了数十名潜藏着的暗卫,拦住了半空中执着长剑的寒翎。 “杀了吧。”墨重华讥笑了一声,唇边的笑容妖冶无比,语气就和拂去一片落叶一般轻巧。 兵刃声一阵接着一阵,卿千玑很快就被吵醒了,恍惚间以为又是睡梦中遭遇了刺杀。她睁开清亮的双眸,第一反应是墨重华不在屋子里,冲出了帘子外,见心心念念的人气定神闲地站在檐廊下,饶有兴致地欣赏荷花池上鲜血淋漓的杀伐之战。 “住手!”卿千玑认出了被暗卫包围绞杀的寒翎,心急如焚地出声大喊。 但那是墨王府的暗卫,又怎会听她的命令。发现了这一点后,她转过身去拉墨重华的衣袖,急道:“你快叫他们住手,那是我的人!” 凤眸危险地敛起,墨重华停顿了一会儿,万分可惜地开口说道:“退下吧。” 得到了主子的命令,方才还在激战的数十名暗卫瞬间遁匿地无影无踪,寒翎捂着还在淌血的左臂来到长廊下,单膝跪倒在卿千玑面前,沉声道:“公主,属下无能。” “先起来吧。”卿千玑知道他身上旧疾未愈,又添新伤,心底顿时不是滋味,寒翎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多年,被敌人伤了也就罢了,如今还被自己人伤成这样 她偏头望了墨重华一眼,声音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清,“这是我的人。” “我不知道。” 听见了眼前这男人的回复,寒翎立马又维持了警戒的状态,将卿千玑护在自己身后,正声道:“属下在刚来时就表明了来意。” 墨重华不以为意,随口答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胡编乱造的身份,想故意混进水榭的?” 寒翎语塞,他说的确实是有理,但不知怎么的,直觉告诉他墨世子在说谎。 “还有,你作为暗卫,是不是有些逾越了?”冷冷挑眉,斜睨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中波涛暗涌,杀意难掩。 寒翎闻言恭敬地退下,向卿千玑拱手道:“公主,属下来接您回府。” “我先不回去,你派人盯着京中的动静。” “今日还有两位大人的邀约,公主不准备露面吗?” “嗯,你让疏影将我失踪的消息透露给他们,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寒翎用余光瞄了墨重华一眼,见他一派坦然,没有过多的表情,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低声应是,正欲转身离去,又被人叫住。 卿千玑将一个药瓶塞进他手里,低声道:“把事情交给府里其他人,你先养好伤。” “是。”寒翎接过药瓶,眸光一闪,随即低下头被狰狞的鬼面具遮挡住,“属下告退。” 风过影无痕,墨重华见此间天地中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心情好了不少,凑过去牵她的小手。 卿千玑抿着红唇,余怒未消,兀自甩袖进了屋子内。 墨重华眼巴巴地跟进去,见她一副冷漠之态,也丝毫没有暂退之意,贴过去揽过她清瘦的肩膀,柔声道:“抱歉啊,吵醒你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眉宇间情谊缱绻,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与方才寒翎在时判若两人。 “你是不是知道那是我的暗卫?”思忖了片刻,卿千玑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要怀疑我?”墨重华拉着她的手到软塌边坐下,一双凤眸湿漉漉的,仿佛是受伤的小鹿,“我怎么会故意伤害你的人呢?” 见了他这惯用的眼神,卿千玑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骨,低声道:“寒翎跟了我多年,我与他早已经心意相通,他刚才很明显地在防备你。” “那我与你呢?我也跟在你身后多年,只不过最近几年缺席了”墨重华直勾勾地望着她,那眼神要说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你怎么还不与我心意相通?” “我看不透你。”卿千玑本想说你抬抬手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还不够心意相通?但看到墨重华这副狗腿地样子,实在是怕他给点阳光就灿烂地开了花,到时候更难对付,再者他身上的变化着实有些大,琢磨起来太过费神。 凤眸危险地敛起,嗓音暗哑,似乎在压抑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他缓缓开口:“你的目光从来未落在我身上过,又怎么能看懂我的心呢?”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物,不由分说地抓过她细白的手臂戴了上去,原是一串相思豆做成的链子。 卿千玑抬起手臂看了两眼,继而先嫌弃道:“这链子有些不合适。” 她经常要出席大小宴会,衣裳饰物自然马虎不得,要与身份相符,而这串相思豆手链,更像是寻常民间男女会戴的饰物。 “你的及笄礼我错过了,这是我补上的礼物,望你能对我的心意知晓一二,断不要再说什么看不透我的话了。” 卿千玑摩挲着一粒粒饱满红艳的相思豆,半垂着眼帘噤了声,这人的嘴儿怎么和抹了蜂蜜一样,说起情话来跟不要钱似的? 见她低着头没有说话,算是收下了那串手链,墨重华眸子里的阴霾散去些,牵着她的手说道:“从今往后,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与你一起。” “傻子。”卿千玑没有抬头,哽咽地凶了他一句。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乾清殿,永绪帝独坐在九爪金龙的高座上,合上了一件刚批过的折子,叹了口气扔在了桌上。 身旁的贵公公眼睛尖,立马端了参汤过来,俯身道:“皇上,用点参汤吧,你都看了小半天折子了。” 皇帝掀开白玉盖子看了一眼,又放了下去,“这帮老东西,天天催着朕立太子,是觉得朕要不行了吗?” “哎呦,皇上您福如东海,都是朝臣们在瞎起哄。” “朕的仙丹呢?” 贵公公又呈上一个精致的匣子,里面装着一枚褐色的丹药。 永绪帝拿过丹药,就着参汤囫囵吞下,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这江山是朕的,谁也别想夺走。” 贵公公撇见了皇帝眼中的痴狂,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蓦地又听见皇座上的人悠悠开口—— “你说朕的这几个儿子,将来谁能继承大统?” 贵公公讪讪一笑,尴尬地开口:“这么高深的问题,老奴哪里能知道。再说了皇上您有了仙丹,自然是千秋万载的功德,根本不需要什么太子。” “胡言乱语,也不怕那群老东西割了你的舌头。”永绪帝瞪了他一眼,但目光却一点也不严厉,甚至带了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觉得司昱那孩子怎么样?” “老奴偶尔听见大臣们说起三殿下,都说他年轻有为,监国有力,如今又接下了修建浮屠塔的事情,建成后自然更能得到圣心。” “宫女所出的孩子,朕若选了他做太子,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大梁血统不正?”皇帝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贵公公道:“皇上说的是,论血统还是六皇子和八皇子更高贵。” “老六前些天和我就永昌王的事情大吵了一架,现在闹着要去岐州治水了。”提起这两个孩子,永绪帝有些伤脑筋,“老八嘛耳根子太软,底下的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种人当了皇帝,那我大梁的江山估计也就要换个姓氏了。” “皇上高见,老奴愚笨,什么也不懂,就听大臣们胡说。”明明是盛夏时节,贵公公却觉得背上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流,伴君如伴虎,没人比他更懂得其中的辛酸了。 永绪帝又饮了一口参汤,润了润干涩嗓子,“好在中宫诞下了小皇子,朕在等等吧。” 贵公公笑着在一旁附和,连声应是。 过了一会儿,铁衣卫副统领萧何来报:“皇上,京中盛传,昭阳公主失踪了。” “哦,此言当真?”永绪帝放下了汤盏,面色微异。 “消息十有八九属实,微臣已经派人去定北侯府探过口风,府上皆是人心惶惶的样子。” “好啊!”紧握着椅子上的龙把手,永绪帝的喜悦之色溢于言表,“这妖女周旋于我几个儿子间,屡屡干涉政事,扰乱朝纲,少了她朕的耳根子能清净不少。” 高兴了一会儿,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贵公公吩咐道:“太后那边先瞒着,别让这些烦心事传到寿安宫去。” “皇上放心,老奴知道。” “知道是谁做的吗?”等吩咐完,永绪帝再次把目光落在了萧何身上。 “微臣正在查。” 永绪帝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有了消息就来告诉朕,朕必有重赏。” 萧何眼睛一样,连忙叩谢皇恩。 “先退下吧。” 等出了乾清殿,萧何撞上了独孤长生,没由来地心底一慌,想要避开。 “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冷若寒霜的声音,和千年不变的肃穆神情,铁面统领的威名可不是白喊的。 萧何硬着头皮行礼答话:“回统领,皇上唤微臣去问了几句话。” “皇上问了你什么?” “这”萧何腆着张笑脸,尴尬地开口,“统领恕罪,属下怕是不方便说。” “退下吧。” 萧何恭身行礼,掩去心底的愤愤不平,赶紧退下了。 独孤长生回头看了乾清殿的宫门一眼,微微抬起了下巴,皇上这些年扶持了多名武将,甚至连卿战都启用了,间接性地分散了独孤一族手中的兵权,怕是在防着独孤家啊。 父亲病重,如今朝中能扛起家族大梁的也就他一人,二弟c三弟还能在旁帮衬着些,其他人就算了,尤其是小九,不给他惹事就不错了。 迎面来了一位前来议事的朝臣,寒暄了几句,笑着问道:“独孤将军也快到了而立之年,怎么还没有娶亲?” “家中弟弟年幼,还需要我看护。” “如此,更应该添一位能掌家的夫人才是,小女不才正是适龄的年纪,独孤大人可有——” “谢过大人美意,可惜我无心娶妻,就不耽误令爱了。” 独孤长生没再看他,独自离去,却发现自己莫名来到了寿安宫的宫闱外,他拢了拢玄色的袖子,那里面躺着一枚金簪,历经岁月洗涤,依旧花开不谢,就和她的人一样,永远都是京中最耀眼的颜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12、幕后之人 不过才短短五日时间,整个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什么昭阳公主触怒了一众京中权贵被杀人灭口,诸如此类,流行于各大酒家茶馆。 司祁渊站在汴河桥上的画廊里,欣赏着来来往往的过路船只,颇为欣慰地舒了口气,继而缓缓开口:“盛侧妃,如今那贱人已死,尸骨估计都被街上的野狗啃光了,你我也算是去了心结。” “世子在说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明白?”盛明颜站在离他三寸远的位置,丹蔻指甲捻过一盏荷花灯来赏玩,两人离得远,就像是互不相识的一双路人。 “听不明白就罢了,善后的事情我会处理好,还是要谢过侧妃娘娘告诉我幕后主导的元凶是谁。”司祁渊自然知道她急着撇清关系,不过大事已了,她不想和自己呆在一条船上也无妨。 本以为真是司风铁面无私,原来是昭阳公主在暗地里作怪,她为了司昱真是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父王被削除皇籍发配边疆,好在皇上宽容,依旧保住了他王府世子的身份,也给了他向那妖女复仇的机会。 盛明颜悠悠地转过身,雍容华贵,“世子如今已经与六殿下翻了脸,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眼下我只想安顿好家中,母妃与妹妹伤心欲绝,我也该回去陪着她们了。” 司祁渊并不打算现在就站队,再怎么说,他与司风身上的血可是比别人浓的,再者,让一个庞大的家族突然倒戈,抗议反对的人一定不少,于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永昌王府的局势。 “如此,妾身就先拜别了,日后世子若有其它打算,殿下与妾身随时恭候。”闻言,盛明颜也不再强求,她优雅地转过身,由侍女搀扶着离去了。 司祁渊看着她娉婷的身影啧了啧嘴,也不知是赞赏还是贬义:“这京里的女人,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一旁的小厮躬身道:“世子,我们也回去吗?这桥上风大,太阳又毒,别染上了暑气。” “卿千玑真的死了?” “鬼门的人是这么说的。” “那把剩下的钱也付了吧,做的干净些,别让人查到我们身上。” 小厮点了点头,正声道:“世子放心,小的会将此事收拾得滴水不漏。” “如此最好。”司祁渊收了折扇,突然开口问道,“之前是不是有人提过,那妖女手里有一本暗录,记载了朝中大小官员的把柄命脉,鬼门的人当日可曾搜到这本暗录?” “应当是没有的,接头的人只说人已经死透了,小的想,这本子这么重要,昭阳那妖女定不会随身携带,肯定是藏在家中某处。” “也成,反正现在定北侯无人坐镇,你回王府带一队亲兵,随便寻个由头去把侯府搜罗一遍,务必要把那暗录给我找到!” 小厮哈着腰道:“小的这就去办,世子您是回府还是——” 司祁渊手点着玉骨扇,勾了勾唇角,“今儿个心情好,我去找明月姑娘喝喝茶,都不用跟着我了,赶紧回去把事情办妥了,别让其他人抢了先。” “是!”小厮听了,旋即转身,小跑着往回赶了。 司祁渊拢了拢衣袖,在高楼酒家中一眼就看到了明月楼,大步流星地朝着那方位走去。明月姑娘一个月才接一位客,今天是月初,谁也别想和他抢人。 红日高悬于空中,永昌王府的亲兵将定北侯府的大门口团团围住,惹来了不少胆子大看热闹的小老百姓。 疏影和管事守在大门口,神色凌厉,肃然开口:“大人这是何意?带着这么多人在我侯府门口惹事,是欺我们将军不在府中吗?” 她这话说的有分寸,围观的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数落起永昌王府的不是起来了,人家卿将军在南边带兵打仗,你趁他不在辱他门楣,真是跟永昌老王爷一样缺德! 为首的小将被众人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于是抬高了声音:“我们也是接到报案,定北侯府窝藏了逃犯,还请婢子行个方便,让我们的人进去查探一番,也好证明侯府的清白。” “真是好笑,你要搜我府上还要我替你行方便,这话说出口你也不觉得磕碜。”暗香这些年养成了泼辣的性子,指着那年轻小将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 百姓们也都忍不住附和,说得小将的俊脸是青了又红,红了又紫,只好拿出了永昌王府的腰牌,见腰牌如见亲王,疏影拉着愤愤不平的暗香跪地行礼。 “两位婢子还是不要再阻拦了,我们查了就走。” 疏影行完大礼,毫不示弱地抬起头,朗声道:“定北侯府三代侯爵,世代忠良,我们公主有圣上钦此的金牌,如此这般,大人也预备硬闯吗?” 暗香讥笑了一声,接着开口:“莫非大人视这浩荡皇恩于无物,我们公主去城外的寺庙为国为家焚香祈福,她回来若是知道了你这般难为我们,届时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疏影瞪了暗香一眼,没让她接着往下说。 小将冷着脸踌躇了片刻,他又不知道昭阳公主已经死了,只是接到命令让他搜定北侯府而已,当时他就吓坏了,传话的小厮再三保证公主不在他才敢来试一试的。 思及此,他挥手示意亲兵退下,列队回王府。 等门口看热闹的人差不多都散去后,暗香焦急地拉着疏影问道:“姐姐,公主真的出事了吗?你们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 疏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次我也不知道公主在哪里,恐怕只有寒翎知道吧?” “那我们去找他问清楚!” 暗香说着就要往回走,却被疏影一把拉住,只见她眉心紧锁,“公主这样做一定有她的打算,我们按兵不动就好。” “忍耐忍耐,你就知道忍耐!我们早就今非昔比,又不是谁都能到侯府门口撒野的,你看看围在大门口的那一群人,哪一个不是等着看咱们的笑话的?” “暗香!你怎么能这么想?”疏影极为严厉地瞪了她一眼,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严肃,“切不可冲动行事,坏了公主的大计!” 她抓着暗香的手腕,再次补充道:“我们能活得今日这般自在,多亏了公主,这份恩情便是用一生都偿还不完的。” “那你便下辈子还投胎做奴才吧!”暗香面色不善地甩下一句,兀自提着裙摆进门了。 老管事在一旁暗自打量着,对着疏影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地开口:“暗香姑娘这性子若不改一改,怕是哪一天会惹上大麻烦。” 言下之意是,她自己惹麻烦不要紧,可千万别牵扯到侯府。 “多谢管事提点,我会看紧她的。”疏影一脸惭愧,对着老管事歉意地行了个礼,也低着头进屋了,她还得找寒翎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曲院风荷中,疏影眉心笼着一层愁云,质问着面前闭目养神的黑衣男子:“寒翎,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身上那么多伤,公主是不是也” “主子没事。” “那她现在人在哪里?侯府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公主不在,我们就是那刀板上的鱼肉,人人都想过来分一杯羹。” 寒翎仍旧是平静的姿态,淡淡开口:“刚才在门口闹事的是永昌王府的人?” “正是,眼下是被我劝回去了,下次再来一遭,我可不保证能拦得住。”疏影急得来回踱步,偏偏眼前的人连喘气都是慢悠悠的,看得她更加揪心。 “果然是他们!”突然间,寒翎提剑而起,转身欲走。 疏影伸出手臂将他拦下,不解道:“你做什么去,公主不在,不要擅作主张。”看他杀气腾腾的样子,心底没由来的发慌。 “我是暗卫,只有主子发话,我才会做事。”寒翎的语调上扬了几分,冷峻的脸部线条柔和了几分,“我去接公主回来。” “公主现在人在何处?” 寒翎愣了几秒,而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在一个很危险的男人身边。” 语毕,他便大步离去了,徒留疏影一个人在原地思考着他话里的意味。 危险的男人?疏影脑海中浮现过几张面孔,而后摇了摇头,就这些男人,和公主对上的话,谁更危险还不一定呢。 墨王府内,卿千玑一只手懒懒地托着腮粉,一只手捏着白玉棋子悬在半空,正在思考着该落在棋盘上的哪一处。 和她对弈的男人凤眸仙颜,眸子里亮闪闪的,仿佛天地间的星光都落到他眼底去了,薄唇一勾,声音温润清冽似山中清泉,“怎么,还没想好怎么走?” “你再让我一子。” “好,你挑一个吧。” 卿千玑无赖地撤掉了他的一枚主心棋,心想着这回铁定能赢他。风吹帘动,满室荷香,这些日子她仿佛变成了寻常的闺中女子,什么勾心斗角的权势之争统统不想,每日有人陪着吃喝玩乐,心情好时她还会弹一两首曲子。 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不谙世事的幸福日子。 紫金镂空香炉顶上升起轻烟冉冉,卿千玑不悦地嘟着嘴,败局已定,她又输了。 墨重华剥了颗葡萄送到她嘴边,失声轻笑道:“你呀,下棋总是太急,只顾着眼前的利益,一步步地掉进了别人的陷阱里。” “我平日里和其他人下棋可是没输过的。”卿千玑余光瞥了眼水嫩嫩的葡萄,犹豫了一下还是吞进了嘴里。 “那是他们不敢赢你。” “怎么你就敢赢我了?”卿千玑轻哼一声,心想要论惧内的话,你上辈子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 “唔,若是从前的我会让着你,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 卿千玑似嗔非嗔地望了他一眼,红唇撇了撇:“你想明白了什么?” 墨重华收起来脸上的笑容,正视着她娇俏的面庞,一字一句道:“原先我觉得只要我对你好,你总有一天会愿意接受我,现在我明白了,我也可以先占有你,再慢慢对你好。” 没好气地看着他,淡淡道:“你这是在挑衅我呢?还是在说情话呢?” “总之,都是要一心一意地对你好。”见她冷了脸,墨重华秒怂,身上的深沉气势瞬间消失不见,又恢复了软弱可欺的模样。 卿千玑开始挑拣着异色的棋子,现在离晚饭时间还远,她预备着再来那么一局。 层层纱幔被人掀开,绿樱送了清凉解暑的梅子汤进来,放下碗具后,她就行礼退下了。 桃花眼眨了眨,闪烁不定,卿千玑看着那还在飘动的纱幔思索道:“除了绿樱,你府上可还有其他人知道我在这里。” “没有旁人了,让绿樱来伺候也是你的意思。” 纤纤玉手把玩了下手中的棋子,目光逐渐加深,“有个人还是得知道。” 墨重华听出了她话语里的不对味,凤眸一敛正色开口:“你指的是谁?” “李管事在你府上多久了?” “他是王府旧人,是父王的忠仆。” “忠仆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真是糟践了。”卿千玑抬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我留了他这么多年,也该收网了。” “为什么这么说?”眉心不安地跳了跳,隐隐觉得这背后牵扯出了一桩大事。 卿千玑微微抬高下巴,露出细白纤长的脖颈,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一双桃花眼笑成了新月:“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日后的路要陪着我走。” “嗯。” “所以啊,有些事可能乍然之间会让你难以接受,但是你必须知道。”后半句话卿千玑没有说完,等他知道的时候,也该明白她的心意了吧,要让她当面吐露对他的爱意,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我知道了,李管事那边我会安排好的。”墨重华语调平常,但眉宇间笼上了一层阴云,又有什么事,是他不能掌控和知晓的?每次一产生这种感觉,他心底的那头困兽就会试图冲出来,他想知晓她的全部,而不是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卿千玑却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满眼只有带着碎冰的梅子汤了,她将瓷碗捧在手心里,舀了一大勺喝下后,发出了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绿樱做的梅子汤还是这么好喝啊。” 墨重华微微皱眉,难道绿樱从前给她做过梅子汤吗? 另一头,卿千玑自知自己得意忘形说漏了嘴,连忙转移话题,给他也盛了一大碗,嘴角两个梨涡甜腻得醉人,“你也尝尝,味道可好了,又酸又甜,颜色也红艳艳的好看。” 那碗放到墨重华眼前的梅子汤,没有分得他的半点垂怜,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儿的红唇,一张一合,吐气如兰,喉结动了动,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颜色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甜不甜?” 卿千玑又给自己舀了一勺,含着嘴里的碎冰块囫囵道:“你自己尝尝不就好了,总之我觉得是爽口极了——” 话音都未落,红唇就被人捉了过去,从里到外细细品尝了一遍,嘴里的碎冰在两人嘴里来来回回,瞬间就被滚烫的热情化作了一汪水。 好在墨重华并没有为难她,捉弄了一会儿后也就松手放人,只是意味深长地舔了舔唇瓣,低沉开口:“确实是甜。” “你,你,你!”卿千玑又气又羞,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对付无赖又无耻版的墨重华,明明小时候是个软软糯糯的小包子,怎么去了趟东海就长歪了?都说南边民风开放,那也没有到这种白日宣淫的程度吧? “我怎么了?”墨重华低低地笑着,伸手将她拉倒自己身边来,“不是你自己叫我尝尝的吗?” “我让你尝我嘴了?你这是明知故犯,行为更加恶劣!” “那看来是我理解错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呵!”卿千玑甩开他的手,把小脸别到一边,这人要是下次会注意,她能把名字倒过来写。 “不准逃开我。”墨重华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不理会她软绵绵的挣扎,直接将人牢牢地锁在自己的大腿上,尾音上扬带着警告的意味,“不然可是会有惩罚的。” 卿千玑感受到他烧在自己耳边的灼热呼吸,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动了,这人的性子说变就变,她可不保证自己能像以前那样几句就把他哄好。 风影过,纱幔外站了一名身修长的男子,卿千玑认出了他倒影在幔帐上的鬼脸面具,立马羞红了脸,侧过头对墨重华小声说道:“你快放我下来,寒翎过来了——” 看着她这可怜又可人的样子,墨重华倒觉得乐在其中,变本加厉地咬着她柔软的耳垂说道:“就是不放,他若有事就让他在外面禀报。” 墨重华的声音不大,但寒翎是习武之人,自然是听得见的,他迟疑了一会儿,不愿让自己的主子为难,于是朗声道:“公主,今日中午,永昌王府的人带兵围了侯府,意图进府搜查。” “司祁渊胆子比他爹还大啊,敢到我的地盘上来闹事。” 墨重华在她耳边补充道:“人家那还不是以为你死透了么?” “我就奇了怪了,永昌王那老混账明明不是我拖去大理寺的,怎么他儿子又把这笔账算到了我头上?敢情我就是个背锅的吗?”卿千玑狠狠地凶了身后的男人一眼,没好气地开口,“你怎么办事的?” “公主息怒,小的知错了。” 得,这人都伏低做小了,她再纠结也没意思,她真想敲锣打鼓让全王府的人都过来看一看,他们奉为仙人的墨世子不要起脸来是什么的德行! 寒翎听着幔帐内的两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寻了个间隙出声:“公主,可是要回王府?” “既然幕后的人都露脸了,那也就差不多了,接下去来闹事的人只怕会更多,总不能留着疏影她们死守着王府。”正说着,卿千玑刚一抬屁股腰上就一沉,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她不悦地蹙眉,“做什么,没完没了了是吧?” 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别走,好不好?”身后的人将脑袋埋在她肩窝里,声音沙哑,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算我求你了” 卿千玑刚涌上心头的怒气就这样被他堵了回去,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对着帘外的寒翎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回去。” “是,属下告退。”寒翎在心底大骂这墨世子真是能做戏,竟然连他英明果断的主子都蒙蔽了!但别无他法,他也只好孤身回去了。 等四下都寂静无人了,卿千玑才把他锁在自己腰身上的双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见他紧抿着薄唇,像极了小时候受委屈的样子,一颗心就这样彻底地软了下去,取过棋案上的蜜饯罐子,跟哄小孩似地喂到他嘴边。 墨重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闷声不语。 “怎么还不高兴呢?我不是没走吗?”卿千玑耐着性子,不忍看他这副被人抛弃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好柔声哄劝。 “可你还是要走。” 见眼前这座佛像终于肯开口说话,卿千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也不是很难哄,“那你还想怎么样,抱也让你抱了,亲也让你亲了,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顺着你了,你还不明白?” “还是你觉得,我卿千玑是个举止轻浮的人?” 闻言,墨重华的眸子亮了起来,先是一丁点细碎的星光,最后亮晶晶的像是得到了玩具的孩子,薄唇动了动,“那不是还有没做完的吗?” 卿千玑自然知道他意指什么,把蜜饯往他嘴里一塞,堵住他接下来恬不知耻的话语,“差不多行了啊,我虽然宠你,但也是有底线的。” “卿卿 ̄”墨重华得了便宜就开始卖乖,没骨头似地把全身都贴到她身上,“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不对。” “对不对嘛 ̄” “不对不对!” 无聊幼稚的对话到此为止,接下去的时间只有唇舌间的缠绵,抵死痴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13、你才不是小妖女 卿千玑大义凛然地牺牲自己,总算是把闹脾气的墨仙人给哄骗好了,愿意放她回定北侯府。 宽敞舒适的马车内,两人却坐得拥挤,主要还是墨重华依依不舍地贴过去,活脱脱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样。 “我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吗?”马车在定北侯府的后门停下,墨重华半垂着眼帘,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丝毫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不行。”卿千玑义正言辞,一口回绝,侯府此刻也需要她。 墨重华看出了她眼底的坚决,只好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眼见着她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他连忙将半个脑袋都探出到了车窗外,焦急地唤了一声,“卿卿——” 卿千玑脚步一顿,却没有再回头看他,只是潇洒地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等到连片青丝罗带的影子也看不见,墨重华才重新坐回到车厢内,双手痛苦地抱着头,诛心蛊明明没有再发作,可他为什么还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心脏的抽痛感,有什么埋藏已久的情绪在破堤而出,分崩离析。 车夫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主人的命令,恭敬地对着车帘子问了一句:“世子,咱们回王府吗?” “回吧。”良久,车厢内才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冰冷如千年寒潭,让人不寒而栗。 车夫莫名觉得背脊一凉,赶紧按照命令驾着马车调头走了。 墨重华看着窗边呼啸而过的定北侯府威严的高墙,想起了在浮花宫密室里发狂的时候,凤眸危险地敛起,“卿卿啊,不要再逃开我了,他要出来了” 卿千玑翻墙进了侯府的后院,落地后才发现后门并没有上闸,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感慨道:“还是我家疏影贴心啊” 几日不见,还真是怪想她们的,毕竟在墨王府她被欺压得狠了,自然念起疏影和暗香的好来。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往阁楼走,顺手折了支盛开的牡丹花,神清气爽地回了她的老巢。刚一进门,就见疏影心事重重地在绣帕子,提着针茫然地穿刺着。 一朵娇艳的牡丹被递到了她眼皮子底下,听得头顶传来一个压低了嗓音的女声:“姑娘是在为何事烦忧,不如说给小生听听?” “公主!”疏影激动地跳了起来,将绣帕和针线随手往桌上一放,哽咽着开口,“您可算是回来了,若再看不见您的人影,奴婢可就拦不住外面那些人了。” “我知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卿千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是我把你们带进这局里来的,你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们不顾的。” 疏影乖巧地点了点头,蓦地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进了内室打开暗格取出一封书信,恭敬地递给卿千玑,“将军的信,奴婢还没有看。” 卿千玑瞥见上面收信人的姓名,桃花眼弯成了新月,戏谑着开口:“这上面写明了是给你的信,自然是要你看。” 疏影微微红了脸,低着头说道:“还是请公主先看过吧,若提及奴婢,奴婢再看。” 卿千玑理解她这小心翼翼的性子,只好撕开了信笺,才看了两眼,秀眉就紧紧地皱起。 见状,疏影更是心急如焚,连声问道:“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 “大哥绕道洛阳,提前回京了。”玉手掀开香炉的盖子,卿千玑将那封只写了寥寥数语的信纸丢了进去,“皇上刚下的圣旨,让大哥去洛阳督查官僚民生再回京,这可如何是好?” 疏影急道:“将军怎么会突然改道?都怪我,这封信到了已有两日,若我早点拆开看了回信给将军——” “这件事与你无关,是我引起的。”她扶着椅子坐了下来,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有人将我遭遇刺杀,生死未明的消息传到了他那里,大哥担心我,这才选择了赶回京城。” 是她大意了,本以为只要诈死几日就能引出幕后之人,消息估摸着飞不出京城,是谁这么有心,故意去激卿战绕道洛阳。 “这事可大可小,大哥南边得胜,往轻了说是忧心家中,若是往重了说,可就是违抗皇命了。” 疏影被吓得瞪大了眼睛,揣着小手来回踱步,“这可怎么办?现在传信让将军回退还来得及吗?” “晚了,洛阳刺史没等到我大哥,想必已经上奏朝廷了。”卿千玑倏地睁开了双眼,眸光冰冷,“我好像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了。” “究竟是何人,用心如此歹毒?” “自然是一开始就布局要杀我的人。”卿千玑翻看了下自己鲜红的丹寇指甲,能模仿司风的字迹,在还没动手前就把流言散布到了南边,为了大哥能及时改道,一环扣这一环,布下缜密的猎网,要的不是她一个人的命,而是倾覆整个定北侯府。 盛明颜啊,看来你真是恨毒了我啊! 纤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卿千玑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儿,继而抬头对疏影吩咐道:“去对着暗录走访一遍司昱底下的言官,让他们管好自己上奏的手,盛明颜的弟弟现在是工部做事吧?” 疏影点了点头,面色一派肃穆,这样的生死关头,六年来侯府经历过不少,她相信只要有公主在,就一定有办法的! “容我再想想”卿千玑紧咬着下唇,因为太过用力,娇嫩水润的唇瓣渗出了血珠,“之前盐运史柳氏贪污一样,牵扯到了工部上头的几位大人物,只是被尉迟德一闹,这事就烧到永昌王开闸泄洪的事上,倒让他们把这件事带过去了。” “公主的意思是?” “柳氏一脉,当初我留下了几位,关在暗牢里还没处置,你把他们放出去,告诉他们柳生是为盛明轩顶包吧,让他们告到司徒大人那里去。” “为何不直接告到大理寺去?” “这破事早已经尘埃落地,没人想惹上一身腥味,刑部的司徒安为官廉洁,公正严明,也就他愿意重审此案。” 疏影福身:“是,奴婢这就去办,公主宽心。” 待到疏影离去后,卿千玑一瓣瓣地择着手中的牡丹花,眉宇间的戾气一直消散不去。没有告诉疏影的是,能做的她都做了,这次是盛明颜设计害她,但最终决定大哥绕道一事性质的人,是永绪帝。 言官可以不上奏,洛道刺史的折子也可以派人拦下,暂且不呈到御前,但皇帝有自己的耳目,遍布大梁朝野,该知道的总归会知道。 与其日后知道再去揣摩圣心,倒不如现在就让他知晓,起码少了个欺君之罪,只是盛明颜想火上浇油的,可没那么容易。 好不容易当上了皇子的侧妃,供族人在京中依附攀援,偏生不安分,将靠近司昱的一切女人视为眼中钉,真是上赶着送死。 司昱若知道她陷害定北侯府,不知是什么心情?侯府这样一棵大树,可比她盛家那些没出息的人有用多了。 拾起桌上疏影快绣完的鸳鸯戏水的帕子,卿千玑歪歪扭扭地补上了最后两针,再绣了个“千”字,本来该绣姓氏的,但卿字笔画多难绣,卿千玑也就作罢。 她唤来婢女吩咐道:“将这帕子包好,送到三皇子府上去吧。” “是。”婢女小心地接过帕子,行礼离去了。 “看来和司昱的戏,我还得再演些时日。”至少得让司昱相信,她是一心向着他的,他才能把侯府当成自己的势力,“也不知道那醋坛子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墨重华现在说变就变的性子,卿千玑就觉得头疼,也不知他是怎么从软软糯糯的小甜豆变成现在这副捉摸不定的样子的。 不过才一夜的时间,墨重华便早早地候在侯府门口了,还是正大门,富贵华丽的马车就那样招摇地停在长街中央,车楣上的“墨”字格外引人注目。 所有人都知道,京城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位神仙公子,那相貌那风姿直接将一众儿郎无情碾压,被闺中小姐们推上了十大美男子的榜首。 再一问,原来是王府世子,还是富可敌国的墨王府。早年据说他身体不好,现在芝兰玉树的哪有半点病弱的样子?再加上家大业大上头又无双亲,这姑娘要是嫁过去直接成了当家主母,所以墨重华又被高门主母们推上了十大佳婿的榜首。 总而言之,就是赤手可热的人物,稍稍露个脸就能迷了男女老少的眼。 现在这神话似的人物驱车停在了定北侯府的大门口,吸引了无数正在游街的小姐们的眼光,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叫上了闺中的好友一起来看。 卿千玑站在北苑的顶楼,看着将侯府大门围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群,花花绿绿惹眼得很,她坐在躺椅上让疏影给她揉太阳穴,嘴里不满地嘟囔道:“这人什么毛病?不知道走后门吗?” “才一天!我才回府一天!他想做什么,让人把我家大门拆了吗?”卿千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生气,总之见他行情这么好,莫名就觉得心底烦闷。 上辈子的墨重华明明只有她一人来疼,哪里有这么多姑娘眼巴巴地望着? 气人,实在是太气人了! 疏影在一旁失声轻笑,温声道:“公主,底下的人都上来通传两遍了,您真不出去见见墨世子?” “见什么见?你看看外面那群小姐们如狼似虎的样子,我要是出了侯府的大门,立马就能被她们生吞活剥了!” “那也总不能就让墨世子一直在门口候着,到时候堵了路,京兆尹差人来问,又是一件麻烦事。” “我现在真是哭也哭不得,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祸害!”卿千玑开始抱着疏影的胳膊,嗷嗷地干嚎了两声。 “公主,在外面那些人的眼里,墨世子是神仙,您才是祸害哩。” “连你也帮着他说话!你不知道,他现在就是个疯子,说变脸就变脸。”卿千玑头疼啊,眉心就没舒展开过。 疏影连连摇头,一脸不信,“公主您可别污蔑墨世子,奴婢可是见过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要论温柔体贴,他当数这世上第一人。” “胳膊肘往外拐,等大哥回来我就把你扔他屋里去!”眼见着疏影红透了脸,卿千玑得意地松开她的细胳膊,起身下了楼梯,哀怨的声音绕着廊柱盘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朱漆大门终于打开,自庭院深深中走出个明艳的少女,明明是京中第一的美貌,却让世家公子都避之不及,不少人暗地里叫她小妖女。 小妖女一只脚刚跨过门槛,门口那辆马车的帘子就动了,上头下来个白衣胜雪的俊逸男子,如画的眉眼,修竹的身姿,无需再多言,已是世间少有的风流。 “你终于肯见我了,还以为你又要翻脸不认人,把我当做陌生人。”俊颜染上了抹委屈,眸光却是灿若星辰,万分虔诚地望着那小妖女。 “怎么会是她啊!她早就和三殿下搅和在一处了,为非作歹,哪里是良人啊?” “我终于找到了墨世子的一个缺点,他眼瞎。” 围观小姐们的芳心碎了一地,绞着手帕不愿意走,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卿千玑早就死了千次万次了。 抬眸对上墨重华眼底的笑意,卿千玑美眸一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么大张旗鼓地停在大门口,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墨王府的车。 离得近的一个女眷指着卿千玑尖叫:“你们看呐,她还瞪他,她怎么能瞪他呢?” 在一片讨伐声中,卿千玑换上了一副笑容,要多冷就有多冷,“世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墨重华突然俯身,凑到她的耳畔,在一片娇小姐的尖叫声中淡然开口:“李管事已经被我扣下了,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审?” “走吧。”既然是要紧事,卿千玑也就不计前嫌,径直走向墨王府的马车。 “当心些。”墨重华扶着她的手,小心地送她上了马车,无视四周哀怨凄楚的目光,满脸笑意地跟进了车帘内。 车夫一挥马鞭,驶离了这大型的修罗场。 车厢内,卿千玑阻止墨重华靠过来,冷声道:“满意了?” “卿卿,我找你真的是为了正事。”眼前的男人换上了可怜兮兮的表情,连带着一双撩人的凤眸都湿漉漉的。 “你就不能派个人过来传话,我悄悄过去不久好了?” “如此大事,怎么能交给旁人,还是我亲自来说比较稳妥。” “辩,你接着辩。”卿千玑瞪了他一眼,她现在已经能挨过去他这小动物似的眼神了,眼下是狠了心不愿意搭理他。 男人不能宠,一宠就上天,尤其是墨重华,直接扶摇直上九万里,能与太阳肩并着肩。 “卿卿,我错了。”没脸皮加没骨头地贴过去,墨重华见装可怜没用,开始换一种套路,“你原谅我吧,不然我这里好难受。” 他捉住她的手,拉过来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隔着夏日里单薄的绸子衣料,隐约能摸索到那些丑陋的疤痕。 卿千玑感受着指腹传来的异样,红唇动了动,铁了心就是不开口。难受个鬼,她都吃了明月给的药,诛心蛊还能发作? 墨重华蓦地松开了她的手,捂着自己的心口退到了另一边,咬着唇没有发出声音。 “怎么了?真不舒服啊?”卿千玑赶紧坐了过去,焦急地拉着他的衣襟预备解开,“让我看看,是不是蛊毒发作了——” 难道明月的药失效了?那可怎么办? 墨重华无力地倚靠在车壁上一动不动, 卿千玑急得要死,一层层地去剥他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忍住眼底的酸涩,凶了一句:“你下次穿衣服能不能穿款式简单的,这么多衣带我怎么解?” 话音落,马车颠簸了一下,帘子外的车夫赶紧堵住了耳朵重新看路,他刚才可什么也没听见! 墨重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吃力开口:“我错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错什么啊错,一天天的就会认错。”一颗心早就揪在了一块儿,心疼得连话也说不清楚。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悲伤的面庞,小小的,一只手全都能覆盖住,“让你伤心,就是我错了。” “闭嘴,别再说了。”卿千玑扑到他怀里闷声道,“再说我就要哭了,都怪你,明明我以前很能忍的,现在一点小事儿就想哭。” “你的眼睛,我会想办法医好的。” “先医好你自己吧,我这又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只是不能哭,看不见颜色罢了。” 她的世界只有黑白,可是一看见他,就觉得天地间开出了无数绚丽的花。 “对不起,没有好好保护你。”墨重华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双手那样用力,好似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以后不会了,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怀中的人在他胸前蹭了蹭,继而探出个小脑袋,眯着眼睛开口:“又有力气了?刚才不是半死不活地连坐也坐不住吗?” “我。”墨重华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现在装晕还来得及吗? “跟我斗,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的名号,妖女知道不?扒人皮吃人心的!你这点小伎俩还到我这里来摆弄。” “你才不是妖女呢。” “那是什么?狐狸精?臭祸害?” 墨重华听不得她这样说自己,吻了吻她贴着红莲花钿的额头,语气无比温柔:“你是我的心头肉,心尖尖上的。” 卿千玑冷哼了一声,嘴上说着决绝的话,却没有挣脱他的怀抱,反而圈住了他精瘦的腰,整个人都睡在了他身上,过了一会儿又嫌弃地撇撇小嘴:“太瘦了,一身骨头硌得慌。” “这个好说,我从今日气每顿都吃两碗,保证把自己养的胖胖软软的。”又意犹未尽地啄了啄她娇艳欲滴的红唇,轻声道,“以后你都不用铺床,直接睡我身上就好。” “有没有人说过你不要脸?” “外人都说我清风明月,天下第一的俊雅非凡。” “我的耳朵怎么聋了,什么也听不见。” 墨重华将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发出低低的笑声,“卿卿啊,我是真的好爱你。小时候就是喜欢得不得了,现在是爱得太满,整颗心都装不下了。” “你对我发脾气也好,对我笑也好,都是能让我满心欢喜的事情,只要你的眼里有我,我就能一直像现在这样”甜蜜的心情足以压制心底那叫嚣的恶兽。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卿千玑埋首在他怀里,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已经许久,像这般满足过了。 等车夫将车稳稳地停在了墨王府的大门口,两人还不愿意分开,还是墨重华先松开了手,柔声道:“车子里热,我们先回家吧,家里我都放让人好冰了。” 卿千玑抬头直愣愣地看着他,突然露出个明媚的笑容,“好,我们回家。” 通往地牢的路上,卿千玑感受着寒气阵阵,迟疑地拉住了墨重华的衣袖。 “怎么了?”墨重华回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放在唇边落下一吻。 “我在想,我今天这么做是不是正确的,也许未来的有一天我会后悔。” “后悔什么?” 卿千玑笑着摇了摇头,垂下了眼帘,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我本想就让你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与我不要再有联系。” 没等墨重华开口,她又苦笑着说道:“走到了这一步,我却突然发现,是我太自私了,我想我想与你在一起。” 再也克制不住心底汹涌彭拜的感情,墨重华将眼前畏缩不前的人儿搂进了自己怀里,“如果你敢让我一个人过一辈子,那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我会禁锢你,折磨你,你永远也别想逃开我。”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有多难。我一个人摸着黑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拼杀了六年,才让侯府有现在的光景,我不能让大家和我一起冒险,尤其是你的命,这个后果我承担不起。” 怀里的人还在轻微地颤抖,墨重华软和下了语气,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需要你保护的懦弱男人吗?” “不是,我只是不愿意你有任何危险。” 墨重华摆正她的身体,抬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郑重开口:“那你听好了,如果你离开我,那么现在的这个我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魔鬼,残忍而嗜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14、花开生两面 卿千玑见到李管事的时候,他已经被折磨得差不多只剩下半口气了,吊着眼皮注视着来人,眼神里连一星点的光亮都没有,只有一片沉寂的绝望。 墨重华拉着卿千玑的手在李管事面前坐下,心情很好地替她倒了杯清茶,垂眸笑道:“我让人将你在王府的消息透露给他,没想到他马上就有了动作。” 上好的雪顶云尖在青瓷茶盏中缓慢地舒展开叶尖,将茶水染出褐色的深沉来,倒映着她忽明忽灭的眸光,她一早就猜到了,李管事背后的人是谁,她怕的,是重华知道真相后承受不住。 “一开始还不愿意承认,呵。”墨重华半勾着唇角,那笑容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那李管事是如何坦白的?” “将他名下的儿女子孙全绑到他面前来,燃一炷香杀一个,杀到他孙子的时候,招了。”墨重华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轻松,被镣铐禁锢着李管事开始痛苦地挣扎,他却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没想到父王和我,都被他蒙蔽了这么多年。” 李管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扑过来报仇,嘴里不时咒骂着各种难听的话语,卿千玑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她转头定定地凝视着身边淡漠的男人,压低了嗓音开口:“他供出幕后主使了吗?” 话音落,墨重华动作一顿,闭着眼沉思了一会儿,良久才清冷地吐出一个字:“嗯。” “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都招了。”李管事背后的那个人,是大梁的天,还真是有意思啊。墨重华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唤来手下的人,冷神吩咐道:“将李管事的面皮剥下来,制成面具,找一个人易容成他的样子,还是按时向宫里回消息。” 暗卫拱手应是,随即将李管事拖到了隔壁的牢房。 “你们要做什么?不是说只要我全说了就会放了我吗?” “放了你?”墨重华几乎要将手中的茶杯捏碎,狭长的凤眸睨视着他,“当年,你可曾放过我的父王?” 为阻止墨老王爷去东海为卿伯父求药,李管事向那边透露了他的行踪,铁衣卫在半道就要了他的命,再伪装成山匪劫杀的样子,做得滴水不漏。 没过一会儿,隔壁的牢房里就传来了李管事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附带着“刺啦”的剥皮声。 墨重华注视着布满血迹的石壁,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重华,你还好吗?”卿千玑握住他的手,面色担忧,他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是在处理别人的旧事,李管事死时的嘶吼声,饶是她听了也觉得心底瘆得慌。 墨重华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她柔软的小手放在了自己手心里,一根根地赏玩着,良久才开口问道:“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七年前吧,大哥从南疆回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了父亲不是死在战场上,他是在金銮殿上饮下的毒酒。”卿千玑低头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要说何时知道真相,也该是从她重生之日算起,“后来再顺带着查下去,就查到了墨老王爷遇害一事。” “所以从那时起,你就想方设法地避开我,对吗?”与她相扣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能想象到她在宫中如履薄冰,那个时候她才九岁啊,心脏抽疼得厉害,比诛心蛊发作时要疼上千倍万倍。 “我觉得对不起你,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父亲,你父王也不会——” “该来的总会来的,而且我相信父王当时如果不去救人,更会抱憾终身。” “真的对不起。” “错的不是我们,该道歉的也不是你。”墨重华将脑袋凑过去,与她额头贴着额头,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卿千玑近距离地与他对视,蓦然觉得他的眼眸深邃得骇人,像是漆黑漆黑的墨,从前这双眸子总是熠熠生辉,而现在这双眼睛变得和她一样,充满了仇恨,“帝王即便是错了,也不会道歉。” “那便换一个帝王。” 瞳孔骤然紧缩,透露着浓浓的震惊,卿千玑连忙退后半寸,“不可!渭水一战后,北燕西晋修生养息多年,国力蒸蒸日上,若大梁祸起萧墙,那这天下必将大乱!” 墨重华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长眉皱起,没有言语。 见状,卿千玑补充道:“卿氏家训,先国后家,我虽是女子,也知天下太平时,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这种权势的斗争,越少越好。” “好,都听你的。”墨重华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离开了令人沉闷的地牢,回到了先前居住过的水榭。 卿千玑不解地环顾着四周,低喃了一句:“怎么又来了这里?” 走在前面的墨重华显然是听见了,他停住了脚步,潇洒地转过身,“自然是因为这里适合做一些事。” “这里能适合做什么?垂钓?”卿千玑秀眉微蹙,很认真地在思考。 腰上一重,天旋地转景色变幻间,已经被人压在了廊柱上,无奈地去推他坚硬的胸膛,“光天化日的,你想做什么?” “你看这万籁寂静,四下无人,时辰也正好,是不是很适合我们——” “不适合!”没等他说完,卿千玑就一口回绝,夏天是男人发情的季节吗?怎么动不动就要抱抱亲亲,这她哪受得住? 万一她春心一个动摇,那不就,那不就 墨重华抓着她的左手腕,殷红的相思豆手链衬托得肌肤更加细白,他将温凉的嘴唇凑过去吻了吻,笑盈盈地说道:“你有好好带着呢。” 卿千玑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那是自然,这可是你送我的及笄礼。” “唔,其实我真正想送的礼物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三书六聘,十里红妆,娶你进门。” “傻子,我们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在一起。”他说得那样真挚,卿千玑红着脸垂下了眼眸,他那眸子里的炽热,哪敢再去看啊? “那像这样暗地里幽会呢?”修长的手指堵住了面前人正预开口的红唇,“若是连这也拒绝,我明日就去你府上提亲。” 卿千玑咬着下唇,直勾勾地看着他,该怎么把这人哄骗过去? 墨重华将她柔软的身躯紧拥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你不知道,当我反应过来你也是早早地就喜欢我的,我心底又心疼又欣慰,心疼的是你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年,欣慰的是我的一颗真心总算是没有白费。”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你总是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我心软。” 掌心在她清瘦光滑的后背上来回摩挲,凤眸里燃点火光,隐隐有燎原之势,墨重华含住她的红宝石耳坠子,含糊不清地开口:“你总是知道怎么样才能将我燃烧殆尽。” “我哪里舍得。”卿千玑深深地吸了口气,回抱着他精瘦的腰身,仰着绯红的小脸,将红唇送到他嘴边,“你想怎么欺负我都行。” 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公主,在你面前褪去了牢不可破的铠甲,楚楚可怜地看着你,请求你尽情疼爱她。墨重华听见了自己如同鼓擂的心跳,男人的本性在一瞬间被激发了出来,缠住了那吐气如幽兰的娇嫩嘴唇,肆意地汲取着其中的甜美。 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匹饿极了的野兽,好不容易看见了美味的大餐,狼吞虎咽,不知餍足,急促而粗鲁,又没有多少亲吻的经验。好几次,卿千玑都被他咬得疼了,但她忍下疼痛感,只是更加用力地与他相拥。 她也想他,想了这么多年,克制了自己这么多年。双手插入他稠密的发间,来回摩挲,像是在缓慢地诉说着心底积压多年的情谊。 墨重华被她撩拨得情难自禁,难受得厉害,发了狠似得去吻她,眉眼c鼻子c脸颊c嘴唇,全都又亲又咬尝过一遍,却觉得身体有一处干涩得更加难熬,只有她是那甜美的甘霖,能填补他心底的枯涸。 清风拂过,荷香阵阵,屋檐下挂着的六角风铃发出声声脆响,便是这盛夏时节,也比不过长廊下的氛围炽热。吹进长廊里的风并不能解热,吹得那夏日的薄衫贴合着玲珑的身段,更加让人觉得燥热难耐。 “卿卿,卿卿”墨重华像着了魔似地一声声唤她的名字,神情迷离痴狂,指节分明的手指停在她腰带的位置,等待着她的回应。 卿千玑脱力地勾着他的脖子,娇弱地喘了两口气,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去去屋里——” 得到了她的应许,墨重华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室内。 卿千玑被人摔在了软塌上,刚想问他怎么这么不注意力道,撑起半个身子就瞧见墨重华在解腰带,冰雪似的仙颜彻底染上了世间的七情六欲,多了烟火气的他看起来更加迷人了。 “怎么,等不及了?”话是这样说着,连他自己也是迫不及待地上了软塌,将那娇小可人儿逼到了角落里,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春风似的笑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这最后关头卿千玑却突然怂了,她没骨气地咽了下口水,可怜巴巴地抱着胸瑟缩在床头。 “怎么又是一副恶霸强抢民女的样子,明明是你自己答应你我的,可不许耍赖。” 卿千玑看着自己被他拉过去,认命地开口:“我就是有点没准备好。”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有人附耳过来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没准备好,如果我表现得不好,不准不要我。” 卿千玑任由他剥粽子似地一层层解开衣带,在心底腹诽:你哪里会表现不好,上辈子的洞房花烛夜,你可是能折腾人一整晚不带停的。 窗外的风柔柔地吹进来,没有了衣料的遮蔽,卿千玑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就贴上了他炽热的胸膛,抬头望着那迷离的眉眼,这人动情时,真是连天下所有诗文都诉不尽他的风流。 墨重华虔诚地将她从头到脚欣赏了一遍,如同在欣赏一件无上的至宝,脸上的温柔能化作湖水将人溺死。 卿千玑被他看得有些羞,捂着滚烫的脸说道:“要杀要剐痛快些,别这样凌迟人。” “你呀,明明是最美好的事情,被你说的血淋淋的。”肌肤像绸缎一样滑,娇嫩得像花一样,手下的力道重一些,就会留下粉红色的印子,他将她掩面的双手反剪到脑后,鬼使神差般地,他咬上了她脆弱的脖颈。 “嘶——轻点,好疼。”卿千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是真下嘴去咬啊,是要吸她的血吗? 感受到她瞬间紧绷的身体,墨重华心底却突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他发觉自己很喜欢这种凌驾于她之上的感觉,让他产生于一种能牢牢掌控住她的错觉。 非但没有停止,墨重华更加疯狂地肆虐,没一会儿,卿千玑原本娇嫩白皙的身上就烙上了大大小小的青紫色。 卿千玑分不清身体上传来的感觉究竟是痛楚还是愉悦,她再次看着身上的人,待到看清了他眼底的嗜血般的疯狂后,她推开了他,“你是谁?” 迅速扯过被子将身体包裹住,卿千玑连连后退,警惕地注视着眼前逼近的男人,不对,他不是重华,重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伤到她,就算是上辈子最动情的时候,他都会先在意她的感受。 “我?”墨重华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血渍,那是她的血,于他而言异常美味,心底的欲望在叫嚣着渴求更多,“我生于浮花宫。” 秀眉紧蹙,卿千玑想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时候调换的人?真正的重华在哪里?好在右手装着刀丝的镯子还在,她可以先钳制住他再问个清楚。 刚抬起手,手腕就被人捉住,随后空气中响起清脆的骨节碎裂声。 “你这个装着机关的镯子,我见过。”墨重华的脸上始终带着妖冶的笑容,语调也是大变,慵懒而轻蔑,“所以,别妄想能伤到我。” 卿千玑被他拉扯到身边,半跪在床上,身上的被子滑落,她脸上满是屈辱与不甘。 下巴被人抬起,眼前的男人近在咫尺,明明是一样的眉眼,卿千玑却看不到半分与重华相像的影子。 “怎么,刚刚还像一个荡妇一样对我分开腿,现在在这儿装什么贞洁烈女?” 卿千玑骄傲地抬着头,一言不发,眸光清亮而坚定,仿佛谁也不能羞辱她。 “凭什么,你能那样对他为什么不能同样对我?”不由分说地,墨重华钳制住她的双颊,强迫她张开嘴,而后低下头泄愤似地吻了下去,捉住了那丁香小舌来缠绵纠缠。 血腥味很快在两人的唇齿间散开,浓重得让卿千玑作呕。 墨重华吃痛地放开了她,而后是随手甩出的一巴掌,力道大得将人瞬间掀翻在床上。 卿千玑看着床单上沾上的血迹,开出了一朵艳红色的花,她将血水全都吞进了肚子里,双手紧握成拳,究竟是什么人混淆了进来,是谁设的局? 得想出来,必须马上想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脱困的办法。 青丝被人毫不留情地拽住,卿千玑疼得仰起了头,背后的男人阴测测地开口:“敢咬我,知道你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上一个咬我的人,被我用刀剔了一千片肉下来,我尝过一块,味道不是很好,但是很解恨。” “你的主子给你的命令是杀了我吗?如果是,就不要浪费口舌给我逃走的机会。”卿千玑用同样凶狠的目光回望着她,人一旦到了绝境里,就会生出鱼死网破的勇气来,“如果不是,你最好放开我,因为你再逼迫我,我立马就咬舌自尽!” 男人露出半分赞赏惊艳的目光,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一位王者,懒懒地开口:“很可惜,我没有主子,而我也不打算杀你。”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是一直想要你吗?为了你不惜折磨我,那我就毁了你,等他醒来的时候一定会很有趣。” 手脚都被他用衣带绑在了软塌上,卿千玑反抗一次就挨一次打,到最后几乎晕死过去,硬是咬着牙强撑着意识,若是这个时候昏过去了,到时候真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刚才趁他不注意时,卿千玑往窗外丢了一粒信号丸子,遇水就会升起红烟,寒翎跟在百丈内,只要见了烟雾就会赶来,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稳住眼前这个男人。 “你将我这样绑着多没意思,我连动都动不了。”卿千玑换了副妩媚的姿态,娇声开口。 “哦,那你想怎么玩?如果你乖一点的话,可以少受一点折磨。” “你先解开我,就知道怎么玩了。” “解开你,那你不就跑了?” 卿千玑娇笑着开口,语气苏媚入骨:“只要解开脚就可以,你试过了再决定要不要解开我的手。”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料定了她就算有什么小把戏自己也能制服,于是就松开了束缚着她双脚的带子。 刚一解开,两条玉腿就和蛇一样灵活地缠上了他的腰身,连带着往前一勾,卿千玑伸出粉嫩的舌尖去舔舐她能触碰到的胸膛,湿漉漉的和未断奶的小猫儿似的。 男人开始舒服地低吟,卿千玑顺势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怎么样,要不要再解开我的手?” 事实证明,无论多暴戾的男人在被伺候得舒服了的时候,耳根子就会变软。当卿千玑的双手重获自由的时候,右手腕被捏碎已经开始红肿,但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双桃花眼潋滟声情,娇艳的面容说不出得妩媚动人。 “原本想直接要了你,想不到还能体会到这样一番风情,可惜他没福气享受到。”身上的男人眯起狭长的凤眸,喉结不断滚动,墨发如瀑布般倾泻铺散在床榻上,与她黑绸缎似的青丝纠缠在一起。 缠发结同心,这是上辈子新婚之夜墨重华对卿千玑许下的诺言。 娇笑一声,左手轻柔地勾上他的脖子,卿千玑再一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温言附耳道:“作为我的第一个男人,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停下了动作,认真地思索了几秒,随后风华绝代地一笑,“我与他同名,你可以唤我墨。” “墨,闭上眼睛,有些声音看不见的时候听起来才更动人。”说着,卿千玑在他耳边娇吟起来,一声一声,不断地蛊惑男人的心智。 墨重华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人的欲望分为两种,一种是男女之间的情欲,一种是杀戮之欲,此时此刻,两种欲望在他心底交织混淆,手指划过她的手臂c腰肢,玉腿,每一处都是纤细柔软,稍稍用力就能捏碎。 好想折磨她啊,剥皮拆骨,做成世间最精致的人皮娃娃,那样等他醒过来看见的时候一定会很刺激。 卿千玑看着他不停颤动的浓密睫毛,抿了抿唇,悄悄移开左手拿过梨木花架上的彩绘花瓶。 “砰!” 沉闷的声响过后,沉醉中的男人捂着头痛呼了一声,卿千玑趁机把他从身上掀翻下去,随手抓了件外衣就赤着脚冲出了屋外,连头也没回,她不顾脚底传来的疼痛奋力奔跑,耳后传来男人暴怒的声音,似乎在命令暗卫将她追回来。 卿千玑咬着牙,一秒也不敢停顿,好在穿过荷花池后,在长廊的尽头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寒翎,她熟练地跳上他的背,厉声喝道:“快走!” 箭雨纷纷落下,如同以往无数次逃命一样,寒翎默契地背着卿千玑提气踏上屋脊,迅速消失在了天际中。 等回到了定北侯府,卿千玑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松了下来,人一旦松懈,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就开始刀割针扎般得疼了起来,眉心紧促,一拳捶在了桌面上,“可恶!” 疏影得了寒翎的吩咐,火急火燎地提着药箱赶到内室,只见卿千玑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暴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尽是青紫色的伤痕,吓得连药箱都掉在了地上,捂着嘴惊呼出声:“公主!这是发生了什么?” “把寒翎叫过来。” “奴婢先给您上药吧。” “把他叫过来!”卿千玑满脸戾气,目光中的杀意让人心惊。 疏影知道是发生了大事,不敢怠慢,立马到屋外将守在门边的寒翎叫了进来。 ------题外话------ 白世子: 性格:傻白甜 最爱的人——卿卿 外号:糯米糕,软糯可欺 出现时间:十四岁以前,及甜蜜温馨的时刻 黑世子: 性格:狠辣乖戾 最恨的人——卿千玑 外号:打脸狂魔 出现时间:遇见危险的时候 (彻底黑化,坐等黑墨墨疯狂打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15、我就是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卿千玑坐在椅子上,俏丽的脸上凝聚了一层寒霜,“去查一查墨王府里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来历。” 寒翎回忆了一番刚才在王府见到的景象,开口问道:“主子可是指墨王府的世子?” “那个冒牌货!”想起自己遭受的羞辱,卿千玑又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公主仔细着手,别伤着了!”疏影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反应过来后脸色大变,“公主的意思是,这个墨世子是有心人假冒的吗?” “他自己都认了,混账!”卿千玑越想越恨,心头一口恶气堵着消散不去,“去查,从东海浮花宫开始查,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时候调换的人。” 如果一开始回来的就不是重华,那么那个男人对自己的秘密知道了多少,他身后的主子是不是也全部知晓了?想到多年的苦心经营就要毁于一旦,侯府所有人都要陪她一起遭劫,卿千玑就自责得要死。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她这次算是栽在男人身上了,气得她是真想骂娘,究竟是谁手底下的人,扮演得这么像,差点就和这个冒牌货共赴巫山云雨了。 寒翎低头应是,转身欲走又被卿千玑叫住。 “去墨王府劫个人出来,上次来刺杀过我的璃音。”她这火气一上来,差点忘了从浮花宫回来的还有一个人,是真是假抓她来问一问就知道了,“缓两天再行动吧,今天的墨王府一定戒备森严。” “是,属下遵命。” 见寒翎离去,疏影心疼地打开药箱,取出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颤着声音开口:“公主,先上药吧。” 卿千玑进了屏风后,解下了仅有的一件外衣,彻底暴露在疏影面前,伤痕累累的娇躯看得疏影忍不住落了泪。 “怎么会伤成这样,墨世子怎么会这样对您?”话出口又自觉失言,急忙纠正,“奴婢说错,那人不是墨世子。” “一会儿再叫个大夫来帮我正一下骨。” 疏影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卿千玑的右手腕不自然地垂着,高高肿起,这么多年,有寒翎护着,公主何曾像这般弄得满身伤? “那人真该被千刀万剐!”疏影恨得牙痒,自古来哪一位公主不是养尊处优的,偏她家主子要殚精竭虑地筹谋,还要时常受这么一身伤。 “他早晚会落在我手上。”起始的恨意和怒火已经消散不少,她现在担忧的更多的是侯府的未来,本以为有个真心人能陪她一起共度难关,现在看来是又多了一位劲敌。 “大哥快回来了吧?” 疏影点了点头,一边上药一边回答道:“将军来信,不出十日便可到达京城了。” “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人和物件都寻好了,就等公主吩咐。” 上好了药,卿千玑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又恢复了一贯娇媚贵气的气派,低声开口:“赶在大哥回来之前做完,别让他觉察出不对。” “是,奴婢知道。”疏影垂着头转过身,眸间一滴清泪滑落,瞬间就被风吹散。 卿千玑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不忍地开口:“这件事一旦做完,大哥与你就更无可能了。” “不碍事的,只要将军和公主平安,奴婢怎么样都愿意的。”疏影回过头,笑容凄凉,“再说了奴婢这样的出生,本就不奢求侯府夫人的位置。” “疏影,我会补偿你的。” 疏影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言语就离去了。 一天后,京城里出了一件大事,从淮安来了一批族人,自称是定北侯府的旧人,族长带着一名妇女在最热闹的长安街头搭起了台子,一遍又一遍地向围观的百姓诉说他们的来意。 原来与他们同行的妇女是乡绅之女,一生未嫁,因身染恶疾不久就要远离人世,只是按照淮安那边的规矩,无夫无子的女子是入不了祖庙的,人之将死总是会相信轮回之说,怕自己做了孤魂野鬼就找族长说出了多年前的秘密。 淮安侯还在时,每年都会带着长子卿朗回老家祭祖,有一年便结识了那名乡绅之女秦氏,两人暗生了情愫。 直到淮安侯过世,卿朗挑起侯府重任,征战沙场,鲜少再回到家乡。后来有一年携侯夫人一起回去时,秦氏带着一个孩子找上了门,那个孩子便是后来的定北侯养子——卿战。 族长诉说得头头是道,秦氏也拿出了当年卿朗留给她的信物,是一条金腰带,上面绣着祥云纹,是御赐之物。 后来这件事闹大了,听说大理寺和宗人府一起来了人,将这群淮安族人全都带回去审了,主审官是礼部的杨侍郎,是名百姓称颂的好官。 卿千玑在府里喝着花茶喂着鱼儿,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有损父亲清誉,但能保全大哥就行。” 卿战认祖归宗,那就是正经的侯府继承人,永绪帝再想对他就洛道一事发难,也得考虑到诸位亲王和侯爵的心,牵一发动全身,宗亲与帝王之间,也是制衡二字。 疏影也是低着头笑:“如此,公主便可宽心了。” “只是委屈你了。” 疏影摇摇头,目光真挚,“奴婢知道公主处境艰难,这已经是牺牲最小的法子了。” 卿千玑拉着疏影的手握了一会儿,却见寒翎捆了个人过来,清冷的面容配上倨傲的表情,远远地看着还真像是墨重华。 寒翎将她扣押到卿千玑坐着的长椅前,迫使她跪下,拱手行礼道:“主子,人带回来了。” “没惊动别人吧?” “应该没有。” “好,你先下去吧,守着花苑别让人进来。” 卿千玑勾起璃音的下巴,笑了一声,“好久不见,璃音姑娘。本来该给你松绑的,可惜你太会用毒。” 璃音瞪了她一眼,一脸决绝之色:“我这些天又没来找你麻烦了,你把我捆了干什么?”她天天在王府吃吃喝喝,再出门逛逛街市,招谁惹谁了? “其实是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回答了我就放你走。” “若我不回答呢?” “那就扔湖里喂鱼吧。” “那你赶紧问!问完了我好去戏馆听戏。”璃音在心底骂了一句,面上却不敢表现。 “我问你,现在墨王府的那个墨重华是谁?” “墨重华就是墨重华啊——”璃音眨了眨眼睛,带着丝愤恨的表情,这什么鬼问题,“你就是想杀我报仇吧,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你与他是什么时候相识的,在一起多久了?”卿千玑一直注视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觉得她不像是在假装,难道连璃音也没有发现已经换人了? “他六年前来的浮花宫,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你究竟想问什么?”至于老宫主的那个秘密,璃音不打算对外人说,这种事情最好永远也别有人知道。 “你就没有发现现在的这个他有一些不对?” “那还不是因为遇见你!”璃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地开口,“他真是为了你连命也不要了,诛心蛊也不管,发了疯似的和你见面。我才不管他,他爱死不死,反正我只管吃喝玩乐。” 听她提起诛心蛊,卿千玑又犯了难,若说墨重华是人假扮的,那他也确实中了诛心蛊,那么按理应该尽早杀了自己或者避免和自己碰面,可他却总是粘着自己不放,难道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然后再下手? 这种上伤敌一百,自损三千的做法,还真是不怎么划算。 “你怀疑谁都不该怀疑他,不然你也太没良心了。”璃音生在江湖,不似京城人一样会藏着话,有什么说什么。 正是因为这样,卿千玑心底的疑问才越来越大,明明已经清晰明了的事情,因为璃音的一番话反而又复杂了起来。 有脚步声传来,缓慢而优雅,卿千玑刚一抬头,就看见了目前最不想看见的人。 美眸一横,她娇声唤道:“寒翎!” 面前的男人阴气沉沉地走进,压低了身子,修长的食指抵在她的唇上,像恶魔一样阴森地开口:“不用叫了,他现在怕是无暇分身。” 疏影知道眼前的男子不是墨世子,立马张开手臂护在卿千玑面前,“休想伤害我们公主。” 指尖一抬,黑色的袖子中飞出一只银白色的蝴蝶,疏影看了两眼,就身子一软晕厥了过去。 卿千玑将疏影抱在怀里,冷着脸开口:“那蝴蝶是什么,给我解药!” “那不是蝴蝶,只是致幻粉,当你看见它是蝴蝶时,你已经中毒了。” 一旁的璃音好心地开口,眼前的墨重华看起来好像是有点不一样,倒像是一开始从老宫主密室里出来的那个人,虽说是一样的眉眼,但身上的气势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与他一路同行回到京城,只知道他每次遇到惹事的劫匪,下车杀人时,偶尔会变成这副神情和姿态。虽然有些恐怖,但璃音一直理解为那是看见了匪徒七零八落的尸体时产生的恐惧。 今日她却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那一份压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恐惧和压迫感,是眼前这个男人带来的。 “多嘴多舌。” 卿千玑没看清楚他的动作,只见他一拂衣袖,璃音便像睡过去了一样歪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她大惊道:“你连自己的人都下的去手?” “她何时成了我的人?”墨重华兀自来到卿千玑坐着的长椅上,优雅地在她身边坐下,隔了三寸距离,看上去恍若一对熟识的友人。 “你究竟想怎么样?”眼前的男人喜怒不定,捉摸不透,卿千玑实在想象不出这样桀骜的人会屈身于怎样的主子?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谁信呢?”桃花眼微微弯起,卿千玑是真的被逗笑了,若他百般算计改头换貌只为了这样一个结果,那这人不是傻子还是什么? “或者,杀了你。” 卿千玑又笑了,相比于前一条,这个结果倒更让合她心意些,“我死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你的主子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身旁的男人笑得更迷人了,合了折扇收进手里,黑色的衣袍用金线绣着蛇蟒,既尊贵又霸气,“我做这一切,只为自己遂心如意。” 近距离看,俊逸的眉眼,英挺的鼻梁,还有那凉薄的唇,就连左耳后的那粒小痣也生在同一个位置,到底是怎样的易容术,能将人的相貌模仿到这般高深的境地。 “那我选择第一条。”妩媚一笑,卿千玑将身子软软地靠过去,依偎在他怀里,玉手缠了他的腰带调皮地把玩。 “同样的美人计,我可不会中第二次。” “我卿千玑阴险狡诈,纵横官场,美人计这种下作手段我是不屑于用的。”仰起一张精致的小脸,赌气似得掰过他的俊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指尖温柔地描摹着他的脸部线条。 心下疑惑,奇怪,怎么找不到人皮面具的接痕?难不成是整副头套的?狐疑地瞥了眼他喉结分明的脖颈,卿千玑在想用个什么理由能扒开那衣襟看一看,这事儿可得小心,若是引火烧身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再缓缓吧,总有别的办法能查到,这个男人她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这样想着,她便状似无意地放下了手,意欲起身离开。 腰肢被大手一圈,卿千玑跌坐在了他的双腿上,暗道糟糕! 红宝石戒指轻轻转动,淬着寒芒的针尖抵上了墨重华的喉咙,他不怒反笑,甚至还贴近了几寸。 “那日在水榭,只顾着与你缠绵,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墨重华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眼前全身紧绷的人儿,丝毫不在意她真拿着毒针对着自己,“我与你心底的那个懦夫,共用着同一个身体。” “简单来说,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注意到卿千玑瞬间紧缩的瞳孔,他满意地颔首,唇边的笑容绽放地越来越妖冶,明明是冰雪般俊雅的容颜,在他这里却成了嗜血的修罗。 “这不可能!”卿千玑压下心底的惊涛飓浪,从未听过有这样荒唐的事情,但她转念一想,她都死而复生了,重华被恶鬼夺舍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握着毒针的手指在轻微地颤抖,墨重华见了,又将白皙的脖颈往前送了半寸,红宝石戒指瞬间滑落,掉在了地砖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你相信了,不是吗?”墨重华捉过她的手放在眼底赏玩,一根一根,纤细柔美,折断时的声音一定比红宝石碎裂时还要动人,“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懦夫呢。” “你闭嘴!”听到他羞辱墨重华,卿千玑眼波一转,凌厉地瞪着他,“我不管你的前身是何人,马上从他的身体里给我滚出去,不然我会请来得道高僧来将你诛杀!” “你尽管请,反正我又不是什么污秽之物。”墨重华将她的手指含在嘴里舔舐了一番,等到卿千玑眼底的杀意都快要溢出来了,他才慢悠悠地松开了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c胆小鬼,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只知道祈求上苍,只知道呼唤你的名字,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我出来救他。” “在他从李管事口中得知皇室的秘密后,他又没出息地躲了起来,我只好出来替他收拾烂摊子,顺便,杀了带着诛心蛊母虫的你。只要你死了,他就会逃避现实永远沉睡过去,那这个身体就可以一直属于我了。” 他也不在意卿千玑有没有听明白,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压低了嗓音,“可惜,你的滋味太甜了,我舍不得杀你了。” 卿千玑动人的桃花眼中水光闪烁,紧紧地闭着红唇。 “忍住别哭哦,你这双眼睛是别人的吧?要是落泪了就毁了。”墨重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眼角,像恩赐似地赏了她几分温柔,“你这副咬着牙死撑的样子,倒是挺牵动人心的,这也是你的美人计吗?” “他还会回来吗?”卿千玑咬着牙,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应该不会了,毕竟这么危险的局势他无力解决,除了自欺欺人他别无办法。” 卿千玑开始悔恨,为什么要将墨重华牵扯进来,为什么要告诉他李管事有异样,她明明比谁都清楚,他是这天底下最善良最温柔的人,怎么能看见这些龌龊的黑暗呢? 这一切的原罪,都在于她,是她太自私了,一个人摸着黑走路太累了,她想有一个人陪着。 “真是扫兴。”墨重华看不惯她这副天地都毁灭了样子,粗鲁地放开了她,倏然起身道,“我才不在意什么大梁江山,什么民间疾苦,司氏欠我的,我要他们加倍偿还,至于你” 他停下思索了一会儿,随后轻哼道:“罢了,你也阻止不了我。” 话音落,人已远。 卿千玑伏在长椅上,开始低声呜咽,从小声地抽噎变成嚎啕大哭,然而纵然哭喊得再伤心,她都忍着没有流下一滴泪,只是将心中的痛楚用哭声宣泄出来,心底就会痛快许多。 还未走远的墨重华听见了她伤心欲绝地哭声,脚步一顿,随后抿着唇离去了。她瞎不瞎眼,与他何干? 长椅上,卿千玑捂着心口起身,疼痛难忍,她收敛起脸上的悲痛之色,动身前往明月楼。 穿过花径的时候,遇到了匆忙赶来的寒翎,他愧疚的单膝下跪,“主子,属下失职,没能拦住那冒牌世子。” “以后不必再拦他了,也不要伤他。”卿千玑垂眸思索了片刻,只吐出了这么一句匪夷所思的话语。 寒翎不解道:“那墨世子我们还查吗?” “查,从六年前我离京开始查起。”她必须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才会如此性情大变。 吩咐完寒翎后,卿千玑上了侯府的马车,前往烟花最繁盛的地段。 明月依旧是那副懒困的死样子,卿千玑进门的时候他也懒得起身来迎,横卧在美人榻上,手里捻了串西域葡萄一粒粒送到嘴边。 “诶,帮我拿一下桌上的云片糕。”他对来人脸上的阴沉视若无睹,甚至还不知死活地随意命令。 出乎意料地,卿千玑还真去帮他将云片糕端来,放在了他枕边。 明月眨巴了下眼睛,愣神了几秒后开口:“怎么,有事求我啊?” 眼前的人红着眼睛,抿着苍白的唇点了点头。 “姑奶奶,你可别落泪,你这双眼睛金贵的很!”明月吓得瞬间坐了起来,葡萄也顾不得吃,先去了内室翻箱倒柜,折腾出一摞子药瓶子出来,就怕她又落泪毁了眼睛。 “这世上有没有一种病,会让人性情大变?” “有啊,失心疯啊,失忆啊,或者收了巨大的刺激衍生出了另一个人格。” 眉心一跳,卿千玑直接抓住了重点,“衍生出另一个人格是什么意思,同一副身体里存在着两个灵魂吗?” 明月捏着下巴点了点头,沉声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两个人格互相独立,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其实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注意到面前的人儿的身体陡然僵硬了一下,明月目露担忧:“发生什么事了?” 卿千玑红唇张了张,却突然忘记了如何发声,喉头涌上来的全是辛酸苦涩,良久她才颤着声音说道:“我不知他为何生出了两个人格,一个爱我,另一个要杀我。” “就是你上次说的中了诛心蛊的那个男人?” “嗯。”她难得安静乖巧地坐着,带着希冀的目光望着明月,“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变回从前的样子吗?” “没有,这个全凭借他个人的意识。”瞧见了卿千玑顷刻之间暗下去的眼神,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你可以先告诉我,他为什么会突然切换了人格。” “我告诉了他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他说,原来的那个他因为懦弱而沉睡,所以另一个醒了过来。” “这便是了,他曾经一定遭遇过巨大的创伤,所以滋生出了另一个自我保护的强悍人格。”明月将美人榻上的葡萄全都捡了起来,吹了吹灰,递给卿千玑,“吃了吧,一粒千金啊,可别浪费。” “滚。” “开玩笑的,你看看你这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明月将葡萄吞进自己嘴里,含糊地开口,“办法倒四有一个,你可以去四一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16、大暑要喝老鸡汤 “我该怎么做?” 明月拍了拍桌子,盘着腿开始说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第一人格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卿千玑咬着唇点头,轻声补充道:“他是全天底下最温柔最好的人。” “啧,别太过啊,全天底下最好的人正坐在你眼前呢”明月扫了扫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咳嗽了一声,“那你就带他做回那个温柔的人,他原先喜欢什么,你就带他去回忆,没准他就苏醒了。” 重华喜欢什么呢?卿千玑低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而后开口道:“他最喜欢的就是我,是不是只要我与他在一起,他就能恢复如常?” 明月无奈扶额,闭着眼睛嫌弃道:“你不是说,他现在只想杀了你吗?那说明就算是原本的他,内心深处也是恨你的,你从前是做了什么,让他心底对你的怨恨这么深。” “他怎么可能会恨我呢?他——”一抬头对上明月笃定的眼神,再想起重华现在对她的态度,卿千玑心里也没了底,“我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算你不愿意面对,事实就是如此,我建议你先下手为强,将人做了,免得他带着人杀到你家来。”明月的脸上一派正经,收起了一贯的轻浮,“毕竟他也知道诛心蛊的存在,与他而言,你就是悬在他头上的那把刀。” “不会的,总会有其他办法的。”卿千玑不愿意再听下去,一牵扯到墨重华的事情,她总是会变得优柔寡断,起身理了理裙摆,她没同明月道别就兀自离去了。 明月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摘下了一颗葡萄,目光深邃如夜,“作为王女,怎么能被情字所惑,不够心狠啊” 他要不要帮她一把呢?断情绝爱才能变得坚不可摧,北燕,他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卿千玑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路过的几个玩闹的小孩不小心撞到了她,步子一扭,向一旁的煎饼摊子倒去,眼看着一张小脸就要贴上滚烫的锅炉壁,摊子的老板也是吓愣住了—— 一只手将她从半空中捞了回来,独孤九不悦地看着她,“你这是失踪了几天,魂儿还没回来呢?” 京城盛传她遭人暗杀身亡的时候,他吓坏了,去求了大哥发动铁衣卫寻人,没想到大哥竟然应许了,好在没过几天,人就回来了。 卿千玑没有心思搭理他,干脆在烧饼摊子边坐下,气息奄奄,全然没有往日和独孤九在一起为非作歹时的神气。 独孤九扔给老板几个铜板,点了两个饼子,回过头弹了下卿千玑额头上的花钿,“祖宗,你这究竟是怎么了?我在后边跟了你一路,你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出什么大事了?” “嘶,疼——”卿千玑捂着额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凶巴巴地瞪着独孤九,“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哪能啊,长安街出了名的母夜叉,我可不敢把你当成乖顺的小猫。”独孤九凑过去拱了拱她的肩,低声道,“听说墨重华回来了,我们要不要把他叫出来聚一聚,从前我们三个也是玩得好的。” 话音落,卿千玑脸上的光彩却迅速地暗淡了下去,又恢复了初见时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见过他了?”见状,独孤九心底明白了大半,本就是试探她心意的话语,没想到还成了真,“听说他现在可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游涓涓整天在我耳朵边念叨。” “你和涓涓什么时候成亲啊,年纪可都不小了,前段日子国公府的酒宴上,我还听见有人讥讽涓涓呢。”卿千玑懒懒地抬着眼皮看了他一眼,独孤九做朋友是仗义,但是作为男人太没有担当,哪有一直推诿着和未婚妻的婚礼的? “这事儿全是她一厢情愿,我一开始就说了不愿意。” “可是你确实是和涓涓定亲了啊,现在怎么能放着她不管不顾呢,你要是现在反悔,你让她嫁谁去?” “嫁我大哥去,当初是他非要定下这门亲事,既然这么满意人家姑娘,他怎么不自己娶进门?”独孤九咬了口老板递过来的烧饼,冷不防嘴角被烫出了个泡,在一旁龇牙咧嘴地大叫,“疼死小爷了,你快帮我吹吹!” “哪儿疼啊,我看看——”桌角边又坐上了一个人,卿千玑退到一边,安静地看戏。 游涓涓捧着独孤九的脸,瞧见了嘴角的那个水泡,啧声道:“背后说人坏话,这下遭报应烫嘴了吧?” 嘴上虽然不饶人,但是还是扯过手绢仔细地查看。 独孤九见了来人,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对着卿千玑喊了一声,“后会有期!”语毕,就健步如飞地逃了。 “我倒是挺佩服你,能把京城的小霸王治得服服帖帖的。”卿千玑将自己的饼分了一半给她,她闺中密友不多,游涓涓是其中一个。 游涓涓一脸无所谓,淡然道:“他就是怕我又跟他提婚事罢了,不过我也快十七了,再不嫁人,我下头的妹妹们也不好议亲。” “那你打算如何让他点头?” “这事儿还得请你帮忙,我预备在十七岁生辰礼前逼他一把,尽全力将自己嫁出去。” 卿千玑掩着唇笑,戏谑着开口:“真没见过你这样着急的姑娘,独孤九有什么好的,你怎么就非他不可了呢?” “墨世子又有什么好的,你一直苦苦等着他做什么?”若不是知道卿千玑早已经心有所属,她指不定还就放过独孤九了。 可即便她放过独孤九,那怂蛋也不敢追寻真爱去。 卿千玑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看着她开口:“说吧,你预备我怎么帮你?” “演一出山匪强抢民女的戏码,让独孤九来救我,他若来,心里便是有我的,倒时我再想办法逼他点头。” “你想让我干嘛,演山匪啊?”卿千玑觉得这个主意有些不上道,但这是他俩的事情,她也不好置喙。 “山匪我已经找好了,你就演那个和我一起去郊外赏花然后被掳的同伴吧。” “这不行,传出去我昭阳还要不要在京城混了?”鬼门的天字号杀手都不一定能要她的命,哪能随便让山匪绑了去? “你要是不在,我怕他不来。” 卿千玑眨了眨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湛蓝色的眸子澄澈如海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们狼狈为奸,做了这么年的狐朋狗友,他总是会念情分的。” “说得倒也在理。”卿千玑咬着烧饼点了点头,而后反应过来,“涓涓,你下次骂独孤九的时候能不能别带上我?” 游涓涓一双杏眼笑成了月牙,三两口吃完了半个烧饼,起身道别:“我再去追一追那混账,你自己吃好喝好啊。” 等游涓涓也离去后,卿千玑也离开了烧饼摊,这一对欢喜冤家,哎,也不知未来会如何。 她最欣赏涓涓的地方,就是她敢于追求自己的真爱,倒和前世的自己有几分相似,也是不管不顾不知疼痛般,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 街边的菜农还在不停吆喝:“姑娘,今日大暑,买点绿豆熬汤吧?” “大暑要喝绿豆汤吗?”卿千玑停下了步子,看着卖菜的老农发问。 菜农瞧见她身上的绫罗珠翠,又将笼子里的老母鸡提了出来,大声说道:“当然了,最好还要和鸡汤,这是一年中最大补的时候。” 卿千玑垂眸思索了片刻,而后解下了荷包。 半个时辰后,墨重华被仆人带着来到了厨房,然后看见了正在烧火的灰猫子,忍不住皱眉:“你在做什么?” “我,咳咳咳——”卿千玑放下烧火筒,除了一双眼睛外脸上没一处是亮的,她笑嘻嘻地开口,“今天大暑,我给你炖个老鸡汤,锅里还熬了绿豆粥,你再等我一会儿。” 墨重华瞥了她一眼,冷声道:“轰出去。” 底下的小厮立马上前去拖人,卿千玑小腿一蹬,娇声喝道:“谁敢?” 小厮们低下了头,进退两难,谁敢得罪昭阳公主啊,那可是祖坟都要不保的事儿。 “都滚去后院领罚。” 墨重华一声令下,在场的仆人们都一溜烟地散去了,比起得罪公主,挨一顿板子那可是太轻松了。 卿千玑叉着小腰,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和墨重华对视着,丝毫不让自己的气势弱下去,“总之我今天就是要给你做晚饭,谁也别想赶我走!” “你要想下毒的话,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墨重华挑眉,语气里喜怒难明,“而且,下毒对我没用。” 卿千玑不跟他置气,坐回去继续烧火,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咳嗽。 墨重华听不下去了,临走前放下一句话,“随你怎么折腾。” 傍晚时分,绿樱去了水榭传话,“世子,公主已经做好饭在后花园等您了。” 提笔的手微顿,帘帐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要来烦我吗?” 绿樱赶紧行礼告退,世子性情大变已经是府上皆知的事情,从前的世子连对仆人大声说话都不会,现在的世子可以说是喜怒无常,就连从前最在意的昭阳公主也不放在心上了。 绿樱回到了后花园,对着卿千玑讪讪一笑:“公主,世子有要事在身,您要不先回吧,这饭菜奴婢给您热着。” 卿千玑摇摇头,浅笑着开口:“我再等等他吧,没事,你们都下去歇着吧,不用伺候了。” 从落日西沉到月上柳梢头,卿千玑都没有等来墨重华,寒翎从暗处走出来,给她系上一件薄披风,“主子,夜深露重,咱们先回去吧。” “你也不要在这儿,你在这里他就不会来。” 寒翎本想说自己不在这里墨世子也不会来的,但他看到卿千玑亮晶晶的眼眸,只好咽下心底的话离去了。 孤身一个人的时候,花木中传来的虫鸣声更显得四周寂静,卿千玑坐在椅子上,突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掀开盛放着鸡汤的盖子看了看,还好,还是冒着热气的。 这蛊鸡汤,她已经热过两回了。 本来就是她自作主张要来的,怪不得旁人,重华从前也像这样等过她许多次吧? 心底既心酸又委屈,动了动嘴唇却发出一声呜咽。卿千玑开始捂着脸小声地啜泣起来,清瘦的肩膀一颤一颤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假哭什么,又没有眼泪。” 熟悉的声音,冰冷的语调,卿千玑抬头见了来人,猛然起身拉开身旁的座椅,“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墨重华冷着脸坐下,看着桌子上仅有的一蛊鸡汤没有动筷,不屑地开口道:“你忙了一个下午就做了这么一个菜?” 卿千玑赶紧起身给他盛了一碗绿豆粥,小心翼翼地递到他跟前:“还有这个” 墨重华看着煮糊了的绿豆粥,远山似的长眉不由自主地皱起,“我有没有说过我会杀了你。” “早上刚说过啊,怎么了?”卿千玑歪着小脑袋,一脸不解。 “那你为什么要给想杀你的人做饭?” “因为今天是大暑啊,大暑就是要喝鸡汤的。”卿千玑一本正经地将老菜农的话语重复了一遍,而后又笑眼盈盈地催他动筷,“你尝尝嘛,我真的做得好辛苦。” 余光瞥见她伤痕累累的手指,墨重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舀了一勺绿豆粥送入嘴里,僵硬了片刻。 卿千玑在一旁睁着小鹿似的眼睛问:“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艰难地吞咽了下去,墨重华风轻云淡地开口:“一般。” “诶,我可是按照厨娘教的做的啊,应该挺好吃的啊。”说着,她拿起勺子正准备尝一尝。 墨重华拦住了她,夺过了她的碗筷,“不是说给我做的嘛,自己怎么吃上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那好吧。”卿千玑嘟着嘴,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那你再尝尝看这鸡肉,我看着是炖酥烂了的。” 墨重华皱着眉头尝了一筷子,吐出两个字:“一般。” “好吧,我回去再试试,可能调料放少了。” 整顿晚饭下来,墨重华只是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着菜,没有过多的言语。卿千玑在一旁托着腮看着他,艳羡地咽着口水。 等桌上的碗碟全都空了以后,墨重华放下筷子,依旧是清冷的语气:“我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卿千玑也很识趣地离去了,偷偷摸摸地叹了口气,露出个明媚的笑容,总算没有白费力气,但愿他能回到从前的样子,一次不行就多试几次。 等到后花园只剩下一人,墨重华撑着桌面开始呕吐,路过的小厮赶紧过来搀扶:“世子,您没事吧?” 墨重华却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状况,他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那堆呕吐物,迷茫地呢喃了一句:“吐出来的东西,还能再吃吗?” “啊?世子您说什么?”那小厮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疑惑地开口。 “没什么,把这里收拾了吧。”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与桀骜,他大步离去了。 小厮看了眼还剩下一口汤的碗,忍不住尝了一勺子,随后苦着脸道:“呸,这什么东西,齁死人了!” 亭台水榭,墨重华坐在曲折长廊外看着皎洁的明月,四下无人,他却低声呵斥道:“别忘想出来,这具身体以后是我的了。” 那个女人可真不能小瞧啊,知道怎么去用软刀子,知道怎么才能一针见血地戳上他的心口,怪不得之前那个懦夫对她念念不忘。 可是他恨她,他在这具身体里,眼睁睁地看着原先的墨重华一次次不知疲倦般地贴上去,然后一次次地遍体鳞伤地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谁都不是圣人,他就是墨重华所有的阴暗面,在漫长等待的年岁里,他同样憎恨着践踏自己真心的卿千玑。 卿千玑本是盘算得美美的,每天去墨重华眼皮子底下晃悠,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嚣张,墨王府的大门却是不会再为她打开了。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墨重华的意思。 是了,现在的这个墨重华对她可以说是恨之入骨,虽然卿千玑不知道这个恨的根源是来自于什么。 卿战的事情也有了着落,礼部侍郎调阅了大理寺和宗人府两方的案宗,确认那淮安来的一族人所言不假后,给当今圣上呈了折子,请求给卿战上玉牒,正式纳入皇室宗亲的族谱。 恰巧永绪帝那几日沉迷炼丹术,与云游到京城来的道士一起在禅寺坐忘悟道,礼部递上来的折子就由监国的三皇子司昱批准了。谁都知道昭阳公主和三皇子的关系,自己未来的大舅子若是正一品的爵爷,于司昱而言只有好处。 听说皇帝回来后是大发了一通脾气,但玉牒已上,不可随意更改,再加上不好当着百官的面驳了司昱的面子,此事的悖论声也就渐渐弱下去了。 卿千玑在书房里看着这些日子百官上奏的折子,一笔一划仔细记录批注,这几本是司昱送到她这里来的,都是些难办的事情,大部分时候,卿千玑给出的意见都能解决他的难题。 “风哥哥还真去岐州治洪了,这修渠改道的事情,没个年回不来京城。”卿千玑看着手里的折子叹了口气,司昱故意把司风上述的奏折送到她这里来,说到底还是不信她。 疏影在一旁静静地研墨,蓦地听见卿千玑发问,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后道:“那六殿下的折子,公主是准奏还是不准奏呢?” “准啊,哪儿能不准,司昱这是在试我呢。” “三殿下隔三差五来试探一番,也不嫌麻烦。” “那也是怪我三天两头地给他找事。”嘴角勾起了一个讥讽的微笑,卿千玑不屑地放下笔,“前两天我不刚把盛明颜的兄长拉下马嘛,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虽说他们一定有法子能救出来,但盛明颜总能消停不少时日,也省的我再花心思去对付她。” 卿千玑扇了扇奏折上的墨痕,而后合上交给寒翎,低声道,“送去三皇子府吧。” “公主为什么不直接解决了盛侧妃,由着她来碍事。” “活着,才是最痛苦的,她的死法,我已经想好了。” 暗香掀了珠帘来报:“公主,游小姐来了,人在花厅候着了。” 卿千玑苦恼地捏了捏眉心,这戏她是演还是不演呢?不演的话,涓涓估计就在侯府住上了,思及此,她大义凛然地起身,“我要有段时间回不来了,在外头听见什么消息都不用着急,我没事。” 听她这么说,疏影心下明白了几分,垂首应声道:“奴婢们知道了。” 暗香望着卿千玑离去的背影,沉着脸多嘴了一句:“公主这是又要丢下侯府不管不顾了么?” “暗香,你怎么回事?侯府是公主的家,不是她的责任!”疏影肃然回头,厉声呵斥自己的妹妹。 “原本是风平浪静的定北侯府,现在倒像是龙潭虎穴,谁都想来闯一闯。”暗香兀自轻哼了一声,眸光闪烁不定。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书房内回荡,疏影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她做了什么?她生平第一次打了暗香? “你可真是公主的好奴才,天生的贱命!”暗香捂着脸,红着眼睛跑出去了。 花厅里,卿千玑看着匆匆跑过去的暗香叫了一声,“出什么事了,跑得这样急。” 暗香头也没回,边抹眼泪边跑远了。 游涓涓从暗处走出来,啧了一声:“你家这婢子怎么跟个主子似的,脾气还挺大?” “疏影和暗香从小跟着我,我平时对她们是纵容了一些。”卿千玑看着空无一人的石径,蹙眉沉思,“我把她们当做家人和朋友。” “疏影我看着倒还行,但是那个叫暗香的,你得注意一点。”游涓涓话没点明,卿千玑玲珑心思,随便提一嘴就够了。 “先不管这些了,你不是要去郊外野游吗?趁着天色好赶紧出发吧。” “唔,穿得暖和些,山上冷。”游涓涓神秘一笑,勾过卿千玑的手拉着她往外走,好不容易到嘴的鸭子可不能轻易飞了。 不知为何,瞧见游涓涓那阴恻恻的笑容,卿千玑没由来地觉得背后一凉,这这丫头也不知准备好了没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17、我是定北侯的女儿! 两人坐着马车,游山玩水行了一路,而后就是顺理成章地遇到了劫匪,游涓涓推走贴身婢女,让她去给独孤九传信。 “主子们放心,奴婢一定把人请来。”婢女小昕胸有成竹地点点头,笑着跑远了。 等卿千玑和游涓涓被绑着坐在骡子车上,顺着颠簸的山路往山顶上走,卿千玑看了眼远远亮起的山寨的火光,又低头瞧了眼身上捆得严严实实的绳子,不由地眉心紧锁。 “不就一场英雄救美的戏,你还耗费巨资造了个山寨?” “说什么呢,我爹两袖清风的哪有这么多钱。”游涓涓本是惬意地哼着歌的,这会儿也抬头往山上看,火炬灼灼,她白了脸,“我觉得这土匪窝倒像是真的,你等我去前头对对暗号。” 她挪着屁股凑到前面,对着赶车的彪形大汉喊了一嗓子:“土豆土豆,我是番茄——” “我是番茄——” “老实点,不然就把你们的嘴都堵上!”大汉回过头,左脸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很是骇人。 游涓涓哭着把屁股挪回去,对着卿千玑咬耳朵,小声开口:“完了,我们好像遇到真土匪了。” “我知道。”卿千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早知道这人办事这么不靠谱,她死活都不会来的。 “我说呢,这群土匪怎么比原定时间出现得早那么多。”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卿千玑真是服了眼前这个一脸轻松的臭丫头了,真是没在刀尖上舔过血不知道危险。 “那讨论啥啊,比如我们晚饭吃什么?”在注意到卿千玑彻底黑下去的脸色后,游涓涓又凑过来悄声道,“你别怕,就算是真土匪窝,不是已经让小昕去给独孤九报信了吗?” “你最好祈祷独孤九会来。” “他会的。”因为,你在这里。 长安街官道,独孤九策马疾驰,刚从校练场下来,满身的热汗,此时若吹上一阵凉风,是最舒服的。 论武艺,他能与大哥打个平手,论策论,他也不输一直研读兵书的二哥,论做人,官场那些虚与委蛇他也会,可独孤九一直不肯入仕,就这么一直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整得独孤老将军过段日子就要拄着拐杖揍他一顿,嚷嚷着要早日把游家小姐娶进门,收收他散漫的性子。 笑容随风飞扬,肆意而张狂,如刀削斧凿似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自嘲,他不屑入朝为官的原因只有一个:独孤家,太脏了! 街角处突然冲出个粉衣的婢女,认出了这是游涓涓身边的人后,他勒紧了缰绳:“做什么,考验小爷的马术吗?” 小昕上前拽着独孤九的马鞍子,哭着开口:“独孤公子,你快救救我们家小姐吧,她被城外北郊的山匪掳走了。” “你逗我呢,皇城之下怎么会有山匪?”独孤九一扯缰绳,将骏马调了个头,游涓涓就是个笑面虎,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嘛,“再说了,真出了事你也该去找你们家大公子啊,找我有什么用?” “独孤公子,我真没骗人,这是要人命的大事——”小昕急得直跳脚,突然眼睛一亮说道:“昭阳公主和我家小姐一起去的,她俩一起被掳走的!” “城外北郊的山匪?” 小昕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他们自己报的名号,叫什么黑风寨!” “黑风寨啊,老朋友了。”男子用力地抽了马屁股一鞭子,骏马扬着前蹄厉声嘶鸣,迅速消失在长街尽头。 一路上撞翻了不少摊贩,菜贩子心疼地看着自己倒地的货物,冲着早就没了人影的地方吼了一声:“哪家的小子骑马不长眼睛?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啊!” 旁边做生意的茶铺小二小声提醒了他一句:“你小点声,那是独孤家的战马。” 菜贩子立马闭了嘴,两只眼睛乌溜溜地转,刚才没差爷听见他骂人吧? 璃音正在买糖葫芦,远远地看见个粉衣小婢女气喘呼呼地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她赶忙将人扶住,“大热天的你这样子赶路,只怕是走不出这条街就晕倒了。” “不行啊,我要去追上独孤公子去救小姐和公主——”说到一半,她立马捂住了嘴,完了,说漏嘴了,小姐交代了这件事情不可以外泄,不然传出去有损声誉。 “你说的是哪个公主?” 小昕捂着嘴,转身就跑了,比来时跑得还卖力。 黑风寨,卿千玑和游涓涓一起被捆着带到了大堂,抓她们来的那名刀疤脸想让她俩跪下行礼。 游涓涓四下张望了一眼:“能不能给我张凳子,咱们坐着好聊天。” 卿千玑美眸一横,冷声道:“本公主只跪天地与九五之尊。” “啥玩意?”坐在虎皮高座上的土匪头子龙敖烈掏了掏耳饰,前倾着下巴问了一句,“你刚才自称什么?公主?” 卿千玑将脸别到一边,丝毫没有将这一屋子凶恶地土匪放在眼里。要不是寒翎去给司昱送奏折了,她哪能这么被动? 不用卿千玑答话,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就已经显露了她的身份,京城最尊贵的昭阳公主有一对最独特的眼睛,大家都说那是妖孽的眼睛。 妆容可以变,衣裳也可以换,唯独这种长在血肉里的标志,是伪装不了的。 土匪头子头疼地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不时冲着堂下大骂几句:“你们厉害啊,老子东山再起的第一日,你就给老子绑个公主回来,是要我继续躲回山沟里去是吧?” “老大,公主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传出去多有面子,四里八方的寨子都要来投靠我们,以我们为榜样呢!” “公主没什么了不起,但她身后有十万铁衣卫,还有威名赫赫的烈风军!随便来支队伍就能踏平我们的山头,你还嘚瑟吗?” “额”刀疤脸摸了摸光头,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问道,“不然咱把她俩做了,然后再抛尸?” “哎呀不巧,我的婢女已经回去报信了,就是你抓漏的那个粉衣服的。”游涓涓自己挪到椅子旁怡然坐下,仿佛被囚的不是她一样,“回忆起来没?” 土匪头子和刀疤脸的面色同时变得很难看,尤其是土匪头子,一脚踢翻了旁边的酒坛子,“他娘的一群废物,劫道还能放走活口,真是丢老子的脸。” 刀疤脸和堂下的弟兄们交流了一圈眼神,他们好像惹上大事了,又迈着小步子上前道:“老大,不然咱把人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放回去?”龙敖烈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然后指着冷眉冷眼的卿千玑说道,“你去打听打听她的名号,斩草除根第一人,她回去了能放过你?” 游涓涓嗔了卿千玑一眼,不悦道:“你怎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呢?本来咱们都能大摇大摆地回去了。” 卿千玑知道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也配合着放低了姿态,高傲地抬着下巴开口:“本公主偶尔也会格外开恩一回。” 龙敖烈脚步一顿,和刀疤脸面面相觑,在小声嘀咕着这话的可能性有多少。 “先松绑!”浅蓝色的眸子好似最耀眼的蓝宝石,只是却没宝石的温润,只有满目戾气与冷傲。 龙敖烈拱了拱鼻子,刀疤脸立马哈着腰过去给两人松绑,“两位姑奶奶,多有得罪c多有得罪。” 卿千玑揉了揉被捆红的手腕,墨重华送给她的相思豆链子已经消失不见,全被她用指甲划断了链子撒在路上做标记,寒翎若能看见,一定会认出的。 眼下的局势不算太好,只能说靠她与涓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是暂时稳住了局面。身边有不少土匪在窃窃私语,更多能听到的还是“毁尸灭迹”之类的词语。 龙敖烈只是陡然受了惊吓乱了阵脚,听说之前被独孤长生的铁衣卫剿灭过一次,所以对京中势力颇为忌惮,等他回归神来后就会发现,杀了她们远比放走她们可行的多。 毕竟让人闭嘴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他变成死人。 偏头与游涓涓对视一眼,她镇定的表象下也是藏着一抹慌乱,卿千玑握住她的手,微微颔首。 游涓涓松开了被咬得泛白的嘴唇,身体不再那么僵硬。 两人一直在大堂从天亮坐到天黑,土匪们都出去了,估摸着一群人还在商议着怎么处理她们为好。 深山野林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叫声,游涓涓缩着肩膀往卿千玑身边靠了靠,细声说道:“山顶上好冷啊,都快赶上冬天了。” “我穿得多,分你一件。”卿千玑伸手去解外衣的扣子,这衣裳的款式就是两层罩衫,绣着明花和暗纹,单穿也无妨。 “别,本就是我连累了你,再说了你的手也凉。”游涓涓一口回绝,于是那件绣着瑶池牡丹的罩衫就僵在了半空中。 刚好一个瘦小的土匪过来送饭,看见了惺忪烛火中两个娇美的女人。山上都是粗狂的汉子,哪有机会见到这样水灵灵的人儿,他狞笑着带上了大堂的木门,缓步逼近,“两位小娘子,用点晚饭吧。” 他的眼神太过不善,卿千玑一眼就看穿了他龌龊的心思,伸手将游涓涓拦在身后,两人不断地后退,一直退到了壁炉的位置,熊熊烈火还在燃烧,断了后路。 “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让我想想,先尝尝你们哪一个的滋味呢?”精瘦的土匪急不可耐地搓着手,笑容说不出的猥琐。 壁炉上方挂着一把大刀,卿千玑推开游涓涓,娇笑了一声,“她自然是不及我。” “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觉得。”那露在外面的洁白细腻肌肤,仿佛嫩得能掐出水来,云鬓嵯峨,黑发如绸,尤其是那若有若无的勾人幽香,闻一鼻子就让人把持不住。 “千玑,不要!” 土匪张开双臂扑过去,卿千玑往旁边一闪躲开了,顺势踩在凳子上取下了悬挂着的长刀,横亘在二人面前,“识相地就赶紧滚!” “哈哈哈,你这千金公主娇滴滴的还敢握刀?”土匪满不在意地捂着肚子大小,舔了舔嘴唇,“你真是越来越诱人了。” 眼波一转,方才的妩媚之态消失殆尽,卿千玑双手握住刀柄,半勾着唇角一字一句说道:“世人只知我是公主,却忘了我的父亲是谁。” 寒芒过,鲜血遍地,眼前的男人被长刀直接劈成两截,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临死前才想明白:昭阳公主的父亲是威震四方的定北侯。 游涓涓显然是被吓傻了,缓了好久才过来扶住卿千玑的手,感受到长刀的沉重,她颤抖着声音道:“我真没想到你会杀人。” “如果可以,我不想动手。”卿千玑目光幽深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冷静地开口,“先把这里收拾了吧,把他拖到酒架后头藏着。” 可惜,局势没有给她们机会,外头的土匪们听见了里面的响动,立马就推门进来了,诧异地看着提着刀的两名女人和地上惨死的同伴,刀疤脸带头拔刀喊了一声:“娘的,敢杀我们的兄弟,给我做了她们!” 卿千玑扔下长刀,将游涓涓护在身后,转动手镯上的红宝石,锋利无形的刀丝在顷刻间飞出,将冲上前的土匪全都穿心而亡。 游涓涓只是个养在闺阁的千金小姐,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她无力地瘫软在墙壁上,看着身前的卿千玑神色冷峻地操纵着刀丝在杀人。 这样一番巨大的动静后,整个山头的土匪都围了过来,龙敖烈震惊地看着伤亡惨重的大堂,目光锁定正中心的那个红衣女子,弯臂拉弓,利箭破碎虚空而出! “啊——”卿千玑的右手臂被箭羽射穿,她单膝跪在地上,无法再操控刀丝,走到最后一步,她厉声喝道,“寒翎!”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龙敖烈等一群土匪们的怒火,等待她的也只有可怕的刀刃。 游涓涓冲过来,将受伤的卿千玑护在怀里,目露凶光,“你们如果敢动我们一根头发,京里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小姑娘,这种话现在说已经没用了。”龙敖烈将大刀抗在肩上,上前踩住了卿千玑的脚踝,骨裂声在空中响起,游涓涓又害怕又心疼,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落下。 卿千玑咬破了嘴唇,疼得冷汗浸湿了额发,但她死咬着牙,就是不痛呼出声。 龙敖烈抬起了脚,目光中露出一抹钦佩的意味,“你倒是个刚烈的女子,怪不得京城的人都怕你。” “可惜了,你必须要为我的这些兄弟偿命。” 闪着寒光的大刀自他头顶滑下,游涓涓抱着卿千玑闭上了眼睛—— 墨王府,璃音一手拿着一支糖葫芦闯了水榭,不顾墨重华要杀人的眼神,她抢先开口:“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你讨厌的那个女人被山匪劫走了,指不定现在已经死了。” 墨重华神色平静,看不出悲喜。 于是璃音又笑着补充道:“你说有趣不有趣,堂堂公主怎么不是被刺杀就是被绑架,混的也太惨了。” “滚。”冰冷如寒潭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璃音撇撇嘴,识趣地离去了,这人怎么回事,明明一开始在驿站外还帮忙杀了要刺杀昭阳公主的那群人,这些日子怎么突然变了性子。她可不信,她偏要来故意激他,就是要看看他在不在乎那个女人。 水榭内,墨重华云淡风轻地执起棋子,棋局下了一半,突然被人打断,竟然忘记了该怎么走。 长眉皱起,凤眸里的星光尽数泄露,光华万千。执着棋子的手指蓦地用力,白玉棋子碎成了两半。 可恶,这个该死的女人,又在使什么诡计! 长刀迅速落下,带着一阵劲风,卿千玑死死地盯着刀刃,不,她不认命! 马蹄声自远而近,冲破了大堂紧闭的门,独孤九自火光中纵马而入,手中的马鞭子一扬,缠住了龙敖烈挥刀的手,他笑得狂傲,声如利刃:“好久不见啊,黑风寨的头子。” 三年前,黑风寨刚起来的时候,就被独孤长生带着铁衣卫围剿了,当时独孤九也在场,龙敖烈背上有一道刀伤,就是拜他所赐。 本性所驱,龙敖烈见了来人先是一惊,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而后发现独孤九是单枪匹马过来的,身上霸道的气势又重新聚集了起来,示意旁边的兄弟去寨子口看着,龙敖烈将刀尖插入地里,朗声道:“倒真是稀客啊,我这寨子刚开张,营生就这么好啊,四里八方的弟兄们都得羡慕死。”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非要在天子脚下占山为王!”独孤九骑在马背上,高傲地睥睨着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面色苍白的卿千玑身上,她受伤了! “没办法,打小在这里出生,不想去别的地方漂泊了。”不知不觉中,寨子里的土匪们已经将整个议事的大堂层层围住,密不透风,“独孤公子不如行个方便,我们也就都别动刀子了。” 瞧见卿千玑手臂上的箭羽,独孤九再没有了好脸色,目露凶光地开口:“北城门过往的人那么多,你们偏偏动了不该动的人!” 龙敖烈拔出刀,指着身后紧拥的二人,不可一世地抬着下巴:“这么说,你是为这两个娘们来的咯,让我猜猜,你中意的是哪一个?” “你最好马上把人给我放了!”独孤九抽出腰间的刀,俊脸紧绷,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龙敖烈像是发现了什么趣事,笑着对上独孤九的目光,手中的大刀还对着游涓涓的脑袋,“放人可以,但是我不能做亏本的买卖,你只能带一个人走,并且保证再也不会找我黑风寨的麻烦。” 独孤九拧着眉心没有说话,地上相拥的两人却心有灵犀般地对望了一眼,游涓涓捂着卿千玑的嘴,哭着对独孤九喊道:“你带她走,不要管我!” 卿千玑手上脚上都痛得要死,又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示意他带涓涓走。 独孤九没有再多做犹豫,指着游涓涓说道:“那就她吧,放我们走,我保证不找你麻烦。” “独孤家一诺千金,比女人的话可靠,龙某是信的。”余光瞥了一眼,刀疤脸立马将游涓涓拖到独孤九面前。 独孤九翻身下马,将游涓涓扶上马鞍,“回去找你哥哥,以后别这么胡闹了。” 游涓涓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的兄长游子吟在兵部任职,独孤九是想让她回去搬救兵,那他是要 回望了孤身处在匪群中的卿千玑,此时顾不得争风吃醋,游涓涓郑重地点了点头。 独孤九摸了摸马脖子,低声交代了一句:“老伙计,跑得快些别回头。” 语毕,他重重地拍了下马屁股,骏马嘶鸣了一声,在龙敖烈等人反应过来前就驮着游涓涓冲出了大堂,它身上包裹着铁甲,普通人根本拦不住。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质被放走,龙敖烈刚才的气度荡然无存,指着独孤九的鼻子破口大骂:“你难道不姓独孤吗?你们家的家训不就是一诺千金吗?” “你说的是没错,独孤家人言出必行,可惜啊,唯独我是个混账无赖。”独孤九抽出长刀,率先出击,腾空高喝一声,“来战!” 龙敖烈接下他这一刀,膝盖往下跪了半寸,这小子几年不见功夫更上一层楼了!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刀疤脸见状,招呼余下的兄弟簇拥而上,独孤九收了刀,闪身到卿千玑面前,大手一伸将她捞起,“别怕,我来了。” 卿千玑手不能动,脚踝也被龙敖烈踩碎裂了,她骂了独孤九一句:“你是傻子吗?干嘛不和涓涓一起走!我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独孤九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眉眼如刀般锋利,他一手抱着卿千玑,单手御敌,竟然也从壁炉的位置一直杀到了门口,“你才是傻子,游涓涓的话你也信,被坑了吧?” 龙敖烈带着兄弟退到门外,命令手下的人拦住大门,再往上浇上火油,顷刻之间,熊熊烈火将大堂的四壁全部吞噬! ------题外话------ 特大喜讯特大喜讯,这次回去要睡啦要睡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18、我会小心点的 卿千玑看着周围燃起的熊熊火光,骂了句脏话,难不成她这辈子还是得被烧死? 她抬头望着独孤九紧绷的侧脸,心急道:“想想办法啊!” 冲出去的话等着他们的刀光剑影,待在里面就是被活活烧死,独孤九的眉心都快拧成了川字,片刻后他偏头注视着卿千玑,幽幽开口:“要死我们就一起死。” 卿千玑被烟火呛得咳嗽了几声,听清楚他的话语后又被气笑了,“神经病啊,谁要跟你一起死,干脆你自己冲出去吧,别带着我了。” 如果是独孤九一个人的话,要突围是不成问题的,可惜带着她这个瘸腿的。 “救不了你,我就陪你一起死。”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面前的人,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微微诧异了一下,卿千玑总觉得这句话格外耳熟。是了,浮屠塔前墨重华也曾对她说过这句话。泫然欲泣的语调,她几乎是冲着独孤九吼出来的,“你这个傻子,是不是喜欢我啊!” “谁他妈喜欢你,老子眼睛可没瞎!”独孤九回过头,房梁上的柱子被烧断,倏地坠落。 眼前的景色转换了一圈,卿千玑被独孤九推开跌倒在一旁,回眸时看见他被火烧着的柱子砸晕了过去,她真的要忍不住落泪了,匍匐着移到他身边,空气中传来皮肉烧焦的味道,她像是没看见柱子上跳跃的火焰一样,伸手就往那上面抓,想要把它从独孤九背上移开。 “你就是傻子,是全京城最傻的傻子!” “哗啦啦——”燃烧着的门轰然倒地,卿千玑抬头一看,瞧见了火光中一身黑色的墨重华,带着冬日里才有的寒气大步走了进来。 “你疯了吗?”拦腰将她抱起,注意到她被烧伤的手,以及小臂上还未拔出的羽箭,“你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吗?” 就为了让他心疼是吗?真狠啊,这个女人。 卿千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是不是死了啊,怎么都出现幻觉了。” “不准哭!不要眼睛了?”墨重华俯身将她的嘴堵住,两人在绝境中互相拥吻,仿佛离了岸快要溺死的鱼,几乎都快忘了,相濡以沫的两条鱼,最后也都是要死的。 墨重华却突然生出了一股天荒地老的错觉。 一只柔软的小手奋力推开了他的胸膛,卿千玑喘着气道:“独孤九,快救救他!” 闻言,墨重华沉默着起身,大步流星地跨出了火门。 等看清一地的尸体,卿千玑脸色微异地望着头顶上的男人,抓着他的衣襟开口:“独孤九还在里面,他会死的!” 脚步一顿,吩咐候在一旁的暗卫,语气冷得不能再冷:“进去把人带出来。” 听他这么说,卿千玑抓着他衣襟的手才渐渐松开,乖巧地伏在他怀里喘着气,人一旦有了依靠,身上的疼痛就会无限放大,疼得她快要晕死过去。 墨重华绷着脸抱着她上了马车,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她小臂上插着的羽箭,小心地检查了一番,还好没伤到骨头,但皮肉上的疼痛想必是轻不了。再见她上车时龇牙咧嘴地颤着脚,不由地低喝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伤?” 卿千玑吞了下口水,缩着脖子窝在角落没敢回话,现在的这个重华可不是从前那个好说话的小软萌,不小心说错话了没准能把她从车上丢下去。 “哑巴了?不会说话。” 卿千玑小声地嘤咛了一声,还是没逃过他的耳朵,将人从角落里抱到自己腿上,不耐烦地开口:“你最好乖一点,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看吧,她说的没错吧?不过靠在他身上可比坐在垫子上舒服多了,山路颠簸,她抱着墨重华的腰开始说胡话:“你为什么会来救我啊,你是不是担心我啊?” “朝廷下的的命令,让本世子来剿匪。” “往上有守卫皇城的铁衣卫,往下有兵部,你这算不算是越俎代庖了?” 眼前的人被惹恼了,冷声命令道:“闭上你的嘴。” 卿千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靠在他摇晃的臂弯里沉沉地睡了过去,梦中还在不停地呓语。 “叫着谁的名字呢?”思绪被动摇了没忍住,俯下脑袋将耳朵凑过去听。 “重华,重华” “不对,叫墨。” “墨” 心头泛起一圈涟漪,涌上一丁点的甜味来。他立刻做贼心虚地端正了身子,搂着她身子手双臂暗地里收紧了半寸,他好像有一点了解到,原来那个墨重华为什么这么喜欢她了。 应该是因为她声音好听,叫人名字的时候甜滋滋的,也只能是这样了,她不会再有别的迷人的地方了。 “好像五官长得也挺好。”兀自低语着,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的睡颜细细描摹,“罢了,又多了一个吸引人的优点。” 马车披着夜色回到墨王府,墨重华抱着人下车的时候,璃音正杵在大门口望着他笑,在他进门的间隙不咸不淡地开了口:“嘴上说着不要,身体不还是去了?” “你再多说一句,今晚就不用住在王府了,回你的浮花宫去。” 璃音闭了嘴,她大概知道墨重华是得了双魂症,此刻苏醒的就是他杀人时会出现的人格。这个说病也不是病,也没有医治的必要,死不了人,死的是别人。 伸了个懒腰,她打着哈欠进了门,自己的衣食父母没出毛病就行,她还能继续她的米虫生涯。 依旧是水榭,府上明明还有多间主居,但他从苏醒之日起就一直住在水榭,可能是因为这里到处是她的影子。 “别动,我帮你拔箭。” 指尖刚碰上那箭羽,底下的人儿就疼得嗷嗷大叫,“我不拔,疼!” “知道疼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做什么,想让我心疼你吗?” “那你心疼我吗?”卿千玑眼睛一亮,小鹿似得等着面前人的答复。 “我心疼你就不会觉得痛了?” “嗯嗯嗯嗯!”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惨白的小脸上莫名多了几分血色。 “我不心疼,你痛死算了。”墨重华冷着脸,按着她的胳膊拔出了箭头,带着倒刺勾扯着血肉,应该是撕心裂肺的疼,但是卿千玑却咬着唇没有哼一声。 止血包纱布的时候莫名觉得心头发闷,连说话也不顺畅,“痛了不知道喊?” “喊了也没用,反正没人在乎我。”虚弱地咧着嘴一笑,她仰着一张小脸漫不经心地开口,“如果是以前的重华的话,估计现在已经在抱着我流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你心里没我罢了。”卿千玑侧过身,背对着他,“我困了想休息了。” “睡吧。”话是这样说着,人却没有走,在一旁的椅子上用手撑着脑袋,即使闭上了眼睛,远山似的长眉依旧没有舒展开。 心底的那抹沉闷之气怎么也拂不去,像一层阴云将他整个人笼罩住,透不过气来。 天亮的时候,卿千玑掀开被子起身,发觉床榻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人,她支起上半身看清了他不安的眉眼,还有眼底那一片引人注目的青黑色,不由地放轻了动作,免得吵醒他。 面前的人动了一下,随后睁开了朦胧的眼睛,澄澈如水的眼眸,脸上的表情柔和得像是一片羽毛,“卿卿,你醒了?” 笑着坐过来,他抬起她的小臂检查了一番,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流血了,这些天还是要仔细着些,再让我看看脚踝。” 卿千玑蹙眉,望着他头顶的发旋,试探着开口:“重华?” “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墨重华听见她的声音后就回过了头,认真地注视着她,自然地将她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抱歉,我好像睡了很久,很多事情我似乎是记得又不记得,从前也出现过几次这样的情况。” “我饿了,胃都疼了。”懒懒地撒着娇,看着墨重华立马出去叫仆人上餐的背影,她露出了一个笑容,重华回来了。 可以确定的是,墨知道重华身上发生的事情,而重华却不知道墨的存在。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这些事情了吧?如果他知道自己曾经伤害过她,一定会自责得要死。 两人一碗,热粥暖胃,墨重华一勺一勺地喂着卿千玑,“小心烫啊。” “你也吃几口。” “我先喂饱你。” 再也忍不住心底倾泻的情绪,卿千玑扑进他清瘦的怀里,不停地磨蹭着他的胸膛,像只小猫似地挠人。 墨重华将碗筷放到桌子上回过身抱住她,揉着她黑绸似的头发温声开口:“怎么了?” “想你了。”卿千玑一边说着,没受伤的那只小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真的想你了。” 按住她到处游离的手,墨重华压低了声音,暗哑开口:“卿卿,不要闹。” “上次的事情还没做完呢,做事要有始有终。”手被人捉住,卿千玑就张开樱桃小嘴去咬开衣襟上的盘扣,一遍遍地重复着呢喃,“重华,我想你了——” “不要这样,我会忍不住的。”搂着她纤腰的手逐渐收拢,两人的身体默契地贴合,彼此的体温隔着夏日薄薄的衣料传递着,一直烫到人的心头去,“你身上还有伤,不要乱动。” “我会小心的。”卿千玑咬着他的肩膀,从肩头一直咬到心脏的位置,抚慰那些为她而生成的丑陋伤疤,等瞥见墨重华绯红的耳朵,她又直起身子去亲吻他的嘴角,“你摸摸我的心跳,和你的一样快。” 柔若无骨的小手牵着他的手覆上了自己心口的位置,红唇吐气如兰:“你摸摸——” “卿卿,不可以。” 卿千玑用力地咬了他一口,声音都快把人的骨头都酥掉了,“我说可以就可以。” 墨重华将她抱着放回到软榻上,旋即起身,正色道:“你现在身上有伤,不可以不可以有大动作,而且我想将它留到新婚之夜。” 说完,怕卿千玑又缠上来,逃也似地离去了。 卿千玑抱着被子哭笑不得,只好望着满池荷花哀怨地叹了口气,“人是变好了,就是变蠢了。” 绿樱捧着换洗的衣物进来,笑着行礼:“公主,世子让我来伺候您。” 卿千玑点了点头,由绿樱过来服侍,笑着问道:“他刚才同你说话的时候脸红吗?” “红,吐字还不清。”绿樱可不敢笑话自己的主子,她只是如实禀报而已,“世子这么多天,终于面上带笑了。” 卿千玑望着铜镜中的如花美眷,吩咐绿樱将妆容画得娇媚些,衣裳也尽数往料子少的挑,一次不行总还有第二次,白天不成总还有晚上。她想在他清醒的时候,把自己给他。 夜色如水,绿樱去了墨重华跟禀报,说卿千玑不见他人不肯换药。 无奈之下,墨重华只好亲自去一趟,临走前还多披了件外衣,紧了紧玉扣腰带。 纱幔似的帘帐像水雾一样随着夜风拂动,水榭内只点了一盏琉璃灯,四周的暗处都照不清楚,气氛神秘而暧昧,不自觉地让人心跳加快。 “卿卿,你在吗?” 红色的幔帐后响起一个娇媚婉转的声音,只有短短的两个字:“进来。” 墨重华脚步一顿,感觉再往里走就要掉进她编织的陷阱里去了,正在犹豫的时候,里头的人又唤了一声,“重华,我伤口好疼,你进来帮我看一看。” 没再犹豫,大步进了内室,只往软塌上看了一眼就立马闭上了眼睛,抿着唇道:“卿卿,我让绿樱来帮你换药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你,你快看看我的脚踝,好疼啊。”玉手勾过他的腰带,就这样拉着人坐到了自己身边。 墨重华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琉璃色的凤眸,睫毛湿漉漉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那你不要胡闹,把脚伸过来我看看。” 卿千玑听话地把脚伸到他腿上,五个脚指头圆润漂亮,十分可爱,只是不太安分。 “你”低头看着横亘在自己腿上的玉腿,怎么没有穿里裤? 他长眉一挑,疑惑地开口:“不冷吗?” 俏脸黑了一下,卿千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见墨重华开始仔细地上着药,认真的样子真是天底下最美好的景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要是狠下心做个清心寡欲的佛祖,那自己也没有办法。 都到这一步了,总得再努力一把,趁着他上药的功夫,卿千玑将香香软软的身子挪过去挨着他,“重华啊,你说这月黑风高的,是不是适合做一点别的事情?” “什么?不然我陪你下会儿棋?” “”卿千玑实在是受不了,揪着他的耳朵凶道,“我想睡你啊,你看出来没有。” 雪颜染上了微红,墨重华回过头看着她,像犯了错一样的小声开口:“我怕你牵扯到伤口。” “那你小心一些。” “我怕是小心不了。” 听他这么说,卿千玑如愿以偿地将他扑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咬着他的耳垂恨恨地说道:“怎么这种事情还要我主动?” 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的洞房花烛夜,她将扭扭捏捏的墨重华剥了个干净,然后拖着“慷慨就义”的他滚上了洒满福果的鸳鸯红榻。 眼前的这个墨重华还是和上辈子一样红着脸,每每卿千玑有什么动作,他都要提醒一声:“仔细着伤口!” “我小心着呢,你别盯着伤口看了,别的地方不是更好看吗?”卿千玑坐在他身上笑了,一双眼睛璀璨似万千星光,青丝与墨发纠缠在一起,成就了一副缱绻的画卷。 墨重华躺在软塌上,死咬着薄唇仿佛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卿千玑看了他的样子实在是觉得好笑,只好趴在他肩头哄孩子似的劝道:“你别怕,这事儿就开头的时候可怕,后面就舒服了。” “你别,别!”墨重华大声喝止她手下大胆的动作,而后声音沙哑,软糯地求饶,“卿卿,不要这样弄它。” 卿千玑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些,坐起身子舔了舔红唇,“唔,我会把它吃干抹净的。” 遥遥红罗帐,水骨嫩,玉山龙,鸳鸯衾里挽春风。 楚楚美人媚,温比玉,腻如膏,醉来入手兴偏豪。 这一夜,卿千玑如愿以偿,将自己给了他,这一夜,墨重华得偿所愿,将她拆皮剥骨。 清晨第一抹阳光照亮屋子里的旖旎春光的时候,卿千玑还未醒,抱着枕边人的胳膊均匀地呼吸着,睡颜一尘不染,褪去了白日里的骄傲,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误入凡尘的仙子。 墨重华依靠在床边,凤眸紧紧地锁住身边的娇人儿,半勾着的薄唇是鲜艳的红,那是她口脂的颜色,指腹轻柔地描画着她的眉眼,他低吟了一句:“难受吗,看着你爱的女人在我身下婉转求饶的样子” 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他的这句话,是对自己的内心说的。 床榻中的人皱了皱浅淡的眉,慢慢睁开了水雾朦胧的眼睛,待看清楚床边笑盈盈地看着她的男人后,又一咕噜地将整个脑袋缩紧了暖融融的被子里,身上的黏腻感让她很不舒服,慌乱地吸了口气,被窝里全是两人昨夜留下的味道。 真是让人面红耳赤 墨重华看着拱成一团的被子邪肆一笑,这个女人啊,真是好骗,他学着那人的样子喊她两声小名,她就把自己送到他床上。可是,她的味道好甜啊,就是一颗舔不化的蜜糖。 “诶!你怎么也进来了——”黑暗中虽看不清,卿千玑却能感知到陌生人的体温,她从被窝中探出脑袋,吐出一口长气,身上又传来又热又痒的异样感,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红着脸憋出一句,“重华别闹,现在是大早上,嗯啊” 绿樱听见了屋子里头有了响动,带着送水和送餐的一队婢女走了进来,“公主,奴婢来伺候您起身。” 卿千玑来不及阻止,只好将身上鼓起的那团被子尽量压了下去,匆匆对进来的绿樱说道:“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我自己来。” 绿樱迟疑着开口:“可是公主您手上还有伤,还是让奴婢们来吧,不然世子知道了会责罚咱们的。” 被子里的人虽然乖乖地趴着不动弹了,但刚好被他寻到了最美味的地方,正在拼命地汲取着,卿千玑实在是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公主,您怎么了?”绿樱疑惑地看着她突然泛起潮红的脸,还以为她生病了,“要奴婢去请世子来看看吗?” “不必,都出去吧,我睡一会儿就好!” 卿千玑咬着牙,才说完一句完整的话,语气最后还带上一股豁出去的狠辣味道。绿樱旋即低垂下头颅,带着伺候洗漱和用餐的婢女们退出去了。 等到外室的珠帘不再清脆作响,确定人都走远了,卿千玑一把掀开被子,娇声喝道:“做什么做什么,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被子里的人委屈地瘪了瘪嘴,不满地抗议了一声:“卿卿,我饿了。” “桌上有饭,你自己去吃。”说着,就要起身去捞凌乱地扔在书架上的衣裳。 “你别乱动,小心手上的伤。”说着,墨重华揽过她的细腰将人带了回来,一本正经地将她禁锢在了自己怀里,“要做什么我替你去。” 卿千玑和他大眼瞪小眼,良久憋出一句:“我要穿衣服。” “我帮你。”墨重华说到做到,真抱着小巧的人儿缓步走到了檀木书架前,“先穿哪一件?” “肚兜儿——”桃花眼瞥了眼挂在书册上的穿花戏蝶肚兜,冲身旁的男人努了努嘴,“让你来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毕竟男子讲究立身于天地间,替女儿家做这些事着实有辱礼法。 墨重华风轻云淡地抬了下眼皮,一手拿过肚兜,“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就喜欢伺候你。” “你可真是我的小甜糕呀!”卿千玑捧着他俊美的脸亲了一口,越看心里越欢喜。 “可是,这该怎么穿呢?”墨重华将她搁在书架上,迷茫地执起肚兜在她面前比划了一下,这丝丝绕绕的该如何下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19、食髓知味 “这根细绳穿到背后去,这根挂脖子上。” 在卿千玑的指导下,墨重华这个懵懂的学生终于有模有样地替她穿了起来,好不容易穿好了,只见他出神地盯着眼前的穿花蝴蝶,拧着长眉沉思。 “怎么了?”卿千玑歪着脑袋问他,这是替她穿小衣不高兴了? 面前的人似乎是微微地叹了口气,认真地开口:“我怎么觉得还是不穿好看?” “”卿千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个不注意就觉得胳膊上都是他温热的呼吸,不由急道,“诶诶诶,真不行了啊,我身上还有伤呢。” 墨重华抬起头看向他,凤眸里已有醉意,他别有深意地将她昨夜的话都尽数还了回去:“别担心,我动作会小一些的。” “就在这?” “就在这。” 一问一答间,整座檀木书架摇晃了起来,彩釉花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圣贤书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什么都不管不顾,两人身心相融,夏风卷着荷香吹起帘子,满室缱绻春光。 有新来的婢女路过长廊,听见屋子里传来玉器碎裂的响声,她慌忙掀了帘子从侧门查看,正好瞧见檀木书架的背面,满地的书籍和碎瓷器,她抬眸,看见了一格格书架隔绝开的缝隙后,那细白的娇美身子,三千青丝如瀑布般随风飞舞,脖颈纤长似天鹅。 她还看见了埋首在那女子颈间的绝美男子,是这座华丽的王府的主人,清冷的凤眸紧闭,完美的下颌上挂着晶莹的汗珠。 不知道是眼前的景致太美艳还是太刺激,婢女竟然捂着嘴看呆了,压着嗓子惊呼了一声。 卿千玑吓了一大跳,赶紧推搡着圈在她腰间的手臂,断断续续道:“有,有人。” 听见她慌乱的话语,墨重华反倒更加激动,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暗哑开口:“有人怎么了,我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虽是这样说着,他却抬眸看了侧门站着的呆愣婢女一眼,目光中的杀意太过明显,婢女看着不知何时飞到她鼻尖上的银蝶,只觉得眼前的光景缥缈了起来,而后晕倒在了地上。 “好了,现在没有人了,你要更专心一些。” 他的声音犹如魔咒,缠绕在她的耳边,卿千玑仰着头看着房梁上悬挂着的流苏,风拂过的时候就像水纹一样波动,她想伸手去触碰,去发现随着墨重华的动作,那流苏时远时近,她就像是一叶孤舟,被卷进了狂风巨浪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眼前的男人。 目光所及之处的事物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唯有身体上的感知还是那样清晰,卿千玑奋力地抓着墨重华的胳膊,丹蔻指甲全部嵌进皮肉里,她与他一起冲上云霄又跌进深海,直到最后两人紧紧相拥,她瘫软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两人都是热汗淋漓,墨重华俯下身子吻了吻那娇艳的红唇,低声呢喃了一句:“你可真是要人命。” 这蚀骨的销魂间,沉沦的不知是他的哪一个灵魂。 这一次卿千玑没有在墨王府养好伤再回去,她到后面几乎是落荒而逃,没有办法,墨重华食髓知味,天天缠着她软软糯糯地喊饿,她硬生生被折腾得清瘦了一圈。 等撇开墨重华回到侯府,刚一进门见到的却是候在她院子里的独孤九。卿千玑吓了一大跳,揉着小腰自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抬眸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啊!”独孤九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发觉手脚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才松了口气,“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那日我醒过来时只看见游涓涓的大哥带兵过来收拾场子,没瞧见你人影,顾虑到你俩的名声,手下的人都把着嘴不敢往外传。” “我被寒翎救走了。” 独孤九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开口:“寒翎这几日一直在你府上,换个借口。” “我”卿千玑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想借口,太阳火辣辣地挂在晴空中,她却蓦地想起墨重华情动时诱人的脸,雪白的香腮染上了一抹红云。 “腰怎么了,那日也伤着了?”独孤九走近了两步,蓦地注意到她脖颈上的红印子,挺拔的身体瞬间僵硬住了,“你这段日子都和谁在一起?” “我真就自己一个人躲着。”卿千玑撒起谎来是脸不红气不喘,继而眼波一转看着他道,“我说你是不是真喜欢我?” 独孤九嗤笑道:“呵,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随便在京城逮着个男人问问,看看谁敢喜欢你?” 听他这么说,卿千玑心底轻松了不少,那日在黑风寨他说过的话时不时在耳边回响,现在说开了就好了,吸了吸鼻子,她恢复了一贯对待他的嫌弃态度:“不喜欢就不喜欢呗,除了涓涓也没人看得上你,你比我又好到哪里去?” “我和涓涓退亲了。” “你说什么!”卿千玑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开始指着独孤九数落,“好不容易有个眼瞎的姑娘瞧上你,你怎么还和人家退亲了?你是非要和我比谁更没人要是不是?我可告诉你,我早晚要把自己嫁出去的,你赶紧地去让你大哥上游家说亲去!” 独孤九面上倒没多少伤感之色,他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这次不是我提的,是她自己要退的亲。” 一想到游涓涓红着眼睛倔强地跟在父亲身后说要退亲,独孤九心头不知怎地涌上几分失落。 “怎么会,涓涓为了你还”卿千玑将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独孤九,“总之她是真心喜欢你,女孩子哄一哄就好了,你还不赶紧去,你不是也很在意她的吗?” 独孤九别过脸,轻哼了一声:“谁在乎她了?” “你不在乎她?不在乎她会暗地里收拾欺负她的尚书府小姐,不在乎她会骑马千里替她买青梅,不在乎她会去黑风寨救人?” 独孤九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人,真的很想开口告诉她,尚书府小姐骂的是昭阳公主,青梅也是想买给她尝鲜,至于孤身闯黑风寨也是为了她—— 他为她做的一切都开不了口,因为他知道独孤氏和卿氏是仇敌,他和她永远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我先走了。”独孤九没和卿千玑道别,再确认她平安无恙后便离去了。 卿千玑远远地望着那潇洒地翻墙而过的身影,唤来府上的管事,仔细叮嘱道:“府上的墙再修得高一些,随便有些功夫的人都能翻进来。” 老管事恭身行礼,应了声是。 纤纤玉指一下下地敲击着桌子,卿千玑自言自语道:“独孤九,独孤氏,真是难办啊。” 夕阳西下的时候,疏影匆匆来报,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悦,“公主,将军回来了,军队已经行至南城门了。” “真的吗?”卿千玑放下手上的书册,胡乱地穿上绣鞋,对着疏影着急开口,“快帮我随便梳个发髻,我要亲自去城门口接大哥!” “嗳,公主您坐着,奴婢这就动手。”疏影三两下就替卿千玑挽好了发髻,看着铜镜中愈发娇媚的人儿,透着成熟的女人味,她不由衷心赞叹道,“主子,您好像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卿千玑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没发现什么端倪,“有吗?不还是这样的一张脸吗?” “不是,您瞧瞧您的身段和仪态,比妇人家的还要有味道。” “不准胡言乱语!”卿千玑轻嗔了她一眼,再回过头看镜中人时终于发现了不一样,和重华结合后,她就像是被雨水灌溉过的花蕾,绽放出最美好的光景,一颦一笑间都是尽态极妍的娇媚。 女人是需要男人滋润的,卿千玑按下心头那个又开始躁动的心脏,由着疏影搀扶着起了身,娇哝着开口:“走吧,我们去接大哥回家把。记得淮安那边的事情,无论大哥如何问你,都不要说漏了嘴。” 疏影笑着点了点头:“奴婢知道的。” 南城门,卿千玑带着侯府众人恭候凯旋归来的大将军卿战,和她的父亲定北侯一样,卿战成了大梁新的战神,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所过之城攻无不克。 城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四周的烟花爆竹齐齐绽放,百姓们敲锣打鼓的欢庆声不绝于耳。 那身披铁甲浑身煞气的大将军骑着骏马,快速来到人群正中央的红衣女子面前,他潇洒地翻身下马,三两步就上前将她拥在怀里,低声道:“小妹,大哥回来了。” “不准多说,免得我又想哭。”卿千玑抹了抹泛酸的眼角,看着自己饱经风霜的大哥,不停地重复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卿战望向她身后的疏影,郑重开口:“我回来了。” 疏影吸了吸鼻子,没有开口,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卿千玑不经感慨,大哥不在的日子里她又经历了几番生死关头,不过好了,大哥一回来她心里就安稳了不少,收拾了重逢时的悲伤之色,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走吧,先回家吧,已经让厨房备下饭菜了。” 于是,卿战命令烈风军先回神机营整顿,而他则藏不住笑意的和小妹回家了。 可惜,定北侯府的大门口站了一群不速之客,独孤长生和他身后铁衣卫们霸道的气场让人不容忽视。 礼部侍郎看着面色不善的卿战,又看了眼镇定自若的独孤长生,犹豫着问了一句:“独孤大人,是您先来还是下官先来呢?” 独孤长生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语气是千年不化的寒潭,“你先。” 礼部侍郎拱手答应了一声,而后扬起一个阿谀奉承的笑脸,对着卿战道贺:“恭贺将军被正式册封为定北侯府世子,这是您的勋爵。” 说着,旁边的小吏就机灵地将金托盘的勋爵呈到了卿战面前,态度谦卑。 卿战微微一愣,只有侯府嫡出的世子才能被授予勋爵,弱冠成婚后继承爵位,他一路风霜,根本来不及知晓京城里发生的一切。 身后有人推了推他的腰,回头一看,只见自家小妹正笑眼盈盈地望着自己,小声地说道:“去吧。” 心底虽然带着疑惑,但考虑到有独孤家的人在场,卿战敛着长眉,接下了礼部侍郎送来的勋爵。 见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礼部侍郎对着独孤长生又是行了一礼,“独孤大人,卑职的事情已经做完,就不打扰您办事了。” 语毕,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便逃也似地离开了侯府的长街。官场上的人都知道,卿将军与独孤大人不和,多次在金銮殿上直接争执,在街上碰见了动起手来的回数也不少。 已经没有了多余的人在,独孤长生直接挑明了来意,高傲地抬着下颌:“今晚凤凰台,皇上为你设了洗尘宴,务必要来。” 卿战没有回应他,独孤长生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回复,余光瞥了浑身警惕的卿千玑一眼,直接带着铁衣卫走了。 卿千玑对着他孤傲的背影冷哼了一声,不悦道:“独孤家的人,真是从大到小都是一样的嚣张。” “这种事派个亲信过来通传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纯粹地来显摆吗?”卿战剑眉皱起,独孤长生的行为总是让人捉摸不定,“也不对啊,如今是我大胜归来,他来嘚瑟什么?” “谁知道呢?”卿千玑没打算再在他身上纠结,挽着卿战的胳膊进门,心情甚好,“大哥,如今你是名正言顺的侯府世子了,今晚的洗尘宴上得注意别穿错朝服,新的我已经给你做好了。” “小妹”卿战的步子顿了一下, 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云,“这是你做的吗?” “怎么会呢,大哥你随便去大理寺或者礼部问问就知道了,你就是侯府正儿八经的世子,是爵位的继承人。”卿千玑爽朗一笑,和卿战踌躇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是因为我绕过洛道,没去那里督查吗?”难得聪明了一次,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人闪烁的眸光,“我不想当侯府世子,我只想守护好这个家。” 若是当了世子,那么世子妃的人选就要从宗亲们给的名单里挑,那些名单里面,绝对不会写上疏影的名字。 一直沉默着跟在他们身后的疏影突然开口说道:“将军,事已成定局,您已经是尊贵非凡的世子爷,于您百利而无一害,就不要纠结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了。” “连你也这么说,我本是想这一次回京就与你——”卿战看着她万年不变的恭顺眉眼,心底除了失落之外还有难掩的怒意,“罢了,既然你也不在乎,我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我去换上朝服,就去赴宴。” “大哥!”卿千玑在他身后伸出手,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能抓住,深深地叹了口气,“疏影,我对不起你们。” 疏影抬头露出个浅淡的笑容,低声道:“奴婢都看开了,这辈子就想陪在公主身边,不嫁人了。” 卿千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再说话,“若你愿为妾室,也许——” “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疏影谢过公主好意。” “是我为难你了,算了,我们也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今日这一场洗尘宴,也不知是龙潭还是虎穴。”话说到这一步,也明白疏影骨子里的傲气,卿千玑便不再强求。 “公主,明月楼送来的信。”临回房前,管事叫住了卿千玑,将一封信笺交给了她。 “明月啊,他能有什么事要嘱托我?”不解地拆开信笺,偌大的白纸上只画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爱心,于是乎卿千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将信纸递给旁边的疏影一起看,“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疏影看过后也是不得其解:“可能是感谢公主这么多年的心意和照顾?” “得了吧,他可没这么知恩图报。”卿千玑将信纸递给疏影处理,独自踏入了花径,凤凰台上的宴会,她是该好好拾掇一番,怎么也不能辱没了大梁第一狐狸精的名号。 全当是京城里的女人夸她美了。 虽然早知道洗尘宴设在凤凰台这样的地方,那么规模一定不会太小,但卿千玑没想到是这般隆重。 龙椅上的永绪帝面色苍白,但似乎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一直是笑眯眯的,不停地朝文武百官敬酒,朗声道:“今日这酒宴一是为上将军洗尘,二是为恭贺定北侯府后继有人,诸位爱卿,与朕共饮此杯。” 洗尘宴这样的事情一向是司昱操办的,他将卿千玑的位置安排在自己身边,多日不见,不知道是不是想她了,莫名觉得她又美了几分。 卿千玑执起酒杯抿了一口,而后侧头对着司昱问道,“你说他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 这个“他”自然是指永绪帝,为了配合她的高度,司昱体贴地俯低了脑袋,听完她的疑问后低低地笑了一声,眸子里带了丝笑意,“应该是假高兴吧,前些日子把我叫去骂了好一通。” 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让卿千玑记着这一份恩情,于是乎桃花眼弯成了新月,她与他单独碰了个杯,“这件事我是该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在其中周旋,礼部和宗室那边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去。” “不必谢我,此事于你于我都是一样的。”司昱认真地望着眼前的美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酒量一向很好,但今日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了几分醉意。 秀色可餐,大抵是如此滋味。 卿千玑乖顺地低下头颅,将女儿家的娇羞之态拿捏的恰到好处,一回头对上墨重华深邃冰冷的凤眸时,心跳不免漏掉一拍,做贼心虚地提着口气。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散席后再与他悄悄清楚就好了,再不行就好好哄哄他。 “昭阳呢,上来让哀家看看——” 听见皇太后在呼唤她,卿千玑提着繁复的裙摆仪态端庄地越过众人的座位,走到了她的身边,经过墨重华的位置时,只见他低头兀自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完了,惹了墨仙人不高兴了,卿千玑没由来地觉得步子有些虚浮。 “过来,到皇姑奶奶这里来。”皇太后眯着眼睛,苍老的手在空中胡乱摸索了一阵儿,可惜她什么也看不清。 卿千玑主动将手递了过去,任由她牵着自己坐到位置上,“好久没见着皇姑奶奶了,昭阳心底可是想您想的紧。” 司玲珑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不屑地开口:“花言巧语。” 皇太后紧紧地抓着卿千玑的手,想要将她仔细看清楚,过了一会儿才笑眯眯地说道:“哀家的昭阳生得可真是好看,也不知要怎样优秀的儿郎才配的上?” 此言一出,一众世家公子都默契地低下了头,就怕皇太后她老人家脑子一热就乱点鸳鸯谱。 司昱在席间爽朗一笑,应声道:“皇祖母,这您得问昭阳皇妹的意思?” 一旁的盛明颜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直接求娶吗? 司玲珑又冷哼了一声,冷嘲热讽地开口:“皇祖母,您怕是不知道,她呀——” 卿千玑笑着斜了她一眼,那眸光中的警告意味太过明显,司玲珑的声音戛然而止,大殿一时间变得针落可闻。 “风儿与你是最合得来的,风儿呢,把他叫上来。”皇太后很高兴,她年老多忘,许多事已经记不清,唯独还记得要替她的心肝儿寻一门安稳无忧的亲事。 永绪帝恰到适宜地开口制止:“母后,风儿去岐州治理洪水了,您忘了?” “哦,哀家是忘记了。”皇太后握着卿千玑的手,笑呵呵地不再说话。 见皇太后没有再提及昭阳公主的婚事,于是坐席间的觥筹交错声又热闹了起来。 卿千玑陪着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而后又寻了个空档退下去了。 永绪帝又开始夸赞卿战年轻有为,屡立战功,撑起了大梁的半边江山,台下的官员们纷纷附和,朝着卿战敬酒,也不知道有多少真心在里面。 ------题外话------ 黑墨墨的优点:喜欢开车,随时随地的那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20、我也想要名分 卿千玑听着永绪帝一句接一句地称赞自家大哥,心底却没有涌上几分雀跃之情,再听到他借着由头斥责了独孤氏多年无功后,脑子里警钟长鸣。 皇帝这是要捧杀卿氏啊—— 眉心紧蹙,藏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司昱在桌案下抓过她的手,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不怕,有我在呢。” 本能地想要抽离,但想到卿氏现在岌岌可危的处境,免不了要借着司昱的手在其中周旋,蝶翼般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心下慌乱,等卿千玑再抽空抬头看向墨重华的座位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她寻了个借口离席,刚起身时一支羽箭破空而入,正巧插在她的椅子上。 紧接着,纷纷扬扬的羽箭像瓢泼大雨一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整个凤凰台扎成个刺猬,无数手执弯刀的黑衣杀手从天而降, “啊!” “来人啊,护驾!有刺客!” 女眷的尖叫声,兵刃交接的声音,皇子公主们慌乱逃离的声音不绝于耳。司昱已经在第一时间奔向龙椅的位置,去保护永绪帝,留下卿千玑和盛明颜大眼瞪小眼。 没有任何犹豫,在感知到有利箭划过时,卿千玑抓过盛明颜的肩膀就用她挡了一支箭。 盛明颜匍匐在地上,后背上的衣裳绽放开了一朵妖娆的血花,她愤恨地瞪着卿千玑:“毒妇!你这个毒妇!” “彼此彼此。”卿千玑勾了勾嘴角,拾起了地上侍卫们散落的长剑,挥手斩断了袭向她的一名杀手,掀开倒地的杀手的面具,她看见了那人额头的火焰弯月图腾,是北燕人! 生死攸关之际,她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明月让人带给她的那封信的意思,小心小心,她是让她小心这洗尘宴上的杀机! 下个月沐秋围猎,北燕皇子也会作为使臣来访,此刻想必已经到了大梁境内,明月想借机刁难那皇子,所以精心布置了这一场刺杀。 “我去你大爷的!”刀光剑影中,裙摆如花绽放,卿千玑在心底将明月骂了千次万次,回眸时又瞥见一片玄色的衣衫,她不由地喊了一声,“重华,别过来!” 他今日穿得是玄色的蟒纹朝服,就算是沾上了血水肉眼也瞧不出来,卿千玑看着他敛起的眉眼,心惊肉跳,恨不得立马飞到他身边,她的重华什么也不会,随便来个杀手都能伤到他! 如同前世今生的无数次一样,每次遇到危险时她拼命地让他别过来,可他还是步履不停地来了,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深渊地狱。 有黑衣杀手从天而降,墨重华面不改色,周身飞出无数银白色的蝴蝶。卿千玑想起璃音说过的话,那不是蝴蝶是迷幻药,果不其然,那名准备偷袭的杀手还未近身就眼睛一闭瘫软了过去,墨重华夺过他手中的弯刀,一刀就了结了那人的性命。 卿千玑看着黑衣杀手血如泉涌的颈部微愣了一下,似乎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是错觉。等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墨重华走近时,她的黛眉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眼前的这个人,会是谁呢?是温柔的像一片雪花的他,还是暴戾的像一只凶兽的另一个他? “卿卿,你受伤了吗?”熟悉的语气,熟悉的神情,他将卿千玑拥在怀里。 “我没事,你呢?”虽然此刻场面混乱,但为了避免让有心人看见,卿千玑还是推开了他的怀抱,再者,方才见了他那样轻松地割开一个人的脖颈后,她心中还是有了芥蒂。 墨重华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深邃的眸子里凝聚起了一簇寒霜,而后冷下了声音,“怎么了,怕别人看见?还是在怕我?” 卿千玑还没听清眼前的人说了句什么,她抓过他的手将人带到自己身后,挥剑砍杀了一名杀手。远处已经传来铁蹄声,应该是独孤长生将铁衣卫调过来了,这场闹剧马上就该结束了。 突然间,又是一阵箭雨倾泻而下,卿千玑来不及躲避,瞳孔瞬间紧缩。 “小妹,往后站!”生死迷离之际,卿战带着手下的亲信赶到,组成盾甲阵,将二人护在其后。 虽是险险躲过一劫,卿千玑却立刻转过身将卿战往帝座的方向推,急道:“大哥你别管我,快带着你的人去保护皇上!” “我自然要先守护自己的家人!” “不要管我,你们快去——”卿千玑急得把卿战一步步往外推,越是危急的时刻越是考验忠心的时候。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独孤长生带着铁衣卫及时赶到,训练有素的铁甲护卫立马就将凤凰台上剩余的杀手都剿杀了,只留下了一名被生擒的活口。 永绪帝被司昱搀扶着重新回到了帝座上,金冠上的串珠还在晃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堂下的文武百官尽数下跪,高呼万岁。 原本被丝竹笙歌环绕的凤凰台,立马只剩下一片死寂,等待着帝王震怒的降临。 独孤长生将残留的那个活口扣押到帝座前,厉声喝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杀手说了一句异国的语言,咬破了藏在牙尖的毒药,立马口吐鲜血地倒地而亡。 有满头虚白的文官扶正了乌纱帽,恭敬地上前禀报:“启禀皇上,刚才那名杀手说的是北燕语,意思是‘泱泱盛世,兴我北燕’。” “混账!”永绪帝一拍龙椅,灰白的胡子气得颤了颤,“北燕小贼,竟敢犯我大梁!” 一旁的皇后赶紧放下怀中抱着的小皇子,替皇帝拍着背顺气,“皇上您息怒,龙体为重。” 左相侯源听完后思索了片刻,上前禀报道:“皇上,此事大有蹊跷,近年来北燕与我大梁井水不犯河水,隐隐有结盟的意思,下月秋猎,北燕国还派出了皇子出使,怎么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派人来京城惹事呢?” 永绪帝听了皱了皱眉,似乎在掂量左相说的话的可信度,加上另外一些朝臣的附和,他身上的怒火逐渐平息了下去。 卿千玑在座下翻了个白眼,该死的明月,我先预祝你的如意算盘打空。 谁知右相也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北燕历经宫变后,这一任的帝君野心很大,接连吞并了周边诸小国,他与我大梁交好,也许是借着我大梁的国威打压其他小国呢。” “右相说的在理,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就捂死在凤凰台上。”永绪帝捋了捋胡须,深思熟虑后沉着开口,“昱儿,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清楚,北燕的使者也快到了,若他真送了我们这么一份大礼,那我们大梁也该好好展现展现诚意。” 司昱恭身答道:“父皇放心,待查清楚此事后,儿臣定会好好列队欢迎北燕皇子的。” 帝王家说话,就是喜欢绕迷糊,卿千玑兀自饮了杯酒,看来今年的秋猎怕是有的看了。 司昱缓步走下台子,坐到她身边,将她上下查看了一番,继而松了口气道:“还好,你没事。” “这种小场面还吓不到我。”面对他的惺惺作态,卿千玑望着酒杯中浅笑着的美人倒影,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千玑,不要怪我,我定是要先护在父皇身边的。” 卿千玑抬眸望着他盈盈一笑,脆生生地开口:“那你也不要怪我,刚才危急时拿盛明颜挡了刀子。” 司昱脸色大变,抬手唤来身边的侍卫,低声询问:“侧妃人在哪儿?” 侍卫恭敬地低着头回禀:“侧妃娘娘受了重伤,已经被亲卫送回府邸急救了。” “你——”司昱回过头愤怒地指着卿千玑,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卿千玑执起象牙筷开始用菜,这一晚上她都没动筷子,被黑衣杀手这么一闹她反而突然有了胃口,尤其是身边的司昱走开了。 “诸位爱卿继续享用,朕乏了,先回去了。”永绪帝又若无其事地敬了在座的大臣们一杯酒,而后由贵公公扶着离去了。 御花园的路上,永绪帝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步子顿了顿,偏头向身边的贵公公问道:“你瞧见了吗,刚才刺客们涌上来的时候,先来保护朕的是独孤,而那卿战压根就没到朕的身边来。” 贵公公低头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点着头应声道:“奴才也看见了,卿将军冲过去保护昭阳公主了。” “为臣不忠,该死。”永绪帝冷哼了一声,又低声吩咐了贵公公几句,“去把朕的仙丹拿过来,这天下人都想要朕的皇位,朕偏不给,朕要主宰大梁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嗳,奴才这就让人去道观取仙丹。”贵公公看着永绪帝的背影,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凤凰台,卿千玑推了前来敬酒的众人,率先离席回去了,留着卿战独自一人在那应对。晚风还带着夏日独有的灼热,卿千玑今日喝了不少甜酒,如今脑子里也有些晕,由疏影 伺候着沐浴完后,披了件单薄的纱衣,在院子里荡起了秋千。 她的窗子外种了一棵很大的合欢花树,听说还是她娘亲在的时候种下的,风拂过,粉色的小扇子似的花瓣便一朵朵地飘落了一下,在皎洁的月光的衬托下,甚是好看。 漫天花雨中,卿千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俊脸,狭长的凤眸凝聚着星星点点的火苗,逐渐将整个瞳孔染成赤色。 “重华?”歪着脑袋浅笑着问了一声,似梦非梦,她也分不清楚。 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言语,回应她的是暴风雨般的疯狂,合欢花树下的秋千架缓缓地停了下来,一男一女在花树下交颈缠绵。 在他好心地放开人让她换气的间隙,卿千玑娇滴滴地问了一声:“你是怎么进来的?” 墨重华惩罚似地掐了把她胸前的小包子,嘴角的笑容近乎恶劣:“翻墙。” “嗳,怎么谁都能翻过我家的院墙?看来是该叫管事早日翻修一下了。”卿千玑被他吻得云里雾里,觉得眼前的景致都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上次独孤九也是,就这么翻进来了——” “还有别的男人进过你的院子?”凤眸危险地敛起,墨重华将那温香软玉抱到了自己腿上,锦靴一点,落满花朵的秋千架就开始缓缓晃动了起来,“本来不忍心惩罚你,看来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没错!”这话卿千玑就不乐意听了,她一心一意地为着他谋划,怎么还做错了? “还犟嘴?”沐浴过后单薄的纱衣,只在腰间束了腰带,修长的指腹划过,轻而易举地解开了系成蝴蝶结的腰带,“今日在凤凰台上那般招蜂引蝶,不就是想让我发疯么——” “你放开!”感觉到了吹到肌肤上的瑟瑟凉风,卿千玑瞬间就清醒过来了,这混蛋现在是想干什么?这可是在她的院子里啊! 凤眸里暗藏的情愫太过复杂,墨重华附在她耳边近乎哀求地说了一句:“你对司昱那样婉转温柔,怎么就不肯对我态度软和一些呢?” 说着,舌头一勾就缠住了那小巧的耳垂细细厮磨。 两人早已经契合过多次,加上朦胧的醉意,卿千玑情难自已地娇吟出声,身后响起他窸窸窣窣解衣裤的响动,卿千玑抬头望着星空中悬挂着的那轮残月,很快就要被大片的黑云笼罩,而月亮却动也动不了,只能等待着黑暗的来临。 像极了此时孤弱无助,被人禁锢着腰身无法动弹的她。 秋千架越荡越高,终于,在那轮残月被黑云彻底遮盖住的时候,她抗争不过墨重华,被他一举攻占夺身。 秋千架摇晃的厉害,连带着抖落了一树纷纷扬扬的花雨,卿千玑初经人事的身子哪经得起这样霸道的摧残,没过一会儿就断断续续地求饶了起来。 “重华,嗯我不行了,不要在这里” 墨重华捏着她的尖下巴,将她的小脸掰过来,刚才还是出水芙蓉般清丽的脸蛋,现在却像涂抹了最红的胭脂一样娇艳,他也难耐情动,气息不稳地开口:“可是秋千停不下来啊。” 卿千玑更加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声音都和糖水似的甜彻人心,“求求你快停下,我不想被别人看见。” “乖,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来的。”墨重华扶着她柔软的腰肢,将她举起又落下,一遍一遍地实施着严厉的惩罚,不给她休憩的机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卿千玑无力地靠在他胸膛上喘气,下身还在颤抖着,墨重华才停止了这场恐怖的凌迟。 扶稳了秋千架停下,他抱着怀中的人推开了屋子,扑鼻的幽香沁人心扉,整间屋子都是她特有的味道。 卿千玑几乎是爬到床铺上瘫软着,有气无力地伏在床头,一脸哀怨地瞪着屋子里的人。 不知何时,蔽月的乌云已经散去,明亮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在她凝白如玉的肌肤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辉,让她看上去更加神秘迷人。 卿千玑看着不怀好意逐渐逼近床榻的男人,撑起身子退到床角,瑟瑟发抖道:“我不准你再来了,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墨重华舔了舔嘴唇,妖冶一笑,“夫妻之间,自然不必客气。” 语毕,就像饿狼一样倾身而上。 柔软的床褥立马陷下去一大块,红木雕花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卿千玑刚平息下去的心跳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望着头顶床帘上晃动的纱幔,总觉得今晚经历的一切都太疯狂了。 “卿卿,不准离开我,也不准背叛我。” 秋千上那样激烈的一番战斗后,墨重华依旧在她身上骁勇善战,声音暗哑地警告着她。玉手死死地揪紧了身下的床单,卿千玑咬着牙承受着他的荒唐,也发了狠似地去咬他的胳膊,“混蛋,轻点!” “如果你背叛我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卿千玑咬得愈发用力,看仇人似的看着他:“你现在已经让我生不如死了!” 在极度兴奋的时候,疼痛反而越能刺激人的情绪,墨重华狠狠地疼爱着床上的这个女人,将心中压抑的爱与恨都一同发泄了出来。 月亮也许是看得羞了,静悄悄地躲到了云朵的背后。 黑暗中,两人紧紧相拥,彼此热烈的心跳听得那样清楚,都各自憋着一股子怒火,化作绵绵不绝的狠劲,势要把另一人剥皮拆骨吞入腹中一般 一夜风雨未歇,蔷薇花露流尽。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卿千玑睡梦中觉得脸上痒痒的,睁开了水雾般潋滟的桃花眼,蓦然发觉身上的男人又开始折腾。 素色的床单上全是点点血污,像极了一朵朵红梅花,想起昨日被他折腾的惨无人形,实在是忍无可忍,玉腿一蹬将他连人带被子的踹了下去。 墨重华睁着湿漉漉的凤眸,抱着被子委屈巴巴地看着床上盛怒的女子,细声细语地开口:“卿卿,这是你第二次踢我下床了。” “别在那儿给我装可怜!”卿千玑完全看透了这人的伎俩,心底那个恨啊,撑着不堪一握的小腰痛苦地爬下了床榻,拾起地上的瑶池牡丹外裳随意披了一下。 路过墨重华身边的时候,美眸一横又踢了他一脚,“收拾收拾赶紧回去。” 墨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背上,墨重华眨了眨眼睛,小媳妇似的嘟囔了一声:“我怎么感觉和你在偷情似的?” 卿千玑系上衣带,赤足行走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一地的绫罗绸缎,还有墨重华的白玉腰带,可见昨夜战况的激烈,她挑眉道:“难道我们还能光明正大的?” 一掀珠帘,见外室的圆桌上摆满了早餐用的膳食,越想越不对,她娇声喝道:“墨重华,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男人听见她变了语调,赶紧将衣服套上,玄色的蟒袍已经全是褶子,和他俊逸的气质一点也不般配,急急忙忙掀开珠帘追到了外室,望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早膳不解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谁过来送的早膳?” “你的贴身侍女疏影啊。”墨重华体贴地替她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自己已经动手先盛上了甜粥,“我就让她放在桌上,没进来打扰你睡觉。” “啪!”卿千玑一拍桌子,身上的气势在一瞬间迸发了出来,“你这是等于在告诉别人我们同房了啊?” “她不是你的心腹吗?早晚要知道的。”墨重华半垂着眼帘,最初的温柔劲消散不少,也跟着她变得浑身戾气,“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想过和我在一起,所以才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未娶我未嫁,这般厮混在一起,能大声嚷嚷着让别人知道?” 凤眸亮了一下,捧着粥碗的手抿得泛白,墨重华望着她精致的侧脸,一字一句郑重说道:“那我今日回去操办一下,明日就将你风风光光地迎进墨王府。” 卿千玑随手拿起一粒青梅塞进他嘴里,警告了他一眼后缓缓开口:“停止你这个愚蠢的想法,现在侯府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你别再来给我添堵。” 她要是在这时嫁进墨王府,是嫌自己通往黄泉的道路不够短啊。 “那你能不能也和我在人前大大方方的,不要总让旁人将你与司昱想到一块儿去。” “我现在还需要司昱,至少在北燕国使臣到来之前。” 墨重华将碗筷往桌子上一放,彻底冷下了脸色,“说来说去,还是不愿意将我公布于众,我受不了这样有名无分的委屈。” 卿千玑坐在一旁揉着太阳穴,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心头的烦躁让她的心情很糟糕,再加上墨重华在一旁喋喋不休,还是和以前一样只顾着儿女情长。 “够了,真的够了。”卿千玑苦恼地撑着额头,语气不善,“你只想着一时欢快,从来没想过以后的局势会变成怎么样。” 她一心筹谋,在他那里半分反倒没落下半分好。 ------题外话------ 换作白墨墨是不敢吭声的,但是黑墨墨占有欲超强的。 推荐幽默风趣的《狼夫骄宠小萌妻》,作者羽且。这是个关于穿越者后代的故事。是后代,此故事非穿越。里面讲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江湖,和非大众化的爱情。 精彩故事是从女主非常不情愿的私奔开始的 这场私奔事故搅起江湖一片鸡飞狗跳,搅起朝堂一阵混乱。 女主:软萌可爱,非白莲花,非小白,智商在线。 男主:强强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21、独孤九喜欢你 “我可以保护你。” 闻言,卿千玑抬头看了墨重华一眼,眸光似冰,语调如刃,“你护不住我。” “我只想问你一句。”凤眸染上难掩的痛楚,墨重华沉默地撑着桌子起身,就仿佛只要她的答案没能合他心意,他就立马走人,“如果未来有一天,时局逼迫你在侯府与我之间做出选择,你会放弃我吗?就像六年前你选择避开我一样。” “我”卿千玑被他这个突然的问题问住了,她仔细分析了一番手中掌控的权力,而后开始思索未来可能会遇到的险境,首当其冲的,就是不能和一样被监视着的墨王府牵扯在一起。 “回答我!”他的声音饱含了挣扎的情绪,暗波汹涌,像是随时会爆发一般。 “我首先要顾及的就是你的性命。” “我明白了。”墨重华收回了撑在桌子上的手,在袖子中紧握成拳,他突然嘲讽地轻笑了一声,“原来自始至终,我都是可以被你随便丢弃的那一个人,你可真是狠心啊,我的公主殿下。” “你知道吗,其实在六年前,心底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他好恨你。”墨重华脸上的笑容变得妖冶,不再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反正没有必要再假装,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最终都会被她狠心地抛弃。 他该习惯的,他早该明白的,不过是大暑那夜的鸡汤和绿豆粥太美味了,差点让他忘记了她一直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一个为了权势和利益,什么都可以舍弃的女人。 她在他身下的婉转承欢也不过是为了安抚他,让他死心塌地被她利用,如果是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的话,这些日子的甜头足够他为她去死了。 “重华,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不再叫她卿卿,而是换了这样生疏的敬称,卿千玑心底一慌,想要伸手去抓住面前的人,却发现连一片衣袖的拽不住。 怔怔地跌坐回椅子上,卿千玑看着桌边那碗冷掉了的粥,捂着嘴不让自己呜咽出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她性子太急了还是重华不愿意哄着她了?两人总是相处着相处着就会吵起来。 疏影估算着时间,捧了干净的衣裳进屋,一进门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卿千玑,吓了一大跳,“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墨世子人呢?” “他走了。”卿千玑哄着眼睛抬起头,拿过那碗冷掉的粥开始一勺勺地往嘴里送,明明是清爽可口的甜粥,她却觉得像是在喝药水一般,“以后我院子里的后门就虚掩着,不用关了。” “嗳,奴婢记下了。”疏影又吩咐其他的婢女将浴桶抬进来,放置到了屏风后,屏退闲杂人等后,悄声开口,“奴婢为公主准备了热水浴,公主用完早膳后放松放松身心吧。” “嗯,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疏影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行礼退下了,今日早晨进屋的时候看见墨世子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但见他那样温柔地坐在床边凝视着公主,自己也便放下了心。怎地才片刻的光景,两人似乎又闹不愉快了。 疏影捧着卿千玑昨夜换下的衣裙,预备去后院交给粗使的婢女清洗,路过北苑的时候刚好被一个飞速奔跑的人撞倒在地。 “是谁这么没规矩,在府里乱跑!”还是在北苑,将军好不容易休沐一天,扰了他休息怎么办?她不悦地皱着眉头拾起衣物起身,却陡然发觉面前的人泫然欲泣地敛着衣襟。 不敢置信地退后了半步,疏影捧着衣物的双手在不停地颤动,“暗香?你怎么会从将军的院子里出来?” 暗香眼波一转,将胸前的衣襟又往上拢了拢,泣不成声地扑进疏影的怀里,“姐姐!将军他昨夜喝醉了酒,他,他强要了我!” 精致的衣物掉落了一地,疏影张着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是她爱慕的男人,一个是她最亲的妹妹,连她自己都舍不得因为奴籍出生污了将军的名声,暗香却—— “姐姐,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我嫁不了好人家了。”暗香趴在疏影的肩膀上,情绪激动地啜泣着,精明的杏眼里却没有落下半分泪,她和卿战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是自己前去求欢被醉酒中的他拒绝了而已,“将军他醒来后就不认账,我要不要去找公主给我主持公道啊?” “不要去打扰公主,她烦心的事情多。”疏影连尾音都在颤抖,她还是温柔地拍着暗香的背,“我去和将军说吧,你先回去换身衣裳,不要让人看见了传出去闲言碎语,有损侯府威严。” “姐姐,若是将军不肯给我个名分,那我只能去跳湖了!” 疏影捂住她的嘴,低声喝止道:“不要胡言乱语,我的话将军还是能听几句进去的,你放心吧。” 暗香重重地点了点头:“姐姐,那我在屋里等你的好消息,你帮我好好劝劝将军,我也不奢求正妻的名分,可我毕竟跟了公主这么多年,侍妾的位置我总是要的,不然以后生下孩子都不能自己养育。” 疏影见她将将来的一切都考虑周全了,不免心底疑心,但事已成舟,她只能帮着维护自己妹妹的清誉,她们这样出生的人,若失了贞洁,以后再想嫁于人为妻,怕是不可能了。 京中富贵人家做通房的婢女多得是,但上有主母看着,下有侍妾们欺压,能有几个是过得顺心如意的? 目送暗香离去后,她将公主的衣物交给路过的婢女,重新收拾好心情,步伐沉重地踏进北苑。 卿战还在酣睡,满屋子的酒气,地上还有暗香掉落的栀子绢花,疏影蹲下身子将绢花拾起来收进袖子里。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她们的名字,是公主赋予的,主仆一生荣辱与共。 正巧,卿战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瞧见了房中静静站着的疏影露出个爽朗的笑容,“昨夜喝多了,吐得毯子上都是酒,又要麻烦你收拾了。” “将军,您分得清奴婢和暗香吗?”不知怎地,她脱口而出的就是这样一个疑问。 卿战闻言就套上靴子下床走到她面前,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那是自然,别人认不出我是一样就能看出来的!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我怎么好像觉得刚才暗香进过我的屋子,但是我记不清了——” 他前半句话让疏影心底明朗了几分,后面半句却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沉到冰窟里,她只能强撑着意识说明此番来意:“昨夜你醉酒,与暗香与暗香有了肌肤之亲。” 卿战大惊失色,不相信地抓着眼前人清瘦的肩膀,大声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怎么会去碰别的女人,再说了我脑海中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疏影推开他的手,上前几步来到床榻前,深吸了一口气后掀开了锦被,传单上的落红让人触目惊心,嗫喏着开口:“这就是证据,暗香虽然与我一样是奴籍出生,但也是清白的好姑娘,你不能让她蒙受这种屈辱。” “疏影!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卿千玑瞪大了眼睛,俊脸上一半是震惊一半是愤怒,“你不愿意嫁给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将别的女人推给我!我和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为什么不能够相信我?” 疏影指着床上刺目的落红印记,眼角落下清泪,“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再者,暗香不是‘别的女人’,她是我的亲妹妹,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如果不愿意负责,我只能向公主请辞,带着她远去他乡重新开始,免得她受其他人的闲言碎语!” 见卿战还是紧绷着脸,无动于衷,她冷笑了一声后说道:“也许我们这种出生的女子的贞洁,在将军的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吧?” 疏影从来没有在人前落泪过,卿战满眼心痛之色,他想要伸手去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却发现她瞬间就退后了两步,与自己保持着疏离的距离,大手自空中无力地垂下,任何解释都已经变得苍白无力,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好,我会给暗香一个名分的,只是你——” “我与将军,此生再无可能。”疏影含泪带笑地冲他盈盈一拜,就像是两人最后的诀别一样,“这些年,疏影承蒙将军错爱了。” 言毕,决然转身离去。 卿战看着她逐渐走远,却始终没有开口挽留,她不信他,说再多也没有用,也许此生终究是错过了吧。 等卿千玑发觉府里的不对劲时,暗香与卿战的关系已经被传得风言风语,也不知道长安街上的人家知道多少。 游涓涓坐在她旁边呷着江南送过来碧螺春,似笑非笑地看着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卿千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步子,“我早就和你说过暗香这婢女不太对劲,你这人啊,面上看着是狠心,其实比谁都心软善良。” 卿千玑本想问问她和独孤九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她自顾不暇,眉眼间的愁思浓得散不去,“那你说,我现在该如何是好?大哥刚承袭了侯府世子的勋爵,世子妃定然是要千挑万选过的,世子妃未进门,先纳了侍妾,哪家的好姑娘还敢嫁进来。” 游涓涓无视她语气里的焦急,憋着笑意淡淡道:“这你倒真不用担心,就算没有侍妾这一层缘由,光有你这么个赫赫有名的小姑子,我看就没哪家的小姐敢把眼睛往卿将军身上瞧。” “诶,你这嘴儿怎么就这么毒呢?和独孤九一样就知道磕碜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卿千玑干脆也不去想了,走到亭子里坐下,也淡定地喝起茶来。 “千玑,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日后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游涓涓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微微一愣,捧着茶盏的手停顿了一下,而后垂眸浅笑道:“自然是世间风月绝色的第一人。” “”嫌弃地坐远了一些,游涓涓好笑地看着含羞带怯的她,“墨王府的大门这些日子都快被世家子们踏破了,我看他也是一副来者不拒的模样,你真一点也不在意?” “我不在意啊,京中无论哪个女子都比我合适,他若真有了中意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伸手将她攥着茶杯盖的纤纤玉指一根根地掰开,游涓涓嘲讽开口:“你高兴你别捏杯子啊,这白瓷釉最为薄,我瞧着都快被你捏碎了。” 卿千玑回头嗔了她一眼,没再言语。 “你觉得独孤九这人怎么样?”游涓涓望着茶盏中自己的倒影,笑得眉眼弯弯。 “挺好啊,他若是有一日肯回头,执着于功名,未必没有他那冰山大哥出色。” 游涓涓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甜了,认真地望着眼前的女子郑重开口:“千玑,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如果是坏消息就别告诉我了,我最近真的头疼——” “不,我必须说。”游涓涓打断她的话语,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她的手,红唇张张合合,接下去吐出的话儿就像风儿一样轻,“他暗自喜欢了你多年,也许不比你对墨重华的喜欢少。” 卿千玑湛蓝色的眼眸瞬间不可思议地睁大,而后倏地站了起来,“不会的!不会的!我问过他,他当时还笑话我自恋。” “也许,他自己还没发现对你的喜欢有多深厚吧?”游涓涓也跟着起身,定定地望着他,嘴角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这也是我执意要与他退亲的原因,黑风寨一劫我终于明白了,无论用多久的时间,我也无法代替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可以来救我,却抱着与你一同赴死的决心。”望着头顶的万里晴空舒了口气,这么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情感也仿佛在顷刻间宣泄完了,“我只是觉得他太傻了,喜欢一个人不说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呢?就不能学学我么?” “涓涓,我——” “你不用道歉,我们这三人行,唯独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你一人罢了。”游涓涓凑过去,指腹压在她娇艳的红唇上,仔细看看,千玑是生得真的好,多一分媚则艳俗,五官再浅淡些又不够绝色,怪不得这么多优秀的男儿为她心动呢。 “以后还是朋友哦,我先走啦,对了我在如意馆给你约了独孤九,你今晚记得赴约啊。”她的背影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着继续说下去的勇气,“看在我的面子上,请你不要直接拒绝,让他把心底的话都说出来,就当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独孤九是游涓涓的执念,卿千玑是独孤九的执念,剪不断理还乱。 卿千玑注视着她离去的倔强身影,仍旧是愣在原地,回想起黑风寨他对自己说过的话,突然觉得心头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本以为,她这一世只背负了重华的痴心,没想到还多了一人。 她最怕别人对她好,情债是最难偿还的,必须早些和独孤九说清楚—— 思及此,她唤来仆人,匆匆备车去了如意馆。 如意馆建在汴河上,是一艘足足有三层高的华丽游船,明月皎皎,河水粼粼,丝竹声阵阵,歌舞日夜不停歇,这是文人骚客最喜欢吟诗作对的地方。 华灯初上,卿千玑在踏入如意馆三楼的雅间,看见了正在独自饮酒的独孤九。 桀骜的眉眼瞬间软和下去了几分,露出个肆意轻狂的笑容,“怎么是你,明明是游涓涓约的我,非要和我看灯会。” “今日有灯会?我怎么不知道?”卿千玑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自然,但不知怎地,面对独孤九的她还是觉得没有以往的自在。 “你呀,哪儿会在意什么灯会庙会啊,哪次不是我去找你来看的?”独孤九拍了下她的肩膀,低声道,“下去吧,去一楼甲板上,汴河上的花灯能看得更清楚些。” “好。”卿千玑低着头,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站在船头的位置望过去,汴河上浮满了一盏盏的莲花灯,惺忪的烛火照亮了整个湖面,看上去如梦似幻,河岸两旁也是张灯结彩,成双结对的男女来来往往,卿千玑茫然地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么热闹?” “七夕啊,白痴!”独孤九低着头看着她,面容温和,孤傲的枭鹰若被驯服,便会收敛自己的利爪。 卿千玑看着满街的游人恍然大悟,随后愣愣地点头道:“我怎么还记得才刚刚是立夏呢,这么快就要入秋啊,不过也是,下个月就是例行的秋猎了。” “你也就只记得住秋猎,寻常女子们期盼的七夕节竟然都能忘。”终究是没能按耐住悸动的心脏,大手揉了揉她头顶可爱的发旋。 卿千玑抬头回望了他一眼,蓦然惊觉自己与独孤九的身高差距这么明显,她才到他胸口的位置,两军对峙最不能输的就是气势,她敛着多情的桃花眼不悦开口:“七夕与我有什么关系?” 独孤九好笑地看着她,轻哼了一声:“也是,满京城的男子没一个向你递请帖的,你当然不知道今天是七夕了。” 小嘴儿一瘪,卿千玑不乐意了,扭过头去没搭理他。 “好了我的小祖宗,虽然没人看上你,但也没人看上我啊,咱们患难见真情,我也是给你准备了礼物的。” 听他说起礼物,卿千玑的心脏莫名跳得快了起来,可别是什么成对的玉玦啊环佩啊什么的,那她可不能收! 紧张地盯着独孤九的手,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袋子,低声道:“把手摊开。” 卿千玑听话照做,乖乖地将两只玉般的小手捧到他眼前。 “诶?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中邪了啊?”独孤九将袋子上的绳子解开,哗啦啦地往她手心里倒了十几枚平安符,“刚好这玩意能驱邪,你挑一个戴着吧。” 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卿千玑数了数收到的平安符,一共十三个,她不解地问道:“你哪来的这么多平安符啊?” “去寺里求的呗,京里几个名气大的寺庙我都诚心去拜过了,香火钱也捐了不少,这些灵符总归是有点用的吧?”独孤九摇着头叹了口气,压低了嗓音,“若真能保佑你少遭点劫难,那也不算枉费了我一番功夫。” 他这样一解释,卿千玑倒觉得手里捧的平安符突然变得烫手了起来,她想将它们塞回给独孤九,“不行这玩意我不能收,你求的寺庙这么杂,心不诚,佛祖才不会保佑我呢。” “我心诚着呢!我这不是怕一个佛护不住你嘛!”独孤九退开几步,说什么也不肯收回来。 两人推诿着,最后就成了卿千玑追着独孤九在宽敞的船头到处跑,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二楼的画廊上,司纤纤掩唇轻笑了一声,望着身侧神仙般的男子娇羞开口:“只要有独孤家的九公子和昭阳公主在的地方,总会变成这般闹哄哄的模样,墨世子,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赏花灯?” “不必,这里风景独好。”墨重华余光一瞥,身后的亲卫立刻会意,拱手行礼下到了一楼。 卿千玑正追着独孤九跑,半路上猝不及防地涌出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她撞到了护栏上,手里捧着的平安符尽数掉到了汴河里,漂浮在湖面上打着转儿,就要沉到水面下去。 她倒是松了一口气,掉了也好,总之不能收下。哪知道,下一秒一个颀长的身影像鱼儿一样跃入汴河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卿千玑紧紧抓着护栏,半个身子都扑到了外面,对着在河面上扑腾的独孤九大声喊道:“独孤九你疯了!还不快上来!” “不行啊,灵符不能掉了,这是不详之兆。”不顾她的劝阻,独孤九捞起几个平安符后又迅速沉入水面下。 不知不觉中,船上的游客们都聚集了过来,望着涟漪阵阵的河面窃窃私语着,有看热闹的,有担忧的,有盼着独孤九出事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22、我也同样爱上了你 “独孤九,我命令你马上给我上来!别捞那什么破灵符了!”丹蔻指甲生生折断了一只,卿千玑竟然也不觉得疼。 “汴河水看着平静,其实河底下的暗流多着呢,这独孤公子是丢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啊,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们独孤家什么宝贝没有?纠结于这一个干嘛?”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卿千玑急得快疯了,偏偏独孤九还笑着从水底探出头,冲她扬了扬手里攥着的一把湿漉漉的平安符。 顾不得什么端庄仪态,卿千玑恶狠狠地破口大骂:“王八蛋!赶紧给我上来,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昭阳,我还差一个,马上就找到了,你别着急——” 随后他再次潜入河里,直到水面上的涟漪荡漾得停止了,他人也没再上来。 “怎么还不上来啊,不会是被水草缠住脚了吧?前些日子汴河刚吞了一个船家——” “是啊,这么久也该没气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皆是眉头紧蹙。 卿千玑美眸一横,把头上的金步摇和玉钗子拔了往地上一丢,卷了衣袖就往护栏外爬。 “天啊,昭阳公主不会要自己下去救人吧?墨世子——”司纤纤受惊般地捂住了嘴,她转过身看向身边的男子,却发现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奇怪,人去哪里了?” 卿千玑坐到栏杆上,正准备跳下去,却突然发觉腰上多了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了回去。 “谁敢拦本公主!”一回头,对上墨重华深邃入夜的凤眸,漆黑漆黑的墨色,看一眼就沦陷进去,她愣了半秒而后说道,“你别管我,我要救人!” “把人捞上来。”墨重华偏头吩咐亲卫,随行的亲卫立即跃入河里。 他冷着脸将卿千玑拖回到船舱内,将她丢在椅子上,一脚带上了雕花门,将看热闹的人都隔绝在了外面。 “卿千玑,第二次了。” “什么第二次?” 墨重华双手撑在椅子把手上,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语气里压抑着怒火:“这是你二次让我出手救他,每一次都是用你自己做要挟!” 卿千玑现在没空和他说这些,她起身试图推开他的手,“你可以不救人,我自己下去也行,只要你不拦我。” 墨重华捏着她的手腕,薄唇抿得泛白,咬着牙吐出一句:“你觉得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跳到河里去?” “既然都是你自愿的,那就别什么都赖到我头上!” “好,很好。”墨重华放开了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与他一起过七夕赏花灯,末了还要我帮你救人,我想我的心胸真是大度。” “你又跟踪我?” “吱呀——”门被人推开,司纤纤优雅得体地走了进来,向卿千玑微微颔首示意,“公主误会了,墨世子没有跟踪你,是我邀请他来如意馆赏花灯的。” 卿千玑看着笑靥如花款款而来的司纤纤眸光闪动,而后抬着小巧的下巴冷笑了一声:“你那混账爹爹还在流放的路上呢,你倒也是宽心,还有闲情逸致出来赏花灯。” “你——”卿千玑的声音不大,但一针见血地刺痛了司纤纤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伤疤,想到墨重华还在旁边,她越表现得宽宏大度越能赢得他的好感,把涌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她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父王吉人自有天相,必会一路顺风,而他自然也希望我能抛下怨恨重新生活。” “去掉你‘父王’的尊称,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庶民。” 司纤纤的一张俏脸青了又红,最后几乎是咬着牙齿憋出一句:“昭阳公主,你别太过分!” “门关着,我请你进来了?”卿千玑骄傲地斜了她一眼,不无嘲讽地开口,“你骂我也骂不过我,打也打不过我,还杵在这丢人现眼干什么?” “你给我等着!青柳,咱们走!”司纤纤是真的被她气着了,一甩衣袖就不见了人影,连和墨重华道别都忘了,重重地带上了门。 等气走了司纤纤,卿千玑撇了撇嘴,回到桌子边坐下,“哼,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糟了,忘了小九了!”刚一坐下,她又想起了独孤九还生死不明,立马提起裙摆往外跑。 才迈出两步就被人揪着领子拎了回去,墨重华低声训斥道:“你给我乖乖坐着,不要再惹我生气。” 惹他生气?难不成她骂了司纤纤两句,他就跟着气上了?卿千玑嘴巴一酸,说出来的话也尽是酸味,“我怎么就惹你生气了?多管闲事的是你,若真要明个是非,那也是你自己找罪受。” “卿千玑,你真的很懂得怎么激怒我。” 感受到头顶投下来的大片阴影,卿千玑蓦地心头一慌,抬头对上他晦暗难明的狭长眸子,里面燃起来星星点点的赤色,看上去像是一片彼岸花海。 “你是谁?”不由自主地把身体往后挪了半寸,卿千玑哑着嗓子发问,他身上的气势太过凌厉骇人,半勾着的唇角透着邪魅的意味,再配上一身黑色的华服,总觉得变了个人。 重华从来都不穿黑色的,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吗? “我是谁?”墨重华俯下身子凑到她耳畔轻声呢喃,声线低沉沙哑诱惑得要命,“我是与你春宵几度的人啊,怎么这么快就将我忘了,真是无情啊。” 闻言,卿千玑脸色大骇,倏地起身就要逃跑,却又被身后的男人牢牢地禁锢在了怀里。 “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卿千玑?”修长如玉般的手指扼住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稍一用力就带出一圈红印子,墨重华将俊逸的下巴枕在她的肩上,贪婪地嗅着那沁人的幽香。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卿千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另一个墨重华,同一副身体两个灵魂,她伤不得打不得。 身后的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凤眸微微敛起,满满的讽刺意味,“你觉得,就眼前这样的局势,那个懦夫会醒过来?” “你一直在骗我!”卿千玑咬着他苍白的手腕,却始终狠不下心真咬,虽然没有落泪,但听上去像是哭了,“该死!” “你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亲爱的殿下。”墨重华含住她柔软玲珑的耳垂,细细地舔食着,一边用最恶劣的语气缓缓说着,“这种感觉熟悉吗?是不是很想要?” “我杀了你!” “你不会,因为我死了,你爱的那个人也就不存在了。”墨重华熟练地在她身上到处煽风点火,满意地听着她越来越紊乱的呼吸,自己的身体也跟着燥热了起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们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你说,他看着你被我弄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疯子,你这个疯子。”红唇迸出了刺目的血珠,因为她过于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折磨我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有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曾经,你也是这么折磨我的。”被囚的每一天每一夜,他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她的容颜,有笑着的,有哭着的,有生气的,一遍又一遍,折磨得他无法入眠。 卿卿,来救救我啊—— 他在心底一次次地呼唤她的名字,可是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出现过。他甚至怀疑,这浮花宫就是她故意骗自己来的,为的就是让他被那个疯子囚禁着不要再去纠缠她。 “主子,独孤公子救上来了,呛水了人还没醒过来。”突兀的叩门声响起,恰到好处地解救了卿千玑被挟制的尴尬局面。 “你放开我,我要去看看他。”卿千玑嗫喏着发声,虽然她也觉得自己的请求不会被他接受。 “你就那么在意他?” 卿千玑抿着唇没有说话,目光倔强。 “求我,我就救他。” “我求你,救救他。”卿千玑自嘲一笑,湛蓝色的眸子在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她的声音比水浪拍打在船身上的声音还要轻。 “你做的很好,很好。”扼着她脖子的手陡然缩紧,墨重华可怖的气息将她彻底包围,语气比霜雪还要冷。 随即,他将她丢到一边,兀自开门走了出去。 卿千玑捂着胸口喘了一会儿气,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全都被冷汗浸湿了,等缓过神来后她走出了船舱来到了甲板上,拨开围着的人群,她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独孤九身边,见他盘腿坐在地上数着平安符,对着他健硕的胸膛就是一拳。 “祖宗,这是怎么了?当我是沙包啊?”独孤九慌乱地躲着,又觉得实在是有损他的男儿气魄,对着围观的人群吼了一嗓子,“不想死的就赶紧给爷爷滚远点。” 众人应声而散,独孤九瞥见眼前人绯红的眼睛,也不去躲她的拳头了,连声道:“打吧打吧,谁惹你不痛快了你就全发泄在我身上吧,反正我从小就经打——” 卿千玑蓦地扑到他身上,“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听上去是憋着狠了。 “怎么这么委屈啊,说好了啊,只准干嚎,不准掉眼泪啊,那不然我还得把你驮回去。”虽然用的是满不在意的语气,但独孤九是真的慌了,两只手搁哪儿都不是,最后落到了她的头顶,温柔地顺着她绸缎般的黑发。 “不嚎了啊,平安符我一个也没丢,全给你找回来了。”说着,他将平安符全都塞进了她手里。 “你闭嘴!”卿千玑呜咽着出声,又抓着他的衣襟鬼哭狼嚎了一阵才消停下来,抽抽搭搭地吸着鼻子,厉声警告道,“以后不要再做这么不要命的事情,不然我真的不会再理你了。” “昭阳。” “怎么?” “我喜欢你——” 四周的夜风突然停了下来,四周熙熙攘攘的人声独孤九也完全听不见,他专注地看着面前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女子,嘴里突然就无意识地蹦出了这么一句话,可能是满天的星辰太璀璨了,可能是今天的日子实在是太应景了,也可能是她恶狠狠地警告自己的样子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 总之,独孤九就这么没有任何预兆地将自己的心意吐露了出来。 卿千玑攥着手里的平安符沉默着起身,思绪混乱,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她何德何能,能让一个人拿了命地对她好,可惜,他的这句话不止是晚说了六年,而是晚了墨重华一辈子。 “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一辈子也不会再变了。”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细若蚊吟,被风一吹就散。 独孤九倒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他理了理衣袍起身,抬眸望向不远处修竹似的男子,笑了一声后开口问道:“是因为他吗?” 卿千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夜色中的墨重华啊,他身后是河岸上繁华的灯火,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让人有一种飘飘欲仙的错觉。可他身上的气质太过阴沉压抑,若说是神仙,那也更像是地狱里的死神。 卿千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独孤九的问题,她只是半垂着眼帘点了点头,小声地应了一声:“是,也不是。” 她喜欢的,只是那个温柔似雪的重华,而不是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可怕男人。 “我明白了,刚才我说的话,你全当耳边风吹过就忘了吧。” “我会的。” “没良心的坏姑娘。”独孤九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嗤笑了一声:“接下来你预备怎么着呢,是和我一起回去,还是留下来和他一起度过这七夕节呢?” “留下来。”墨重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两人身边,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刚好游船停靠在了岸边,独孤九冲他们俩摆了摆手,潇洒地道别:“那时间就留给你们了,要好好相处啊,墨重华,你敢惹哭她小爷我弄死你。” 卿千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热闹的人群中,收敛了神色,也预备下船。 墨重华伸手将她拦住,不悦地开口:“往哪里走?” “戏演完了,散场。”不过是借着他让独孤九死心罢了,她连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他继续待下去。 “我可没说是在演戏。” 卿千玑连一眼也没分给他,提着裙摆就下了船,对岸边新奇的花灯完全不感兴趣,她的步子越走越快,就是想甩开身后跟着男人。 街上有伶人表演的花车经过,卿千玑被人撞了一下,猝不及防地跌进了驰道里。眼看着庞大的花车就要碾压过来,一双手将她捞了回去。 “诶,走路看着点啊,这么横冲直撞的出了事儿怎么办?” “是啊,小姑娘斯文点,走这么急干嘛?” 周围的路人们议论纷纷,墨重华揽着卿千玑的腰,不容分说地将她连拖带夹的扯进一条昏暗的小巷子,巷子口人来人往, 却没人往里头瞧。 卿千玑去推他欺压过来的胸膛,去掰他坚硬如磐石的手臂,去踢他禁锢着自己的长腿,最后发现自己怎么努力眼前的男人都纹丝不动时,她又气又委屈,仰着小脸望着他:“你到底要怎么样?” “今天是七夕,要喝红豆汤。”墨重华也低着头看着她,风眸中的戾气消散了不少。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卿千玑实在是觉得莫名其妙,这个人一会儿骗她,一会儿掐她脖子,一会儿又说要喝红豆汤,有病吧? “大暑的时候,你给我煮了鸡汤,今天也要。”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丝细微的讨好意味。 “我是有多缺心眼才能给你继续做汤?” “那礼物呢,最少得有礼物吧?”墨重华抿着唇,深深地注视着怀里的人,再次放软语气,“只要你送我礼物,我就原谅你。” “没有。”卿千玑冷哼了一声,把小脸别到一边去,不再看他那张碍眼的脸。 墨重华咬了下唇,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枚白玉簪子,雕成了梅花的形状,只在花蕊出处透出一点夺目的红。他将发簪温柔地插入她的发髻,低声说道:“可是我为你准备了礼物。” 卿千玑抬手就去拔簪子,被他反剪着手摁到冰冷的石墙上,“不准丢,玉簪不好雕。” “你自己雕的?” 墨重华没有答话,卿千玑见了他这反应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容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等笑够了,她抬起春水盈盈地一双眸子望着他,“你不觉得很好笑吗?一边说着恨我,一边又对我上心。” “这是我身体的本能,我无法拒绝对你的心动。”墨重华欺身而上,两人之间再无多余的缝隙,“卿千玑,这个我,也同样爱上了你——” 接下去,是缠绵悱恻的深吻。墨重华紧紧地托着怀中人的脑袋,不让她挣扎,不断掠夺她嘴里的空气,让她娇吟着瘫软在自己的怀里。 卿千玑抬起头仰望着浩瀚的星空,觉得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了起来,墨重华将她拦腰抱起,一步步地走向巷子口停靠着的墨王府马车。 等车停下时,已经是城郊了,山花浪漫,天地空旷。 墨重华喝退车夫,一只手锁着垫子上扑腾的女人,一只手熟练地解开腰带。 “卿千玑,我要你。” 狭长的凤眸危险地敛起,上扬的嘴角带着嗜血的妖冶之感,眼前的男人危险而又蛊惑人心。 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阴影,卿千玑不断地往后挪着身体,直到背脊全都抵在了车厢壁上,退无可退。 墨重华看着她懵懂的可怜样,大发慈悲地再次提醒了她一次:“我说我想要你。” 红唇紧抿,卿千玑孤立无援,她依旧高傲地仰着自己尖尖的下巴,冷声道:“你做梦。” 目光落在那一截细白脆弱的脖颈上,墨瞳愈发深邃,漆黑一片不见星辰,墨重华伸出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像一个倨傲的王者一般缓缓开口:“恐怕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了。” 他的吻就像是夏日里没有任何征兆的雨点一样,急促而又剧烈地落在了她的唇上c眼睛上c脖子上,一路蜿蜒向下,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她最为敏感的锁骨位置,停在那里来回挑逗,带着她回忆前几次那挠人的欢愉。 红唇被咬出血,卿千玑满目恨意地任由他肆意欺凌,几次三番地转动了手上戴着的红宝石戒指的暗针,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下了手。 伤了他就等于伤了重华,这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怎么,下不去手?”墨重华很显然发现了她的犹豫,放缓了动作,开始慢悠悠地逗弄她,“还是说,你也想我了?” “滚。”卿千玑美眸中氤氲气朦胧的雾气,像极了阴雨天的湖面,她的表情仿佛是在忍受着莫大的屈辱,“看着你用这张脸做这么无耻的事情,我就觉得恶心。” 伏在她胸前的人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嘲讽地开口说道:“你可以推开我,但你没有,这说明了什么还要我解释给你听吗?” “滚!” “把我当做他吧,我会让你舒服的,就像之前一样” 他低哑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她耳畔,一遍遍地动摇她的内心,月光透过雕花窗户洒进来,落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银辉。 卿千玑目光痛苦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俊美如神祗,她颤抖着声音说了最后一句:“别碰我,你不配。” 话音落,墨重华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下一秒他发了狂似地不停撕咬着卿千玑的衣带,以及她暴露在外面细腻洁白的肌肤。 “嘶——”感受到身体上清晰地疼痛,卿千玑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也不愿意在这个疯子面前示弱,她倔强地拢着摇摇欲坠的金线牡丹抹胸,蝶翼般的睫毛不停扇动,泄露了心头的恐慌。 “呵,白痴。”墨重华却突然趴在了她的肩头上,压低了声音说道,“难道你就没发现我们被人跟了一路?” 卿千玑弓着身子,尽量避开他炽热的胸膛,回眸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你仔细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23、前世轮回(一) 缓缓将眼皮阖上,卿千玑仔细去辨别黑夜中的声音,除去聒噪的虫鸣外,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细碎的脚步声,突如其来的危险让她放松了对墨重华的警惕,一张小脸写满了疑惑:“你是故意引他们到这里来的?” “嗯,城里不方便动手。”墨重华又借此良机贴近了半寸,暧昧地开口,“所以,还麻烦公主殿下配合着我演戏,叫唤两声意思意思。” “你!” “你不叫,他们就藏在那儿不动手。”风眸中亮起星星点点地笑意,唇角的笑容恶劣而张扬,“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卿千玑藏在袖子中的双收紧握成拳,她眉心紧蹙,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松了口,红唇吐出了一声又一声娇媚的呻吟。 墨重华伏在她身上,眸色不断加深,最后他一口咬住她白嫩的香肩,稍稍一用力,就尝到了甜腻的血腥味。 “混蛋,别咬我!” 伴随着卿千玑这声娇软的怒骂,四周的树叶哗哗作响,涌出了数十名黑衣人,直接亮出兵器劈向那春色正浓的马车。 与此同时,墨王府的暗卫早已经等待良久,在黑衣杀手们出动的一瞬间就他们尽数拦下。 车厢外是阵阵兵刃交接声,车厢内温度烫人,卿千玑紧紧地抓着墨重华的手臂,丹蔻指甲全都嵌入他的皮肉里,目光中的杀意丝毫不弱于车厢外。 马车随着两人的动作在来回摇晃,车窗两边挂着的流苏络子像流水一样晃动。 墨重华居高临下地看了底下的卿千玑一眼,惺惺作态地道歉:“抱歉,你叫得太好听了,没能忍住。” 卿千玑腾出手想打他一耳光,纤细的手腕在半空中被人握住,扣在了冰凉的车壁上,她咬着牙呜咽了一声:“你不要脸!” 墨重华锁住她柔软的腰肢,以便进一步施虐,嘴里继续说着下流的话语:“乖,把你的小嘴儿松开些,别咬得我这么紧。” “无耻——”卿千玑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再加上外面还不知输赢的打斗,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身上的男人,“你真是个疯子!” “那也是因为你,我才发疯的。”大手撑着车厢壁,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墨重华把眼前这朵蔷薇花碾落成了花泥,不知餍足般地汲取着她的甜美。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外的厮杀声终于停了下来,车厢内的厮杀也终于暂告了一个段落。墨重华系好白玉腰带,抚平衣袍上的褶皱,又是一副雅致俊逸的衣冠禽兽模样。 “在这里等我,我们一会儿再继续。” “你放开我!”卿千玑被他用衣带捆住了手脚,丢弃在了车厢内。 墨重华站在一地的残肢断骸间,缓步走向唯一的幸存者,宛如死神一般开口:“谁派你们来的?” 那杀手想要咬破藏在齿间的毒药,被王府的暗卫识破,一把撬开了他的嘴取走了药丸。 墨重华拔出他腰间的匕首,顺着他的颈部就削下一层薄薄的皮肉,顷刻之间就有细密的血水渗透而出,他脸上的笑容妖冶绽放,“你信不信,我可以把你削得只剩一副骨架,却不让你死?” 杀手目光惊惧,万万没想到世人口中温润如玉的墨世子是这样恐怖的模样,他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脖子上就又挨了一刀子,眼睁睁地看着从自己身上割下的肉被扔在草地上。 这场无声的凌迟持续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所有墨王府的暗卫都忍不住退后了几步,忍下心底作呕的感觉。 “不要,不要再继续了”黑衣杀手看着自己已经变成白骨的手,凄惨地跪地求饶,“求你杀了我。” 墨重华又割下一块肉,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道:“嗯,片人肉的事情我有经验,你死不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是他们花钱买你的命——” “咻!”一枚暗器划过,结束了惨无人形的杀手的性命。 墨重华迅速起身,环顾了四周一圈,冷声吩咐道:“去追!” “是!”暗卫们得了吩咐,纷纷追向暗器飞出的方向。 长眉一挑,看了眼远处的夜色,墨重华不屑地轻嗤了一声:“我的命,这么点钱可买不到。” 说完,他解下外衣仔细地擦干净手上的鲜血,而后将它扔在地上径直上了马车内,将卿千玑拖到了外面,解开了一匹骏马,单手抱着她骑了上去。 纵马驰骋在茫茫夜色中,卿千玑开始左右扭着背:“干什么,放我下去!” “别闹,刚才被审讯杀手跑了,现在这里很危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闻言,卿千玑没再说话,只能任由墨重华漫无目的地骑着马疯跑着,寒风阵阵,她身上穿着的衣物又不齐全,没过一会儿就冻得瑟瑟发抖。 墨重华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再忍耐一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卿千玑由着他发疯,反正这人根本不会听劝。等她冷得上下唇都在瑟瑟发抖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四周已经没有树木,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宛如仙境的蝴蝶泉。 月亮倒映在湖面上,四周开满了鲜花,栖息着五彩斑斓的蝴蝶,花香混着夜风一起送到鼻尖里,让人的身心瞬间舒爽了下来。 等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后,卿千玑回过头望着身后的男人,讥笑着开口:“这就是你所谓的,安全的地方?” “嗯,这片山林地形复杂,不会有无关的人闯到这里来。”墨重华低头咬了下她的脖子,又烙印下了一个红印子,“我们可以尽情地完成刚才没做完的事情。” “你疯了!”卿千玑明白过来他话里暗含着的意思后,挣扎着想要跳下马,可惜双手被衣带捆着,限制住了她的动作,只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早就疯了——” 白玉腰带被人丢在了开满鲜花的草地上,然后是女子轻薄的罩衫,最后是一件精致的牡丹抹胸,澄澈的湖面上倒映着交颈纠缠的两人 卿千玑被他翻了个面,与他面对面坐着,绑在一起的双手无力地抵在他清瘦却硬朗的胸膛上。 墨重华扶正她的腰,而后坏笑着挥动了缰绳,在卿千玑的惊呼声中,马儿立即听话地跑了起来。 “啊!不要——”卿千玑被马儿颠得东歪西倒,他那玩意儿就深一下浅一下,简直折磨死人,“快停下!” 墨重华的手在她光洁的背脊上描摹勾画,很是享受地哼了一声:“不要,我喜欢这样。” “我恨你!” “那不妨让你更恨我一些。” 语毕,他狠狠地挥了下缰绳,马儿高高地扬起前蹄,致使卿千玑都滑到了墨重华的身上,下一秒,马儿就在蝴蝶泉边疾驰了起来。 卿千玑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一下漂浮在云端上,一下又陷进了无尽的泥潭里,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她抱着的这个男人。夜风吹得那样大,两人骑着马却跑出了一身热汗,最后一起滚落到了满是鲜花的柔软草地上。 做到了最后,两人已经难舍难分,又互相憋着一股狠劲不愿意先服软,各自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让对方认输。周围一圈的草地都被他们压得扁平,卿千玑死死地咬着墨重华的肩膀,终于在他怀里彻底瘫软,丧失了所有力气。 草叶的尖儿上沾满了晶莹的水珠,不知是露水还是其他的什么,花香中混合着一股靡乱的味道。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朦胧之际,好似有人附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呼唤着她的小名—— “卿卿,我爱你。” 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月亮,叹息了一声,吻了吻身边人的脸颊:“重华,我也爱你。” 事到如今,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爱的男人究竟是谁,如果让她的身体来回答的话,那必定是爱着眼前的这一个男人的,他们之间的契合是那么完美,食髓知味,他随便一撩拨就能让她彻底沦陷。 再醒来时,她的人已经在自己的闺房里,撑着身子下了床,差点跌落在地上,身体上的异样感告诉她,昨夜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她在知道那人不是重华的情况下,还是和他沉沦在了一起! 这个消息对于卿千玑来说莫过于晴天霹雳,她呆愣地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接受他?” 她一边装成贞洁烈女,一边像个荡妇一样和他做着难以启齿的事情,真是该死。 直到铜镜中出现那个男人邪肆的身影时,卿千玑依旧没回过神来,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墨重华俯下身体替她揉捏着昨夜受累过度的小腰,低笑了一声:“昨夜,辛苦你了。” 卿千玑如遭雷击,起身打开他的手,厉声喝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她的态度,墨重华不怒反笑,执起桌上的檀木梳子替她打理凌乱的青丝,淡淡开口:“我总觉得,睡完了就走人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万一你误会我怎么办?” 他低下头凑到她唇边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开口:“我不只是想和你睡觉而已。” 红唇一勾,卿千玑摩挲着脖颈上的结了痂的牙印子,冷声道:“我对于你的想法毫无兴趣。” 双臂撑在梳妆台上,墨重华凌厉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望着铜镜中交叠的人影,他压着怒气开口:“难道昨晚的一切都不作数吗?” “昨夜,就当是你伺候了我。”卿千玑回过头,眸光明亮坚定,她的爱人并不是眼前这一位,“想要什么赏赐,自己去库房领吧。” “卿千玑!你不要逼我,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你——” “呵,那我有一个笑话要说给你听了。”纤纤玉手缠上他的腰带,一路蜿蜒上滑,停在了他心口的位置,朱唇轻启,“纵使你们是两个灵魂,但这一颗心是相同的,感受到了么,它在因我而跳动。” 柔若无骨的手指揪着了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拉到跟前,卿千玑仰着小脸凑上去,与他呼吸交缠,却始终保持着一线距离,她像是胜利者一样残忍地宣布最终的结局:“虽然这样说有点自夸的意味,但你的灵魂和你的心一样,无法逃脱对我的眷恋,我说的对吗,墨。” 凤眸微微眯起,墨重华暂时找不到反驳她的话语,他只能再次重复道:“你是我的女人。” “露水姻缘,你又何必当真?” 话音落,墨重华发了狂似地掐住她的脖子,大手一挥掀翻了梳妆台上的妆匣首饰,珠翠凌乱地落了一地,他将她抱上台子,倾身而下吻住那伤人心的红唇,试图从中回忆两人昨夜的缱绻。 卿千玑娇笑了一声,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反倒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双条修长的玉腿像水蛇一样缠住了那精瘦的腰身,她将玲珑有致的香软身子送上去,溢出声声诱人的娇吟。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热,铜镜上都蒙上了一层水雾,卿千玑媚态十足地与身上的男人温柔对峙,两人的衣衫都已经起了凌乱的褶子。 情到浓处,墨重华却突然推开了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迷茫地看着梳妆台上坐着的妖娆至极的女人。 “怎么不继续,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卿千玑向他伸出一只手,发出盛情的邀请。 “不”墨重华略带痛苦地皱起了长眉,他困惑地看了卿千玑最后一眼,而后夺门而出。 卿千玑听见重重的关门声,拢上了外衣,方才展现的妩媚姿态在一瞬间荡然无存。墨重华想要的不止是她的身,还有她的心,知道了这一点后,她就可以兵不血刃地让他产生挫败感。 她跳下台子,拾起地上的一支白玉梅花簪子,做工远比不上其他的首饰,她将它放在手心里仔细地摩挲了一会儿,而后小心地收进了抽屉里。 差一点就露馅了呢,她对他也动了心。 定北侯府的后巷,墨重华扶着墙一步步艰难地行走,心脏传来一阵阵异样的抽疼,连带着往喉头上涌苦涩之感,他这是他最讨厌的感觉,当那个懦夫拥有这具身体的时候,每一天每一夜,只要脑海中浮现出她的容颜,就会产生这种难熬的感觉。 所以他恨卿千玑,如果不是她,他不会陪着那个懦夫一起在浮花宫忍受了六年这种痛苦。自从他醒过来后,已经很久不会心痛了,可是为什么,在刚刚感受到她那样随意地与自己拥吻的态度时,这种令人厌恶的感觉又来了! 难道自己和那个懦夫一样,也爱上她了吗? 行至拐角处,本该洒满阳光的路上落下一地颀长的阴影。 “鬼门,参上——” 两边巷子的墙上闪过无数刀光剑影,衣袖一舞,无数银白色的蝴蝶自墨重华手中纷涌而出,最先涌上来的鬼门杀手旋即倒下。 后面两排杀手们看出了蝴蝶的不同寻常,纷纷屏住呼吸,提剑而上。然而墨王府的暗卫已经赶了上来,迅速将墨重华围在保护圈内,挡下一波波厮杀。 不过顷刻之间,狭窄的巷子里已经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墨重华长身玉立于其中,唇角始终带着妖冶的笑意。 “我不过只是找司纤纤要了一样东西,就让你们动用了鬼门,这京城的人啊,也太不经吓了。”墨重华拾起地上的一柄短剑,眸光微微闪烁,对着身边的暗卫吩咐道,“一会儿把我丢到定北侯府的后门去。” “是,属下遵命!” 暗卫们还未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就见他将刀尖对准自己腰腹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 “主子!” “照着我刚才的吩咐去做。”血涌如泉,墨重华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两名暗卫对视一眼,然后扶起地上的男人,将他安放在了侯府的后门边,还顺便高声喊了一句:“来人啊,杀人了!” 卿千玑的院子离后门最近,她刚才就觉得心头跳得厉害,再就是隐隐听见厮杀声,这下听见了有人喊救命,立马带着寒翎冲到了后门的位置。低头一瞧,地上安静地躺了个男人,刺目的鲜血流了一地,再往长巷望去,一地的断肢残骸,平日里宁静的小巷子变成了修罗炼狱。 卿千玑目光泣血,用从未有过的冰冷声音命令寒翎道:“去追!一定要查到是什么人做的,我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是!”寒翎不敢耽误时机,立马顺着巷子追去。 等他人一消失,卿千玑蹲到地上抱住了墨重华冰凉的身体,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开口:“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疏影闻声赶来,见状也是吓得捂住了嘴,“公主,墨世子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卿千玑吃力地将人从地上扶起来,与疏影一起将他抬进了自己屋子。 “疏影,快去叫大夫,要慈安堂的!” “奴婢马上去!”疏影拿了银子就奔出了门,慈安堂都是公主的人,也只有他们才信得过。 卿千玑将墨重华的脑袋抱在怀里,不时地俯下身子亲吻他惨白的嘴唇,小声呢喃着:“求求你,不要吓我,我不能失去你——” 眼睛热热的,有泪滴顺着脸颊滑下,一滴滴落在洁白的素雪绢裙上,绽开妖娆的血色花朵。 明月说过,她不能落泪,因为她落下的是血泪。 疏影很快就叫来了大夫,花白着胡子的老大夫背着药箱进门的时候,最先看见的是卿千玑血色的双瞳,他大惊失色道:“公主,您的眼睛得尽快医治啊!” 卿千玑抹了一把眼泪,如玉的手已经被染上了红色,她摇着头道:“不用管我,先看看他的伤。” “嗳,老身这就去。”老大夫坐到床边仔细查看了墨重华腰腹的伤口,而后松了口气,最后再闭着眼睛替他号了一会儿脉,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公子命大,剑伤避开了脏器,只是失血过多,修养数日就好了。” 闻言,卿千玑一直悬着的心脏总算是落了下来,她嗫嚅着连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如此重复了几遍后,整个人就像突然失了魂一样,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 “公主!”疏影正好进门,一样就瞧见了倒在地上的卿千玑,顾不得手里端着的热水盆,一把扔了后就上前将人扶起,却发现怀里的人满脸血痕昏迷不醒,她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宁大夫,您快过来看看啊,我们公主怎么落泪了,她万万不能哭的啊。” 过来的人却不是宁大夫,而是本该躺在床上昏睡的墨重华,他从疏影手里将人一把夺过,小心地放置在床铺上。 “你,你,你,你怎么起来了!”宁大夫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生龙活虎的男人,指着他大声发问,“你的伤口还没包扎,这样乱动会血流不止——” “闭嘴,给我滚。”声音冷若寒潭,墨重华的目光一直落在卿千玑的身上,他动作轻柔地抚去她脸上的血痕,他好像闯下大祸了。 宁大夫被他骇人的气势镇住,颤颤巍巍地提了药箱就要走人,背后又响起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药箱留下。” “嗳,好好好。”宁大夫赶忙解下药箱搁在桌子上,小步快跑着离开了这诡异氛围的屋子。 “墨世子,我们公主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不该几次三番伤她。”疏影恨恨地瞪了墨重华一眼,而后也离去了,公主落泪了,她需要去找明月公子来给公主医眼睛。 待所有人都消失后,墨重华打开药箱,用银针封住了卿千玑眼睛四周的血脉,看似轻松的动作中掩藏着一丝慌乱,床上的人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呼吸都像羽毛一样轻。 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自嘲似地吐出了一句:“我终于知道遭报应是什么感觉了,真的很不好受,所以你快点醒过来吧。”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耍小聪明骗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让你喜欢的他醒过来,好吗?” 任凭他一遍遍地忏悔和谢罪,卿千玑静静地躺在床上,神情安详,没有半分要醒过来的意思 ------题外话------ 遭报应了吧,让你没事捅自己装可怜,我要虐你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24、前世轮回(二) 风梧宫,还未来得及褪去朝服的司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两旁的宫女立刻跪地俯首,却没有依照礼法高呼万岁,因为内室的贵妃娘娘还在病中未能苏醒。 当今陛下勤政,后宫的嫔妃本就不多,妃位更是一直空悬着,这一位贵妃娘娘就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一般,突然就出现在了宫里,不过她们这些在外殿伺候着的宫女也是无缘瞧见这神秘的主子的。 也不知是什么天仙般的模样,才能让一直专心朝政的天子下了朝就往风梧宫里赶,天亮了才神色疲惫地匆匆离去上早朝。 另一头,司昱掀开了珠帘,对着准备行礼的宫人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地来到床边,低头凝望着床上静静躺着的那个女子,双目紧闭,气息微不可查。 他替她将被子捻了捻,低声道:“太医今日怎么说?” 一旁伺候的宫女连忙压低了声音恭敬禀报:“回皇上,太医今早给贵妃娘娘号过脉,说娘娘就快醒了。” 司昱松了口气,挥手示意宫人们都退下,而后伸手抚摸着她白净的小脸,“卿儿,醒过来吧,你已经沉睡了三个月了,不要再继续惩罚我了,我错了。” 眼前人似乎听见了他的话语,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而后缓缓地睁开了美丽的双眼,黑珍珠般的眸子在看见床顶上绣着的凤凰于飞的图腾后,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这里是哪里? “卿儿,你终于醒了!” 卿儿,是她的名字吗?又是谁在呼唤她呢? 卿千玑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看见了一身龙袍的男人,一副大喜过望的表情,想要上前来拥抱她。 “别过来!”卿千玑虽然不认得他,但是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一个危险的男人,她像是一只落入陷阱里的刺猬,只能亮出自己所有的刺头儿,蜷缩在角落里,一双黑色的眼睛里满是倔强。 “卿儿,我回来了,盛明颜已经被我打入冷宫,没人能再伤害道你了。”他并不着急,用了最温柔的语气缓慢靠近,放松她的警惕,“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卿千玑孤立无助地抱着双膝,有些茫然地抬起清丽的小脸,茫然开口:“盛明颜是谁?我又是谁?” 司昱看着她无助又澄澈的眼神,心头的疑惑浮起又落下,他高声开口:“来人,传太医。” 在被一群花白着胡子的老太医们一个个号过脉后,卿千玑更害怕了,她就像是被带到陌生环境里的小兽,敏感而脆弱,警惕地抱着被子注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司昱见了她这可怜的模样,心头都在滴血,他柔声安慰道:“不用怕,我们都不会伤害你,我先出去一会儿,马上就进来陪你。” 外殿,太医们跪了一地,为首的那名年纪最苍老的先出声道:“启禀皇上,墨王妃这是从浮屠塔上坠落,摔伤了脑袋,得了失忆症了。” “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墨王妃啊。”司昱大手放在膝盖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了一地的臣子,语调不怒而威。 “皇上息怒!微臣失言,这宫殿里住着的是新晋的贵妃娘娘!” “不止是如此,所有人都给朕听好了,大梁从未出现过墨重华这个人,所有跟他有关的一切不都要在贵妃面前提起。”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跪满了人,恭声应答,司昱满意地转动手指上的玉扳指,沉声开口:“都退下吧。” 待到殿内已经没有了闲杂人等,司昱这才悠然起身,勾唇笑了笑,用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呢喃了一声:“这是老天爷给我的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转过身时,一眼就瞧见了躲在帘子后的卿千玑,依旧是一副怯懦怕生的表情,小手攥着明黄色的幔帐,再对上司昱幽深的眼神后又吓得缩了缩脖子。 注意到她未穿鞋袜的玉足,司昱俊眉微皱,大步上前将她拦腰抱起,往内室走去:“怎么下床了,地上冷。” “你对那些人那么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卿千玑眨了眨水光潋滟的大眼睛,仰着小脸不解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陌生人,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 司昱偏头低笑了一声,认真地与她的目光对视,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曾经失去过一次,所以,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路过铜镜时,卿千玑看了眼镜子,她拉住司昱的衣襟,突然出声道:“我的眼睛为什么是黑色的,不应该是蓝色的吗?” 司昱顺着她的动作望过去,镜中依偎的男女让他觉得一颗心都被幸福填满,捏了捏她可爱的小鼻子,轻笑了一声,“瞎说什么呢?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你的眼睛一直就和黑珍珠一样动人,怎么会是蓝色的呢?” 卿千玑却执意挣脱了他的怀抱,跳下地小跑着来到了铜镜前,在镜面上描摹着自己的眉眼,复又摇着头连连后退,“不可能,我的眼睛明明是蓝色的” 跌进一个宽阔的胸膛里,头顶上响起男人疑惑的声音:“为什么会是蓝色的呢?” 为什么会是蓝色眼睛?因为,因为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被一堵铜墙铁壁硬生生地阻拦住,脑袋传来分崩离析般的感觉,她痛苦地捂着脑袋,厉声尖叫。 司昱吓得将她团团抱住,一向英明果断的帝王慌了神色,“卿儿,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上等丝绸制成的衣袖顺着洁白纤细的手臂滑落,卿千玑瞥见了自己手臂上的可怖伤口,像是烫伤又像是烧伤,经过岁月的沉淀只留下了一条浅淡的印子,“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不要去想,冷静一点。”司昱心底升起一股没由来的恐慌,他在安抚卿千玑的同时也在考验他自己的决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到底,是谁?” “你是卿千玑,是定北侯唯一的女儿,十八岁入宫为妃,深得帝心,宠冠六宫。”司昱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编织一个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美丽的谎言,“你是司昱最爱的女人,同样的,你也深爱着他。” 卿千玑无助地攥紧双拳,眼底氤氲起朦胧的水汽,红唇因为纠结而颤抖:“司昱又是谁?” 司昱将她转过来,眉宇间是世间少有的温柔之色,他将她挣扎的双手收进自己怀里,一字一句开口道:“我就是司昱,卿儿,我爱你,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错过你。” 说着,他虔诚地闭上了眼睛,倾身吻上那颤抖的红唇。 感受到陌生的温凉触感,卿千玑蓦地睁大了双眸,屋外传来阵阵悦耳的鸟鸣,屋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眼前的男人的吻像是轻柔的雪花,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可是为什么,她落泪了? 司昱吻去她脸上的泪痕,捧着她哭泣的小脸,露出痴迷的神色,“卿儿,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卿千玑眼神空洞,似是从这亲昵地动作中想起了某些遥远的记忆,她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泪珠不停落下,“为什么我没有任何和你在一起的回忆?” “那是因为你数月前从阁楼上摔下,摔伤了脑袋,以后我会带着你慢慢想起来的。”地砖透着冰凉,司昱担忧地将她从地上拦腰抱起,一步步走向柔软的大床,动作轻柔地将她放置在床榻上。 绣着龙凤的锦被立马就凹陷下去一大块,卿千玑还在思索他刚才所说的话语,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男人也上了床榻,她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屁股,惊讶道:“你上来做什么?” 刚才的吻已经让她心头涌现作呕的感觉,眼下看来两人还有更亲昵的动作,照他说的,他是帝君,她是后妃,她能拒绝吗? 司昱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小人,曾经这个人在深宫中日夜期盼他的到来,可惜他芥蒂她与墨重华暧昧的关系,一次也未曾踏足她的宫苑,让她空等了三年。 直到彻底失去,他才发现这座皇城里到处是她的影子,挥之不去,犹如梦魇。 盛明颜竟然敢趁着他出征的时候火烧浮屠塔,谁给她的胆子!不过万幸的是,还好他赶上了。 “卿儿,我想要你。” 独属于男人才有的低哑嗓音缠绕在她的耳畔,诉说着动人的情话,卿千玑却觉得如坐针毡,她尽力避开他的触碰,不停后退着,“不要,我不要!” 她的内心告诉她,她惧怕且抵触眼前的男人,直到背脊抵上床壁,已是退无可退,她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哭泣着开口:“我不要!” “不要忤逆朕,乖。”多年为帝已经让司昱失去了年少时蛰伏的耐心,所有人都对他俯首称臣言听计从,卿千玑的拒绝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大手一伸,将她揽过来紧紧地困在自己的臂弯里,司昱低下头去撬她的红唇,特有的幽兰气息让他脑子瞬间一片混乱。 “唔,唔——”卿千玑死死地抿着嘴,就是不松口,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只是顺应本能,她不原意将自己给他,仅此而已。 “嘶”清脆的衣料破碎声在寂静的殿堂响起,卿千玑双手抱胸,身体因为害怕而不停颤动。 司昱眼底的眸光更加暗沉,声音也沙哑的不像话,他的卿儿虽然过了豆蔻年纪,但袅娜的身子远胜过他见过的所有女人,火苗越烧越旺,他就和没看见她眼底的泪水和恐惧,执意将人压倒在身下。 肌肤细腻嫩白的仿佛能够掐出水来,司昱忍不住真的伸手掐了两把,立马留下了几处红印子,身下的人还在不停挣扎抗拒,他冷声警告道:“拒绝朕的后果,会很严重。” 卿千玑猛然意识到,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是一个真正的帝王,刚才温情地与她说话的画面早已经荡然无存,他身上迸发出来的压迫感让她更加恐惧。再反抗的话,会死吧?不是都说帝王一怒,伏尸百里吗? 她只能乖乖地躺着,安静地做那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吻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落在了她的身上,身上的男人兴致高昂,卿千玑却觉得仿佛在受着凌迟之刑。 感受到底下人的僵硬,哭得梨花带雨却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司昱回想起刚才自己过于严厉的语气,不由地自责道:“对不起,卿儿,是我太着急了。” 说着,他压下身体难耐的膨胀之感,没有进一步动作,反过来温柔地侍弄起卿千玑。 卿千玑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愣了一下,他不再似刚才那样粗暴和急切,反而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她的额头c眉眼c脸颊,最后落到了耳垂上。 这是她身体最敏感的地方,此刻被温热的舌头来回舔舐翻弄着,臊得她绷紧了身体,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重华,不要这样——” 俯首在她耳畔的男人在一瞬之间停下了动作,蓦然起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绯红了脸蛋的女人,妩媚而艳丽,却不是为他而动情。 卿千玑目光茫然地看着司昱,失神地开口:“我刚才喊了谁的名字?” 司昱却没再看她,兀自披了外衣起身下床,走了两步后停下来开口道:“今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其他事情就不要乱想了。”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宫殿里,卿千玑才敢撑着身子起来,她试着又回忆了一遍,而后记起来那个重要的名字:“重华,墨重华?” 有宫女进来收拾一地凌乱的衣物,卿千玑叫住了她,出声问道:“你知道墨重华是谁吗?” 宫女就和听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连连惊恐地摇头:“禀贵妃娘娘,京里没有叫墨重华的人。” “京里没有,那别的地方有吗?” “大梁没有这个人。” 话问到这一步,卿千玑大抵也明白了不少,世上同名同姓的人这么多,这个宫女一口咬定墨重华不存在,掩耳盗铃的意图不要太过明显。初醒时的慌乱与恐惧已经散去不少,卿千玑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她笑着挥手示意宫女退下。 小宫女如获大赦,立马捧着衣物快步离去了。 卿千玑赤着双足走到铜镜前,再一次凝视着镜中的人影,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我没有记错,这双眼睛一定是蓝色的。” 司昱骗了她,这宫里所有的人都在帮着他骗她! “重华,你在哪里?”心底的答案已经越来越确定,只要找到这个人,所有的疑惑就都能解开。 接下去的几天,司昱还是每日下了朝就赶过来,陪着卿千玑一起用晚膳,兴致来了的时候还会和她聊一聊朝堂之上发生的趣事。 卿千玑也很懂事乖巧,司昱说什么她就应什么,两个人都像心有灵犀一般,闭口不提上次床上不愉快的事情,而司昱也再没要求过卿千玑什么,真的就像是对待心爱的女人一样,竭尽全力地去宠爱着她。 这一日晌午,司昱陪卿千玑一起用了午膳,他略带歉意地说道:“下午我要会见北燕国的使臣,就不陪你了。” “北燕?”卿千玑秀眉一挑,露出迷茫的神色。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莫名觉得我和北燕好像有什么渊源。” “傻丫头,你从小未出过京城,怎么会和北燕国有联系呢?”司昱拂了拂她耳畔的青丝,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对了,北燕皇室的眼睛都是蓝色的,你若是觉得稀奇,在晚宴上可以来躲在屏风后看一看。” “蓝色?”卿千玑抿着唇陷入沉思,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熟悉? “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记得按照太医的叮嘱把药喝了。”司昱在她额前落下一个轻吻,起身离去。 蓦地衣袖被人拉住,回头看见一双小鹿似澄澈的眸子。 “我可以去风梧宫外面走走吗?整天呆在这里好闷。” 司昱垂着眼睑犹豫了片刻,而后笑着点了点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是身边要有宫女跟着,不然我不放心。” “我会的,你快些去前朝吧,别耽误了时辰。”卿千玑也露出个浅淡的笑容,笑着将人温柔地推走了。 等司昱人一走,她就系上披风出了门,刚到宫门口,一直贴身伺候她的青罗就跟了上来,笑盈盈地福身行礼。 “娘娘这是要去哪里,奴婢陪着您去。” “不必了,本宫想自己四处走走。” 青罗面色犯难:“可是皇上吩咐了要奴婢伺候好娘娘,宫里这几日也闹得凶,还是让奴婢跟着您吧?” “宫里在闹什么?” 青罗眼色变了变,随后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听说冷宫那边有个新进去的主儿疯了,时常会趴在宫门口大声哭闹,奴婢怕她冲撞到娘娘。” 卿千玑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显然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嗯,我就去御花园散散步,不会经过冷宫的。” 闻言,青罗悄悄松了口气,笑着去殿内取了镂金的暖炉递给卿千玑,再细心地替她围上毛茸茸的狐狸毛围脖。 雪白的毛领衬托得她一张瓜子脸更加白净清丽,青罗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娘娘生得可真是美,怪不得皇上天天往咱们宫里跑,别宫的娘娘眼睛都快望穿了。” 卿千玑笑着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嗔了一句:“整个风梧宫,就数你的嘴最甜,以后可不许你再吃蜜饯了,不然还能得了。” 青罗可怜巴巴地求饶:“娘娘温柔善良,一定不会真的没收奴婢的蜜饯的。” 卿千玑笑了笑,望着北边的天际没再言语,一切都是宁静祥和的模样,就看她能不能打破这层虚幻的表象了。 春寒料峭的时节,天气还是有些冷,卿千玑坐在御花园的六角亭子里赏鱼,这一坐就是小半天。 青罗在一旁瞪得瑟瑟发抖,却也不敢吭声。一片鹅毛似的雪花被寒风吹拂着飘到她的鼻尖上,青罗揉了揉鼻子,往亭子外望去,只见纷纷扬扬的雪花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怪不得今日格外冷呢。 她向手里哈了口热气,搓了搓冻紫了的小手,上前两步小声开口道:“娘娘,这天儿看着要下大雪,咱们先回宫吧?” 闻言,卿千玑懒懒地抬头看了眼飞扬的雪花,她伸出如玉般的小手接住了几片,有些苦恼地开口:“这雪已经下大了,怕是回不去啊。” “娘娘且在这等着,奴婢跑回宫去给您取伞。”青罗行了个礼后就小跑着离去了,她得快些回来,不然路上积了雪可就不好走了。 卿千玑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轻笑了一声,拢了拢暖和的披风后平静起身,朝着和青罗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 寒风刮得她的脸生疼,漫天的雪花很快就在她身上覆上一层白色,卿千玑却完全不觉得冷,一步步地向钦安阁走去,心里始终燃着一簇温暖的火苗,她要去那里找一个答案。 半个时辰后,卿千玑突然地坐在钦安阁里,她将所有墨姓开头的皇室宗亲的名册都翻了个遍,然后始终搜寻不到墨重华这个人。最后,她翻开了记录着自己生平的玉牒。 生父是定北侯,自出生起就被先帝册封为昭阳公主,十八岁嫁于当今皇上司昱,二人琴瑟和鸣。 琴瑟和鸣,这个词儿看着怎么这么突兀呢?卿千玑勾起个嘲讽的冷笑,嗤笑了声:“看来这里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 她合上书册,将它小心地放回原处,这皇城里还有另一个地方可以找到答案,那就是冷宫。 所有人都在帮着司昱瞒她,冷宫的人可不会,消息不一定会传到那个没人搭理的地方。 当卿千玑出现在冷宫的时候,反应最剧烈的就是守门人口中那个前段时间刚进来的主儿,白天发疯,晚上嚎哭,是个让人头疼的人,偏生她的兄长还是朝中要员,所以看守冷宫的这些宫人们也不敢对她用粗。 她的名字叫做,盛明颜。 ------题外话------ 回到上辈子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24、前世轮回(三) .. “既然她兄长是朝中要员,皇上怎么还会将她打入冷宫?怎么着也得顾及她家族的颜面吧?”卿千玑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手里冒着热气的香茶,茶叶粗劣,但应该也是冷宫里最好的货了。 “皇上的心思,老奴哪能猜得到啊,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看门的老嬷嬷谄媚地笑了笑,眼前的这位贵人并没有带宫女,身上也没有腰牌,但瞧她的衣裳首饰,怎么着也是位得宠的主,老嬷嬷将她当成刚进宫的娘娘了,不敢轻易怠慢。 见这老嬷嬷人精明着,不肯作答,卿千玑笑着换了个问题,“那嬷嬷总知道她前身是什么位份吧?” 老嬷嬷眼珠子一转,凑过来小声道:“这个疯子原先是皇后娘娘,听说是对墨王妃动了私刑,别的老奴就不知道了,冷宫的消息一向都不灵通的,主儿要是真想知道,不如去外面问问。” 卿千玑如遭雷击,蝶翼般的睫毛在白皙的瓜子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墨王妃,可是墨重华的夫人?” “是了是了!”老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那日老奴就是听见门口路过的宫女们随意聊的,也没仔细问,毕竟别的宫里的人都嫌咱冷宫的人晦气哩,半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 卿千玑摘下手腕上的金镯子递到老嬷嬷的手里,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劳烦嬷嬷一趟,我想单独见一见这位前皇后。” 老嬷嬷连声应是,立马招呼来手下的小宫女进去把人带过来。 当狼狈的盛明颜见到雍容贵气的卿千玑的时候,她坐在地上发了疯似地哈哈大笑,嘴里不停地大喊着:“天意啊,天意,想不到你这个小贱人竟然坐了我的位置——” 卿千玑心下大惊,知道自己没找错人,她捧着热茶,顺着盛明颜的话往下说:“是,你机关算尽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我赢了。” “你觉得赢了?”盛明颜的笑声里带上了十足的讽刺意味,她指着卿千玑幽幽说道,“墨重华已死,墨王府被抄,你身后还有什么靠山?你不过是仗着现在青春美貌,你且再等个十年八年,到时候就和我一起在这院子里看新人笑吧!” “你……什么意思?”卿千玑如遭雷劈,眼前的这个疯女人在说什么?什么靠山?墨重华和自己是什么关系? 盛明颜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进她,她的右腿被司昱踢伤了,只能拖在地上一瘸一拐地走着,“我说,你既然已经嫁给了墨重华,为什么不好好守着他过日子?三番两次在宴会上对司昱抛眼色是什么意思?勾引得他对你念念不忘!” 盛明颜突然狠狠地掐住了眼前人细白脆弱的脖子,狰狞地嘶吼着,“浮屠塔的那场火为什么没能烧死你!为什么啊!” 在呼吸逐渐变得稀薄的时候,卿千玑的脑海中突然迸出了许多回忆的碎片,漫天大火中,一个男人的身影格外清晰,白衣胜雪,比天上的明月还要皎洁耀眼。 他风眸中满是决绝和坚定,望着高塔上的自己凌然开口:“卿卿,如果救不了你,我就和你一起死!” 他提剑自刎,殷红的鲜血在顷刻间迸射而出,像极了雪地里绽放的红梅花。 画面一转,还是同样的男人,神情和气势却不再温柔,他脸上的笑容是嗜血的,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开口,“卿千玑,我一定会杀了你!” …… 门外守着的老奴听见了里头的动静,慌忙冲进来将发疯的盛明颜拉开,狠狠地打了她几个巴掌,然后又赶紧去扶倒在地上剧烈咳嗽着的卿千玑。 “主儿,您没事儿吧!”老嬷嬷替她拍背顺气,暗道可千万别出事,不然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谁知道,卿千玑就跟没听见她说什么似的,推开了她搀扶的手,惊慌失措地往门外跑去—— 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抬头望着四周像是牢笼一样的深红色宫墙,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被困在一个会吃人的怪物的嘴里,她虚弱地扶着宫墙,往宣武门走去,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砸在地上。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重生了,为什么又会突然回到了前世她跳完浮屠塔后的光景? “重华,你在哪里?”她不要待在这一世,这个世界里的重华已经死去,她一定要回去! 宣武门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失魂落魄的卿千玑,恭敬而严肃:“贵妃娘娘,皇上明令禁止您出宫。” “贵妃?呵——”卿千玑抽出侍卫腰间的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眉目刚烈似火,“都给我让开!” “娘娘不可!”侍卫们跪倒在地,面面相觑着该如何是好。 刀刃又往细白的肌肤上送了半分,血珠立刻顺着刀尖滴在地上,格外刺目。 卿千玑又冷声向跪了一地的侍卫们重复了一次:“让不让?” “都退下!”领头的侍卫命令属下退开,眼睁睁地看着卿千玑离去后,赶紧向御前禀报。 浮屠塔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恢宏壮阔,只余一片焦炭,但整体的架构还算完整,卿千玑沿着摇摇欲坠的楼梯往上走,每走一阶就虔诚祈祷:佛祖啊,求您让我回去吧。 一直到了七层,她站在没有栏杆的高台上,往下望去,那一日,重华就是在这里自刎的,死在她的面前。 雪下得越来越大,卿千玑缓缓张开双臂,夜风将她的衣袖吹得翩跹似蝴蝶,她的脸上露出幸福和向往的表情,叹息般地开口:“重华,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 不管是温柔的他,还是暴戾的他,都是她爱的男人,本质上并没有区别。重生的那一世是她偷来的,她错了,她应该好好珍惜的。 身后的楼板被人踩得嘎吱作响,司昱上前抱住了她的腰肢,枕在她肩上慌乱地开口:“卿儿,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回宫去,我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呢。” 卿千玑迎着风闭上了眼睛,她娇笑了一声:“皇上不是在陪北燕的使臣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那些人都不重要,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你更重要的!”司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因为害怕再次失去而近乎哀求地开口,“卿儿,跟我回去好不好?” “司昱啊,这世上有一样东西肯定是比我更重要的。”她悠然转过身,拔下了发髻间的金簪,簪尖抵上了司昱的心口,“那就是你自己。” “卿儿,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司昱不顾心口上那要命的簪子,想要上前揽住随时会掉下去的卿千玑,明黄色的龙袍上渗出了鲜血,“墨重华能为你做的,我一样也可以!” “不,你做不了。”卿千玑的笑容随风飞扬,透着一股凌厉的坚决,“他能陪我死,你能吗?” “我——” “司昱,你能吗?你已经坐拥了万里江山,享万众叩拜,你能为我放弃这一切吗?”她依旧笑着,将手中的金簪又往前送了一寸,鲜血染红了她洁白纤细的手指。 司昱沉默了,他垂下了眼皮,不再言语。他想要的是和她一起活着,一起享受这大好河山,而不是做一对死人。 “重华给我的,你永远给不了。”说完,卿千玑突然松开了手,往高台外奋力一跃,娇小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眨眼之间,浮屠塔底下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然后万物重新归于平静。 “卿儿!”司昱跪倒在地上,他在夜色中伸出手,却什么也握不住。 夜风在耳边剧烈地呼啸,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怯懦,若只是失去了一次还好,他还能在漫长的岁月中靠着对她的缅怀慢慢老去,可是明明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现在又当着他的面没有丝毫眷恋的跳下了残破的浮屠塔—— 司昱突然觉得,什么江山大业,什么雄伟帝国,他全都不想要了。锦靴又往前挪了半寸,一身锦衣在此刻反倒显得累赘,他再次向空中伸出了手,目光逐渐变得温柔似水。 “卿儿,其实我从来就没有负过你。” 语毕,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循着她的影子跳了下去,落地的一瞬间,他看见了静静躺在地上的卿千玑,如果不是她身下妖艳盛开的血色花朵,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司昱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不是在自己的寝殿内,房间依旧是他的房间,但是陈设都简单朴素了许多,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修长,少了长年累月批改折子留下来的茧子。 迟疑地起身,他看见了铜镜中的自己,年轻俊朗,不过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不敢置信地退后了两步,他这是在做梦吗?梦到了从前的光景吗? “吱呀——”门被打开,盛明颜托着食盘走了进来,她对着低垂着脑袋的司昱盈盈一拜,柔声开口,“殿下,多谢您将妾身的长兄从牢里救出来,妾身特意熬了您最爱的乌参汤,你趁热用两口,补补身子。” 清脆的瓷器落地声在静谧的居室内响起,盛明颜冷不防地挨了司昱狠狠的一巴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背上被卿千玑拉去挡箭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殿下,妾身做了什么惹您发这么大的火?” 司昱冷冷地倾身逼近她,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像恶狼一样森森开口说道:“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对卿儿做了什么?你都忘了吗?” 这个女人,他已经给了她至高无上的凤位,她竟然敢趁着自己不在京中的时候对墨王府下手,真是罪该万死! 盛明颜当下就惨白了脸色,她还以为自己和司祁渊密谋暗杀卿千玑的事情败露了,赶紧伏地叩首道:“殿下赎罪,妾身是听信额他人谗言,一时犯了糊涂,还请殿下念在妾身多年精心伺候您的份上,开一面吧!” “殿下?”司昱抬起了她的下巴,不解地望着她泪眼婆娑的姣好脸蛋,为什么连她也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殿下,您怎么了?”盛明颜看出了他眼中的迷惑和迟疑,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您要泄愤的话尽管往妾身身上来,千万别气着自己的身子,您还要为父皇筹建浮屠塔呢,已经是日夜操劳了。” “浮屠塔不是已经烧毁了吗?”言毕,司昱退后了几步,像突然意识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他压低了声音问盛明颜,“现在是元历几年?” 盛明颜虽然不知道他在困惑什么,但是此番情势下,她只能顺从地答道:“回殿下,现在是元历十三年。” 司昱如遭雷劈,连连退后了几步,扶着梨木雕花的书架才堪堪稳住了身形。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他从浮屠塔上跳下来后,又重生回到了十几年前。 这个时候,他的父皇还在位,他还是那个饱受言官非议的三皇子,陪在自己身边的是盛明颜,那卿儿—— 思及此,他不顾盛明颜诧异的目光,匆匆从衣架上拾了件袍子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盛明颜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娇声呼唤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今日还有几位大臣要接见呢!” 定北侯府,疏影在卿千玑的院子外急得团团转,她看着一旁气定神闲坐着喝茶的明月公子,实在是憋不住了才逾矩说了一句:“明月公子,这都快小半月过去了,墨世子也不让我们进院子,公主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啊!” 明月对着晴空万里细细地呷了口香茶,淡淡道:“他没不让你进去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126、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 墨重华抱着她到琴案前坐下,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一个悦耳的音色,他不怀好意地开口说道:“我想听你弹琴。” “想听什么曲子?” “春日宴。”礼尚往来地咬了她的香肩一口,声音暗哑,“还想听你唱。” 卿千玑死而复生,能再次看见他,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对于他这些无理的要求,决定今日大发慈悲的全都满足。 玉手抚上琴弦,红唇轻启动:“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杯,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在——” “三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墨重华扶住了她不堪一握的纤腰,在她的惊呼声中,抵达了花瓣的最深处,还没动作几下,甜蜜的花汁就倾泻而出,沾在了他价值连城的袍子上。 卿千玑羞红了脸缓缓回过头,被他欺负得一句话要分开好几次说:“你……刚才在床上你又不,偏要在这里……” 墨重华也是压抑着彭拜的心情,他将那双柔荑放回到琴面上,恶劣地说道:“继续弹,继续唱,我还没让你停呢。” 卿千玑仰着红得滴血的小脸,有一口没一口地喘着气,“你现在这样,我,我怎么弹——” “乖哦,不然可是会有惩罚的。”说着他故意示范了几下,将她的身子高高举起又重重抛下,弄得怀里的人连声求饶,乖乖认错。 玉手再次勾起琴弦,刚弹出一个音,背后的人故意逗得她弹错了。 他还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又弹错了哦。” 然后,就是重复刚才的惩罚,惹得卿千玑无力地趴在了琴案上,她动了动嘴唇,一声声苏媚入骨地唱道:“春,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杯,再拜,再拜,啊——” 被她婉转娇媚的歌声撩拨得大脑都在轰鸣,墨重华紧紧地扣着她的腰,调好准心,奋力地回应她歌声里饱含着的缱绻情谊。 在他猛烈的攻势下,卿千玑再也唱不下去,歌声断断续续的,到最后全成了抽抽搭搭的呜咽声,似痛苦又似愉悦。 一声一声,尽数击打在墨重华的心脏上去。 “卿卿,叫我的名字。” “重华——” 凤眸微微敛起,惩罚般地加大了力度,他喘着粗气低声喝道:“不对,叫错了。” “墨……” “乖,喊对了是有奖励的。”他将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子掰正了过来,捏着她尖俏的下巴,凑上去缠住了那早已经红肿的小嘴儿,“宝儿,你可真甜。” 和他背对着的时候还好,现在面对面坐在他的大腿上,卿千玑真是羞得没眼去看他,只能死命闭着楚楚动人的眸子,睫毛在不停地颤动。 “怎么羞成这样,刚才是谁在床上让我赶紧脱的?”墨重华放开了她,见她气息奄奄地缩在自己的胸膛里,看上去就像是一直被遗弃的小狗儿,可怜极了。 “我错了,我真的不行了,啊——”这样说着,在他恶作剧般加速的动作下,卿千玑又颤抖着泄了一次,两条洁白似藕的小腿无力地悬在空中。 “宝儿,这只是我的开胃菜啊,你再忍着点。”墨重华吻了吻她的额头以示安抚,摸着她绸缎般顺滑的青丝鼓励道,“这半个月来我都憋坏了。” 他又埋首在她红透了的耳边小声哀求道:“求你了,我的心肝儿,你总得让我的也出来。” “那你尽快……”卿千玑说完就后悔了,她羞答答地把整个脑袋都埋首在他胸口处,感受到下方墨重华的小兄弟又把头探了进来。 他还故意在外面那一圈磨蹭了一会儿,挠得卿千玑实在忍不住那又热又痒的感觉,撑着他的肩膀自己不停地坐上坐下动了起来。 墨重华乐享其成,笑眼盈盈地看着忙上忙下的卿千玑,眼神迷离地夸赞了一句:“我的宝儿可真体贴,知道我辛苦。” “少废话!”想起他刚才百般折腾自己,卿千玑也是狠了心要跟他拼个高下,用尽了力气抱着他的脖子,身下的动作不曾间断。 到最后倒是她自己先受不住了,只好趴在他肩头虚弱无力地问了一句:“你好了没有?” 墨重华本来想说还早着呢,但考虑到怀里人可能会炸毛的情绪,他只好笑着说道:“快好了,你再努力努力?” 卿千玑埋怨地瞪着他,凶道:“我没力气了,要动你自己动。”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墨重华的嘴角扬起的弧度迷人的要死,声音沙哑,他抱起娇软无力的卿千玑,带着她一路走到了一人高的铜镜前。 卿千玑盯着自己平时穿衣用的铜镜愣了片刻,而后又气又羞地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开始奋力抗拒:“不行,我不要在这里!” “宝儿,我想看。” “没有这样乱来的!”卿千玑的俏脸红得像是在滴血,她试图去推搡着兴致越来越高的男人,“实在有辱礼法!” “礼法是做给外人看的,现在只有我们自己,讲那些虚的做什么?”墨重华直接将人圈在了镜子前,用着诱惑的声线缓缓开口说道,“乖乖的,自己趴好。” 卿千玑看着镜子中娇艳的女人,原本白皙的肌肤因为刚才折腾了一番,全都透着细腻的浅粉色,在墨重华连哄带骗的催促下,她咬着高高肿起的红唇,慢慢地将双手撑在镜面上。 “这才是我的乖宝儿 ̄”墨重华一边说着,一边毫无征兆地一击中敌,他哄劝着卿千玑睁开眼睛,“你看看镜子里的你,是多么诱人。” 不知怎地,卿千玑真的睁开眼睛看向镜子里交缠的男女,两人的动作无比契合,可能是镜中的景象太过美丽了,她竟然有些看愣了。 墨重华见了她的反应很满意,他放慢了动作,咬着她的耳朵说道:“你的小嘴儿好厉害,吸得我都快舒服死了。” 说着,还捉住了她的小手去往那个地方伸去,引导着她去逗弄自己的花芯珠子。 卿千玑瞬间就紧绷了身体,半羞半怒道:“混蛋!” 她看着镜子中自己手下绽放的花瓣,明明是那样细小的花朵,却能将他的庞大物件全都吞进去,卿千玑看着它吞吞吐吐,而自己的感觉已经全部被墨重华左右,她无助地求饶道:“求求你快一点。” 她是在没有办法在镜子前和他继续下去,偏偏墨重华还偏偏逼着她去看,只能在心底祈求他快点完事。 “快一点?”墨重华假装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动作也没有了任何犹豫,之前怕她疼一直压抑着心头的冲动,这会儿也湿润得差不多了,他逐渐释放出了心底叫嚣着的那个野兽。 “啊!啊!”卿千玑整个人都被他撞倒在了镜面上,一面是冰凉的镜子,一面是他炽热的胸膛,她可怜兮兮地哀求道,“不是这个意思啊。” “宝儿,再坚持一下,我快了。”墨重华紧紧地压着她,看着这朵含苞待放的蔷薇花在自己眼前彻底盛放,然后被自己碾压成了花泥,花汁流的到处都是。 卿千玑不知道这样痛苦又愉悦的经历持续了多久,她只是每每在自己要昏死过去的时候,又被他更加用力弄醒了过来,只能昏昏沉沉地任由他不停索取。 喂饱了就好,喂饱了就好,她就是靠着这个念头撑到墨重华咬着她的脖子低吼一声,然后就是将滚烫的东西送进了她那里。 卿千玑顺着镜面无力地滑下,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双手能触碰到的地上,尽是湿湿的粘稠之物,她这次真是被这男人折腾坏了。 墨重华将她轻柔地抱起,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吃饱喝足的他此刻满脸的春风得意,语气也是化不开的柔,“要沐浴吗?” 卿千玑揪着被子点了点头,声音比蚊吟还小:“要,黏答答的好难受。” “好,我这就叫人抬热水来,你先休息一会儿。” 院墙外,疏影无意地抬头看向墙头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之前漂浮在墙上的银白色蝴蝶已经全都消失不见了,她立马欣喜地转身去叫明月,却发现他人早就不见了,空旷的院门口只剩下她一个人。 “吱呀——”院子门被推开,迎面走出来一个身形清瘦的黑衣男子。 “世子,我们公主醒了吗?”疏影眯着眼睛愣了愣,这还是世人口中风月第一的墨世子吗? 谁知道,这么多天一直要杀人似的墨重华竟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温柔笑容,还略带羞色地轻轻咳嗽了一声,“她已经醒了,先去备好热水和清粥吧。” “嗳,奴婢这就去。”疏影不疑有他,立马小步快跑着去收拾了。 可当疏影带着婢女们把浴桶搬进屋子里的时候,正准备掀开帘子去看一看自家主子,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住,“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伺候就行。” 疏影还是不放心,对着帘子喊了一声:“公主,要奴婢们伺候您沐浴吗?” “都下去吧。” 听到帘子内传来的声音,疏影这才面色讪讪的带着人离去,临走时注意到墨世子得意地瞥了自己一样,心底惊了一下。 墨世子这是,和她争宠的意思吗? 等出了院子,疏影冷下脸警告同行的婢女,刚才在屋子里见到的事情都不准说出去。 屋子内,浴桶上漂浮着花瓣,被热气蒸腾出阵阵清香,墨重华掀开帘子,进了内室将床上的人儿抱了出来。 等整个身体都泡在热水里的时候,卿千玑这才满足地舒了一口长气,一抬头看见站在旁边的墨重华也开始解衣带,她不由地慌了:“你,你,你干什么?” “我也要泡泡的嘛,我的手和脚也酸。”墨重华一脸无赖地撒娇,手下的动作却半分未停。 卿千玑见拦他不住,这个墨重华比她还腹黑,干脆顺着他的意思,给他腾了个位置,“喏,进来吧。” 末了,她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不过,那也是自作自受。” 墨重华也躺了进来,浴桶瞬间变得有些拥挤,水面上浮了一大层,他自然地抓过卿千玑的手,给她的肌肤上全都擦上香胰子。 卿千玑见他突然这么懂事体贴,哼了一声后也就不再说话了,开始享受起世子爷的服务来。 蓦地,她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挑了挑秀眉凶道:“七夕那天,你为什么会和司纤纤在一起?”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永昌王府还没出事的时候,司纤纤可是在月老像前许愿要嫁给墨重华的。 墨重华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说道:“要不要给你搓背,或者揉揉肩放松一下?” 卿千玑伸出手去揪他的耳朵,语气已经带上了七分怒意:“你是不是心里有鬼才故意转移话题的?” “你吃醋啦?”墨重华被平生第一次被人揪了耳朵,不怒反笑道,“你这可是有像妒妇发展的趋向啊。” “对对对,我就是妒妇,我醋得要死了,你赶紧告诉我你两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总共说过几句话?” “没关系,她主动找的我,总共说了十句不到的话。”墨重华顺势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宝儿,我耳朵疼。” 卿千玑松开了手,小拳拳捶他胸口,也同样委屈道:“你以后不准再搭理她了,见了她就给我跑,记住了没?” “记住了。”墨重华乖乖地点着头,他找司纤纤是为了要司祁渊的贴身印信,司祁渊敢伤他的卿卿,卿卿考虑到司风放了他一马,但自己绝对饶不了他。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