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蝶》 第1章 苏五一早上拖地的时候,拖把带住了一张飘落的枯叶。那张枯叶很像园子里那株老银杏的落叶,只是更宽大些,半扇形,夏日的浓青早被秋风褪尽,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种干涩的浅褐,让人生出时光易逝的怅惘。 苏五一想,门窗关得这么紧,那叶子是从哪儿飘进来的呢?她转动拖把,想把叶子拖开。忽然,那叶子颤动起来。苏五一看得很明白,那叶子是痉挛般的颤动,那是生命的律动,肯定不是由拖把翻转带出来的物理性震动。 苏五一正在诧异,那片枯叶开始抖抖的扇动。那叶面从中间打开,分成了两面,那内里很漂亮的黛色底面上,有深红色的花纹,还嵌有绿色的小圆点,像是谁在镶嵌了红玛瑙的黑天鹅绒上撒下了一把碎翠宝石。不过,这叶面的轻盈程度又很像精致的绢扇,它们颤颤的开合,合上的时候,就是一片枯叶,打开的时候,惊人的美艳。随着开合的次数增多,它的叶面内层也越张越开。当那对叶面张开到极致,平平的舒展在苏五一眼前的时候,苏五一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只比她的手掌还要大的蝴蝶。 苏五一头脑中没有枯叶蝶这个概念,所以她很吃惊,也很兴奋,想把它捕捉来做标本。可是她没有经验,她的手刚一触上去,那只蝴蝶就挣扎着逃开。她一急,下手就重了。那对美丽的大翅膀在她的捕捉下一点点的损毁,到手的时候,早就残破不堪了,只有那蝴蝶的身子还在她掌中微微的抽搐。 “唉――”苏五一叹息一声,自己这么轻易的毁坏了一个美好的生命,她隐隐有些歉疚。她把那只枯叶蝶扔到垃圾袋里,扔在那些菜皮纸团上面,就不再看它了。可是当她出门拎垃圾袋时,却发现它不见了。 “难道还会飞走?不至于吧,翅脉都折断完了。”苏五一四顾室内,没有发现那只蝴蝶的踪迹,也就不再多想,挂上随身小肩包,出门去了。 今天是周六,苏五一要和男友魏和平去见他的父亲。魏和平的父亲刚离休,住在市委干部住宿专区的小别墅里。本来“老爷子”――这是魏和平在苏五一面前对他父亲的称呼――要儿子带女朋友到家里去,可是魏和平不干。因为“老爷子”不久前再婚,娶的就是家里原来的小保姆,那保姆的年龄同魏和平一般大,魏和平觉得很没面子,很不愿意让苏五一见到。 苏五一比魏和平要大上四岁,已经三十三足岁了,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奔大四”的人了。苏五一以前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虽然也有这个那个牵线,见过不少男人,但一直没有找到中意的。“宁缺毋滥”,这是苏五一的择偶态度,大概也是当今许多白领女性的婚姻原则,所以,城市里麇集的大龄女青年虽然自嘲为“剩女”,却很少有人肯降低标准下嫁。 魏和平偶然闯进苏五一的生活。苏五一搞室内装潢设计,自己开了间不大的工作室,可能是因为招牌挺别致,魏和平从父亲那里搬出来之后,自己按揭买了套小居室,就找到了苏五一替他装饰。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两人发现双方的口味惊人的一致。他俩都不喜欢当今的那种繁华奢靡的格调,喜欢清爽,大方,质朴,带点儿天然。苏五一把魏和平小阳台的墙面设计成自然风化的石层模样,还在封闭的那一面嵌放了一个本色的木质书架,书架旁再放一个可以随身体曲线自由收放的新式躺椅,又在向光的台口挂了一竹篼吊兰。苏五一解释说吊兰是天然的清道夫,可以清除空气中的有害物质,又很素雅,能够增加居室主人的内蕴感。况且,吊兰不会占用空间,要是放成盆景,就会造成小阳台的局促。 搞定之后,魏和平歪在那把舒适的躺椅上,从头顶的书架上抽了本书,那是《莎士比亚戏剧集》,随便翻开一页,是《仲夏夜之梦》。 “真有一点梦幻的感觉啊,你要不看远处的高楼,好像还住在以前的四合院里似的。”魏和平小时候,跟着爷爷住在省委干部小院,就是那种红墙碧瓦的传统建筑,雕花窗栏,青石台阶,格外有情调。 “现在没有几个人愿意读莎士比亚了。”苏五一在那里候着他验收,看他怪享受的样子,把自己给忽略掉了,就提醒他说,“你要没意见,我的工作就算交差了,不过,以后你换了大房,或者是想要改变口味,可以随时和我联系,老客户,我肯定优惠。” “我想随时和你联系,但不是主顾关系,行吗?”魏和平问。 “为什么?”苏五一问。 “明知故问,”魏和平评价,“就不能直截了当吗?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还要看我喜不喜欢你呀!”苏五一说。 “肯定喜欢啦!”魏和平说。 “你太自信了吧?凭什么认为我喜欢你?我还从来没喜欢过哪个男士。”苏五一说。 “第一个问题,自信是成熟的标志,它体现的是对自我的准确认知,而人的社会性活动必然要以此为基准。我有充足的自信,但没有过头,所以不能说‘太’。第二个问题,凭感觉,直感。你不要小看直感,它是直接经验与理性认知的综合判断,当然是一种快速反应。比如你过没有斑马线的公路,你只需要掉头看看两头的车辆,马上就能判断出能不能过,根本不需要点击计算器。谁真要是先精确的计算好车辆和自己的距离与速度,再来做决定,估计他只能在路边呆一辈子了。第三个问题更简单了,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男士,只能说,你还没有机缘遇到你欣赏的,不能表明现在和今后你不会喜欢上我。” “夸夸其谈的人往往华而不实。”苏五一说。 “夸夸其谈是指华而不实,滔滔不绝地空谈,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魏和平从躺椅上站起身来,走到苏五一身边,轻轻拥住她说,“你的‘往往’,用词准确,不是所有擅长语言表达的人都是华而不实的,你心里并没有把我列入其内。” 苏五一想要挣脱他的拥抱,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真的用劲,其实,魏和平只是松松的圈住她,既亲热又不失礼貌,她喜欢那种感觉。 苏五一是一个典型的东方美女,脸型比瓜子要圆,又比鹅蛋轮廓明晰,不宽不窄,不肥不瘦,就是恰到好处的那种。眼睛并不特别大,但是因为有一层天然睫毛的密帘遮挡,使得她那双对深潭一样幽黑的眼珠有了一种神秘的魅力,让人测不透里面的深度,这也恰恰容易激发那些喜欢探幽揭秘的男士深入其里的。特别好看的是她的眉毛,长长的,不完全的柳叶状。说不完全,是因为它靠着眉心的那端不是普通女人描画出来的那种细笔曲线,那种眉线既虚假又轻佻。它宽窄适度,略微有点平,这种平给人一种端庄感,让人不敢轻易冒犯。而眉梢却又轻盈的飞向鬓角,既增加了面部的灵动,又有一种内在的活跃。她的鼻梁端直,完全无需借助人工线条就已达够标准。嘴不大,唇形饱满,无需口红,自然温润。她身高一米六八,线条曲张适度,可目可心,没有那种刻意挑逗男人的夸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2章 这样一个尤物,魏和平到手的时候,居然还是个处女,这让魏和平很想不通。记得改革开放之初,有位二十六岁的中国女留学生嫁给老外,那位喜气洋洋的美国佬在新婚之夜,房事过后,闷闷不乐,满腹疑虑。新娘缓声细语,劝慰多时,得到这样的质问:“你已经二十六岁了,怎么还会是处女?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男人爱过你?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按那老外的意思,新娘一定是众人都不要的什么烂东西,砸到他这个倒霉蛋头上了。 可怜那位东方传统女性,费尽口舌,从中国封建王朝的三从四德,一直讲到社会主义中国的伦理规范;从贞节牌坊下的不二烈女,一直讲到今天的四有新人;从只能为你一生所爱献身,一直讲到处女膜的归宿问题。讲的人口干舌燥,听的人云里雾里。好在那位美国佬也还算近人情,看新娘那般急切困顿,多多少少有点怜香惜玉,也就聊信她的清白。不过,对他来说,这样的诡异之事,憋在心里实在难受,非得找人倾诉不可,所以赶紧电话通告母亲妹妹。那边的反应都一样,先是吃惊,紧接着质疑,然后是哈哈大笑,乐不可支,最后还一个个通告四方,奇闻共赏。 那时的国人听了这个故事,大多义愤填膺,痛恨洋鬼子道德沦丧,完全不懂尊重中国良家妇女的高尚情操。可是还没等到他们的子女完全成人,中国人的性观念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未婚同居,二房三奶,女鸡男鸭,集体交配,早已不是什么新闻。城市广场上的屁股坐凳,中秋的屁股月饼,性文化节的展览,还有哪一个村子雕镂一样高大的男性生殖器标志,网上铺天盖地的的图贴,大街上的露股族,哪一个不是拿那种地方说事儿?古人说“饱暖思淫欲”,改革开放后,物质生活水平明显提高了,好像吃饱喝足了的中国人民找不到南北,头脑里成天转的就只有那档子事儿。恪守传统,洁身自好不合潮流,甚至成了异类。难怪久经情场的魏和平也会生出当初那位美国鬼子的疑虑,只不过他还不至于像那位洋鬼子一样张牙舞爪,公然笑话身边这个难得的美人罢了。 苏五一看上魏和平,主要是因为魏和平的综合条件不错。魏和平身高一米八二,身材匀称,五官端正,有文化,有品位,虽然不是很富裕,但车和房都是自己的,加上他在市直机关工作,收入稳定,又有背景,前程看好。有时魏和平也会抨击官场,嘲笑“老爷子”这类红色朽腐,说不甘心被那种酱缸同化,早晚得出来自个闯荡,但苏五一看透他不过是嘴上锋芒,真要放弃那样好的条件,单枪匹马打拼天下,恐怕他还没有那种韧劲和雄心。 当然,要是退回去十年,魏和平未必能够入选。关键是现在苏五一不能不考虑自身的条件了,就算是倾国倾城的美女,谁又能经得住时光的摧残?三十三足岁,吃三十四五的饭了,撑不过几年,身体就得走下坡路。美貌更不是什么耐用品,眼见自己已经没有了前几年的光鲜,还不趁机打包拍卖,再往下只有更掉价的份了。 “我这是八折脱手了。”当魏和平给她戴上订婚戒指的时候,苏五一自嘲地说。 “那我可是赚了!”魏和平说,“不赶上你打折我上哪儿买去?”魏和平带着苏五一出入自己的社交圈,通常都会招来艳羡的眼光,这使得魏和平相当的得意。 “你把我当你的战利品拿去四处展览哈?”苏五一说,“就你那点政治觉悟,大小也是个公务员吧!” “这你就不懂了,知不知道马克思就是娶的大美女,对了,我记得也是比他大四岁,马克思终身以此为荣哦,我是红色后代,当然要向他老人家看齐了!”魏和平嘿嘿地笑。 “那马克思还有私生子呢,你是不是也要向他看齐了?”苏五一问。 魏和平没有料到苏五一还知道这个,赶忙说:“学习不能照搬,还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才符合辩证唯物主义精神嘛!” “马克思的私生子瞒了燕妮一辈子,你要有了私生子,不用瞒我,我们好说好散,反正我又不靠着你养!”苏五一说。 “是啊,女人经济能够独立,才有自主权。鲁迅就说过,在没有消灭‘养’和‘被养’的界限以前,女子的叹息和苦痛是永远不会消灭的。”魏和平说。 “你看你看,你就是不想养我,一点都舍不得付出,其实你根本就谈不上爱我!”苏五一说。 “咳,你们女人真矛盾啊,”魏和平说,“我就搞不懂,养你是轻贱你,不养你又是不爱你,到底是该养还是不该养,你定个标准,我照办好了。难怪孔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苏五一说:“我讨厌你这张嘴” 话还没有说完,魏和平就一把抱住她,倒在沙发上,两人滚作一团。魏和平一边亲吻苏五一,一边说:“我让你讨厌,我让你讨厌!看你还讨不讨厌”他热烈的亲吻,使劲儿的亲吻,吻得苏五一嘴上火辣辣的,心里麻酥酥的。 苏五一就是喜欢魏和平这个样,能说会道,还懂得在什么样的时候张扬他的激情。 苏五一的住房就在她工作室的楼上,她还没有完全和魏和平住在一起。当下苏五一下了楼,给工作室的值班人员作了个交代,出了房门,把垃圾袋扔到街旁的回收桶里,就叫了个的,往他们约定见面的绯梦咖啡厅去。那个咖啡厅是本市最高档次的了,在城北的新大街上,比较远。本来魏和平说开车来接她,但是他住的小区就在城北,苏五一要他多补一会儿觉,她知道他平日里夜生活多,常常睡眠不足。年龄大一点的女人就是知道体贴,这一点魏和平也相当满意。 苏五一到了他们订的包间,魏和平已经在那里了,“老爷子”还没有来。那个包间和整个咖啡厅一样,是紫红色的格调,既高贵又不失浪漫。座椅是欧式的,线条简洁,且走向都随人体曲线,一落座就有一种被环抱的舒适感。 魏和平把苏五一迎进门坐下,就给他“老爷子”挂电话。苏五一说不用急,反正今天我也休息,咱俩先聊一会儿。 魏和平给苏五一叫了两碟小点心,他知道苏五一怕发胖,不吃甜食,叫的都是低糖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3章 “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吧,尝尝这个,风味挺特别的,保证不甜!”魏和平把盛着点心的碟子往苏五一面前?挪,体贴地说。 “你呢,也没吃早饭吧?叫两样你喜欢的。”苏五一正说着,包间门开了,“老爷子”风度翩翩的走进来。 苏五一一看,感觉俩爷子就像一个模子铸出来的,根本无需dna鉴定,就能确定亲子身份,只是魏和平的块头更大一些。现在的青年,大多都比父辈高壮,因为这一代人很少有挨饥受饿,影响基因发育的。 苏五一赶紧站了起来,迎向“老爷子”,“老爷子”一愣。魏和平很满意自己的设计效果――他从来没告诉过父亲苏五一长得很漂亮,为的就是要从父亲的态度上确认一下苏五一抢眼的程度,他知道“老爷子”鉴别女人的品味不低。 “伯父,您好!”“老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苏五一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去。 “你好你好!”“老爷子”马上握住苏五一伸过来的手,轻轻点了两点,礼貌而不份。 魏和平给三人叫上了咖啡,“老爷子”伸手示意一下,要苏五一落座。 “这是五一,”魏和平这才正式向父亲介绍,“我的女朋友。” “哦,哦,知道了。”“老爷子”说,眼光没有从苏五一身上挪开,“叫‘五一’,很好的名字,‘五一’生的吧?很有纪念意义的名字。” “是。”苏五一简洁的回答,心里想,什么好名字,只图省事儿,一点意蕴都没有。“五一”生的就叫“五一”,“六一”生的就叫“六一”,“七一”生的就叫“七一”,“八一”生的就叫“八一”,还要说好,这一辈人,什么水平! “五一姑娘姓?”苏五一正想着,“老爷子”亲切地问。 “不是早告诉过你吗,姓苏,前苏联的苏。”魏和平抢着回答,语气很有些不满。 “噢,是小苏――看我这记性,老了!”“老爷子”叹息一声,又问,“小苏是哪年出生的啊,可以问问吗?” “爸,不能问女士年龄,不礼貌!”魏和平抢着说。 “没关系,自家长辈,应该知道的。”苏五一有点强作大方。她知道魏和平在这方面多少有点忌讳,想一开始就说破好,免得半道上生出什么枝节。 “我是一九七五年五月一日出生,已经三十三周岁了,比你家和平大上四岁,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当面讲,我不介意。”苏五一说。 “喔,喔”“老爷子”有点走神,“婚姻自主,父母不能干涉,只要和平不觉得不合适――小苏不是本地人吧,你的老家在?” “爸,你问这些干什么,与你无关!”魏和平说,“你不是要搞地域歧视吧?” “和平,”苏五一轻声制止魏和平,“伯父是好意” “是啊是啊,”“老爷子”应声说,“一家人嘛,拉拉家常还不行吗,和平你这么紧张干啥?” 魏和平确实心里有些紧张,叫“老爷子”见面,不过是履行一个仪式,表示尊重而已,并不是说真的要征求父亲的什么意见。因为父亲和生母不和睦,这使得魏和平心理上比一般孩子断奶更早,独立性更强。他是怕父亲的问话有什么不当,引得苏五一反感。他知道女人总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像苏五一这样的大龄单身女人。 当下没说几句话,魏和平就急急地把“老爷子”打发走了,然后陪苏五一逛了半天商场,找了一家雅致的餐厅吃了午餐,下午两人就去看电影。出了放映厅就满街找风味小食,品尝了几种合口味的,就一起回到苏五一的楼上。 进了屋,魏和平就歪在沙发上,摁开平板电视,看体育节目。苏五一知道他走累了,现在的有车族,腿部功能都退化了,走起路来,就像老套武功片一样,男人不如女人,年轻人不如老年人。 苏五一替他泡茶,进了厨房,叫了一声:“咦!” “什么事儿?”魏和平问。 “你看那蝴蝶,”苏五一说,“翅脉都被我弄断了,还贴在墙上,也不知哪里来的。” 魏和平本来不感兴趣,但是为了迎合苏五一,就趿上拖鞋跟过去看。 果然,魏和平看到一只严重伤残的大蝴蝶,紧紧地贴在厨房副窗的绿玻上,蝴蝶的翅脉残缺不全,原有的鲜色粉衣几乎擦落殆尽,看上去就像飓风扫荡后的村庄,一派凄凉。 “我来,把它弄掉!”魏和平说。 “不不,算了吧,”苏五一阻拦他,“好歹是一条命,它爱在那儿就让它在那儿吧。我只是奇怪它从什么地方来,为什么已经伤得这样重了还是会飞起来?” 正说着,魏和平手机响了,他掏出一看,是“老爷子”打来的。 “喂,你在哪里呀?”“老爷子”说话声音洪亮,这是过去经常作报告训练出来的。当然,“老爷子”的书法也很不错,那也多半得益于在位时候经常的签名训练。 “我在――”魏和平看了苏五一一眼,说,“在五一家,你有事吗?” “没事没事,我就问问,看你回家没有。”“老爷子”说。 魏和平一听,知道他爸要和他交流对苏五一的看法,不好当苏五一面说,就回话说:“你不用管我,晚上早点休息,我有空再给你挂过来。” 魏和平心里有些忐忑,他知道,“老爷子”如果说的是好话,就不会回避苏五一。可是他觉得苏五一条件很不错,当然除了大他四岁,这一点,他的母亲就很反对。魏和平的母亲也住在这个城市里,住在文化局的干部楼里边。她目前还没有再婚,不过她很明智,不和儿子住在一起,怕伤和气。和苏五一的关系,魏和平先告诉母亲。魏和平和母亲关系不错,所以是实话实说。母亲说,女人大了不好,女人老得快,将来你老的时候,不是她照顾你,而是你照顾她,不划算。魏和平说,女人命长,禁得住磨,你看满街里的老年人,都是老太婆搀着老头子,哪里有老头子搀老太婆的,难道那些老太婆都比老头子岁数小?他母亲说,女人过了四十就不好看了,那时你还正当时,你这个时候带出去给你挣得了脸面,到时候你还能带?魏和平说,可以让她保养好一点,你看人家刘晓庆,五十多了还扮小姑娘妆。他母亲说,人家那是大明星,消费档次不一样,听说巩俐,光是金线拉皮,一张脸就要花几十万,那一身美化下来,还不花几百上千万的,你开销得起吗?魏和平说,到那时生产力早发展了,技术也上去了,美容早该平民化了,不至于我们做不起吧。他母亲说,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考虑好,不要到时候后悔。魏和平说,五一人品好,娶回家放心。现在的美女有几个干净的,丑的我又不想要。他母亲说,倒也是,男人怕什么,不高兴了另娶一个就成了。就像你爸,年轻时风流事不断,六十岁还娶一个和你一样大的,我都替他臊得慌。魏和平说,妈你这话就落伍了,越娶得年轻越新潮,你看人家杨振宁八十二岁娶了个二十八岁的,媒体还称赞说,杨振宁有伟大人格,敢于像追求真理一样追求爱情。我爸比起来,小巫见大巫,还赶不上人家进步呢!他母亲说,你把这话对你的五一说去。魏和平说,那我不敢,你是我妈我才可以随便说。他母亲说,你自个儿的事自个儿做主,我的意见仅供参考。魏和平在他老妈脸上亲一下,说,我就知道我妈开明,妈,我爱你!魏和平这一套哄老妈特奏效,不过在老爸那里就行不通了,再说,魏和平也不想和老爸亲热,他一想起老爸和那个保姆上床就特恶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4章 魏和平回自个儿家后给老爸挂了电话,果然“老爷子”说,你和苏五一不合适。魏和平说,为啥?嫌她大了?“老爷子”说,那是原因之一。魏和平说,我不嫌她大,我愿意。“老爷子”说,苏五一太漂亮了。魏和平说,这就奇怪了,漂亮是罪过?漂亮有啥不好?你不也喜欢漂亮女人吗?“老爷子”说,你这孩子,说话没大没小的。魏和平说,别把我当小孩子,我十一年前就成人了,我是和你一样的大男人!“老爷子”说,那好,咱们就像男人对男人说话。我告诉你,漂亮女人只能玩儿,不能做老婆!魏和平说,那为啥?“老爷子”说,漂亮女人是非多,你没看报上说,娶漂亮老婆的多半短寿。魏和平说,写那文章的人多半是暗恋美女,又没得搞头,酸葡萄心理。“老爷子”说,我是为你着想。魏和平说,那我心领了,不过,我不会照你说的办,你娶你的老婆,我娶我的老婆,咱们两不相干。他爸叹息一声说,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魏和平说,本来嘛,选老婆是我自己的事,不过是告诉你一声,又不要征求你的意见。他爸听到这里,就挂了电话。 魏和平家里算是搞定了,剩下还有苏五一的老妈。苏五一的老妈不在本市,在苏五一出身的小城里。她早年是县办工厂的女工,企业改制后,第一批下了岗。那时候苏五一还小,靠她妈摆一个小报摊,供她上学。她老妈一直单身,性格有些孤僻,不喜欢和人交往,和苏五一的关系也很冷淡,不像正常的母女。苏五一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小时候她要爸爸,她妈就说,早死了,地下去了。后来稍大一点,偶尔擦着一点耳风,觉得有些隐情。再问她妈,她妈就拉长脸说,死了,不是早告诉你了吗?这点都记不住,一句话要教你多少遍?榆木脑袋!从此以后,苏五一就再也不向她妈提起这个话题。其实,岂止这个话题,在苏五一和她妈之间,避讳的话题就太多了,尤其是关于性,关于爱情,关于男人这些方面,更是禁区。苏五一还记得,上高中的时候,生物课本上有生殖知识,他们的生物老师是女的,那一章没讲,让学生自己看。班上的男生看了特别激动,有人挨个问女生:你来月经没有?要是有胆大的女生回答说,来了。他们就会刨根问底,啥样?是不是和尿尿一样?是不是街上卖的猪血那种?每逢有人谈论这些的时候,苏五一就趴在桌子上,把脸藏在书堆里,用双手堵住耳朵。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野炊,是在岷江河堤内的荒石坝里。那天她看到两头大水牛,一头爬在另一头的背上,就惊讶的叫:咳,你们快看了,水牛还会背水牛玩儿呢!同学们一阵哄笑,她还不明白,说,不是吗,你们干吗笑我?有个女同学拽她一把,说,它们在那个!哪个?她大声问。同学们又爆发一阵哄笑,有的人笑得直不起腰来。“苏五一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有个男生说。“哇,孙悟空的妹妹!”另一个男生接腔。后来那些男生私下里就把她叫作“石女”,用那种隐喻意义来报复平日里她对他们的漠视。 苏五一想起这些,嘴角就会挂上一丝苦笑,“幽闭的青春”,她想,正是缺少必要的性启蒙教育,她才会对男人产生生理上的排斥感,这也是前些年她的婚姻高不成低不就的重要因素。好在近几年,意识到自己的心理缺陷,她积极地做了些调整,看了好些书,又经常在网上阅读相关文章,总算基本正常了。到魏和平圈住她的时候,她已经能够比较坦然地接受他的性要求了。 苏五一老妈住的小城离本市不远,高速路两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家。魏和平说选个日子开车陪苏五一回去,拜望未来的丈母娘。苏五一打电话给她妈,她妈说,不用回来,你自己喜欢就行了。“天下还有这样不负责任的当妈的!”苏五一很不高兴的想,“亲生女儿的婚姻大事居然漠不关心,太没人性了!”小时候,因为母女关系冷淡,苏五一曾经猜测自己是抱养的,还偷偷拿这问过她妈的一个女同事。那人说,我比你妈后来厂里,你妈生你时我不知道,不过看你的模样就不可能是捡来的。确实,就像魏和平和他“老爷子”的相似性一样,苏五一和她妈也完全能够用目测确定亲缘关系。 苏五一告诉魏和平不用去,魏和平说,那哪儿成呢,结婚前总要见一次面嘛,咱国情还没有开放到那个程度,可以六亲不认。苏五一说,我妈老寡妇,有性格缺陷,我怕你受不了。魏和平说,有啥受不了的,总不至于把我这个准女婿吊起来打吧?女婿还当半个儿呢,今后她老了动不了的时候,总还要咱们跑前跑后伺候吧?苏五一说,我妈说了,动不了就进养老院,不用我们照管。魏和平说,进养老院还要我们出钱吧,她那报摊能挣多少,总归我俩是她的亲人,你那血缘关系横竖是断不了的。 两人约了周末回去,那晚上苏五一做了个梦,梦见她拖地时看到的那只蝴蝶又飞起来了,完好无损。它先在室内翩翩的飞舞,然后就飞向窗外。本来窗户都是关闭的,但它却毫无阻挡的飞出去了。苏五一觉得自己一直在追随它,看着它飞向田野。那田野不像现在的模样,像是老照片上的,有点原始的农耕味儿,虽然长着青苗,但总有一种荒凉感。那蝴蝶飞上一条尘土飞扬的黄土路,路上阒无人迹。蝴蝶好像飞累了,就缓缓降下去,停在土路上。那段土路是上坡,坡顶又朝下翻过去,然后又上坡,上了又下,一坡连着一坡,好像永无止境。苏五一觉得那地方太冷清了,想回来,可是蝴蝶不走。好像是蝴蝶在带着她,她没办法自主似的。苏五一觉得自己永远回不来了,就开始挣扎,了半天,醒过来了。她觉得这个梦怪怪的,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寓意,但是自己又参不透。她摁开床头灯,趿上鞋往厨房里去。摁开厨房的壁灯后就赶紧寻找,咦,那只蝴蝶不见了,睡觉前还看见它来着。自从那天弄伤它后,它就一直贴在那个地方,没有挪过窝。 苏五一又满屋寻找,可是能想到的地方都看过了,还是没有它的踪迹。苏五一找累了,也就不再管它,又回床上躺下了。 第二天,苏五一本来都把那梦忘得差不多了,可是一进厨房,下意识的一抬头,咦,又怪了,那蝴蝶还稳稳当当贴在那儿,就像张贴时间太久,已经残破不堪的剪纸窗花一样。苏五一赶紧打电话给魏和平,告诉他这事儿。魏和平说,女人就是神经过敏,那有什么稀罕,你找蝴蝶就是梦的一部分,梦中梦嘛。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5章 见到魏和平的时候,苏五一老妈很吃惊。魏和平赶紧说:“对不起,老人家,没经过你老允许”话没说完,苏五一老妈就冷冷地问:“你姓魏?”魏和平赶紧点头说是。苏五一老妈又问:“你爸也姓魏?”苏五一抢过去说:“他姓魏他爸不姓魏姓什么?”她妈也不看她一眼,生硬说:“你不就姓苏吗?”她老妈就姓苏,苏五一是跟她妈的姓,她妈又是跟她外婆的姓。苏五一说:“我不是没爸吗?有爸我干嘛姓苏啊,从小让人嘲笑!”苏五一经济独立多年了,不像以前一样怕她妈,那时她妈说东,她就不敢说西。她妈指鹿为马,她也只能说马,一句也不敢还嘴。一还嘴,她妈就叫她“滚出去”,可是苏五一绝对没有地方可“滚”。从来没有父亲,自然也就没有了父族的亲属。她妈又是个遗腹子,外公是国民党城防司令部的军官,刚解放就被镇压了。外婆又死得早,母亲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有时,苏五一也想离家出走,可是从小受钳制的那种环境,又不可能把她培养出敢于拼个鱼死网破的叛逆性格,她只好这么一天天隐忍下来。 她妈被她这么一呛,当着魏和平的面,也不好发作。况且她也知道今非昔比,苏五一不可能像小时候一样服从她的管制了。苏五一的妈要替他们弄饭,魏和平说,餐馆吃吧,我请伯母。苏五一妈也没有反对。在餐桌上,魏和平尽量表现,替苏五一她妈夹这样菜那样菜,一口一个“伯母”的叫,叫得来让苏五一都觉得甜得腻心。可是苏五一她妈还是不冷不热的,除了简短的“谢谢”“不用”“我自己来”,就几乎没有别的话。不过苏五一留意到,她妈在暗中研究魏和平,但是只要他俩一注意,她就马上装着没事的样子,把眼光掉到一边去。 分手的时候,魏和平很有礼貌的请“伯母”到市里玩,苏五一妈冷淡的说,没工夫。也没回请魏和平和他的家人。 出门上了车,魏和平擦一把汗说,你妈真的好难伺候。冷,太冷,绝对的冷!苏五一笑起来,说,怎么样,领教了吧,我可是有言在先的。魏和平说,怎么会这样呢,好像老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平时就没个朋友?苏五一说,好像没有深交的朋友,反正我没见过。魏和平说,你在她身边长大,真需要一点耐力。幸好你没受她的不良影响,要是也是那样的冰块,我可受不了。苏五一说,还没受影响?我读高中时男生背地里叫我“石女”,话一出口,有点后悔,怕魏和平误解。 可是魏和平没有在意,他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苏五一老妈的身上,他琢磨着说,你妈肯定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你该好好刨一下。苏五一说,怎么刨,她那冷样,你能刨吗?就我父亲是谁,从小到大,我也没刨出个名堂来,她两句话就给你堵死了!魏和平说,对了,你父亲是谁,你有权知道,她也不能剥夺你的法律权利嘛!等下次再去,我替你刨刨看怎么样。苏五一说,说定了,你要能刨出来,就是我的大功臣了。这人,要是连自己的根底都不知道,心里老是虚的,睡觉都不踏实。魏和平说,难怪你老爱做梦,我一挨枕头就睡死了,想做还做不来呢! 回市里的第二天,苏五一老妈就给苏五一挂电话过来了。苏五一很诧异,往日里老妈除了要她办事,从来不主动打电话给她。这次她妈还与她寒暄了几句,比过去客气多了。寒暄之后,用苏五一从未听到过的亲昵语调说,五一呀,你和魏和平的事我想了一晚上,觉得你们两个很不般配,还是算了吧,另外再找一个。苏五一说,你从来不管我的,这次怎么热心了?一热心就是来拆台的?她妈说,不是我想拆你的台,你比他大那么多,现在他喜欢你,过两年你年纪大了他还会喜欢吗?人家条件不错,到时候职务升上去了,甩了你,还不是你吃亏!苏五一说,甩不甩不在年龄大小,要看两人感情深浅。她妈说,感情是变化的,从来红颜多薄命,你见过几个男人会爱女人一辈子的?苏五一说,既然这样,嫁给谁不都一样,为啥就不能嫁和平?她妈说,我是为你好。苏五一说,我们的观念不一样,就算以后要分手,我现在总还爱过了,开心过了,也比一辈子都不爱,一辈子都不开心好!她妈有些不满了,说,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苏五一生气了,说你口黑,好事儿都让你说成坏事儿了!吃亏?我吃什么亏啊?有当妈的这样咒女儿的吗?从小到大,你啥时候真心疼过我?该不成是你嫉妒,怕我过得太高兴了,存心要扫我的兴!她妈说,你要这样说话,你的婚礼我就不参加了!苏五一说,你爱来不来,你以为还是我要靠你养的时候啊,啥都要看你的脸色?她妈听到这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苏五一满心不高兴,向魏和平抱怨,说啥年代了,我俩结个婚还这么费劲,我们都三十上下的人了,家长还要干预,什么时候才有自主权啊? 魏和平安慰她说,管她的,她说什么,我们不想听的,不理就是了,这自主权不是还是在我们手上吗?只要我俩情愿,谁也干涉不了! 苏五一说,我也知道她管不了,就是心里憋气,你想这做亲妈的,还要挟说不参加我们的婚礼,一点面子都不给!知道的自然说她的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遗弃老人。人家当面不说,背后戳我俩的脊梁骨,你说我俩冤不冤? 魏和平说,不要急,慢慢她就接受了,真要举办婚礼,我想她也不至于不来,现在不过是说气话罢了。 两人商量,近几日找个时候先去登记了,请客的事以后再说。魏和平母亲听说了,就叫儿子带五一到她那里去见面。那天苏五一特别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装束,想给婆母留个好印象。她挑了身米黄的秋季套装,色调既雅致又带点儿暖意,配了张深红的丝绸披肩,衬托出皮肤的白皙细嫩。齐胸的黑发在脑后松松的梳成一条短辫子,既规范又不失活泼。脚上的也是一双米色皮鞋,挎一个同色的肩包。魏和平母亲一见,满心高兴,很亲热地拉着苏五一的手,让她傍着自己坐下,夸她漂亮,夸自己的儿子有眼力。苏五一知道,这里面一半真心一半客套,她是想联络感情,不想儿子因为婚姻而影响母子的亲密关系。 魏和平母亲拿出一个水晶珠宝盒,说是送给苏五一的礼物。魏和平替苏五一摁开盒盖,轻轻揭起上层的白色暗花软缎,里面平躺着一只上等的翡翠玉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6章 “冰种飘花,纯天然的,a类。”魏和平母亲解说,“你看多细腻,水透多好,光泽度那么高,还那么柔和。你再看看里面的那些翠色,多纯正,这可是一位行家朋友替我挑选的上品。” “阿姨破费了。”苏五一很高兴。魏和平把手镯套上她的左手手腕,镯圈的大小正合适。“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一点不假,玉镯那么一戴,一下就显出了苏五一的清雅气韵。 “老妈,你真可爱!”魏和平在他母亲脸颊上亲了一下。 “没大没小的!”他母亲嘴里骂他,心里却很快活。 “对了,你们要结婚了,你老爸不能不出一点血吧?他就你这么个宝贝儿子,那小保姆总不成给他弄出个幺儿来。”魏和平母亲说,“叫你老爸给你换套大房,你那房做新房太小了!” “没关系,”苏五一说,“我们暂时住那里,以后自己有条件了再换,不能总啃老。”苏五一不愿意魏和平家里以为她是奔他们家好条件去的。 “两人住还不算太挤,现在感觉还挺不错,等以后有小孩了,再换大的。”魏和平说。 魏和平母亲同苏五一拉家常,听说了苏五一老妈居住的小城,就说,那地方我知道,和平他爸当年下放农村,在那里做了五年的知青。 魏和平说,我怎么不知道?只说当过知青,不知道就是五一她的家乡。 他母亲说,你老爸有忌讳,他在那里有过一次婚姻。 “是吗?你们咋没早告诉我?”魏和平问。 “你爸谁也不想告诉,我也是从别人口里辗转听来的,问你爸,他总是哼哼哈哈的敷衍,说年少时候的荒唐事儿,早忘了,提它干什么。”魏和平母亲说,“听说那女的是知青里最漂亮的一个,当地人。” 魏和平和苏五一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光,魏和平很紧张地问他母亲:“她叫什么名字,那女的?” 他母亲说:“我哪儿能知道啊,这事儿,你要感兴趣,自己问你老爸去!” 苏五一说:“阿姨,你这里有老照片吗,你们年轻时候的,我能看看吗?” 魏和平母亲说:“有哇,你要看让和平替你抱出来,在电视柜里。” 当下魏和平就把柜里的十来本相册抱出来,摞在苏五一沙发前的玻璃桌面上。苏五一赶紧挑那有黑白照片的翻看,那些照片大多是魏和平母亲年轻时候拍的,服装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老土样式,也有一些是魏和平小时候的。魏和平小时候块头就很大,在同龄人中总是很显眼。 苏五一翻检一阵,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就问:“阿姨,有没有魏伯伯下乡的照片?” 魏和平母亲说,那些照片在和平他爸那里,你要看叫和平替你拿,也没什么看头,那时像照得少,摄影水平低,再加上以前住平房,潮湿,好多都泛黄了。 两人从魏和平母亲家出来的时候,苏五一说:“我有种预感,说不定你爸和我妈会有什么瓜葛。” 魏和平说:“也许,希望不至于那么巧!我问问我爸看看。” 魏和平给他爸挂电话,问他当年是不是在五一的老家当过知青。 他爸说,陈年旧账了,你问来干啥?我都不想提了,知青生活太苦。 魏和平说,那你是不是在那边结过婚? 他爸说,你这是干啥?查档案? 魏和平说,我好奇,你为啥要避讳? 他爸说,我避啥讳?这和你又没有关系,用得着告诉你吗? 魏和平说,那女的叫啥名字? 他爸说,越问越离谱了,没事找事!你问人家名字干啥?你想找人家去?几十年了,各有各的家庭,你少找惹麻烦! 苏五一在旁边提示,你问他认不认识苏平平。苏平平是她老妈的名字。 魏和平问了,他老爸说,你这孩子,今天是咋回事?哪股神经短路了?问这么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魏和平说,你别转移话题,你到底认不认识她。 他老爸说,你到派出所查去,叫苏平平的有多少,我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个?――我一个也不认识。说着就断了电话。 魏和平对苏五一说,啧!“老爷子”嘴严着呢,套不出话来。 可是他越这样,魏和平就越觉得有疑点。 苏五一说,你回去把老照片翻出来看看,如果真有瓜葛,或许能查到点线索。 两人心里不踏实,魏和平赶紧回他爸那里,他爸不在家。他也不理那个保姆,顾自去翻捡相册。保姆向来惹不起这个“大少爷”,就躲进自己的房间,等着他骚扰完了自动撤兵。 魏和平选出一本估计是下乡年代的相册,给苏五一送了过来。苏五一细细检查,那上面有魏和平他爸学生时代的集体合影,也有和农村青年在一起的照片,还有手把锄头c肩挑粪桶拍的劳动照,也没查出个什么名堂。 苏五一说,也许真是我俩神经过敏了,就算是你爸在那里结过婚,未必和我妈有啥关系。苏五一说着进厨房去拿杯子替魏和平冲咖啡,习惯性的抬头望望,那只伤残的枯叶蝶还伏在那窗玻璃的老地方,一动不动。苏五一心里一动,转回身来又去翻那本相册。 苏五一从照片里面挑出一张,那是魏和平父亲蹲在一条田埂上拍的单人照,他的脚边有一丛矮矮的野玫瑰藤,沿着田埂蔓生的藤棘上,疏疏落落地开着些小小的花朵。因为是黑白照,又泛了黄,那花朵看上去灰扑扑的,完全没有春天的亮色。 魏和平凑过头来,说,你发现什么了吗? 苏五一说,没有,就是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就是后面这个背景,那个起伏的黄土路,感觉像是我梦中那条路,只是拍照的角度不同,没有从正面拍出它的路况来。 魏和平说,你这真是神经过敏了,和你的梦扯上关系,很有些荒诞了。 苏五一说,我总觉得那个梦很特别,似乎在暗示什么。 魏和平说,我们绕那么大的弯子干什么,你直接问你妈不就得了。 苏五一说,你又不是没领教过,我那妈更不近人情,没法正常交流。 魏和平说,问问你妈的老朋友,她总还有老邻居老同事一类的人吧,不至于一个都不知情。 苏五一说,我不认识他们,怎么去问。 魏和平说,你问问你妈认不认识我爸,看她是什么态度,如果有必要,我们再深入调查。 苏五一说,好吧,试一试,如果没有什么疑点,我们也就不需要过问了。 苏五一想了一下,就给她老妈挂电话,问她说:“妈,你反对我和和平结婚,是不是另有原因啊?” 她妈一时没有回答,感觉有些犹豫。 苏五一说:“妈,你不说出理由来,我咋好作决定呢?” 她妈回话了,说:“理由我不都告诉你了吗?用不着再重复了。” 苏五一说:“那你还有没有别的理由?” 她妈又不说话了。 苏五一说:“要是没有别的理由,我们马上就办结婚登记了。” 她妈停了一下,说:“你一定要嫁他,别指望我来参加婚礼!” 苏五一说:“你不来,是不是怕见到魏伯伯?你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那边没声,苏五一对魏和平说:“她挂了,多半有问题!” 魏和平说:“不至于你是我姐吧,不会那么恐怖吧?” 苏五一说:“难说,为啥我第一次见到你就会有一种亲切感呢,也许真有亲缘关系。” 魏和平说:“完了完了,咱俩再不敢亲热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7章 他思索了一下又说:“也不对呀,要是你真是我姐,我爸应该知道,可是他虽然反对,也没有说我俩一定不能结婚嘛!” “也许他不知道我的存在。”苏五一说,“我看到过这样的报道,两人分手后,男的不知道女方怀了他的孩子” 魏和平说:“别说了别说了,你越说我心里越虚!不行,咱得把我爸问清楚,不然稀里糊涂的扯了结婚证,万一你真是我姐,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不知被人炒成什么样,咱俩就别想过正经日子了!” 魏和平马上给老爸挂电话,说有要紧事,还在上次那个咖啡厅见面。 半小时后,魏和平带着苏五一,又和他老爸坐到了一起。 “爸,我们今天是很正式的谈话,这关系到我和五一的婚姻幸福,希望你不要隐瞒真相!”魏和平的开场白很是严肃。 “哦,把我当犯人提审了?”“老爷子”很沉得住气,他彬彬有礼的问苏五一,“不介意我抽支烟吗?” 苏五一说:“不介意。” “老爷子”知道他儿子不抽烟,自己摸出一盒软红中华,抽出一支,顾自点燃,很优雅的抽起来。 “爸,你到底认不认识五一她妈?”魏和平有些沉不住气,“她叫苏平平,和五一长得一个样!” 他爸不看儿子,猛地吸了一大口烟,然后很节制的从鼻孔里慢慢喷出。隔着袅袅的烟缕,他看着苏五一,缓缓地说:“五一,魏伯伯确实和你母亲结过婚。” “爸!”他儿子叫起来,“你为啥不早说!” 苏五一摆了一下手,制止魏和平,然后尽量用平静的语调问:“魏伯伯,那我是” “唉!”魏和平父亲叹息说,“都三十多年了,好多事都淡忘了,不过,你确实和你母亲长得很相像,第一眼我就看诧了” “可是,我是”苏五一干脆直截了当的问了,“魏伯伯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吗?” “这个”魏和平父亲研究性的看看苏五一,说,“你母亲没有告诉过你吗?” “没有!”说到这一点,苏五一有些激动,“从来没有,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哦,是这样!”魏和平父亲说。 “那魏伯伯知不知道我父亲”苏五一明显有些急切了。 “不,我不知道!”魏和平父亲说,“我确实不知道你父亲是谁,这事你最好问你母亲。” “那请问魏伯伯是哪年和我妈离的婚?” “这”魏和平父亲有些语塞。 “魏伯伯,请您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也许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可是”苏五一有些哽咽。 “爸,你说,你告诉五一!”魏和平催他爸。 “老爷子”深深吸了一口香烟,慢悠悠地说,“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七五年吧。” “七五年?”苏五一倒吸了一口凉气,“七五年,就是我出生那年,那么说来,魏伯伯应该是知道我的” “那时你母亲怀孕了,我带她回省城,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有七个月了。我一算时间不对,我知道你不是我的” “你就为这个离的婚?”魏和平问。 “也不全是,还有别的原因。” “那是什么?”魏和平追问。 “我和五一母亲的婚事你的爷爷奶奶一直坚决反对,主要是因为五一母亲家庭成分不好,她父亲――我是说五一的爷爷,是被镇压了的,我是革命后代。”“老爷子”慢慢解说,“你爷爷奶奶都是南下干部,你爷爷说,我和五一母亲是属于对立的阶级,有血海深仇的,不能够结婚。” “可是你们已经结婚了!”魏和平说。 “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你爷爷奶奶还在‘靠边站’,还在‘五七干校’劳动改造,管不着我们。” “什么叫‘靠边站’?什么又是‘五七干校’?”魏和平问。 “唉,那些都是过时的事物了。”“老爷子”说,“简单说来,‘靠边站’就是不让工作,是文化大革命时候造反派掌握了政权,一些老干部被挂了起来,赋闲c被监管或者说劳动改造。‘五七干校’就是专门让那些干部接受劳动改造思想的地方。” “伯伯您刚才说‘主要原因’,那还有其他原因是什么?”苏五一细声问。 “还有”“老爷子”看了苏五一一眼,说,“和平的爷爷奶奶恢复工作后,我很快就调回了省城,当时是安排在省报工作,最初你母亲还在乡下,后来好不容易才算调到了县城,以当时的交通条件,两地分居,很不方便。当然,如果和平的爷爷奶奶支持的话,他们完全有能力调她过来,但是他们正好以这个为理由,要我离婚。” “你也可以不离嘛!”魏和平说。 “是啊,当时我本来也不想离婚的,就是知道了五一不是我的,我很受打击,还是没有马上离开。但是,五一妈妈就是不肯告诉我五一的来历,这让我很寒心,很寒心”“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摁灭了烟头。 苏五一也深深的叹了口气。魏和平赶紧说:“离了好,离了好哇,不然,五一,你到哪儿去找我这个老公呢?” “命,也许这就是命了,命啊!”“老爷子”双手缓缓地做着脸部按摩。 “爸,现在你不用忌讳了,你讲讲你是怎样认识苏伯母的,把你们的恋爱经过讲来听听。”魏和平清楚苏五一的心理需求,就替她说话了。 “唉,多少年了,好多事都忘了!”“老爷子”叹道,“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你们是怎样认识的?”苏五一怕他收住了话题,赶忙追问。 “噢,我想想”“老爷子”不好拒绝还未正式过门的媳妇,只好老实交代。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整整四十年,魏黎明还是能够清晰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苏平平的情景。那时他二十岁,下乡已经两年。早听说当地有个漂亮的女知青,可是因为他们是省城下去的,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很少和当地知青往来。加上魏黎明将信将疑,觉得小地方的姑娘未必能登大雅之堂,所以,也没有特别在意。那年年底,公社组织全体知青交流学习思想的体会,苏平平作为当地知青的发言人之一,上了讲台。魏黎明是省城知青的发言代表,坐在前排。苏平平一亮相,魏黎明就发现自己原来的评估太低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她的相貌,完全能与王丹凤王晓棠媲美。因为单纯和年轻,甚至比她们还要可人。她穿着一件当时流行的草绿色军装,领口扣得严严实实的。下边是深蓝色的土布夹裤,脚上一双解放牌胶鞋。虽然,这套宽大的服装完全掩盖了女性的身体曲线,但是从她的个头和手脚的比例,可以推断出身材的姣好。 苏平平发言说了些什么,魏黎明一句也没有听见,他贪婪的盯着她看,目不转睛。有一个瞬间,苏平平扫了他一眼,撞着了他的眼神,脸上立即涌起一波红潮,台下的上百名知青“嗡”的一声,目光齐刷刷的往魏黎明方向搜索。苏平平赶紧清了清嗓子,把声音提高了八度,眼睛紧盯着手上的讲话稿,再也不敢往主席台下看了。 散会后,一大群男知青去找苏平平搭讪,可是苏平平很羞涩,老是躲避。倒是与她同住的那个女孩子比较大方,还代替她回答了大家的一些提问。 魏黎明没有加入追逐的阵营,他积极构想,寻找能使自己从蜂群中脱颖而出的有效方式,期望能取得实质性进展。 那天晚上,魏黎明没有回自己的大队。他约了死党刘三娃,陪自己打一场攻坚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8章 苏平平和张雅琴同住两人都是本城下放的知青她们的住房在一个小山丘顶那个山丘原來是坟场疏疏落落的散布着有主和无主的黄土堆很是荒凉有的坟封土垮了一方露出大张口的坟洞里面的棺材早已腐烂白骨就摆在那些发灰的木屑上老远就能看见那地方周围都沒啥住户她俩下放來了之后生产队找了这块空地组织人力替她们在那个丘顶盖了两间泥房一间卧室一间厨房厨房外加盖了一个敞口的偏屋用來堆放农具和柴火 那些年农村里落后经常传扬各式各样的鬼故事生产队里的人就说苏平平她们的坟场不清静常闹鬼出工的时候社员们就爱讲些吊死鬼淹死鬼饿死鬼病死鬼找替身的故事讲得來苏平平和张雅琴汗毛根根倒立两股颤颤魂魄出窍两人上下工总是结伴而行紧紧抓住对方的手目不斜视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小径旁黄土堆里那些不安分的灵魂晚上它们就会找上门來讨债 那天晚上夜深人静后魏黎明和刘三娃潜伏到了苏平平住地的那个坟场虽然两人也提心吊胆怕那些开了口的坟窟窿里会钻出鬼魂來索了他们的命可是毕竟色胆包天二十岁闭锁的灵肉追逐女孩子的太强烈压倒了内心深处的恐惧那时已挨近年关虽然本地很少下雪但夜半野地里寒气四起浸入肌骨过不了多久两人就瑟瑟发抖 “不行我坚持不住了我们行动吧”刘三娃牙齿打颤磕磕碰碰的说 “好行动”魏黎明简洁的发布命令 两人潜行到房屋的后墙下开始模仿传说中的鬼叫因为寒冷和紧张那声音听起來特别怪异和凄凉 他俩听到那两个女孩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惨叫然后屋里“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好像是绊倒了桌凳什么的接下來就是一片死寂 本來魏黎明以为苏平平她们受了惊吓一定会点灯壮胆因为光明总会给人温暖和希望谁知那两个女孩只知道缩在床上紧紧相抱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有什么举动 魏黎明他们绕到苏平平她们卧室的窗前那是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牛肋巴窗窗户竖立的几根木条上都用报纸糊了缝魏黎明用手指轻轻的掏出一个洞往里窥视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 “嗷――嗷――”魏黎明发出怪声掐着喉咙说“嗷――我是鬼――鬼――我要黑我怕光――怕光――” “嗷――嗷――嗷噢――”刘三娃也掐着脖子配合他“我要黑――我怕光――” 两个女孩哭起來了哭声很恐惧很凄惨压得很低生怕惊动了屋外的饿鬼 “我要黑――我怕光――嗷――”两人还在怪叫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启发那两个女孩就是不敢点灯 “第二套方案”魏黎明轻声交代然后两人又潜行退后在斜坡处弄出些声响魏黎明高叫:“打打打鬼呀”“嗷嗷嗷”刘三娃在黑暗中跳动嗥叫接下來两人冲到苏平平她们卧室门口“嘭嘭”敲门 “开开门快开门”魏黎明叫“我们是知青被鬼迷了找不到路帮帮忙” “快开门快开门鬼又追上來了”刘三娃叫 “我是魏黎明他是刘三娃我们是知青我们迷了路”魏黎明敲着门说“你们是知青吗知青一家亲让我们避一避天亮看得见路了就走” 他这一报名姓屋里的人显然放了心听了半天鬼叫人的声音听上去那么亲切――她们巴不得來这么个大救星替她们镇住冤鬼妖孽 屋里?一阵响两个女孩摸索下床点燃了小油灯 那一夜四个青年挤住一床他们横着躺下和衣而睡男孩半边女孩半边中间用被子隔断 “老爷子”给两位晚辈讲这一段的时候省略了些细节魏和平说:“爸想不到你真行追女孩很有一套啊” “老爷子”笑笑说到这方面他还是挺有自信的 那代青年生长在文化洪荒时期大多沒有什么文化底蕴可是魏黎明与众不同因为他从小生活在省委大院别人读不到的书他能读到别人看不到的电影他也能看到那个年代文化这一类奢侈品只有红色干部才能够享用原因是他们有足够高的政治觉悟能够抵挡封资修思想的毒害他们看那些和内部电影目的不是享受不是消费而是批判是革命活动普通人不具备他们的资历和水平只能学毛选学马列读大批判社论唱《东方红》《南泥湾》《社会主义好》《公社是棵常青藤》一类的革命歌曲那个时候魏黎明能够在苏平平那里吟诵普希金c莱蒙托夫的诗歌能够给她讲述《战争与和平》《巴黎圣母院》《红与黑》《忏悔录》等等还能够给她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条小路》《喀秋莎》《友谊地久天长》一类歌曲这对十八岁女孩干涸的心田该有多大的诱惑力啊这也使得苏平平很快把魏黎明从众多的追求者中剥离出來把他供奉到了心灵的圣坛之上 不过他们的爱情并不是一帆风顺因为相貌出众公社书记曾经托人要苏平平嫁给他务农的兄弟苏平平那时已经深陷情网肯定不会去考虑这种姻缘里可能涉及的利害关系直截了当拒绝了后來魏黎明和刘三娃又偷偷摸摸到苏平平那里來过夜――那时刘三娃也和张雅琴好上了――被基干民兵抓了个正着当时他们四人还是横躺在屋里唯一的双人床上好几个民兵握着枪冲进门來民兵排长手电筒一晃马上叫手下人把魏黎明和刘三娃五花大绑大概是因为四人都沒脱衣服苏平平和张雅琴沒被捉拿排长喝令她俩蹲下两人缩在墙角抖做一团 民兵排长让人掌上油灯坐在一根条凳上跷起二郎腿很得意地问两个囚犯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刘三娃不敢说话魏黎明见过比民兵排长大得多的官那些官曾在他父亲面前低头哈腰唯唯诺诺对他也是毕恭毕敬所以他根本沒把排长放在眼里就理直气壮地说:“我们谈恋爱沒有犯罪” “你们是流氓犯了流氓罪四个人睡一床四个流氓四个大流氓”民兵排长奉命捉拿奸犯恨不能马上邀功请赏知识青年当时的政治地位是介于劳改犯和社员之间小小的魏黎明居然敢顶撞他让他大为恼怒当下就给了魏黎明两个老拳 “求你不要打他他们他们沒干什么”苏平平又怕又心疼抖抖索索的求告 “人赃俱获还想抵赖”民兵排长朝苏平平走过去用脚去踢踢她曲着的大腿“再抵赖连你们也绑起來一同送公社去” 张雅琴“呜呜”的哭出声來说:“别抓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再也不和刘三娃來往了” 因为上峰的指令是只捉拿两个男犯排长也只是吓唬吓唬两个女孩威风摆足之后民兵排长率领部下押着人犯到公社请功去了 刘三娃认罪快他咬破手指写了血书悔过沉痛的控诉自己受了封资修思想的严重毒害堕落成了流氓罪犯他万分感谢公社领导及时地批判教育把他从罪恶的悬崖边上拉了回來他发誓要加强思想改造艰苦劳动使自己尽快地重新站到劳动人民立场上他还在公社的万人大会上低头认罪接受全公社人民的批判公社书记说刘三娃虽然犯了罪但是态度端正认识深刻属于可以教育好的过失青年让他回生产队接受监管只要不再重犯可以既往不咎 魏黎明死不认错更不肯保证和苏平平断绝关系被羁押在公社武装部据说很快就要送去劳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9章 苏平平担惊受怕每日以泪洗面又不能去看望魏黎明公社传讯了她的母亲勒令她管教女儿苏平平的母亲因为反动军阀老婆的身份一直被革命政府管制因为有文化她被安排在城里的民办小学教书她一向活得小心谨慎女儿就是她唯一的指望丈夫被镇压后三个月女儿才出世女儿姓自己的姓取名平平也就是企盼她能平平安安过一生由于她管教严谨苏平平从小就不惹事怕女儿漂亮惹眼她总让女儿穿着简朴藏敛光艳女儿下放后每次回家她都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千万不要交男朋友洁身自好这次受到公社干部一顿训斥她吓得魂飞魄散在民兵的押送下來见女儿 母女相见抱头痛哭苏妈妈说:“孩子你要听党的话好好改造不要和任何男人來往”苏平平说:“妈我爱他我要嫁给他”苏妈妈说:“你傻呀孩子你还沒苦够啊婚姻大事你要听党的安排党指向哪里你就奔向哪里你的路才会越走越亮堂啊”苏平平说:“他爸妈是革命干部不是坏人”苏妈妈警惕的看了外面的民兵一眼见他正很无聊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就压低声对女儿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况且他爸妈不是还靠边站的吗听说就要送他去劳改了你忘了他也是帮他啊你要是嫁了公社书记的亲兄弟虽然他是个农民可你政治上有了保障以后你的孩子就不会像你一样受人欺负了”苏平平哭着说:“我不干除了他我谁也不嫁”苏妈妈长叹一声:“你这是想逼死你妈啊” 正说着那个民兵过來吆喝苏妈妈上路要押她回城苏妈妈走不惯田埂高一脚低一脚磕磕绊绊偏偏倒倒的还不忘回过头來喊:“孩子你要听党的话千万要听党的话啊” 苏妈妈走后苏平平想來想去以她当时的认知和阅历看不到任何出路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自然气候的寒冷和政治气候的严酷夹在一起很快就摧毁了这个专情女孩的生存意志那天晚上张雅琴睡熟后苏平平悄悄起身摸黑穿好衣服梳顺黑发编好齐腰的麻花辫子轻手轻脚的出门朝小丘下那个水塘走去那天是月黑头门外伸手不见五指苏平平完全凭借记忆小心地摸索一步一步挪向那个完全隐沒在黑暗中的池塘那个池塘是平日里她和张雅琴汲取食用水和洗衣被的地方有两三亩大中间有一人多深塘底是很厚的淤泥那种淤泥很黑很细腻浓稠的捧在手上会顺着指缝无声的下滑在重力的作用下一点一点的回归母体沒有人搅动水塘的时候水面就是一块反光度极好的镜子塘埂四周的绿色藤蔓塘边的水草还有天光云影都在里边丰富深邃自成宇宙苏平平最爱看那样的池塘特别爱在那样的时候俯在塘埂上照自己的倩影不过那时她沒有想过这块小小的水域就将作为她十八岁生命的归宿她摸索到了水塘边沿停了下來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设想她沉入塘底的状态那即将淹沒她头顶的塘水应该是冰凉的那会让她灼痛的心很快冷却她设想自己躺在塘底那些淤泥软软的包围她呵护她让她平静的进入永恒的黑暗想到再也见不到母亲和魏黎明她忍不住小声抽泣起來可是一想到悬在她头顶的那把命运之剑她又咬紧牙关下了决心她蹲下身子摸着塘沿小心地往下滑去当她的脚尖触到水面的时候有个什么东西“呼”的从脚下蹿起撞入她的怀中苏平平猝不及防惊叫一声“嗵”的跌入水池她本能的挣扎整个池塘的水都搅动起來发出很大的响声苏平平呛了好几口水那水带着她翻动起來的泥腥味儿那种腥味儿刺激她的大脑让她那被死亡欲念麻痹了的神经警醒这个时候她已经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她努力地想把头仰出水面但是脚底太软太滑她越是挣扎就越向锅底似的水塘中央落去当她的体力难以支撑的时候那些浑浊的泥水就一浪一浪的越过她的头顶把她压向无底的深渊 不过残酷的命运终归还是眷顾了她她的同伴被她垂死挣扎的水浪声惊醒张雅琴最初的反应是闹鬼她赶紧去抓睡在身旁的苏平平想借此减轻一点恐惧但是她摸了一个空这让她马上把水声和苏平平联系起來说來也怪这个时候她对鬼的恐惧消失了或者说对苏平平生命的担忧占了上风她一骨碌爬起來一边高声喊叫苏平平一边打着手电筒往水塘处跑被张雅琴哭叫声音――这种凄厉的叫声在乡村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惊扰的社员赶來他们连鞋袜都來不及脱“哗啦啦”扑下水塘潜入水底七手八脚地把苏平平从淤泥里打捞出來然后把她横担在水牛背上赶着牛走动倒出她肺部的积水还有人替她掐人中做人工呼吸忙乱了好一阵终于替她夺回了那条小命 还羁押在公社武装部等候处理的魏黎明听到这件事竟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來看守他的民兵赶快报告武装部长骂他大惊小怪说吐一口血算啥二大队的邝红兵那次支气管破裂吐了一大盆血都沒有死你操?些穷心 不过很快上边发话了大概是县上哪位政治觉悟敏锐的官员出面干预了他正告公社书记说魏黎明的父母都是的大干部虽然还在“五七”干校还沒有“解放”但说不定哪天政治气候一回暖人家照样在台面上发号施令你我都是人家手里的小鬼捏死你比捏死个蚂蚁还容易你脑壳硬得过枪子吗就为你那修理地球的兄弟去和人家去结这个死仇 魏黎明终于恢复了自由放他的时候武装部长说话很含糊似乎魏黎明的流氓罪罪名依然成立只是人民公社网开一面做最大的努力來挽救他不再送他去劳教但是魏黎明并沒有因此痛改前非仍然找空子往苏平平生产队跑不过那两位女孩吃了教训虽说巴不得有个骑士相伴但是怎么都不敢再留他过夜了 后來只有父子俩的时候魏和平追问“老爷子”什么时候和苏伯母有了性关系“老爷子”有些轻蔑的看儿子一眼说:“你以为像你们见面就能上床我们那时纯洁得很我和五一她妈恋爱四年最多就拉拉手连亲一下嘴她都坚决不让还是履行了结婚手续后才准我碰她” “那她肯定是处女了”魏和平说 “那当然了难道你老爸那样的好条件还要找过婚嫂” “那苏伯母怀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唉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想不通可是当时不管怎样盘问她她除了哭一个字也不肯说” “那你沒有调查”魏和平问 “她要不说我到什么地方去调查那时候有了婚外情属于道德败坏影响恶劣动不动就要坐牢的当事人肯定怕走漏风声我们的婚事你爷爷奶奶本來就反对得厉害他们怕她黑五类子女的身份影响我的仕途这事正好给了他们理由他们监督我离的婚”“老爷子”补充说“我和你妈的婚事也是你奶奶操办的那时候离过婚的人是要大大掉价的所以你奶奶也沒有往上找” “那怎样才能查到五一的父亲她就想弄清楚这个”魏和平问 “老爷子”说:“突破口还是在五一母亲身上如果从外围入手就只能找找她厂里的老同事她是进厂后生的五一或许有知情人吧” 魏和平把“老爷子”的建议告诉了苏五一他对苏五一说:“你再打电话问问你妈试试我老爷子都坦白了她想遮也遮不住这么多年了她也沒有必要再隐瞒了吧” 苏五一给她老妈挂电话问:“妈我今年多大了” 她老妈沒反应过來就说:“你是七五年五月一日出生的你咋连自己的岁数都算不清了还不如三岁时候” 苏五一说:“哦那我都吃三十四岁的饭了” “是啊你以为你还小吗”她老妈杵她一句 苏五一说:“三十四岁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了吧” 她老妈一听这话马上挂断了电话 苏五一又给她拨过去她老妈拿起听筒就说:“你爸死了早死了你问也沒用”说着又要挂电话 苏五一赶紧抢着说:“我知道你和魏伯伯结过婚和平他爸是你前夫” “啪”的一声话筒重重的撂下了 苏五一苦笑着对魏和平说:“不行死硬派问不出來” 魏和平说:“那我们只有打外围战了周末我替你去调查我就不信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不过你得小心一点先别让我妈知道”苏五一交代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0章 魏和平利用假日跑了几趟到苏五一老妈原來单位查访那个县办工厂在十多年前企业转制的时候就已经垮掉了里面的老职工也是树倒猢狲散各谋各的生路魏黎明费尽周折寻访一通还是不得要领魏和平原本充足的自信很快就被消磨殆尽但是看到苏五一期盼的眼神想到她凄惶的心理他又不能放弃后來魏和平找到了当年和苏五一老妈一同进厂的一位女工那位老女工听明白了魏和平的來意显得很有些不自在开始她也说什么都不知道让魏和平把送她的那个大礼包拎回去魏和平说那些东西是晚辈慰问阿姨的并不是说用來交换信息您要不收那一定是晚辈什么地方得罪您了那老女工说你这年轻人真是会处世魏和平说下次五一有空我带她來拜望阿姨我的车方便什么时候接阿姨到市里玩玩去逛逛大商场进进游乐园老女工一脸感动连声说:“谢谢谢谢”后來送魏和平出门左右沒人她附在魏和平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你去问问原來那个吴厂长我们那批人进厂就是他亲自负责招工” 魏和平说曾经也打听过就是不知道那人住在哪里那位老女工说吴厂长退休后跟他儿子住在本城在老城区那边具体的门牌号不知道听说他现在的生活不是很如意还赶不上当年他手下的那些工人大概是因为脸上无光所以不和老熟人打交道“不过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叫你去找他的千万千万” 魏和平听出话里有蹊跷回來和苏五一一说两人好像看到了一线希望就商量好一起去找那人 虽然曾经做过厂长但是那厂子小垮得也早吴俊生的退休金也就仅够维持自己和老伴的低生活水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当年都是沾着这位老爹的光十四五岁就跟进了工厂老伴也照顾关系从农村里弄出來到厂里食堂做临时工可是谁也沒有料到后來的变革厂子一倒全家人都失业儿女沒到退休年龄不仅沒有收入还要倒贴养老保险金说到挣钱四十上下的人了要文化沒文化要力气沒力气早玩不转这个社会了大儿子摆了个修鞋摊女儿和女婿摆了个水果摊小儿子在工地上替人家守材料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的逢年过节一家人齐聚的时候吴俊生的儿女们免不了抱怨说他老爹当初不该让他们那么小的就进厂要是多读几年书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吴俊生说谁能看到自己的后颈窝那个时候只当国营企业铁饭碗端上手一辈子都有了靠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你们几个进厂小的还把年龄改大就靠的是我掌着的那个印把子当初眼气你们的人多的是想不到今天落抱怨 这天吴俊生吃过早饭照例泡上一杯低档次的观音茶操上自制的钓鱼竿搬了个小板凳就在屋子后面的臭水沟钓鱼这条水沟其实是原來老城的护城河早些年水清澈透亮两旁的住户都在里边取水饮用这些年是一年比一年脏水色发暗看不到天空水面上泛起黄乌的泡沫一堆一堆的挤在沟边赖着不往下走水沟边还有好些垃圾烂菜皮c废纸屑c塑料瓶c避孕套c臭袜子c破鞋应有尽有有时撞着一股风那种恶臭能把人薰得背过气去这地方哪里还会有鱼呢吴俊生心知肚明钓鱼不过是幌子消磨时间才是目的七十擦边了像他这个年龄段的人好多都成天泡在茶馆里打小牌可是那些人大多沒有文化一辈子从沒有风光过吴俊生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话说不到一起去宁愿独自品茶抽烟有个老太婆每天都会來到沟沿那边用一根长竹竿打捞沟里的空饮料瓶和还沒有完全泡涨的包装纸板她的背有些佝偻手脚也不很灵便把着竹竿颤颤的常常是抖索半天都指不向目标吴俊生喜欢盯着她看不是欣赏“美女”而是从她的穷愁潦倒上寻找些许自我安慰 吴俊生喝了两口观音茶从口袋里摸出半包天下秀抽出一根塞到嘴角用一元钱三个的那种劣质打火机点燃慢慢的吞吐那个老太婆不知什么原因今天沒來吴俊生觉得少了趣味很有些自失的感觉 吴俊生无聊的四望沟对面的拐角处缓缓爬过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吴俊生不懂小车的品牌但看那油光锃亮的样子知道不是这一带住户的交通工具小城扩建后朝着北边的新区发展有钱人都集中到那块地皮上去了南边这一段老城倒像是郊外冷冷清清破破烂烂的偶尔有人打的回來很少见到私人轿车进出 那辆轿车引起了吴俊生的关注是谁家來了阔亲戚呢他想车上下來一对帅气的男女女的站在车旁男的走到街边的杂货铺显然是在向店家打探什么吴俊生看到那个姓马的小店主急急地走出來朝着他指点 “喂吴大爷有人找”姓马的那个汉子隔着沟沿高声叫他“你家來客人了找你的” “找我”吴俊生想“哪河水发了冲这么大的财运來”想到家里的局促脏乱吴俊生赶忙收拾东西往家去他先隔着沟沿对马老板喊了一声:“请他们等等我我马上就过來” 吴俊生刚到自己门口马老板已经很热情的把魏和平与苏五一领到他眼前了那两位年轻人手里大包小包的拎满了礼品一见到吴俊生就往他手里送 “客气了客气了”吴俊生一面把礼品口袋一袋袋往屋里收捡一面笑眯眯的问他们“你们是” “我妈妈是您厂里的老工人她叫苏平平”苏五一抢着说“听说当年是您把她招进工厂的我们特意來感谢您” “哎呀太客气了你们太客气啦”吴俊生拎完了礼品袋搓搓手说“我这屋里太寒酸不方便接待你们你们看” “哦您老不用客气如果您老抽得出时间我们找个清静地方坐坐聊聊家常请您老吃顿饭怎么样”魏和平说 “不好意思让你们请客”吴俊生说着脚已经跨出了房门他的老伴在替女儿女婿看摊子午饭就在那边吃吴俊生多半时候是自己照顾自己今天不用做午饭了他很高兴 魏和平知道苏五一爱干净不喜欢和别人在一个碗里搅食就挑了家火锅店要了个雅间坐下魏和平要的是鸳鸯火锅就是一半清汤一半麻辣的那种他估摸吴俊生的口味重可是苏五一喜欢清淡这也是两面兼顾魏和平要吴俊生点菜说不知道老人家的口味只管往喜欢吃的挑不用省钱吴俊生看他两人的做派出的起价又是诚心办自己的招待自己是好些年沒开过这样的洋荤了不吃白不吃他也就放开脸面按自认的好货点了花鲢鱼c黄腊丁c鳝鱼c牛肉片c猪心片c猪排骨c猪脑花c鸭肠一大桌魏和平又点了苏五一喜欢的香菇c竹荪c金针菇c莲藕c冬瓜c水白菜等素食魏和平问老人家喝白酒还是啤酒吴俊生说要白的啤酒算啥酒肚子灌成水缸也不过瘾魏和平对店家说把你最好的酒开一瓶來店家欢喜地应了一声马上送了一瓶五粮春过來伺应的小姐开了替吴俊生斟上魏和平赔礼说自己酒量不行不能陪您老您老随意他给自己要了瓶冰镇啤酒给苏五一要了听鲜奶等锅里开转了热气蒸腾起來香味四溢三人的筷子就动起來了 当初吴俊生管理的虽然只是一个不足百人的农用机械小厂但是那些年借着学习出差的名义全国上下的风景名胜差不多都跑遍了各地的美食名酒哪样都是公款消费那时他和圈里的朋友吹牛特别喜欢说这一辈子最对得起的就是自己的这副肠胃可是企业一改制就再也沒有了昔日的风光眼前吴俊生小口小口地啜着五粮春回想起当年豪饮五粮液的情景不由得生出今不如昔的伤感近七十的人早该宠辱不惊了可他此刻眼眶竟然还润润的了 魏和平和吴俊生客套了几句很快切入了正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1章 “吴老”魏和平斟酌着词句“我们今儿來一是对您老当年对五一妈妈的关照表示感谢还有一层意思是想托您老办点事” “果不其然”吴俊生想“我说这两人钱多得來找不到地方消耗跑到这穷地方來白送我吃喝原來还是在打我的主意啊”嘴上却说:“要办啥事你尽管说当年小苏她妈在厂里我也沒少照看都是老交道了你们不用客气” 魏和平说:“五一想打听个事儿” 吴俊生说:“啥事儿” 魏和平说:“五一想了解她父亲的情况” “父亲”吴俊生抬眼打量苏五一“小苏的父亲不是在省城吗对了现在改叫市了” “我的意思是说”魏和平小心地说“我们想打听五一的亲生父亲” “啥亲生父亲那个啥那个省里的不是小苏的父亲”吴俊生很吃惊 听他的口气恐怕不是知情人苏五一的心一下就阴了看來这次的寻访又碰壁了 魏和平不肯罢休他说:“省里的那个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从时间上來看他确实不是五一的生父受孕那段时间他恰好在干部学习班培训根本沒和五一她母亲接触过” “哦你是说小苏不是早产”吴俊生怀疑的瞅着苏五一 “啥啥早产谁早产”苏五一问 “你妈那年你妈生你说是提前了一个多月不是说早产吗”吴俊生手中一直忙碌的筷子也停下了 “不是肯定不是早产这个我们也了解过了”魏和平说“当年五一她母亲在您老厂里您老也许知道她母亲那时有沒有什么男朋友当然是很亲密的那种或者那样的男同事” “嗯这个嘛”吴俊生瞅着苏五一那种目光很有穿透性好像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堆原始的分子结构他要通过研究整理出其中的基因图谱出來 苏五一不安地动了动身子魏和平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你们你们的意思是”吴俊生显然怕招惹是非说话也迟疑了“你们要追究追究责任” “您老误会了”魏和平赶紧打消他的顾虑“我们只是想寻访五一的生身父亲这是五一多年的心愿毕竟是亲生骨肉血浓于水亲情肯定是断不了的” “是呀活了三十多年还不知道自己打哪儿來浮萍一样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苏五一补充 “哦是这样”吴俊生沉吟着说“这要容我想一想好多年了有些事都忘得差不多了要慢慢想想慢慢想想” “那么多年了肯定是要慢慢回忆才能理出头绪來沒关系不急”魏和平说“我们给您老留下联系电话要是您老想起來什么千万别忘了告诉我们要是五一真的了了这个心愿一定请您老到市里玩玩那时咱们再找个高档的餐馆喝瓶资格的好酒” “那好那好那敢情好”吴俊生连连点头 两人回去以后一个星期过去了吴俊生这边沒有一点信息苏五一很失望那对黑眼珠子显得更加幽深神色也很郁闷让魏和平看得心疼 “管它的人生为人都是偶然谁还能追究个什么意义出來只要能快快乐乐活着就行找不着你以后还少养一个老人谁说不是好事呢”魏和平安慰苏五一 可是苏五一就是想不通从小她就想不通:为什么别人都有完整的家庭偏偏她的就不一样为什么生身父亲谁都是从小亲热到大自己不仅沒有得到一丁点儿父爱就连寻访起來也是那么艰难 每到这种时候苏五一对她老妈就会心生憎恶如果不是遇到这样古怪的一位老妈或许她的生活就会完全改观 这天苏五一进厨房的时候看到那只枯叶蝶翅翼在微微颤动不像往日那么纹丝不动地贴在那里“或许撑不住了吧这么多天了不吃不喝的能维持多久呢”她想大概是因为自己从小就是弱势所以苏五一特别关注那些小生命小学时高年级的男生爱烧蚂蚁窝玩学校操场边那棵上百年的大榕树根系非常发达那些匍匐地面的树根又老又粗青筋一样盘生交错每条树根旁边都可以找到好些蚂蚁窝那些小小的蚂蚁就是孩子们消闲的好玩具他们用削尖的树枝去撬洞破坏它们的居室把蚂蚁先生们辛辛苦苦搬回家储藏在地窖深处的食物掏出來毁掉那些蚂蚁们惊慌失措东一头西一头的忙着抢救或者逃命有时他们往那些小洞里灌水灌得那一块地面湿漉漉的踩一脚就是一脚的稀泥高年级的男生不同他们可以从家里偷來火柴他们先用树棍把窝口掏大再撕下作业本纸捻成细条划根火柴点燃然后把那冒着火光和黑烟的火信子伸进洞里烧得那些蚂蚁拼命逃窜苏五一很不忍心只要一发现就会狂奔过去用脚踩火她越踩那些孩子越烧每逢这样的时候苏五一都会大哭 现在想起來苏五一觉得自己很傻本意是去拯救那些无辜者结果反而加深了对它们的伤害就连自己的脚板底下也不知误杀了蚂蚁多少条生命 苏五一从厨房出來对來看他的魏和平说:“那只蝴蝶快不行了都怪我那天不知道只当它是一片树叶” 魏和平把她揽过去说:“你这人就是心眼太细太敏感想那么多干啥不就一只蝴蝶吗你不弄伤它它照样活不了几天” 正说着魏和平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新号码就说这是谁呀一接听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粗声粗气的好像是在街边上背景声音很嘈杂 “您谁呀”魏和平问 “你是魏和平吗”那边不管他的提问高声说“我找魏和平” “我就是魏和平请问您是” “我是吴厂长的女婿”那边说话像喊叫苏五一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您是吴俊生老人家的女婿”魏和平核实一下 “是啊我就是他女婿”那边肯定地说 “那您找我”魏和平看了身旁的苏五一一眼看她黑黝黝的眼睛正紧张的盯着自己的手机就对她点点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们不是要打听苏五一的亲爸吗”那边说“我知道他是谁” 苏五一浑身抖动了一下魏和平赶紧把手机换了一只手腾出这边的來揽住她的腰 “那他是谁呀”魏和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 那边突然沒声了 “喂喂您说话您在听吗”魏和平紧张的追问“你告诉我他是谁” 那边迟疑了好一会儿说:“我不好说” “喂喂喂”魏和平急了“朋友您不是开玩笑吧你咋说一半留一半呢是不是想要信息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2章 那边忸怩了半天才说:“是我老丈人” “啥你说啥”魏和平的手机差点沒掉下地“你老丈人吴老前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可能吗” “是他是我老丈人他亲口说的”对方高声大气的喊 “那他为啥不直接告诉我们”魏和平担心有诈 “他不好说”那边还是那么高声“他原來也不晓得你们來找了他之后他才慢慢回想起來” “那他为啥不直接给我打电话”魏和平还是怀疑“这个他大概觉得不太方便吧”对方说“喂魏和平兄弟我们是亲戚了你也是吴厂长的姑爷了” 人的记忆真是奇妙它有自动筛选过滤的功能它会把你关注的事物和你特殊的经历从千千万万条琐碎的信息中分拣出來储藏在大脑皮层的某个部位即使岁月淘洗或是时光蒙尘也冲刷不掉和埋葬不了当有一天你需要重新翻检它的时候你就会穿透时光的隧道走到它的面前重新亲近它审视它 三十多年前的情景吴俊生确实已经抛在脑后但是当魏和平与苏五一來专访后那些熟睡的记忆就被唤醒它们渐渐清晰的展现在他的眼前使他慢慢的回到了踌躇满志的中年时代那个由自己的权杖控制的时代正是在那样的时代里他那么轻而易举的驯服了那个美人的 那年秋季吴俊生厂里招工县里批准了十个指标八男两女招收的对象是本城下放的知识青年前两年已经有部分知青陆续通过招工回城或者被推荐上了大学当了“工农兵学员”魏黎明已经回了省城苏平平和张雅琴两人仍然困在那个坟山上苏平平是因为家庭出身不好张雅琴虽然成分不成问題但是家里沒有人事关系她的个头又比较矮小所以也一直沒有人特别关注她 那天下午吴俊生在公社礼堂逐个查阅各大队推荐上來的知青档案并且目测了人选那些被推荐的知青都很激动觉得终于盼到了命运之神的垂青马上就要改变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原始农耕生活头年春节老留守知青侯文武写了副对联挂在烂木条拼凑的破门框上生产队长不认识字问他写的是什么侯文武读给他听:“前途似锦乐在其中”生产队长报告上去公社书记说:“好哇这娃立志扎根农村好教材搞个现场交流会把那些不安心的知青都弄去受受教育”生产队长觉得脸上有光回來立即告诉侯文武侯文武吓得面如纸色等队长一走赶紧把对联撕掉重新写了换上去后來知青们才知道侯文武写的是“前途是井落在其中”要是当时被发现那他就是诬蔑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这是很严重的政治错误就算不坐牢也要游街批斗而且有了这样的政治污点一辈子都别想出头了当下那些知青们守着吴俊生表决心做保证“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其实都想被吴厂长选中吴俊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打发他们离开可是他们总赖在那里不走生怕一走就会被人挤占名额后來吴俊生光火了说我现在说话你们都不听我还招你们來干什么谁要再在这里打麻烦厂里坚决不要那些青年才乖乖的避开了他的视线躲一边琢磨去了 那些人散开之后吴俊生发现后排的角落里还有两个女青年就吆喝她们说:“都走了都走了赖在这儿也沒用” 吴俊生开始收检自己的公文包那两个女青年赶紧过來帮他的忙 “走走走不要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话沒说完一抬眼撞上了苏平平祈求的目光他心里“噔”的一下后面的语调一下就软和了 “你是你叫什么名字”吴俊生亲切地问把已经收检拢的档案又拨开想查找苏平平的那份 “我我”苏平平低下头扭着自己乌油油的长辫子说“我沒有被推荐” “沒有被推荐你表现不好” “不是是成分不好”苏平平声音很低 “那你多大了下乡多久了”吴俊生问她 “年底二十四下乡八年了”苏平平声音更低了 “噢你已经超龄了我们只收二十二岁以下的”吴俊生很遗憾 “我知道我想求您帮帮忙”苏平平要哭出來了 “她有特殊困难”张雅琴也超龄了知道沒有自己的戏唱就帮苏平平说话“他对象家里嫌她是农村户口要他们离婚” “你结婚了”吴俊生大失所望“结婚的更不能要了” 苏平平哭出声來双肩颤动这很让吴俊生心动虽然他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可还从來沒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么好看的年轻女人何况是这么哀伤这样楚楚动人吴俊生正当盛年面对这难得的美餐忍不住浑身燥热他想送到嘴边的美味不利用权力享受那才是大傻瓜呢 吴俊生慢悠悠地说:“如果要开这个口子是要承担很大的风险的” 苏平平听出有转机赶快擦了眼泪求告说:“吴厂长求求您帮帮我我一定做个好工人您随便安排我做啥工作都行再苦再累我都不怕只要能把户口拿出农村” 吴俊生说:“这要改你的户口年龄还有已婚档案这都要靠人事关系很麻烦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要给吴厂长添麻烦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一辈子都会感激您求求您啦求求您啦”苏平平连声哀求 “我尽量想办法吧不过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吴俊生留了个活口“你明天到城里的招待所來找我我带你去办事”他给苏平平写了个纸条那上面是地址 魏和平再带上苏五一找到吴俊生的时候吴俊生给他们讲到招待所里的那一节就有些含糊其辞了但是以魏和平和苏五一的悟性都不难测透里边的内容魏和平说:“你这是乘人之危”吴俊生强调说是苏五一自愿他沒有采取任何暴力手段魏和平说:“你那是软暴力隐形的比动刀枪棍棒的更可怕” 苏五一低了头不说话她内心很痛苦她盼望父亲盼了这么多年结果竟然面对的是一个滥用职权的卑鄙小人她无法接受 “你妈妈是个规矩女人”吴俊生对苏五一说“进厂以后我沒有再碰过她不过我真的沒有想到她怀的是我的骨肉我要早知道也会早些关照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3章 “你确定五一妈妈沒有别的”魏和平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下去了“男人” “据我所知沒有”吴俊生很肯定地说“我说了她妈妈是个规矩女人就是我也只准碰她那么一次” “为啥她不去检举你”苏五一突然插上一句她沒有抬头 “如果检举我这事情捅出來她就是走后门來的按当时的政策还要退回农村去”吴俊生说“这个我心里有数我要吃不准也不会去冒这个险毕竟女人”他突然知趣的收了话 “我要求搞dan鉴定”苏五一突然扬起头看定吴俊生说“等鉴定结果出來再说” 吴俊生和家里人商量可是他女婿坚决反对他说一是要花钱二是万一鉴定搞错了说你们沒有关系这门有钱的亲戚不就飞掉了 吴俊生打电话给魏和平他只说了第一条理由魏和平说这个好办不用你掏钱一切费用由我们承担 关于女婿说的第二条理由吴俊生倒不怎么担心苏平平进厂以后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看得明白这个女人当初实在是出于不得已才屈从于自己进了厂就想方设法回避他根本不再给他第二次机会特别是遭到魏黎明抛弃后她更是对所有男人都不屑一顾不要说男人就是女人都怕和她打交道冷得像腊月里的冰窖谁也受不了要不是因为怀孕说不定当年她早寻死了按苏五一出生的时间看也与他的那次冒险行为吻合吴俊生觉得根本无须搞什么鉴定只是现在要争取苏五一的认可必须顺随她的心愿而已 搞鉴定的事苏五一沒有告诉她老妈那天早上取了报纸苏平平支开她那简陋的报摊按例将报纸分门别类的排列忽然《天天早报》上的一幅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觉得照片上前景中的那几人都有些眼熟她从那摞报纸中取出一份举到稍远的地方――她的眼睛有些老花了――琢磨了好一会儿终于判断出來最前面那个老男人是原來的吴厂长“见老了头顶都秃成晒坝了”她想“他怎么见报了”苏平平注意看了一下标題:《三十三年苦寻父亲子鉴定解疑团》 “这臭东西报应”苏平平想她对别人的风流韵事不感兴趣正要放下突然意识到“三十三年”这个数字有些蹊跷赶紧再看那篇报道那上面说舒小艺――括号注明化名――从小沒有父亲单身母亲不肯告诉她真实情况她苦苦寻访三十三年终于找到了生父现在正等亲子鉴定结果那报道还说本报将继续关注事件进展 苏平平紧张起來她再仔细研究那幅照片终于认出了站在吴厂长身后那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就是她的女儿女儿身旁的那个年轻男士应该是女婿魏和平 苏平平一阵晕眩她跌坐在自备的独凳上半个身子趴向报摊有人从她摊前过扔下零钱自个儿取了报纸走了后來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她头顶问了一句:“怎么不舒服了”问话的大概是个常客见她沒回答也按价取了自己需要的报纸离开了 苏平平晕了一会儿感觉稍好一些了就在近旁的电话亭给苏五一打电话苏五一刚说“喂”她就怒气冲冲地说:“你当你那是好光彩的事吗还好意思登报”苏五一说:“你说什么呀我不明白”苏平平恨恨地说:“自己去看《天天早报》”就挂断了电话 苏五一赶紧出门买了份报纸一看也气歪了马上和魏和平通话要他向报社查询一下看谁发的消息魏和平联系了报社问明情况原來是吴俊生的女婿提供的还收了报社五十元的信息费 “五十元就把我们卖了下作”苏五一很愤怒 “估计他的主要目的不是区区五十元钱而是造舆论让你跑不掉”魏和平分析 “这样卑鄙还算人吗就算结果出來我也不认他这门亲戚坚决不认” “那是他女婿干的他本人不一定知道咱们不能够主观臆断还是要了解清楚再说”魏和平比较理性 这段时间除了魏和平苏五一谁也不想理睬苏家c魏家c吴家她不打电话过去也不接听他们打过來的她心里乱翻翻的自己也不知道希望鉴定结果是什么 到了拿鉴定报告的那一天苏五一脚软软的浑身无力昨晚她做了一整夜的梦乱七八糟的根本沒睡好到天亮的时候梦境清晰起來她看见厨房里那只受伤的枯叶蝶掉下來了它的翅膀显然已经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它一头扎到灶台上差点就掉进了蒸腾的汤锅它在灶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气力耗尽翅膀的颤动渐渐平息下去俯在那里只有肚子还在一鼓一瘪的大概是到了死亡的临界点苏五一不想看到它临终的惨状就转身走开可是就在这时那只蝴蝶不知从哪儿來的力量又摇摇晃晃的飞了起來这次它飞得非常缓慢破损的翅脉一上一下地扇动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它这么慢慢的飞啊飞好像很留恋似的在苏五一的居室里盘旋了一圈然后穿越紧闭的窗户飞向混沌的黑夜苏五一想跟出去但是这一次她失败了她的灵魂被闭锁在室内无法穿越墙壁和玻璃的屏障她趴在窗户前观看那只蝴蝶似乎感觉到了她紧随的目光就艰难的旋转过來风中的树叶似的飘飘摇摇的飞向她隔着玻璃贴向她的额头像是要送她一个亲吻苏五一还沒有反应过來它又吃力的旋转身体偏偏斜斜的飞向远处不久就融进前方的茫茫夜色看不见了 苏五一醒过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厨房去看那只蝴蝶奇怪的是蝴蝶真的不见了苏五一心中充满不祥的预感赶紧去推还睡得很沉的魏和平这段时间苏五一心情不好魏和平对她非常体贴基本上都陪在她这儿昨晚上苏五一翻來覆去的他也沒睡好这会儿睡得正香 “和平蝴蝶不见了厨房里那只”苏五一摇着魏和平宽阔的后背紧张地说 “不见就不见呗不就一只蝴蝶吗这两天了你到园子里看死蝴蝶多的是”魏和平翻过身來疲倦的打着呵欠说 “这只不一样我刚才梦见它飞走了它就真的不见了你说奇怪不奇怪”苏五一说 “心灵感应呗你和蝴蝶有心灵感应也许你就是那只蝴蝶的化身呢”魏和平说着笑话根本沒把蝴蝶的事放在心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4章 魏和平独自去拿的鉴定报告苏五一不敢去她觉得是与不是的结果她都不敢面对可是她又要魏和平在第一时间内给她打电话报告结果 魏和平拿到报告后很有些吃惊那上面的结论是苏五一与吴俊生的dan相似度仅为002也就是说吴俊生并不是苏五一的生父 魏和平沒有给苏五一打电话他倒是先把结果通告了吴俊生他也不想再和那家人有任何的联系吴俊生非常失望的“哦”了一声再沒有多余的话 魏和平回到苏五一那里苏五一满面紧张的看着他他倒不知如何开口了 “我猜不是”苏五一说 魏和平说:“你就是聪明你怎么会知道第六感” 苏五一叹口气苦笑着说:“要是结果是‘是’你肯定会马上挂电话过來因为在你看來‘是’比‘不是’强” 魏和平说:“为什么” 苏五一说:“虽然那家人很俗但是如果确定了我和那老头子的亲缘关系毕竟我的心就会安定下來――你不是就希望这样吗可是‘不是’问題就更大了又不知要花多少精力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结果” “要是你妈肯说” “别提我妈了我都不知道该恨她还是该可怜她” “想想还是挺可怜的她和吴老头也是迫不得已”魏和平说“我觉得这一点责任不在她身上” “但是她不该剥夺我的知情权”苏五一说“我是无辜的她凭什么那样对我像一个妈吗” “或许她有难言之隐” “你别替她辩护了你越辩护我越不痛快”苏五一不高兴地说“就算有难言之隐也不至于对你那样冷漠一点正常人的感情都沒有” “难言之隐一洗了之”魏和平看苏五一不高兴赶紧幽默一下 苏五一果然忍不住浅浅一笑魏和平赶紧揽住她的腰说:“管它的顺其自然吧那些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我们也一洗了之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最重要”说着就把嘴贴到苏五一脸上去 魏和平这么一摆弄苏五一心情果然好多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苏五一的工作室正要开门的时候她手机的铃声响了这段时间心理负担重苏五一把铃声设成《大自然的情诗》那是班德瑞的轻音乐一响起的时候那些很纯粹的音符就会轻松的从你的心尖滑过把你带入远离人类文明的自然界去观赏蓝天白云雾霭流岚苍松碧草清流白石去倾听短歌牧笛鸟鸣莺啼虫吟蝉唱你烦乱的心情就会随着拂面清风慢慢放松渐归宁静所以铃声响起的时候苏五一并不着急她喜欢听上一会儿音乐再不慌不忙地接听 “喂喂是苏五一吗是苏五一的电话吗”苏五一刚按下电话键对方就急切的追问 “是我是苏五一请问您是” “你妈被车撞了你赶快回來正在县医院抢救”对方并不回答自己的身份报了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苏五一心“嘭嘭”狂跳太突然了她定了定神赶紧给魏和平拨电话他刚刚才开车出门 魏和平掉转车头到苏五一工作室门口來接她两人的心都绷得紧紧地一路都沒有说话直奔目的地 到了县医院说是抢救无效已经送进了太平间苏五一一听双腿一软魏和平赶紧把她抱住 “妈――”苏五一在魏和平怀中长呼一声放声痛哭母亲在世时候那种隔膜和憎恶都随着她生命的突然陨落而消失了苏五一感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一片飘萍再也找不到精神的皈依了 魏和平搂着她眼眶也湿了最初苏五一吸引他的主要是美色通过这一段的交往魏和平逐步走入了她的心灵世界开始真心地爱她疼她想给她幸福以弥补不幸身世给她造成的终身缺陷 在医院的停尸房里苏五一见到妈妈最后一眼虽然经过了医院急救处理她妈妈的遗体还是惨不忍睹魏和平抱紧她只让她看她妈妈的面部那张脸虽然已经跌破但看上去还沒有变形松弛的皮肤干枯的头发让人根本无法把她和那青春年少引得众多男人垂涎的苏平平联系起來那双曾经同苏五一一样黝黑的眸子早已黯淡现在它们半睁着毫无内容的对着虚空 “妈你死不瞑目啊――”苏五一本來已经止住了哭泣一看到那半睁的眼睛眼泪又涌了出來“你太凄凉了你这一辈子不值啊不值啊――” 魏和平使劲抱住她不让她跌倒 在交警大队交通事故处理办公室他们看到了事故报告是苏五一母亲闯了红灯被东风大卡车的厢板挂住卷入了后轮本人负全部责任 魏和平看到了苏五一母亲遗留下來的那堆染血的报纸他翻检了一下抽出一张《天天早报》上面有一条关于吴俊生和舒小艺dan鉴定的后续报道说:昨日鉴定结果已经出來排除了吴俊生老大爷和舒小艺的父女关系舒小艺的父亲到底是谁还是一个谜耐人寻味本报将继续关注 “该死”魏和平恶狠狠地骂了句他知道这又是吴俊生那个女婿捅给报社的为了换取五十元的信息费或许还带有仇富心理虽然自己并不能算真正的富人 魏和平沒敢让苏五一看到那张报纸他把《天天早报》夹在其他报纸的当中拿到垃圾桶那里处理掉了可是苏五一母亲是心神恍惚撞了车还是有意自杀呢这一点魏和平判断不出來 送葬的时候只有魏和平和苏五一两人苏五一母亲生前几乎谈不上有朋友苏五一也不想张扬魏和平曾想让他的“老爷子”去送一程可“老爷子”不同意说离婚几十年了苏五一又不是他的女儿他去算什么魏和平说你们年轻时真心相处过一段那也是你人生的一段美景不会说时间长了就变质了吧“老爷子”说正是因为真心投入伤得才深不是时间长了变质是因为苏五一母亲的隐瞒彻底粉碎了他青春年代的爱情梦幻也从根本上改变了他对女人的态度那段婚姻直接影响到他后來的家庭生活质量他再也无法全心全意去爱哪个女人“‘女人的心天上的云’说变就变谁都吃不透尤其是漂亮女人嘴巴上海誓山盟行动上水性杨花只能当宠物养着玩玩而已犯不着为她们拼死拼活年轻时我就是太痴不顾老一辈的坚决反对也不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和实际生活困难实心实意的去爱五一她妈才会受到那么沉重的打击要是像现在这样放得开当年哪里还会吐血闹心惹出那么多麻烦事來”“老爷子”说得很决绝魏和平不好勉强转念想想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去不去对死者來说都一样这样那样的排场其实只是做给活人看的对亡灵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五一的心境非常苍凉好在有魏和平时时陪伴身边母亲的后事全靠他跑前跑后的操办这让苏五一对他产生了很深的依恋两人的感情大大加深这也是他俩沒有料到的进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5章 丧事过后苏五一沒有再提起寻访生父的事也许是她已经绝望也许是母亲的死让她歉疚也许是还处于心理低潮期她埋头工作处理前一阶段堆积下來的事务有空就和魏和平跑商场置办结婚用品用忙碌和喜庆來占据时间和心理空间 可是魏和平沒有忘他知道后边的寻访工作应该由他來独自承担他整理了思路根据五一出生的时间推算她母亲受孕就在调动期间现在已经确定了吴俊生不是五一父亲而吴老头又很肯定五一母亲进厂后的清白那么五一的生父就应该是她母亲在进厂前接触到的男人那个时候五一母亲还在农村魏和平记起他家的“老爷子”和吴老头都提到过一个人虽然吴老头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但他“老爷子”说过那人叫张雅琴就是一直和苏平平同住的女知青魏和平揣想她很可能了解真相 魏和平沒有把自己的分析告诉苏五一他不露声色的暗中寻访费了好多周折总算打听到了张雅琴的下落 张雅琴当年一直沒有调进工厂后來就嫁给了本大队的一个回乡青年生了一儿一女之后做了当地小学的民办教师一九七九年知青大返城她调回城里的白铁社当工人因为收入少又无法兼顾家庭就自动申请回了农村继续做民办教师一九九九年全国民办教师大转正她才成了公办教师队伍的一员现在已经退休住在乡下家里已经盖了二层小楼过着闲扫庭除忙摘瓜果的农居生活 魏和平见到张雅琴的时候她正在屋后的果园里下蜜桔矮小的个头上好的精神一脸的舒坦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 张雅琴听说魏和平是苏平平的女婿很热情的把魏和平请到客厅坐下选出些又大又鲜亮的蜜桔堆在他面前又捧出大把的花生c核桃要他享用 “我和你丈母娘是多年的姐妹你就当回家一样不要见外”张雅琴说话语速很快思维一点不见老“我和你丈母娘同吃同住八年那种感情真是比亲姐妹还要亲――她怎么不來看我分别几十年了好想她噢” “她过世了是意外”魏和平低声说 “过世了意外”张雅琴叫了起來“什么意外” 魏和平简要讲了事情经过张雅琴开始抹眼泪:“平平你咋就走了呢日子刚刚好过你咋不会享福呢那些年那么艰难我们都过來了你咋就那么想不通啊你一撒手走得干净让我们这些老朋友心寒啊” “阿姨那是意外谁也沒有想到的您老也别伤心了哪天合适了我带五一來看您什么时候到市里玩给我挂个电话我來车站接您” “好好”张雅琴擦干眼泪说“平平有你这样的女婿也是好福气啊” 魏和平看张雅琴很实诚也就实话实说想向张阿姨打听苏五一的生父 张雅琴仔细听了魏和平的叙述感叹说:“唉苏平平命太苦太苦了” 魏和平说:“那阿姨是知道内情的了” 张雅琴说:“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有那么回事你丈母娘回城以后我们就很少來往等她离了婚就完全不和我们联系了前些年老知青聚会有人通知了她她就是不肯來大家只知道她有个女儿也只当是魏黎明的谁也沒往别处想”魏和平沒有告诉张雅琴自己就是魏黎明的儿子怕她说话有禁忌 “她和魏黎明是真心相爱你丈母娘舍得为魏黎明送死当年就为他跳过水那次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进鬼门关了” “要说你丈母娘和别人有私情打死我也不信”张雅琴说“那个时候我好羡慕他们两个他们是知青里配得最好的一对魏黎明经常跑來给你丈母娘讲故事我也沾光听了好多对了我还记得那次他刚从武装部放出來又黑又瘦的直接就往你丈母娘这里跑來给她吟了一下午的诗其中有几句是什么我记得当时你丈母娘挺感动泪花儿都出來了――我想想”张雅琴皱紧眉头轻轻敲着自己的脑袋竭力回想 “不急不急您老慢慢回忆”魏和平早已有心理耐受力了 “对了想起來了是这样几句:那时候不幸的恋人啊你宁愿用坟墓和流放换取哪怕少女的一句话哪怕她步履的一声轻响” “哦普希金的”魏和平说心想“老爷子”追女人真有一套 “那天下午你丈母娘的眼泪就沒有干过她要魏黎明反复吟诵这几句还要求给她写下來就是魏黎明刚调走的时候我看他们的热度也沒有消减如果你丈母娘的女儿不是魏黎明的这里面肯定有隐情反正她绝对不会乱搞男女关系” “要说怪就怪你丈母娘长得太好看太惹眼不要说男人就是我天天和她在一起也看不够单是她那皮肤晒那么多太阳就是不黑又细嫩就她那张脸皮子谁见了都想拧一把” “幸亏你丈母娘家教好从不招蜂引蝶连花衣服都不敢穿一件沒想到还是祸事不断” “有什么人想占她便宜吗”魏和平问 “想占她便宜的人多啦不过她总和我在一起那些人也沒得机会那个年代乱搞男女关系是很重的罪要坐牢的所以也沒有几个人敢铤而走险”张雅琴忽然双手一拍“对了我想起來了” “想起來什么”魏和平赶紧追问 “你说她调动那一段怀的孕我想起一个人來” “谁”魏和平有些紧张 “大队长”张雅琴说“我们大队的大队长” “大队长他和五一妈妈有什么瓜葛吗” “我沒有证据但是有那么一件事当初沒有太在意现在回想起來可能还是有关联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16章 “您说说您快说说”魏和平有点沉不住气了 “就是你丈母娘要调走之前政审的那个关口大队长來过”张雅琴边想边说“我记得是中午我和你丈母娘正在刷锅洗碗他就來了他先问了一下我和你丈母娘的生活问我们米够不够吃菜种得咋样很亲切” 魏和平沒有插话怕打断张阿姨的思路 “大队长长得來五大三粗络腮胡子很像《智取威虎山》里边的土匪声音又大一开口就‘轰隆隆’的做政治报告的时候往台上一戳胳膊一挥威严极了连蚊子都不敢哼一声刚下乡的时候我们知青谁都害怕他见了他就躲后來相处长了知道他其实待人并不坏就是样子可怕而已” “他要我回城里替大队买宣传纸就是用來写语录的那种大红纸当时乡下还沒有卖的”张雅琴继续讲述“替大队出差那是很受组织信任c很有脸面的事不是靠近组织的人是轮不上的何况还要记工分又能趁机回家一趟可是个美差”张雅琴解释“那时我光顾高兴也沒往深处想就一口答应了大队长说你劳动表现好难得回一趟城顺便就回家住一晚明晚把宣传纸交到大队部就成” “我和你丈母娘打了招呼就走那时你丈母娘正在争取政审过关正是争表现的时候大队长沒发话她可不敢走” “第二天下午我回來看到你丈母娘神色不对眼睛肿得通红好像是哭了好久以为她政审沒通过那时魏黎明又催得急说户口再弄不出去他爸妈那关就过不了我怕你丈母娘想不通又出意外就安慰她说通不过咱不怕反正有我陪你你不走我不嫁我俩就是一个家” “你丈母娘一听又哭起來哭了好半天才告诉我政审那关过了大队已经批准了大队长还说只要他通过了公社那里就沒有问題了” “我说这是好事啊你哭得那么伤心干啥吓死人了你丈母娘抽抽噎噎地说我们一起八年了说走就走的我舍不得你” “可是这也不能证明什么只是一个猜测”魏和平沉吟着 “如果说你丈母娘怀孕就在那一段时间基本上可以确定”张雅琴说“我和你丈母娘朝夕相处那段时间我们分开就两次一次是你丈母娘去找那位厂长开后门一次就是我替大队出差除此之外就沒有别的了这一点我还记得很清楚” “你不是说大队长待人不坏吗”魏和平还是怀疑 “唉我们当时都这么看可是知识青年集体返城后就有人上告了告的人是我们大队推荐上大学的女知青赵玲玲说是政审时就是大队长要她陪睡觉作为交换条件” “好像那时的政审是大队书记管事吧我听我父亲讲过”魏和平说 “咳他就是大队书记”张雅琴说“他是大队长也是大队书记我们习惯称呼他大队长” “哦是这么回事但是”魏和平还在琢磨 “后來上边开始调查凡是通过大队推荐进工厂和上大学的女知青都查问过了我们大队经他政审的共有十八名女知青有十六名被迫和他睡了觉” “那另外两名”魏和平问 “有一名是靠她姐她姐姐提出和大队长多睡几次代替她的妹子她才逃过一劫” “那还有一名” “还有一名就是你丈母娘你丈母娘沒有出來揭发当时大家猜测是她已经结婚婆家又有地位估计大队长不敢碰” “可是如果大队长欺负了她当时不能说查案的时候总可以讲了吧别人都能讲的事为什么她就不讲我有点想不通”魏和平皱着眉头思考 张雅琴说:“站在女人的角度看就能想得通了要是她出來指证她的女儿咋办从你讲的情况分析很有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谁的种如果要查实的话肯定还要把那个厂长的事儿抖出來那可是她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如果是那样就算是报了仇她也会被开除c遣返要是再有人落井下石她还可能被定为女流氓送去劳教如果那样你叫她咋活人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开放男女在大街上搂抱一下马上就会被当作流氓抓起來轻则游街示众重则劳改教育苏平平出了那样大的事儿就算政治上侥幸逃脱众人的唾沫星子也会把她淹死” “说得有道理那个年代真是太可怕了简直是匪夷所思”魏和平话題一转说“那个大队长后來咋样了还在不在这里” “后來被判了七年刑劳改回來后换了个人似的都认不出來了:灰不溜秋的一个蔫老头走路都要打偏偏成天闷在屋里挨他老婆的骂他老婆以前怕他这下可出头了她骂的全是那些丑话脏话也许是前后落差太大心理负担重沒过两年他就病死了” “噢――”魏和平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魏和平现在理解了五一母亲为什么那样冷落女儿五一就是她屈辱的铁证她那么鲜明的摆在她的眼前时时昭告她的不幸使那些血淋淋的伤口永远无法弥合有五一在她就注定要痛苦一世 “永远的心理煎熬太不幸了”魏和平想“一朵美丽的花儿不幸生错了时代” “那大队长的坟在哪儿可以看看吗”魏和平问张阿姨 “可以完全可以就在后山坡上”张雅琴说“就一个土堆沒啥看头你想看我这就领你去” 张雅琴带着魏和平走了两三里上坡路來到一个荒丘上这丘上上下下布满了坟头那些坟头大多都是裸露的黄土堆也还有坟窦大开的可以看见里面零星的白骨魏和平问:“到处都改火葬了你们这儿还是土葬不罚款”张雅琴说:“也改火葬了不过农村里的习惯火化了照样要埋进黄土还是要垒坟头也有偷着土葬的乡里相邻的谁又去揭发呢”魏和平又问:“那些坟都开口子了棺材都看得见怎么就沒人过问”张雅琴说:“那些都是老坟了有些都弄不清是哪家的了你看这丘顶的那半截土墙就是我和你丈母娘住了八年的地方两间半茅草屋抛荒了好多年日晒雨淋的就剩这半截塌土疙瘩了” “噢你们就住这儿是怪荒凉的”魏和平左右看看也觉得住这样的地方有些可怕 “那时候坟沒有现在多还有上下的小路这些年土地值钱了村里的坟差不多都集中到这里來了”张雅琴说“当年你丈母娘回城以后我不敢一个人住这儿就搬到农户家里去后來就嫁到他家了这地方空出來开始还堆了些生产队的农具后來分田到户这里除了祭祖上坟的就完全沒人來了” “噢是这么回事” 张雅琴领着魏和平到了一座坟头指给他看说:“就是这座坟原來的大队长的” 那座坟看样子很少后人关照坟头的黄土被雨水冲刷塌掉了将近一半看上去比周围的坟头浅了许多坟边散乱着几块碎石碎石缝中有几茎深秋的枯草在晚风中无助的飘摇 魏和平心情复杂的看着这座坟头这坍塌的黄土里面埋葬的很可能就是他的老丈人他的爱人苦苦寻觅的生身父亲然而他却是那个年代滋生出來的流氓和恶棍用了权力和谎言包装堂而皇之的侵凌弱小自己心爱的女人就是这种权势与荒淫的产物魏和平觉得很荒诞也很可悲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结果告诉苏五一然而有一点他却很明白他应该善待她不仅仅是善待她的美色还应该善待她的心灵魏和平悟出來了:人生是那样短暂美貌经不起时间的蹂躏女性的生命应该放在与自己同等的位置不能只把她们当作玩物或许你的一次放浪就将铸就她一生的悲剧 “希望这?黄土埋掉的不仅仅是那个披着红色大旗的流氓大队长还应该彻底的埋葬掉那个时代埋葬掉那些曾经不幸的女人的眼泪”魏和平对自己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