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惹我的》


 第 1 章

    十月中旬，北方的夜晚凉爽舒适。
    刚结束一天忙碌工作的孟清让拧不过表弟周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电话轰炸，只身来到‘云顶’，陪他过20岁大寿。
    ‘云顶’是这一块有名的夜店，消费很高，听周启说出‘云顶’这两个字的时候，孟清让就知道他不是真心实意请她一个即将奔三的老人来看他吹蜡烛，而是单纯找人来签账单。
    不过说来也怪，孟清让早几年也经常来夜店蹦迪、喝酒，玩得远比周启凶。
    现如今，她听着从四处飘来的快节奏电音，只觉得一阵头疼。
    “姐，这里！”撑不住狐朋狗友们地连番折腾，尿遁出来的周启一见孟清让出现，马上跑过来求救，“姐，你总算来了，唉？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孟清让脸上，从左眉峰到鼻梁的位置有一道明显的擦伤，看着像是没处理过，渗出来的血就那么扔着，已经自然凝固。
    周启说着就要去摸，被孟清让抬手挡开，随口道：“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周启凭借经验猜测，“是不是又是睡工作室，被不知道打哪儿掉的东西砸了？”
    孟清让好笑，“挺明白啊。”
    周启无语，“工作狂。”说完话锋一转，找她救命，“姐，你一会儿帮我挡酒啊，再喝我要吐了。”
    孟清让偏过头，扫他一眼，“我吃饱撑的？”
    周启难过，“别这样啊，家里六七个兄弟姐妹，就属咱俩感情好，你不帮我帮谁？”
    孟清让随手将外套递给周启，挽着袖口，无情拒绝，“想都别想，我明天一早的飞机飞广州视察新店，没工夫陪你瞎闹腾。”
    “好吧，那你别告诉舅舅我今晚在云顶啊，话要是传进我妈耳朵里，我就死定了。”
    “知道你还敢？”
    “嘿，这不是有你给我当挡箭牌嘛。”
    “……”
    两人闲聊着往包厢走。
    走到半路，遇见一名从a03出来服务员，身后带着一道逼迫感十足年轻男声，夹杂着酒杯撞击桌面的重响，“喝不喝！喝了这个单子就是你师父的！你喝不喝！”
    声音有点熟。
    “杜明诚？”孟清让问。
    周启听到这个名字，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可不就是杜家那个二世祖，他今年毕业回国，父母在城东新开的楼盘里给他留了一套大复式，我去过一回，里面装修得很皇宫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家里有矿，可他呢，也不知道抽得什么风，非要拆了重装。这不，从八月到现在，把设计师折磨了两个多月，还是没签。”
    “他家就是搞建筑的，想装修不就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要在外面找？”孟清让随口问。
    “装修就是个由头。”周启鬼祟地看了眼a03，由着八卦之心泛滥，“那哥们儿看上人设计师了，可惜对方是个硬骨头，他没本事啃，一来二去反而把自己弄成了笑话。前几天喝酒，他被旁边的人一激，撂下狠话，说三天之内一定把人上了，啊！姐，你干吗打我！”周启捂着生疼的后脑勺控诉。
    孟清让表情淡淡，“少跟杜明诚那帮人混，久了，人话都不会说话了。”
    周启后知后觉自己刚那个‘上’字用得不合适，缩了下脖子，继续道：“听说那家设计公司小得百度要翻两页才能找到官网，芝麻大的规模，就算今晚真发生点什么，她们估计也不敢闹，哎，遇上西北第一建家的杜小贱只能算她们倒霉了。”
    周启叹完气，拂过挂在胳膊上的衣服，朝孟清让摊手，“姐，生日红包呢？”
    话题突变，孟清让哼笑一声，让他认清现实，“做什么梦呢，红包和今晚的账单，你只能二选其一。”
    “ok。”周启无所谓地耸耸肩，干脆地说，“我选账单。”
    ————
    两人一路走到包厢门口，孟清让突然停下脚步，说：“你先进，我去抽根烟。”
    不用开门，她就能想象里面鬼哭狼嚎的混乱画面。
    周启那帮朋友年纪都不大，辈分也差点，最小的得叫她一声姑婆，不提前抽根烟压惊，她怕一会儿被吵得控制不住冷脸，把生日party变成教导主任的训话现场。
    周启想拦不敢拦，表情纠结，“舅妈不是不让你抽烟吗，你怎么还抽？”
    孟清让拿过外套，掏出烟盒，又把衣服扔回去说：“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
    语毕，孟清让提步离开，去了不远处的卫生间。
    里面的隔间有人在呕吐，声音听起来很痛苦。
    孟清让没在意，径直朝另一侧的吸烟区走过去。
    很快，火柴的微光燃起青白烟雾。
    孟清让随意倚着墙，靠尼古丁短暂的刺激缓解一身疲惫。
    时间带来的紧张感一消失，人就格外容易晃神，连有人走到跟前，孟清让也没有察觉，直到客气女声突然在身侧响起，“你好。”
    孟清让闻声偏头，有些散的目光撞上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五官大气，眼神平和，一看就久经职场，已经在来势汹汹的现实中学会了不慌不忙，只是，脸上的皮肤白得有些异常，即使有光影的遮挡，也藏不住眼底未褪的红，像是刚哭过。
    “方便借支烟吗？”对方试探着问。
    声音有点哑，略低，像是浸了窗外渐起的雨幕。
    孟清让侧身将烟灰弹进水里，问她，“薄荷味凉烟，介不介意？”
    祁晞摇摇头，“感激不尽。”
    她的语速比刚才快了许多，隐约能听出来点兴奋，和周启小时候收到礼物的反应异曲同工，差别在于，周启那是纯演戏，不装的话尾巴能翘上天，她则是大人对‘出格’之举的蠢蠢欲动。
    只是，这年纪还用对一根烟克制？
    孟清让无声笑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到祁晞面前，又在她马上要接住之前，忽地勾起手腕，问道：“会？”
    祁晞一愣，否认，“不会。”
    她甚至听不懂孟清让刚才说的凉烟是什么意思，只是经常见到濒临爆发的同事靠一根烟重新恢复和蔼可亲，才想试试它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奇效。
    她现在急需外界刺激来稳住心态，否则一会儿回到包厢，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耐心陪里面的人兜圈子。
    孟清让听到祁晞的回答，彻底收回手，转而将燃着的那支烟送到自己唇边，吸了一口，笑着说：“不会就别学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晞，“……？”作为陌生人，管得是不是太多了？莫名其妙。
    到这会儿，祁晞总算舍得将一直放在孟清让手上的目光上移，对上了她的眼睛。
    偏浅的棕色。
    明明烟雾早就散了，祁晞却还是觉得一眼看不到底。
    还有鼻梁处那道细细的伤，很突兀，衬得整个人多出一丝脆弱。
    这种判断仅在第一眼，再看还是能轻易发现她身上藏不住的利落。
    视线跟随她随意侧目去弹烟灰的动作，又能发现一股浓浓的反叛感，过后抬眼，则只剩不露破绽的温和。
    祁晞从来没遇见过像她这样的人，后知后觉自己此举唐突，于是稍稍欠身，主动结束了这段冒昧的对话，“那就打扰了。”
    孟清让靠着没动，平淡目光跟着祁晞转身离开的背影——死板的黑色套装穿在她身上也似乎别有韵味，不夸张，衣服包裹下的每一处弧度都恰到好处。
    孟清让吸了口烟，忽然觉得凉烟太温和，有些索然无味。
    她随手掐灭烟，直起身体离开。
    走廊里，先她几步的祁晞已经走出一段。
    她停在一扇门前，手握门把，下巴微抬，侧脸线条绷得很紧。
    如果孟清让没看错，杜明诚就在那扇门里。
    “姐，你抽完烟了？”一直等着的周启忽然从门后探出颗脑袋。
    门一开，包厢里的人声混着音响顿时齐齐冲进了孟清让耳中。
    她收回视线，不悦地皱了下眉，想扭头离开，看到周启巴巴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上辈子欠你的吧。”
    孟清让跟随周启进了包厢，里面十几人玩得正嗨。
    看到孟清让突然出现，话筒里不标准的歌声变成一声惊呼，紧接着时间仿佛定格，蹦迪的，拼酒的，躲在角落接吻的……所有人都定在了当场。
    周启见此，狐假虎威地上前一步，关了能将人震出心脏病的音响，得意道：“这我姐，专门来给我过生日的。”
    众人异口同声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谁不知道这是你姐啊，问题是独立女装品牌nature的创始人，兼知名时尚消费品牌t&f创意总监的孟总真的适合出现在这里？t&f还没垮呢吧？
    “姐。”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和孟清让打招呼。
    “嗯。”孟清让应声，走到靠边的空位坐下，笑着说，“你们玩你们的，不用拘束，我坐一会儿就走。”
    话是这么说没错，谁敢啊。
    他们这群人，谁不知道这位孟家独女明明含着金汤勺出生，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t&f的巨额遗产，偏还顶着个学霸人设，年仅27岁就把事业搞得风生水起，连市政的人见了都要对她客气恭维，更别说是他们这些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屁孩。
    人和人的参差啊，且憋着吧。
    周启完全不怕孟清让，见终于有人给自己撑腰了，抢过麦就吼，吵得孟清让太阳穴一阵阵抽疼。
    撑了不到十分钟，孟清让从容放弃。
    她从钱包里抽出张信用卡递给周启，说：“生日快乐。你们继续玩，我先走了。”
    周启捧着烫手的黑卡，满脸难以置信：“这个给我了？”
    “不想要？”
    “想！”
    周启忙不迭地把卡揣进口袋，笑得合不拢嘴，“谢谢姐！”
    “嗯。”孟清让抬手薅了把周启满脑袋的抹茶绿，提醒，“别玩太晚，还有，回家之前把头发染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周启连声点头，态度敷衍至极。
    孟清让被他卸磨杀驴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和众人招呼一声，俯身拿起外套离开了包厢。
    耳边一静下来，孟清让又想抽烟。
    她以前其实没什么烟瘾，前几个月接连压着t&f的秋冬高定秀和nature新品发布才又抽上了，有时只是叼着，烦躁就能一扫而空。
    这种习惯一久，有点变成下意识。
    手甫一摸到烟盒，孟清让却没头没尾地想起了祁晞。
    她目色平静地抬头，看向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
    不知道杜明诚砸在桌上的那杯酒，她有没有喝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啦~第一章多叨叨几句哈~
    1、时装设计师孟清让（27岁）vs室内设计师祁晞（28岁），无原型
    2、不完全遵从行业现状
    3、查阅资料很多，但毕竟非专业，为了避免评论区冲突，请考究读者绕行
    4、主体偏甜，应该有小刀刀
    5、互攻，但是两攻相遇必有一受，这位受是……谁？
    6、感谢老读者，欢迎新读者，鞠躬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暗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欲扔、我守约贼溜、我想阿允了。、detective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述 30瓶；为什么我还是学渣 28瓶；我想阿允了。 20瓶；向日葵 14瓶；脆皮小奶糕 10瓶；米开朗是个菠萝 8瓶；apricity 2瓶；

 第 2 章

    喝不喝似乎和她没什么关系，一面之缘而已，管多了还招人烦。
    孟清让笑笑，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刚那股劲儿过了，想抽烟的念头就淡了。
    她随意拎着外套，稳步朝电梯方向走去。
    靠近杜明诚所在的包厢，隐约能听到他难以入耳地怒骂。
    孟清让皱眉，但步子未停。
    行至门边，里面倏地响起一阵酒瓶碰撞的哗啦声，伴随着这阵声响，包厢门猛然被人拉开，冲出来个衣衫凌乱的小姑娘。
    孟清让被迫停下，看着那道慌乱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不用想，她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刚经历了什么，或者差点经历什么。
    那，那个女人呢？
    孟清让想到祁晞泛红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转过头，朝包厢里看去。
    后来孟清让回忆起自己这个反应，以手为梳，抚摸着祁晞汗湿的发根，逗她，“想确认你遇事是不是只会哭，真要这样，那我肯定不招你，哄起来麻烦。”
    出乎意料的是，祁晞一身完好，她以绝对强势的动作将杜明诚的脑袋压在桌上，手中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绘图铅笔抵在他脖子里，面色平静地说：“要告我故意伤人是吧，行，看看到底是你去警局立案的速度快，还是我把这两个月的谈话录音发到网上快。易一建设独子企图qj，我想，这种新闻网友应该很喜欢看，就是不知道令尊、令堂和易一建设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杜明诚被祁晞说得脸色一僵，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敢！我要是完了，你和你徒弟也别想好过！”
    祁晞听到这话反而笑了，她放开杜明诚站起来，铅笔在纤细指尖绕过一圈后被别进了整齐的发髻里，“最差不过鱼死网破，试试看。”
    云淡风轻的态度却好似惊雷炸响。
    杜明诚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宠着，没人敢惹，骨子里外强中干，他这种人要是真遇着硬茬，估计还不如打疫苗都能叫得吓哭小朋友的周启有骨气。
    同行的人清楚这点，眼见着形势不对，赶紧扶起杜明诚劝说，“诚哥，今天就先算了吧，大伙难得聚到一起，别因为个别人败了兴致。”
    杜明诚哪儿咽得下这口气，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人，指着祁晞就要骂。
    话到嘴边，余光瞥见门口还有人。
    他愣了下。
    待看清楚站在那儿的是谁，浑身一激灵，惊慌地说：“孟……”
    在他叫出孟清让的名字之前，后者平和的眉眼一沉，用眼神制止了他。
    杜明诚不蠢，看得明白孟清让的意思——不要声张，她毕竟有头有脸，真被扯进这种事里，媒体肯定会捕风捉影，大肆渲染，万一闹大，他的事儿也肯定包不住。
    杜明诚看懂这点，心慌了。
    他自然不敢扯孟清让下水，想起祁晞刚才拿铅笔顶在自己动脉上的狠劲儿，也真有点怕把她逼急了，她拉易一建设垫背。这是父母纵容他的底线，不可以碰。
    可就这么算了，他更不甘心。
    他本来想着师父真搞不到手了，就先拿徒弟开刀，中途刻意让人假扮客户给祁晞打电话，把她骗出了包厢。
    没想到这女人警惕性这么高，几句话就听出不对，愣是及时赶回来坏了他的好事，还当众摁着他的脑袋，让他丢这么大一个人。
    哼！这口气他能咽下去就不姓杜！
    “走着瞧！”杜明诚撂下狠话，大步往出走。
    同伴们连忙跟上。
    门口，孟清让身体一侧，靠在了墙边。
    很快，杜明诚出来。
    他脸上已经没了怒气，而是陪着笑躬身，明显想和孟清让搭话，她却只是一条腿曲起，头微低，没看着杜明诚似的，拿出了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
    ————
    闹剧落幕，包厢里静得诡异。
    祁晞身形笔直地站在中央，脸上看不出半点惊慌，想到徒弟李萌，才急忙转身想确认她的情况。
    不料，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孟清让。
    此刻，没有太多表情的她给人的感觉和吸烟室里短暂一面的印象差别很大。
    那个她最多看不透，这个，惹不起。
    意识到这个点，祁晞错开视线，目不斜视地走到李萌旁边，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后又顺手将她抱在怀里，一边用力搓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抚，“萌萌，没事了，师父在，没事了。”
    李萌浑身发抖，听到祁晞熟悉的声音，后怕地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祁晞不厌其烦地哄着她，安抚她，对走廊里那些见怪不怪的议论声置若罔闻。
    良久，李萌勉强恢复平静，哽咽着说：“师父，对不起，我第一次跟您出来就把事情搞砸了，您为这个单子忙了两个多月，都怪我……”
    李萌不停道歉。
    祁晞却只是揉揉她的头发，毫不在意，“单子黄了还能再接，你没事才是万幸。”
    “可是……”
    “没什么可是，擦擦眼泪，先离开这里。”
    李萌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在祁晞满是安抚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离开之前，祁晞想到两人的私人物品还在包厢里，回过身想拿，视线转过去发现孟清让竟然还没走。
    她就靠在门边，姿势随性，但不像是在看热闹，反而在她拿完东西出来，再次与她擦肩而过时，不咸不淡地问了句，“需不需要帮忙？”
    祁晞步子顿住，偏过头与孟清让对视。
    她确定，她们不认识，也根本不信什么路见不平。
    “不用了，谢谢。”祁晞说。
    孟清让没有坚持，只在祁晞与李萌站在一边说话时，直起身体率先离开。
    经过祁晞，孟清让毫无征兆地将拎在手里的外套搭在她肩上，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挡挡。”
    祁晞一怔，下意识低头。
    她胸前的衬衣被酒水打湿了一大片，能清楚看到内里风光。
    祁晞顾不得许多，立刻将肩上的外套取下来穿上。
    确定不会再露出什么，祁晞想和孟清让说声‘谢谢’，顺道问问她应该如何归还衣服。
    等她感激的视线急急忙忙追过去，却只能看到电梯口那一抹玲珑的残影。
    祁晞抿了抿唇，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回去，重新看向李萌说：“可以自己走吗？”
    “可以。”李萌说。
    她紧抱着包，仍然对今晚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
    ————
    回去的地铁很空，师徒俩坐在最后一节车厢的角落，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祁晞看起来很累，一上车就靠在座位里闭目养神。
    李萌时不时偷看她一眼，忍了很久，终究还是没忍住，吞吞吐吐地问她，“师父，您以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
    祁晞的脑子长时间放空，反应很慢，时间过去三四秒才慢慢睁开了眼睛，“遇到过，忙前忙后，请客吃饭，到签合同了才发现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情况不在少数，被人在酒桌上开黄腔算是最客气的，曾经有人当面问我愿不愿给他当情人，只上床拿钱，不谈感情将来。”
    “啊？”李萌惊讶，“没人管吗？”
    祁晞失笑，“谁管？真闹大了，可能还会有人倒打一耙，说你不就是仗着这张脸去勾搭男人的吗？”
    “明明没有。”李萌替祁晞委屈，“我虽然才进公司两个多月，但我知道您是什么人，不管成不成，您对每个单子都那么用心，他们凭什么那么说您？”
    祁晞，“凭我想赚他们手里那份钱啊。”
    李萌无法反驳。
    女人，尤其是祁晞这样的漂亮女人一旦对谁表现得特别积极，哪怕只是工作努力，也偶尔会被人戴上有色眼镜来看。
    李萌看了看祁晞平静的侧脸，语调轻快地岔开话题，“师父，您打架怎么那么厉害啊？特别是您拿铅笔当武器收拾杜明诚那下，太帅了，是专门学过吗？”
    “没有。”祁晞抽出别在发髻里的铅笔，贴在指尖转了一圈，“只会一点防身小技巧。”
    “那也很厉害。”李萌满眼的崇拜，紧接着又问，“在包厢外面问您‘需不需要帮忙’，还给您外套那个人是谁啊？我跟您这么久，好像从来没见过。”
    孟清让突然被提及，祁晞转着笔的手一顿，下意识拢了拢身上质地精良的外套，说：“不认识。”
    “那就是路过的好心人了。”李萌受惊一整晚的心里终于有了点暖意，“她长得还挺漂亮的，气质也好，走的时候我特意多看了两眼，她的步子不紧不慢得，腰背又直，看着特别有底气，不对，应该叫贵气……”
    祁晞见李萌说得来劲，笑问：“羡慕？”
    李萌果断摇头，“贵气等于不接地气，我还是喜欢您这种漂亮法。”
    “土气？”
    “师父……”
    逗笑李萌，祁晞抬头看了眼站点图，说：“我休息会儿，你到站了直接下，不用叫我。”
    “好。”李萌答应，转念想到个很严重的问题，担心地问，“师父，李总很在意这个单子，说做好了，就能和易一建设搭上线，我现在把事情搞砸了，她会不会让我走人啊？”
    “不会。”祁晞肯定，“我们和易一不是一个级别，没那容易搭上线，再说了，你刚毕业，实习期都没过，李总真怪下来怎么都轮不到你担责。”
    “那您呢？”
    “我？”祁晞笑笑，靠回去，再次闭上了眼睛，“我倒是希望她马上炒了我。”
    ————
    祁晞回到出租屋时刚过晚上十点。
    她一进来，在门口等了一天的汤圆马上站起来抱住她的腿，兴奋地直摇尾巴。
    汤圆是祁晞在几年前捡到的一条流浪狗。
    那天是元宵节，就因为祁晞喂了它一碗水，它就跟了祁晞一路，祁晞看它乖巧，索性带回家养了起来。
    这几年，祁晞和汤圆一人一狗乐趣倒也不少。
    汤圆每天都会摇着尾巴送祁晞出门，之后就一直趴在门口等她，等她回来了，再第一时间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汤圆的世界里只有一个祁晞。
    同样的，祁晞也把汤圆当成自己在这座大都市里最信任的伙伴，什么心事都愿意和它说，即便它什么都听不懂。
    “汤圆，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祁晞蹲下，熟练地挠着汤圆的下巴和它说话，“你已经15岁了，换算成人类的年纪马上就80了，不可以在和以前一样淘气不吃饭。”
    汤圆听不懂祁晞的话，但能感受到她友好的情绪，它欢快地叫了一声，摇着尾巴跑开。
    祁晞跟在后面往里走，很快就见汤圆献宝似的把已经空了的食盆叼过来，放在她跟前邀功。
    祁晞毫不吝啬自己的好心情，给它挠了好一会儿肚皮才换下衣服进了卫生间洗澡。
    再出来，汤圆已经拖来自己的小垫子，窝在床边睡着了。
    祁晞关了大灯，盘腿坐在床尾擦头发。
    看到放在一侧的外套，祁晞随手将毛巾盖在头上，拿过衣服翻看。
    口袋里有个钱包。
    现金不多，卡有十几张。
    祁晞一一拿出来确认，没找到任何联系方式或是身份信息。
    算了，还是尽快把衣服洗好送回店里吧，这么多张卡，挂失补办应该很麻烦。
    祁晞心想。
    然而，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祁晞一忙起来彻底忘了这件事，等她再次想起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还是经由失主本人当面提醒。
    作者有话要说：　　孟清让：是姐姐，还会打架，害怕……
    2021-08-24 17:00:00~2021-08-25 21:00:00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想阿允了。 2个；向日葵、灯侑芽柚、53786827、46980316、detective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迁迁迁 40瓶；予沐 32瓶；零澪伶 20瓶；随缘路过看看 10瓶；是你的超人 5瓶；

 第 3 章

    隔天早上，祁晞一进公司就被总经理李姝叫进了办公室，外面的人听不到两人的谈话，但能透过玻璃清楚看到李姝的怒火。
    在李姝又一次气得拍桌子时，同组设计师郑又灵搓搓胳膊上炸起来的汗毛问李萌，“萌萌，你们昨天咋回事啊？生意谈不成就不成，怎么还把人给打了？”
    李萌担心地咬着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昨晚，李萌的地铁马上到站，一直闭目休息的祁晞突然坐起来，问她想怎么处理杜明诚的事，说如果报警，她可以作证。
    李萌不想。
    祁晞回来包厢很及时，杜明诚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祁晞便说：“那你记住一句话，不管公司里谁问都说不知道，把问题推给我。这种事一旦传出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改得面目全非，对你影响不好。”
    李萌惧怕流言，就把祁晞教她的话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我中途去了趟厕所，回来就已经出事了。”
    “这样啊……”郑又灵再次看向办公室方向，表情凝重，“如果没有合理解释，你师父这次怕是不好过了。”
    李萌听到郑又灵的话大惊失色，可有祁晞的叮嘱，她什么都不敢往出说，只能红着眼睛，祈祷李姝不要太生气。
    ————
    祁晞从李姝办公室出来是在十几分钟之后。
    郑又灵一见，立刻将椅子滑过来，问她，“怎么样？长公主打算卸磨杀驴，还是网开一面？”
    祁晞开了电脑，在等启动，“罪不至死，被发配去跟展会了。”
    “西安那个？”
    “嗯。”
    “不是吧，西安的展会就是试水，会展中心都没修好，派你跟不是浪费人力吗？”郑又灵唏嘘不已，“老李总还在的时候，李姝在你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倒好，老李总才退休半年，她就把你这个亲爹钦点的高级设计师给发配了，嘶！”
    郑又灵突然想到个问题，快速看了眼李姝办公室，语气严肃起来，“李姝是不是故意想搞你？沈姐马上休产假，她一走设计总监的位置就空了，你在这个时候被发配，还怎么跟于海争？”
    正说着，同为高级设计师，却只做得了底层客户的于海终于在上班近半小时后姗姗来迟。
    他好像已经知道了祁晞的事，顶着宿醉未散的熏天酒气阴阳怪气道：“做不了就别硬撑，到头来不还是要公司给你擦屁股？我早说了，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事更合适男人做。”
    郑又灵是个暴脾气，听到这种直男癌晚期的口气，当即怼了回去，“啧啧啧，我怎么一大早就闻到了狗屎味？真倒胃口！”
    “郑又灵！你……”
    “于海，进来。”李姝打断正要发火的于海。
    于海变脸比翻书还快，马上放下包，点头哈腰地说：“好的。”
    于海一走，郑又灵敛了火气，叹着气说：“晞晞，以你的能力去哪儿不好，干吗非要留在优尚这个小作坊里委屈自己？你看看于海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现在才是李总的心腹，你又被发配去跟展会，万一他真借机坐上总监的位置，我们还能有好日子过？”
    郑又灵的话祁晞当然明白，只不过她现在还不能走，时间没到。
    “再说吧，先干活。”祁晞单方面终结话题。
    郑又灵了解她的脾气，没多问，连人带椅子回了自己工位继续画图。
    一旁，李萌见祁晞空了，坐过来，内疚地说：“师父，我去和李总解释吧，您要不是为了救我，根本不会动手打人，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去和李总说。”
    “萌萌。”祁晞把想走的李萌按在座位上，笑了笑，“从开年到现在，我几乎没休息过，展会事情不多，就当是趁机放假了。对了，你一直不知道我的合同特殊吧？我除了拿设计费，还可以自己接单拿市场提成，展会是开发客户最直接的方式，说不定我这一去能接到大单，那不就是因祸得福，刚刚好？”
    “师父……”
    “行了，别哭丧个脸，上周给你安排的作业做完了？”
    “完了，有几个地方怎么设计都觉得别扭，您帮我看看。”
    “好。”
    “……”
    ————
    之后一段时间，祁晞每天除了本职，还要配合市场讨论展会要用到的各种海报、宣传册的设计，忙得不可开交。
    一直到11月中旬，准备工作才算全部结束。
    展会前一天，优尚一行四人从公司出发，前往西安布展。
    祁晞有个习惯——每到一处，都会去看看当地独具特色的标志性建筑，以积累设计素材，所以晚上聚餐结束后，她没和同事一起回酒店，而是独自上了城墙。
    西安的城墙是现存最完整的古代城垣，历史底蕴丰厚。
    祁晞慢悠悠地走着，偶尔驻足，欣赏着城里城外古色与现代完美融合的别致街景。
    经过一处敌楼，祁晞听到有人打电话的声音。
    无意看过去，发现是位身形高挑的女士，背对她站在垛口。
    女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咬字格外清晰，“我在西安，明天展会开幕式。陈太太那边你先挡挡，尽可能不要承诺她什么，一切等我回去再说，记住一条原则——不能改设计。”
    原来也是来参加展会的，同行。
    祁晞心说，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设计师。
    应该是大公司吧，毕竟，此刻的她即使单手插兜，也能从背影里看出极佳的仪态和藏不住的傲气，哪儿像他们这些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小公司，见客户总卑躬屈膝，根本没有权利让客户等，更没资格跟客户说‘设计不能改’。
    祁晞羡慕这种底气，也曾经幻想自己有一天能成为可以对设计全权做主的顶尖设计师。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毕业7年多了，她依然在做最底层的普通设计。
    ……
    不远处的人还在继续讲电话，祁晞耳边回放的却始终是她最开始说的那句。
    客户的需求竟然可以先挡挡……
    挡挡？
    好熟悉的两个字，声音也仿佛似曾相识。
    祁晞忍不住又看了过去。
    她脑子里对这个声音的记忆很近，但怎么都清晰不了。
    很快，祁晞放弃挣扎。
    因为电话结束，讲电话的人迎着月色走远了。
    祁晞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自嘲地摇了摇头。
    她一定是魔怔了，羡慕就羡慕，竟然会觉得一个在他乡偶遇的人声音熟悉。
    ————
    次日上午九点，展会正式开始。
    优尚是小公司，预算只够选周围的标准展位，面积比较小，又离正门远，起初几乎没什么人来，一直到专业观众的参观结束，流量才慢慢大了起来。
    11点是高峰，最多的时候，祁晞同时接待了七八个。
    好不容易送走一批人，祁晞趁着空档拆了瓶水润嗓。
    一口水才下肚，又是一声，“你好。”
    祁晞条件反射放下水，脸上恢复职业微笑，“您好，是你。”
    来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孟清让，她鼻梁上的伤痕已经完全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无暇面庞和精致妆容。
    相较那晚的反叛感，她今天严谨的着装很显精干。
    “一个多月不见，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干净了。”孟清让说，语气随意又自然。
    祁晞回过神，笑着回应，“您帮我了那么大一个忙，不敢忘。”
    “你是指借你衣服挡挡？”孟清让明知故问，同样的用词，不一样的语气，突然就和祁晞昨晚在城墙上听到的女声重叠在了一起，细看身形也像，难怪她当时觉得熟悉了。
    祁晞终于明白。
    她看着孟清让，真诚地说：“是，那天没机会向您道谢，现在补上，希望还不算太晚。谢谢。”
    “客气。”孟清让笑笑，视线越过祁晞，落在了后面的海报上。
    “有什么可以帮您的？”祁晞见她好像有兴趣，本能地问。
    这话她说了一上午，已经成了习惯，问完就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大公司出来的人根本看不上她的设计。
    祁晞垂眼，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投向孟清让身前的工作证，想看看她在哪家公司高就。
    可惜，她只看到“嘉宾证”三个加粗的宋体，还是同事们讨论了一上午，最终以穷为由不打算去的国际珠宝展开幕式嘉宾。
    这一发现当真应了李萌之前那句‘贵气’，和她们的‘穷气’格格不入。
    “祁晞？”见祁晞走神，孟清让叫了她一声印在参展证的名字。
    后者立即恢复官方笑容，主动开始介绍，“我们公司比较擅长平层和公寓的设计，设计风格偏向现代简约、简美、轻奢……”
    进入工作状态的祁晞很有魅力，谈吐专业简练，通俗易懂，孟清让听了一上午恭维的话，这会儿难得换换耳朵，遂在她介绍完公司业务后，心情不错地又提了几个问题，祁晞均准确作答。
    聊得差不多了，祁晞按照流程进入正题，“您今天来展会是想找软装设计吗？”
    对面，靠着椅背的孟清让抬头看向祁晞，说：“不是，我来找你的。”
    “找我？”祁晞糊涂，“找我做什么？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孟清让不回答，兀自就着自己开始的话题补充说：“准确来说，我来找你要个东西。”
    祁晞更懵，“什么？”
    孟清让合上正在翻看的宣传册，一抬头，笑在眉眼，“我的钱包是不是让你扣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鞠躬
    2021-08-25 21:00:00~2021-08-26 2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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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地浩大1、吴江、yr6127 10瓶；林厌厌t^t 4瓶；

 第 4 章

    祁晞活了28个年头，第一次被人找上门讨要东西，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尴尬她能接受，就是，这位失主的态度似乎不太对，好的有点过分……
    怕被其他同事听到，祁晞压着声，快速道：“对不起，最近太忙，忘记及时把衣服送回去了。您放心，东西我有好好保存，一样不差。”
    孟清让仍是笑着，语气平和有礼，“没事，也怪我自己当时没留意，最近又一直出差在外，没机会找你，今天冒昧打扰，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祁晞取了纸笔过来，推到孟清让面前说，“您留个地址，等展会结束回去，我马上把衣服和钱包快递给您。”
    孟清让没有接，而是看了眼她放在一边手机，问道：“方不方便加个微信？你们公司的设计我挺感兴趣，近期刚好也有装修的打算，不出意外，可能会麻烦到你。”
    有杜明诚在前，祁晞其实不信孟清让的话，她能作为嘉宾出席国际珠宝展的开幕式，身价可想而知，这种人哪怕是为了说出去好听，也不会找优尚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只是，自己受人帮助在前，理亏在后，好像没什么理由说不？
    “我扫您。”祁晞说。
    孟清让“嗯”了声，打开二维码，递到祁晞面前。
    “叮！”扫码成功，祁晞边发好友申请边问，“孟清让，这个是您本名？”
    “是。”孟清让通过验证，站起来说，“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回去再联系。”
    祁晞，“好。”
    送走孟清让，盯祁晞很久的市场部同事范盈立刻跑过来问：“刚那人谁啊？看穿着不像普通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祁晞并不想多说，含糊道：“见过一次，不熟。”
    “好吧，唉，她刚是说要装修吧，你能不能把她的名片推给我，让我跟这单？老规矩，我只要业绩，提成全部归你。”范盈忧心忡忡地叹气，“我这两个月的业绩实在太差了，再这样下去，李总该让我卷铺盖走人了。”
    今年大环境不好，祁晞明白范盈的难处，要是换做其他人，她肯定让了，反正钱没有差，孟清让……不行，她绝不是那种，他们多打几个‘骚扰’电话就能拉到的客户。
    “没给准话就是还没确定，等有眉目再说。”祁晞婉拒。
    范盈失望，“好吧，那你后面记得问。”
    祁晞，“嗯。”
    ————
    下午观众不多，三点之后，标展的人基本都在休息。
    祁晞没完全闲着，独自坐在一边，对照着微信和名片整理客户信息。
    看到孟清让的名字，祁晞停了笔。
    珠宝展在1号馆，离他们所在的3号馆很远，孟清让是怎么找过来的？
    祁晞百思不解。
    其实，真的只是巧遇，就像城墙上的那个背影，一抬头，就看到了。
    ————
    上午近十一点，结束国际珠宝展相关工作的孟清让借故没去主办方安排的饭局，想直接前往机场。
    等待被其他事情绊住的助理周迈过来那段时间，孟清让无事可做。
    想四处走走，又怕让珠宝展上的时尚圈同行认出来，被迫进行无效的寒暄，于是，从会客室出来后，她直接出了1号馆。
    不想，沿一条通道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同样在今天开幕的装修装饰博览会。
    b312，祁晞所在公司的展位，就在5号入口旁边。
    孟清让起初只打算经过，不想工作人没看到她身前的嘉宾证，热情地递过来一张展会说明。
    孟清让出于礼貌，接了，又惯性抬头往里看了眼。
    就一眼。
    祁晞刚好在那一眼里——长发竖起，精神饱满，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做讲解，即使是对什么都不懂，没有任何装修意向，仅仅只是来逛热闹的老人家也耐心十足。偶尔闲暇，会和同事躲在海报架后面摸鱼。葱白指尖转着铅笔，时不时勾头往外瞧一瞧，小心模样让孟清让想到一个和她的年纪非常不搭调的词——探头探脑。
    孟清让无声地笑。
    在祁晞又一次忙碌起来时，捏着展会说明走了进来。
    她没有直接过去找祁晞，而是坐在不远处的休息区等她。
    等到她身边没人了，起身上前。
    ————
    展会结束是个周末，祁晞几人没时间休息，返程第二天直接开始上班。
    晨会上，李姝安排祁晞和范盈几个市场一起整理客户资料，尽快跟进客户需求。
    郑又灵听到这个安排无语地吐了口气，说：“李总，设计部这边一堆的活等着，缺人，缺时间，您把效率最高、客户满意度最高的设计师安排到市场部打下手是不是太浪费了？”
    李姝被当面质疑，表情顿时变得难看，她看向会议期间没主动发过言的祁晞，直接把问题抛给了她，“祁晞，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祁晞放下点在工作记录本上的铅笔，抬眼回视，“没有。”
    “那就这样定了，祁晞不在的这段时间，于海多盯着点设计部的工作，散会。”李姝一锤定音，率先起身离开。
    其他人三三两两，也离开了会议室。
    祁晞和郑又灵走在最后。
    见没人了，郑又灵郁闷地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反驳？一个月又一个月，不画图怎么拿绩效工资？”
    祁晞这几天太累，没什么精神，闻言只是习惯性转了圈铅笔，说：“我有接私活。”
    “私活？”郑又灵诧异，“你哪儿来的时间啊？不会又天天熬到两三点吧？晞晞，你还年轻，长此以往，身体熬坏了怎么办？”
    “没事，我有分寸。”
    “哦，有分寸啊，那去年是谁因为长期熬夜，搞得抵抗力太差，在入冬后断断续续生病两个月的？”郑又灵凉凉道。
    祁晞被揭穿，尴尬地用笔记本蹭了下鼻尖，“谁还没个年轻属猫的阶段了？”
    “……”郑又灵语塞，关于夜猫子这事，她确实没什么资格说祁晞，早几年，她才是真爱黑白颠倒。
    郑又灵没脾气，愤懑地瞪祁晞一眼，缓了态度，“晞晞，我就奇了怪了，你就算不拿绩效工资和市场提成，基本工资也该比我高吧，可我怎么老感觉你缺钱？难道真像之前谁嘴碎说的，家里有个无底洞？”
    郑又灵说者无心，祁晞听者有意，她散在唇边的笑停了一瞬，转瞬恢复。
    “没有的事。”祁晞笑得坦然，语毕，她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你先回，我去泡杯咖啡。”
    郑又灵还想再问，见祁晞是真累，拿走她的本子和铅笔说：“不着急，多歇一会儿，有事我叫你。”
    祁晞笑笑，“谢了。”
    再回来，范盈已经在桌边等了她好一会儿。
    “展会上那个想装修房子的美女联系你没？”范盈问。
    祁晞一顿，神色自若地说：“没有。”心里却在想，要了命了，钱包和衣服的事怎么又给忘了。
    “那你主动问问她呗，马上到月底，我的生死就靠你了。”
    “行。”
    祁晞当着范盈的面翻出孟清让的微信，给她发信息：【孟小姐，我是优尚设计的祁晞，上周五和您在展会上聊过。您当时说想装修房子，现在还有意向吗？】
    孟清让回得很快：【有。】
    祁晞：【好的，那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见一面，聊聊您的需求。】
    孟清让：【今晚就可以。】
    祁晞：【好，您选个地方，我过去找您。】
    孟清让：【云顶，a03，晚上7点。】
    这不就是上次李萌差点出事那个包间？
    孟清让选这里是故意，还是巧合？
    祁晞按着键盘，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范盈见祁晞不动，急得催她，“快答应啊。”
    祁晞看着对话框里的文字，握了下手，无声地对自己说：“没事，这次是个女人。”而且，看起来不像坏人。
    ————
    t&f 16楼，开放办公区的工作氛围一如既往得紧张，不时有人抱着资料匆匆而过，或是在电话里暴躁交流。
    东面，创意总监办公室则用一道墙、一扇门隔出了一室静谧。
    和助理周迈沟通完行程的孟清让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侧洒满了透亮阳光。
    收到祁晞肯定的回复，孟清让按灭手机放在一边，心情不错地屈指敲了下桌面，对坐在对面的周启说：“今天天气不错。”
    周启完全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表情犹如送葬，“姐，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孟清让想也不想，“有。”
    周启窒息，还很委屈。
    他不就是生日当天染了个抹茶绿吗？
    不就一时高兴喝上头，回家之前忘了把头发染回来吗？
    不就，咳，不就一晚上花了八十多万吧……
    “姐，你们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周启抗议，他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吗？至于给他剃了光头不满意，还要让他每天来孟清让的办公室学习t&f发展史，晚上准点背诵吗？他不要面子的吗？
    是的，孟清让觉得完全不用要，“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拿了三个设计大赛金奖，你呢？”
    “……”这是能比吗？
    周启不敢明着杠，随手翻开一页，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小声逼逼。
    孟清让懒得理他，转而问：“你是不是有杜明诚电话？”
    上次在云顶，杜明诚离开之前对祁晞放过狠话，后来听说酒驾出了事故，一直在家休养，算算时间，应该快出来了。
    出来前，有些麻烦事还是算算得好。
    周启抬头，“有啊，怎么了？”
    “打给他，让他晚上6点半到云顶a03。”
    周启懵逼，“谁找？”
    孟清让，“我。”
    “唉？你都让不我跟杜明诚玩，干吗自己找他，大型双标现场吗？”
    “我找他有事。”
    “什么事？好事，坏事？我跟你说，杜明诚在家憋这么久，突然放出来很可能会因为发疯引起骚动，为了舅舅、舅妈打拼大半辈子的基业t&f着想，我建议你不要找他。”周启摸着良心劝说。
    孟清让哼笑，“话都然你说完了，我不听是不是很不识好歹？”
    周启腼腆一笑，问她，“那电话就不打了？”
    孟清让语气和蔼，“你说呢？”
    周启腰杆挺直，掷地有声地回她，“必须打！”
    不到一分钟，周启挂断电话，“搞定！”
    孟清让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坐起来，开始处理工作。
    周启则继续翻他的t&f发展史。
    十分钟过去，一行字也没看进去。
    挣扎良久，周启忍不住朝孟清让伸出了试探的脚脚，“姐。”
    孟清让，“说。”
    “我今晚没课，没人约，没家回，特别寂寞。”
    “说人话。”
    “我想跟你去云顶！”
    “……”
    孟清让干净流畅地在文件尾页签下名字，头也不抬地问他，“去看热闹？”
    周启谴责她不懂自己，“神仙好惹，小鬼难缠，我是怕你一个人去见杜明诚会吃亏好吧。”
    “呵。”孟清让给杜明诚个胆子他也不敢，不过，有个周启在，流程就不用她亲自去控了，况且，人多的热闹才有看点。
    “去可以，有任务。”孟清让松口。
    周启立马合上t&f发展史，摩拳擦掌地问：“什么任务？”
    孟清让，“发挥你的优点，给个漂亮姐姐当一晚的狗腿子。”
    周启，“……”听着怎么这么像骂人？
    “哪个姐姐？跟你什么关系？一般人我可不伺候！”周启的立场格外坚定。
    孟清让靠向椅背，放任早晨明亮的光汇入眼底，“目前没关系，以后，不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尴尬，忘记定时了……
    周启：没关系你让我给她当狗腿子？我又不是真狗，谁屁股后面都能跟！
    孟清让：放心，你现在当的狗都是你以后犯了事，我给你善后的报酬。
    周启：哦，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领报酬？
    孟清让：迟早。
    周启：迟早是多早？
    孟清让：……
    祁晞：看我心情。
    2021-08-26 21:00:00~2021-08-27 21:17: 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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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清辞 60瓶；永远爱喝冰奶茶 45瓶；

 第 5 章

    傍晚6点55分，比给杜明诚说的时间晚了整整25分钟后，孟清让终于带着周启姗姗来迟。
    见她出现，杜明诚立刻站起来说：“孟姐，您总算来了。”
    不等孟清让说话，周启先一步跳出来找事儿，“唉唉，这话怎么说的呢，我姐就我一个弟弟，你千万别乱叫啊，传出去对我家影响不好。”
    杜明诚一脸菜色，尴尬地改了口，“孟总，您今天找我什么事？”
    孟清让在正中间落座，双腿交叠，一身和气地说：“不着急，还差个人。”
    杜明诚不知道孟清让的打算，只得战战兢兢地坐下，心里慌得一批。
    孟清让则不紧不慢，等周启矫情地擦了三遍杯子，给她添上茶水才又开口，“时间差不多了，去门口等着。”
    周启得令，愉快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向门口。
    杜明诚狐疑，“谁啊？竟然劳烦小周公子亲自去迎。”
    孟清让正垂眼查看祁晞因为没有提前到而发来的道歉信息，回她：【没事，时间刚刚好。】
    回完，孟清让抬起头，笑容和善，“一个朋友。”尾音没散，就听到门口传来周启明朗的声音，“你就是祁晞姐吧？”
    她能听到，杜明诚自然也能。
    后者脸色骤沉，匆忙看向紧闭的门。
    “是，你是？”
    “周启，我姐让我在这儿等你。”
    “你姐姐是哪位？”
    “孟清让啊。”
    门推开，还有点被周启的热情搞得状况外的祁晞一眼就看到了孟清让。
    她今天的穿着没有展会上那么正式，只一身很有设计感的白色套装，长发微卷，细瘦腕间戴着块银色手表，看着干练又矜贵。
    视线往远了拉，是祁晞这辈子也不想再见的杜明诚。
    他的表情很难看。
    祁晞以为他在惦记‘走着瞧’的事，其实他只是无法把孟清让口中的‘一个朋友’和祁晞联系在一起，这俩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是一路的人。
    可如果真有奇迹，那他那句‘走着瞧’不就成了笑话？还在啃老的他根本惹不起有自己独立品牌的孟清让，再者，后面还有在西北小有名气的易一建设要卖在国际上也有一席之地的t&f面子。
    “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孟清让笑着对祁晞说，语气格外熟稔。
    周启看她姐都对祁晞这么好，上来就说：“对啊姐，你坐，别客气，想喝什么随便点，今天小杜总请客，咱都别客气。”
    突然被安排的杜明诚一阵肝疼。
    车祸之后，他被爸妈限制了消费，现在全身上下不到十万块，根本请不起孟清让这尊大佛。
    祁晞还没看清形势，她在周启过度热情地指引下，坐在了孟清让旁边。
    离得进了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内敛高雅又见十足气场。
    很衬她。
    “喝点什么？”孟清让也问，侧着头，看着祁晞，目光专注，笑容温和。
    祁晞心里有太多疑问堆着，想了想，说：“随便。”
    孟清让轻笑出声，很短促，但很抓耳。
    祁晞被她笑得不自在，反应过来自己说‘随便’就是在为难人，遂想改口，却见孟清让的视线已经越过她，对上了后面的周启，“这姐姐说随便点。”
    周启刚把祁晞来时拿的手提袋放好，闻言双手比了个ok。
    玄乎的开场结束，杜明诚终于绷不住，想笑笑不出来的表情非常怪异，“孟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祁晞转头看向孟清让，同样在等她的答案。
    孟清让靠着沙发，神态从容，“小杜总是明白人，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这位，祁晞，不知道小杜总还没有印象？”
    杜明诚拿不准孟清让和祁晞到底什么关系，照实说：“有，我前阵子找她设计过房子。”
    “那就好，来之前，我还担心小杜总贵人多忘事，看来是我多虑了。”孟清让偏头看了眼祁晞，从笑容到语气，处处充满无奈，“不瞒小杜总说，我这朋友啊，脾气软得很，心里有委屈也不敢往出吐，我呢，刚好相反，什么事都要说得明明白白。那我就要问问小杜总了，设计还满意吗？”
    祁晞差点被孟清让的话呛到，她们满打满算，今天才见第三面，怎么就成朋友了？
    还有，她脾气软？软得把杜明诚的脑袋摁桌上，要跟他鱼死网破？
    孟清让对她的误解要多深，才能说出这么昧良心的话。
    祁晞实在看不懂孟清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决定按兵不动。
    反观杜明诚，已经紧张得脑门开始冒汗，心里想着：这俩人竟然真是朋友，那他接下来的回答就得小心点了。
    “哈哈，满意满意，太满意了，祁老师的设计就像艺术品，很有灵性，比我现在的人民币风不知道高级多少倍。”杜明诚大笑着说。
    祁晞作为设计师，自然希望作品被肯定，但如果是杜明诚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评价，她只想说：“你懂个屁。”
    祁晞的声音非常小，奈何孟清让离得太近，还是被她听了过去。
    她转过来，原本清清淡淡的表情里多了点笑意，“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她问。
    “有。”祁晞笔直的坐姿又挺了几分，一身端庄地看向杜明诚说，“杜总过奖。”
    杜明诚，“祁老师谦虚。”
    唯一一个喜欢说实话的孟清让把笑意藏在眼底，继续将话题往下引，“既然方案没问题，那合同是不是该补一补了？”
    杜明诚连声附和，“当然当然，祁老师带合同了吗？”
    祁晞，“带了。”这是习惯。
    杜明诚，“行，今天就当着孟总的面直接签了。”
    祁晞犹豫，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她怎么想都觉得有猫腻，再者……
    “姐，包。”周启双手捧上了祁晞装有合同的包，时机恰到好处。
    祁晞，“……”猫腻的感觉更强烈了。
    犹豫归犹豫，付出了劳动就该收获相应的报酬，这是法律早就定好的，她拿得心安理得。
    “谢谢。”祁晞接过包，从里面拿了两份合同补费用栏。
    “这个是怎么算的？”孟清让问。
    祁晞，“一平30到500不等，看设计师级别，也看公司规模。”
    “嗯。”孟清让看到祁晞算出来的数字有些意外，“祁晞，你先别急着写费用，我和小杜总的父母有点交情，不给友情价不合适。”
    祁晞抬头，已经点在合同上的笔停住，“可以。”这份合同能签成，本来就是孟清让帮忙，给她面子在情理之中。
    孟清让向前倾身，胳膊交错搭在膝头，想了下说：“这样吧，凑个整，一平1000。”
    “！”祁晞手中的笔在纸上滑出一道深又短的印记。是她刚才说得不清楚，还是孟清让对友情价有什么误解，一平1000明明是她正常收费的5倍……
    孟清让说完，像是没看到祁晞的诧异一样，气定神闲地问杜明诚，“小杜总的房子多大？”
    杜明诚的手在颤抖，“370。”
    “那就是37万。”孟清让朝愣住的祁晞抬抬下巴，示意她照这个数字写。
    祁晞没说话，看她几秒后收回视线，笔一抬一落，还是原来的数字——七万四。
    一平1000的设计费，她总有一天会拿到，但一定是靠自己的实力，而不是谁的偏袒。
    孟清让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只在撞上她坚定里透出来的那点小不悦时唇角露出笑容。
    双方签完，各自留存。
    杜明诚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久留，忍着濒临爆发的心态问：“孟总，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孟清让说，想到什么，又给已经站起来的杜明诚叫住，“最后付款日期明确一下。”
    杜明诚直接拿出手机问祁晞，“怎么付？”
    祁晞摊开合同，点了点上面的公户，“转账。”
    不出三分钟，转账完成。
    杜明诚的耐心彻底耗尽，表情生地硬问孟清让，“孟总还有什么吩咐？”
    孟清让彬彬有礼地说：“替我向你父母问好。”
    杜明诚嘴角抽搐，他要是没什么大病，绝对不会把今天的见面告诉第五个人。
    ————
    杜明诚一走，憋笑憋得腮帮子酸疼的周启立马乐得在沙发上打滚，“哈哈哈，姐，你也太欺负人了，七万四啊，就七万四，人小杜总随便请人吃顿饭就比这多，结果愣是被你摁着头还，哈哈哈哈，这话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混啊。”
    可不是吗，人穷爱财，人富爱脸，孟清让今天这么做就是在打杜明诚的脸。
    “为什么？”祁晞不懂。
    周启也收起笑，跟了句，“对啊，咱们家跟杜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你干吗因为这种小事惹杜明诚，被人知道，还以为你的格局和他的心眼一样小。”
    孟清让两人谁都没回，而是抬起手腕，指尖在表盘上轻点，提醒周启，“9点的背诵。”
    周启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起身说：“姐，我先回家了啊。”
    孟清让，“把门带上。”
    很快，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孟清让和祁晞，后者不像周启那么好糊弄，执意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帮我？”还是一次又一次。
    孟清让不再回避，抬眼与祁晞对视，“你即将成为我的设计师，我不想我的设计师心里憋着气，或者，总被人惦记。”
    孟清让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对，细细回味，祁晞总觉得哪里别扭。
    她一时想不出来，只道：“谢谢，希望没给您带来麻烦。”
    孟清让，“不会。”
    “……”
    沉默来得突然。
    祁晞想起来时交给周启的手提袋，回身拿过来说：“这是您的衣服和钱包，您确认一下。”
    孟清让接过来，没看，原封不动地放在了另外一侧。
    还没开始的话题，再次终止。
    祁晞的工作性质要求她绝对不能对客人冷场，于是，她很快找到其他话题，“孟总，您的房子现在什么情况？”
    孟清让往祁晞脸上看了眼，完全不接话，“晚饭吃了吗？”
    祁晞一愣，“没有。”云顶离优尚很远，还是晚高峰，她下班后紧赶慢赶也还是踩着点才到，根本没时间吃饭。
    “我也没吃。”孟清让说，“介不介意边吃边聊？”
    祁晞，“好，我请您。”
    孟清让，“破费了。”
    往出走的时候，祁晞主动帮孟清让开门，还替她拎了手提袋，这是服务行业典型的无微不至。
    孟清让被人‘伺候’惯了，没觉得哪里不对，但在电梯上来，祁晞挡着门请她先进时，牵起唇角说了一句，“祁晞，不用一口一个‘您’，你们公司宣传册上有设计师介绍，如果没印错，我比你小一岁。”
    祁晞的呼吸稍稍停了一瞬，抬眼看向孟清让。
    她的表情一如往常，平和有礼，也慢条斯理，可她这种连杜明诚都要乖乖听话的人，不是应该很在意尊卑？
    ‘您’只是身份的象征，不全和年纪有关。
    祁晞心里的疑问像云雾，聚了一团又一团。
    对孟清让，她连皮毛都不了解。
    不了解，自然无从化解她种种奇怪的行为。
    最终，祁晞直接省略了那个‘您’字，叫她，“孟总，请。”
    作者有话要说：　　祁晞：一平1000的友情价？或许，未来女朋友只是数学不太好。
    2021-08-27 21:17:00~2021-08-28 2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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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请孟清让吃饭的地方怎么选择，对祁晞来说是个难题，贵了不好报销，便宜了，显得慢待。
    正犹豫着，孟清让先她一步开了口，“云顶附近是不是有个商场？”
    祁晞回忆了下，点头，“有，前年才建成的一个新商场，规模还行。”
    “就去那儿吃吧，省得路上折腾。”
    “好。”
    祁晞随孟清让下车库取车，不出十分钟就到了商场。
    孟清让以前从没来过这里，不熟，吃什么让祁晞决定。
    祁晞猜想她肯定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舍掉人气，挑了一家相对安静的锅贴，不想，味道竟然还不错。
    祁晞用公筷给孟清让夹了一个，说：“尝尝，有点简陋，如果觉得不对胃口，我们可以换。”
    孟清让进来之后脱了外套，这会儿上身只着一件宽松衬衣，袖子随意挽至胳膊肘，甚至一高一低，看着少了诸多矜贵，更像忙了一天，终于找着机会犒劳自己的普通上班族，就连说话也像，“不用管我，我吃饭不挑。”
    祁晞不由得看她。
    怎么看都不像。
    吃起来又确实没有抵触。
    一整个锅贴下肚，孟清让放下筷子，和祁晞闲聊起来，“祁小姐，我虽然不懂室内设计，但多少能分辨出好坏，从宣传册里提及的案例来看，你的作品明显比公司其他人的作品高出不止一两个档次，完全有能力去更好的平台发展，为什么要留在那里浪费才华？”
    祁晞没想到孟清让会突然说这个，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抿了口水，避重就轻地说：“同事不错。”
    “这是一个公司里最不值得留恋的地方，想处人际关系完全可以私下处。”孟清让直言不讳，“工作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能力的提升速度和程度，你现在的单位对你的个人发展没有任何好处。”
    孟清让的语气和措辞虽然直接，但说的都是实话，不扎耳，祁晞听得进去，她只是还身不由己。
    “谢谢孟总提醒，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祁晞说，明显是在敷衍。
    孟清让快速皱了下眉，没把过多的不悦表现出来，而是随手给自己扔了个台阶，“真要谢的话，好好帮我设计房子。”
    “一定。”
    “嗯，这方面我不擅长，辛苦祁老师多费心了。”
    一声‘祁老师’带着笑，听得祁晞目光轻晃，“应该的。”她说，“初期的设计可以只提供户型图，但后续光线匹配和家具颜色等细节还是要实地看下房，这样比较有体验感，所以如果真要做，我可能会经常打扰。”
    “这些不是问题，我随时配合。”孟清让说，她顺手给祁晞添了茶水，熟练动作配上好似精雕细琢过的温和面庞，看起来亲近又遥远。
    祁晞心里的疑团顿时就变得密不透风。
    眼前这个人似乎应该是高高在上的，毕竟她能成为国际珠宝展的特邀嘉宾，也能把不可一世的杜明诚压得像个孙子，可她又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吃得惯粗茶淡饭，也没有太多凌人盛气。
    “我脸上有东西？”孟清让放在茶壶，笑问。
    祁晞回神，敛了视线，神色自然地说：“没有。”
    “那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在想……”‘您’字差点脱口而出，在祁晞嘴里打了个转，硬是被她略了过去，“是什么人。”
    孟清让打量着祁晞，唇角牵起，“五官不多也不少的普通人。”
    好解释。
    祁晞信服。
    之后的时间，孟清让始终保持着‘亲民’的态度和祁晞闲聊，她很会递话，更会接话，以至于祁晞被她带了节奏也全然不知，到付账走人的时候才倏地发现，关于装修的事，她们好像只字未谈。
    “或者您把需求和户型图先发给我，有这两样基本就够做方案了。”祁晞说。
    孟清让不接话，开了锁，示意祁晞上车。
    祁晞没办法，只能先按她说的做。
    刚坐上去，郑又灵忽然打来电话，问祁晞设计图的事。
    听语气很着急，祁晞只好在电话里给她提了几点参考意见。
    等祁晞挂断电话，已经是五六分钟后的事情。
    车子发动着，空调里吹出徐徐暖风，一旁，孟清让没有任何不耐烦等着她。
    “孟总，对不起，让您久等了。”祁晞致歉。
    孟清让偏过头，唇角攒着平和的笑，“没事，你住哪儿？我送你。”
    “不用麻烦，出去以后走不远就有地铁站，您把我放那儿。”
    “一脚油的事，没什么麻不麻烦。”
    “……那，谢谢您了。”
    “客气。”
    祁晞和孟清让说了地址，还想给她导航，偏生郑又灵没有一双千里眼，看不到她的处境，电话一过来又是半天挂不了。
    祁晞尽可能言简意赅。
    说到关键时候，余光里忽地压过来一道人影。
    祁晞下意识转头，和距她不过一掌之远的孟清让匆忙撞上视线。
    太近了，她能清楚看到孟清让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睫毛下浅浅的光影，以及光影里安静的双眼。
    孟清让也瞧她。
    瞧她不动了，电话也不回了，忍住笑，用气声说：“继续聊你的，我帮你系安全带。”
    说话的她呼吸温热，轻轻扫在祁晞唇上。
    祁晞无意识抿了抿唇，回了郑又灵一句，“你刚说什么？”
    郑又灵无语，“晞晞，现在才九点，你就开始梦游了？”
    祁晞‘嗯’了声，垂眼看着从身前横过去的胳膊——骨肉匀称，肌肤细腻，臂弯里可见青色血管。
    随着一声干脆的‘咔’，锁扣卡住。
    孟清让自然地坐回去，换挡驶出车位。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始终目视前方，神色轻松，姿势随性，偶尔会在祁晞指路时回一声‘好’。
    “孟总，前面放了一排垃圾桶那里就是，您找个方便的地方靠边停。”祁晞说。
    孟清让看到祁晞说的垃圾桶，顺势跟在一辆车后面停下，打开双闪，借了外面昏暗的光打量着路边的小区。
    很旧，楼距拥挤，小商贩的推车几乎堵得门口水泄不通。
    祁晞下了车，弯腰站在外面对孟清让说：“孟总，谢谢，您回去路上慢点开车。”
    孟清让闻声转过头，笑望着祁晞不语。
    一侧是嘈杂人声，一侧是静谧对视，昏黄灯下还有散着温柔香的暖空气。
    孟清让将身体侧过来，右手食指朝祁晞勾了勾，说：“靠过来点。”
    祁晞不明所以。
    安静片刻，祁晞上前，凑在窗边问孟清让，“您还有什么事吗？啊！”祁晞惊呼一声，略慌张地捂住额头后退了一大步。
    就在刚才，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隐匿在暗处孟清让忽然抬手，用指关节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饱含笑意的说：“祁晞，你的舌头被吃了，还是‘你’字儿烫嘴？让你换个称呼怎么那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鞠躬
    2021-08-28 21:00:00~2021-08-29 2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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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家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祁晞洗了澡，抱来电脑坐在床上看图纸。
    汤圆乖乖趴在她旁边，脑袋上顶着印了它照片的鼠标垫。
    祁晞每按一下，它就‘唔’一声，声音小小的，听着委屈巴巴的，弄得祁晞一度怀疑自己这种行为是不是在‘虐狗’。
    次数多了，祁晞被叫得心虚。
    她盯着汤圆一动不动的脑袋看了一会儿，幽幽地说：“汤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汤圆，“唔~”
    “……唔！”祁晞泄气地学了汤圆一声，静下心来继续看图。
    忙到近凌晨一点，祁晞摘下防蓝光眼镜，揉了揉酸疼的双眼，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睡觉。
    等她拿走鼠标垫，坚守一晚上的汤圆立马像被解除‘封印’一样，扑腾进她怀里求抱抱。
    这里隔音不好，祁晞怕吵着邻居，再加上时间太晚，便没和汤圆玩太久。
    熄了灯躺下，困意顷刻席卷而来。
    祁晞艰难地打了个哈欠，硬扛着睡意拿过手机，想确认起床的闹钟有没有问题。
    屏幕亮起，祁晞水雾迷离的双眼一晃，彻底睁开。
    晚上9点46分，孟清让发了条微信给她：【不听话就要挨打，下次记住了。】
    那时候，她应该刚进小区。
    她平时习惯把手机调成响铃，晚上下车后一直在包里扔着，想是进来那会儿小区里吵，没听到，后来又一直在忙，就给拖到了现在。
    祁晞拉近手机，稍稍调亮屏幕，认真思考孟清让这句话的意思。
    是指‘您’吧。
    分开那会儿，孟清让吐槽得还挺明显的。
    祁晞下巴左右蹭蹭，缩进被子里打字：【好的。孟总，你早点休息。】
    她以为到这个点，信息发出去肯定会石沉大海，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退出，就看到对话框上方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很快，伴随着新消息一声提示音，祁晞收到了孟清让的回复：【这么晚还没睡？】
    祁晞：【赶图，你也没睡？】
    孟清让：【嗯，每天忙不完的事。】
    祁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还不知道孟清让具体是做哪行的，她的工作会忙到什么程度。
    犹豫片刻，祁晞说：【辛苦。】
    孟清让：【还行，习惯了。】
    孟清让：【户型图找到了，我怎么发你？或者，你周末有没有时间？晚上不是说实地看房体验感会好点，我周末刚好空着，如果你时间也充裕的话，可以过来。】
    孟清让后面这条信息很长，祁晞读了两遍，又确认了下工作安排才回她：【周末可以。】
    孟清让：【好，那就周末见，早点睡，晚安。】
    祁晞：【晚安。】
    简短的聊天结束，祁晞按灭手机，没了丝毫睡意。
    她和孟清让在装修的需求上还没什么交流就到了看房阶段，节奏好像快了点？
    节奏快了，拿钱也快，这不就是她们打工人的理想状态？
    对，想那么多干吗。
    祁晞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侧身将被子一裹，一直盖过整晚都觉得不舒服的额头，没几分钟就沉睡过去。
    ————
    次日到公司，祁晞被郑又灵一把按在了桌子上，她眯着眼，凑到祁晞眼跟前观察她的微表情，“说，设计费是怎么回事！”
    祁晞受不了这么近的距离，再加上身体后倾，腰上绷得难受，她随手推开郑又灵，拉过椅子坐下，跟她装糊涂，“什么设计费？”
    “还装傻，就你打了的那个。”郑又灵朝财务室努努下巴，说，“我早上在电梯里遇到财务，她说款昨天就到了。”
    “私户对公户这么快？”祁晞扯了一句，见郑又灵糊弄不过去，表情越发危险，只好端正态度，认真地说，“可能有些人就是欠，打打脑子才能清醒。”
    “比如于海？”郑又灵一屁股坐在祁晞桌上，兴奋地问，“你跟我说说呗，当时到底为什么动的手，怎么打的？我现在特别想知道如何用武力收服一个男人。”
    祁晞对郑又灵的用词不敢恭维，拽了拽被她压着的笔记本说：“昨天火急火燎打电话说图画不完，今天又不着急了？”
    “我去！你不说我都忘了，今天约了客户九点半见面。”郑又灵匆匆站起来走人。
    祁晞笑了声，俯身去按开机键。
    手刚碰到，肩膀忽然被去而复返的郑又灵用力拍了下，奇怪地问：“你给脑门贴创个可贴干吗？受伤了？”
    祁晞直起身体，语气四平八稳，“没。”
    “那你贴这干吗？”
    “辟邪。”
    ————
    后面几天，祁晞白天要应付市场琐事，晚上照例加班赶图，日子过得忙碌且充实。
    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周末。
    前一天晚上，祁晞在微信里问了孟清让家的地址——锦苑，查过之后发现还挺方便，小区门口就有直达公交。
    两人约在下午三点见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祁晞关了电脑，拍拍汤圆的脑袋，在它依依不舍地注视下出了门。
    一路绿灯，司机师傅还把车开得恨不能飞起，以至于祁晞到的时候才刚刚过两点半。
    见客户早到是尊重，太早就不礼貌了，所以祁晞没直接进去，而是站在公交站的雨棚下面等时间。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一阵风吹过，冻得祁晞浑身发抖。
    她裹紧围巾，将大半张脸藏在里面，探头看了眼灰蒙蒙的远处。
    雨幕里有公交在快速驶近。
    祁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怕被溅到路边的积水。
    还好，司机师傅停车很温柔。
    祁晞两手拢在嘴边目送它离开。
    一回身，两三米高的水幕迎面盖了下来。
    祁晞，“……”她躲过了公交，却没躲过能把伊兰特开成赛车的出租。
    ————
    两点五十五，祁晞按响了孟清让家的可视门铃。
    很快，门口传来一声短促的‘噔’，紧接着是孟清让有点哑的声音，“门开了，上来。”
    祁晞扯过围巾盖住满是污点的衬衣，说：“好。”
    孟清让住的是一梯一户的高档小区，祁晞出电梯后不用找，抬头就是敞开的大门，往里看，见不到任何人影，只有一双女士拖鞋规规正正地摆在门口。
    祁晞站在门口犹豫几秒，换了拖鞋。
    进到屋里，暖意扑面而来。
    祁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适感过去，祁晞放开视线，在宽敞的客厅里寻找孟清让的身影。
    头一圈无所收获，目光第三次从沙发上掠过，才终于看到几乎和浅色沙发融为一体的孟清让——她在沙发上侧躺着，双眼紧闭，身上盖了条毛毯。沙发很宽敞，对比的本来就‘骨感’，这会儿还蜷缩着身体的她稍显单薄。
    祁晞没有贸然靠近，站在离孟清让很远的地方，试探着叫了声，“孟总。”
    孟清让身体动了下，缓过几秒才慢慢睁开眼睛，“来了。”声音比在监控器里听到的更沙哑，鼻音很重。
    “你感冒了？”祁晞边问边往过走。
    孟清让低低应了声，撑着坐起来，对祁晞说：“随便坐。”
    “嗯。”祁晞找了个稍远的位置坐下，趁机打量正将毯子往上拉的孟清让。
    她脸上没什么血色，头发有点乱，毯子裹上肩头，用下巴一压，哪儿还瞧得出半点之前的矜贵和傲气，反倒……反倒娇气得很。
    也就表面看起来。
    一抬眼，一说话，还是之前那个总和和气气的孟总。
    “你这一身怎么弄的？被人打劫了？”孟清让笑问。
    祁晞掩饰性拉围巾来挡，“没，出租车路过积水路段没减速。”
    “车牌号记不记得？”
    “不记得。”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直接报警。”
    祁晞攥着围巾，心说，“不用这么较真吧。”心思表现在话里却成了，“好。”
    孟清让一眼看透，还很不给面子的直接戳穿了，“装得不累？”她问，笑着，没有半点不悦，弄得祁晞怪不好意思的。
    这反应也不能怪她吧，客户是上帝，服务者怎么能反驳上帝？
    祁晞最终什么都没说，顶着孟清让饱含笑意的目光说：“要不要换时间，等你病好了我们重新约？”
    “不用。”孟清让掀开毯子站起来，俯身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口，而后放下对祁晞说，“去洗洗。”
    祁晞一愣，反应过来孟清让话里的意思后本能拒绝，“没事，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现在偷懒，明天就会变成我这样。”孟清让笑着反驳，说完还很配合地打了个喷嚏，眼睛生理性冒出泪花，再开口鼻音也更重了，“看吧，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你眼前。”
    祁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眼睛里都是孟清让无奈的笑，和沾了眼泪花后湿漉漉的睫毛。
    “还不起来，要我拉你？”孟清让笑问，说话时手也跟着动了，好像真的要去拉祁晞。
    祁晞见此，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动作比较快，像是躲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样。
    老实说，会让人脸上难看，可孟清让只是轻笑一声，好脾气地说：“我又不会吃了你，慌什么？”
    祁晞，“……孟总说笑了。”
    “你跟我来。”孟清让压根不征求祁晞的意见，直接宣布结果。
    祁晞两眼望天，摸了把还潮的头发，硬着头皮跟上了孟清让的步子。
    “洗漱用品都在架子上放着，要用什么自己找；浴巾柜子里有新的；换洗衣服我等会拿给你……”孟清让一一交代，说完回过头问祁晞，“还有什么？”
    祁晞摇头，“没了。”
    “那行，你先试试热水，我去给你找换洗衣服。”
    “谢谢孟总。”
    “没事。”
    孟清让一走，祁晞吐了口气，站在宽敞的浴室里粗略观察——很大，各类护肤用品一应俱全，至于热水，根本不用试，智能卫浴，水温恒定。
    祁晞无事可做，安静地靠在墙边等孟清让。
    等了约莫10分钟，也不见她再过来。
    祁晞疑惑地走出来寻找，最后发现，孟清让正在不远处的卧室里讲电话，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祁晞略作思量，决定速战速决，她只需要把头发拾掇干净就行，衣服其实已经暖得差不多快干了，凑合能穿。
    祁晞快速回去浴室，关上门，开始脱衣服。
    殊不知，她刚转身，孟清让就单方面终止了谈话，“今天就先这样，我还有事，过程就不听了，你那边处理好了直接告诉我结果。”
    挂断电话，孟清让拿了衣服去找祁晞。
    看到浴室的门闭着，孟清让没多想，随手敲了一下，顺势拉开。
    里面，祁晞的手刚摸到花洒开关。
    突然听见敲门声，她心头猛地一跳，满是诧异地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空气静得心跳逐渐嚣张起来。
    孟清让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唇角挂着笑，坦荡地上下打量祁晞一番，对上她的眼睛，赞赏道：“身材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善言辞，想请读者说点什么。
    2021-08-29 21:00:00~2021-08-30 21:00:00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我想阿允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为什么我还是学渣、4698031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吴江 10瓶；

 第 8 章

    祁晞僵在原地，身体里快速窜起一股不知名的热意——从耳尖到脸颊，不过须臾就传遍了全身。
    她极力稳着心神，拿起放在一旁的脏衣服挡住关键部位，解释说：“我以为你还要打很久的电话，就想着先凑合洗一下，这样节省时间。”
    “嗯。”孟清让应着，神色自若地往里走。
    祁晞不由得抓紧衣服往后退。
    身后就是花洒，不小心磕在凸起的金属旋钮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孟清让听到，眉心顿时拧起，沉下声问她，“怎么了？”
    祁晞憋着口气，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很不自然，“没事，磕了一下。”
    “我看看。”孟清让随手将衣服放下就要过来。
    祁晞连忙紧贴住墙，矢口拒绝，“不用！”
    她的声音很大，甚至有点尖锐。
    孟清让当即就停了下来，直直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祁晞后知后觉自己反应过激，靠紧冷冰冰的墙想：“完蛋了，生意谈不成，饭碗怕是也保不住了。”
    “孟总，我……”祁晞想说点什么缓和，话刚出口，孟清让忽然笑出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笑得随性。
    她后退两步，两手环胸，倚着洗漱台，脾性极好地问她，“你有的我也有，至于？”
    孟清让的态度前后反差有点大，祁晞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怔了几秒才慢慢吞吞地开口，“有点突然。”
    “确实，怪我没礼貌。”孟清让吸了下堵得难受的鼻子，颇为认真地说，“要不，我也脱了，给你看回来？”
    说话的孟清让因为感冒，嗓子哑哑的，这会儿再一低，一慢，一刻意断句，祁晞怎么听都觉得别扭，她求饶似的叫了声‘孟总’，说：“你就别逗我了。”
    孟清让眉毛轻抬，觉得她这话稀奇，“活到这把年纪，还是头一次听到谁评价我会逗人。”
    祁晞心态彻底崩了，她这会儿后背凉得要命，偏偏身上的热意还在一波接一波往上冒，再这样下去，她人要没了。
    孟清让也不知道是品出来祁晞的心理活动了，还是怎么回事，她垂下胳膊，好心地放了祁晞一马，“我先出去了，你快洗吧，别真冻感冒了。”
    祁晞感激涕零。
    等她一走，立马锁了门，长长吐出口气。
    这单生意，她不太想做了。
    ————
    祁晞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孟清让正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眼皮朝祁晞看过来。
    “这身衣服你穿比我好看。”孟清让说。
    祁晞低头瞧了眼，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只好挑了个最安全的回答，“孟总过奖了。衣服我回去就洗，这次一定不会拖一个月再还。”
    孟清让失笑，“祁晞，你行了啊，咱俩也就这点缘分，犯得着你老惦记还？”
    祁晞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还，难不成还一辈子欠着？
    “坐吧。”孟清让拖着尾音，语气里都是无奈，“怎么做什么都要我请你？”
    祁晞尴尬，她平时真不是这样的，按郑又灵的话，她就算明摆着哄客户，客户也会一边笑一边感谢，完全不会冷场，到孟清让这儿……她变异了。
    这次没再有什么意外，孟清让给了祁晞户型图，又和她说了需求，待她大致看完后，说道：“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了解的？”
    “暂时没有。”祁晞说，“不过，我有个疑问。”
    “你说。”
    “这个小区我听说过，是前年最受欢迎的精装高档楼盘，我记得当时新闻上有专门报道这里的软装设计——请的是国内很知名的建筑设计师，无论设计，还是选材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完全没必要重新装修。”
    “嗯，你说的没错，现在的设计确实不错，但就我个人而言，它有一个很致命的缺陷。”孟清让靠着沙发，平淡目光从窗明几净的客厅缓缓滑过，然后对上祁晞，“没什么人味儿。”
    祁晞醍醐灌顶。
    的确，这个小区的房子，面积最小的也在200以上，再加上黑白色调的至简设计风格，固然高档，但没有丝毫家的感觉，要是独居就更显得空荡。
    “孟总，你一个人住？”祁晞问。
    孟清让缩在毯子里的手往肩后压了压，玩笑着说：“是啊，马上30，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人，祁老师呢？”
    “我？”话题突然扯到祁晞身上，她倒也没避讳，“我不婚。”
    “不婚不影响谈恋爱。”
    “麻烦。”
    祁晞不假思索的回答出口，孟清让笑了声，眼睛里再次冒出泪花。
    祁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问：“孟总，我说错什么了？”
    孟清让仰起头，苦笑，“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鼻子不争气，想打喷嚏打不出来，酸得。”
    祁晞太懂这种硬生生憋回去的感受，她急忙起身抽了两张纸，想给孟清让。
    看到她的手还在毯子里缩着，行动快于意识，直接把纸按在了她已经滚出泪珠的眼角。
    一瞬间，两人同时定住。
    祁晞忘了收回手，隔着不过咫尺的距离，定定地看着孟清让。
    她很美，是那种即使不带妆也像是精雕细琢过一样的美。
    此刻，眼睛里映着一层水润的光，笑起来如星辰般耀眼，“谢谢。”她说，低哑嗓音仿佛勾动了无形空气。
    祁晞手一抖，如梦初醒。
    她快速撤了手坐回去，洋装自然地接话，“不客气。”
    孟清让刚流过泪，看人的时候眼尾泛着红，衬得脸色越发得白，“祁老师这么会照顾人，不谈恋爱可惜了。”
    祁晞团起纸巾，将被眼泪沾湿的那一处紧紧团在里头，“我喜欢的类型比较特别，很难找。”
    孟清让笑着摇头，“再特别也肯定没我喜欢的人特别。”
    祁晞攥住纸团，抬眼，“你喜欢什么人？”
    孟清让，“女人。”
    “！”祁晞握紧手，脸上藏不住的震惊。
    孟清让一直看着祁晞，看她直接的反应笑了笑，语气依旧平和，“难以接受？”
    “不是。”祁晞语速略显匆忙，“我只是觉得意外，您看起来……”
    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祁晞头一次觉得手机自带的烂大街铃声好听，她迅速拿出手机，对孟清让说：“抱歉，我接个电话。”
    孟清让，“请。”
    祁晞立即站起来，往阳台方向走去，同时接听闺蜜唐嘉的电话，“嘉嘉。”
    唐嘉，“晞晞，我回来了！你现在在哪儿？晚上来我家，咱俩一起睡啊！”
    唐嘉的嗓门很大，祁晞的手机隔音不好，二者撞在一起，私密对话基本等于外放。
    孟清让看着祁晞匆匆的背影，嘴角笑意不变。
    不过两三分钟，祁晞讲完电话回来。
    她身上已经没了之前的震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问孟清让，“你对这次的装修有没有什么特别需求？”
    孟清让，“没有，像个人住的地方就行，别让我上一天班回来，还老以为是在办公室，不对，还不如办公室热闹。”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尽快出个方案给你，最晚下周三。”祁晞说。
    孟清让，“辛苦。”
    祁晞，“应该的。”
    关于装修的谈话，基本到此结束。
    祁晞看了眼时间，主动辞行，“孟总，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等方案出来，我第一时间发给你。”
    孟清让，“好的，合同今天不签？”
    祁晞，“不急，方案您看上了才会进入图纸设计阶段，合同在这个之前签。”
    “行，你到时提醒我。我今天.衣衫不整，就不送你出去了，还记不记得怎么走？”
    “记得。”
    “嗯，有事打电话给我，号码我等下发你微信。”
    “好。”
    祁晞收拾东西起身，看到一旁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回身对孟清让说：“衣服我明天快递给你，可以吗？”
    孟清让抬头，缓缓目光对上祁晞，笑着说：“留着穿吧，没骗你，你穿这身真比我好看。”
    可是无功不受禄……
    祁晞最终还是没有坚持，道过谢，拿着脏衣服离开了孟清让家。
    出去的路不难找，就是有点远，祁晞走了十来分钟才看到大门。
    门口风大，她抱着胳膊，也还是没能阻止冷风从衣领里往进灌。
    等坐上公交，祁晞身上已经凉透。
    她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着，拿出手机准备给唐嘉发微信，说自己现在过去她那儿。
    屏幕点亮，最上面的提醒是孟清让发来的手机号码和她的疑问：【祁老师，你反感同性恋吗？】
    祁晞不讨厌，在她看来，感情只有爱和不爱，没有同性、异性之分，可是……这种问题真的适合问一个见都没见过几次的陌生人？
    祁晞觉得不合适。
    不合适就不愿意如实回答。
    她解锁手机，从消息通知点进孟清让的微信，回她：【不了解，所以没想过这个问题，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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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

    祁晞乘坐公交车晃晃悠悠地抵达唐嘉住处时，太阳已经下了山，黄昏薄暮，冷风刺骨，她在路边买了一袋糖炒栗子，暖烘烘地抱在怀里往小区里走。
    祁晞和唐嘉是大学同学，但不同专业，祁晞学设计，唐嘉学法语，两人认识是在大一开学的头个周末。
    那天，祁晞有事要‘进城’，在公交车上遇到了小偷。
    没偷她，而是用手指夹旁边一个女生口袋里的手机。
    祁晞发现后没有声张，数着车子拐弯那一秒，狠狠踩在小偷脚上，然后弱弱地缩着肩膀道歉，“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偷装得人模狗样，乐呵呵地安慰她说：“没事啊小姑娘，你别哭，叔叔一点也不疼。”
    经祁晞这么一闹，小偷没办法继续低调，一到站马上下了车。
    祁晞见终于安全了，用胳膊肘杵杵对整个过程一无所知的女生，沉声提醒她，“把手机拿在手里，这路车上小偷很多。”
    这个女生就是唐嘉。
    那天之后，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转眼10年过去，情意更甚。
    唐嘉毕业后做了几年翻译，每天不是翻资料，就是翻人声，时间一久觉得没意思，便改行入了从小就喜欢的时尚圈，给那些富家太太做造型指导。
    她这次出差其实是出国培训，一去两个月，思乡情切，眼下终于见到好闺蜜，跳起来就是一个熊抱，差点没给祁晞重新撞回楼道里去。
    “晞晞，我想死你了！”唐嘉格外真情实感地说 ，“你都不知道，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打电话，连谷扬的约会都给拒了！”
    谷扬，唐嘉的男朋友，她在做造型指导期间认识的一个富二代。
    两人处了快3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她要说连谷扬的约会都拒了，那祁晞信她是真想自己。
    祁晞摁住想把唐嘉扔下去的冲动，一手托着她，另一手关了门，懒洋洋地说：“我也想你。”
    唐嘉跳下来，一根指头戳着祁晞的肩膀，表情危险，“我不信，你摸着良心重新说。”
    祁晞没摸，提起还滚烫着的糖炒栗子说：“吃不吃？”
    “吃！”唐嘉一把夺走栗子，跑去沙发上盘腿坐着，问正不紧不慢往里走的祁晞，“你这衣服哪儿买的？还挺好看。”
    祁晞坐到唐嘉旁边，拿了个抱枕过来捏着玩，“不是我的。”
    唐嘉，“……咦？”
    唐嘉长了张娃娃脸，眼睛还大，盯着人看的时候特别有神，祁晞每次被她盯，都忍不住说实话，今天……
    “下午见客户，遇到点意外，把工装弄脏了，这是客户好心给借的。”
    “哦哦，你客户眼光不错啊。”
    “是吗？”
    “是啊，这身衣服粗看款式简单，其实全是细节，穿上很提气质，一下子就把你从土锤变成了女神，唉，别这么看我，你自己琢磨琢磨你平时的打扮，工装就工装吧，没有一点设计感，丑死了！我说你土锤那都是客气的好吧！”唐嘉吐槽完，提溜起祁晞肩膀处的衣服，真诚赞美，“话说回来，你这身衣服有点意思，很像我女神近两年的设计风格——不是传统的中正仁和，看着随意，一穿马上就显人了。”
    “唉，晞晞。”唐嘉咬着栗子壳，声音含混地说，“你以后就按这个标准穿，咱腰细腿长胸又大，干吗不打扮自己？你都28了，再往后几年，一结婚一生娃，想美可就没机会了。”
    祁晞敷衍地应了声，解开左手袖扣，挽起了半截袖子。
    换到右侧，手腕猛地被唐嘉抓住。
    “怎么了？”祁晞莫名。
    唐嘉手在颤抖，“m，m！啊啊啊！真的是m！”
    祁晞也看到了，袖口内侧绣着个花体的m，可是，“m怎么了？”
    唐嘉兴奋得溢于言表，“我女神啊！”
    祁晞，“谁？”
    唐嘉火速撂下栗子，连扯三张湿巾擦了手，无比虔诚地抚摸着祁晞的袖子，问她，“晞晞，你还记不记得我进时尚圈是因为谁？”
    “嗯。”唐嘉说过，“因为一位华人女装设计师。”
    “对对对。”唐嘉激动，“她17岁就拿了国际设计大赛女装组的冠军，之后一年进入世界顶尖的设计工作室当学徒，两年后凭借名为‘灵’的晚礼服再次登上时尚圈顶级赛事的冠军宝座，成为圈内炙手可热的新星，关键，那个时候的她才20岁啊！20岁！”
    祁晞不了解这个圈子，感受不到唐嘉的激动，在她依依不舍地注视下扯回袖子挽起来，淡声说：“继续。”
    “哦。”唐嘉，“毕业后，她急流勇退，辞去职位回国，进了t&f从基层重新做起。我到现在都能想起来她第一次代表t&f接受采访时说的那句话‘我只设计你想成为的那类女人，自己定义自己，而不是被男性和大众审美定义’，太有魅力了，不过，也就是因为她太追求自由和舒适，跟t&f所遵守的传统背道而驰，以至于不到两年时间就因为理念与t&f格格不入被处处排挤。”
    “理念不合为什么不走？有能力的人不会缺少平台。”祁晞疑惑。
    “因为t&f是她家的啊，她是独生女，迟早要接手的嘛。”唐嘉叹气，“当时也有媒体猜测，她被排挤其实不全是因为理念不合，根本原因可能是风头过剩，可惜，小人之心终究难成大事，我女神并没有因为秀被无故取消大闹，她倾家荡产买下自己进t&f后所有的设计，成立独立品牌nature，打破了僵局，只用三年就让nature一跃成为t&f最大的摇钱树。那之后，t&f就没人再对她有不同声音，她开始参与t&f的成衣和高定设计，再次以t&f发言人的身份站在了时尚前沿。”
    隔行如隔山，唐嘉说的这些祁晞一无所知，不然也不会到她说起才知道孟清让是干什么的。
    但是，知道了又怎么样？
    “厉害。”这就是她的反应，语气平得跟瓮里的死水一样，敷衍又潦草，听得唐嘉一双眼睛瞪得堪比铜铃，“你知道不知道我女神的品牌一件成衣卖多钱？”
    祁晞无比诚实，“不知道。”
    唐嘉，“那你知道不知道凡是袖口秀了m的衣服是我女神自己穿的衣服，有些甚至在店里买不到？”
    祁晞无辜眨眼，“这就更不知道了。”
    唐嘉自己给自己掐人中，急需一粒速效救心丸。
    “你就说你知道什么吧。”唐嘉放弃挣扎。
    祁晞侧身躺下，头枕着胳膊仔细思考，一张嘴，能给唐嘉气吐血，“知道我现在穿着的可能是你女神的衣服。”
    “不是可能，根本就是。”唐嘉断定，她入行时间不短，真假一眼就能看出来，“呜呜呜，而且这件衣服真的没有在店里卖过，nature每季的成衣都在我的脑子里刻着，我保证绝对没有这件，祁晞晞！你现在就是独一无二的，你知道吗？”
    祁晞抬起手，看了一眼又放下，四平八稳地说：“好说好说。”
    唐嘉想打她。
    忍了忍，趴在祁晞身上，讨好地扯她的头发，“晞晞，咱俩还是不是好朋友？”
    祁晞微笑，“当然，我就你一个闺蜜。”
    “那闺蜜想要的东西，你是不是一定会给？”
    “不是，像我身上现在这套衣服就不能给，还要还的。”
    唐嘉唏嘘，“你还是没明白，你觉得一个高档女装品牌的创始人，一个知名时尚消费品牌的创意总监，会要别人穿过的衣服？”
    祁晞觉得不会，“那也不能转手。”
    “好吧。”唐嘉本来就不是真心要，只是想感受下一件小十万的衣服穿着什么感觉，“对了，你客户怎么会有我女神的衣服？很熟？”
    祁晞呼吸匀称，“不熟。”
    “那就是关系硬？”
    “不是。”
    “那是什么？！”唐嘉炸毛。
    祁晞慢腾腾地抬起眼皮，反问：“你先告诉我，你女神叫什么？”
    唐嘉捧着祁晞的袖子，按捺不住兴奋，“m，孟，孟清让！”
    “……”果然。
    祁晞翻了个身，变侧躺为仰躺，面带微笑地说：“巧了，我客户也叫孟清让，不出意外，应该和你说的是同一个人。”
    “我的天！”唐嘉惊呆，“次元壁破了，次元壁破了，不对啊，以我女神的身家啊，怎么会找上你做设计？”唐嘉狐疑。
    祁晞不语。
    这个问题，她比唐嘉更好奇，而且已经持续了很久。
    唐嘉端着下巴思考。
    蓦地，她一巴掌拍在祁晞大腿上，拍得她一个激灵坐起来，表情窒息，“姐，这是腿，腿。”
    唐嘉哪儿管得着什么腿不腿的，她侧身正对祁晞，一派严肃地说：“晞晞，关于我女神的性取向有个传言……”
    “她喜欢同性。”祁晞低头揉着腿，从容接话。
    唐嘉诧异，“你知道？”
    “刚知道。”祁晞含糊，没说这个‘刚’其实是从孟清让本人那儿来的。
    唐嘉点头，吸了口气，甚是小心地说：“那你说，她的目标会不会是你啊？”
    祁晞一怔，侧身靠着沙发笑出声来，“你开什么玩笑？”
    唐嘉，“我没开玩笑啊，你这长相比外面那些网红脸，还有什么漫画脸好看太多，如果给有眼光的人挑，绝对会选你，就是摆着也高级啊，而且，根据我的了解，孟清让表面上看起来总和和气气，实际并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你觉得她这种人会平白无故找一个没名没气的设计师折腾自己的房子，还给她自己的衣服穿吗？”
    唐嘉的反问一针见血，祁晞想不到答案。
    她默了一会儿，一手捏着袖口精致的扣子，不慌不忙地说：“你确实想多了，光环越大的人越喜欢乖巧听话的类型，好管，我吧，不听话。”
    这是孟清让亲口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孟清让：那，你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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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为什么我还是学渣 20瓶；想喝四季春玛奇朵 10瓶；梦梦呀 4瓶；飘离 1瓶；

 第 10 章

    周一上班，李姝在晨会上点名道姓把市场部骂了一遍，范盈作为上一季度的销售标兵首当其冲。
    会后，她自觉受到了羞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祁晞旁边找安慰。
    祁晞……该干活干活，该聊天聊天，时不时递她张纸擤擤鼻涕。
    不远处的郑又灵做事好静，偏偏范盈哭得浮夸，她实在不堪其扰，在微信里‘拍了拍’祁晞的肩膀，求她，“要不你还是说点什么吧。”
    祁晞回复了个‘束手无策’的表情，两人直接在微信里聊了起来。
    范盈视力不好，哭的时候把眼镜搁在一边，这会儿只听到噼里啪啦的键盘声，看不清楚祁晞在干吗，她狐疑地扒来眼镜要看。
    祁晞余光瞟见，从容不迫地最小化微信，露出下面的ppt。
    “你要写方案？”范盈问。
    祁晞，“嗯。”
    “新客户？”
    “不算。”
    “那就是老客户，我这几天没见着熟人来呀，谁啊？”
    “你之前盯着我在微信上约的那位。”
    范盈懵逼，一下子没想起来。
    仔细咂摸几秒，惊叫一声，兴奋地问：“成了？”
    祁晞也说不上来，“算是。”
    “给我给我！说好了的！”
    “别急，等拿到合同再说，说不定方案一发出去就夭折了。”
    “不可能！”范盈盲目自信，“你发出去的方案就没有被打回来过，这单绝对稳！”
    祁晞头疼，她这嗓子一吼出去，别说办公区其他同事，连一周只来一次，刚从李姝办公室出来的设计总监沈菁都听到了。
    她挺着八个月的孕肚走过来，笑问：“新活儿？”
    祁晞给沈菁让了个凳子，说话郑重不少，“嗯，周末实地看了看，有点头绪。”
    “哪儿的什么房？”
    “锦苑。”
    沈菁眼睛一亮，说：“好好干，成了就是全公司头一个高档住宅。”
    祁晞，“嗯。”
    沈菁点了点头，靠近祁晞，低声说：“我孕检指标不好，下周开始就不来公司了，设计部这边的事情你最熟，经验也丰富，我刚才和李总提了让你暂代总监的事，半年时间，明白我的意思？”
    祁晞明白。
    她一进公司就跟着沈菁，后来出师也对沈菁始终尊敬，在优尚，沈菁是最希望她好的人，她一走，自然想把守了近十年的位置留给最信任的人。
    只是……
    祁晞抬眼看向李姝办公室。
    于海还在里面。
    她无声地勾动唇角，没告诉沈菁，现实恐怕要让她失望。
    ————
    之后三天，祁晞查阅了很多资料，终于踩着下班的点把设计方案发到了孟清让邮箱，并在微信留言：【孟总，初版方案发到你邮箱了，有时间看看。】
    “晞晞，走不？”已经收拾好，准备下班的郑又灵习惯性问祁晞。
    她知道祁晞住得远，每天单程的通勤时间就要一个半小时，很辛苦，所以从她前年买车开始，只要没急事就一定会捎祁晞一段。
    祁晞应了声，起身整理东西。
    两人聊着天下车库。
    坐上车，郑又灵突然‘哎呀’一声，说：“晞晞，你等我会儿啊，我忘拿手机了。”
    祁晞说不着急，让她别慌里慌张。
    郑又灵一走，祁晞一个人无聊地刷着微博，对车外的一切置若罔闻，一直到男女熟悉的声音从车窗未关严实的缝隙里飘进来。
    “李总，祁晞比我进公司早，人气也高，您把代理总监的位置给我，其他人会不会有意见啊？”于海声音里透露着为难。
    李姝毫不在意，“怕什么，别说是小小一个人事任命，整个公司现在都是我说了算，有意见的让他直接来找我。”
    “那祁晞呢？她会不会一气之下辞职啊？老李总好像很看重她。”
    李姝哼笑，“她不敢。”
    伴随着两声车门关闭的声音，于海和李姝先后坐上了不远处一辆红色的车。
    祁晞靠着椅背，心如止水地看着两人急不可耐地纠缠在一起。
    很快，车身开始规律地晃动起来。
    祁晞看看车身，再看看李姝投入的表情，张着嘴，呐呐地说了一句，“这么激烈吗？”
    约莫十分钟，郑又灵回来，奇怪地问祁晞，“看什么呢？怎么还津津有味的。”
    祁晞不明说，侧身去拉安全带。
    想到什么，祁晞忽地问：“你今天开的这是谁的车？”
    郑又灵，“我公公的，我的限号，我老公的在4s店维修。”
    “嗯。”祁晞应了句，无声地想：第一次出现的车，公司应该没人认识。
    “走南门吧，北边堵着。”祁晞在郑又灵想左转时，慢腾腾地说。
    郑又灵不疑有他，北门出去就是个大十字，成天堵，最近修路就更不用说。
    郑又灵揉着方向盘右转，顺便指挥祁晞，“放首歌。”
    “好。”祁晞打开手机连蓝牙，等待过程中，视线一侧，看到后视镜里李姝惊慌失措地从于海身上翻了下去。
    “不是，你突然笑什么啊？”郑又灵瞟见祁晞乐不可支的表情，瘆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没什么。”祁晞优哉游哉地打开网易云，放了一首肥皂的《狂徒》。
    郑又灵看祁晞一眼，握紧了方向盘。
    她对这首歌就一个记忆点——攻气十足的女将军指着她的鼻子吼了一句‘老子不疯怎么狂’。
    祁晞每次放这首歌，一定是她心里不痛快的时候。
    所以，自己刚走的这几分钟里，谁又惹到这位大设计师了？
    ————
    郑又灵回家要走一段绕城。
    她在上高速前，把祁晞放在离家还有两公里的地铁口，叮嘱她，“打车回，花不了你几个钱，今天走路冷死你。”
    祁晞一圈圈围巾裹好，只露一双眼睛，敷衍道：“知道了。”
    郑又灵信她个鬼，肯定又是慢慢腾腾半小时走回去，真不知道挣的钱都花哪儿去了，对自己都这么抠搜。
    “那我走了啊。”郑又灵说。
    祁晞两手焐在围巾里，往前拱了拱，“路上小心。”
    郑又灵，“好。”
    郑又灵料得没错，祁晞果然是打算走回去的，只不过才走三四分钟，手机忽然响了两下。
    多半是客户，除此之外很少有人这么勤快得给她发微信。
    可是，冬天在路上看手机真的很冷啊。
    祁晞在不让手冻和不让客户久等之间僵持良久，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从围巾里抽出了一只手。
    发信息的是孟清让。
    【邮件收到了。】
    【我大致看了一遍，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方不方便和你当面聊？】
    祁晞走到路边站定，给孟清让回复：【方便，你说个地方，我马上过去。】
    孟清让不答反问：【你现在在哪儿？】
    祁晞：【下班路上。】
    孟清让这次回得很慢，过了有大约半分钟才发来一条语音。
    祁晞点了下，快速将手机放至耳边，“我是问你具体在哪个位置。”开始是一声很轻很短的笑，像浸在耳边的气声，后面逐渐清朗，但笑意不减。
    祁晞立于风口，头发被吹得肆意纷飞。
    她抬起下巴，将围巾往下压了压，感觉到脸上刀一样的冷风，又急忙缩回去，用文字回复孟清让：【西三环边上的地铁口。】
    孟清让依旧是语音，“找个不冷的地方等我。”
    祁晞，“？？”等她干吗？
    没等祁晞想明白，对话框下方再次蹦出一条语音，里面有她想要的答案，“我去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鞠躬
    2021-09-01 21:00:00~2021-09-02 21:00:00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为什么我还是学渣、46980316、孤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零澪伶、joahye 10瓶；是金智秀的老婆呀、向日葵 5瓶；

 第 11 章

    祁晞一毕业就来了优尚，在这里待了六年多。
    这期间，不是没有客户主动提出接送她，有时是天气恶劣，同时客户人还不错；有时是相谈甚欢，客户还想再聊；还有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孟清让算哪一种？
    祁晞抬头看了看天，这会儿虽然暮色沉沉，但不见丝毫云雨迹象，应该算是个好天气，所以第一种不可能。
    那么相谈甚欢？
    这，她们还没谈呢。
    剩下的……
    “姑娘，麻烦让让。”环卫大爷从清洁车上探出半个身子和祁晞说话。
    祁晞见是自己挡了路，忙往后让了一大步。
    “谢谢你啊。”大爷笑呵呵地说。
    祁晞，“不用客气。”
    祁晞将下巴缩在围巾里，目光轻轻地看着大爷过了马路，很快消失在对街的人流里。
    孟清让久等不到祁晞的答复，直接打来了电话。
    祁晞回神，按下接听，“喂，孟总。”
    她刚好站在风口，一开口声音被吹得四分五裂，怕孟清让听不清，马上拢住话筒补了句，“听得清吗？”
    “听得清。”孟清让说，“打电话是想问，我方便去接你吗？”
    话都问到这儿了，祁晞还怎么继续说不？
    “麻烦了。”祁晞说，然后又报了一遍位置，具体到右手边是整条路上被砍得最秃的那颗梧桐树，它正在挂水。
    孟清让听完忍不住笑，“不用这么详细，我找得到你。”
    是吗？
    祁晞低头看了眼自己扔在人堆里没有任何特色的着装，抿抿唇，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礼貌性叮嘱她，“地铁站和公交换乘点都在这里，路况不太好，你开车注意安全。”
    孟清让，“好，大概二十分钟。”
    预估的时间和最终到达的时间几乎不差。
    祁晞坐上车，热意扑面而来，空调里的暖风正在缓缓送着香气。
    很熟悉。
    她忽然就回想起上次坐孟清让车发生的事，于是立刻转身拉上安全带，确定完全没问题才虚靠进座椅里缓缓吐了口气。
    今年的冬天也太冷了，现在不过11月中旬，在风里站一会儿就冻得耳朵疼，等到大雪，还能出门吗？
    “不是让你找个不冷的地方等我吗？当耳边风了？”孟清让笑问。
    祁晞照实回她，“不冷的地方太远了。”
    “懒得你。”孟清让无奈，看到她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随口问，“你近视？”
    祁晞一愣，记起自己今天下班被郑又灵催得忘了摘眼镜，这会儿冷热交替，镜片上起了很厚一层雾，把视线遮得严严实实，即使她现在转头正对着孟清让，也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没，这是防蓝光的。”祁晞说，顺便去摘眼镜。
    手刚抬起来，孟清让已经先她一步，捏住了细细一根眼镜腿。
    大概动作突然，指尖从祁晞太阳穴上扫了过去。
    轻轻的，很温暖。
    祁晞无意识眨眼。
    再睁开，孟清让已经帮她摘下了眼镜，捏在手里，用下巴指指她身前的储物箱，说：“里面有我的眼镜盒，找眼镜布出来擦擦你的。”
    祁晞后背贴紧座椅，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她现在又不戴，目光对上孟清让的认真，默默把围巾往怀里按了按，伸手拉开储物箱。
    里面的东西不多，祁晞一眼就看到了眼镜盒。
    她将盒子拿出来，找到眼镜布，再从孟清让手中接过自己的眼镜，慢吞吞地擦拭。
    车里没放音乐，祁晞觉得静，现成找了个话题问孟清让，“孟总，你的眼镜有度数吗？”
    孟清让，“有，八百五。”
    “啊？”祁晞惊讶，八百五十度五米之外也就分个男女吧，这么高的度数不戴眼镜确定可以开车？
    孟清让从容地偏头看了眼祁晞，“放心，右眼5.3。”和煦笑容莫名给祁晞一种她在故意逗她的错觉。
    祁晞没去求证，而是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问：“两只眼睛怎么会差这么多？”
    孟清让单手扶着方向盘，跟着前方拥挤的车流走走停停，“工作意外。”
    语罢，孟清让忽地笑了声，问祁晞，“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祁晞想说知道，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变成，“不知道。”
    “女装设计师，说白了，就一高级点的裁缝。”孟清让的语气里带着揶揄之气，“所以以后别再老惦记着还我衣服了，不缺你那一件。”
    祁晞笑了笑，握着收拾妥当的眼镜盒说：“好。”
    ————
    孟清让带祁晞去了家西餐厅吃晚饭，里面看着普普通通，和祁晞平时跟唐嘉去的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这里有二层，再加上本身八层的楼高，坐在窗边能看到大半个城市陷在霓虹闪耀的夜景里，给人一种明明置身喧嚣，偏静谧如水的另类。
    “你点？”孟清让询问祁晞。
    祁晞推辞，“这里我不熟，你点吧。”
    孟清让，“嗯，有没有忌口？”
    祁晞，“没有。”
    菜上得很快。
    饭后，孟清让问祁晞，“带电脑了？”
    祁晞，“带了。”
    孟清让，“拿出来。”
    孟清让起身走到另一张空桌前，将桌上的装饰等移到旁边，对已经拿出电脑的祁晞说：“过来这里坐。”
    祁晞抱着电脑过来。
    “把你发给我的方案打开，一起看看。”孟清让说着，回身将自己先前的椅子搬过来，坐在了祁晞旁边。
    两人的小桌很窄，同坐一侧明显拥挤，祁晞不必低头，就能感觉到两人的膝盖挨在一起，她的冷，孟清让的热，那股暖意，透过衣服在不断往她身上传递热量。
    “开始吧。”孟清让提醒。
    祁晞应了声，打开ppt，一秒进入工作状态，“孟总，你的房子面积太大，再怎么装也不会有普通家庭那种‘拥挤’感，但是生活的本质就是吵吵闹闹。”
    “明白，所以你的想法是？”
    “我建议在色彩和陈设上加以修饰，拉伸视觉上的温柔感，把极简的空旷变成慢节奏的舒适，首先是客厅……”
    孟清让上一次看祁晞工作还是在展会现场，人声嘈杂，空间狭小，她再怎么仔细听也控制不了噪音压过一部分她的本音。
    今天四下无人，她突然发现祁晞的声音是好听的——节奏适度，音调适中，简洁干脆的吐字里夹杂着娓娓道来的成熟和冷静，很有女人味。
    “孟总？”祁晞见孟清让一直不说话，疑惑地叫她。
    孟清让阖了下眼，坦然地说：“刚才的问题没听清，再说一次。”
    祁晞突然开始自我怀疑。
    她那张压箱底的一级乙等普通话证难道是买的？
    不可能，她还没失忆。
    祁晞耐着性子重复，“阳台这边的两种方案，你比较倾向于哪种？”
    孟清让，“哪两种？”
    祁晞，“……”要不干脆从头再来一遍？
    祁晞当然不敢直接这么怼回去，态度极好地又讲了一次，最后总结陈词，“说简单点，就是和客厅连通，或者隔开，你更喜欢哪种？”
    孟清让看了左右两幅对比图半晌，视线一转，对上祁晞等待的目光，“你喜欢哪种？”
    祁晞微笑，“孟总，我作为你的设计师有义务给你提供选择和建议，但你不能什么都让我决定，这是你家，你喜欢了，住得才会舒服。”
    正常情况下，祁晞不会对客户这么‘无礼’，实在是孟清让从方案设计过程到今天当面聊，几乎是有一个需要选择的点，就问她一句‘你喜欢哪种’。
    她喜欢的不代表孟清让也喜欢，总让她选成什么了。
    “我相信你的眼光。”孟清让这么回答，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
    祁晞放下鼠标，同孟清让对视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孟总，我给杜明诚做方案的那两个月，他也是这种反应，看起来很配合，其实……”
    祁晞话留一半，明白人都懂，以孟清让的性子自然也不会跟她装傻。
    “你觉得我和他一样，只是借着装修的由头想睡你？”孟清让问。
    她的话太直白，祁晞一怔，耳朵不受控地泛起热意，面上却依旧淡定，“不是？”
    “不是。”孟清让回得很快，说完笑了声，又道，“准确说来，也不全不是。”
    祁晞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孟清让拖着音，叫了声明明一直在看着她的祁晞的全名，问她，“你真的看不出来我在追你？”
    祁晞第一反应是扯淡。
    过后，她好像听到了很轻一声‘扑通’，像石子不经意落入湖心，发现的时候只剩一圈圈涟漪在缓缓向外扩散。
    “我是女人。”祁晞平静地说。
    孟清让笑望着她，温和眉眼浸染着头顶柔和的灯光，“不是告诉过你，我喜欢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鞠躬
    2021-09-02 21:00:00~2021-09-03 21:00:00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980316 2个；为什么我还是学渣、孤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179898 10瓶；迪迪心作 1瓶；

 第 12 章

    那晚之后，祁晞没再见过孟清让，她把所有和装修有关的事情都交代给了周启出面，包括确认设计图，和施工队沟通等，偶尔需要她亲自处理的，也是等好久才会有微信回复。
    最长的一次隔了近20小时。
    祁晞猜测过孟清让突然变冷淡的原因——大概是自己拒绝了她，面子上难看，可是那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处境，面对一个还算陌生的人，她除了用玩笑的口吻说一句‘孟总说笑了，就算你这话不假，我也高攀不起’，还能说什么呢？
    再说孟清让不是也很干脆地回了一句‘ok’吗？
    难道只是表面和气？
    祁晞没办法确定。
    不过话说回来，被拒绝还愿意让她继续做这单，在这点上，孟清让和杜明诚完全不一样，她当时不该把孟清让和杜明诚相提并论。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地铁上，李萌好奇地问。
    今天晨会一结束，祁晞就让她在oa上提了公出。
    从出公司到上地铁，祁晞一直在讲电话，她没机会问原因，这会儿见她挂了才终于开口。
    祁晞把因为长时间接打电话而有些发烫的手机放进包里，解释说：“锦苑的房子装修好了，今天验收。之前一直没带你去过验收现场，这次房主不在，不用赶时间，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教你一遍完整的验收流程。”
    “嗯嗯，谢谢师父！”李萌高兴地连声点头，想到锦苑在哪儿，吃惊地说，“是那位孟小姐的房子吗？”
    祁晞，“是。”
    李萌目瞪口呆，“好快啊，总共是不是才二十天？我还从来没见过谁家装修这么快。”
    祁晞一开始也觉得不可思议，后来归档资料，写read me清单的时候才捋过来原因——以孟清让的身价，请的装修队一定是最好的，工人们经验丰富，干活利索，再加上周启是个实打实的‘败家子’，选材根本没过程，从头到尾宛如复读机附体，每次都是那一句，“哪个贵选哪个。”
    祁晞起初还会耐着性子给他对比优劣，告诉他贵的不一定是最合适的，到后来变成直接告诉他结果。
    对祁晞给的结果，无论贵贱，周启一律说好。
    所以严格算下来，光这部分就能省下十来天的时间。
    最后，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孟清让家虽然大，但是硬装基本不需要改，新设计不过是锦上添花，大动干戈的活儿一少，耗费的工时自然就降下来了，一个月内，其实是合理时间。
    “师父，是不是到了？”李萌听到报站，问祁晞。
    祁晞抬头看了眼站点图，拉起背包肩带说：“嗯，到了。”
    两人出地铁后，又扫了共享单车，骑了约摸十分钟才终于到达孟清让家。
    门和祁晞第一次来时一样，大敞着，听不到任何人声。
    祁晞带着李萌走进去，搜寻的目光从客厅慢慢扫过。
    “祁晞姐，你来啊。”周启毫无征兆地从卫生间里冒出颗脑袋，吓得李萌惊叫一声，躲到了祁晞身后。
    周启没想到还有第三个人，忙扯扯衣服走出来，笑容灿烂地说：“祁晞姐，你还带人来了啊？”
    祁晞笑着拍拍李萌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让她放轻松，“这是我公司的同事，刚毕业，今天带她来看看验收流程，涨点经验。”
    “哦哦，你好啊。”周启侧过身，笑眯眯地和李萌打招呼，看她因为紧张而绷成一团的脸，笑容消失，呆呆地说，“你长得好可爱啊。”
    “！”李萌的脸瞬间红透，年轻清澈的双眼里憋着一股被人调戏了的委屈。
    装修期间，祁晞和周启的接触很多，大致了解到他这人小孩子心性未改，说话口无遮拦，但都是有口无心，没恶意，更没歪心思，这会儿夸李萌不过是实话实话，可有杜明诚那个前车之鉴在，李萌多少有点抵触，再者，年轻姑娘脸皮薄，有时候挨夸，还不如挨骂。
    祁晞怕周启一会儿把李萌盯哭了，适时提醒他，“好了，别老盯着人姑娘瞧，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周启‘哦’一声，收回目光，理直气壮地说：“没看啊，不是有你嘛，你说ok，我就直接汇报我姐了。”
    祁晞想改名窒息。
    以往的单子，业主就是再放心她，也会时不时提点意见，生怕他们这些外人把哪里没顾上，这单……从设计方案到尾期验收，她都不用保守地说‘几乎’，可以绝对肯定地说完全是她一个人在拿主意。
    说实话，碰到这种业主是她的幸运，因为需要掰扯的事儿少，她不必和其他同事一样，被折磨得整天在改行的边缘试探，可有时候想想，心里又轻飘飘得，总觉得哪里不踏实。
    或许，孟清让不说那句奇怪的话会好点。
    “祁晞姐？”周启在走神的祁晞眼前晃了一爪子，等她回过神来，匆匆道，“我刚厕所上了一半，还得回去继续，你自己招呼自己啊。”
    祁晞笑得欢乐，“你多少注意点形象吧。”
    周启，“形象是装给外人看的，你是我姐，不需要。”
    说完，周启一溜烟跑去了卫生间。
    祁晞笑着摇摇头，拿出验收单开始做初步的检查。
    等工程监理和施工负责人过来，三人对材料、设计和工艺质量等进行了最后确认——全部合格。
    “太好了。”周启如释重负地将自己扔在沙发上，叹着气说，“马上期末考，这边要是再拖几天，我真撂挑子了。”
    祁晞正在给李萌讲验收中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闻言好笑地反问：“你还怕考试？不是回回第一吗？”
    “第一没用啊。”周启坐起来，垮着表情说，“跟我姐比还是差得远，我注定要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里了。”
    祁晞合上验收单，转手递给李萌，让她自己对着上面清单项再检查一遍，随后坐到沙发上，当起了知心大姐姐，“隔行如隔山，现在比不过你姐，不代表一直比不过，等你在你的领域有所建树的时候就该是你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你觉得我行吗？”周启沮丧。
    祁晞满脸忍笑，“男性不都很抵触别人说你们不行？”
    “对哈！”周启一秒恢复精气神，麻溜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说，“祁晞姐，我回学校了啊，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记得跟我姐汇报验收结果！”
    “唉，你……周启？！”祁晞紧追慢赶，还是被周启溜了。
    祁晞看着他逃命似的背影一时哭笑不得。
    装修房子到底是谁的事儿？
    话虽如此，祁晞还是在周启走后，拿起手机，翻出了孟清让的微信。
    她把先前在验收过程中拍的视频挑了挑，发给孟清让，然后留言给她：【孟总，房子装修好了，你看看有没有哪里不满意。】
    她这条微信发出去依旧石沉大海，一直到下午两点，午休结束，才突然收到了孟清让的回复。
    她问她：【方便视频吗？】
    祁晞刚睡起来，脑子还有点糊涂，冷冷地看了孟清让的回复好一会儿，拉过键盘，慢吞吞地打字：【方便。】
    几乎是她回过去的同时，孟清让的视频邀请就发了过来。
    祁晞从抽屉里翻出耳机，快步离开办公室，去了外面的公共休息区。
    视频接通，屏幕里是大片的黑。
    祁晞以为卡住了，本能举高手机，自言自语地说：“信号不好？”
    话落，耳机里传来一声很轻的笑，有点哑，但不影响它的柔和。
    祁晞没说话，她抿了抿唇，落低手机，等着声音的主人自己出现——先是一片暖色的灯光，紧接着画面从女人修长的脖颈处一晃而过，往下，一侧睡衣肩带滑落，露出大片晃眼的白。
    祁晞别过眼，俯身趴在护栏处，看着远处繁华的街景。
    “抱歉。”孟清让以这两个字拉开话题，“我在纽约，有时差，刚醒来喝水才看到你的微信。”
    原来是这样啊。
    她发微信的时候差不多十一半点，这个点该是已经休息了的。
    祁晞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垂眼看着屏幕里的孟清让。
    她靠在床头，暖色灯光从头顶落下来，在她身上拢了一层朦胧的光。
    “没事。”祁晞说，“我发过去的视频只是局部，具体细节还要等你回来再确认。”
    “好，我尽快回去。”孟清让说。
    祁晞想说不着急，话到嘴边硬生生憋回去，转而问她，“又生病了？”
    “嗯？”孟清让笑问，“我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
    “不是。”祁晞点点自己喉咙处，解释说，“听你声音不对。”
    “是吗？”那头，孟清让抬手摸向了喉咙。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稍稍抬起了下巴，举着的手机惯性往下拉。
    从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她紧致的下颌线。
    “可能最近没休息好。”孟清让说，“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都觉得奢侈，今天终于尘埃落定，就早早休息了，没想到却把你给错过了。”
    是错过她的信息。
    祁晞心说。
    她现在无比相信周启和她闲聊时，爆料孟清让的话——我姐初中一毕业就被扔去了国外，一直到大学毕业才回来。一下子在国外待那么多年，搞不清楚中文的语法很正常，她就不揭她的短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快休息吧。”祁晞说。
    孟清让，“嗯，我应该周五回去，到时找你。”
    祁晞，“好的。”
    两人没再有任何多余的话。
    孟清让先挂断。
    祁晞过了几秒才摘下耳机握在手里，疑惑地想：所以，她们这个电话到底聊了些什么？
    ————
    周五例会，祁晞单独汇报了孟清让这个案子的进度。
    最开始，大家其实没怎么在意这个案子，以为和之前一样，就是个普通住宅的装修，还是有一天郑又灵为了刺激于海，当着全办公室人的面说祁晞这单是锦苑的房才得到的关注，毕竟做成了，这就是他们公司第一个高档住宅成功案例，以后拿出去好做宣传，对公司拓展业务也非常有利，所以，李姝作为总经理，不管私下有多‘偏爱’于海，在这件事上还是要尽量克己公正。
    “这样，今天晚上谁都不许请假，全员给祁晞庆功。”李姝把目光转向行政小林，交代她说，“找个既能吃，又能玩的地方，今晚大家敞开了玩，我请客。”
    李姝说完，四座欢呼，身为主角的祁晞反而没什么反应。
    一旁，郑又灵瞧见，用胳膊肘撞撞她，小声说：“给你庆功呢，好歹热情点？”
    祁晞坐得端正，说起话来更是套路十足，“热情不起来，一想到又要花公司的钱就忍不住心疼。”
    郑又灵，“……你看我信吗？”
    晚上6点30，优尚一行28人来到了离公司不远的一处轰趴馆，这里环境不错，可玩的项目也比较丰富，最重要的，成本低，很适合小公司聚会。
    大家到的时候，餐食已经基本准备妥当，可以直接开吃。
    李姝作为领导，惯例在动筷前讲话。
    按照往常的经验，她讲话至少五分钟起步，谁知道今天就一句，“今天都别敬我酒啊，祁晞才是主角，一定让她喝好。”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祁晞杯子里的酒就没干过。
    约摸九点，大家玩游戏玩得正开心。
    李姝忽然站起来说：“我就先走了，孩子一个人在家不放心。你们继续玩。”
    于海跟着起身，“我送您。”
    李姝，“行。”
    两人在大家的目送下离开。
    走出包厢，李姝维持一晚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压低声音对于海说：“都准备好了？”
    于海目光阴郁，“放心，过了今晚，她保证比狗还听话。”
    “别太过，确保她不会把我们的事抖出去就行。”李姝叮嘱。
    她和于海的关系在车库意外暴露之后，心里一直不安，因为这里面不止是一个离异女人和下属乱搞，还有婚内出轨导致家庭破裂的恶名。
    几经商量，她找人查了车库的监控，发现副驾的人竟然是祁晞，另一侧的郑又灵则因为角度原因并没有被拍到。
    为了以防万一，李姝决定先下手为强留下祁晞的把柄，让她把看到的事烂进肚子里。
    那么，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把柄会是什么？
    无非名声和清白。
    ————
    机场，助理周迈推着两人的行李，和孟清让汇报接下来的工作，“黄总他们现在在公司等您开会，确认下个季度的成衣系列主题；陈太太那边，我们一直压着不改设计，她不满意我们的做法，扬言要在网上公开我们店大欺人。”
    “想做什么随她，设计不可能改。”孟清让态度坚定。
    设计是一件作品灵魂的具象，是设计师传达理念和态度的直接表现，它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东西，差一分都不行，如果任由外行根据自己的审美和喜好修改，设计的意义还怎么坚持？她不可能让一件不伦不类的衣服从t&f送出去，她和t&f都丢不起这个人。
    “好的。”周迈领命，“那我们现在直接回公司找黄总他们？”
    孟清让，“嗯。”
    两人快步朝停车场走去。
    坐上车，孟清让想起之前在视频里和祁晞说的话。
    她拿出手机，在微信里问祁晞：【周末有没有空？我回来了。】
    祁晞那边很久没回复。
    这在之前多次沟通里，完全没有出现过。
    孟清让坐在后座，双腿交叠，单臂撑在中央扶手上，用手指抵着侧脸，若有所思地转着手机。
    十分钟后，她打通了祁晞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道陌生女声，很年轻，听着有点耳熟，“您好，这是我师父的手机，她现在不在，等她回来，我让她给您回电话可以吗？”
    孟清让很快想起来是谁，问她，“你师父在哪儿？”
    李萌，“她去卫生间了。”
    李萌说话的时候，旁边有人在起哄拼酒，见或的，有人提到祁晞，说她是不是跑厕所躲酒去了。
    几人说话的声音很含混，奈何车上太静，孟清让依然可以清晰分辨。
    “你师父喝了多少？”孟清让问。
    李萌心疼，“很多，都吐了两次了。”
    “为什么没人挡？”
    “师父刚做成了一个锦苑的案子，这是我们公司头一个高档住宅，太特殊了，挡不了。”
    “……”孟清让皱眉，祁晞的麻烦竟然是她造成的。
    孟清让坐起来，沉声问：“你们在哪儿？”
    李萌想想，报了个位置。
    电话挂断，孟清让握着手机，表情严肃地对周迈说：“会议推到明天早上九点，现在去崇元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鞠躬
    2021-09-03 18:13:00~2021-09-04 1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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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于海回来不久，服务员推着餐车送来了醒酒茶和甜品。
    “这也是李总请的，大家随便吃，随便喝，玩尽兴了才准散场。”于海站在包厢中央喊话。
    到这会儿，大家多少都有点喝嗨，刚好领导又走了，不用继续藏着掖着，所以他一说完，大家纷纷开始起哄，说喝什么醒酒茶，继续上酒。
    于海顺势而为，又点了两箱啤酒。
    很快，气氛在酒精的刺激下达到了高.潮。
    于海轮完一圈酒，借故坐到角落休息，实则在观察是否有人会关注到这里。
    确定没有，他倾身去拿自己放在另一侧的酒杯。
    握拳的手从醒酒茶上越过，快速摊开，又立即合上——一粒白色药丸落入其中一杯醒酒茶里，很快融化。
    “萌萌。”于海笑着朝李萌招招手，等她过来，装出一副担心的模样问，“你师父是不是喝多了？”
    李萌点头，眼睛红红的，“师父刚又吐了，于老师，您让大家别再劝师父酒了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庆功宴本来就是图个乐呵，绝对不能因为喝酒屁大点事弄得不痛快。”于海状似随意的拿起那杯醒酒茶，递给李萌说，“拿去让你师父喝了，明天早上起来头疼能轻点。”
    李萌不疑有他，两手接过来，感激地说：“谢谢于老师。”
    “客气什么，这是你给你师父敬的茶，我就是提个醒。你师父对你那么好，什么都肯教你，你不得好好回报她？”
    “嗯嗯，我知道了。”
    “快去吧，看你师父一个人趴那儿，怪让人心疼得。”
    “好！”
    李萌迅速起身，朝独自趴在吧台上的祁晞走去。
    “师父？”李萌小声呼唤祁晞，“您怎么样了？”
    祁晞确实醉了，今天一整晚，她几乎没吃，肚子里全是酒，即使刚又吐了不少，身体里也还是只有酒精在搅混水，她这会儿能安安稳稳地趴着，不过是应付这种场合应付得太多，保持清醒的本能已经超越了意志。
    听到李萌的声音，祁晞撑着坐起来，笑了笑，语速变得格外得慢，“我没事，去玩你的。”
    李萌用力摇头，被祁晞泛白的脸吓得声音发颤，“师父，你喝点醒酒茶吧，不然明天会很难受。”
    “嗯。”祁晞知道宿醉的厉害，没有推辞，接过醒酒茶一饮而尽。
    “现在可以放心了？”祁晞扶着吧台站起来，说，“我出去静一会儿，这边结束了叫我。”
    李萌，“我陪您去吧。”
    “没事，我还行，倒是你，你是新人，第一次参加公司聚会不要轻易脱离群体。”祁晞提醒。
    李萌明白祁晞的苦心，遂点了点头，“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啊，对了，刚您去厕所，我帮您接了个电话。”
    “谁的？”
    “陌生号码，不过好像和您很熟，竟然听出了我的声音。”
    “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就问我您在哪儿，我和她说了。”
    “好，我知道了，去玩吧。”
    “嗯。”
    祁晞以手握拳，轻轻撞了撞越来越沉的额头，在一片嘈杂声中离开包厢。
    祁晞来了大厅，找地方坐下后拿出手机查看李萌所说的电话。
    号码有点眼熟。
    奈何她现在的思路非常迟滞，半天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反而因为想努力集中精神把自己弄得越发困倦，不出三分钟就靠着沙发，沉沉睡了过去。
    ————
    晚上十一点，周迈跟在步履匆促的孟清让身后来到了轰趴馆。
    前台见两人进来，例行询问：“两位有预约吗？”
    孟清让没出声，沉静目光快速从周围扫过。
    周迈见此上前，微笑着说：“没有，我们来找人。”
    “哪个包厢呢？”
    “不清楚。”
    “这样就不好找了，今天周五，来聚会的人很多，要不您打电话问问？”
    “好的，谢谢。”
    “不客气。”
    周迈了解到情况，退至孟清让身边。
    她已经听到了前台的话，正在给祁晞打电话。
    ‘嘟’声和铃声同时响起，一近一远。
    孟清让迅速拉下手机，沉静目光在大厅里快速寻找。
    提示音响到第五次，她在一处单人沙发上发现了祁晞的手机。
    “去调这里的监控。”孟清让沉声。
    周迈，“是。”
    前台看出两人的装束不一般，再加上公共区域的监控本就有分屏公开播放，所以周迈一提，她马上配合地给他们看了回放。
    “停。”孟清让看到祁晞出现，脸上最后一点表情没了。
    祁晞明显已经没了意识，是被人硬生生拖走的。
    “空包厢还有哪几个？”孟清让问。
    服务员意识到不对，立即回答，“就一个，我带您去！”
    不出一分钟，三人停在了一扇门前，里面传来男人怒不可遏地尖叫，“祁晞，你疯了！”
    服务员心里一跳，怕真出事，作势要去推门。
    手还没碰到，被孟清让制止，“你们在外面等。”
    语毕，干净利落地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光线充足。
    祁晞和高傲的女王一样将双手被捆在桌子腿上于海踩在脚下，手里拿着曾经抵在杜明诚脖子里的那支铅笔，对着于海的后脑壳练习扎飞镖。
    蓦地听到高跟鞋声，祁晞动作迟缓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
    不是她。
    她176，太高了，所以买高跟鞋从来不会超过3厘米，走路听着总是笨笨的，可是现在这道声音明明很清脆的。
    祁晞晕乎的身体晃了晃，转过头，和身后快步而来的孟清让撞上视线。
    先是迷茫，继而唇角一扬，眉眼一弯，笑容灿烂地说：“是你呀，你不是在地球的另一边吗？”
    醉酒的祁晞是孟清让从未见过的祁晞，像盛开的牡丹，静时端庄大气，动起来少了装腔作势的规矩，一颦一笑均是不经掩饰的纯然之色，娇艳又华丽。
    孟清让来时的沉郁烟消云散，她停在祁晞跟前，注视着她那双蒙了一层迷糊气的明亮眼睛，笑容和煦地说：“今天刚回来了。”
    “哦。”祁晞应声，过后和休眠的进程一样，静静地看着孟清让，无声无响，只在于海挣扎时，看也不看，用铅笔准确无误地戳中了他的脑袋。
    有橡皮那端朝下，戳上去一点也不疼，就是羞辱得很。
    于海愤怒地大吼，“祁晞，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李总炒了你！”
    祁晞声音冷酷，“不信。”
    说完，抬眼冲孟清让一笑，比繁星闪耀，更比骄阳炙热。
    这是一种无意识地区别对待。
    孟清让眉毛轻抬，和煦笑容快速蔓延进了眼底。
    “怎么回事？”孟清让问。
    祁晞‘哼’了声，漂亮眉眼染了一层薄薄的怒气，“他刚打我。”
    孟清让皱眉，嗓音发凉，“打你哪儿了？”
    于海不自觉抖了下。
    祁晞脚下用力，等踩稳了，动作略显笨拙地将身后的衣服扯到前面，说：“这儿。”
    屁股？
    孟清让表情更沉。
    没等她确认，于海大惊失色地喊道：“我没有，是她自己没站稳摔了！”
    原来如此。
    孟清让重新恢复和气，望着一脸生气的祁晞说：“想怎么解决？”
    祁晞，“打回去，哑巴亏越吃越多，狗男人越渣越怂，打了才能长记性。”
    “好。”孟清让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准备仔细欣赏祁晞用铅笔‘打’人的壮举，想到她总要去捡，好心问道，“要不要我让人多买几盒铅笔过来？”
    孟清让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够祁晞听清楚。
    她偏头在肩上蹭了蹭耳朵，摇头，“不要。”然后疑惑地问：“你要在这里看吗？他长得太丑了。”
    孟清让含笑的唇角一松，专注地看着她说：“我不看他，看你。”
    ————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祁晞不厌其烦地扔铅笔，拾铅笔，玩得不亦乐乎。
    孟清让坐在沙发上，和她承诺的一样，目光始终不离祁晞，脸上的笑容也始终不减，看到祁晞乐了，还会身体前倾，用手托着下巴，提醒她‘飞镖’应该怎么扔。
    于海一开始还有力气骂人，到后面犹如砧板上的死鱼，完全放弃挣扎。
    祁晞慢慢觉得没了意思，再一次拾起铅笔后，兴致缺缺地走到孟清让身旁坐下——双腿交叠，单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眉眼含威，露出一副睥睨万物的气势。
    孟清让偏头看了眼祁晞搭在自己身后的胳膊，脸上笑意不减，“玩够了？”她问。
    祁晞不吱声，动作迟缓地转头看向孟清让。
    四目相对，安静得过分。
    倏地，祁晞搭在沙发背上的手抬起来，靠近孟清让，而后毫无征兆地碰上了她的后颈。
    很凉。
    孟清让的身体僵直一瞬，转眼又变得笑意如常。
    她没反抗，也没说话，等着看眼前这个眉心隆起，带着满目不悦的女人将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拢住她散在身前、背后的长发，以手指为梳，将发丝捋顺，然后腾出一只手，拿起铅笔，搭在她的头发上，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大概挽得还算不错。
    女人冰凉的手从颈后扫过，抚上她的侧脸，先是示缓缓摩挲，忽又轻轻捏了捏，以一副低缓沉稳的嗓音问她：“这么漂亮的脸蛋，为什么不露出来给姐姐看呢？”
    孟清让从不怕被人注视，但不喜欢被人围观。
    在意识到祁晞可能‘被小作精附体’时，拿出手机给周迈打了个电话，“进来。”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周迈走进来。
    看到现场的画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表情短暂扭曲了几秒，马上垂眼避开，恭敬地说：“孟总，您有什么吩咐？”
    孟清让，“这位先生喝多酒，走错了包厢，你亲自送他回去。”
    周迈，“是。”
    “对了，这位先生对走错包厢的事应该还有话说，你务必听清楚，问明白。”
    “是。”
    不过须臾，包厢里只剩表情淡淡的孟清让和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的祁晞。
    后者的手还没有松，但已经沾上孟清让的体温，少了开始的那股冰凉。
    “一定要回答？”孟清让笑问。
    祁晞不说话，困倦打了个哈欠，手松开，身体一侧、一沉，趴在了孟清让腿上。
    这动作孟清让始料未及，她的表情略微惊讶，反应过来后低头去看，发现祁晞已经阖上双眼，表情恬静地——睡了。
    孟清让经不住笑出来，放松身形，低声说：“祁晞，你对我的防备心呢？”
    祁晞在她腿上蹭了蹭，口气恶劣地警告，“嘉嘉，别说话！”
    孟清让，“……？”
    ————
    周迈回来是在二十多分钟之后，即使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在进门后大为震惊。
    谁能想象以强势果敢出名，凭一己之力把t&f那帮老派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孟总，有一天会让一个女人躺在自己腿上睡觉，还贴心的用手为她挡去了头顶刺亮的灯光……
    “问清楚了？”孟清让问，声音明显比平时轻。
    周迈自然也不敢大声，“清楚了，是这位小姐的同事，名叫于海，怕和上司苟且的事被曝光，在醒酒茶里加了料，打算先下手为强，拍些这位小姐的照片做把柄，不过没来得及。原话是‘手刚碰到扣子，人就突然清醒了’。”
    “确认？”
    “确认，手机和身上都检查过了，没有。”
    “嗯。”孟清让应声，说话时，低垂视线深深视着祁晞沉睡的侧脸。
    一个喝了酒的女人，需要多强的意志力才能生生扛过药劲儿？
    “孟总，接下来怎么做？”周迈问，“这种情况报警，也会有一定程度的量刑。”
    孟清让否定，“报不报警应该由本人亲自决定，今晚先这样。你务必把监控备份好，剩下的处理干净，再找人盯着于海那边，有情况及时通知我。”
    周迈，“是。”
    “还不走？”孟清让头也不抬地反问。
    周迈立刻收起八卦的心，转身走人。
    门关上之前，周迈听到孟清让用一副逗人的愉悦腔调去叫沉睡中的女人，“祁晞？”
    祁晞嫌烦，呼吸声变得很重。
    孟清让想起她之前那声‘嘉嘉’，眉峰轻挑，故意惹她，“不出声，我就把你一个人扔这里喂‘狼’了。”
    腿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但呼吸之间的气声明显断了一会儿。
    再连起来的时候，一只手重重压在了她大腿上。
    很奇怪的感觉，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肌肉不自觉绷紧，需要双手握住才能控制自己不立刻把那只手推开。
    反观那只手的主人，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优哉游哉’地靠着那只手撑起身体，晃了晃，终于坐稳。
    孟清让也终于吐出口气。
    “能自己走？”孟清让问。
    祁晞竟然听懂了，直挺挺地站起来，直直地往前走。
    前面是桌子。
    孟清让下意识拦了一把。
    没想到祁晞狗咬吕洞宾，用力挣开孟清让攥在自己手腕的手，生气地说：“我没有醉！”
    孟清让好笑，“我什么时候说你醉了？”
    祁晞蹭得回头，凶巴巴的目光直盯着孟清让。
    孟清让从容微笑，“好，你没醉。”
    祁晞满意了，试探着伸出脚，避开桌子，朝门口走去。
    令人诧异的是，她竟然走的是直线。
    孟清让跟在后面，耐心十足地提醒她下一步要怎么走，要迈左脚，还是迈右脚。
    好不容易把人哄上车，孟清让发现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只知道祁晞住哪个小区，不知道具体门牌。
    恰好聚餐结束，李萌给祁晞打来了电话。
    孟清让替她接听，“喂。”
    李萌听出声音不对，疑惑地问：“师父？”
    孟清让靠在车边，偏头看了眼副驾上正襟危坐的祁晞，满含笑意道：“你师父喝多了。”
    “啊？你们在哪儿啊？”李萌着急，“您是我师父的朋友吗？”
    “嗯……”孟清让还真不知道她们算不算朋友，“应该是吧。”
    “嗯嗯，那就好，我还以为师父丢了。”
    孟清让侧过身，一只手伸进去，拨正祁晞抵在车玻璃上的头，心说，要不是她，可不就是丢了。
    “知不知道你师父家住哪儿？”孟清让问。
    李萌，“不知道啊，您也不知道吗？”
    孟清让，“大概知道。”
    “那您能送我师父回家吗？”
    “……”孟清让有点失语，祁晞这徒弟的心思也太简单了，随便一个人说是祁晞朋友，她竟然就信了，还这么放心地让送她师父回家。
    孟清让不再指望能从李萌嘴里问出点什么，她应下李萌的疑问，坐上车，把祁晞带回了自己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鞠躬

 第 14 章

    翌日早上8点，祁晞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蓝色清晨发愣。
    天边阳光透亮，从玻璃窗照进来，一缕一缕，好像伸出手就能抓到。
    可是，她的出租屋好像没有这么大的落地窗？躺在床上往外看，也看不到天空，而是楼距拥挤的另一扇窗！
    祁晞意识回笼，想起身，身体抬高不过几寸就被脑后强烈的闷痛和眩晕刺激得重新躺了回去。
    等那股不适勉强过去，她警惕地环顾四周。
    好熟悉的装饰……
    这不是她亲手给孟清让设计的新家？！
    祁晞满脑子不可思议，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蓦地传来一阵脚步声，缓慢平稳，昭示着主人此刻闲散舒适的惬意心情。
    祁晞心头一跳，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睛装睡。
    很快，门被人轻轻推开，脚步声近了又近，最后停在床头。
    紧接着，床微微往下沉，孟清让浸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在上方响起，“我是该配合你演戏，还是叫你起来吃饭？”
    “……”祁晞呼吸凝固。
    孟清让做人就不能稍微委婉一点？
    饶是被抓现行，祁晞还是假装艰难地挣扎了一会儿，才认命地睁开眼睛起身。
    孟清让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双腿交叠，眼里融了大片暖色的晨光。
    早起的孟清让穿了一条睡裙，长度大约只到膝盖，露出的那截小腿在清透晨色下白色发光。
    祁晞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视线支配意识盯着看了半晌，慢腾腾地别开眼，问孟清让，“孟总，我怎么会在这里？”
    孟清让偏头过来。
    阳光下，她随便一笑就好像从四季那里借了早春的颜色。
    “什么都想不起来？”孟清让问。
    祁晞想了想，摇头，“脑子好像被格式化了。”
    孟清让‘嗯’了声，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经常这么喝？”
    “不是，头一回断片儿，往常感觉有点飘了就会装醉。”
    “还算机灵。”
    孟清让说话的口吻跟长辈一样，听着别扭。
    祁晞没接话，心说如果自己没被酒精搞失忆，孟清让应该亲口说过比她年纪小，那么，一个小妹妹而已，用这种口吻评价她真的礼貌吗？
    “先起来洗漱，有事等会边吃边说，早餐凉了伤胃。”孟清让话锋突变。
    祁晞一愣，说：“好。”
    被子拉开，祁晞直接定住。
    她身上的睡衣……
    “我帮你换的。”孟清让逆光站在床边，表情不如方才真切，但声音里的笑意明显比刚刚明显。
    祁晞抓着被子，脑子里嗡嗡直响。
    一个性取向为女，而且明确说过在追她的女人帮她换衣服？
    这……
    祁晞无意识舔了下一夜未进水而干涩难受的嘴唇，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昨晚没做什么吧？”祁晞旁敲侧击地问。
    孟清让眼底笑意浓烈，“没有，你喝醉挺乖的，往我腿上一趴就睡着了。”
    祁晞，“？？？”
    确定不是哄人？
    她出门在外的时候防备心很重，尤其是沾酒。
    记得还在大学那会儿，有次喝多，把来接她的唐嘉都当成了坏人，弄得差点绝交，孟清让……不可能。
    “孟总真会说笑。”祁晞肯定地说。
    孟清让轻微地扬了下眉，顺着她的话说：“你说是就是。”
    祁晞表情僵住，难道不是？
    ————
    二十分钟后，祁晞和孟清让分坐餐桌两侧，跟前精致的碗碟里盛满早餐。
    种类很丰富，从清粥小菜到鸡蛋火腿，还有牛奶、咖啡。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阿姨样样都做了点，想吃什么自己挑，不用客气。”孟清让说。
    祁晞身上的尴尬劲儿已经过去，神色自若地回她，“谢谢孟总。”
    孟清让抬眸看她一眼，唇边晕开点笑，“祁晞，你……”
    “什么？”
    “算了，没什么。”孟清让笑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祁晞的好奇心被吊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表情里透出一丝难受。
    孟清让置若罔闻，随后放下杯子，开始进餐。
    饭后，阿姨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麻利地收拾餐桌。
    孟清让带祁晞去了阳台坐着，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她听，结束，孟清让说：“如果你打算报警，我有顶尖的律师团队。”
    “不用。”祁晞不假思索地拒绝，说话的她神情冷淡，眸色很沉，“还没到闹翻的时候。”
    孟清让皱眉，“祁晞，你在等什么？我早就说过，那里根本不适合你个人的发展，现在竟然还有人在背后搞这种下作手段。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昨晚没有去，等着你的会是什么？”
    祁晞转头，黑沉目光对上孟清让眼里的不悦，“孟总，我很感激你昨晚出手相助，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义不容辞，但关于我暂时不能离开优尚的原因，抱歉，这是我的私事。”
    “你，哎，行吧，随你。”孟清让无奈地笑笑，并没有因为祁晞的‘不识好歹’生气，“有需要随时找我。”
    这次祁晞没再推辞，真诚地说：“谢谢。”
    孟清让不语，身体稍稍往下滑，将素净脸庞沐浴于晨光之中。
    沉默倏地拉开帷幕。
    祁晞微微眯眼，避开灼热的阳光，问孟清让，“你不是说昨天才回吗？怎么会在轰趴馆？”
    “去找你。”孟清让说，“发你微信不回，打电话也是你徒弟接的，小姑娘担心你担心得快哭了，我听着不太放心，还有……”
    孟清让闭上眼，舒展的身体缩起来一点，看起来非常困倦，过了十几秒之久才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再次出声，“很久没见，想你了。”
    “……你”祁晞欲言又止半晌，什么都没说，安静地看着孟清让在暖融融的阳光里逐渐失去警觉。
    不过须臾，寂静空气里传来她绵长规律的呼吸。
    很轻，只够逗弄周遭无形无色的空气。
    空气是连通的。
    祁晞握了握手，转过头，直白目光打量着孟清让——轮廓和五官像是精雕细琢过的，皮肤白净细腻，很难找出不足，非要吹毛求疵的话，大概是她眼下淡淡的青。
    从唐嘉那儿知道孟清让是谁之后，祁晞在网上查过她，履历非常优秀，但优秀的人往往逃不过‘能者多劳’，在他们的世界里，压力和负担一直与名声成正比存在。
    周启也说过，孟清让凌晨两三点睡是家常便饭，有时还会通宵，很少能睡安稳觉。
    昨天她才刚出差回来。
    一回来就陪她折腾了那么久。
    ……
    祁晞心里突然滋生出一股浓浓的歉疚。
    “孟小姐……”
    “嘘。”祁晞将食指贴在唇上，打断来换茶水的阿姨。
    阿姨会意，动作轻缓地放下热茶，端走了余温尚存的那两杯。
    祁晞跟在她后面一起出来。
    等走到不会打扰孟清让的地方，祁晞放开一点声音对阿姨说：“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拿条毯子？”
    阿姨笑呵呵地答应，“不麻烦不麻烦，您稍等。”
    很快，阿姨去而复返，怀里多了一条淡色的毛毯。
    祁晞接过来挂在胳膊上。
    迟疑几秒，重新走回阳台，俯身在孟清让旁边，将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她身上。
    做完这些，祁晞没再久留，拿了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
    她没看到，自己俯身挡住阳光，于孟清让身上投下的光影消失时，她轻阖的眼睫动了动，但没有睁眼，而是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才在唇角勾起一抹笑，拉高毯子，用下巴轻轻压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鞠躬
    2021-09-04 18:00:00~2021-09-07 21:00:00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980316 5个；吴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辛桔 18瓶；是金智秀的老婆呀、向日葵 5瓶；迪迪心作 1瓶；

 第 15 章

    周一上班，祁晞脸上罕见得没有太多表情。
    郑又灵第一个发现不对劲，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问：“咋了？心情不好？”
    祁晞原本懒得说李姝和于海那点龌龊事儿，转念一想，又怕郑又灵什么都不知道，哪天被卖了还在替人数钱，便言简意赅地提了几句，让她以后小心着点。
    郑又灵听完，三观碎成了渣渣，“人竟然能坏到这种程度。那天在车库，你就应该告诉我一声，我他妈直接一脚油门撞上去！气死我了！”
    “真撞了，咱俩都得让警察扣下。”祁晞故意和撸汤圆一样给郑又灵顺毛，笑着说，“我不是没事？”
    郑又灵一把拍开她的爪子，没好气地说：“那是你运气好，唉，对了，你喝成那样，怎么脱身的？”
    祁晞用手蹭着被她打到的腕子，慢吞吞道：“一个朋友刚好在那儿。”
    “还好还好。”郑又灵心有余悸，想到于海做的那些恶心事儿，嫌弃地啐了一口唾沫，嘲讽道，“我就不懂了，于海要长相没长相，要能力没能力，就连身高也差不多快残废了吧，李姝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祁晞想了想，“可能丑人的审美格外相似吧。”
    郑又灵，“……”损人还能再委婉点不？
    “这件事先不告诉盈盈，她外出时间居多，不会和于海有什么正面冲突，说了反而会让她心里不舒服。”祁晞提醒。
    郑又灵‘唔’ 声，问她，“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祁晞靠着墙，表情尤为与世无争，“不会一直这么算了。”
    ————
    上午十点，李姝匆匆来了公司。
    她前脚进办公室，后脚小林就跑来祁晞工位找她，“晞晞姐，李总找你。”
    祁晞正在画图，闻言抬头看了眼李姝办公室方向。
    恰好她也在看这边。
    目光一对上，李姝明显有点慌神。
    “好，我马上过去。”祁晞存好图，锁屏，拿着笔记本和铅笔去了李姝办公室。
    李姝在办公桌后坐着，即使此刻很努力地克制，还是藏不住浑身焦躁。
    见祁晞进来，李姝不自然地笑着说：“坐。”
    祁晞完全没带客气，坐下却又不像往常一样，主动询问李姝找自己有什么事，而是垂着眼，不急不慢地将记录本翻开新的一页，在data后面写上了日期。
    李姝被晾着，脸上怒气可见，想起于海昨晚急匆匆过来说的话，不得不耐下性子，满面和气地打开话题，“祁晞，听说你昨晚喝多了，人没事吧？”
    祁晞抬眼，红色铅笔绕着细白指尖快速转了一圈，“李总希望我有事，还是没事？”
    李姝面色一僵，语气变得生硬，“你是我们公司经验最丰富的设计师，我当然希望你好。”
    “是吗？”祁晞反问，态度越是含糊，李姝心里越没着落，到她把话说在明面上，李姝反而镇定了。
    “李总，您应该知道老李总给我的合同内容——在优尚干到30岁，我也只会在这儿干到30岁。我今年已经28了，离30也就一年多的时间，犯不着在这个节骨眼惹事，您说呢？”祁晞笑问，看到李姝脸上露出类似放心的表情，笑容一淡，补了句，“虽然有些事确实挺让人犯恶心的。”
    “祁晞！”李姝怒极拍桌，“说话注意点！”
    祁晞不予置否地笑笑，从容道：“如果您找我，只是为了和于海的那点事，大可放心，老李总什么都不会知道，至于其他……”祁晞顿了下，抬眼，“你们该庆幸，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语气其实变化不大，还是往常那种随性里带着点散漫的感觉，可嗓音一沉，整个感觉就不一样了。
    李姝莫名感觉脊背一阵发凉，匆忙道：“这都是于海的注意，我事后才知道的！”
    祁晞轻笑，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她合上笔记本，站起来说：“李总，没什么事，我先出去工作了。”
    李姝欲言又止，看到祁晞脸上过于平静的表情，把话生生憋回去，恢复如常，“去吧，马上年终，手上的活尽快收尾，不要拖到明年。”
    祁晞抬起手，笔记本在肩头轻轻磕了一下，“好的。”
    ————
    之后的日子照旧，祁晞白天干公司的活，晚上加班加点忙自己的，日子过得枯燥又紧凑。
    反观级别相同的于海，每天不是出去陪客户喝酒，就是坐在工位上打电话催款，看得郑又灵不止一次在背后吐槽，“现成的图拼拼凑凑就是设计，这么来钱也太容易了。”
    祁晞往往一笑了之，只要于海和李姝不找她麻烦，她不介意暂时和他们相安无事，偏偏于海此人就是有让她无法坐视不理的本事。
    这天，于海接待了一对年过70的老夫妻。
    两人在20出头的年纪相知相爱，结为夫妻，转眼近50载，明年就是金婚之年，便想装装房子，纪念这份来之不易的相守。
    无奈两人教书育人一辈子，两袖清风，大半积蓄都用在还贷款上，几乎没什么存款。
    ……
    “大爷大妈，不是我说话难听啊，装修这事儿真不是省省就能出来的事儿，您二位啊，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学年轻人搞什么浪漫。”于海高姿态地翘着腿，一番话说得两位老人无比尴尬。
    奶奶大约是没受过什么委屈，眼睛里忍着难堪，说话依然温婉有礼，“我们只想简单收拾收拾。”
    于海见两人好欺负，说话态度越发肆意，“唉，您这话说的，装修哪儿来的小事？您要真想简单收拾的话，两三百请个家政不亏。”
    一旁，爷爷见妻子心里难受，握住她的手，和蔼地笑了笑，说：“要不就听这位老师的，打扫打扫干净一样的，老房子住了一辈子，突然变个样啊，可能还不习惯。”
    奶奶不语，回望着爷爷的眼睛里充满失望。
    爷爷捏捏她的手，和她一起站起来，彬彬有礼地说：“打扰了。”
    于海不回应，满不在乎地起身离开。
    视线转过来，和祁晞直直撞上。
    祁晞一向随意的目光里几乎没有温度，她只看于海一眼就错开视线，径直走到两位老人面前，拿起身前的工牌，介绍自己，“您好，我是设计师祁晞，您可以叫我小祁。有什么需求，您不妨和我说一说，简装刚好是我擅长的。”
    二人一听，顿时面露喜色。
    奶奶忍不住上前，局促又着急地说：“我们的房子有120平，预算不多，只有五万，可以吗？”
    祁晞微笑，“可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祁晞仔细聆听二老的每一个需求，并提出适合的装修意见，偶尔还会半蹲半跪在他们旁边，给他们看一些往期的设计效果，好让他们心里有底。
    结束，祁晞送两人出去。
    等电梯的过程中，爷爷去了个卫生间。
    奶奶趁他不在，拉着祁晞的手，感激地说：“姑娘，谢谢你啊。其实来这里之前，我们已经找了好几家装修公司，都是嫌我们预算太少，不挣钱，你是唯一一个肯接单，还这么有耐心的，真的谢谢你。”
    “您客气了。”祁晞没觉得有什么，“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不一样。”奶奶摇摇头，看得通透，“你啊，是在想方设法帮我们。”
    祁晞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奶奶回头看了眼卫生间方向，见在等的人还没出来，低下声说：“如果可以，我其实不想麻烦你们，可是人老了，身体就不由自己了，我那个老头子上周确诊了记忆障碍，就你们常听到的老年痴呆。我想在他忘了我之前，跟他好好过一次结婚纪念日。”
    祁晞诧异，呼吸定格几秒，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您放心，我一定尽快确定方案。”
    “不着急，我是想告诉你，钱不是问题，他啊，这些年偷偷给我存了一笔养老金，有小十万，等房子装完，你按实际的花销算算，我把钱取出来给你，不能让你亏了，就是有一点要你帮帮忙——千万别给我那老头子知道。”
    “不会亏。”祁晞语气坚定，她会接这单是有帮忙的成分不错，可完全没圣母心泛滥到让自己吃亏，“我能出五万以内的报价，一定是这次装修就值这么多钱，您不用动自己的养老钱。”
    奶奶目光一停，笑得更加温和，“好，那就请你多多费心了。”
    祁晞，“应该的。”
    ————
    祁晞当晚熬到两点，第二天下班就完成了初版方案，她不想浪费时间，马不停蹄地赶去两位老人家里，当场修改细节。
    方案敲定离开时，已经快十一点——直达公交停运，打车太贵，只剩一趟会经过地铁站的专线还有最后一趟。
    祁晞裹紧外套，站在冷风里等车。
    这里比较偏，加之时间太晚，十多分钟过去，公交站还是只有一个形单影只的她。
    脚实在太冷了。
    祁晞原地跺了跺，疼得龇牙。
    那口气没缓过来，跟前忽然停下来一辆车。
    黑色的，车窗在缓缓下降，接着，一张熟悉的温和笑脸出现在祁晞视野里。
    “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孟清让笑道。
    祁晞愣了下，走过来，弯着腰和她说话，“孟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孟清让说，“你是不是在等车？这个点不好等，上来，我捎你。”
    祁晞想了想，也好，再晚点，她就搭不上地铁了。
    “麻烦你了。”祁晞说，“进了三环就有地铁站，你把我放那儿。”
    孟清让，“没事，先上来再说。”
    祁晞很快上车。
    孟清让打高空调，又将中控屏下方的出风口朝她那边拨了拨，才问：“这么晚，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祁晞，“有个客户家在后面的小区，过来确认方案。”
    孟清让，“嗯。”
    车子重新驶入主路。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多是孟清让问话，祁晞礼貌性搭腔，察觉到她的回复越来越简短，孟清让偏头看了眼。
    得，人快睡着了。
    孟清让一时感觉啼笑皆非，印象里，也就周启敢在她面前呼呼大睡，其他人……
    “祁晞，你是真不怕我了。”孟清让自言自语地说。
    祁晞没听清，撑着那点残存的意识问她，“什么？”
    孟清让看着近在眼前的三环高架，说：“没什么，离三环还有一段，睡会儿。”
    祁晞，“……嗯。”
    再有意识，祁晞只觉腰酸背疼，闭着眼往旁边伸手，摸到的不是床头柜上的水杯，而是一瓣柔软的嘴唇，往上，湿热气息正随着主人规律的呼吸缓缓打在祁晞指尖。
    祁晞静默几秒，猛地睁开眼睛。
    孟清让也醒了，偏着头，含笑目光对上她惊讶的眸子，说：“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鞠躬
    2021-09-07 21:00:00~2021-09-09 1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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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光笔墨、吴江 10瓶；

 第 16 章

    祁晞刚醒，人是懵的，迟滞的思绪怎么都理不顺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是孟清让看了眼时间，出声提醒她，“回去睡吧，一点了。”
    祁晞一愣，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向车外。
    小区门口寂静一片，大门用铁链拴着，中间留了一条缝隙刚好够人通过。
    原来真的这么晚了。
    祁晞慢慢回过神来，抱歉地说：“对不起，你好心让我搭便车，我却把你折腾到了这会儿。”
    “没事。”孟清让总爱说这句话，调整坐姿的时候，她的表情有一刹凝滞，尽管很快，也浅，祁晞还是看到了，“怎么了？”她问。
    孟清让揉着腿，语气有些无奈，“没在车上睡过，可能姿势不对，腿麻了。”
    “那等会儿还能开车吗？”祁晞担心，孟清让家离这儿不近，又是夜深人静，精神倦怠的时间。
    孟清让恰好瞥她一眼，像是听到了她的担心，笑笑说：“放心回吧，等你醒的时候睡了一会儿，现在状态还行。”
    祁晞犹豫不决。
    僵持片刻，祁晞试探着问：“要不要去我那儿凑合一晚？”
    孟清让手下一顿，抬起头，一双漂亮平和的眼睛借着夜色凝视祁晞。
    祁晞以为她在顾虑什么，眨了眨眼，稳着声音说：“我那儿小是小了点，但是每周都有换洗打扫，很干净。”
    “我没在意这个。”孟清让收回揉在腿上的手，稍侧身，望着祁晞平静的目光，问她，“祁晞，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祁晞下意识问，话刚出口，脑子里无端冒出来一句‘你真的看不出来我在追你？’
    祁晞顿觉别扭，偏生孟清让这人好像就喜欢火上浇油，“带我回家，你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她问，语气里打趣的成分居多。
    祁晞听出来，别扭劲儿反而淡了，迎上她的目光，坦荡地说：“这个话题不是已经过了？”她拒绝，她说ok，应该没有理解错吧？
    孟清让不吭声，就那么盯着祁晞看，目光从她眼睛落到鼻尖，再到轻抿的唇，最后移开，随手拿起扔在杯架里的车钥匙说：“打扰了。”
    呼——
    祁晞轻轻吐出口气，跟着孟清让下车。
    碰到把手，掌心轻微的滑腻感让她愣住，后又若无其事地推开门下车。
    ————
    这个小区很老，还是早年的小六层，没电梯，楼道狭窄拥挤，透着一股阴暗的潮湿感。
    祁晞走在前面，推开门的刹那，一个不明生物突然冲出来，扑向了她。
    孟清让不知道汤圆的存在，还是以为是什么危险分子，本能抬臂，从后面勾住祁晞的肩膀，将她带向自己这边。
    祁晞没防备，脚下打了个趔趄，几乎是匆匆跌进孟清让怀里。
    汤圆一看，不得了，还当孟清让把祁晞怎么了，当即护主心切地竖着尾巴，朝她大叫了一声，“汪！”
    身后的人身体一震，环在肩上的胳膊猛然收紧，缓缓打在耳边的呼吸也跟着消失不见。
    这是很明显的受惊表现。
    祁晞向后看了眼，脚尖点地，沉声呵斥，“汤圆！”
    汤圆平白无故被凶，委屈地‘呜’一声，窝在门边不叫了。
    “吓到你了吧，这是我养的狗，叫汤圆，它比较认人。”祁晞和孟清让解释。
    “嗯。”孟清让应声，环在祁晞肩上的手臂丝毫不见放松。
    祁晞后肩被迫紧靠着孟清让动不了，只能将下半身尽量同她拉开距离，姿势非常别扭，撑久了难受得厉害。
    不得已，她主动提醒，“孟总，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孟清让好像低了头，呼出来的热气能碰到祁晞脖子，淡淡一片，随着她松手后退的动作很快消失。
    “进来吧，不用换鞋。”祁晞打开灯说。
    孟清让看了眼蹭在祁晞脚边卖乖的汤圆，挨着另一侧墙壁走了进来——只一个小单间，布置得简单又舒适，整体是明快的暖色调，和外面的阴暗形成强烈反差。
    因着时间太晚，两人只简单洗漱，然后和衣而卧。
    同在一张床上。
    没办法，祁晞这里是真小，沙发都是单人的，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给第二个人凑合，好在她的床足够大，即使两人都平躺，中间也能隔出来条小路。
    熄了灯，四下寂静，再微弱的呼吸或是翻身都显得格外清晰。
    “睡不着？”孟清让问。
    祁晞侧身到一半的动作停下，重新平躺下来，闭着眼睛说：“有点，估计刚在车上睡多了。对了孟总，一直没问你，房子的装修还满意吗？”祁晞想起来问。
    孟清让睡在靠近阳台那边，银色月光从窗边洒进来，在她身上笼了一层朦胧的光，“满意。”她说，“你把‘空间’玩得很好，明明没有多太多东西，再走进去就是和之前的感觉截然不同，就像你之前说的，你帮我把极简的空旷变成了慢节奏的舒适，很成功。祁晞，你远比你能想象到的厉害。”
    祁晞入行6年，虽然没有经历过受人追捧，却也始终没放弃自己的骄傲，作品受人肯定，她自然开心，话就不自觉密了起来，“上学的时候，老师说过‘空间的目的不是压制，要沟通、配合’，做好这点，极简和华丽也能和谐相处。在给你设计的时候，我一直遵从这个原则，能不动的不动，能不加的不加，只改变整体的氛围感，还有色彩……”
    祁晞聊起设计有说不完的话，而孟清让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她安静地听着，适时回应。
    不知道什么时候侧了身，和祁晞面对面躺着，隔着朦胧月色和寂静黑夜注视着她那双被热忱填满的双眼。
    那双眼让人心动。
    孟清让想放任地伸出手碰一碰，又怕破坏了这难得的一刻，遂只顺着祁晞的热烈，问道：“那么喜欢设计？”
    祁晞的侃侃而谈被打断，后知后觉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拉着她说了多少多余的话，心里有些恼自己得意忘形。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说：“不好意思，我话太多了，赶紧睡吧，马上……”
    “祁晞。”孟清让忽然认了真，“不愿意做情人，先做朋友，行吗？”
    ————
    隔天七点一到，几乎失眠整晚的祁晞马上睁开了眼睛。
    一旁，孟清让还在熟睡，侧身对着她，可能因为没有地暖的缘故，大半张脸缩在棉被里，看着怪，怪……
    行了你。
    祁晞强行阻止‘可爱’那两个和孟清让完全不沾边的字闯进自己脑子。
    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裹了件外套出门去买早餐。
    祁晞前脚关门，后脚孟清让就醒了，温和双目迎着熹微晨光。
    老实说，她昨晚睡得并不好，太冷了，加上这里隔音不好，刚有点睡意的时候，窗外就传来锅铲碰撞的清晰声音——大概是小摊贩在准备要天亮后要卖的早餐。
    不过，这些并不能影响她此刻的好心情，一想到祁晞那声闷在黑暗里的‘好’，她就觉得再喧嚣的清晨也可以变得怡人舒适。
    孟清让躺了一会儿，起身收拾。
    汤圆还把孟清让当坏人，一路跟前跟后，连狭窄的卫生间也不放过，弄得她转个身也要小心留意，生怕一不留神踩到汤圆的爪子，但也恰是汤圆这么一闹，孟清让才注意到祁晞这里真小得可怜，一眼看尽，没什么活动的余地。
    拉开窗，人声嘈杂，空气郁塞，并没有适宜居住的环境。
    很快，门口传来钥匙碰撞的叮铃声，紧接着门锁响动，祁晞动作轻缓地拉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靠在桌边的孟清让，祁晞愣了下，脸上露出笑容，“起了。”
    “嗯。”孟清让直起身体，朝祁晞走过来。
    她提在手里的包子还冒着腾腾热气，鼻尖却被寒冬腊月的冷风吹得通红，对比得一张脸更加显白。
    “孟总，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没办法留你在屋里吃饭，这儿离我公司比较远，我再不去坐车就要迟到了。”祁晞匆忙道。
    说着，祁晞把包子放在桌上，着急忙慌地打开衣柜，从里面找衣服。
    看到皱巴巴的工作套装，祁晞心说坏了，昨天回来得太晚，没熨，身上这套……祁晞低头看了眼，无声叹气，更惨。
    “穿这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祁晞身后的孟清让伸出手，细瘦手腕越过祁晞的肩膀，又从眼前掠过，取下了挂在另外一侧的浅色套装——是她第一次去孟清让家，她拿来给她换洗的那套。
    “上班穿得干净整洁是底线，穿得赏心悦目才是尊重，对同事，也对自己。”孟清让说，声音很近。
    她的身高粗看和祁晞差不多，真较起真来，其实会矮她一点，加上这会儿站姿闲适，没那么直挺，一说话，吐字的气息约等于打在祁晞肩颈，绵长、温热。
    祁晞抿了抿唇，借着转身的动作错开，接过孟清让提在手里的衣服，笑道：“你这衣服我可不敢穿，同事会以为我买的假货。”
    孟清让不语，直直瞧着祁晞，唇边挂着惯有的笑。
    看来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孟清让没把话挑明，只顺着祁晞的玩笑继续道：“这身是我自己的衣服，nature没卖过，如果真被问起来，你就说网上淘来的原创，应该不会有人怀疑。”
    祁晞反问：“万一有人找我要链接怎么办？”
    孟清让挑眉，“你这问题还真把我难住了。”思量了下，她颇为认真地建议，“要不你就说这老板只会做衣服，不擅长经营，把店亏没了？”
    祁晞完全没想到孟清让会说出这么荒唐又敷衍的理由，她怔愣片刻，没忍住笑出声。
    很短。
    过后是和孟清让安静地对视。
    几秒过去，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头一次，没有雇主和设计师身份的隔阂，单纯因为一段无聊的对话觉得心情愉悦。
    ————
    最终祁晞还是没能坐成公车，孟清让以她昨晚收留了自己，自己要有所回报为由，亲自把她送到了公司楼下。
    “谢谢孟总，你一会儿开慢点，附近在修路，高峰期经常出事故。”祁晞边解安全带边说。
    一只脚踩到地上，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祁晞疑惑地回头，“孟总？”
    孟清让动作不变，笑望着她说：“昨晚说好了的，可以做朋友，你再跟我这么客气，我生气了。”
    听着很像玩笑的口气，祁晞就是没办法不当真。
    她自然地转了下手腕，挣开孟清让，神色自若地说：“朋友也不能白用。”
    孟清让不予置否，话锋一转，说：“那你以后也对我好点。”
    祁晞，“……”怎么会有这么能言善道的人？
    ————
    有顺风车搭，祁晞比平时早到了差不多半小时，办公室里还很空，她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放空自己，精神稍一集中，脑子里就会蹦出和孟清让在车上的聊天。
    她建议她换个环境好点的地方住，还建议她买辆代步车，不然每天吵得睡不好，上下班路上也会浪费很多时间。
    很中肯的建议，是该考虑考虑，尤其是车，她每天要花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通勤，太折腾了。
    祁晞想到做到，马上拿出手机给唐嘉发了微信咨询：【嘉，你是不是有个客户在倒卖二手车？帮我问问，我想买，最好零首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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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09-09 18:00:00~2021-09-10 1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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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唐嘉的工作性质要求她必须24小时微信、电话在线，且随时响应，让太太们等，那是在亲手砸自己的饭碗。
    所以，祁晞的微信发过去没几秒，她就出现了。
    隔着屏幕，祁晞也能感觉到她的暴躁：【人家是正经的二手车生意，什么叫倒卖！！！祁家晞晞，你别以为是我闺蜜就能这么放肆，给我好好说话！！！】
    祁晞躬身咬住水杯的吸管，就着别扭姿势抬头，回她了一个表情：【/狗头】
    唐嘉：【/裂开】
    【怎么突然要买车了？】唐嘉回到正题。
    祁晞慢吞吞地喝水，琢磨了个非常可信的理由：【后面外出时间比较多，没车不方便。】
    唐嘉：【是吧是吧，我早就说了让你买车，你非要糊弄我什么环保/吃瓜】
    祁晞：【都怪当时太年轻。】
    唐嘉：【欲言又止.jpg】
    唐嘉：【你现在手头宽裕了？预算多少？】
    祁晞：【没预算，越便宜越好。】
    唐嘉：【这不行，太便宜的不经撞，你都多少年没开车了，安全系数才是第一考虑因素。】
    祁晞想说她上周才开过公司的七座商务车，技术很纯熟，字打到一半，被唐嘉的新信息打断：【行，我心里有数了。这事儿你不用管，等确定好了，我让谷阳直接去接你办手续。】
    唐嘉一锤子定音，完全不给祁晞说话的机会，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心里却在想：她一个靠接私活续命的夜猫子，哪儿来开车上下班的富贵命。
    草率了……
    ————
    周四下班，祁晞照例蹭郑又灵的车。
    两人等电梯的时候，祁晞突然接到唐嘉的电话，听着很吵，“晞晞，下班没？我在你们公司门口。”
    “嗯？你来这儿干什么？”祁晞疑惑，优尚离唐嘉公司非常远，以前她求唐嘉来，她都不来，今天倒是稀奇。
    唐嘉一开口，满嗓子的兴奋，“给你送车啊！”
    祁晞被郑又灵轻轻推了一把，跟着她走进电梯，“送什么车？”
    唐嘉，“还能是什么车，赶紧下来！”
    祁晞猛地想起来，忙应了句，挂断电话，转而对郑又灵说：“灵灵，我今天不和你一起走了，朋友突然过来。”
    郑又灵不甚在意地笑笑，“行，你去吧。”
    祁晞从正门一出来就看到了辅道上打着双闪的白色轿车，唐嘉正站在旁边的路沿上朝小区门口张望。
    “这儿。”祁晞故意从右边拍唐嘉的左肩膀。
    唐嘉左看没人，顺势转了一大圈过来，问她，“你从哪儿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
    祁晞没回，先和看到她来，从驾驶位钻出来的谷扬打招呼，“好久不见。”
    谷扬笑得爽朗，“好久不见。”
    唐嘉被冷落也没所谓，挽住祁晞的胳膊说：“我这几天不是走不开么，就想着让谷扬先去店里看看，结果他说他那儿刚好有辆闲置的打算处理，我一想啊，卖给外人还不如卖给你，再怎么都比咱们去二手市场淘的放心，喏，就这辆，你看看行不？”
    祁晞不用看就知道车行，可她的钱包不行。
    谷扬父母是生意人，从小耳濡目染，为人处世比较周到，不等祁晞把话说出来，他先一步道：“这辆车买得时间不短，再加上我开车习惯不好，真送去二手市场也卖不上价，一直放在车库里吧，占地方，还招我妈念叨。你就当帮帮忙，收了它吧。”
    “对啊，谷扬上次开这辆车都是去年了。”唐嘉在一旁帮腔。
    祁晞还在犹豫。
    在买车这件事上，唐嘉绝对是真心为她，谷扬刚才的话也给足了她面子，再推辞反而说不过去。
    “那就谢了。”祁晞笑道，“但是有个要求——按市场价卖给我。”
    唐嘉和谷扬快速对视一眼，前者打着哈哈岔开，“上车再说，我都快冷死了。”
    说着，唐嘉很配合地打了个喷嚏。
    祁晞担心她真的冻着，没再磨蹭，随她上了车。
    “祁晞，你晚上没事吧？”谷扬坐在前面问。
    祁晞，“没有。”
    “那一起吃饭？”
    “好啊，我请，就当是还你们帮我这么大一个忙的人情。”
    “……”
    三人去了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
    吃完主菜，唐嘉以自己嗓门大，在里面说话憋得慌为由，拉祁晞去了外面的观景台。
    露天的，这个点也就她们俩愿意待在这里吹冷风。
    “晞晞，车你随便开，钱的事另外再说。”唐嘉还是担心祁晞会因为买车把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她赚的那点工资，要用的地方太多了。
    祁晞却态度坚定，“不行，钱必须给，你不收，我就不要了。”
    唐嘉，“那就意思意思，给三万。”
    祁晞乐了，“你把谷扬当要饭的打发啊。”
    “哼！要饭的还好打发了。”唐嘉一脸的傲娇，“谷扬呢，一束花就换了我一个大活人，人、心、后半辈子全是他的，想想都觉得亏。”
    祁晞莫名被塞了一把狗粮，好笑地问：“这怪谁？”
    “怪我颜控，还没定力。”唐嘉回得干脆，“所以啊，我要趁着还有机会，好好让他出点血。”
    “我支持，不过，你们内部消化不就完了，干吗便宜我？”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啊。”唐嘉理所当然地说，“我如果嫁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晞晞，谷扬不缺这点钱，但是你有了车会方便很多，哪怕只是为了让我放心，你也别纠结了，行吗？”
    祁晞被唐嘉一番话说得心里暖烘烘的，她找不出更好的理由说服唐嘉，便笑着答应，“好。”
    唐嘉心愿达成，一派轻松地转身和祁晞靠着栏杆闲聊，“行驶证在车上扔着，过户不着急，等你有时间了再办，对了，你们单位停车方便不？我记得你说过，物业给每个单位的车位名额有限制。”
    祁晞，“好像是，之前听人事说过，具体不清楚，明天我去问问。”
    “那你记得啊，我和谷扬下午就在路边停了不到十分钟，遇到两拨交警。”
    祁晞诧异，“这么勤快？”
    唐嘉耸肩，“你当呢。
    ……
    聊完车，唐嘉想起谷扬最近干的烦人事儿，可劲儿和祁晞吐槽。
    说到了好笑的地方，她趴在祁晞肩上，乐得直不起腰。
    抬眼看到对街道地标建筑上的广告屏，唐嘉忍不住唏嘘，“t&f是不是包年会员啊，我每次来这儿都能看到他们的广告，太烧钱了。”
    祁晞反应好一会儿才想起来t&f是什么，她偏头顺着唐嘉的视线看过去，问她，“这里的广告费很贵？”
    唐嘉摇头，“不是贵的问题，是有钱也不一定有资格上。”
    祁晞，“……哦。”
    “对了晞晞，我女神的房子装修好了没？”话赶话到这儿，唐嘉顺口问。
    祁晞，“好了。”
    “那你们后面还有联系没？”
    “……”这话怎么回？说她刚和她女神同床睡过？不行，她要命。
    “没吧。”祁晞含糊。
    “那就好。”唐嘉神情严肃，“谷扬是富二代，这你知道的吧？我后来有问过他关于孟清让的事，他说不是一个层次，接触不到，但听说过。”
    “然后呢？”祁晞搭腔。
    唐嘉，“她的家世背景非常优越，起点高，再加上年少成名，一出现就是很多人毕生也无法企及的终点，但那话怎么说呢，穷人家的孩子有穷人家孩子的不易，富人家的孩子也有富人家孩子的无奈——没办法为自己的前途、选择，甚至是婚姻做主。他们这种人，不管在外面怎么风光，最终还是要回到一出生就定好的路上，娶个门当户对的，或者嫁个旗鼓相当的，这就决定了他们玩归玩，但是不会，也不能对其他没结果的感情付出真心。”
    祁晞听着，浮夸地‘哎呀’一声，说：“听起来还挺让人心疼的。”
    唐嘉拧眉看她，“心疼个鬼，你反正小心点，她性取向为女的传言不管是真是假，都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离远点准没错。”
    “知道了。”祁晞用肩膀撞撞表情难看的唐嘉，故意逗她，“和这种人交朋友是不是会蹭到很多零花钱？”
    唐嘉气得瞪她，“多，特别多，那些钱还有一个非常美好的统称，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不想。”祁晞轻笑，笑完了继续火上浇油，“那就等我哪天缺钱了主动去找她吧。”
    “你敢！”唐嘉恼火地锤她肩膀。
    祁晞笑着往旁边躲。
    靠近边缘，步子忽地停住。
    唐嘉差点撞上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祁晞定定地看着前方，看着刚被她们编排了一顿的孟清让从暗处慢慢走出来。
    她脸上没有一点被议论的不悦，而是专注地望着祁晞，笑问：“这么说，我还有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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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8 章

    孟清让一出声，唐嘉最先绷不住，失声喊了句‘我的妈啊’，从祁晞身后跑出来，兴奋地对孟清让说：“孟老师，久仰久仰。”
    孟清让将目光从祁晞脸上移开，和气地问：“你认识我？”
    “时尚圈谁敢不认识您啊。”唐嘉忙从口袋摸出名片，双手捧到孟清让面前，说，“我是de的造型指导，有幸在现场看过您的秀，很震撼。”
    “谢谢肯定。”孟清让接过来，客气地和唐嘉寒暄。
    祁晞突然变成局外人，非常不齿唐嘉前一刻还让她离孟清让远点 ，后一秒就笑眯眯递名片的狗腿行为，她什么都没说，兀自往旁边走了走，侧身靠着护栏欣赏唐嘉的表演。
    “有机会一定让人专程派送请柬，邀请唐小姐出席t&f的发布会。”孟清让客套。
    唐嘉笑得合不拢嘴，“好的好的，期待孟老师新作。”
    “……”祁晞无语望天，非常想过去捂住唐嘉随时可能咧开的嘴。
    心思刚浮出水面，被忽然抬眼的孟清让捉个正着。
    祁晞一愣，扬唇微笑。
    孟清让瞧出祁晞的虚情假意，无声笑笑，对还沉浸在兴奋里的唐嘉说：“唐小姐，不知道我方不方便和祁老师单独聊一会儿？”
    “祁老师？”唐嘉突然懵逼于这个称呼，呆滞目光在两人之间反复游走，然后飞快地说，“方便方便！晞晞，我在餐厅等你啊，不着急，11点之前回来就行！”
    11点餐厅打烊。
    祁晞吃惊地看着唐嘉的背影，心里千万只羊驼在肆意奔跑。
    余光瞥见孟清让在靠近，祁晞忙收回目光，镇定地说：“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孟清让转身靠在祁晞旁边，胳膊向栏杆上搭时碰到了她的手臂，“比你们早一点。”
    也就是说，她和唐嘉的谈话全部被听到了。
    祁晞默默叹口气，也没想好听得人会不会相信，只道：“你别生气，我们那些话纯属八卦，没有恶意。”
    “明白，没生气。”孟清让说，语毕拖着一点声反问，“如果不全为假呢？”
    祁晞，“嗯？”
    孟清让偏头看她，惯有的温和笑容浸入月色后多了一层朦胧诗意，“如果唐嘉的话不全为假，你是不是真会心疼我？”
    “……那是玩笑话。”
    “可惜了。”
    祁晞被孟清让弄得没话说，看到她从口袋摸出颗糖，忙抓住话题说：“你喜欢吃糖？”
    孟清让剥糖纸的动作一停，脸上多出几分无可奈何，“不喜欢。”
    “那怎么还随身带着？”
    “戒烟。”
    祁晞突然想起来，她们的第一次交集就是‘借烟’。
    “你快吃吧，烟瘾犯了好像挺难受的。”祁晞说。
    孟清让反而不动了，随意捏着包装纸，笑着说：“没犯，下意识摸口袋是为了缓解自作多情被当面揭穿的尴尬。”
    祁晞搭在护栏上的指尖一跳，心想孟清让说话为什么总不给别人留下余地？而且，她现在真的不是‘恶人先告状’？
    这恶人还很会找话题打岔。
    “最近很忙？”孟清让说，“那晚看你在车上睡着就想问，没找着机会。”
    祁晞伸手不打笑脸人，敛起多余的心思，照实回她，“算是常态吧，客户随时有想法，我们随时陪着改，不分休息和工作。”
    “大半夜还在街上晃也是常态的一种？”
    “个例。”祁晞怕了孟清让又顺着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主动补充，“新活儿是给两位金婚老人做旧房子的改造设计，时间比较紧张，就想尽快把方案定下来，好留出时间选材料，而且马上年底，很多‘游击队’都准备回家过年，越往后拖，便宜还活儿好的施工队越难找。”
    “游击队的人没资质，找这种放心吗？”孟清让质疑，“万一出事，人跑了，责任到时全是你的。”
    “没办法，预算有限。”祁晞说完笑笑，语气轻松，“其实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有些老师傅除了没证，手艺不比正经施工队差，工作态度甚至更好，就看会不会找了。”
    “嗯。”孟清让若有所思地应声。
    祁晞不知道孟清让在想什么，没再说话，一面心不在焉地欣赏皎洁夜空，一面悄悄听着她捏糖果包装纸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头顶月色寂静，银光洒下来，寒风也识趣得柔软起来。
    “要不要吃？”孟清让突然问。
    祁晞静了几秒，婉拒，“不了，谢谢。”
    孟清让笑在眉眼，“看你耳朵都竖起来了，还以为想吃。”
    祁晞耳尖一热，默默转过了头，“你看错了。”她那是偷听的正常反应，不对，这里就她们两个，声响就她手上那一点，根本算不上偷听。
    孟清让和祁晞隔着小半步的距离，侧身看了一会儿镇定自若的她。
    然后将目光收回，低下头，微躬上身，一点点转开拧在一起的糖纸。
    “祁晞。”身侧的人冷不丁开口。
    祁晞回头，“唔——”唇上压上来个东西。
    祁晞下意识垂眼。
    原来是那颗被孟清让‘蹂.躏’了很久的糖，此刻密密实实地压在她唇心，另一侧是孟清让葱白纤细的指尖，稳稳托着，好像她不张嘴，她就会一直隔着糖和她这样对峙。
    祁晞一动不敢动，谨慎地抬眼看向孟清让。
    动作原因，孟清让这会儿稍稍弯着腰，看祁晞需要仰头。
    仰了头，月光照进眼底，加之一笑，漆黑瞳孔仿佛浩瀚星河缓缓流过。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你想吃。”孟清让说，还是那副不紧不慢平和的腔调，祁晞却没能和往常一样淡定回应，而是不由自主地张开嘴，任她将糖轻轻一按，滚进嘴里。
    祁晞用舌尖裹住抿了抿，薄荷味，一张嘴，嗓子像灌风一样凉。
    她忙又闭上，用满是疑惑的目光询问孟清让叫她就为这事？她都说了不吃，干吗还要给她喂？她这一犹豫，想得未免太多了点。
    孟清让看懂了祁晞的疑问，她没有回答，而是侧过身，一只胳膊撑在护栏上，站姿懒洋洋的，说话也好像多了几分玩笑的味道，笑着问她，“除了钱，别的真看不上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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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9 章

    四下寂静，祁晞鼻腔里的薄荷味儿迅速盖过孟清让出现后，一直飘浮在空气里的淡淡清香。
    被压在舌根下的糖还是凉飕飕的。
    祁晞想将它换个位置，不小心磕到牙齿，发出声响，又突然顿住，下意识抬眸看了眼孟清让，好像她能听到一样，再也没有动过。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孟清让问祁晞，温和语气和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
    祁晞已经适应了口腔里的凉意，她自然曲腿踩着墙根，扬唇微笑时呼出淡淡白雾，“想听实话还是瞎话？”她问。
    孟清让挑了下眉，似乎是没想到祁晞能正面回答，她饶有兴致地顺着说：“实话。”
    祁晞侧过身，和孟清让一样靠着，待视线对上她，眉心一拢，认真又闹心地说：“属实高攀了。我以为我这辈子能交到最厉害的朋友也就嘉嘉那样的，每天的工作不是陪富家太太们挑衣服，就是世界各地陪她们看秀。今天看到她在你跟前狗腿的模样才突然明白个道理——我能认识你这么一尊大神，可能真踩了天大的狗屎运。”
    祁晞这话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孟清让问的看不看得上，始终不是朋友，所以祁晞说完很久，她都没有出声，就那样笑看着她，看得她无端想躲。
    最终还是忍住了，神色自若地迎着孟清让的目光，同她在凉凉月色下无声对视。
    良久，孟清让率先移开视线。
    她转身俯趴在护栏上，看着绵延不见尽头的霓虹灯，丢给祁晞一声，“你啊。”声音缓缓的，万般无奈之下说不尽的笑意。
    祁晞目光一晃，含在齿间的薄荷糖被咬成了两半，有些细碎的渣掉在舌头上，扎扎的。
    她活到这个年纪，还是头一次听谁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有点……怪。
    人觉得怪的时候会下意识搞出些小动作。
    祁晞也是，她用余光看了眼孟清让，见她正抬头看着远方，没注意自己这边，便放心大胆地开始嚼糖。
    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嚼了第一口，就莫名其妙想嚼第二口，一直到嚼得满口碎沫才恋恋不舍地吞了下去。
    再一转头，孟清让眼睛里的笑满得像是要溢出来，显然已经盯了她很久。
    祁晞避不开，一脸淡定地理理外套，想认输，不料被孟清让抢了先，“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
    好话题，祁晞心想，她连忙接上，“记得，我当时刚在厕所吐完，心里有点烦，想试试抽烟能不能缓解，没想到随便找个人就是你。”
    “原来是吐得。”孟清让低声，她当时还以为祁晞红着的眼睛是被欺负哭的。
    “刚说什么？”祁晞没听清孟清让的低语，反问。
    “没什么。”孟清让重新放开嗓子，“我当时就在想，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成年人，至于因为一根烟兴奋？到今天，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祁晞却突然糊涂，“明白什么？”没抽过烟的人第一次尝试，表现得激动一点难道不是正常反应？
    孟清让回身，趁祁晞不备，和很久之前那次一样，突然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在她掩饰不住错愕的表情里，笑着解释，“你也太乖了，小时候肯定没干过什么坏事，不然怎么嚼颗糖就给嚼乐了？”
    “…………”祁晞愣着半天没有反应，她真的太不喜欢‘乖’这个字了。
    沉默来得突然，走得也匆忙。
    不远处，一对同样不怕冷的小情侣正热烈亲吻着朝这里走来。
    祁晞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准备走人。
    孟清让却往她这边靠了靠，压着声说：“往里去点。”
    “？？？”明目张胆地围观？
    冷风吹过来，吹起孟清让的长发，拂过祁晞的下巴。
    “快点。”孟清让小声催促。
    祁晞不说话，放轻步子朝里走。
    走到最里才发现，有棵枝叶繁茂的常青景观树摆在这里，难怪她和唐嘉先前一点也没发现有人，这会儿倒是方便她们躲藏，就是，两个人共处一角稍微有点拥挤。
    很快，小情侣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祁晞看了几眼，一本正经地在心里评价——比李姝和于海的美感多点，就是会不会太大胆了？她都没细看，就觉着臊得慌，后背热烘烘的，还有肩头和耳后……
    “！”祁晞放松的身体忽然僵直，视线匆忙斜向下方。
    本该离她还有一点距离的孟清让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得她很近，前胸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后背，下巴轻轻压在肩头，一吐气，热意环绕。
    察觉到祁晞地注视，孟清让趴伏动作不变，只用下巴压了压示意，随后在她脸侧悄声说话，“我没穿外套，后背贴着墙太冷了。”
    原来是这样。
    祁晞了然，但仍觉得这个距离太近，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孟清让的体温。
    “你来前面。”祁晞用气声回孟清让。
    刚要转身，被她抬手按在腰上，“就这样。”
    孟清让的动作起初很轻，话到最后快速用力按了一下。
    就那一下，祁晞心里无端生出种错觉——她只要再敢动一下，孟清让就会从后面将她得毫无还手之力。
    祁晞僵着不动。
    搭在腰上的手也没再用力。
    祁晞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不想，呼吸刚正常下来，就听到孟清让低低补了一句，“刚看唐嘉这样和你说话挺开心的，我也想试试。”
    祁晞意识有点恍惚，头还有点飘，换个词叫很醉。
    孟清让这是什么话？唐嘉是她闺蜜，做什么都合情合理，她……
    孟清让，“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祁晞，“……”这先发制人的时间真是绝佳。
    她那天晚上一定是被鬼迷心窍了，要不要绝对不会答应孟清让什么‘做朋友’的鬼话，瞧瞧现在，被拿捏得死死的，连个‘不’字儿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祁晞后悔不已，偏还不能说什么。
    不说就等于同意。
    孟清让抬眼，看到祁晞紧绷的侧脸时忍不住笑，接着又往前趴了一点，悄声说：“放心，不会白抱的。”
    祁晞，“？？？”
    静默中，祁晞的呼吸逐渐变浅。
    此刻，她的时间长河哪怕只是短短一秒都好像约等于无穷。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情侣心满意足地离开。
    祁晞神经放松下来，僵直许久的肩膀忽然像是膝跷反应一样，不受控地抬了下。
    孟清让没防备，短促地‘嘶’了声，直起身体离开祁晞，走到光亮处，笑望着她说：“报复我呢？”
    祁晞真没，她现在浑身都是酸的，刚那下纯属生理反应，不过，好像害孟清让磕到舌头了？
    “你没事吧？”祁晞问。
    孟清让用舌尖顶了下腮帮子，不甚在意地说：“没事，从小养的坏毛病，想事情的时候喜欢用舌头蹭牙尖，过去二十几年也没见出什么问题，没想到第一次是栽你手上的。”
    “不好意思啊。”祁晞面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成天把舌头放牙齿下面，被咬不是迟早的事？怎么就全赖上她了？
    在心里吐槽完，祁晞先一步说：“孟总，我先回去了，嘉嘉还在等。”
    孟清让应了声，没有一丝要和她一起的打算。
    祁晞礼貌性问：“你还不走？”
    孟清让，“出来躲酒的，这会儿回去不是被抓个正着？”
    祁晞明白，遂没再多言，和孟清让道了声‘再见’快步离开。
    孟清让倚靠护栏，平和目光看着祁晞一点点走远。
    等彻底看不见了，她从口袋又摸了颗糖，迟疑着扔进嘴里。
    味道好像还行。
    看来昨天是她冤枉了周迈，嫌她故意买‘清凉油’。
    ————
    祁晞回去的时候，桌边只剩唐嘉一人，她说谷扬临时有事被父母叫回家了。
    “刚好，谷扬在，有些事还不好说。”祁晞下巴微抬，表情危险，“唐女士，见到女神，闺蜜就可以不要了？”
    唐嘉心虚地给祁晞添了杯热茶，无辜道：“为了事业，脸都可不要，何况，唉唉唉，大庭广众的，怎么还摆脸色了呢？”
    “不然动手？”
    “大可不必。”唐嘉悚然，祁晞学的那些防身技巧，还是她当初亲自搜的视频，她可太清楚有没有专门对付自己的了。
    “晞晞，你不是说你和孟清让没联系了吗？我怎么觉得你们挺熟的？”唐嘉的智商突然上线。
    一下子问到重点，换成祁晞心虚，她没敢说实话，避重就轻地哄唐嘉，“装修过程中接触得比较多，感觉她人还不错，再说这才过了多久，总不至于卸磨杀驴，扭头就不认人了吧。”
    唐嘉将信将疑，“好像是。”
    “别好像了，赶紧走，明天还要上班。”祁晞说。
    唐嘉，“好。”
    回去路上，祁晞开车试手感，副驾的唐嘉以‘女人的车就是好坐’为由，脱了鞋，毫无形象地踩在座椅上和她说话。
    走到半路，唐嘉蓦地转过来，眯着眼问祁晞，“你身上怎么有甜味儿？”
    祁晞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镇定道：“我就吃了颗糖，还是二十几分钟之前吃的，这也能闻到？你什么鼻子？”
    “也就比汤圆灵点。”唐嘉不要脸地侮辱汤圆，完了开始撒泼，“不管，我也要吃。”
    说着，唐嘉突然凑过来在祁晞口袋里乱摸。
    祁晞没防备，手劲儿一大扯了方向盘，差点别到旁边的车，吓得她脱口道：“我没有！糖是孟清让给的！”
    唐嘉的动作戛然而止，她面无表情地盯了祁晞半晌，幽幽道：“祁晞晞，你个小气鬼，不就一颗糖，不想给就说不想给，至于编个三岁小孩儿都骗不过的理由？”
    “真是她给的，就那一颗。”
    “哦，那这是什么？”
    唐嘉慢悠悠摊开手，掌心赫然躺着一颗薄荷绿的硬糖。
    祁晞一愣，下意识腾出手摸向外套口袋。
    “……”还有一大把。
    这就是孟清让说的不会白抱？
    把她当几岁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鞠躬
    2021-09-12 18:00:00~2021-09-13 19: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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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0 章

    隔天一上班，祁晞就找行政小林帮忙问了物业停车位的事，物业给的回复是，“车位数是按公司规模核定的比例，你们公司人少，本来只能给五个车位，后面郑又灵那个还是看你面子才加的，你可别再为难我了，这回真加不了。”
    祁晞没办法，只能每天多走几步，把车停在园区背面那条路的公共车位上。
    早上例会结束，祁晞让李萌把手头已经整理出来的施工队清单发过来，挨个打电话咨询、协商，希望能找到一个可靠的施工队接两位老人的活儿。
    不想忙到午饭也没结果。
    费用高的请不起，费用低的工期排不开，唯一一个两边都合适的却局促地问她能不能住施工现场，说在外面租房太贵了。
    “哎，真应了那句‘人间非净土，各有各的苦’。”郑又灵叹气，“要不你就给安排一下？装修又不像建筑工地，住几个人没事。”
    祁晞，“问过了，不行，装修期间，户主也在家住，不方便。”
    “那就没辙了。唉，对了，马上元旦，你回家不？”郑又灵问。
    祁晞听到‘回家’两个字，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再开口，声音低了些，“回。”
    “好吧，本来还想着叫你一起出去玩呢。”
    “下次吧。”
    “只能这样。”
    “……”
    饭后，郑又灵提溜着瑜伽垫去了会议室休息，祁晞在桌上趴着。
    姿势问题，她向来睡得很浅，就连扔在一旁的耳机传来些微声响也能听见。
    祁晞坐起来，放轻动作解锁电脑。
    任务栏里，微信图标正在有规律地闪动。
    祁晞随手点开，是孟清让发来的信息：【施工队确定了吗？】
    祁晞：【还没，各方面都合适的比较少。】
    孟清让：【嗯。】
    回完这个模棱两可的‘嗯’字，孟清让那边很久没有反应，祁晞也没在意，只当她是闲聊。
    不过，这么一打岔，她彻底没了睡意，随手关上对话框，继续筛选有可能的施工队。
    看到第五个，微信图标再次闪烁起来。
    孟清让没头没尾地给她推了张微信名片。
    祁晞从昵称里没看出来名堂，试探着问：【发错了？】
    孟清让：【没错。】
    孟清让：【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助理何砚，他们公司有涉及装饰装修的业务，规模还可以，有自己的施工队。】
    孟清让：【马上年终，他们不会承接太大的项目，让我给介绍点短期工程打发时间，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你可以加她微信聊聊需求，如果合适，他们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少赚你一点。】
    孟清让这话说得周到，时机也合适，祁晞便没推脱，感激地说：【不管行不行，我都替两位老人谢谢你。】
    孟清让：【你呢？】
    祁晞一愣，回她：【改天请你吃饭。】
    孟清让：【改哪天？】
    祁晞：【元旦后，方便吗？最近有点忙。】
    孟清让：【方便，我最近刚好在出差，短时间内回不去。】
    和孟清让聊完，祁晞马上加了何砚微信。
    好友申请发过去没几秒，就收到了她的回复：【祁老师，您好，我是梵石创意施工部的总助何砚。孟总那边已经大致说了您的情况，不知道您是否方便邮件我一份设计方案，我们好提供报价给您。】
    祁晞端着刚倒的热水愣神。
    梵石创意？
    是她知道的那个梵石创意？
    国内顶尖的建筑设计公司，各路大神云集，出过很多享誉中外的经典设计，是众多设计师向往的职业殿堂，除此之外，梵石下属的施工部也是其中佼佼。
    这只数千人的施工队曾经承接过国家级美术博物馆、音乐厅等多个大型项目的施工任务，手艺何止是好，那是刻在骨子的专注和专业。
    让这些人来把她的设计变为现实，是她做梦也想要的，只是，如果这个梵石就是她知道的梵石，那五万预算连零头都不够。
    斟酌许久，祁晞还是抱着一丝可能问何砚：【您说的梵石创意是哪个？】
    何砚直接回了她一串公司网址。
    祁晞吐了口气，轻轻点开。
    正版无误。
    祁晞顿时兴奋得眼睛发亮。
    她以为还要等多少年才可以和梵石这样的公司合作，没想到机会突然就自己跑到了眼前，像做梦。
    梦醒了，还是要先面对现实。
    ……
    祁晞又看了几眼梵石网页上让人震撼的实景图，不舍地关闭网页，婉拒何砚：【不麻烦您了，我们预算比较少。】
    何砚：【费用方面，您不用担心。】
    何砚：【孟总一开始就和我们说了您那边预算有限，所以我们会给您安排初级工，这个级别是梵石内部正在培养的学徒，和市场普遍报价不会有太大差别。】
    何砚：【当然，质量您可以绝对放心。】
    祁晞怎么会不放心，即便是学徒，也是千里挑一的佼佼者，这她太清楚了。
    祁晞看着屏幕，心窝里有什么在缓缓流动。
    施工队的事，不过是她在孟清让面前说的几句闲话，她竟然能记到现在，还不声不响安排得如此细致。
    “呵。”
    想到孟清让刚才在微信里说的话，祁晞忍不住笑。
    什么朋友，什么梵石找她介绍活儿，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要是连梵石这样的公司都要主动找活儿，那他们这个圈子的天早就塌了。
    她会这么说，不过是怕她有心理负担，觉得欠她吧。
    可是……这个人情她真的很想很想欠下。
    祁晞抿了抿唇，没再有任何迟疑：【您稍等，我马上整理资料。】
    何砚：【好的。】
    祁晞迅速打开方案和设计图，再三确认无误后打包发给了何砚。
    之后一整个下午，祁晞焦躁得坐立难安。
    临近下班，她终于收到了何砚回复的报价单，和预算几乎持平。
    ————
    晚上回家，祁晞难得有时间，心情也还不错，于是，亲自领着汤圆去了附近的公园遛弯。
    过程中，她一直握着手机，时不时按亮屏幕，愣愣地看一会儿，再重新揣进口袋。
    反复数十次，连汤圆都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
    汤圆失望了，耷拉着脑袋，用脖子里的牵绳把她拉回了家。
    收拾妥当上床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祁晞翻来覆去，没有一丝睡意。
    眼看着时间跳到12点，祁晞到底还是没忍住，摸过折腾一晚上的手机给孟清让发了条微信：【你什么时候回来？】
    孟清让几乎秒回：【？】
    祁晞没说那些已经烂在肚子里的感谢话，只道：【施工队的事今天谈好了。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是想提前安排时间请你吃饭，以示感谢。】
    孟清让：【原来是这样，刚才差点想多。】
    想多？多哪些？
    祁晞缩被窝里，脑子里有个模糊的答案一闪而过。
    没等它被抓住，孟清让又道：【顺利的话，节前一两天。】
    祁晞的思绪被打断，没继续往下想，仔细回她：【好，那等你回来了再联系。】
    孟清让：【嗯，早点休息，晚安。】
    祁晞：【晚安。】
    放下手机，祁晞像是放下了一件大事，睡意扑面而来。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呐呐地想：原来除了父母、唐嘉，还有一个人愿意把她随口说的一句话放在心上。这个人叫，孟清让。
    ————
    后面一段时间，祁晞只要有时间就会去施工现场待着，不为别的，单纯觉得看‘正规军’干活是种享受。
    很快到了阳历新年的前两天，两位老人怎么说都要请祁晞吃顿家常饭，以感谢她这段时间的辛苦。
    祁晞推脱不了，便留了下来。
    饭桌上，两位老人热情得祁晞几乎招架不住。
    “小祁，你是本地人吗？”奶奶问。
    祁晞正在为碗里的‘小山’发愁，闻声松口气似的放下筷子，说：“不是，我家在隔壁市。”
    “那离得也不远，开车不到三个小时吧？”
    “嗯，我家在最南，还能近点。”
    “好，好，快吃菜。”
    两位老人退休后，也就教师节这天家里能热闹点，平时总冷冷清清的，今天难得有第三个人在，话匣子一开死活收不住，说完以后说现在，说了现在又忍不住提过去，最后连历年的学生毕业合照都翻了出来。
    祁晞始终认真听着，再琐碎的话题也没表现出不耐烦，反倒是爷爷一抬头，发现时间不早，赶紧提醒了老伴儿一句，“十点了，你再说下去，小祁就不用回家了。”
    奶奶后知后觉，歉疚地说：“小祁，不好意思啊，让你听我唠叨了一晚上。”
    祁晞笑笑，合上了摊在腿上的相册，“不会，我爸妈也是老师，我从小就喜欢听他们讲学校里的事。”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于海看不起两位老人时站出来接他们这单。
    奶奶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真的呀？教什么的？看你的年纪，他们应该还没退休吧？”
    “我爸教高中物理，还没退，我妈……”提到母亲，祁晞停了下，才又说，“教初中美术。”
    “一文一武，好着呢，好着。”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转头对爷爷说，“快去把我上个月带回来的那盒茶拿来，让小祁带回家给她爸妈。”
    祁晞急忙拒绝，“不用，家里有。”
    “不一样，这是正宗藏茶，养胃。”奶奶态度坚决，“当老师的一天就知道操心学生，家里人和自个儿反倒管不着，身体净给糟蹋了。这茶你一定要带着，就当是我和你爷爷给同行的一点心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祁晞不好再推辞，主动替下准备爬凳子的爷爷，去立柜最上层取茶叶。
    茶叶盒旁边有个相框，里面放了一张三个人的合照——二老坐着，后面站了个年轻男人。
    “那是我们儿子。”奶奶主动开口，声音沉沉的，满是失望，“一出国五六年，别说回来，一年到头连电话都接不到几个，真不知道养他半辈子图了什么。”
    祁晞拿着茶叶盒下来，宽慰奶奶，“年轻人事业心重。”
    “那也不能家都不回啊。”奶奶握着祁晞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有时间一定要多回家看看父母，人啊，年纪越大，对亲情的那份儿心反而越重了，别让他们老等着你。哎，我跟你说这些干吗，你是个好姑娘，和我那儿子不一样。”
    祁晞听到奶奶最后一句话时睫毛轻颤，呼吸停了一瞬。
    在朋友、同事那儿，她或许不错。
    对父母……她哪儿算好姑娘啊……
    祁晞垂眼笑笑，说：“好。”
    ————
    回到住处，祁晞简单收拾了行李。
    她买的是明天晚上的票，打算下班直接从公司去火车站。
    担心回去得突然，父母没心里准备，反而给他们添麻烦，祁晞在临睡前，找出父亲祁永志的微信，给他发了条信息说明：【爸，我明天回家，元旦放三天假。】
    这条信息发出去很久，祁晞都没有收到回复。
    她不觉得奇怪，现在已经快十二点，父母肯定早就睡下了。
    可到了第二天，她和父亲的对话框依然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鞠躬
    2021-09-13 19:00:00~2021-09-14 19: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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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唔該奶茶走奶 5瓶；

 第 21 章

    “晞晞！”郑又灵不知道第几次提醒祁晞回神，“你今天咋回事？开会走神就算了，怎么吃个饭也恍恍惚惚的？”
    祁晞垂眼避开郑又灵地注视，随口道：“没事，昨天没睡好？”
    “熬夜画图？我就说你这样不行吧！”郑又灵气得想骂人，话到嘴边看祁晞状态实在不好，只好改了口，说，“吃完饭赶紧睡一会儿，别趴桌子，拿我的瑜伽垫去会议室睡。”
    祁晞笑笑，没说状态差和画图没关系，是因为等不到齐永志的微信，电话也不回才会心情烦闷，而是避重就轻地说：“谢了。”
    郑又灵瞪她，“谢个屁！”
    优尚下午两点上班，饭吃得快点，能休差不多一个小时。
    往常，祁晞即使拧巴地趴在桌上也可以快速入睡，只是睡得深浅问题，今天舒服地躺着，反而总不见睡意。
    翻了半小时鱿鱼，祁晞实在难受得手脚不知道怎么放，索性坐起来，打算出去走走。
    不知道是不是起太猛的原因，心跳突然变得很快，一下下撞在胸口慌得很，双手也有点麻，使足了劲儿才能稍稍攥起来。
    祁晞没敢再动，就着躬身的姿势缓解不适。
    勉强好点，她收拾东西离开了办公区。
    这个点的公共休息区没什么人。
    祁晞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低头看着一楼空荡荡的大厅出神。
    静默里，放在一旁的手机倏地震了下。
    因为手机直接放在木凳上的缘故，响动很大，祁晞受了惊，平静没多久的心跳又变得很快。
    她拿起手机，单臂撑在膝头，伏低身体查看。
    见是祁永志的微信，连忙点开：【就三天，别回来了。】
    一瞬间，祁晞说不出的失望。
    和唐嘉认识的这些年，不论大小假期，甚至是普通周末，她父母都会主动打来电话问她回不回家，听到肯定答复会欣喜，听到否定回答也不抱怨，这是一种双向表达的爱，而她从祁永志那里听到最多的话则是‘别回来了’。
    祁晞知道原因，知道了，才更想回去。
    【三天还行，下班直接走的话，能在家待两天多。】祁晞回复。
    祁永志：【学校有事，我那几天不在家，你回来也没人说话。】
    祁晞：【还有我妈啊，好久没见她了，回去看看能安心点。】
    祁永志：【你妈没什么事，别瞎操心，有来回折腾的时间还不如多和朋友出去逛逛，姑娘家，对自己好点。】
    祁永志：【上课了，你赶紧去忙你的。】
    最终，祁晞还是没能从祁永志嘴里得到一句肯定话，
    她俯身趴在膝头枯坐了一会儿，在正式上班之前起身回了公司。
    下午的工作按部就班。
    一到六点，各回各家。
    郑又灵还是把因为限号没开车的祁晞放在了地铁口，还是确定她不会照做，依然叮嘱了一句，“打车回。”
    祁晞光笑不吭声，等她走远了，强迫症似的踩在每一块地砖正中间往回走。
    走到半路，接到了孟清让的电话，问她和装修进展怎么样。
    这是她们最近常聊的话题，祁晞没多想，老实回她，“很好。我入行6年多，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交流，效率又高的施工队。”
    孟清让，“也可能是你图画的好，他们看着省心。”
    “你对我也太盲目信任了。”祁晞忍不住笑。
    孟清让听她笑，声音也轻快了一些，“终于笑了，能听你笑一声，再盲目点也没关系。”
    祁晞龟速的步子停下，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没抓住，呐呐地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你……”
    “你接电话的第一声‘孟总’，我就听出来不对了，心情不好？”孟清让问。
    祁晞抿着唇，回忆自己接电话时的态度。
    声音稍微有点低，确实像是情绪不好的表现。
    不过，她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半下午，连郑又灵都没发现，孟清让又是怎么知道的？
    祁晞想不明白，含糊地回她，“没什么。”
    孟清让，“你越这么说，我越觉得严重，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真没。”就算有，她也不可能跟个比她年纪还小的人吐苦水啊，不可能的。
    孟清让压根不在意可不可能，直接问她，“在哪儿？”
    祁晞，“在家。”
    孟清让失笑，“你家隔音是不好，可我记得没差到能听见公交报站吧？”
    “……”祁晞无语地看向几步之外公交车，很想举报司机没到站就停了。
    “好好说，在哪儿？具体点。”孟清让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
    祁晞低头，将嘴巴藏进围巾里，轻轻吐了口气，“你之前接过我的那个地铁站，往南走差不多一公里。”
    “好，我记得路。”孟清让说，“不用我提醒你要去什么样的地方等吧？”
    祁晞，“不冷的地方。”
    孟清让，“嗯，我几个小时前刚到，时差还没倒过来，你不想让我开着车还操心你的话就别和上次一样糊弄。”
    祁晞，“……知道了。”
    电话挂断，祁晞抬头看了眼天。
    灰蒙蒙的，压人。
    孟清让干吗要选在这么糟糕的一天回来？
    ————
    接到祁晞，孟清让没问她的意见，直接开车来了一家本土菜馆，里面小桥引路，流水环绕，服务员穿着改良过的汉服在席间穿梭忙碌，氛围感很足。
    祁晞却老觉得食不下咽，因为这一整个晚上，孟清让的视线几乎没离开过她。
    从餐馆出来，两人在不远处的街上散步。
    深冬风冷，孟清让身上就一件羊绒大衣，里面套着聊等于无的衬衣，看着都想发抖。
    祁晞不止一次想叫她回，但看她肩背平直，状态轻松，只好把话都咽了回去。
    走了约摸二十分钟，孟清让停下，用眼神指指斜前方的椅子，问祁晞，“坐会儿？”
    祁晞，“好。”
    祁晞以为这一坐又是沉默的开端，不想孟清让主动出了声，“等你一晚上了，真不想跟我聊聊烦心事？”
    说话的孟清让双腿交叠，一只胳膊撑在膝头，托住侧脸，半转过来望着祁晞，“根据员工的反馈，我应该是个不错的老板，至少在灌鸡汤和调解情绪这方面算得上出众，所以考虑考虑？”
    祁晞没办法理智考虑，因为孟清让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笑着和她讲话的时候，一定是把温和品性发挥到极致的时候。
    很少有人能躲得过这个时候的她。
    祁晞心知自己也没太想躲。
    “孟总，问你个问题。”祁晞以这样的方式开始。
    孟清让笑问：“什么？”
    “你有没有犯过什么错惹父母生气，他们不让你回家？”
    “……”孟清让从祁晞如常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她没表现出来，而是把水天一色的美景融进了笑里，“合理怀疑周启那小子在你面前说了不我少坏话。”
    祁晞听出她的意思，不答反问：“真有？”
    “有。”孟清让叹着气坐起来，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知道我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吗？”
    “做顶尖的时装设计师？”祁晞无比肯定。
    “嗯……”孟清让偏头看着她直笑。
    “不对？”
    “八竿子打不着。”
    “……”好吧。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检察官，理由有点荒唐——因为帅。每天小西装一穿，胸前别着检察徽章，再打一条带有徽章标识的领带，就可以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出检察院大楼。”孟清让说。
    祁晞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应该非常养眼，所以她说：“没觉得荒唐啊，小小年纪就有正义感这么强的梦想，感觉挺可……”
    祁晞本来想说可爱，话到嘴边觉得这个词不适合拿来形容孟清让就换了个说辞，“挺有想法的。”
    “可这个想法注定成不了真。父母希望我继承家业，非逼着我喜欢设计。”孟清让靠向椅背，侧脸挡着地灯投射出来的暖光，“我脾气还算好，坚持了几年，到初中毕业才头一次反抗。”
    祁晞一愣，“怎么反抗的？”
    “当着众多亲戚的面，撕了高中录取通知书。”
    “！”祁晞诧异，她以为孟清让这样的人做到头也不过是言语过激。
    “最后怎么处理的？”祁晞小心地问。
    孟清让唇角往上扬了扬，听不出太多真实情绪，“他们说不想读国内的学校刚好，出去吧。”很轻描淡写的一句，但祁晞记得周启说过，她这一走很多年都没回来过。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孤身在异国他乡漂泊多年，这哪儿是不让她回家，分明是无家可归。
    祁晞心里忽然酸酸的。
    孟清让察觉到了她地注视，目光或许复杂，她没去看，只笑着说：“所以千万别和我比这些，结果就是你会发现自己其实过得很幸福。”
    祁晞认同，至少她离家近，这次被拒绝，还有下次可以回，真不该这么矫情的。
    “问题我回答完了，你的烦心事是不是该继续说了？”孟清让问。
    祁晞抿着唇笑，轻松表情比一整晚的应付顺眼太多，“没了。”她说。
    孟清让挑眉，“还真是有了对比，伤害就没了？”
    “实在不好意思。”祁晞笑容更胜。
    心情好了的祁晞，一说话语气不自觉拉近，多少有点和朋友拌嘴的感觉。
    孟清让看在眼里，面上也快速铺开笑容。
    “没事了就行。”孟清让说。
    祁晞，“本来事情就不大，我想元旦回家，结果我爸不准回，让和朋友出去玩，感觉有点失落。”
    祁晞说这些话如果还用之前的沉重语气，多少能听出点失落，现在，孟清让就听出了显摆。
    “气我呢？”孟清让偏头，冲她笑。
    祁晞眨眨眼，表情很是无辜，“冤枉。”轻快的语调，熟稔的语气，孟清让想，就算不是冤枉，她也不会生气。
    “这位小姐，您像现在心情好了，我也气了，是不是可以让我送你回家了？”孟清让故意板着声问。
    祁晞难得没有任何反驳，率先起身。
    孟清让没有立即跟上，而是望着她的背影，短暂停了几秒。
    她确信祁晞现在的心情好了，可她还没有说起开始的那句‘犯错’。
    “还不走？”祁晞见孟清让没跟上来，回过身问她。
    孟清让坐着不动，表情略显为难，“脚冻麻了，站不起来。”
    祁晞皱眉，快步走回来问：“冻得厉害吗？”
    孟清让，“不知道，你拉我一把试试。”
    祁晞不假思索地握住孟清让的手。
    没怎么用力，她就站起来了。
    祁晞心想这应该是没事的表现，遂想抽回手，不料被孟清让反用力握住。
    祁晞不解地抬眼。
    对上孟清让，她仿佛生在脸上的笑容淡得几乎看不到，望着她的那双眼睛则又静又缓，“祁晞，真的开心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v，感谢支持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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