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道和稀泥的日子》 第1章 英才陨落 “嘘……你刚才提到谁的名字了?” “容诩啊!怎么了?他吃人吗?” “他会吞你的魂,这年头吞魂的邪术也不多,也不知从何方魔修哪儿习得。” “怎么突然就习魔了,听说他快元婴了,修魔也要从头开始?” “他还要学吗?看一遍就会了,老子从未见过这等诡异天赋,搞得各个仙门子弟都不敢在他面前亮功夫,这一亮能把老家底子也给他看了去!” “也是,看他修出的功德金光,除的魔必然不少,以这怪物般的天分,动点心思就能找到窍门。” 那两人在练场谈论起这位容诩时,其他弟子也纷纷凑近,七嘴八舌轮起来。 “就那个容诩,上次绞杀妖兽的任务,这家伙就看了一我抓到的妖兽,那畜生突然惊怕起来,直接撞死在树桩上!” “对对对,我记得这件事!那天还有几道雷要劈这小子,他的剑被第一道雷打去了,竟能操控我的飞剑给他替死!” “听说……我只是听说,这小子是天魔,天生魔体。” “若真是如此,那日这小子恰好年十五,算是天魔的最后一次雷劫。” “这最后的雷劫都没劈死他,之后,后患无穷啊!” 那些人口中的容诩,便是桐门最出众的三代弟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修习,仍是让他比师兄弟们更快进阶成长。他这副身体相当特殊,仿佛沉睡之时还在自我修习,不知不觉中提高。 他人筑基之时,容诩在准备进阶元婴了。只是在关键时刻,这鬼才让桐门祖师与其大弟子引纹操心到折寿百年。 “那么好的天赋,可惜不是我们的人。” “他将来必然是桐门门主,那时候就不知是谁的天下了。”白衣道人阴阳怪气说道。 “桐门引纹还说,他的徒弟只是因为好奇,笑死我了!” “可能天才就是无聊吧!仙门道法一看就会,没啥可学了,手太长伸到了魔门,是这么理解的吧!” “是,又如何?”一阵狂风刮来,枯叶飞舞化一人影,顷刻间还在轻蔑着笑的人头颅落地。 “容诩,你疯了!”白衣老人喷着唾沫吼道。 “我很清醒,他就是当年蒙骗于我,害我师兄死去的老头。” “他是仙盟的长老!” “那又算什么?”容诩淡然一笑,周身万物恍然失色。他踱步在老者身边,老者忽然感到双膝盖发软,跪坐在地上。 “竖子,尔敢?!” “我有什么不敢?”容诩拔剑架在他脖子上,锋芒擦过这枯树般的皮肤,“这世上,还没有我不敢做的。” “你敢反天吗?”老者喷出一口鲜血,胸前被血色染红,“你敢不敢?!” “我,自然是敢!”容诩此话一出,天空忽然紫光闪烁,一道巨雷降下,劈碎了容诩所在的宅邸! 容诩闪身离开,那老者非他所杀,却也是被天雷震及而死去,这片仙域成了废墟。 天雷并没有停歇,它讲容诩赶到悬崖边,一路御剑躲避,直至撞上一层结界。 天雷这一下牢牢劈在结界上,结界裂开了一道缝隙。 “容诩灭了仙盟会,桐门还说他本性纯良,我呸!” 那群人一路骂声,据他人亲眼见其遭受天雷劈打,闻言大喜,赶紧追踪容诩的身影,跟到了恶魂涯这不祥之地。 “干脆把他扔下去得了!” “桐门这帮家伙还护着他,要知道他们老祖宗也是摸头,这算什么?” 最高兴的莫过于当年第一的白衣教,自从容诩来到桐门,不论仙门比会还是秘境试炼,这小子次次压在他们头顶,这次定要让他永远都别回来! 永远不要翻身,才是最好的结果。 “容诩,你也无处可逃,看你以往也算做了几件好事,就跳下恶魂涯,我们便不追究了。” “我没有灭仙盟会,也没杀那千人,只是用了他们的魂魄。”容诩反驳道,态度却是那样无所谓。 “休要狡辩,你一离开,这仙盟会就成了废墟,还需要解释吗?” “你们只要一个借口来杀我罢了!”容诩凝视着刚才叫得最响的那个人,“不是吗?” “还和他废话什么?赶紧弄死他!” 装模作样喊着,却无做第一人。 天雷又有异动,在所有人兴奋呼喊中,容诩寻到了他师父的身影。黑色的斗篷,蒙面隐在人群中。 天雷落下一瞬间,容诩身后封住山崖的结界破来,若瓷器击碎成片。紧接着一曳紫色雾气席卷他全身,试图将其拉下悬崖。 人群中的引纹祭出丝网,欲要把他的徒儿救回来。引纹身旁之人掌风拨乱了卷仙网,还给紫雾推了一把助力。 “师弟!难道连你也觉得,我太风光了,拥有了天才一样的徒儿?” “师兄怎能这样想,他现在是个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那好,师弟,我是奉了师父的命令来救他,我回去必然禀报。” “悉听尊便。” 如果众人没看过,那紫色雾气,是山崖边瘴气形成的煞风。煞风看似温柔地抚摸着容诩的脸,那张毫无伤痕,却是满脸是血、如同鬼魅的面孔。 容诩感觉有异物卡着喉咙,他以为自己会发出沙哑的嘶吼,却什么都听不到。他努力睁眼看向前方,是世界给予的一片黑暗。 身体在疾速落下,耳边风欲寒,冰冷透骨。忽然一阵刺耳欲聋的尖厉声冲破了他的耳膜,在剧痛中戛然而止! 霎那间,容诩的经脉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抽出!一只无形的手触及他的手腕,滑开了包围他的瘴气,同时也割开了他的血管…… 温热的液体随着脉络滚滚涌出,释放着令人犯呕的恶臭!而容诩的身体渐渐冰冷,他的双腿无力,几乎要半跪在地上。 这就是那闻风丧胆恶魂涯啊! 真是……名不虚传呢! 紫色瘴气又围了过来,侵入了血管,在他体内一暴一涨伸缩着…… “轰”地一声,天雷击中他身体,最后一层功德金光似乎已被耗尽。 杀死他的却不是天雷,是别的东西。 “离开吧……你的死是重生!” 是……谁在说? 容诩脸上已经没了痛苦的神色,仿佛习惯了痛感,也可能是瘴气麻痹了他的痛觉。实则是他的五感被完全屏蔽,就连痛楚也渗透进了肌肤慢慢消散…… 白皙的肌肤透着诡异的紫,瘴气在体内粗鲁地冲撞…… 他仿佛感到有一双手,悄然无声地扼住他的咽喉…… 到最后,一场温柔的屠杀结束了…… 容诩落在崖底,最后的一刻,没有撕心裂肺,那些人也未曾动过手,就好像容诩在自导自演,又恍然有一阵错觉,现在的一切是被有意操控的。 他双目紧闭,身上没有明显伤痕,那些血液从七窍流出也有,肌肤渗出也有。 桐门祖师赶来后,他的徒孙已经不在了。 那二弟子程为之还假惺惺道:“师尊,切勿因一时恻隐而坏了桐门声望。这魔头碎尸万段都不足惜,如此下场他也是自作孽。九幽瘴气能轻易入其体内,说明此人修炼魔功都不得体,有功德金光护着又如何,即使他还活着,也是废人一个了!” “师尊,您还是先回去吧!”桐门大弟子也是一阵心疼,当初提议将容诩逐出师门的是他二师弟,是为了让桐门先脱身。此次他们赶来的目的,本是抓那孽徒回去,也等于变相去救容诩的性命。二师弟这一行为,更加大了他的嫌疑。 “老夫知道了……”祖师掩去怒意,语声平静,“对了,引纹,上次让我打听的事情,要尽快。” “师尊,这事儿虽然不易办,但徒儿觉得……也快了!”大弟子引纹行一稽首,慢慢退后,在祖师的默认下离开。他当然知道,祖师要打听的是什么。 恶魂涯底的青年,他不知道自己的死去,加快推动了仙门之中充满阴谋的故事。 恶魂涯底,青年平躺在乱世中,薄唇轻抿,双眼紧闭,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似乎在做一个很平静的梦。 周身恶鬼期待着新来的食物,生前是年轻的□□,又修行过仙法,对它们来说是鲜美无比的佳肴。 功德金光开始慢慢瓦解,在余光击退了垂涎欲滴的恶鬼们之后,就像是垂死病人最后的回光返照,用余力阻挡并杀戮外界的大量恶魂,嘶吼惨叫连绵不断。但恶鬼并不因此减少,周遭的死气吸引了更多饥饿的恶灵…… 恶鬼们没有恐惧的情绪,不懂得功德金光对它们的伤害,也因此一批又一批已死的行尸走肉前来用魂魄化去金光的乏力,金光也开始招架不住了…… 直到金光渐渐淡去,光壁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而余下的恶鬼摇摇晃晃……愈加接近着那具残缺的□□,微薄的光芒不再是它们的威胁。 金光终于在最后一刻崩裂,所有防御瓦解!恶鬼滴落着粘稠的唾液,侵蚀着地面早已腐烂不堪的石块。它们兴奋地嘶叫着一拥而上,正要享受那新坠落下来的美味。 顷刻间一团黑气破体而出,恶鬼突然发疯般地掉头就逃,而落在后头的恶灵瞬时被黑气吞没! 黑气将恶鬼赶了数几里远,它吸收了一些恶鬼,像吃饱了一样被安抚下来。 那黑气摸索着回到青年身边,中途它在一处停留了好些会儿,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如果那团黑气是个人,那一定是东张西望的鬼祟状态。 没有等到要等的人,黑气便重新融入青年体内,刚才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所有的……都归于平静……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章 鬼道功德 若干年后,仙门发生了一场□□。 桐门二弟子程为之,竟勾结魔道,盗取仙门正派功法! 不少魔道人士潜伏于正道中,搅乱了各个门派的根基,将多数正派门内搅了个乌烟瘴气! 他们想干这些很久了,准备工作都做了好几年,不论是用潜伏、贿赂还是离间,只为了终于在这时刻,将杀性爆发,打压正道! 仙门败退,魔道兴起,成王败寇之说,又要重新记载了。 男子将一切收进眼底,画面融入瞳孔,片刻把荒诞的戏码消化了。并不惊讶于外界的变化,似乎早已料到一切在他周身,恶鬼距其三丈之外,不敢靠近。 男子衣着青衫,却不像是“穿”上去的,则像是一层布料软踏踏披在身上一般。那要说是“披”上去的,可他的双臂从宽大的袖口中穿梭出来,仅露出几根手指。 容诩在混沌中清醒,他睁开双眼,便是百鬼包围虎视眈眈的气息。但在这些恶灵的眼中,他看到了恐惧。 他才发现,有个男人正好奇地打量自己。恶灵害怕的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个千年老鬼。 没有生息的世界,没有一丝生机,这便是恶魂涯,里面没有活人,全是鬼魂。 就连眼前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也不是人。 极具阴郁的冰寒气息,又是让恶鬼如此惧怕,男子的存在起码有一千年的历史。 容诩想支撑起身体,可一动便痛苦万分,他现在僵硬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那个男人吹出了一口寒气,容诩感觉到体内的痛楚降下几分,他翻身为侧,手肘支撑起上半身,每用力一分伴随着骨骼的刺耳作响。 他靠着石墙正面前方,在看到对方的面容时,还是掩不住心底的寒意。 男子的肤色偏白,五官面容依稀中曾是端正分明的容貌,然如何也难以忽略右脸颊的血肉模糊。他的脖颈已无皮肉可寻,容诩可透过那根根白骨,看到他身后瑟瑟发抖不敢上前的恶鬼。 男人一点儿也没在意容诩的反应,容诩在修习魔功时见过厉鬼无数,这场面还吓不了他。他算是冷静的了,换寻常人估计得吓晕了去。 对方盘腿静坐,左手纤长半露于青衫袖口。视线若不流转,便不会察觉其右掌的森森骨节。容诩还有一个意外的发现,男人右边的裤腿是塌扁的。 “多谢前辈相救!”出于礼貌,对男人方才的相助表示道谢。而存于恶魂涯底的老鬼,也非良善,容诩似乎看到了希望,他顿了一下回道,“前辈若有什么指示,晚辈定当万死不辞。” “说什么大话,你能帮我做何?更何况,你已经死了。”从男人不堪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每牵动一次肌肉便多一分狰狞。 容诩从男人口中得到了答案,他已经死了,这是他早已预料到的。 即使死后依旧那么痛苦,还需要老鬼的治愈功法减轻。没过几天,容诩就会和那些恶鬼一样,变成只有本能的傀儡。 “你是觉得,自己死得很憋屈?” 如何不憋屈?被人追杀,被低等瘴气摧残,最后还被自己原来的二师叔扔下悬崖。 “你是又想到桐门了吧!告诉你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在你昏迷那几年,桐门一名二代弟子叛变,结合魔道搞垮了很多仙门。你那可爱可敬的祖师爷,也被他施计害死了。”男人说得漫不经心,其实他在观察容诩的表情。 恰巧,容诩虽对桐门无感,可他4岁开始就被其师父引纹抚养,教导传承亲力亲为,待他如亲子。加上容诩天赋出众,很快获得了桐门祖师的关注。当时容诩年龄最小,祖师一大把年纪了,看到小孩子便心下欢喜。又见容诩根骨清奇,乃绝佳人才,竟是把压箱底的功法偷偷塞给了引纹,让引纹学会后传给容诩。 那套功法,是用来扭转魔修吸收灵魂,引发反噬。被容诩改了下,倒是成了一种更新颖更厉害的魔功。 “你又愣神了,刚才我说了什么你有听到吗?”对方侧着脸,语气有些不友好。 容诩知道自己走神了,如今能帮他的只有前面那只老鬼,低下语调泛着歉意说道:“望再给晚辈一个机会。” 好在那人只是一笔带过,和容诩说起了自己的看法:“你已经死了,以你的天赋和之前所练的功法,成为鬼修再适合不过。鬼修可吞噬魂灵修炼,却不像魔道那般易反噬,沾染的孽障也少。但是,那种充满怨恨的鬼怪还是少吞为妙,虽会增强力量,可这种力量会消耗你的体质,这便是你被区区瘴气杀死的原因。” “那么,前辈愿意教晚辈习得鬼修之法吗?” 男人神色一顿,他倒是没想到这点:“我倒是没收过徒,也不想收徒。但指点你两下,还是可以的。” 容诩发现身上的功德金光以被破灭,不久会被天道发现其孽障累累,除非重新赚回些功德可暂时保全自身。但一介鬼修赚取功德,这话只能被当作笑谈。 到时候再说啊!容诩自暴自弃想道。 他或许还要感谢那个叛徒二师叔,把他击下悬崖还可保住魂魄。若被师门带回,以师祖师父的想法,必然要修复他的魂魄,助他修得轮回。但这样他也更危险,想要他魂飞魄散的家伙太多了,二师叔把他打下悬崖,不就是想让自己的魂魄被恶鬼撕裂吞噬吗? 他死后魂未散,已经是恩赐了。容诩还想赌一把,待修成鬼道,用老方法赚取功德。 那种方法,是他当初平定鬼宗得来的。 当年的鬼宗不叫鬼宗,而是为极月派的名门。极月派惨遭皇冥魔教灭门后,鬼宗就突然出现于仙门界,成了魔不魔鬼不鬼的一个派别。 新立门派不请任何名门恭贺,鬼宗自然被认为傲慢无礼。一些门派弟子想会会这神秘新道,却在去了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去的弟子是容诩,那时他已掌握了改编于祖师的功法。容诩看到了……原来鬼宗之中,真的都是鬼! 那个充满怨气的地方…… 极月派被攻陷时,闯入的魔道挥剑血洗,剥开了弟子们的腹腔。他们以一次性炉鼎使用女弟子,女弟子的功力被一帮淫徒吸收殆尽。他们联合将宗主控制进阵法中,把人折磨致死。 容诩不敢有将这些冤魂打散的心思,先不论正面抗敌胜算渺茫,即使可以吞噬亡灵将力量归为己用,如此之多的恶灵,一同吞遭魂灵反噬是必然的,除非…… 除非魂魄主动献上自我,签订契约后自愿被吸收,不会被反噬。 容诩开始了对方谈判,鬼宗宗主说,他要容诩帮他复仇。 一个月后,四大仙门打着替天行道之名,联手闯入皇冥魔教,杀其人夺其宝,将教主及护法等人头挂在城门口。在所有人欢呼雀跃的时候,站在城门上的四大仙门之一,仁寿宗宗主的头颅顿时被一股不明的力量卸去,脑袋从天而降,毫无预兆地摔在地上成一团稀泥! 众仙门惊慌措乱,大呼魔道鬼魂作祟!而容诩刚利用完鬼宗借用的力量,意外地获得了大量功德金光。 仁寿宗以良善和普度之由开山,却已从第八代宗主开始变成了魔道眼中的伪君子。这一代的宗主,看上了极月派的珍宝要求交换。极月派对仁寿宗的法宝不屑一顾,从而惹恼了仁寿宗。于是,老家伙和魔道商量好了杀人分宝的计划。 最后便是那极月派的下场,怨灵聚集成鬼宗,直到遇见了容诩。 数年后,仁寿宗因宗主之死,内部开始纷争,开始了夺位之斗。 又过了数年,仁寿宗因弟子争权夺位而自相残杀,不久后被皇冥魔教的余党复仇入侵,剩余活下来的弟子成了魔道最卑贱的奴隶。 其实这一切都不是意外,全在极月宗主和容诩的计划之中。 容诩帮鬼宗完成了心愿,契约结成,鬼宗宗主自知已协助容诩造了杀孽,无法转世轮回,便与三千亡灵化成白光凝聚在容诩的眉心,一点一点刻画出精致的图纹。而此刻,功德金光如汹涌的潮水在他体内撑起,同时却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煞气! 真是太奇怪了!获得了圣人般的功德,竟还带了魔修才有的煞气。 “原来你的功德金光如此而来,帮怨灵解脱执念并不能驱散怨恨,这样的魂体也还是不能转世投胎。恨,是因为结果已经造成,不会因为仇人的死而解脱。你这功法不错,魔修用了依然增加煞气,对鬼修则不影响,有利无弊。” 容诩一听激动起来,也同时觉得有些好笑。活着的时候被自己的功法害死,死后那自创功法倒可以帮自己。 反倒是死了,阴差阳错解决了生前多年来的困扰。可就是死了,有此功绩可否还有用?他在仙门历险那么多年,遇到厉害的妖魔无数,可从未见过单修鬼道的。鬼修遇见那些仙门,都是跑得最快的。 终究比什么都没有好,当自己失去了所有,这点发现便是惊喜了。惊喜之余,容诩也不忘向那男人讨教,正要开口,忽然一个疑问抢先占据他的语言行动:“与前辈论了那么久,都未曾知道前辈的名讳,晚辈斗胆,敢问前辈尊称。” 男人的眼神写意着些许怀念:“我自己都忘了,我只记得别人都称呼我为……宿倾。“ 摩崖宿倾……前桐门宗主,即容诩的太师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章 归亿师门 “怎么,看你的反应似乎听到过这名字?”宿倾似乎是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过去,那个桐门的杀戮宗主,被自己的徒弟关押了起来,在炼狱中饱受折磨,便是那可恨可悲的摩崖宿倾。 因此,容诩对他建立起来的信任,又有些淡化。 “是的,听上去很耳熟,但我又想不起来。”容诩撒了个谎,这种事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妙。这些事情,宿倾忘了也是好事。 “想不起就不要想了,知道了也无法改变什么。眼下还是先为你的鬼修入门打个基础,以后就靠你自己了,我也不想收什么徒弟。不知为何,一听到要收徒,就感到万分呕心。” 从此,容诩在涯底开始了他的鬼修之路。鬼修入门极难,宿倾为他准备了很多,亲传弟子也不过如此,容诩对宿倾抱有感激却也有几分怀疑。 这一晃不知多少年过去,恶魂涯山体动摇不停,宿倾时常会看着山岭深处眉间紧锁,容诩曾尝试着走进深山,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弹。 宿倾有秘密,恶魂涯也有秘密。这些秘密以他现在的能力无法知晓,或许也会永远保留下去。宿倾肯定知道些什么,或许就是从这里出去的方法呢? 现在还不是问的时候,他的鬼道未入门,目前只有修炼……并取得宿倾的信任。 是的,他看得出来,现在宿倾并不信任他。 这些年来容诩听从宿倾的指示,盘腿端坐在乱石岗,被一群恶鬼虎视眈眈。高高的石身刻画着复杂的纹路,那些恶鬼不敢近身只有嘶吼扰乱心神。 鬼道比修习仙法的要求更严,修仙心静而行,鬼修要想有成果,需静中之重。在恐怖绝望中平静,已经不是考验,而是平常功夫。 对容诩来说,这点并不算难。他生前就经历过那些,开始或许会害怕,后来就麻木了。宿倾觉得可以进下一步,便让容诩自己走出来。 “如果你有认真学,又不怕这些恶鬼,过了这一劫,就能真正入门了。”其实只要宿倾的一个眼神,恶鬼变回齐齐后退不敢侵犯。但这次他没有插手,容诩要成为鬼修,就必须通过这一关。 一团泛紫色的光芒从青年的丹田浮现至空中,恶鬼已然蠢蠢欲动,黑压压地层层将他包围,四肢僵硬的恶鬼动作也不显慢,愈加接近于他。 当紫色光芒将青年牢牢包住时,恶鬼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疯抢那含杂这混乱法力的光! 容诩额上的汗流至下巴,透过紫光他看到恶鬼空洞的目光和疯狂的动作,每次都能找到新的渠道将光芒撕裂,容诩不得不透支灵魂加强防御。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了……只要熬过去…… 恶鬼还不知道它们的灾难即将来临…… 这时候,紫色光芒瞬时膨胀扩散,刺眼到快灼伤人的眼睛。这数百支邪恶的魂魄被搅得乱七八糟,容诩操纵着法力将它们拧成一团,一个个被吞进光芒中成为自己的养分。光芒化成泡沫发出嚼烂骨头的声音,连带着恶鬼的嘶吼声一起被吞了进去,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也干净了许多。 容诩满脸汗水,睁眼的刹那双目冒出一团红光,又消失不见。只是那一晃而过的红,沾染了些许色彩,淡淡地敷在容诩的眼中。 现在的容诩双眼成被染上轻微的血色,睫毛也泛起些渐变的红,略有诡异但并不吓人。他的肤色变得有些苍白,唇色却是比常人偏艳,更显容貌妖异万分。 “哦?比我想象中轻松多了。”宿倾这一笑白骨扭曲,甚是吓人,“你从正道转化为魔修,如今死后又没有与修行切断宿命。或许那末法年代的来临,对你不甚影响。“ “末法年代?”容诩一脸疑问,长年的修行让他对外界的事物不闻不问。 “当年正道与魔道厮杀,两败重伤,双方暂时平息战役修养的时候,竟出来一群鬼修渔翁得利。”宿倾摊开了手,一只手掌的骨头分明,还泛着淡淡的青光。 “那也不至于一下子把正道魔道灭了啊!” “正道如何?魔道如何?鬼修哪儿有如此蛮力,他们只是向两方都献出了计策。双方非常轻易的使用了诅咒力,鬼修只是在一旁看好戏而已。但到最后,鬼修也所剩无几,毕竟天道庇佑的生灵不包括鬼修,鬼修可是死灵啊!”一阵狂风啸来,宿倾的声音随着风声回荡,乌发遮住了不堪的面容,“也是该带你出去看看,那边世界是什么模样了。” “这……可以出去?” 宿倾道:“成为了真正鬼修的,都可以出恶魂涯,恶魂涯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那深山的结界又是怎么回事?现在确定了不是出口,又是什么呢? 末法年代,仙门陨落,魔道灭亡,外面已然是人族的天下。 人族的恨念更容易被激起,人族更容易形成冤魂厉鬼,只是人族的力量,太过渺小了。 容诩心生一计,既然拥有强大恨意的人族,力量无法报仇,定然要寻一个能帮他们完成心愿的人才行。已无仙门存在,冤魂厉鬼如何超度,不如用魂魄交换愿望,死得其所。 “身为鬼修,我岂能不知你在想什么?这方法确实非常有利于修为,人族自愿奉献的魂魄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更容易收为己用。然练习这种功法,需要的东西并不仅仅是灵魂的恨意,最珍贵的也不是灵魂的恨意,而是执念。“ 容诩听宿倾说着相关的话题,他的脚步已不听话地来到的桐门府邸前。 这里早就是一片废墟了,残余着轻微的煞气。 宿倾嘲讽道:“怎么,那些人都逼你下恶魂涯,你还留恋这里?” “只是可惜了祖师和师尊,其他人的生死无关于我。”容诩看着那一片荒无人烟,淡红的的双眼泛起些许怀念。 容诩有记忆的时候,他还躲在废墟中逃避灾民的搜索。那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对人族来说是一场做不完的噩梦。容诩的父母早已不在,无人庇佑的他只能躲在残破的草垛中,遮掩身躯逃避一切。 桐门来的时候顺手降下一席甘露,灾民兴奋地嘶吼着,沙哑的嗓音震得容诩头痛欲裂。人性的欲望总是来得太快,用灵雨滋养的种子瞬间生长成结满果实的参天大树,灾民们狼狈地爬成一团,疯抢着那些果实。有些从树上掉下来,伤痕累累继续爬,有些一摔下来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桐门弟子只是静静看着,并不阻止那些疯狂抢食。仅有那年长的弟子,眼神有些慌乱。 忽然间,一名女弟子发现了破草垛中的瘦弱孩童,这孩子和灾民的区别实在太大,没有欲念却在随着欲念波动灵力,简直是天生的魔修! 桐门祖师说过,最难对付的魔修,完全不是百花门、幽寒府那种放荡轻浮。那种魔修心境不比道修差,用他人的七情六欲喂养自己的法力。此等妖孽的情感和欲念却薄弱得很,越是无情越是杀戮,这孩子一出现,今后血雨腥风必然少不了。 女弟子正要拔剑,却被身边一个年长的男人拦住:“师妹,切勿冲动鲁莽。桐门弟子击杀小童,岂是要给师父难堪?” “大师兄岂可心软?放过天生魔体,后患无穷!”女弟子又要拔剑,可剑身被剑鞘紧紧吸附,显然是男子动了手脚。 “只要不让这孩子成为魔修即可,天生魔体,只不过对修魔功法更有天赋罢了。让他学正道心法净化心魔,成为桐门弟子,为桐门效劳如何?” “师兄,这不合体统……” “并不,能有一个天分极佳的弟子,是每个为师之人的心愿。如此天才我不想错过,心境可以历练,我引纹无愧于天下,想来教出的弟子也绝非邪魔恶道。”桐门大弟子走向那片破烂的草垛,男孩探出脑袋,神情有些许茫然。 几天后,仙门传出消息,桐门二代大弟子引纹新收了一名徒儿,那孩童天赋异禀,悟性极高。然无人知晓这个孩子,是天生的魔修体质。 “你师父真是太仁慈了,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你。天生魔体,哪个不是嗜血、残忍、狂暴。他虽没把你培养成和他一样的大善人,但你这心性观念,可比那些伪君子高尚得多。”宿倾似乎记不起桐门了,尤其是现在的桐门变成了废墟,更是看不清原来的风貌,“小子,你可是要效仿你的师尊,普度天下?” “师尊太傻,我不想学他。普度天下?师尊虽然仁慈,也非如此愚蠢至极之人。我曾为正道后入魔,如今则是鬼修,魔物和鬼魂煞气极重,嗜血已是平常事。但遇到师尊那样的人,也是相当头疼的。”语罢,容诩望向前方,桐门牌匾已被巨大的脚印踩烂。他的目光流转,寻觅到一个地方,对着那个地方弯腰一拜。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引纹待自己如亲子,不惜冒门规处置的文献,偷偷教给自己桐门的秘法。 别人都说那是害了自己,可只有自己知道为什么。 容诩直起身,在另一个方向又是一拜。 桐门祖师,桐门二代弟子引纹,是唯二在容诩心中占有分量的。如今桐门消失,这一拜了断前尘,让容诩的心性发生了变化,修为更是产生了异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章 人族执念 在人间晃荡完后,宿倾让他立刻回恶魂涯。 现在虽是末法年代,可外界还有残余的仙门子弟。用宿倾的话说,遇见那些人他就自己跑了,把容诩留下来让他们去领功劳。 初期的鬼修还是低微脆弱的,如今的容诩虽为鬼修,但不能凝成实体,他不过是刚成为虚茫期的鬼道修士,和人族认识的那些“鬼”无何区别。 普通人族看不见他,听不到他说话,甚至不能触摸到他。他法力低微,被道修发现后会被很快湮灭。但他能在阳光下肆意行走,可以有短暂的显形和触摸他物。若是鬼道中的邪道,还可吸收人族的气血供养自己。 虚茫阶段若继续修炼下去,待成虚茫圆满,就要提升修为往凝体的方向走。到了凝体阶段,鬼修不再虚无缥缈,即可炼成肉身暴露在众人视线,看似与普通的修行者一般无二。凝体后则修为大幅度上升,与筑基修士也尚可一战。 凝体之后,便是阴丹、胎息、祭魂、玄冥、烬空,到后面法力增长比普通修行者更多。但容诩以后要走的路,还远得很。 凝体期凝成实体的状态只能骗过养气小辈和普通凡人,筑基修士就能发现其鬼修的身份。但一到阴丹期,非元婴不可破。鬼修是初期弱小,后期越来越强大的修士,可是成为阴丹以上鬼修,也是少之又少。宿倾说过,他是胎息期的鬼修,等级相当于道修修士的元婴。他喜欢待在涯底,不喜和其他修士接触,并未与元婴斗过。 然而,宿倾从没见过祭魂期的鬼修。 “那么多年了,前辈没有在涯底见过其他鬼修?” “有,很多。”宿倾的语气难得严肃起来。 “那他们现在呢?” “人再多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打跑了啊!” 竟然想从宿倾嘴里得到这种消息,容诩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愚蠢。宿倾没有他印象中的前辈稳重,但嘴巴却牢固得很,不但从他这儿套不出任何秘密,还容易被他反过来逗乐一番。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修炼,到时候就算涯底又来了一群鬼修,你也可以把他们打趴下!” 如今的容诩不过虚茫初期,虚茫境界的修炼并不复杂,入门后也无需在体验被鬼怪吞噬的感觉。就像当初容诩在桐门养气之时,他的天分极高,又有好的师父和足够的资源,修为层层积累,没多少年就达到了筑基。 而宿倾和引纹不一样,他是个甩手掌柜,对容诩详细讲解了修炼方法后便扬长而去了。 很多时候,容诩想找宿倾讨教些问题,却总是找不到人。下一次再见宿倾,他总是一脸的困意。 鬼魂也会有困的时候吗? 他向宿倾提出了疑问,那便是鬼修的虚茫期凝结灵力,略有尴尬。 鬼修的虚茫和普通修士的养气还是有那么些区别的。 由于容诩未到凝体期,他还没有炼成肉身,所以在修炼之时,他聚集的灵力融入魂魄会让灵体变成奇怪的形状。 比如“身体“分成两半,人首或者躯干脱离向四方飘去…… 每每这时候,他需要操控一下魂力,将自己的灵体重新拼合。 那是宿倾很久很久以前修炼时的感受,觉得太过怀念了,就是要让容诩示范给他看。 不得不说,容诩是个天生的修行者,除了修仙修魔,连对鬼修的功法也颇有天赋。也因死前修炼经验的干扰,容诩自己使用的方法有何宿倾交给他的不太一样,可以算是用宿倾功法稍稍改变了下。 宿倾没有阻止,他腾空漂浮着看好戏,下身好似没有腿一般,阴风阵阵吹着下摆,肆意□□着飞舞的衣衫。殊不知他现在的样子,没比“四分五裂”的容诩好上多少。 “前辈,晚辈还有一事不明。”宿倾示意他说,“虽说鬼修吞噬魂灵不易反噬,可若是吞噬过多,这位可否会有意见?”容诩指了指天。 “虽然这种吞噬魂魄的功法是从魔修手中得来,可其归宗是在于鬼修的。仙者练心练法,魔者练皮炼骨,而鬼修常用的方法,是炼魂的。吞噬别人的魂魄在鬼修中也是不雅行为,但用在恰好处,也没人挑你的错,那位也一样。”宿倾振振有词说着,两腿一伸,右边裤腿中露出了意料之内的白骨掌。 “请前辈赐教,何为用在恰好之处?”容诩行了个稽首。 “鬼修的能力可根据修为提升而愈加强大,厉害到可影响自身和他人气运。鬼修有时候开杀戒不受因果沾染,有时候做半点错事却要遭天谴。吞噬魂魄的行为必遭天道忌惮,但此等行为若是顺应了因果轮回,将业障推上正轨,天道不但不能惩罚你,还得勉为其难地给你降下功德。现在,有一个问题来了……”宿倾正眼看着容诩,若说是看不如像是被一只空洞的眼睛盯着,“末法年代,仙门陨落,如今魔道比正道还多,魔道的因果业障,能不能推上正轨是个问题。如今人族就要崛起,他们开始争权夺利演绎家国斗争,却是个不错的目标。可人族的业障通常很浅薄,很难帮到你的修为,更不用说赚取功德金光了。” 容诩低头思索些许,提出了一个疑问:“前辈,执念力应与修为无关吧!或许在人族身上,能赚取到有比仙门更大的收获?” “人族的执念力能有什么?长生不老是痴心妄想,根本不是什么执念。还是要权力、金钱,能比仙门提升力量、更接近于天道的执念更深吗?” “可人族是万物之中,最显七情六欲之灵。那些七情六欲,不正是最深的执念吗?仙门子弟也曾是人族成员,在踏入仙途之时,人气渐渐消失,散去了所有的烟火之气。人族与仙门同为一宗,仙门败落并不代表要操控的业障浅薄,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容诩这么说着,观点也不是凭空而来。他曾生活在人族的群体中,虽然时间不长,但对这脆弱的群体也有一知半解。即使是人族,也不能了解自身的一切,人族的灵智,可谓与生俱来。七情六欲愈是浓烈,那些情爱、仇恨、愤怒和绝望,这些情感情绪的波动,可释放更多更有力量的执念力。 为何天道庇佑人族?为何要赐予这些弱小的生物强大的繁殖能力?在如今的末法时代,笑到最后的,便是那些脆弱无比的人族。 “你说的没错,人族某些情感化为执念,力量却是强悍无比。”宿倾听完容诩的陈述,语气依然平静,“但这种力量,一万个人族中,有多少人能拥有呢?天性凉薄的人族,也着实太多。为赚取功德,要需要寻找自愿奉献灵魂作为交易的人,这种交易还得不能耗损功德。人族如此惜命,无孽障在身的魂魄,死去更是不会放过转世投胎的好机会,哪里肯为了解开执念,把自己的魂魄交给你作为修炼的养料?” 多数人族的嘴脸到底如何,容诩难道不清楚吗?在拜入桐门之前,他在难民中亲眼所见的同族自相残杀,已经习以为常。饥饿的人族可以为了一块面饼、一颗野菜,不惜杀掉对方换取那份不够塞牙缝的吃食,人吃人更是常事。即使是富裕人家也是为了利益,手足相残的比比皆是。为了虚荣出卖道德、尊严、□□和自由,这种人还少吗?茫茫人海中,寻到愿意被自己吞噬而作为交易,同样又有着有着高尚执念的人族,还能让容诩赚到功德可足够保全自己的,真是……异想天开呐! 所以,宿倾的话也并不无道理,鬼修难行,先不论功法力量的提升难度,就凭着鬼修的身份横行末法,没点功德天道能放过自己吗?修为是要提上去,对鬼修来说功德便是护法。可鬼修偏偏又难以取到功德,这就是为什么从未见过鬼修凌驾于王者之巅。 况且在末法年代,那王者的首位坐上去,也是无聊至极。 “容诩,待你成凝体之后 ,便可以人族的身份去感受一下人间。到那时候,你便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人族。末法时代,鬼修也很少,但鬼魂乃所有生灵死去之后皆有的灵体,你可好好利用。当然,除了人族的灵体,其他智慧生灵也可与你交易。不论你接受的是何种交易,只可赚不可亏的道理,该懂的吧!”宿倾长长的衣袖一挥,将自己卷了起来,化成一缕黑烟,静静消失在半空中。 容诩感受到那强大的煞气消失,平静的情绪开始波动起来。他弯唇一笑,浅红的眸子浸染上一抹血色。 这时候容诩心里想的,那老鬼宿倾也绝对猜不到。 宿倾被自己的徒儿困住,岂可没有不甘之理?但这老鬼的记忆已经不在了,所以并没有那份执念。若是宿倾的记忆恢复,又会演变成什么样的戏码? 桐门已经不在了,他的执念还在不在? 摩崖宿倾,若是解开他的执念,这买卖是赚还是赔呢? 容诩想到,把老鬼宿倾困在这里的弟子,不会就是他的师祖吧! 宿倾强大的修为,是否也可以据为己有呢? 等等……他为什么有这种思想?! 容诩恍然间清醒过来,刚才的自己非常陌生,宿倾待自己恩重如山,怎么突然肖想起对方会献出自己的灵魂?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章 全新出路 处于虚茫中期的容诩,在恶鬼涯下呆了几十年。 属于鬼修的虚茫期非常枯燥,余下时间,容诩会在恶魂涯下来回探索。 那些恶鬼并不属于鬼修,容诩如今的修为足以让它们不敢主动招惹。倒不是因为容诩变得多厉害,而刚成为一缕幽魂的他,正巧是那些恶鬼最喜爱的食物。成为鬼修之后,他则是食物链上层,怎会怕没有灵智的魂魄? 只是那些恶鬼他也是不能碰的,浑浊之气缠身的恶灵,吞噬了会有损修为,更易走火入魔。即没有营养,也没有价值的东西,要来何用? 恶鬼涯下枯木丛生,山崖角落生长着色彩斑斓的毒花毒草。那些已经不能被称为灵植了,宿倾将其称之为鬼植,鬼道魔道皆可用之。 这边的环境十分恶劣,鬼植长年收到瘴气的滋养,愈发妖艳动人。有一种枝叶鬼植叫作腐魂草,枝叶呈冰蓝色,散发着幽幽荧光。那么美丽的外表并不妨碍宿倾给它取这种名字,因为功效如此,能够将魂魄想捣药一样捣碎溶解,可怖程度完全匹配名字。 看了看天际被乌云遮掩的微弱光线,想着今夜必有一场倾盆大雨。 也不知多少次了,这里降雨十次有八次乃是毒雨,毒性渗透泥土释放瘴气,那瘴气并非鬼修可用,鬼植倒是喜欢得很。 这里虽然是鬼魂的天下,实则也是修魔的好地方。 修仙与修魔需要的灵草都差不多,魔修则额外需要一点毒物。至于鬼修,基本不需要灵草,毒物倒是可能用得着。修仙修魔若是无法进阶,则可依赖灵草突破,只不过这样会让根基不稳,以后难以更上一层。鬼修就算想依赖灵草,灵草都不一定给面子。 鬼修没有根基稳定之说,以前也没听说过鬼修怎么修炼的。宿倾也没有和容诩说起这些,也从未教过他炼药。不过这里的鬼植可以直接使用,然容诩也不想使用,没有一样是对自己有好处的,都是毒物! 先是紫电长尾划破天空,后是隆隆惊雷造访恶魂涯,这些让容诩有些恐惧。惧怕的来源并非毒雨,而是那天边闪烁的光。魔修、鬼修最害怕天谴,魔修是沾染一定数量的孽债,才会受到天道惩罚。鬼修被天道盯梢着,每隔千年一次比天谴略弱的雷击,不论是否欠下孽债,都是九次后截止。 倘若修成功德金光,天道的惊雷便不会再造访了。 功德金光,是一种天道都无可奈何的护身圣光,凌驾于天道之上。容诩很早就知道这点,所以在修行魔功的同时历练心性,硬是弄出了一层薄薄的护身金光。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肉疼万分! 莹莹腐魂贪婪吸食者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瘴气,山洞口的鬼魅毒花散发着甜美的香气,容诩探出头观察着天际闪烁的影子,又重新退后,在其中闭眼打起坐来。 容诩感觉不到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周身空气湿度蔓延渗入泥土,瞬间生长出几颗异色斑斓的蘑菇。软绵的风如女人带着湿温气息的柔夷,迷惑着邀请沉沦。丹田一阵刺寒,容诩被自己身体的异样刺激到,体内晃得使其灵魂颤栗逼得睁开眼睛,猛然一阵轰声响!一道闪电劈开了他面前的土地! 看来此处地理条件太差,想办法离开为妙。 但惊雷似乎盯上了容诩,善不罢休地连续三道闪电,齐齐落在他面前。 他眼前的地面被烧得焦黑,方才的剧毒花朵再也跳不出妖娆的舞姿,已化成养料被腐魂草尽数吞食。 现在处境……太不妙了! 容诩回过头,那是深不见底的山洞,或许过去是出口,也或许里面是死路。想得危险点,指不定还有什么怪物,等着食物乖乖送上门。 其实,完全可以躲到深处等闪电回去,可架不住他的好奇心。 若是话本里面,那么洞中可能关着一个庞然大物,或者有隐士的老者传授功法。可恶鬼涯下的只有鬼,不是罪人就是恶灵,会不会出现第三种身份呢? 容诩摸着石壁,小心翼翼地躲闪着脚下的毒草。进入洞口越深,反倒是感觉到手贴着石壁的余温。好像尽头就是阳间,便可以脱离恶鬼涯了。 脚再次向前踏一步,突然胸口一阵剧痛,仿佛心脏被谁捏紧!紧接着遇到紫黑色的气流在洞中泛光闪烁,没多久在容诩的面部炸开!容诩被炸得晕晕乎乎,一时间分不清要往哪里逃便被另一股力量冲出洞外! 这……这好像深山那里的结界! 难道说这山洞是去深山的另一条捷径吗? 容不得他多想,此时外面的惊雷见目标出现,“唰唰唰“几声飞速而来! 剧痛没有预感到地来临,一管青衫袖将闪电收入囊中。宿倾转过身,冷眼看着他相当熟悉的“徒儿”:“怎么是你?如何寻到此处的? ” “晚辈躲雨……不,是躲雷。“容诩的声音没有底气,低了一个调儿。 说出来真有些丢脸,但宿倾的反应正常得很,他好像还松了一口气:“鬼修惧雷,实乃常事,尤其是你现在不过虚茫中期,到虚茫圆满后,自然对这惊雷减少几分惧怕。“ “敢问前辈,你可知晓这洞中奥秘,为何晚辈会被奇怪的禁制弹出来?“容诩试探问道,那么多年也知道了宿倾的脾性,无利益之争,只要不触及尊严之事,要惹他老人家生气也是很难的。今日这冷冷一眼,就如心脏困在冰窖中冻结,那明显的寒意奔走全身各处,就是故意要他退却。 可是能让宿倾动怒的原因,容诩也好奇得不行。 “这是我下的禁制,没想到竟对付了你。如果没有那圈法力的阻碍,你早就去了那不该去的地方。其实我也没法再瞒着你,不久后这禁制的时间便到了,我没有多余的血祭能力再下一个禁制。到时候,‘那边’的人会随意出入恶魂涯,切记勿与他们争执。如果,这些人让你跟着他们走……”宿倾想到了什么,紧抿着唇,并未接上一句的话,“那就……看你造化了……” “他们是恶鬼?还是鬼修?” “姑且算是职业鬼修,有着庞大的势力。恶鬼涯的尽头,又称为‘地府‘。此地府非彼地府,这是有上百个鬼修组成的宗门,在千年前那鬼王陨落,修行鬼门功法并存在于恶鬼涯底。紧接着他聚集一个个被惩罚入涯的人,终于创立了这边的‘地府‘。我是刚下来的时候,不想臣服于现在的鬼王,便与之斗法,落得如此之态。我也没让‘地府‘那帮人有好果子吃,我用阵法将他们控制于一方,关押了上百年。只是封印越来越多,没多久‘地府‘那帮人就会冲破封印。到时候……“宿倾转过身,背对着容诩,“到时候别人问起我,你就说不认得我。他们问你我是何关系,你且说无关系罢。他们问你的功法由何而来,你随便得个借口蒙混过关便罢。” 是什么样的组织,让宿倾都如此严肃谨慎。几十年关系,可以因为遇到这样的人就弃之不顾? “容诩,你有仔细听了了吗?”那个人的声音有些怒意。 “晚辈……明白了……“容诩低低应了一声,但仍是有不解,“前辈之前说,如果‘地府‘让晚辈跟着他们走,晚辈是和前辈一样的做法,还是逆来顺受呢?“ “我不管你想如何做,只要活下来就好。你不一样,你不过虚茫,待他们出来后恐怕也未成凝体吧!我胎息期只能争个你死我活,你应该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和那鬼王皆为胎息所以不服听命,但你若是归于他门下,也不算坏事。“宿倾不再想说什么,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明明修为高深,每一步却是如此沉重。 “可是前辈,他们出来后,您又要去哪儿?”为何容诩执着于把自己推出去,教了那么多年的“徒弟”就轻轻松松推让给别人了,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反正你不是我真正的徒弟,我到时候也不知在不在这儿。什么都不说了,现在天雷已过,这里比较隐秘,适合修炼。”宿倾甩甩袖子,架着塌扁的衣衫游离。 容诩就地跪坐,开始冥想,却始终不得要领。 他睁开眼,那人早已离开。容诩换个姿势用手臂向后支撑身子,回想今日宿倾说话的用意。 不过几十年,就要换第三个人来接纳他了吗? 那些是什么人,会被称为“地府”,是那个真正的“地府”吗?为什么“地府”会愿意接纳外人,难道也在学那些人族“招兵买马”?他们好像真的在招收鬼修,扩大自己的势力。 宿倾当初就是不肯加入那些势力才和鬼王斗起来,他不但成功了,还立了封印隔绝他们,划分地盘。 宿倾的实力在鬼王之上。 宿倾是不会怕鬼王的,那他为什么不带自己离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6章 宿倾遗命 宿倾说的那片禁地,容诩再也没有机会去靠近了。修炼之余,缺少了探险的刺激,他的生活变得无聊起来。 不过,容诩同样也发现了可以打发时间的乐趣。 他在恶鬼涯四处采摘者毒花毒草,还有被瘴气滋养的毒蘑菇。这些东西,倒是可以作为如仙门修炼用到的丹药。但炼制毒丹只能修习毒功,很多毒功会自身使性格大变,指甲也变得漆黑,且锐利纤长带有剧毒,甚至会变得面目全非,容诩生得一副精致俊美的容貌,无法想象自己丑如恶鬼面目狰狞的模样,终究有没打那些药草的主意。 但这些东西,以后肯定用得着的。 只因在近日,容诩看到宿倾的外表又有了变化,脸上的白骨占据了部分面积,余下部分也早就溃烂。以前还能看到一丝曾有的英俊影子,如今早已非人样,就是恶鬼,然也比他好看几分。 宿倾的眼神变得有些浑浊,看眼前的事物也有些不清楚了。他傲慢的姿态消失不见,说话语气也不再轻佻,对自己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时间推移,宿倾的身体溃烂越严重,便对自己的态度越好,言语上更是柔和。 看着对方溃烂不堪的驱壳,容诩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仙门尤其是邪道善用此等行径。宿倾救过自己,却不能保证他另有所图。容诩对待宿倾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一切行动范围也和他保持了距离。 宿倾能被他的师祖打下恶魂涯,说明以前也不是什么善茬。即使现在没有了记忆,可或许有什么意识催使他呢?容诩自知自己也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善人,但并不代表他就活该被他人算计了。 看来,要做好准备工作了…… 这一天来的不快不慢,宿倾终于召唤他过来说是有事相商。容诩早就料到,忐忑不安地在其一丈外停下脚步。 “你是看为师的相貌更加骇人,已经嫌弃得不肯靠近了吗?“ 今天很奇怪,宿倾竟然自称“为师”,那人一直说着不肯收徒,如今这自称甚是蹊跷。 见那森森白骨略有狰狞之色,容诩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小心翼翼慢步踱近。他近一分,宿倾的眼神就多一分光彩,就在距离三尺之时,对方抬起了袖口…… 容诩神色一黯,又迅速后退一步。 “跪下!”宿倾顷刻间满面狰狞,沙哑的喉咙爆发他的怒意,“我今日收你为徒,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拜我为师吗?为何如今不愿了?还是觉得为师现在的模样不配做你师长了!” “晚辈不敢……”容诩忙回他的话,若当初只是心中疑虑,现在便可以确定了。 挥手向他洒去一波赤色的气流,那是宿倾交给他对付鬼修的方法。恶魂涯山脉角落的红色菌类与山崖口的断魂花,用鬼修特有的湿寒灵气滋养,再配上连宿倾都要忌惮的腐魂草,在空余时间将这三样捣碎成粉。 这种配方,是容诩抓了恶鬼多次尝试可得。宿倾实力不凡,他自然不会因成功对付了普通恶鬼就敢直接拿来使用。而手上的配方,一撒融入空气,只要找准风向,就可一次对付成群恶鬼,将它们灭得一干二净。 效果是撒向敌人成红色气流破坏魂体,但只适合对付阴丹期以下的修士。 若表面魂体已被损害,则针对的修为可包含于阴丹期。 容诩记得,宿倾是胎息期,到底是初期、中期还是后期,对方没有说过。 宿倾的魂体损坏得太厉害了,说不定是一种例外。只要能够伤及他,趁乱逃走便可,灭他太困难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东风突然助力,从容诩身后飘来,迎面向宿倾拥抱。 容诩将衣袖中的布包一挥,满天粉末化为红色气流,迎面扑向宿倾残破不堪的面容…… “啊啊啊啊啊……” 地动山摇,整座恶魂涯都在晃荡,愤怒的嘶吼回荡在山间一环又一环震碎了恶鬼门脆弱的魂体,容诩也被震得双耳嗡嗡响,四肢无力,软倒摊在地上站立不起。 完了……根本逃不了…… 自己的魂体被宿倾震伤了,先不说影响以后修炼,难以复愈。如今连魔爪都无法逃离,真是自讨苦吃! 宿倾面上那红色气流渗透森森白骨,白骨渐渐泛红,倾诉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白骨微微张口,露出腐烂碎裂的尖牙,低声嘶吼着:“容诩!你是以为我要害你?你是以为我要害你?!“那白骨也开始溃烂,两颗眼球支撑不住掉落下来,泛着红光骇人无比。 “你……你不是要夺我魂体吗?”容诩忍地看着对方,想退后,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此时的宿倾也好不到哪儿去,没有一点儿胎息鬼修的姿态,药性进入了他的魄心,就算有心夺取谁的魂体,也力不从心了。 “夺你魂体?你的魂体算什么?!枉我有心收你为徒!我自己时日无多,恶魂涯即将留下你一人,‘地府‘那帮家伙也快出来……今日叫你过来……叫你过来是因为……”溃烂的骷髅愤恨地怒指着容诩,他已经化为了一个空架子,骨指冒着青烟,即将融化,“你……你先过来……” 容诩盯着那些残余的烂骨,身体有些颤抖。他还是有些不信,却感觉到身体能够自己动了。宿倾让他过去,他却想退后……可鬼使神差地……前进了一步。 是恐惧?还是……愧疚? “我曾经……有个徒儿。”白骨架子最终倒下了,无法再注视着容诩,那低楠的声音缓缓从骨堆里传出,“但是我没有教好他。他一听说我练习了魔功后,和其他派别的伪君子联合起来追杀我。那些人……给我下了咒术,破坏了我的魂体,而且在之后,我的魂体溃烂从未停息……你,曾经是引纹的弟子吧!“ “嗯……”容诩听着,又向前挪了一步。 “你或许是我的徒孙……哦不,大概是我的曾徒孙吧!”宿倾的声音更为颤抖,“你也练习了魔功,虽然和我一样下场,但是你幸运多了……至少,你可以一直修炼下去,魂体的寿命很长,只要没有受到我这样的伤害,到阴丹期可存在千年,胎息期存在万年,至玄冥与天同寿。” “你的徒儿……就是我的师祖。“容诩顿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说出来,最后叹了一声,还是放开了口,“我真的比您幸运多了,师祖和师父,还是想保全我的。尤其是师祖,他或许想到了您吧!他对您,一直愧疚着,到现在都没有忘记。但很可惜,他虽在您离开前就结丹,可现在都未能进入元婴,也许是因为关于您的心结吧!师祖越来越衰老了,想护住我又力不从心……” 鬼修没有喘息声,就在声音停止一盏茶之后,容诩以为宿倾永远地去了…… 容诩就地跪下,是愧疚,亦是惋惜,向这位先辈深深一拜。 “容诩……徒儿……过来,你过来一下……“烂骨堆里突然传出了熟悉的沙哑嗓音,呼唤声似是哀求。 容诩就这么跪着爬过去,动作有些慌乱。 “再过来一些,为师够不到……” 容诩再靠近了些,一股清凉而不失柔和的源力钻入他的丹田。丹田开始膨胀,然没一会儿便收敛了起来。 “为何要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法力倾注,一个人能牺牲到如此地步,总该要得到些什么吧!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或者这么做对自己有何利益可言?想来想去,他怎么也想不出来,宿倾的做法根本得不到任何回报啊! “为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些,你全拿去吧!”容诩见骷髅头颅只剩下上半部分,其中心透出紫色的纹路,在纹路脱离白骨之时化为一圈光晕,向容诩笼罩下来…… 顷刻间风云突变,天道发现了异像,几道惊雷朝着容诩一通劈下! 紫光淡去了惊雷的攻击,就是这样他的魂体再次受到了创伤。 惊雷包围在容诩周围,都无法重创于他。恶鬼涯的防御力极其恐怖,几下只是崩裂了土地,将残余沙土炸成了稀泥…… 到惊雷离开,黑云散去,紫光却莫名不在。一切的一切,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唯有容诩知道自己的修为正无尽提升,仿佛看不到边际一般。 容诩并无暇注意这些,他跪在已经看不见原样的骨灰边,他徒手挖开一道深沟,将炸成废泥残渣的骨灰用聚魂叶包住。 容诩起身奔过去,跪地掀起一层骨灰,卡在心口悲哀顿时涌出:“师父!” 沙土渐渐埋没蓝色的叶片,容诩眼中的波动,随着视线里消失的东西平稳下来。 最后,他双手撑着地面,将头埋在灰尘中,对着那早已成为废泥的残渣深深磕下三个头。 容诩外表谦逊,内在实则心高气傲到无人能比。他一生中只拜过两个人,他的师父和他的师祖。让他心甘情愿跪地磕头的,仅有配称为他师父的人。 摩崖宿倾不是那第一个人,却可能是最后的那个人。 容诩磕完三个响头,站起身来,眼前气流凝成一团黑色的雾,变幻成人影的形态。 他对着黑雾,悲愤自牙缝里挤出:“这下……你满意了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7章 容诩去向 容诩从虚茫境界中期变态般地成长,跨过后期进入虚茫大圆满。 摩崖宿倾虽为胎息境界,实际上他的魂体受到重创,渡给容诩的修为只能到阴丹期。又因为容诩算是新生魂体,从未有过进阶的准备,那强大的力量,硬生生被压制到凝体中期。 容诩丹田内的膨胀感久散不去,虽是如此但也无性命之忧。 一般来说,将阴丹级别的力量硬生生塞进容诩的丹田,或许丹田早被撑爆,即使保住了性命,虚茫期魂体也容纳不了庞大的魂力,则空有魂力无法吸收利用。 可是在宿倾予他法力倾注时,一股无形的能量,细心呵护着他魂体中的每一道纹络。像是指引魂力被他的丹田吸收,速度不慢却温和无比。宿倾的魂力自然听从他的指引,魂力不会在容诩的体内乱窜,不会不甘于进入虚茫期的魂体。那庞大的魂力充满了容诩的丹田,一部分进阶了容诩的修为,无法承受的那部分安安静静地沉睡下来。 容诩反应过来,在宿倾消失前他说了师祖的那番话,宿倾终究是听进去了,也相信了。宿倾教会容诩运转魂力与灵魂达成交易,其中就提起了执念力,他怎会不知晓执念力的作用? 魂之执念,可不受天意和世俗约束地换取任何愿望。愿望达成,灵魂交易完成。护他周全,是他自毁魂体成为新收徒儿的养分。 但是……容诩未能掌握这等要领,宿倾是向谁许的愿望? 这个问题在容诩心中徘徊许久,然恶魂涯除了他们两名鬼修,其余皆是恶鬼。除了封印处去不了,容诩逛遍了其他地方,找不到第三个拥有修为的魂体。 唯有……藏在自己体内的那团黑气…… 他可以人身修习鬼道,全拜这股黑气所赐。这无法掌控的意识对自己并无害处,只会让自己偶尔性情大变。 此等异物不知何时存在体内,连死后也附于魂体之中。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容诩也无需头疼了。 阴丹后期的能力被浓缩在魂体内,状态渐渐稳定,丹田的膨胀感也正在慢慢消失。若日后容诩突破凝体进入阴丹,增长的修为则成倍相加! 只是现在容诩有着凝体中期的实力,却没多少鬼修功法及作战的经验。这几日靠那些低级的恶鬼练手,那些家伙个个都不到虚茫期,又没有意识不懂得战略,散沙一般的小喽啰实在无趣又无用。 容诩想到了被宿倾封禁的洞口,据说是个群体,实力自然也比不上那时胎息状态的宿倾。或许最高的统领是胎息初期级别,还有几个阴丹和凝体期部下。 宿倾有说过,如果那些家伙出来,就当做不认识他。那些人或许不会无缘无故伤害自己,但他们和宿倾是敌人,要是知道自己这一身修为来自那个敌人,靠他们提升实践作战,必然没好果子吃。 况且,封印尚未解除,他就算有这个能力也无济于事。眼下他锻炼实践,不如走出恶魂涯寻找新的契机。 要出恶鬼涯并不难,虚茫期也有捷径离开,当时说依靠宿倾的帮助来到人界探望师门。如今要独自冲出瘴气的包围离开,对于凝体期以上的鬼修来说,也并无问题。 容诩对当初掉落恶魂涯的入口相当好奇,杀死自己的瘴气在出口徘徊着,紫色瘴气来得太奇怪,对现在的自己没有什么威胁,就是有法术运用打不散吹不灭的特性。这种瘴气,有一定几率可消散,只凭看运气了。 但要彻底让瘴气挪开位置或者全部消灭,似乎不可能啊! 瘴气……首先要知道瘴气怎么来的。 瘴气的一定会有来源的,可能是冤魂作祟,也可能是执念的存留。有毒的瘴气,极有可能为怨灵迟迟不肯离去,那么又为何不肯离去呢 带出一些神识延伸如紫色的浑浊中,一股寒气延伸出来,包围在容诩的周身。瘴气存在于恶魂涯已经很久了,但灵魂本身却没多少执念力,执念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也不排除会变得越来越弱的可能。 “既然放下心愿,为何还留在此害人,迟迟不肯离去”容诩释放出凝体期的威压,瘴气分支开向四面八方逃窜,容诩也不一一攻陷,直接对着那支心点破开,紫色瘴气渐化透明,像云雾一样飘然散开。 下一刻,瘴气又满满聚集,这次不逃也不攻击,竟然形成了一只斑斓彩蝶。蝶翼如手心般大小,鲜红图腾印上幽紫色底纹,非魔亦鬼。异蝶扑着翅膀撒下闪烁的银色粉末,容诩面前便不再前进,倒是围着他转了几圈,终于慢慢靠近…… 容诩伸手一挡,魂力在举手投足间会心一击,异蝶被飞来的旋风震出一丈之外得差点落地,扑起的翅膀还有些颤抖,不敢再上前接近。 “已有人形,何不就此现身,躲躲藏藏何等小人之举?”在场无他人,容诩这话便是对异蝶说的。 异蝶轻盈的身体抖了抖,终于缓缓飞至一根树叉之间,一对翅膀扑出层层银沙化为光晕包围在周身,小团光晕逐渐扩大,光散开后俨然是名银发紫眸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生得一副好相貌,眉头轻撇,凤目微斜,带邪的笑意也并未破坏精致的面容。此人向容诩稽首一番,相貌举止皆不辩雌雄。容诩想礼貌地开口称呼一声,那声“公子”或是“姑娘”迟迟难以抉择。 “道友观我数时,有何事可早早说来。” 年轻人看容诩的脸色归于平静,便大试探问道:“道友可是要出恶魂涯?”那人的声色清朗,不婉转不雄浑,容诩依旧没法辨出是男是女。 “我是要出恶魂涯,道友何处而来,我在此几十年,从未见过第三个鬼修。”异蝶浑身鬼气,修为却是不高,必然是天生鬼物。 “我并不常驻恶魂涯,更喜欢飞至各处。当初摩崖宿倾那老鬼待在这里,不过为执念扎根,不肯离开罢。”对方说着虽然随意,却一直在察言观色。提到宿倾,容诩的神色不变,就大着胆子讲起那老鬼的事迹,“他刚来的时候,那些恶鬼就怕他了。生前就是个接近化神的修士,成为鬼魂后直接修成鬼仙,成了恶魂涯的一方霸主。这里本有另一个霸主,他自称鬼王,手底下有所谓的‘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宿倾后来便与这‘地府’来了一战,鬼王输了之后又中了宿倾的伎俩,整个恶魂涯被一座无法跨越的山分成两半,一张封印则隔在中间。” “你对我说这些有何用?反正封印不久会自动解开,若阁下好奇,自是可去看上一看。”容诩要出恶鬼涯,并不想理会这莫名其妙的人。 “等等,你等等!”异蝶有些急了,紧紧跟在容诩身后,语气也不客套了,“我没阻止你出恶魂涯,但你现在作为鬼修却没有人指导,是无法再有进展的!鬼修的修炼方式早已失传,唯有恶魂涯另一头的鬼王他们才能帮你!不然,宿倾会让你去投靠死对头吗?” “我和宿倾之间的谈话,你怎都知道?”容诩的神情已然不满,“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包括那老鬼当初明知你在涯顶受难也不来帮一把,眼巴巴看着你掉下恶魂涯。他也是太孤独了,便顺水推舟任你死去,好留下来陪他。” “你不是主导吗?”容诩注视着对方,眼见那人神色有异。刚才的瘴气,与当初在恶魂涯顶侵袭他的煞风一致。也就是说,面前的异蝶便是杀死自己的罪魁祸首。 “你连这个都不气吗?还是跟着名门正派太久了,被教化得连愤怒都不会表达了?” “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最后还是会死。”容诩现在也看开了,对自己的死亡并不介怀,但并不代表不会对异蝶有忌惮。 “是啊是啊!我还帮了你呢!要是我不快点弄死你,你就会被那些伪君子弄死。伪君子把你弄死后,你的魂体就不会好好的了,掉下恶魂涯的也将是残魄。怎么会接受宿倾的修为,成为一名鬼修?鬼修的修为高了,可是比活着的时候都逍遥……” “你的话真多。”听着对面正义言辞的长篇大论,容诩不耐烦打断了他,“你先说,既然恶魂涯那么多情况都看在眼里,那宿倾将他的修为给我时,你也看到了?” “这个……我也不是故意看到的,刚巧赶回来。哈哈……我也纳闷了,两个彼此互不信任的人,为何会在一方将灭之时结成师徒关系。然后这种关系在宿倾灰飞烟灭之时又被切断,眨眼时间的师徒契约,真是讽刺啊!” “哦……你以为我不会生气?不会让你也灰飞烟灭?”容诩瞥了异蝶一眼,带着一丝灵压镇在对方头顶。 异蝶瞬间感到头晕目眩,都快维持不住人形。容诩虽然实力只能放出凝体期,但灵压却无限制,藏着多少实力就放多少。 阴丹期的灵压让异蝶有些忌惮,但这家伙也没有闭上那张可恶的嘴:“你不可能违背宿倾遗愿的对吧!你……也不会让自己永远在凝体阶段停留。不出一年,恶魂涯将归为一体,这里重新成为鬼王的天下。你……你可要想好了……咳咳……”话刚落,那人重新化成蝴蝶模样,竟是挣脱了灵压朝着恶魂涯上方飞走了。 容诩远远望了几眼,身体一轻跃上了山崖。周围没有风,天空被一片如黑色布纱般的东西笼罩着,便是那恶魂山崖千年不变的阴暗之处,也是鬼修最喜爱的居所。 先去人间看看吧! 暂时将异蝶的话抛在一边,宿倾遗愿也好,鬼王势力也罢,现在想也无用。不如脑子里什么都别装,一切顺其自然。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8章 人间悲凉 现在的人间,比地狱无异。 容诩踏出恶魂涯,便看到了存活与死亡共在的地方。人类与秃鹫共享自己死去伙伴的肉质,每一步都是腐臭肮脏的环境。 空气中残余着还未消散的魂力,就是刚才,这里发生过鬼修与魔修间的战斗。 到底是谁赢了,并不知晓。 凝体期的他结成肉身,干净清爽地站立在饥饿人骨之中。存活的难民伸出了脏兮兮的双手,一步一步艰难爬着,眼里满是疯狂的渴望……那是一个年轻鲜嫩的□□,很是美味的样子,却不知眼前已非活人。 异蝶跟着容诩飞舞,对着来人扑闪着翅膀释放紫色粉末。趴在地上的难民顿时停下了动作,双眼空洞无神。 “你为什么跟着我?”容诩声音淡淡的,情绪不明。 “并非只跟着你,你身体里有秘密,不然那日恶魂涯顶,我为何无缘无故拉你下水?” 容诩道:“我体内有何秘密,为何不能敞开说?” 异蝶回他的话:“你体内有煞气,煞气成形早就影响到你。或许你阴差阳错修了魔道,也有这煞气的助力。只因名门教养将你压制,又获有功德金光,才未成弑杀之辈。就算死去也没化成厉鬼,可修习鬼道,也是因祸得福。” 容诩神色一变,皱眉道:“你可知体内煞气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去除?” 异蝶摆了摆翅膀,声音高了一度:“他人我不知,你的话……应该是与生俱来。至于如何去除,只能修为高了将煞气完全压制,能不能去除另说。” 容诩道:“现在的人间有我的发挥余地吗?” 异蝶沉默了会儿,转眼飞至一个难民身前,询问此人:“你可知此地发生何事?且实数道来。” 那难民嘴唇干枯,声音沙哑,一脸枯黄地盯着异蝶:“瘟疫……毒草……家畜毒死病死……都不能吃……你身上有没有吃的……” “我记得人间还有仙门的吧!”容诩突然说出这句话。 异蝶笑道:“天真,你以为此刻那等不如三流的小仙门,会管凡人的生死?他们能保住自己,也是大幸了!” 末了,异蝶又想起什么,觉得更是可笑至极:“你莫不是在同情那些难民吧!若你是正道还好说,可你好歹历经魔道又入鬼道。若真是仁慈,当初如何入魔?” 容诩淡然道:“鬼道不修功德,迟早被天道抹灭。怀的并非仁慈,而是机遇。人间悲凉惨淡,我凝体期能力有限无可奈何。然不是修有灵魂交易的功法吗?不知谁肯自献灵魂,我可用其魂魄内的执念力驱散瘟疫。” 异蝶忽地抖了抖翅膀,化为雌雄莫变的人形:“阁下想得太多,依我看,此等瘟疫含毒含煞,必然是瘟魔作祟。如此规模如此破坏,瘟魔是想将这里的人族吃干抹净罢!想获功德,灭了那瘟魔即可。但是……看现状,就算他修为不比你,就作战经验你对上那瘟魔,他便可越级杀之。你除了那魂魄交易功法,还会其他吗?” “宿倾有授予我惊咒法,另有缥缈决功法为凝体之后适用,现在未来得及施展些许。” 异蝶道:“缥缈决是好东西,可需要熟练使用。与瘟魔相比,你的优势不过为鬼修和那缥缈决了。” 仅有凝体期之后的鬼修才可学缥缈决,这功法是鬼修的特权,魔道仙者皆不可用。缥缈决无需高阶级使用,却像是被上天眷顾一般,运得伤及他人而不让对手伤及自己。缥缈决修成后,运转起来可成空灵状态,让对手打不中自己。但自身运用灵力击向对手时,可短暂地成实体状态,攻击完立刻回到虚无状态。 若缥缈决练到巅峰造极之际,战斗时身体不但可呈虚无,还可混淆对手视觉,化出虚无假象,并把真身隐藏呈透明状态。敌人只能看到假象,而看不到真体。 “修为差距能用缥缈决上吗?更何况,你才刚踏入凝体,缥缈决还没怎么动吧!”异蝶无奈说道,“看你在恶鬼涯呆太久了,也不清楚外面的趋势。我也不多说,找机遇不差这儿,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罢!” 容诩不认得路,默认跟着异蝶走,但他心里还想着有关缥缈决的事情。的确像异蝶说的那样,那缥缈决自己还没怎么动,刚入凝体,虽已一下子跳至凝体中期,他对缥缈决的认识也是入门级别。容诩如今判别对手能力欠缺,瘟魔实力多少他还真不知,末法时代魔修也不是应该衰弱下来的吗? 异蝶这么帮自己是何用意也不明,他感觉异蝶的出现和宿倾有些许关联,也可能是恶魂涯那些还没出现的“地府鬼修”。 宿倾与那些鬼修不算敌手,也就是对手关系。异蝶源于紫色瘴气,他当初死去这家伙可有不少“功劳”。或许,“地府”那边早就有人在宿倾之前盯上了自己。也或许,宿倾并没有将所有人封印隔绝之外。 “你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去下一个城镇。要我说,富饶的地方越是复杂,尤其是人族之间身份地位有了极大差距时,那些弱势的人心中欲念便横生。” “你好像很了解人族?”容诩挑了挑眉。 “怎么不是?我曾常化为人形在人族游走,不是遭遇多少是是非非!”异蝶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起来。 容诩故作没看到,转身以背影漠视,凭着方向感踏上人间的某处熟悉之地。 没有异蝶带路,他的一切靠感觉走,所到之处越来越荒凉。 却是……非常熟悉…… “容诩,你不觉得这儿好像我们来过吗?” “闭嘴!”容诩迷路了。 “哎哎……我认得这条路啊!这不就是去恶魂涯的另一条捷径吗?” 容诩往远处瞟了一眼,好像那山顶就有恶魂涯的影子。容诩不想再往回走了,干脆先回去,感觉外面的世界比恶魂涯还要复杂,寻找机遇不急这一时。 然已是傍晚时分,云遮落日,气候带着些不太愉快的杂质。天际忽现闪烁,容诩仰头望着在云层庇佑下若隐若现的裂痕,终究开了尊口问身后的异蝶:“对我的第二次天谴,还未到时候吧!” “啧,怎么可能!你莫不是忘了前不久刚受天雷吗?还是被宿倾的余魂给挡下了。后一次的天谴,至少也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后。趁着抓紧时间强化凝体,或者用你生前之法,炼出功德金光!”异蝶不过是陈述了事实,说最短几十年,除非是容诩做下恶果,几十年内天道则开启天谴。无措施不开因果不生邪念,上百上千年数皆可避过。 “等等等等……”异蝶被火烫了似的窜起,惊声叹道,“打雷这不是要下雨吗?容诩你把衣服敞开点,方便我钻进去!” 容诩嫌恶地瞄了它一眼,将衣角拧得更紧了:“有点冷……” “骗鬼呢!鬼修会觉得冷?”异蝶慌张地扑着翅膀,并未意识到自己也是鬼,绕着男子飞了一圈又一圈,“我不可沾过多水,会使法力暂失。若你恰好遇上强敌实力不及,我可会先逃的!” 容诩平静地道:“我的修为比你高。” 异蝶:“……” 异蝶将自己的弱点脱出,毫无遮掩之意,然容诩却暗暗记下。抓住一个人的把柄并非一定要使用,容诩何时信过谁,宿倾也因他的不信而陨落消亡。 如此无何,信一个人是与性命打赌,不如有谁的弱点手中握,才可放心合作。 雷鸣轻微不足为惧,即使是响彻天际又与谁关联?眨眼功夫,便有蒙蒙细雨迎风微斜。 异蝶也不管不顾,硬是把自己柔软的身躯塞进容诩的衣袖。 一阵风刮来,袖中轻洒了些雨水,蝶翼在漆黑的环境里扑闪翅膀,声音闷闷地抗议道:“赶紧找个地方躲雨!算我求你了!” 异蝶的话像是验证了什么,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竟然有间草亭。 难道……恶魂涯附近都有人族居住? 漫漫雨中,被随意搭建的草亭破旧简陋,显得脆弱不堪。有四根木柱艰难支撑着一盖大草垛,勉强挡下些许雨水,却仍是有渗透而入,一点一滴聚起湿意。 容诩的步伐也是慢悠悠,像故意戏耍着异蝶,感受那扑腾飞翼的暴躁。他掩去了自己的特征,眉间妖纹消没,瞳色呈棕,犹如凡间的清俊男子。 直到他踏进草亭,里面的人几乎同时转向与贫民气质不符的黑衫男子。而此时此刻,异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草亭内有四个人族,哦不对,是五个。 一个衣着破旧的樵夫,蹲在地上正挑选着他的柴火,边挑柴嘴里边抱怨嘀咕着,将没用的柴扔在亭外。 年老的渔夫曲着腿坐在自己扁担上,瞧着自己的一担鱼叹气。 蓝衣少女是最安静的人,她手提竹篮,篮中尽是纺织布料,面色略有苍白。自容诩进来后,少女的视线就没少在俊美的男子脸上停留,只是恍恍惚惚的有些不安。 最闹腾的是一对母子,妇人安抚着襁褓中的婴孩,时而抚摸时而摇晃,可孩子的哭声却因雨声渐大而更为尖锐刺耳。 “容诩容诩,你有没有感觉,此处有异样啊!”袖中的异蝶小声说道。 “有何不妥?” “容诩,你看这婴孩……”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9章 逆轮孤星 妇人哄着自己的孩子,孩子的哭喊愈演愈烈,除了樵夫瞪了妇人好几眼之外,其他人体谅孩童哭泣乃天性使然,并未在意。 妇人见有人进了草亭,未等容诩开口便匆匆开口:“公子莫怪,公子莫怪!小儿啼哭不止,如何哄都哄不好,可能会影响公子亭中休息。望公子体谅小儿,莫要与襁褓之子计较。”此话说得哭腔泄出,竟是提前先赔了罪,让人想计较也不好意思。 “无妨,草亭潮湿也无休息处,我等雨停即走。”容诩回应道。 不过随意回话,也引得妇人连声道谢。倒是也有人厌烦道谢声,那樵夫恶狠狠地一声“吵死了!”吓得妇人脸色铁青,眼含泪光不敢再作声。 明明骂的是妇人,那少女的反应却是快到蹿至容诩和渔夫之间的位子。 她这一蹿,抬头正巧看到容诩,像是忘了刚才的惊吓,有些沉迷地注视着那张完美的侧脸,暗叹乡野之处竟来如此妙人。 来人乌发垂腰、面如冠玉,眉眼如画,眸动似深海波澜。容诩黑衫罩身,银色薄玉封与腰间,他身形修长,立于亭前,发束沾湿毫无狼狈。 年老的渔夫站起身来,他家也有像少女那么大的闺女,似是知晓她在惧怕什么,便有意无意挡在前面。 渔夫往身后看了一眼,见容诩平淡的神情,心中疑虑万分。青年人绝非山间平民,可若是贵家文人,怎无小厮身旁侍奉?若与仆人走散,怎会神情淡然自若,雷鸣电闪中毫无惊惧之色? 现在看来,樵夫挑拣柴火的动作就是摆态,捡了几根柴,瞪一眼妇人,瞄一眼少女,必然是心怀不轨的小人。 容诩一眼看出那黝黑汉子头顶漂浮着几片乌色魂魄,这人显然背上了几条人命。只是魂魄过于弱小,那凡人仅仅包裹了一层薄薄的煞气,便是束手无策了。 脆弱的魂魄一见容诩,乌云便颤抖不已,却因怨气执念不得离那汉子。 此时,少女已然被那满脸胡渣的男人盯得害怕不已,又见雨势愈大,便犹豫些许后,拿出篮中的一匹布将头和身体罩住,冲出草亭奔向雨中。 亭内少了一个清丽女子,樵夫挑柴的动作就有些刻意的暴躁。婴儿声音小了没多久,又被突然一道雷惊出沙哑尖锐的啼哭,那粗鄙的男人扔下柴火,对着妇人一通问候她老母的下流骂话。 妇人怀抱婴儿,忍受着男人的唾骂不敢出声,有些求助地看着现场另外两个男子。渔夫有些看不下去,正要出声阻止,却是几声响雷隆隆,一记闪烁的利刃划破天际,劈断了一根草亭的支撑柱。残亭草蓬似要被风刮去,其余撑柱艰难顶立,摇摇欲坠。 那两个大老爷们脸色煞白,妇人更是趴在地上,用身躯挡住婴儿,好像雷会劈到她孩子似的。 渔夫收拾起他的担子,宁可冒雨也不愿待在此处。樵夫把柴火重重一扔尽数丢弃,临走前又用污秽的话语唾骂了几声。亭内现状,仅剩容诩、妇人,还有那婴孩三者。 异蝶发现了什么,在容诩袖中不老实地翻腾:“那个婴儿有问题,我们是要看好戏,还是帮他们一把?” 容诩一向不喜摊上事情,帮与不帮,他不予回应。 异蝶又改口道:“我觉得还是看好戏吧!别去凑热闹了,这事儿不简单!” 它话刚落,天边猛然惊现巨大的紫色裂纹,刺眼的光三两下忽闪明灭,接上雷鸣阵阵,冲下一道紫线包围的光剑,刺中了第二根支撑柱! 不过为脆弱的凡物,支撑柱迸裂开来,整根柱子眨眼间碎裂成木屑!草蓬缺少了支撑开始向妇人之处倾斜倒去,妇人惊叫着跑出去,用斗篷包住婴儿,自己接受暴雨冲刮。 顷刻间,接连两三道雷如疾速蹿来的毒蛇,一口咬上妇人怀中的婴儿,并牵连弱小的凡人一同惩治。 容诩诧异:“这婴儿莫非是魔胎鬼子?竟引得天道降下天罚!” 异蝶说道:“非魔非鬼,此乃逆轮孤星,百年现一次。逆轮孤星如天煞孤星一般,克了亲属且还克师克友。不一样的是,逆轮孤星是可以改变这些的,如何改变却没有记载。这不是煞星,还具备反天的资质,所以才被天道所忌,也可能是天道让他克亲克友吧!这等孤星在一岁就前会遭天罚清除,若侥幸活到一岁之后,天道就不能随便抹杀了。” “逆轮孤星有反天资质,是何资质?” 异蝶转向容诩,语气有些怪异:“因为,逆轮孤星难受天道约束,只要机缘一到,还可能驾驭于天道之上。” 容诩讶异:“如此厉害,天道在其一岁后就放过了?” 异蝶道:“天道会在逆轮孤星一岁前竭尽全力将其抹杀,一岁后天道需遵从大道,不可再干预,谁知道会不会寻着漏洞击杀。然没有逆轮孤星一岁前在天道手底下逃脱,所以还未发现过一岁后的逆轮孤星。” 逆轮孤星之死,容诩连旁观都没做到。荒野草亭边,妇人抱着焦黑的婴儿,两者皆已死去。妇人的执念不散,鬼魂一下看出容诩鬼修的身份,惊惧不已。 正如异蝶所说,没有孩子能逃过天道的抹杀。 容诩于这对母子有些同情,但他们也是注定之命。 “作为鬼修,有些情绪少表现出来。逆轮孤星通常死在襁褓中,这对母子也无过错,天道亲自下手也会送他们轮回。” 雷鸣禁止,暴雨渐小,雨点承重变得轻盈,直至没入泥土终不回归。这雨下了一整夜,冲散了尸体上的血迹,唯有孤魂守候于旁。 容诩看着这对焦黑的母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沉思片刻,他问异蝶:“除却逆轮孤星,还有什么孩子降临之日便会被天雷追逐?” “天生魔体,除了逆轮孤星就是天生魔体!不一样的是逆轮孤星一岁后天道就不管了,天生魔体要其十五龄之后,未有作恶,天道才会放过。” 容诩抬眼:“十五岁之前呢?每三年一次雷劫?” “是啊是啊!”异蝶扑这翅膀,仿佛在容诩袖中打滚,然后突然间静止,“哎!你这个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就是天生魔体,你没有发现吗?” “怪不得被出了名的君子正派培养还能入魔,果然有天生契机啊!你体内的煞气估计也是被这体质吸引来的,虽然我不知道原由是何。” 异蝶探出脑袋,见雨停了,甩甩翅膀飞到容诩肩上,肢体点在略湿的衣衫,翅膀竖立着怕触碰到雨露,继续说道:“天生魔体躲过雷劫至十五岁,便可隐藏这等体质,你师父是在你15岁之后介绍给那帮伪君子吧!一般来说,要是教养好十五岁就定型了,只是你的师父师尊没有料到你体内的煞气在作祟。” 这时候容诩又迈开了脚步,异蝶不知他有没有听自己说话。 或许猜到了容诩的情绪,异蝶飞离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着似是鼓励的话:“走你老路,炼功德金光,取执念之能,聚信仰之力。功德、执念、信仰,三者皆有,天道何有理由挑你错?也或者,到那时候,天道可敢招惹于你?” 容诩疑惑:“天道之力就如此轻易可压制吗?若这三样皆得,可真有如此厉害?” 异蝶道:“你试试便知,魔体也好,孤星也罢,三样在手,谁能奈何于你,天道亦然!” 末了,异蝶忽然化为人形,一拍大腿:“刚才忘了,那妇人临终可有心愿,这也是一缕灵魂啊!虽然一介凡人,可你还未拿到练手是不?” 容诩笑然:“有执念无因果,非我机缘。” 妇人的执念,不过是希望她的孩子存活下来,否则怎会那么拼命,以身护子?可因其子逆轮孤星天道不容,容诩若是助力,那便是赔本买卖。 朝阳暖意剥开云层,微弱光芒驱散微寒,将湿气清理干净。孤魂遇阳光,便感到一阵灼热刺痛,立刻躲至树荫下护住魂魄。 这就是普通的鬼魂,连日光都承受不起。 人间的金银玉器,佩戴之后也可抵御鬼魂的靠近。 普通的魂魄,左右遭受牵制。那毕竟非生灵,无法投胎的魂魄其存在地位连畜生都不如。若不成鬼修脱离轮回之苦,将怀着这份执念永远过着逃避的日子。还是化为冤魂厉鬼,以暴力摧毁之举来平定那份执念呢? 容诩绕过死去的躯壳,不受死气影响地继续往前踏步。山林中阴魂不散,却在一夕白日照亮之时四处逃窜。 微风荡荡,晨曦掩不住散出的凉意,空旷之地缺少阳气,夜间这里是游魂的归属。 容诩走了些许路程,渐渐地开始有挑担背柴的村民来往。阳气渐足,便是人族驻扎之处,想必不远处就会有一座村庄。 如料,容诩再往前走,拐过一条窄小的山道,就是那一座村庄。 异蝶惊道:“这里竟然有村庄,就在恶魂涯附近,他们没有被煞气吞食吗?这里的村民不会都是鬼吧!” 然这确实是一座较为正常的村庄,容诩嗅到了属于活人的气息。 村口还搭着木棚,木棚外的一口井边,有一壮年男子正抓着绳子将装满水的木桶提上来,看样子丝毫不费劲,连口气儿都没喘。随后他走到树桩旁褪下布衣,抡起斧头开始一下一下劈木断柴。 而在棚中,则是一花甲老人堆满笑容,接待着来往在此处歇脚的路人。 村庄有生气,也掩不住煞气,看起来煞气并未影响村民,可到底有没有影响,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容诩你看那里,村口有颗避瘟树!” 所谓毒物附近必有解毒草,那避瘟树生长在恶魂涯周围,村里其他地方也长着几颗。所以这里没有瘟魔造访,避瘟树也隔绝了外在的瘟毒和瘴气,这里的村民看上去身体健康。 当然,仅限于身体。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0章 人族败类 避瘟树挡了毒和病,却挡不了煞,这边恶鬼带来的煞气还是很重。 容诩看到了熟面孔,是昨夜和人一起在草亭中避雨的其中一位少女。 少女的面色比起之前更是难看,不过她身上没有背负命案,且人缘也不错。在村口玩耍的孩童便拥上来向少女讨要糖块儿时,唯有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小女孩静静缩在一边儿。 少女想把剩下的糖块儿给那女孩送去,却被村里走出的另一个人惊住脚步,女孩赶紧把手中的糖果藏进怀里,因动作太快有些洒在了地上。 同样是熟面孔,是昨夜的樵夫。昨晚樵夫的反应,再傻的人也看得出这汉子动了色心。 少女不会就以待毙,她转身走向木棚后院,那个壮年男子便是她的兄长,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哪个恶汉见了都怕。这色中饿鬼若敢随来,打得他满地找牙! “朝花,今天那么早就过来了,有带了啥好吃的?”壮汉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妹妹手上空无一物。而不远处,那放置食物的竹篮斜斜倒在地上,有个黝黑猥琐的男人看向这里,触及壮汉的眼神马上躲了回去,“又是那孙子,老子忍他很久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名为朝花的少女身边有个强壮的兄长坐镇,樵夫自然望而却步,然而他很快找到了新的目标。 满面胡渣的男人背过身,弯腰捡起一颗又一颗带泥沙的糖块儿。起身,捧着糖果,笑眯眯地走向那粉色衣裙的孤僻女孩。 女孩看着面无表情,也不惊慌惧怕,对怀里的糖块儿可护得紧。 这时候木棚后院的壮年男子跑了出来,他一脸怒意,提着扁担就往粗鄙男人身上打。粗鄙男人躲得也快,扁担第三下打到搭建茶棚的木柱上,木棚抖了三抖,扁担也断成了两截。 容诩感觉有些意思,他寻了茶馆的一个位置坐下,要了杯茶水。 那茶馆的主人年岁大,身子倒还硬朗,端着茶水并不含糊。容诩接过茶杯时,询问了些村里的事。 “这村子里的很多人都是最近搬来的,包括茶棚的老当家。”老者如此说道。 “这村子里原来就有些人,不多,这里地方好瘟疫不会来,所以外面的人都逃到这儿来了。人多了就开始闹了,所以本村老人很不喜欢我们这些外来人。” “那个大汉是什么人,怎的满脸煞气?”此时那女孩却若无其事地接了汉子手中带有泥沙的糖果,在对方注视下吃进口中。 容诩注意到,女孩在吃的时候偷偷调换了糖块。 从容诩的视线看去,老者叹了一口气:“公子,我们村中之事,本不便于外人说。更何况,人家当爹的给孩子吃东西,别人更管不了。” 女孩是那粗矿汉子的女儿么? 那女孩肌肤稚嫩,就是太过苍白,从五官上看是个美人坯子。而那汉子不说满脸胡渣,脸上脏到快看不清模样,可也依稀断出是个粗鄙猥琐的男人。 不像父女俩,更像是恶徒绑了拐卖来的女孩。 “那老头防着你,你换个人问。”异蝶传声给容诩。 “换个人就能问出来了吗?” “换一个女人,女人嘴皮子软好套话。像你这样的,最好找个年轻的女人问。”异蝶扑腾着翅膀,容栩袖中动了一动。 容诩皱着眉,不悦道:“这有什么说法吗?”他意料到了什么,正巧是老者的一个孙女归来,见到容诩眼前一亮,似是送上门来的答案。 而巧中之巧,老者见茶叶不够,自己出门采购了。 老者的孙女一身嫩绿衣衫,大致及笄之年,容貌也算耐看。村里的姑娘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法,加之常助祖父打理茶馆生意、接待客人,此时主动问容诩是否续茶也不怪。 实则,容诩还未喝过一口茶。 少女看着一杯满满的茶水,有些尴尬,颇有小聪明地转移道:“公子的茶水有些冷了,小女子再倒杯热的来。” 到少女回来也不过一息之间,容诩干脆主动提起,一副要与少女谈论的语气:“我刚才见有个粗鄙大汉和一个粉衣女孩,听闻他们是父女,可瞧着不像。” “那孩子的模样像其母,莫要看那汉子粗鄙,亡妻倒是娇花容颜。”少女见这位俊美公子主动与自己说论,心中一喜,也无防备。 “那孩子也是可怜,母亲早逝,父亲也不像慈祥之人。”容诩叹息道。 “可不是,我听闻孩子的娘来村里时,衣着料子可是好的,不像村里的婆娘,像城里来的。爷爷还说了,指不定是这恶汉子哪里抢来的,姑娘嫁人可不情不愿的,把人关在家里半年,怀了娃才消停。”容诩话未说什么,便知道了不少。少女眨眨眼,把玩着她的发束,毫无知觉。 老者去了好一会儿,估计快要回来,趁着现在,容诩实则故意,却像是随口提了句:“那汉子看着似为好色之徒,当时不知他和女儿的关系,还以为这恶汉要对髫年之女下手。” “这……这怎么可能呢?”少女话有些结巴,听上去像自欺欺人,“先不论是亲生的,那孩子也是男孩啊!” “男孩?”怎会穿着粉色裙子? 况且男孩身上阴气很重,有些人族未成年的女孩阴气会比常人重,要是男孩就没有道理了。 “哦……说是这村子的风俗……”少女不知容诩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这孩子生来体弱,就当姑娘养着,待身子好了换回来。可一般孩子到这年岁,就算病没好,也该换回来了。” 容诩问道:“这村子?不是你们村?” 少女回应:“小女子刚来不久,那男孩的亲爹便是村子本地人,还有村长和其他少数老者,其他人都不是。” 少女未再说话,老者购完茶叶回来了。 容诩视线转移,粉裙女……男孩依然蹲在角落。 天色渐暗,那么小的孩子,理应回家了。 容诩决定,直接问那孩子,也该清楚得多。 对于容诩的靠近,粉衣“女孩”有这面对陌生人露出了表面上的害怕。 容诩随手拔了几根草,迅速编了一只草蚂蚱。小孩盯着草蚂蚱片刻,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眼。 容诩:“……” 以往在桐门,容诩应付小孩的招数不多,却会编些小玩意儿,那些年幼的师弟师妹次次都能吃这招。现在对付凡人孩子,倒是不管用了。 “你为什么对这里……那么好奇?”眼前孩童站了起来,仰视着比他高出许多的青年。 刚才在茶馆的谈论,容诩不过提上一两句,少女却是滔滔不绝,音量也不小。若非她爷爷回来,这话还停不下来了。 容诩只套话,可不管别人是否听了去。这孩子就在茶馆一边,要听到也意料中,容诩也是故意没避着。 想必这些事,在村里也非秘密。老者不提,认为这是丑事不宜外传。少女轻易说出,也是闲话在聊无所谓。 “既然那么好奇我的事,那你给我些食物盘缠,我把所有都告诉你。”他摊开手向容诩索要东西,这双手上有些伤痕,不像是干活弄出来的。 “好,那换个地方告诉我。” 话音刚落,那孩子便朝一方跑着,并示意容诩跟上来,这时容诩才发现他光着脚丫。 这孩子看着跑得快,但是腿短又是光脚限制,容诩却只需行走跟上。 到了一处地方,已是远离的村庄田野,偏僻又有些阴风,距离通往镇子的路也远,想来也少有人路过此处。 “就是这里了。”孩童将长裙撩起,在大腿处扎紧,坐在一块树桩上。 “找地方挺熟练的,是经常来?”容栩不经意问道。 “嗯,算是避难之所。” “有何难可避?”容诩找了块石头就坐,伸手又拔了几根草编起什么来。 孩子看着容诩手上的动作道:“你今天不是看到……并猜到了吗?” 手中一顿,差点将顺序编错。 “那个人害了很多女孩子,我想早晚会轮到我。” “但你并不是女孩子。”容诩故作淡然,手上动作继续。 “男孩幼时体弱可当作女孩来养,但到八岁,无论如何也该停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更何况,我的身体一直很健康。” 容诩见他脸色较差,有些怀疑。 “我只是经常吃不饱,我吃饱了就有力气,跑得也快。”所以他才会拼死护着怀里的糖块,但汉子给的糖谁知道会混进什么东西,不吃! “我母亲是被他烧死的。”男孩语出惊人,容诩这次有准备,手上的活儿未乱。 “娘亲想带着我跑,但有发现的人为了讨要好处把消息传了出去,都是原来的本村人。那个人看追不上马车,就把手里的火把丢了出去。马车着火,我娘为保我把我扔了出去,我撞到了头晕过去,醒来才知道娘和车夫都死了。” “我借着磕了脑袋装作什么都不记得,才保下了一条命。但我身体一直很好,别人家的男孩身子再弱,到八岁也换回来了。我快十岁了,他也一直没给我准备男孩穿的衣服。” “娘亲死后,我天不黑就不回屋子,一直躲着那人。有一次我在山上找果子吃,看到他提着黑麻袋,就躲起来看他要干什么。我看到他把黑麻袋丢进了坑里埋了起来,埋得不深,他走后我就把东西挖出来了。” “村里传的姑娘没了,是那人干的吧!”容诩使的草枝用完了,一双草鞋也恰好编完。 “当然不是没有人怀疑过,那人好色出了名,那些姑娘的遗体被发现后,旁人都说姑娘被糟蹋过。村长也那些老者一致认为是新来的人所为,冤枉了好几个,抓了烧死了好几个。他们还让村子里的人别说出去,要是传出村子不好的名声,就不会有外村的姑娘嫁进来了。” “所以,其实真相很多人知道?”容诩把草鞋递过去,男孩双手接住。 “大家心里都清楚,除非这些人都是傻子。” 容诩正色道:“那些姑娘的家人,就不管吗?” “姑娘死后,她的家人就搬走了。”男孩穿上草鞋,并未站起来试脚感,而是保持着坐姿,抬头看向容诩,“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姑娘们的家人,就那么轻易地离开了?” “离开?应该是都死了吧!”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1章 煞与山神 男孩自然是明知故问,自家女儿被害,怎能善罢甘休?可现在无人来纠缠不说,还放弃追查真凶弃宅而去,岂不怪哉? “这里没有官差,亦无王法,大家躲在此处可逃避瘟疫,就算再讨厌本村人也不敢出去。村里人犯事了,都有村长来处置。换了一任村长,也是本村人,同样不是个东西,都说姑娘是新来人糟蹋杀害的,还有异议就滚出去。两任村长都差不多,占着位子就干拜山神的事儿。还找非本村人收贡品。”男孩拨弄着草鞋,有些心不在焉,“反正执法的人存不存在都一样,那些人还是想干嘛就干嘛……” 容诩疑惑:“据我所知,外村人比内村人多,而且内村人皆已年老体弱,为何不群起而攻之?” “已经发生过外村群起攻之的变动了,那些本村人逃进了西边山林,外村人创进去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消失了。那次外村人折了太多青壮年,变动过去后本村人就把所有人召集起来,说死者闯进了山神的领地。那里只有山神的使者才可以进去,说他们都是山神使者。” “后来,也是有人挣扎反抗过,都没有好下场。渐渐的,山神的惩罚言论信的人多了,只要一信,就离服从不远了。” 这时异蝶藏在袖中扯了扯他:“这年头哪儿来的山神啊!末法年代,道修神修都不会幸免,藏在山里的必然是妖孽,所谓祸害遗千年啊!” 容诩话一反转,问起孩子山神的事情。 那孩子穿上了草鞋,甩了甩脏污褶皱的裙摆,漫不经心地道:“反正都是听别人说的,我没见过山神,其他人也没看到山神的真面目。现在只要关于山神,那些本村人说什么是什么。” “没有人想过去找山神吗?在你们眼中,‘神’不是最公正的吗?” “神帮了他们,就已经是不公正了。”这孩子拔下发簪,换了个简单的男式发鬓,褪去了少女的装扮。 “除了‘供奉’,本村人还能得到什么好处,才会让他们如此不择手段?”容诩很疑惑,“不是有了‘供奉’,难道不是更要对外村人和颜悦色吗?” “村长觉得外村人来了后,山上的食物就少了。实际上他每天都要求那些人给他和山神‘进贡’,自己占了便宜还不满足,觉得村外人要把自家年轻漂亮的闺女嫁给他们,为他们这帮老光棍延续后代。但本村人年纪最小的也可以当那些姑娘的爹了,没几户人家会愿意?” “但还是有人愿意的,不是吗?会为了驻扎在这里怕被赶走,家里女儿多更注重儿子的,会把闺女嫁给老男人的。”容诩说道。 “你说得没错,本村人少,外村人这样闺女嫁过去人数绰绰有余。可是他们要一个老婆不够还想来,十五六岁的姑娘也不想放过。有个‘长老’还提出个新的恶俗,要这儿的姑娘在出嫁前先为本村男人生一个儿子……” 容诩又问:“那本村人没有好人吗?” “没有!”男孩答得斩钉截铁,“一个都没有,我敢保证!” 容诩觉得问得差不多了,也有了头绪,想去别处看看。 男孩跟上容诩,他现在穿了草鞋,走步轻快许多。容诩没有再问他,便说道:“我回答了那么多,接下来该我问你了!” 容诩没有回头看他,他重新回到那家茶馆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你现在不回去吗?那人见你日落不归,可否会心生疑虑?” “他平时深夜才归,而我甚少回去,大多在顾老爷爷后院的稻草垛里过夜。” 顾老爷爷便是茶馆的主人,不忍这孩子被作践,每逢入夜便让他在自家住上一宿。 那汉子有时夜间寻人,于是将其藏在稻草垛中。正逢初秋,不冷不热的干燥气候,穷人家的孩子也不讲究什么,在草垛里就寝也不难接受。 男孩面色不悦,依是不休:“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你来打听的目的是什么?” “来帮你的,信么?” “帮我?”男孩意味不明,“那你可帮我屠了本村人?” 容诩皱眉:“你杀性真重。” 男孩理直气壮:“我的杀性来得应当,来得有理!” 容诩反问:“何为应?何为理?” 男孩脑子一片混乱,摇头:“我听不懂你的话,你说说要怎么帮我?” 容诩的声音低沉下来:“先把你母亲找来。” “你在说什么?我母亲已经死了!” “我知道,但死了又不是不能找回来。” 夜已深,男孩在草垛里翻来覆去,回想着今日碰见的奇怪男子说的话…… ‘死了又不是不能找回来。’ 他说要把自己死去的母亲找回来,他是传说中的天师吗?可以抓鬼御鬼,把自己母亲的魂魄找出来的那种天师? 但是找出来,又有什么用? 天师也不像要超度母亲的样子,或许母亲已经化为恶鬼,所以想着把她召唤出来对付那些人。 他并不想看到母亲成为恶鬼的样子,如果可以,复仇自己来,让母亲轮回去。 村里那些人比恶鬼更可怕。 村中的人说,人再可怕,哪里比得上恶鬼?哪里比得上外面的的瘟疫? 但他觉得,这里的人,比恶鬼、瘟疫更可怕! 然此时,容诩没有放过鬼修特有的夜中视物特质,他在的身躯掩在深夜中,并未放过村里的“夜景”…… 本村人的生活在白天不过是吃香喝辣、找外村居民的茬、盯梢人家的年轻姑娘。夜里,他们白日吃的食用,免不了都消耗在传宗接代上。 这些本村人年纪都很大了,如今家中少则有一个美娇娘,妻妾成群也有不少。 本村那些人年纪最轻的也过了不惑之年,大点的五十多岁,个个都搂着年方二八的女子,她们只有牺牲结局不会变化。 “容诩,你发现了什么?”异蝶化成半大的人形,藏在避瘟树的枝杈间。 “恶魂涯的煞气影响了这里,使这里的人性情大变。住在这里越久,被影响得越多,将缺陷和欲望等不好的一面放大。”容诩说道这,停顿了下,表示这是第一点。 异蝶道:“那帮老头的缺陷和欲望是贪财好色?所以要别人给他们钱,还要给他们姑娘?” “他们的缺陷是嫉妒,外村来的人带来了财物,他们长年住深山劈柴打猎自给自足,见到金银细软和滑手的布料,开始嫉恨外面遭遇瘟疫的人都过得那么好。” 外村多是举家而来,有行过商的,有读过书的,但都是难民。他们找到了可以生活的地方,便放下了从前的身份,商贾农户齐坐,鸿儒白丁共在,贫穷富裕仅在家当里可见。 作为村长,办了那些人家的居地,眼睁睁看着大小扁担运进屋子,想着自己一无所有,又受煞气影响,起了贪婪之心。 “他们的欲望是传宗接代,你没发觉本村人都没有女人吗?而且,他们年纪都那么大了,在村外人来之前,他们一直是老光棍。” 异蝶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没有。听说以前是有个老太太,寿终了。” “来了那么多女人,又是年轻的女人,年轻女人生养能力强。那些世俗凡人最少当了四十年的光棍,最多更是光了六十多年,哪儿能把持住这些?空缺了几十年的欲望,他们自然要最好的,要美貌女子,也缺不了色心。但多年光棍使他们无儿孙侍奉,传宗接代的欲望,比色心更强烈。” “那昨日见到的孩童是怎么回事?男孩不能生子,又与其父血缘相通,被这样对待是那汉子的缺陷还是欲望?” 容诩撇了异蝶一眼道:“没有煞气,此人也是恶徒。” 末了又道:”孩子的模样没半分像那恶徒…… 异蝶提醒道:“你莫要忘了,这里所谓的山神也有问题,在村里走遍了也没见到半点神修的气息。自然,妖气也没有,感觉到一些奇怪的气息,从未见过,却不像是魂力,你最好还是去西边山林探究一下为妙。” 村庄不大,西边山林距恶魂涯最近,不太可能是鬼修,否则宿倾必会提起。 容诩走近了那山林,感觉到那气息更清晰,此时他被异蝶拦下:“不要向前走了,里面的可能是魔修。” “魔修在此处作甚,他便是山神?和那些本村人是何联系?” 异蝶道:“光是煞气就可让人变得十恶不赦?要说魔修未从中作梗,你可信否?” 容诩感到不对:“我生前和魔修对过战,感觉不太像魔修。” 山林里的某个东西好像察觉了什么,一团幽火在林中深处闪烁,光点从远至近行速极快,就朝容诩迎面扑来…… 容诩聚起魂力伸手一挡,幽光轻易消散,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过。 异蝶看着容诩毫发无伤的样子说道:“那家伙实力很低吗?容诩,刚才感觉怎么样?” “方才非袭击似为试探,却没有亲自出来迎敌,说明修为可能不高。”得到了些许答案,容诩脚下的步子跨开,前进的速度稍快了些。 又一团幽光冲过来,容诩本要抬手去挡,然这光团就在他近处四散爆裂…… “毒瘴吗?”异蝶问道。 毒瘴对鬼无用,对方大概并未知晓来者何人。 “不是,刚才放出的是幻境。” 异蝶闻言抬头看,整座山林恍若笼罩这一层白纱遮掩,朦胧雾色中穿梭着一些单薄的身影。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2章 山神残魄 迷雾将容诩和陌生门客隔绝开,两者却愈加接近。隐隐约约看到有些许人影在向他们靠近,动作僵硬缓慢,看不清面容。 异蝶翅膀一扑,借风散去迷雾,为山林遮掩的纱布终于被揭开,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副画面。 十来个村民打扮的人……不,应该被称为干尸吧!十来个村民样子的干尸徐徐走来,他们的速度并不快,却像有人指引一般,朝着目的走来。 目的,自然是容诩他们。 但鬼修并不惧怕干尸,干尸在容诩眼里,就像恶魂涯中的低微恶鬼,没有神智,弱小易摧毁。 鬼修的气息很隐蔽,敌人修为不高,并未发现容诩是何方妖孽,故召来干尸探路。 “干尸与鬼修勉强有同类擦边,你试试看能不能控制他们?”异蝶提醒道。 容诩闻言,便尝试着驱使他们带路。 异蝶的话倒是奏效,这些穿着破烂麻布的死者,接受到死亡讯息的魂力,对容诩消散了敌意,多数折回身子朝反方向走,想必是要回到他们“主人”身边去。 而有一个干尸犹豫不决,仿佛还有意识,在驱使她的魂力中挣扎。 “是高等些的干尸吗?”容诩对干尸不了解,异蝶虽然修为不怎么样,好歹鬼修做的时间比他长。 异蝶也分辨不清,那干尸从外貌上看,死时也不过二十来岁。她浑浊的眼珠还在转,要不是身上死气沉沉,躯体呈灰色也溃烂了些,还真像个落魄的活人。 “这具干尸我好像哪里见过……”异蝶遇见的凡人不多,也不过刚出恶魂涯不久,见过的人或许仅限于村内。 “长得和那个男孩有一点像。”容诩淡淡道。 异蝶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像,只是一点……她会不会是那孩子的老娘?” 那个干尸女子浑身衣衫破烂,不论是有衣遮身还是裸露的地方,都沾满了泥沙。她的大半面容尽毁,容诩见过模样更不堪的宿倾,对这样丑陋到惊悚的脸已经淡然。 听村里人说,男孩和母亲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这面目全非女人,从五官中能够辨出和男孩有一点像,已很不容易了。 “很有可能是,她的脸上的疤痕为火灼伤,那孩子的母亲是被烧死的。”容诩加固了魂力,女人的双腿不受她自身控制,被迫转身颤颤巍巍跟着干尸群走。 此时女子脖子上精致的瓷瓶,吸引了容诩的视线。刚才加固魂力控制时,那瓷瓶晃了一晃。 “跟着他们,或许能找到操控者。”容诩淡淡说道。 异蝶怒:“你当操控者特别傻吗?等着被你抓?还没分清修为高低,甚至魔修鬼修都不知道,你就直接进林子?” “不应该是鬼修,也不像魔修,但能确定修为并不怎么样。”眼见干尸进入林子,容诩抬腿跟了上去。 “你进去是直接对付那家伙吗?”异蝶化为原形,跟着容诩喋喋不休,“你有把握吗?就这样打草惊蛇真的好吗?就不能从长计议把握时机吗?” 容诩:“你好烦……” 那些干尸穿过一片密林,就待在一处地方停留不动了。那里有一颗参天大树,树上印刻着符文。 异蝶道:“容诩你看看,这种符文什么来头,并非是鬼修用的。” 容诩靠近了目标,对手的身份更接近真相,他神色动容,顿时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容诩,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非魔亦非鬼,山神确为‘山神’。”容诩指了指面前的一颗树,异蝶才发现眼前的参天大树,竟是一颗巨大的避瘟树。 异蝶诧异,一脸不信:“你可怎知为山神,神修怎会堕落至此?” 容诩道:“其实神修最易堕落,即使非末法时代,大神供奉不断,小神也最易被遗忘。神修靠供奉信仰修习,若是缺少供养,轻则修为止步不进,重则修为倒退。所以,有些神修为了人族的供养,编织了一套又一套故事去欺骗的比比皆是。” 异蝶有疑问:“那现在这个神修为何躲在避瘟树内,既然是神修,在此等乱世不是最容易受人族庇佑吗?” “那首先他得活着。”容诩道,“山神已死,留下残魄,残魄无栖息处便转入了避瘟树内。避瘟树也算法宝,怎会自然生长于荒野中,若我未猜错,定然是山神生前催长。避瘟树就有他的气息残余,山神残魄可居于树内不被排斥。” 异蝶反应过来:“那山神自知必会陨落,便提前在树上印刻符文,以残魄续上前世积累的香火。” 容诩点点头,总算认同了一次:“山神身死,香火中断,神修可重生,代价是更多的香火和信仰。” “我明白了。”异蝶说道,“原村民开始祭拜山神之时,山神是真正的山神,或许祭拜山神是原村民每一代的习俗吧!” “或许不是习俗,而是传承。”容诩看着那些死去的外村人,除了那个男孩的母亲,没有其他年轻的女人。 原村民里,本身就没有女人。 “传承?山神为何给人族传承?”异蝶在恶魂涯呆了太久,虽去过人间,但去的也是城镇,这等小村庄都未踏足过。 “这等小小山神,易断了供奉。为了保住这微薄的供奉,他与村人祖先签下契约,他们世世代代供奉,山神便让村内风调雨顺,瘟疫不侵。”容诩的话道出,那些干尸开始蠢蠢欲动。 容诩将一切视若无睹,继续道:“因为契约,外村民的供奉给予的功德有限,如今原村民年纪最小的都已不惑之年,还没有为山神供奉的后代。而山神非财神,村子距恶魂涯太近,鬼气限制庄稼丰收,原村人都较为贫穷,娶不起村外的女子。” 话音刚落,山林阴风阵阵,煞气肆起,吹乱了容诩披肩的乌发。 周围群树摇曳,唯有巨大的避瘟树屹立不倒。粗糙的树干上精致的纹路冒出红光,那些一动不动的干尸突然狂躁起来。 干尸移动着他们笨重的身躯,一步一踏,硬是在干燥坚硬的土地上踩出深深的脚印。 容诩未理睬这帮行尸走肉,反手一指,为繁琐的符文添上了一笔。 符文上的红光把新印刻出来的一道填满之后,干尸群前进的节奏开始乱了…… 容诩面无表情,声色冷傲:“神修无德,残魄无智,余力低微。故意用龌龊手段放大村民渴欲,为自身谋求利益,功德与信仰已皆无。残魄本不应存留,又犯我手中,当诛!” 符文已难控制干尸,却还能分辨敌我。它们朝容诩方向一通乱抓,因容诩为鬼修气息内敛,符文控制混乱,干尸一直无法击中目标。 只是如此,容诩也感觉到了残魄的愤怒与无力。 这时候,那女性干尸扑在容诩面前一通乱舞,她是这里唯一有意识的死者,却被符文乱了心神。 容诩魂力集中崩出,魂力将那颗避瘟树开了个大口,直接穿透树干上的符文。 符文被完全破坏,其余干尸纷纷倒下,仅有那个女子依然站立,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 容诩为她输入一丝魂力,女子吸收了魂力,开始转了转眼珠,打量四周。 “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容诩看着她问道。 女子刚清醒过来,见到陌生的环境畏惧不已,可有什么比她现在的模样更可怕? “我在哪儿?你是谁……我梦见自己死了,现在又醒过来……我的孩子呢?”女子神智未完全清醒,但她还记得那些事,记得那场大火,记得自己遭遇了什么。 “你已经死了,接受事实吧!” 女子眼神空洞:“我……已经死了……不是梦?” 容诩摇了摇头算是回应她。 异蝶看她犹豫不决,又一脸茫然,不知要拖多少时间才认清事实。于是用残余的迷雾制成一面镜子,举在女子面前:“活人会是这样子吗?你的心口已经烂了,人还活得了吗?” “不……我还有意识我一定活着!心烂了,可是它还在啊!” 异蝶将镜子往下照:“你身上全是血污,你嗅得到吗?这具身体全是腐烂的伤痕,你能感觉到疼痛吗?” 女人闭上眼不敢再看,死死握着胸前精致小巧的瓷瓶:“你不要和我说话了……我还活着,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不论信不信自己生死与否,这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容诩停顿了下,压低声音,“你的儿子,那个男人现在还让他穿着姑娘家的衣裙。” 本像是调侃的话语,女人听后如遭雷击,那瓷瓶被她颤抖着放下,落在项前摇曳摆动:“那畜生……竟是还未放过他……” “你的孩子很聪明,那畜生并未得逞。可来日方长,以后会如何也说不准。”容诩斟酌着语言,观察对方的神情。他也没料到一具干尸的脸还能如此变化,女子颈上挂的瓷瓶内充满了死气,却还有一份像是执念的东西,她在脱离山神掌控后能快速清醒,也是这份执念给予了帮助。 不对,那也不是执念。 “那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找那畜生,我就是死了也不放过他!” “我可以帮你。”容诩说道,“但我要知晓一些东西,你如果知道,就一一告知于我。” 女人抬头看他,三份疑惑七分不信。 “原村民人数少,却敢肆意欺男霸女无人反抗,不过是仗着山神作威作福。山神早已陨落,你和这些人被害死之后,就成了他的傀儡,供其残魄驱使。如今残魄被我镇住,会数天无动静,这时候去对付那些刁民,他们无依仗,不攻自破。” 女人将这些话听进去,若有所思…… “冷静下来了吗?好,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 一席风吹醒了神智恍惚的女子,她愣愣地看着通往村民住宅的林间小道。 “你姓甚名谁,城镇之女何故嫁来至此?” “你因何而死,为何被山神残魄所困?” 女子闻言,红□□液自空洞双目流下,可怖至极:“小女子姓庄名芯娘,怀城人士,家父庄言琛,家母早亡。小女子与周家次子周铭英从小长大,早年定下婚姻,却是一次街市相会,为小女子噩梦的开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3章 怀城凶仇 庄家和周家从政乱不断的薪城搬至怀城安置,两者皆为小富商户,虽算不上锦衣玉食,那日子过得也滋润。 庄芯娘与周铭英为青梅竹马,两家落户相邻,他俩幼时玩伴,长大后又是相互恋慕。两家人本是至交,且门当户对,周家儿郎风姿卓越、德才兼备,庄家小姐姿容秀美、贤良淑德,众皆称一对璧人! 两家主人商讨之下,早早定下了婚姻,只待他们的商铺重新开张,同儿女婚事一起办,双喜临门。 芯娘要备一支金钗,可刚来怀城不久,想找人引路。周家铭英倒是一来把城里逛个遍,可她一小女子甚少出门,哪里热闹有趣哪里有好东西卖她都不知道。芯娘的贴身丫鬟清儿与她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姐妹。清儿冰雪聪明,来怀城后就探过路,可哪儿会去看她买不起的金银首饰,对此也一无所知。 今日周家一早去挑选聘礼,周郎也跟了去,现午时也该回来了。 晌午周家未办完事,芯娘便带着清儿去找人,找来了一中年黝黑汉子。 汉子压低声音,面无异色:“小姐,我经常来这儿干活,知道附近哪里有卖好货,小姐可随我来。” 芯娘也算经过乱世,不是傻子。这汉子看似老实,她仍不敢轻易相信。 清儿是个机灵的,挡在自家小姐面前说道:“先说说看,那家铺子在哪儿便是?” 汉子回道:“在城中西街的第三条巷子里,外城人来这儿,都不会错过那里的臭豆腐。” 清儿会替小姐购些绣品,时常走街串巷,想到那条巷子是有这么一家首饰店,就是太不起眼了。 那汉子也不慌不忙解释道:“那家首饰店看似不大,却有一件镇店之宝,那当家的手头紧,正想卖了,价格也不会太贵。” 芯娘有了兴趣,既然是镇店之宝,就算不买看看也好。 清儿还是不放心,虽然她没文化,却是粗鄙人家出生,曾跟着老爹走南闯北,见识比她家小姐要多。黝黑汉子低眉顺眼的,语气也缓慢平和,乍一看就是老实人。可她总觉得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小姐,要不我们午后再看吧!和周公子一起?”清儿眨了眨眼,故意提起芯娘的心上人。 芯娘羞红了脸:“这小丫头,可尽是爱取笑我……” 芯娘转移了注意,差点将汉子忘在一边,又是清儿提醒她回过神来,便取了些钱财给予:“多谢老哥相助,可惜过于劳烦老哥了,让你白跑一样。这些钱财收下,当做小女子致歉。” 那汉子表示可以理解,收下了钱财。他没有再主动要求引路,倒是让清儿有些愧疚,自己不该如此揣测。 午时,芯娘侯到了周家公子,她本想自己去寻的金钗,周铭英早就备好。 周铭英跟着去拜访庄家员外,恰巧碰着庄家雇了人搬柴。庄周两家坐落怀城不久,未来得及买人,全是些临时工。 庄家来得晚了,买到了位置不太好的宅子,庄老爷请了帮工砌墙修瓦,还让风水先生来瞧上一瞧。 先生道柴房后院的狗洞,可将宅里的阴气通出去,不宜修补。 庄老爷信这个,还让人把狗洞边上的杂草除了,可通畅些。反正一入夜,主院和柴房连接的大门就锁上,不怕遭贼。 周铭英正接受庄家主人的接待,庄芯娘在院子里焦急等着,清儿看着都想笑。 “小姐,老爷又不会把周公子给吞了。” “死丫头,就你会耍嘴皮子……” 两个清丽的姑娘嬉笑着,乱世并未影响到怀城,她们可以像以前一样活在安宁中。 “看,小姐,那里有一只小狗!” “狗!哪里有狗……我可怕狗了……”芯娘吓了一跳,躲在清儿身后。 清儿笑道:“小姐害怕什么呀!只是一只小奶狗。” 芯娘平复了情绪,乍一看还真是个小滚球。 小奶狗浑身雪白,没有一点脏的样子。全身上下毛茸茸的,可不就是只小雪球? 芯娘虽怕大狗,可这种嗷嗷叫的小奶狗却是欢喜得很,便和清儿一同跟了上去。 小奶狗脖子上挂着黑色铃铛,它见了生人立马迈开小短腿跑,“丁零当啷”地溜进了后院。 芯娘和清儿追了上去,也跑进了偏僻的后院。 后院的屋子不多,用得最频繁的便是柴房。下人被安排去招待客人,今天来了一批薪柴,总归有送柴的人来。 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小姐,我怎么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清儿拉了拉芯娘的袖子,示意今早离开。 明明是自家院子,今天为何如此陌生? 芯娘见后院那个大狗洞,想着小东西应该是跑出去了,便放弃了追逐。正要回去,忽然从草丛中跳出一只杂毛大狗,毛发沾染着腥味的鲜红,脖子上挂着黑色铃铛,铃声震起…… “哎呀,贤侄,怎么那么不小心……” 周铭英不顾被水浸湿的下摆,神色匆忙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了芯娘的叫声!” “在自己家里,能出什么事?” 庄老爷正想调侃未来女婿太过担心,却见小厮不行礼就闯进屋内,被门槛绊倒摔个脸着地。 “像什么话,有什么事不能通报一声吗?” 小厮不顾爬起来,他满面虚汗,惊恐万分:“杀人了……清儿她……还有小姐……在后院……” 庄老爷颤抖着撑住桌沿,周铭英正要去扶,他急忙摆手:“快……快去看看芯娘!” 周铭英接了话,转身就跑,跨大步伐飞奔向后院,眼见数名小厮挡住后院大门。大门边的丫鬟们皆是脸色苍白泪流满面,大夫正掐着其中一个丫鬟的人中。 他闯进大门,眼见清儿躺在担架中,被两名小厮抬着离开。丫鬟们赶紧捂住眼,其他小厮也别过头不敢看。 “清儿怎么了?你们家小姐呢?”周铭英到处找芯娘,却连她的影子都看不到。 抬担架一个小厮踩中了一块石子,担架一斜,清儿的上半身摇摇欲坠…… 原来清儿断成了两截…… 清儿死了,那芯娘呢?! “芯娘呢?!她去哪儿了!清儿她是被谁杀死的?!芯娘好好一个大活人,又去哪儿了啊!!!”周铭英接近疯狂,他双目充着血,质问着所有人。 他在后院每一个角落寻找他未婚妻的痕迹,清儿以如此可怕的方式死去,又不知芯娘生死与否,未知的恐惧让他更为奔溃。 他在狗洞口找到了送予芯娘的金钗,将其拾起揣进怀中,然后……弯腰钻出了狗洞。 出了狗洞便是一片荒地,那狗洞就好像是阴间与阳间相连的大门。怀城的热闹,荒地的空旷,他总算知道庄父一直抱怨这儿风水不好。 可这风水口一个狗洞,哪儿是将阴气通出去啊?简直是在在招惹阴气进来! 对面是一座山,依稀能看到有居住的村民,这时走过一身强力壮的黝黑汉子,毫不费力地挑着一担分量不轻的柴禾。 见这儿有人,周铭英赶紧拦住了汉子,焦急问道:“你可见过一个姑娘,比晚生矮一个头,梳着凤尾鬓……” “哦……我刚才见到一个男的,拉着那姑娘走,那姑娘像是被强迫的样子,是你要找的人吗?” 周铭英不疑有他,见了希望便失了判断,他给了那汉子一些赏钱,要他帮忙带路找到自己的未婚妻。 周铭英跟着汉子上了山,那条路越走越荒凉,好像没有尽头。可周铭英念着芯娘能平安,赶紧找到她救出她,哪里会察觉这些? 甚至没有想到,他只有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的周铭英被带到无人之境,黝黑的汉子回过了头。 “是在这里吗?芯娘被带到哪里去了?”周铭英激动极了,似乎下一刻芯娘就能来到他眼前。 “公子别急,你家妹子在那儿呢!”汉子示意周铭英过来,到一可参天大树前。 周铭英撩起下摆,快步走过去。汉子拨开垂下的枝柳,枝叶后竟藏着树洞。 周铭英探头去瞧,树洞内虽是昏暗,外面光线照进来,他还是看到芯娘五花大绑、被麻布堵着口恐惧而挣扎的模样…… 周铭英失去了直觉,汉子提着扁担,心灾乐祸地笑着。 “小娘子莫怕,瞧这文弱书生没出息的样子,我给他一下就倒了,哪能有我这等粗野汉子厉害。”扁担被他握在手里,一下扎进土中,就差一点穿透了昏迷男子的脖颈。 芯娘已是眼泪朦胧,泣不成声。粗野汉子用一根扁担,穿过她交叉在身后被绑住的手,将其提了起来扛在肩上。他漫不经心的,好像就是扛了几只野兔。 汉子扛着芯娘,抬腿跨过昏迷的周铭英。但是他走了几步,又停顿了下来,芯娘露出绝望的神情…… “他见过我的长相,不能留活口。”汉子说道,回头对着芯娘咧嘴笑,“是不是啊?小娘子?” 肩上的“野兔”发不出声音,却惹得扁担摇晃颤动。汉子一边逗“野兔”,一边抽出腰间的砍刀,欣赏着“野兔”在束缚中无声地嘶吼。 山林蔓延的血腥味被煞气吸收,接着是焦烂的气味,紧随凶灵的轨迹,在阳气渐足的村庄外停留,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它躲进黑暗狭窄的容器中,习惯寒冷却思念着温暖,它快忘了自己是谁,好像等候着什么,却什么都没有。 它听到了温柔的声音呼唤着谁,好像就是自己…… 它回应了那个声音…… 身为鬼魂的它,竟然失去了意识,再也没有醒来。 到它苏醒的时候,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这美好又不堪的记忆,已不再可能还给自己。 容诩看着已成为干尸的芯娘,残破的身躯胸前挂着精致的瓷瓶,他用魂力摇晃了下瓷瓶,便尽数碎裂…… 那或许就是芯娘最后的心脏,没有了,就成为真正的干尸。 瓷瓶中现出一片微弱的光点,容诩将它抓在手心。 “还……还给我……”芯娘趴在地上,身体加快腐烂。 “也是这个东西,让你拥有一点人的意识吧!”容诩似乎心如铁石,不为所动,“我们来做个交易,也让你和仇人间的血海深仇也做个了断,可好?” 芯娘呆滞地看着他,无可言语。 脆弱的死灵,不被庇佑,什么都做不了。 容诩在她面前蹲下,沉声说道:“现在,我带你去找你的仇人,还有……你的孩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4章 恶徒缚网 一听到她的孩子,芯娘空洞的双眼绽放出光彩。 这个问题困扰容诩很久了,芯娘为何对有那个汉子血脉的孩子如此关心? 芯娘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了整她污浊凌乱的长发,以十指为梳理顺枯黄发丝。她又掩好自身破旧发臭的衣衫,可是如何都不会显得她干净整洁。 容诩示意她可以走出山林,芯娘却不敢挪动,她看着身上的脏污残破,抚摸着自己可怖的面容。 异蝶见状,扑闪翅膀撒下莹□□末,芯娘被诡异的柔光包围,像是披上了一层白纱光芒散去化为年轻貌美的女子,便是芯娘曾经的容颜。 “这是……”容诩撇眉,异蝶修为等级不明,却明显比自己低,可其神通却无法估量。 异蝶得意一笑:“古有画皮,现有罩面,不但能遮掩残败容颜,还可罩住腐气,常人无法辨出是人是鬼。” 问清楚了,容诩又转移了注意。异蝶冷不丁吃扁,悻悻随之其后。 芯娘模样大变,就连仪态也恢复了,走起步来风姿万千,连异蝶也带着几分欣赏看着她。 容诩撇了异蝶一眼道:“你是男子?” 异蝶一愣,没想到会被人问这个:“并不是啊!” 容诩若有所思:“那你是女子?” 异蝶摇摇头:“也不是女子。” 容诩立刻闭上嘴,没再提问,刚才似乎谁也没说过话。 异蝶意识到这尴尬的处境,急忙解释:“我也不是那种不男不女的,我们鬼蝶一族成年之前不分男女,没有这些特征!一旦成年,便可选择作为男子还是女子!” “你说过在恶魂涯呆了好几年,是多少年,你们鬼蝶一族这么多年都没成年吗?” “鬼蝶可选择是否成年,我现在不想,就一直不会长大。”看来异蝶大概长时间成幼齿状态,不过并不影响容诩,或许异蝶不成年,反倒少了麻烦事。 “公子,前面就是村庄了,小女子可要避让?”若现在村民见了已经死去的芯娘,非动乱一番不可,她要找仇人报复,并不想闹那么大动静。 异蝶挥舞起翅膀,为芯娘蒙上了一层面纱:“这样可以了,那家伙不会和村民呆一块儿,经常独身上山砍柴或做坏事,你只在他面前摘下面纱即可。” 芯娘道了谢,跟随容诩穿过村庄,一路上村民对芯娘投来好奇之意,原村民垂涎地望着那窈窕的身形,皆现贪婪渴望之欲。 美人跟着的那名男子,比美人更耀眼,却是冷面冰霜难以接近。曾有人戏弄之,则遇凶光一现,遭煞气入侵,反转数日噩梦缠绕。 原村民不敢跟着,看着他们穿过村庄上山去。这个时间正巧碰上那些樵夫砍柴,容诩和男孩聊话时,无意听到汉子常去的据点,他折过身钻进最偏僻的小路,芯娘跟在身后,花容月貌被枝叶划破又瞬间愈合。 一抹幽紫色的光点在丛林间穿梭,静静地停留在树叉间。 傍晚时分,樵夫和猎户纷纷收拾东西回家,唯有图谋不轨的人还继续留在山上。 芯娘只身潜入茂密的丛林,而容诩不知何时离开,留下这么一名女子何为? 而此时,一只雪白色的小奶狗出现,脖子上挂着黑色铃铛…… 熟悉的场面,永远都忘不了,明知陷阱就在眼前,芯娘依然是将计就计,这便也是大家的计划。 果不其然,小奶狗很怕生人的样子,迈着小短腿钻进了丛林。 芯娘也跟了上去,她拨开草丛之时,一袭黑影笼罩下来,她的脖子突然被绳圈套住,那个人拽着她拖进了草丛…… 夜幕降临,空灵的风声传出汉子的恐惧嘶叫。 身强体壮的男人正在逃命,好像身后追着毒蛇猛兽。但是跟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的,却是个貌美柔弱的女子。 芯娘跑得不算快,但是她永远不会累,只要打持久战,到对方累了倦了,她就去杀掉那个人。 汉子毕竟是凡人,跑了那么长一段路,体力不支,可后面的女鬼从未停歇,速度也没有慢下来。 他双腿一软,呈匍匐状向前爬行。 他作恶多端,但依旧惜命,他还未续弦,手底下的姑娘过两三年才到生孩子的年纪。 是的……他认为手底下的就是姑娘,这个秘密原本只有三个人知道。接生婆已经疯了,那婆娘也死了,现在全村人都以为死去的婆娘给他留下了儿子。 啊呸!所有人都说孩子像他娘,只有他知道,那张脸简直和被他杀死的小白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自然不信媳妇爬墙,那小子死了半年后她才怀的孩子。 那孩子从头被撞坏后,就一直有意无意躲着他,汉子开始怀疑孩子失忆是假的了。 他只是想娶个漂亮的媳妇,如今媳妇没了,娃儿都不像是自己的。 原村民中只有这汉子去过繁华的城镇,见过比村姑更漂亮的女子。一见就不想移开眼,回来看那些逃难来这儿的村姑,都觉得倒胃口。 他见到了芯娘,他没见过如此貌美的少女,做什么动作都好像在跳舞,走起路来像蝴蝶儿飞。于是他每天到镇子里,瞧瞧漂亮的小姐有没有出门,可以多看看她。 有一天,汉子见她和丫鬟似乎需要帮助,他便自告奋勇……小姐的声音真好听啊! 小姐身边那个相貌普通的丫鬟警惕心太高了,要不是她,自己用得着费好大劲儿溜进庄府吗? 还好他留了一手,早在第一次见到小姐的时候,就去求了山神。山神给了他一只奶狗,作为他的助力。 他溜进庄府的狗洞,放出小狗把小姐引来。他恨那个坏他好事的丫鬟,在两个姑娘踏进他的陷阱后,让狗咬死了丫鬟,把小姐绑了之后又让狗将她藏进树洞。 不料这小姐还有姘头,是个模样周正的小白脸,一看就不会干重活那种,却大言不惭地说要把未婚妻救出来。 他怕小姐一直想着小白脸,干脆也把这男子引了去,在未来婆娘面前杀死她的未婚夫,她就会死心了。 那汉子永远都不会想到,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的芯娘不但站立在他面前,还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那手臂还是女子的手臂,纤细羸弱,竟把快二百斤的粗壮汉子举了起来! “畜生!终于被我抓到了……”多少年来,被山神操控,意识模糊,她如行尸走肉般存在。如今大仇将报,她终于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这个笑容在汉子眼里恐怖非常,双腿腾空乱蹬,他用力去踢面前的女人,却像是踢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庄姑娘,且慢,我还想查一件事。”容诩从暗处走出,一只紫色蝴蝶立在他肩上。 芯娘不肯罢手,忌惮地盯着容诩,就怕他出手阻止自己报仇。 “报仇不急一时,你对付仇人,而我的目的是山神。只要山神还存在,总会有下一个庄芯娘。你想想自己的孩子,在山神的掌控下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芯娘忿忿放下了仇人,为了大局,为了不再出现下一个庄芯娘。 容诩走到汉子面前,垂眼轻蔑:“山神为何能召唤恶犬?据我上次试探,山神的力量有限,只能操控干尸。” 原村民现在有了女人有了后代,山神的信仰得到传承,力量不可能倒退。 汉子不知容诩何方神圣,听他以轻描淡写的语气提到了山神,又说要对付山神。若是别人他一定以为那人在做梦,可这个男子却让他骨子里惧怕,比女鬼还要可怕。 芯娘神色有些恍惚,她在努力回想什么:“我成为干尸有清醒的状态,那时候山神也只能操控于我,并未看到其他本领。” 就是说,山神失掉神通在收服芯娘之前。 异蝶看出了其他问题:“庄姑娘,你成了干尸,那周铭英呢?如此枉死,不可能就此罢休去轮回。” 庄芯娘垂眼道:“周郎在容公子手上。” 容诩回道:“我手里抓的仅是一丝残念之力,正是这点残念让你作为干尸,可被我轻易点醒。” “是周郎的执念让我清醒吗?” 容诩点点头:“算是吧……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 芯娘疑惑:“有何怪异之处?” “周铭英的执念仅是如此吗?”容诩让芯娘完全清醒不过举手之间,周铭英却要用自己全部的执念来护得芯娘半分神智。不是说执念强弱不分修为吗?是周铭英对庄芯娘不太看重,还是凡人的执念过于弱小? 一些无法理解的东西,只有故事结束才会出现真相。而山神残魄被容诩暂时镇住,残魂不会说话,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他要找周铭英的魂体……如果他的魂体还在的话。 人族生前的执念,会因凡胎肉体的包裹,沾染世俗烟火,没有半分力量。 人族死去,远离世俗,不再碰触人间烟火,这时候执念力真正融入灵魂,也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 周铭英已经死了,他的执念若是让庄芯娘清醒,就不可能放出那么点力量。 除非……他真正的执念不在于此。 容诩想到了什么,问庄芯娘:“你说当初被凶犬叼走时,掉了周铭英送予你的金钗,他是见了金钗出府寻你,那金钗还在你身上吗?” 芯娘从怀里拿出一支别致的金钗:“我也不知金钗何时藏在我身上,那畜生杀死了周郎,还要放火烧毁他的尸身……” 提到伤心事,芯娘又恢复了恐怖的模样,异蝶的罩面都藏不住了。 被控制无法动弹的汉子,他曾杀了不少姑娘,此时却胆小如鼠,见到腐烂惨败的干尸立马晕了过去。 芯娘说那畜生烧了周铭英的尸身后,把她摔在衣骨成灰的那处。她抓了一把骨灰,装在自己的香囊中。 汉子把她抓回去关起来,她在破旧的茅屋里打开香囊,不料金钗也在其内。 但她当初并没有看到金钗,更不用说把金钗收进香囊。 “上山顶。”容诩说道。 容诩现在是鬼修,曾经是魔修,他曾经的曾经,却是地地道道的仙修。仙修时常与神修打交道,他也知道山神该居于何处。 便是山顶。 山神是整座山的主人,自然居于山崖顶峰。容诩感觉到山神的残魄,并非意味着碎片只有一处。 山神可能很谨慎,最重要的灵魂碎片,或许就在山顶。 芯娘抓着汉子的衣领,毫不费力地把人提起来。一个粗壮的男人就这么被腾空拉起,就好像当初可怜的芯娘,像野兔一样被挂在扁担上。 容诩的脚程很快,要不是顾及身后空有力气没有魂力的干尸,他早已闪身飘去。 芯娘望着不远处的山顶,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5章 执念封印 “你发现了什么?” 芯娘呆呆说道:“我好像来过这里,好像在这儿见过周郎。” 容诩道:“这里没有发现他的灵魂。” 周铭英也不可能灰飞烟灭,不论魂魄消失还是投胎转世,执念都会消散。容诩虽说未发现周铭英的魂体,但他察觉到了其他异样。 这异样,便是山顶的山神残魄的状态。 一个脱离掌控的干尸,一个鬼修,还有一只鬼蝶在靠近它最后的领地,山神残魄却不反抗了。 残魄,一定出了问题。 “过去看看。”容诩也不多言,他上前探去,眼前有一颗避瘟树,还未长成年,生长不但止步不前,还有枯萎的迹象。这颗树上的纹路更为复杂,却是极为暗淡,是有人刻意破坏过?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山神已经没有作用了,之前操纵干尸,不过是残魄本能行为。若是干尸遇上拿着扁担和砍刀的村民,估计还打不过。 山神无用,原村民还在作威作福,以为山神一直在庇佑他们,搬来的村民也惧怕那个所谓的山神。 因为吃过亏,死过人,不敢再尝试反抗第二次。如果他们反抗了就会发现,山神不再帮着那帮恶徒了。 因为,山神自身难保了。 容诩的鬼眼中看到,那咒文图案里装着山神残破,却被一种呈蛛网状的执念力封盖了起来。 那份执念的感觉,和他从芯娘那儿收回来的很像。 残念较执念弱小,怀着牵挂和守护,山神残魄又被执念所控,才让芯娘得一半清明。 果然没错,就算是区区弱小的人族,若有心去利用执念力,一个神修残魄算什么? 这份执念来自仁道,若是合理利用,就像宿倾所说的顺应了因果轮回,将业障推上正轨。这样天道不但不能惩罚自己,还得勉为其难地降下功德。 执念的力量也有时间限制,周铭英死了数十年,这份执念也坚持了数十年。 是啊!已经那么多年了,也该是收回去的时候了…… 可所谓执念,数十年存在而难以磨灭,执念存在的“因”,乃是山神残魄肆虐,执念的主人对恋人担忧,缠住那残魄无法殃及村民。这个“因”,容诩需要将其除之,才会有后续。 山神残魄已不堪负重,它在这村里也就是摆设,不说容诩释以凝体期的力量攻陷,就算是虚茫初期也不在话下。 虽说出去练习寻了个弱小的敌手,可它连“敌”都算不上,不过是手心里被掐死的蚂蚁,连挣扎都不够看。 低等神通,点指化开,最终将残余的神修魂魄击散,它便再无重生之力。曾经攒下的香火已无用处,带有欲念的信仰力无主四散,撞上林间煞气,竟然……消失了! 容诩谨慎道:“有东西还在林子里……” 异蝶闻言飞去查探,却是空空如也,则无功而返。 “你可是有错感?我连只兔子也未看见。” 并非错觉,就在刚才必然有人窥探,却在异蝶赶过去前消失了。 对方气息隐蔽不易察觉,若无原村民的信仰撞上后被击垮,容诩不会发现他。 此人应比自己高一个大境界。 但他没有攻击行为,看是不想掺和,也似是偶遇路过,容诩便不再注意这个人。 现在容诩注意的是事后执念力的处理,他伸手凌空抓住那点光团,以为可一举成功,光却从指缝中挣脱,融进了芯娘头上的金钗。 沉静数十年的执念力,似乎并没有被时间影响。容诩感到手心一空,阵阵灼热袭来,若非鬼修并非凡体,怕是连整个手臂都要被燃烧。 既然来硬的不行,只等执念之主出现,好好交涉一番。 “周铭英,可否现出魂体?” 庄芯娘摸了摸金钗一言不发,可看出她心思不安。 容诩看了看她,言语继续:“周铭英,你十年魂魄滞留人间,不可轮回,庄氏亡化为尸亦不可轮回。你藏以金钗而无为,不如现身将其解决,如何?” 话落,一抹幽魂自金钗而出,容貌还似少年,眉间沉重警觉。 周铭英似是要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容诩鬼途还短,经历并不丰富。异蝶见自己派上了用场,飞至他头顶停留道:“这是残魄,周铭英并未轮回,但他的魂体不在这儿。残魄有意识说明魂体较完整,只是不知去了哪里。” 那一缕残魂眼神无光,只要关于庄芯娘的话都能听懂,明显为执念的左右。魂魄一旦脱离魂体难以凝聚,易被恶魂吞噬,现留残余魂魄带着执念封印山神,可是本能? 未能击垮山神残魄,并非执念弱小,而是本能不是抹杀,是守护。 守护青梅竹马的恋人不被伤害控制,所以约束山神残魄。执念力强大,受用范围却小,不然怎么存在有执念交易法? 既然如此,为何将魂体分出,有分到了哪儿? 要么,封住山神的,非周铭英的执念。 容诩看着周铭英残魄化成的人形,就像虚空中的风,吹一吹就没了。那容貌倒是挺清晰的,特别像那个孩子。 那孩子的脸庞、眉毛、鼻梁像他的母亲,眼睛、嘴唇……尤其那坚韧的神情,像极了周铭英。 容诩看着仿佛重叠的神色,可怕的想法开始蔓延…… 容诩低声道:“现在执念无法交涉了。” 异蝶道:“那是自然,残魂可不会言语,如何交涉?” “我有其他办法,不知是否有效。”不待异蝶疑问,容诩便说,“下山,找那个孩子。” 语罢,芯娘眉眼喜色,残魄略有轻微动容。 下山的步伐比上山快许多,芯娘跟在容诩身后,扯着衣裙跨着大步,不一会儿又回到熟悉的村庄。 她兴奋得忘戴了面纱,手上还拎着昏迷的仇人。 一些老村民见了她,双腿发颤,面露惊恐,畏惧得连嘶吼喊叫都发不出声来。年轻的壮年男子将两人包围,纷纷举着扁担木棍柴刀等家伙,在周围徘徊不敢前进。 还有些村民来了不久,并未见过芯娘。他们听闻庄芯娘已死也是惧怕,但不比真正见过她的人那么怕。 芯娘不顾他人反应,将汉子往地上一摔,愤怒喊道:“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儿?!” 汉子被摔醒后,脑子未清醒便是剧痛袭来,哀嚎着抹去头上的血迹,在地上像狗一样匍匐爬着。 他如今满是灰尘烂泥,身上恶臭难闻,本着灰色短衫,沾上了脏污更像是多年前那只丑陋的杂毛凶狗。 “山神……山神大人可救救我们!有鬼侵我村民,请山神大人做主除鬼!”原村民一个个跪倒在地,朝着林子那方磕响头。 这村子已没有所谓的山神,在其残魄被封印之时,山神已经是废物了。可懦弱的外来村民不会发现,所以原村民仍是嚣张跋扈。 如今,山神残魄也被毁,此时求助山神,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把额头磕出了血,林子那方未有动静。他们继续磕头,一直磕头,愚蠢的脑袋更为愚蠢,磕着磕着,村长那颗脱发的脑袋被芯娘一把抓住…… 其余村民吓得无法维持姿势,或爬着逃去,或将他人推出,还有双腿发软失禁…… 另有不少村民,朝着芯娘下跪磕头…… “芯娘,你逃走我只告诉了王二狗子,但王二狗子却告密了!不关我的事啊!” “庄姑娘,都怪我胆小,当初我婆娘将你藏在屋里打算将你运出去,我怕村长怪罪我们家,就和那些原住住民说了……” “赖家娘子……不,庄家娘子,我也是家里快皆不开锅了,才收了你家男人的钱,把你逃跑的事儿捅出去了……” 不止原村民,有些还是芯娘的老乡,一个一个的破了胆,把事实都透露出来。 芯娘若说不心寒,怎的可能?可她人已去,心也僵硬,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只想找到自己的孩子,那是她和周铭英的孩子,不是和那恶汉的。 那孩子长得和郎君真像! 周郎已死,自然无人相信孩子的来处,可那时候她一直觉得,周郎就在身边。 所以怀着胎的芯娘情绪稳定下来,村民们都觉得她认命了,不再反抗了。家里的恶汉也不再管她管得严实,她可以大着肚子,出去透透气。 原村民一直盯着她的肚子,如果是儿子可以得到传承,将供奉山神的使命延续下去。是女儿也好,早点和原村民的儿子定娃娃亲,没有儿子则和四五十岁的男人定亲也可以。 庄芯娘一介弱女子,原本就护不了这孩子,若是男孩也罢,若是女孩怕要她一样的命运。 芯娘怀胎7月早产,诞下孩子,外村的产婆掀开裹布,欣喜地说是个小子。芯娘迷迷糊糊听着中年妇女叨念着她以后要好好过日子,产婆一边唠叨一边掀开裹布,紧接着那妇人一声尖叫,“怪物怪物”地喊着冲出了屋子。 恶汉把产婆抓回来逼问原由,待产婆断断续续说出真相,便被狠敲了头晕过去。 芯娘艰难爬起来,斜着身子看向被忽略的小婴儿。方才见那妇人掀了布露出畏惧之色,她疑惑地伸手翻开布块…… 这一看可不得了,那是儿子?还是女儿? 产婆逃走了,那恶汉毫不避讳地进了产房,要接过芯娘怀里的婴孩。 若不看恶汉的神色,似乎并未因产婆的那声“怪物”表现出任何异常。 但芯娘不止看到了,还听恶汉说要把孩子献祭给山神。她并不在意这个孩子,可看到恶汉兴奋的样子,下一个祭品恐怕是自己。 当晚她首次逃脱这间屋子,她来到周郎死去的那座山上,企图找对方存在过的痕迹。她知道周郎已去,却总是错觉他在呼唤自己。 可上山没多久,就被一群举着火把的刁民抓起来送回恶汉家。 新生的婴儿开始长得白嫩,芯娘开始拒绝送孩子祭祀。 那孩子……太像周郎了…… 芯娘给孩子取了名,为避免暴露周郎,她偷偷给孩子取姓为庄,名铭忆。山野村民不识字,不知这铭为何字,忆为何意。 然这山神祭祀仪式虽传了很久,但祖上太久远了,仪式如何做,流程如何都不知道了。还有一年,竟断了祭祀。 芯娘日夜抱着孩子不放,孩子的献祭拖了下来。 到孩子四岁时,恶汉声称儿子体弱,让他换了裙衣,戴上花簪,并再未提祭祀之事。 直到芯娘撞见,恶汉看着铭忆,像极了当初他看自己的眼神。 她要带着自己和周郎的孩子逃走!那畜生分明想染指这孩子,那明明是个男孩啊! 不对,在那群畜生眼里,只要有可能生孩子的都是女孩! 芯娘从未把铭忆当做女孩养,即使被迫穿上裙子,也要他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铭忆穿着纱裙爬树掏鸟蛋,下地抓蛇,河里抓鱼,和其他男孩一样身手敏捷。他拿着擀面杖打跑村长家咬人的凶狗,村长50岁的儿子娶了16岁的姑娘,他在喜酒里放泻药,搅乱婚礼。 恶汉把铭忆关起来,拒绝他再与外界接触。芯娘把他放了出来,沾水的布擦了擦他满脸的淤泥。 这孩子长大了,恶汉恐怕一直以为是他的孩子,但铭忆的性情与原村民完全不符。铭忆的模样像铭英,从小是非分明,也许有自己的教导,也许是血脉流传的善良。 铭忆就不是原村民的种,他和那个恶汉一点儿也不像,他是周郎死后留给她的希望。 这份希望不能藏在污浊的环境里,孩子要去读书见世面。不可像这里的男人一样传承个鬼山神祭拜,更不可像这里的女孩一般当做筹码作为生育工具。 芯娘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头。 “忆儿,你想出去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6章 生者如斯 “忆儿,你想出去吗?” 铭忆抬头望着唯一和他亲近的娘,双眼闪现了希望。 默认了,他想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芯娘拉着铭忆的手,趁着夜色在丛林间奔走。这里的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深夜的村子格外安静,大家都睡下了。 芯娘他们的脚程加快,可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人影,看人数竟有十来个! “芯娘,那么晚怎么在村口的道儿上?” “芯娘,大半夜还带着孩子出来,不会是想要逃跑吧!” “赖老大费了好大功夫娶到的美娇娘,你这么一跑,他可多伤心呐!” 看得出来,说话的都是原村民人,其余的一声都不敢坑,是外村民人。 夜色深,他们背着月光,芯娘看不清是谁,只知道其中一人搓着双手,不用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另外两人也不是好东西,他们好像盯着芯娘头上的发钗。 虽然村外瘟疫肆虐,再好的东西也难换成钱财,可金银珠宝对这些人的吸引还是不小。 铭忆扯了扯芯娘的衣袖,把她从焦虑中拉出来。她想到还有个孩子在这,不能在此时退缩。她拉着孩子往回跑,回去的路就是村庄,他们不会追太紧。 但并不代表她要回去了…… 她之前就让铭忆探了路,钻进村口的丛林有条下滑的小道,下去就很难看到人影,更别说晚上了。 果然身后的人不紧不慢跟着,原村民也是看有不少外人在,有龌龊心思的也暂缓下来。她若是真的回了村,恐怕会被那些人盯上。 “娘亲,这里这里……”铭忆小声拨开草丛,拉着芯娘蹿了下去。 这片丛林杂草横生,摔下去倒也不疼,人被浓密草丛遮盖,那些人见芯娘消失了也寻不到人。 待他们离开,芯娘想爬起来,被铭忆一把压下:“嘘……” 他们静静等了快一盏茶的时间,那群人又回来了。 “你想太多了,他们不在这儿的。刚才在旁边草垛里候了那么长时间,喂了蚊子那么多血着实难受。” “那奇怪了,这小娘皮怎么那么快溜了?” “要么回村了,要么已经逃了,既然找不到,就找赖老大去,那可是他婆娘啊!” 待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两个脑袋才探了出来。见没有了人影,便穿梭在丛林间,摸索着小道儿走向出口的地方。 “忆儿,你相信这里有山神吗?” 铭忆面无表情地摇头:“就算有,也不是山神。神该是庇佑善者,怎会帮刁民行恶?” “那忆儿认为他们祭拜的是什么东西?” 铭忆答道:“他们祭拜的根本不是东西,是个恶鬼。” 一对母子走到了岔路,天已蒙蒙亮,有一辆马车从第二条道儿行驶着。 芯娘见到了希望,朝着马车摆手,马车是主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伯,他停了下来,询问芯娘去何处。 “我做的是载人生意,本要一大早去怀城接人,你们娘俩要是顺路,我少收你们点路费。” 芯娘没有钱,她带了干粮要给对方。她头上的金钗是周郎送的,不可给出去。 老伯见这对母子衣衫破烂,隐约露出的肌肤有划伤痕迹。已经那么狼狈了,那女子头上竟还带着首饰。他行走大江南北,什么事儿没遇见过?便也没为难芯娘,让他们直接上马车。 芯娘和铭忆坐上了马车,马车比想象中的舒适,他们坐在软垫上,打开了随身带的干粮。芯娘还想把这干粮作为车费垫着,但老伯没有收,说是免费送。 太阳升起,气候带了些暖意。芯娘不知距离怀城还有多久,到离开村子的时候她也清醒了。 她知道周郎去了,在村子里生不如死想轻生的时候,总觉得周郎还陪伴着她。 芯娘知道,那是她唯一活着的寄托。 铭忆累得睡着了,终究是个孩子,母亲又在身旁,他蜷缩在自己怀里,没有任何防备。 她也好想父亲,她不在的日子里,爹一定很伤心。 想着想着就要落泪,架着马车的老伯好像发现了什么,开始和她说话。 “这位夫人是要回老家探亲吗?怎就只带着孩子出来?”老者说着随意,实际就想知道孤儿寡母天不亮就出门,她的丈夫何去? “夫君已逝,今日带着孩子回娘家。”芯娘听老伯主动和她说话,真是怕极了,不敢多回一句。 她真是被村里的恶汉吓怕了。 “夫人莫怕,老夫家中也有一女,年方十八,长得也水灵,媒婆都快踏破门槛了。”老伯架着车,话像是随意说出一样,“闺女大了,也该嫁人了,可我没有儿子,只有这一个闺女,嫁出去就很难见她了。” “孩子她娘去得早,老夫也未续弦,把唯一的闺女捧在手上。想到那丫头要嫁人给婆家洗衣做饭,心里着实难受。” 老伯说道这,也沉默了。 芯娘抹了抹脸,把泪迹擦干。她掀开布帘往后看,那村庄早就看不到了。 她的笑容刚绽放……突然间消失了…… “老伯,求您快点,后面……后面有人要害我们娘俩!” 老伯手势不变,他朝后望了望,竟真有几个汉子举着火把,速度不慢地这里奔来。 老伯甩了甩鞭子,“啪”地一声打在马屁股上,马嘶鸣一声速度加快,马车跌宕得摇醒了铭忆。 铭忆睁开惺忪的双眼,正要问何时,见娘亲指了指窗外。 他掀开窗帘一角,尽管早有准备,还是被来人气势汹汹惊吓到。 “老伯,您要是能救我们母子,芯娘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芯娘不顾马车内失衡的躯体,朝着前方跪下磕头。她还想拉着铭忆磕头,被老伯制止了。 “不用,算是为我女儿积德了。”他挥舞这马鞭,这马也越来越快。那姓赖的汉子被逼急了,把手上的火棍扔了出去! 他自己带头要烧死老婆儿子,后面的人也一个个扔出火把…… 车被一根根火把击中,一下子燃起来。 火舌舔舐着棚顶窗帘,灼热与焦味迎风闯入,马被热感惊醒疯了般乱跑,老伯已经控制不住,撞上了路边的树干,连着树也一块儿烧起来。 马儿被烧到了尾巴……接着是身上的皮毛,凄惨的嘶吼听着万分心惊。紧接着是老伯的惨叫声,这个无偿援助他们的人满身火焰,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却揣着怀里东西死死不放。 眼看火势蔓延至后座,芯娘自知将死,无法逃过,可铭忆不行,铭忆一定要活着! “我的儿,娘亲对不起你,只能母子分离!”芯娘本是弱女子,这一天,她的力气出奇的大,一把举起儿子抛出车外,“忆儿,若是哪天出了村子,就去怀城找你爷爷和外公。你可以改姓周,你告诉他们你叫铭忆。” 但铭忆终究是孩子,即使逃离火灾也无法逃离刁民。他被母亲抛起落地,摔到了头一阵晕眩。那群恶民已经追上来了。他知道再爬起来也来不及了,便就着躺下的姿势作晕倒状。 其中一个汉子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即使疼痛难忍,他还是故作茫然,问什么都是不知道忘了,最后被认定摔坏脑子失忆了。 他逃过命劫,仅仅是保住了命而已。 几个汉子开始翻看烧焦的尸体,奇怪的是芯娘头上的金钗又消失了。 另一个汉子在老伯身上搜索什么,从他死命护着的怀里抽出一块手帕。手帕被烧得焦烂,半边完整的地方绣着手法并不好的月季花。 “切……一张破手怕,护得连命都不要了!” “哈哈……指不定是相好送的,老头年纪那么大还有艳福啊!” “说不定就是这小娘皮,为了让老头护送她便勾引了去,不然哪儿能身无分文送人出去?赖哥,你媳妇爬墙喽!” “倒也可惜,老子这辈子没见过那么水灵的小娘子,赖哥不要可以送我啊!我不嫌弃是二手货,烧了太浪费了!” 在刚死去的人面前调侃他们杀死的人,在面目全非受尽折磨的尸身边上谈笑风生,好像他们害死的不是人,只是刚刚弄死了几只猎物。 铭忆呆滞地看着他们,只要别人觉得他蠢,他就很安全。 有一人过来捏了捏他的脸,像是上瘾了般搓揉他脸上的肌肤,嘴里啧啧地嘀咕着是个男娃太可惜了。 这话声音也不小,被边上人听着了笑骂道:“是男娃才好,传宗接代,能有很多孙子呢!” 那人反驳:“要生男娃还是女娃都容易,床上收拾收拾婆娘就完成的事儿。可生个好看的闺女太不容易了,村里的小娘皮,有几个是水灵的?” 姓赖的大汉娶了美娇娘,原村民个个羡慕嫉妒,自家妻妾也就称得上年轻秀气,哪儿能和庄芯娘那如花美眷相比。 倒是芯娘的儿子和他老娘八分像,生得是冰肌玉骨、唇红齿白,要是女子,怕早就定下了婚事,被原村民霸占了。 也就是姓赖的大汉知道铭忆的特征,他谁也没告诉,难道是为了护住儿子? 笑话!这个“儿子”和小白脸太像了,他没法当他是自己儿子。 芯娘生得美,那周铭英也是俊郎非凡,这孩子两样都占,长大何等妖孽! 想到这,恶汉都激动起来了,他哪儿会嫌弃小子长得像他死去婆娘的姘头,反正不是他亲生的,要是还能生孩子,当女人使又有什么不可? 回去后,恶汉找人看着铭忆,去集市买了不少十来岁少女穿的衣衫,多是裙子,还有纱衣,顺带了些廉价的木簪。 恶汉把芯娘给铭忆备的男装都扔了,逼着他穿上裙衫。 给铭忆的衣服,有青衫粉裙,透纱衣紫襦裙,若是女孩必然喜欢得紧。然而,铭忆看着被烧毁的男装,双拳握紧…… 铭忆慢慢长大,声线变低,他每次出去“玩”,都会弄脏弄破裙子。汉子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黑,不知是因为花了他不少钱的衣服,还是铭忆变低的声线。 铭忆夜归,出了一身汗,打水擦身时发现有人窥探于他。心中了然,将毛巾挂在肩上,来到墙角掏出自己那玩意儿就要方便。 那被窥视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但他不再敢留在那里,每晚便去茶棚老者家过夜。 因为在那个畜生眼里,他快到了“可以生孩子的年纪”。 直到有一天……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7章 人性本恶 直到有一天,那个男子打听着村里的异常,还说可以帮他找回母亲。 但母亲已经死了,如何找回?难道招魂? 他把这话放在心上,却未当真。 没想到,母亲真的出现在他面前,面目依旧溃烂可怖,却还像是活生生的人! 那个丑妇也看到了他,丑陋的面容笑着落泪,狰狞万分。 “忆儿,是为娘,还认得为娘吗?”她抹了抹自己的脸,摸到凹凸不平还带粘稠的触感。 “呜……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厉鬼将自己蜷缩起来,村民有些拿着武器的,胆子又大了点,想着上前能不能把她敲死。 铭忆不语,双腿却已迈开,挡在自己母亲面前。 他的娘亲,终于回来了。 但以他一人之力,无法保护娘亲,他的目光投向了容诩。 容诩答应过他的,不会食言,在恶民冲上去要把他拉开时,他们都不动了。 “我不懂是什么法术,不过你之前说的应理说我算明白了点 ,所以还是请你屠了原村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容诩挑眉:“那可否回答我的问题,何为应?何为理?” “应为杀母之仇,弑杀恩人之仇,抢夺民女之辱,恶意谋财之为,恃山神为靠山肆意欺压他人……”铭忆连连说了十大罪,“此为应,这些人难道不该杀?” “理为恶民杀害无辜弱小,侮辱生者亲人,践踏死者尊严,为世间祸害,却丝毫不觉自己有错,此等人即使无仇也该抹杀!” 容诩点头:“确实该……但是……” “但是不止原村民,其他人也是,那么多壮汉,还怕那些老成干皮的原村民?如果他们对付原村民,有像今天对付庄氏一半的勇气,原村民早已不在。你知道他们为何变得那么懦弱?” 铭忆发着呆,过会儿摇了摇头:“并不知。” 容诩指着西北方道:“你不觉得那边的天空有点黑吗?” “那不是瘴气?” “瘴气不至于将天色染黑,那是煞气。”容诩不待对方询问煞气是何,他指着那些不能动的村民道,“煞气可染人心智,把人底子里的缺陷和欲望放大,那些村民有贼心没贼胆,因煞气扩大,又有山神为靠山,便开始胆大妄为。” 他看着一个个人,村民虽然不能动,但还有意识,还能听到,眼睛眨巴眨巴的。 “那他们没有错,都是因为煞气?那些懦弱的人又如何解释,也是因为煞气?!” “也有煞气原因,吸收煞气越多越恶,所以你母亲逃跑,外村人也有去告状了。他们懦弱非原罪,而是起了贪欲。看到钱财心动了,帮忙盯着庄芯娘也照做了。会被煞气影响的人,本身内心藏恶,可人族内心哪个不藏恶?” 当然,容诩没有说,村里还有极少数不受煞气感染,他们不藏恶,正义凌然无愧于天地。但他们改变不了局势,因为支持的人太少了,这时候出头便是自己毁灭还牵连他人。 所以铭忆不敢回去,那些人收留了他,给他食物。但他们人太少了,不敢公然反抗。 这些人真的没有一丝恶念? 也许不是,他们好像是没有自私的恶念罢了,有些恶念源于守护。 就像庄铭忆,他有屠村的滔天恶念,但似乎并未受煞气影响。 不,他应该也受影响了,本来或许只想杀几个人,现在说要屠村。 “一句话,这忙到底帮不帮?” “无需帮忙,他们自食恶果,我只需告诉所有人一件事。在我告诉他们之前,先谈好交易。” 异蝶急了,飞在容诩耳边乱转:“你和那小屁孩谈什么交易,不是要找周铭英的执念力吗?” “山林间就发现了一种执念,我以为是周铭英的,但无法沟通,所以打了个赌。不过,就算没有把握,我还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异蝶惊呼:“这么说,你还不确定这份执念是谁的?!” 铭忆不知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交易的,又听容诩说道:“庄铭忆,村民作恶多端,有把你母亲的遗体交给山神,使她化为干尸数年,无法转世轮回。我让恶民承受恶果,让你娘亲转世成人,你可答应将你拥有的任何一样东西交给我?” 铭忆不知道自己身上哪儿还会有什么好东西值得觊觎,他什么都没有,为了解脱这一切,他愿意连命都搭进去。 “不要……不要……铭忆莫要应他!” 芯娘恐怕还不知发生了何时,唯恐容诩夺走铭忆的性命。 “我答应,别听我娘亲的,我是孤儿,一个人活着也无意思。” “我不要你的命,只要和你沟通拿走一样东西,你答应了才能拿走。” 铭忆答应了,就算要他的命也在所不辞,但容诩并未说要他身上的什么东西。 容诩背对着庄铭忆,解开了村民身上的束缚,那些人发现自己可以动了,脸上并无欣喜,更为惧怕。 原村民见识过山神残魄的法力,外村民也有亲人死在山神手中。他们看着容诩肆意摆弄村民的行为,感觉到了凡人与“神”的距离。 就像当初无法反抗山神,只有敬畏很恐惧,什么都做不了。 容诩看着他们,面无表情。他的神色染上了周围的气氛,灰白暗淡的颜色,仿佛下一刻,所有人都要掉入深渊。 异蝶原以为容诩要说出山神不在的真相,但接下来听到的话…… “我至此捉拿邪魔,邪魔假扮这里的山神,怂恿原住民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我现已将之除去,而这邪魔的帮凶,烦请这里的掌事者处理一下。” 这话一出,场面瞬间炸了! “什么?我们拜的一直是邪魔?!” 容诩道:“正是,哪儿有神仙让人去作恶?只有妖邪才会作恶。” 一个村民不服:“山神庇佑我们,这里不受瘟疫侵袭就是证据。” 这人一语激醒了众人,纷纷点头响应。 “是啊!邪魔待的地方必然魔气冲天,怎么会让普通人适应!” 容诩回应道:“地方是好地方,这里原是本座的到场,我在山中种了灵树,后出山游历数百年。归来见这妖邪占了我的道场,还自称山神并作恶多端。” 百年前的事儿原村民怎会知道,他们恐怕还以为容诩就是那山神。 又有人疑问:“可山神助我们传承子孙后代,不然我们那么大年纪哪儿能娶到媳妇,生了儿子?” 容诩嘲讽一笑:“传承子孙?是为了传承你们的供奉吧!它怕你们断子绝孙了,就没人给它祭祀,没人朝它跪拜了。” “可是他帮了我们……” “它害了你们。”容诩眼里闪烁着异样光芒,却无半点怜悯之色,“你们听它的话沾了血,做了恶,你们死后会下地狱。” 现在地府溃败,哪儿有地狱? 地狱在人间。 “不不不……我们不想下地狱,都是那个山神……啊呸,是邪魔做的!” “是啊!都是那个骗子,那个假山神,它骗我们去作恶!” “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是无辜的,我们什么错都没有!” 原村民纷纷跪下,朝容诩跪拜,喊着以后他就是山神…… 容诩挥袖朝来强风,将他们掀起翻滚,一个个被翻得灰头土脸,面朝地下,吃了一嘴的泥也不忘爬起来继续跪拜。 他们恶债累累,却是无比惜命。 他们珍惜自己,却不给他人一点点尊重。 “你说,你们是无辜的?”容诩听到了连他都觉得很好笑都话。 “是是是,没有那个邪魔的唆使,我们怎么会有那么大胆子!” “对啊!神不都是对的吗?它假扮成山神,我们都听它的,它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们要是知道它不是山神,就不会听它的了!” 容诩看向对他卑躬屈膝的另一个人群,走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面前问她:“你很听话吗?是不是很听父母的话,他们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女孩穿着整洁的衣裙,从衣料上看是村内条件较好的人家。她现在怯生生的,想躲在父亲身后,又被容诩唤了回来。 容诩只要一个眼神,那女孩的父亲将女儿推到身前。 “看吧!你很听你爹的话,他让你过来,你就不会逃,是不是?” 小女孩下意识点点头,还是不敢说话。 “那我问你,如果你爹让你去偷东西,你还会认为他是对的吗?” “当然不是,这是错的!”这次女孩出声了,声音很嘹亮,所有人都听见了。 容诩指着那些原村民,问女孩:“那么山神让他们去抢劫,去欺负人,是山神的错还是他们的错?” “都错!他们和山神都是坏蛋!” “住口!神仙在此,大呼小叫的真是好生大胆!”原村民急了,有人开始呵斥女孩。 “你几岁了?”容诩安抚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半个身子一侧,却没再看他们。 小女孩眨眨眼,软软地道:“九岁了。” 容诩笑容扩大,语声充满嘲讽:“一个小丫头都知道善恶是非,尔等最少有不惑之年,年长者已然耳顺,难道还不如这九龄之女?” “年幼者哪能辨得是非,请山神明鉴!”村长带头三叩首,恶狠狠地瞄向女孩那一处。可那女孩已被她父亲拉在身后,村长这一瞪正巧与那中年男人的视线对上。 那男人气一上头,有容诩在有底气,怒意揭发:“哪儿是什么邪魔怂恿,不过一直有这贼心无这狗胆!不过是借着靠山放开了狗胆,这靠山可以是假山神,也可以是大财主,只要能满足自己不付出代价,谁都可以!” “胡说!胡说!我等不识大字之人,最容易被糊弄,不知者无罪有何不可?!” “好一个不知者无罪,还大言不惭有何不可,我看是无知无畏罢!”容诩言语间已将魂力扩张,周围泥土结成冰霜,“我种下的避瘟灵树,竟然庇护着一群恶人。那由我毁去灵树,也是了却当年种下的恶果。” 这话一出,不止的原村民,搬来外村民也惊慌了。 “上仙,我等有何错?我等不过也是受害之人!” 容诩道:“那假山神在害你们亲人性命那一次之后,便因为作恶多端被限制了法力。假山神未发难时,你们反抗原村民未有阻止,它的范围只有山林,村庄住区无法到达。你们只要想一想,都能考虑到。” 他们没想到吗? 其实,他们都想到了。 但是,没有人站出来。 至少,没人敢起这个头。 凡人害怕超越平凡的东西,包括他们村里的“山神”。 即使没有敬仰,但“畏惧”二字,也足以使他们却步后退。 看来这煞气并非只影响了原住民,同样扩大了外来住民的懦弱和贪婪。 庄芯娘当年也曾被同是外来者的一名出卖,因逃跑被抓数次,告密者全是原村人?原村人就那么几个,都如此碰巧遇见了? 那些人手不沾血,也没坑卖少女,却是给恶徒推了助力。受害者原可逃离,他们却因蝇头小利把本可回家的人重新推入深渊。 这里真正无辜的人,能有多少? 容诩没再有任何行为,他只是说了,刚才在村民推卸之时,将这里的避瘟树都摧毁了,瘟疫很快蔓延至此。 “你也不是山神,山神怎会引瘟疫来此!”一个年迈的原村民一直保持跪着的姿势,忽然站起便往前倾,摔下吃了一嘴土。 “灵树乃我种植,就算毁去,也是毁我自己的东西,与你们何干?”容诩笑言,挥袖一指,“你们看,灵树没了,山林也不似之前那般荫绿,开始枯萎了啊!” 村民也顾不得叫骂,动作快的收拾包裹逃命。距离这里最近的便是怀城,可怀城查得严,就怕瘟疫传进城内,进城者要查父母子孙邻里。 而村内有些人并非皆是逃命而来,逃案者也有那么几个。 容诩看着情绪不明的庄铭忆道:“在村里挑几家人,带着你娘的金钗进城。” 听说靠这孩子能进怀城,以往对庄铭忆不屑一顾的人也腆着脸凑过去恳求。 庄铭忆把金钗握紧,一脚踢开抱着他大腿的家伙,招呼了曾助过他的人,赶着恐慌降临村内前冲出村口。 他曾和母亲逃跑,路线再熟悉不过,带着若干人等去往怀城……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8章 逝者已矣 “容诩容诩,你真的不管其他人啦!不帮忙可不代表就是恶人,还有不少外村民是无辜的,虽然他们的死活与我们无关,可谁知道上头那老东西会不会下天雷罚你。” 容诩淡淡道:“我并没有毁掉避瘟树,只是把它们挪了地方。” 但是,容诩并不打算将某些人庇护在灵树之间。 异蝶这时候提醒他:“你下一步做什么,小屁孩他们跑远了!” “这村外并无瘟疫,疫情在北方。” 逃难者北方而来,怕是有人带了瘟病进村又奇迹恢复,便死定了在此安家。岂不知南方并无瘟魔降临,从疫情处而来,变以为到处都是疫情。 也有明白人不肯离开,觉得这里最安全,唯恐北方的疫情蔓延到南方而来不及逃命。 被原村民和假山神统治的日子里,和疫情处相比,哪个更受折磨呢? 那些人见灵树不在,而山间翠绿呈枯黄,有些弃了扁担而逃,有些收拾了行李架着牛车离开,还有人相信山神存在留在此处。 当然,他们不会认为容诩是山神,毕竟他是毁掉灵树的人。 “原来你才是邪魔,是你杀死了山神!”村民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看起来张牙舞爪,却忌惮着不敢上前。 “对了,我差点忘记一件事。”容诩手中捏着一团微光,不正是山神的残留碎片,“原村民与那山神签有契约,神灵已去,尔等世代为奴,何不跟着去?” 说罢,捏碎了光团,那些曾经嚣张的老者,瞬时双目冒血。其他人见此惨像,不想走的也迫不及待逃离。 异蝶说道:“那小屁孩已经走了,你那个交易完成了没?” 余光散去,人族倒下成片,容诩活动了下手指说道:“周铭英的执念已经拿到了。” “什么时候?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异蝶不信,“他的执念不是无法和魂体相连,无法沟通吗?” “周铭英无意识,自然要寻一个有意识且可靠的身体将自己遮掩起来,让他代替自己的意识。” 异蝶反应过来,又疑惑:“这么说,庄铭忆不是那恶徒的儿子,而是……不会吧,周铭英死后半年,庄芯娘才查出有的身孕,那些不是东西的家伙就盯着自己女人怀上身子,不可能到6个月大才发现吧!” “所以一开始就想错了,恐怕是庄芯娘早已和周铭英有了夫妻之实,后周铭英被害死,庄芯娘被掳去后,她发现自己怀有周铭英的骨肉。这时候未出世的婴胎必然被杀死,周铭英为了自己的孩子的安危,执念压制了胎体的生长,直至半年后解开,那恶汉便认为是他的孩子。”容诩说到这儿就停下了,只要让异蝶明白怎么回事就好。 庄铭忆便如此安然诞下,可是身体也发生了变化。活人的执念因其健在,或许有机会达到心愿,所以作用并不大,仅有死者的执念,如置之死地而后生,生前愿感越强,心愿越少,执念力亦越是强大。 可这样的执念属阴,鬼魂执念压制□□凡胎,腹中男胎阳气脆弱,碰上了阴气竟是阴差阳错,成了雌雄共体。 “这些皆是你自己猜想吗?可之前山上那位又是谁的执念?” “庄芯娘意识清醒,曾一度以为自己活着。唯一周铭英利用了他自己的残念,这庄铭忆外貌和面相看来并不是恶汉之子,周铭英又如此护着他,推测出来并不难。而山上那位……我不认识。”容诩淡淡回应,“不过庄芯娘可能认识他。” 让植被枯萎的东西便是煞气,这里不种果树因为无法存活,身处南方却连庄稼都种不好,原村人粮食缺少只够吃,留点力气去打猎,而外村人举家而来有点积蓄。 外村人一见瘟疫比疫情处更为凶猛,赶紧收拾包裹,有些人家赶了牛车,有些骑着骡子奔走。唯原村人什么都没有,大家在他们半死不活之时,拿回了被抢走的所属物。 他们早想离开这里,又害怕外面的瘟疫会蔓延至此。如今这里要成病魔的天下,他们便毫不留恋地离开。 但是,原村民与这儿曾经的神修签下过契约,他们永远不能离开。 这里只有煞气,没有瘟疫,但他们认为自己被瘟疫包围了……快死了…… 浓郁的煞气扰乱了神智,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又走到身前。有年长慈祥的老人,被他们惊扰出心疾而死。有人把年轻的姑娘糟蹋了使人投河自尽,可曾经清丽的女子,全身血淋淋的面目狰狞,看上一眼就要噩梦连连。 不……他们现在不正是做梦吗?只是梦境而已,总会醒的! 等他们醒来,怀里又有年纪鲜嫩的少女,有些人还生了儿子。 对了,茶馆老头的漂亮孙女还待字闺中,不知多少人盯着,包括那死了婆娘的老赖。 姓赖的恶徒已经死去,死得无声无息,脖子上有五个血淋淋的窟窿。 庄芯娘不在了,她被儿子庄铭忆拉着离开,这片村庄的生机被夺走,他们被契约的枷锁束缚在此地,只能等死。 容诩头也不回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唯有异蝶转过头望了一眼,看到了并不陌生的一个人。 “那……那是!” “怎么了?容诩也回过头看,什么也没有。” 异蝶挥挥翅膀:“你事儿办完了吗?要不要回恶魂涯看看?” “这时候恶魂涯会出什么事?”容诩刚才被注入一股执念力,但还肖想这山上的执念,却不知执念主人是谁。他想跟着庄芯娘他们,探查下此人的线索。 “你还想去干什么,你跟着那些凡人干什么,恶魂涯恐怕有变动!” 容诩停下了脚步,在想着什么,也猜到了什么。 宿倾已被他厚葬,在师父上方载了一颗树并未立碑。就算“地府”的人出来,也不知道宿倾在哪儿,宿倾是否有过他这个徒弟。 “那现在,更不能回去了。”他背对着恶魂涯,离开布满煞气的地方。 他理解异蝶的意思,刚才异蝶看到的,便是“地府”的成员,“地府”也发现了他。 但现在回去,不是代表自己也发现了“地府”,发现恶魂涯的异样? 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庄铭忆带着一帮人来到怀城,早有意料被人拦住,检查身上是否感染瘟疫,盘问从何而来,也不让进城,赶他们去怀城相邻贫苦村落住着等消息。 芯娘蒙着纱也挡不住面容的异样,她取下金钗递给守卫说道:“小女庄芯娘,恳求守卫大人把金钗交给城中的庄员外,或者周员外也可。小女是周家儿子,庄家独女,若是亲人重聚,两家必有重赏。” 守卫接过金钗,叹了一口气:“我便把东西交给周员外吧!” 芯娘感觉不对问道:“为何不是庄员外,我爹出了什么事?” 那个守卫被同伴拉扯了袖子,欲言又止,被芯娘纠缠着拉住不放。这女子看似纤瘦,力气大得惊人,他一个彪形大汉挣扎好一会儿最终放弃便松了口:“那年庄家老爷丢了女儿,丫鬟也被野狗咬成两截,野狗是叼走了女儿,他以为女儿成了野狗的餐点。从家中院子里的狗洞钻出去的。他那时候听信风水先生,故意留着狗洞,不料这口洞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庄老爷等不到女儿归家,未来女婿也消失了,便郁郁而终。” 另一个守卫拿着芯娘的金钗找了周家人,周家老爷亲自来城门口接人,还未认出哪个是芯娘,一见与儿子神似的铭忆,关怀的话语堵在嘴边,两行泪顺着脸颊落下,泣不成声。 他还是在人群里寻找芯娘的身影,直到看见一双熟悉的眼,双目不再清澈,就像死人的眼睛。面纱下的轮廓无法说谎,可看着看着,多了些不好的感觉。 “芯娘,是你么?” 芯娘点了点头,她想回应,但她的声音很奇怪,并不想吓着周员外。 “这是铭英的孩子……芯娘你看到孩子他爹了吗?现在在哪里?” 芯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越想越悲痛,悲痛到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流下了两行血泪…… 怀城,茶馆,竟有个讲故事的人。 那人一身麻布灰衣,喝了一口清茶,嗓音嘹亮:“你们知道本城西北相邻出,有一座叫作恶魂涯的地方吗?那恶魂涯附近,有一座历史悠久的无名村庄,后来被人成为恶鬼村。” 客人调侃着问道:“怎是恶鬼村?村里难不成住的都是恶鬼?” 那人道:“这位公子说对了一半,村里确实住着恶鬼,却非真鬼,而是真人假鬼鬼都怕。很多时候,人啊!可比鬼更可怕!” “哦?果真如此可怖?”那人甩手合上折扇 ,倒是起了兴意,“我是要看看因何恐怖,快快道来!” “那村子本无名,村中代代祭拜山神,可那山神非真神,而是个邪魔占了原来山神的洞府假扮而来。邪魔怂恿他们去偷去抢去作恶,直到有一天北方来瘟疫,很多外地人逃到这里。奇迹的是一个染上瘟疫的人一到这儿,病就好了!” “原来啊!邪魔占的山神洞府种有灵树,可以抵抗疫情,那些本村人一听可乐了,占着世代在此居住就认这地方为主人,要外村人听命于他们,要用他们的钱财祭奠邪魔,为了娶媳妇生儿子,一个个大把年纪的老家伙要娶他们年轻漂亮的黄花大闺女。” “都这样还有人不满足,有个赖姓粗汉,头脑一热溜进怀城,见到庄家大小姐。那个你们也听说过庄员外的独生女芯娘吧!” 那些已经成婚而立的男子都有印象,连连点头。他们当年少时意气风发,些许人有幸见过庄芯娘,惊为天人。 人人都道怀城两大美人,庄家闺秀与梁家碧玉。庄芯娘善舞,她生得是花容月貌,体态轻盈,挥袖摇舞若见蝶儿纷飞。可怜被恶狗叼走,生死不明,这说书人一讲大家恍然大悟,敢情良家美人被恶棍掳了去,说那些人为恶鬼也是再恰当不过! 说故事的人道着这些年那个恶鬼村发生的事儿周铭英救妻被杀,庄芯娘诞下周家之子后逃离,与车夫一同被恶鬼烧死。 “不对啊!”还是那个青年发出了疑问,“不久前,我还听庄姑娘来了怀城认亲,你说芯娘死了,那认亲的人是谁啊!” 另一人打断了青年的话:“我听周老爷说了,那个不是庄姑娘。唉……就是有些奇怪,既然不是庄姑娘,那时周老爷为何盯着她叫唤着‘是你吗?’” 这个谜团在活人眼中不过是匪夷所思的缠绕点,但都是来听说书的,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接下来的故事。 “我外城来的,听你一直在讲大家闺秀庄芯娘,那另一个小家碧玉是何等美人?” 提起美人,那青年的眼睛也亮起来:“本地人都知道,梁家老爷子的姑娘梁仙儿啊!人如其名,那模样不比芯娘逊色……” “可惜了……”有个书生摇摇头闭上了眼。 青年的神色又黯淡下来:“可惜了……” 外地那人也不知发生何事,说书人娓娓道来:“梁仙儿当年也不知被多少媒人踏破了门槛,梁老爷子心疼闺女不想让她早早嫁人。乞巧节那天,梁姑娘和朋友走在一块,走着走着就散了,然后人就没了……” 叙述人没有讲下去,那书生接上了话:“梁老爷子找啊找,找到了说的那个恶鬼村,从树洞里找到了女儿的遗体……” “容诩,你怎么知道这份执念的主人是谁?” 将那怪异的力量融入自己体内,执念也不再挣扎,与其说完成了交易,其实不过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庄芯娘未被抓,赖姓恶汉未进城。 那梁仙儿穿着简朴布裙,和姐妹们有说有笑的,周围的年轻男子时不时偷偷欣赏她的容颜。 变戏法的请梁姑娘钻进箱子里,再打开姑娘不见了。他又说要进箱子找姑娘,然后箱子再也没打开过。 看客发现不对劲后,打开箱子一看是空的,变戏法的家伙掳走了梁姑娘! 后来梁姑娘经历了什么,谁也不敢想象。大家帮把姑娘抬出山下葬,看到女儿伤痕累累尸身,那老爷子变得疯疯癫癫的,一直以为女儿还活着。 “那个姓梁的长辈,就是庄芯娘提到的车夫。她口中的年迈老者,怎会是十八岁少女的父亲,这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那老者记挂了女儿很多年,永远停留在最后见到女儿的那时刻,她绣着歪歪扭扭的花儿送给了她的父亲。梁老爷子把手帕随身携带,永远牵挂着停留在十八岁的女儿。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9章 初临地府 “那梁仙儿因何而死?” 容诩道:“那些人得美貌女子怎会杀人?除非是献祭给山神。所以梁姓老者的执念,才会牢牢盯在山神残魄上。” “那老头护着庄姑娘也有了原因,不论是当年风采还是后来遭遇,都像他的女儿。话说容诩,这次你得的成果如何,修为是否异动?” “为何关心起我的修为进度?”容诩抬眼,望着摆动着翅膀的紫色鬼蝶,“说到底,我只知你族群是何,却未知你姓甚名谁,阁下可否为我解惑?” “鬼蝶一族世代决姓,有前辈赐我一名,刻刀于石谱,以黄泉墨染之。我一看这名,不甚接受,便不在人前提起。” “是何名不肯接受,为不详亦是难听?” “就是难听!怪异!决姓名木鬼,岂不就是掘墓鬼?” 这名字确实难听,谐音还可笑…… “你们的前辈为你取名,直接刻字还是讲述名字的用意。” “那赐名长老不会言语,雕琢手艺也一般,鬼蝶一族的幼崽降临都会寻他赐名,到我这儿就成了木鬼!” 容诩一听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可知木与鬼合成一字为何?” 异蝶道:“我虽算不上识千字,可木、鬼二字并不难认,未见两者合成一字,难道说……” “木鬼为槐,都说是老者了怕是年寿已老,眼睛不太好使了,总之不论他给你取名木鬼还是槐,你名为决槐就是了。” 日后交流总不能唤人掘墓鬼,无论异蝶何名,皆称为槐。 总不会真被取名掘墓鬼吧…… “听你的,便名为槐。”决槐虽对自己名字不甚在意,可好歹他人问起也不再避讳。 通过名字容诩也了解到,决槐估计没识几个大字,怕是私塾小童认的字也比他多。 他正考虑现在是否要回恶魂涯,之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容诩转过身,望着已远去的村庄,那片幽暗的山林,仿佛有点点微光现出,一晃眼又似乎是错觉。 “喂喂喂……你又回去干什么?那边的原村民大概死光了吧!你不会后悔了,回去又救人吧?!” 容诩的步子越来越快,正是向某个目标奔走冲行。突然一道闪光直接穿透他的身体,那个躲在暗处的男子从山间迷雾中走出。 容诩抚了下被“穿刺”的腹部,没有任何伤痕。刚才瞬间他施展了缥缈决,对方的攻击仅是穿过了空气。 他本就是故意引人出手,在能保全自己的前提下。 这个人之前一直窥视着他,不明原由,只有他现身才能解释一切。 决槐和那人对视,神色一怔,赶紧拉着容诩离开,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拦住了前方的路。 那名男子怕是阴丹级别以上,他的修为与容诩的阴丹不一样。容诩的修为是宿倾推上去的,虽稳固但无经验,基础扎实却是神通薄弱。而那人仅从气势上看就不一样,让两人感受到了沉重的压迫。 来人之后便没再动手,他表面看起来倒似一名翩翩公子,乌发及腰,白衣胜雪,步伐稳重徐徐走来。 容诩才察觉男子双目异色,左眼霜白如月,右瞳墨似点漆。好在他未有战意,容诩才放松警惕。既然无法选择逃避,不如说明清楚,就是非友,也勿要成敌。 容诩还未开口,对面男子脚步未停,然视线在流转,定在决槐身上,话却是对容诩说的:“我看阁下魂力手段特别,从未见过此等以魂换法之道。只是如此结下孽障,不怕渡劫有难?” 容诩道:“因果之由,无孽障,天道不可为难于我。” “原来如此,那我便不再挖掘你的秘术了。然我全程看过你施法惩治那些刁民,倒是觉得有些乏味,你的手段过于仁慈,这让无辜善者如何瞑目?”男子在容诩面前,停下了步伐。 容诩看着他不解:“可那些人已经瞑目,可轮回者去轮回,不可轮回者则消散去意识离开世间,没有痛楚。” “我是说,既然顺了因果轮回,何不做个以牙还牙?”男子说道,“那些人做了什么,就还给他什么,只是七窍流血而死,可一点儿也不痛快呢!” 容诩想招决槐询问来人是谁,不料它已变回蝶,身缩成不到一寸,藏进他的袖子。 “在寻刚才那只鬼蝶吗?说到底,他曾是我们‘地府’的人。” 这话戳中了容诩对决槐的疑虑,追问男子:“那它为何又离开‘地府’,你们会放任它离开?” “这‘地府’也不是多么严密的组织,只要不做叛徒便随意。这小东西贪玩外出,所以有幸未与我们一同被那老鬼困住,也不过是凝体期的鬼蝶,走了便走了。” “若不是追寻你等‘地府’之人,那你又是何故暗中跟着在下” 那男子见容诩警惕之色,也不过了然一笑:“阁下过于小心了,我方才说了,不过是好奇于阁下的‘因果’之法,倒不似鬼修所用,更像是佛法,因果不是佛法之理吗?” “前辈看来是被封印太久了,因果是天之理,非佛法之理。” 男子像是被噎到了,一句话没憋出来。他可不是被封印久了,而是并不懂这些。道法佛法什么的,也就听别人说说。他是千年鬼灵受到指点修炼成的鬼神,自信于己身的战斗神通,从不探讨什么道法自然。如今被小辈奚落了,被人知晓岂不遭人啼笑 不过他也没忘此行的目的,鬼王让他出来寻找宿倾,而他寻到了鬼蝶。那鬼蝶竟跟着一名术法奇异的鬼修。 他观察了会儿,这名鬼修的术法有宿倾的影子,却也不全然像。 但是还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鬼王派他去找宿倾,是想知道那老家伙的下落后再亲自赶来斗上一斗,报之前败落之仇,让那老鬼心甘情愿臣服于他。把眼前的人带回去成为“地府”的一员算是添了成员,就是宿倾的徒弟,鬼王还乐得其成。 男子也不拐弯抹角了,干脆也忘了之前的难堪,直接问容诩:“阁下可知宿倾此人,我看阁下的术法,与他有些相像。” 果然,他们还是问了这类问题。 ‘到时候别人问起我,你就说不认得我。他们问你我是何关系,你且说无关系罢。他们问你的功法由何而来,你随便得个借口蒙混过关便罢。’ 容诩张了张嘴,就要照宿倾的指示,说并不知此人是谁。 然而,他敛了敛心神道:“宿倾,正是家师。” 既然问清了身份,就要走个形式,男子腰身微曲,双手抱拳:“阁下家师何在,可否引荐一番” “家师已然逝去,我将其葬于恶魂涯底,想见他可随我来。”容诩面色未变,语气淡然,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普通的事。 男子抱拳的手势一僵,久久不敢放下,他想到宿倾为了封住他们,几乎耗尽了魂力,当时也伤患不堪。鬼王的烟寒火燃烧了宿倾的身体,衣衫成灰、肉躯化泥,竟是成一半白骨,有些骇人。 但鬼修不是那么容易陨落的,宿倾依然支撑着将封印完成。 鬼王在封印中呆得太无聊,便开始修炼,修行有了进展,以烟寒火为底蕴习得新的神通。他刚得了自由,就嚷嚷着让他将宿倾寻回来再比划下,哪知宿倾当时便命不久矣,现已消散于人间。 “那就请阁下随我回去吧!阁下不过撑起来的阴丹期,我等地府有供应修行功法、战斗神通及鬼修前辈的修习心得,可巩固你的修为,以后进阶胎息更为顺利。” 容诩注视着对方,淡淡地道:“阁下不去看望家师了吗?” 男子不知以何言语,之后还是被容诩带着去祭拜了宿倾才得罢休。宿倾埋骨之处立了石碑,唯有容诩知道那处白骨已化成灰,与尘土相融。 决槐自始至终跟在两人身后不再说什么,一路上倒是清净许多。 容诩上次来过这禁地出口,那时候出口被封住,而此时跟着男人来到了熟悉的入口,那一片漆黑的洞口依旧生长着以瘴气滋养的毒花腥草,男人看都不看它们一眼,一脚跨过去不经意折了几枝。 男人指着黑暗的道路说道:“进去就是地府了,这下面本是一座陵墓,为鬼王葬身□□之处。还没封印那时候,孤魂野鬼多了,鬼王又耐不住寂寞,把他们招纳进来,成立了新的‘地府’。” 容诩望着他指的方向,看似深不见底,又像就在眼前,和决槐跟着进入时,却不似想象中的黑暗,可能是鬼修原本夜能视物,也可能是通道中另有玄机。 路并不是很长,男人在前面走了一段就停下了。他摸索着面前的石板,转动燃着幽蓝色鬼火的烛台,只听“咯吱”一声,石门缓缓移开,视线被散出的光色点燃,印出一派灯火通明。 眼前的道路被一长排鬼火指引,火光欲燃欲冷,还透着点点湿寒气。道路边沿盛开着血色花朵,妖娆芬芳煞气内敛。 这倒真有几分传说中地府的样子…… 容诩踏出几步远望着,不远处有座简易的桥梁,桥下江水淌过。 “你现在看到的那条路是‘黄泉路’,而路边盛开着被称为‘彼岸花’的曼珠沙华,前面过了黄泉路,就是奈何桥了。”明显是模仿着地府,而真实的地府何种模样,只有去过的人知道。 “你每次进入这里,都要走一趟黄泉路,通一次奈何桥了?”容诩问道。 “鬼修就不讲究这个了,过几次鬼门关,踏了多少趟奈何桥不都是一样我们不能投胎,真的地府没落,反而是那些孤魂野鬼不能随因果转世。”男子说着,又走到容诩身前,示意他跟上来。 容诩随着背影,再度疑问道:“你们建造这地府,是想寻求鬼魂转世的契机,从而招魂进鬼门、走黄泉、过奈何之后让它们投胎,重新找回地府的流程吗?” “现在的鬼魂并非不能投胎,只是不能随着因果转世。恶者继续前世富贵,善者排不上号儿投了畜生道,乱得很。更何况,鬼王也不是为了恢复地府流程而创的势力,这就像是一个鬼修门派,一同修行罢了。” 没走多少路,便到了奈何桥。奈何桥上,没有孟婆。 只是那阴寒湿气更为冷冽,为奈何桥下鬼气森森的江水……哦,这条江河便是三途川。 并不明白江水源头何来,哪儿费的那么多闲工夫建造了黄泉路与奈何桥。这里分明就是墓室,却大得出奇。鬼王生前必为王家贵族,不然哪儿会拥有如此宏伟的陵墓得以下葬。 “墨古,你带人来了。” 传音袭来,拨动耳膜,这话不止说给了男子听,而是这里所有人。 墨古化为一抹浓烟,缓缓飘向前方,丢下“跟上”二字。 不擅利用修为的容诩只得徒步随行,就连身旁的决槐也化为鬼蝶飞去。 墓门开了一扇有一扇,每扇门两旁伫立鬼火,墓中似有风,鬼火摇曳不定恍恍惚惚。 通过墓道来到终点,又出现一名陌生冷峻的男子。此人一身黑袍,墨发及膝,面容苍白如雪,眼瞳漆黑不见底。他脚下轻盈,行走似是摆布、漂移随风。 墨古和决槐都认得他,化为人形与其稽首,那人只是点点头,便把目光移至容诩。 看来是位前辈,容诩低着头向他行了个晚辈礼。 “我乃判官尚伽娄,你便是容诩罢,鬼王侯你多时。”他长袖一挥,身后墙面开辟出一道门,容诩顿了顿,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容诩刚进了门,尚伽娄袖子逆向挥甩,门便消失了。 “墨古,决木鬼,鬼王只见一人,你们可以离开了。” 决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0章 白发古墨 容诩进入了空旷的墓室,室内长烛竖立分布在各个角落,而烛中火焰与外面不同,泛着紫光更显诡异。 踏步声在宁静中传出回音,好像没有人,却又凭空出现一个人。 是的,就在容诩眼前凭空出现。 鬼王凌空,在宿倾那儿提过这个名字,胎息期鬼修,相当于道修中的元婴老祖。 这人爱着玄色外袍,却不喜长臂入袖。此时他的外衫敞开,中衣显露桑染,挪动着慢悠悠的步子,绕着圈儿肆无忌惮地观察着容诩。 室内安静了许久,凌空停下脚步,动了动唇:“你的现在修为是宿倾本身的吧!” “逃不过鬼王的法眼。”容诩低着头,却不似恭敬,面无表情。 鬼王笑了笑,满眼的嘲讽:“可惜他的修为降至阴丹,但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放到你身上,让我感觉不到任何宿倾当年的英勇强大……啧,还被压制到了凝体期。” 容诩眉眼间没有血气,平日里孤身修行,恶魂涯底没有可练手的对象,宿倾湮灭后无人指导他,在涯底犹如坐井观天。 所以他现在看起来人畜无害,相当的弱小。 加入“地府”不过是因为同是鬼修的存在,可在他们身上积累经验。他主流习的归心决与缥缈决,在鬼道中也是冷门术法。缥缈决为斗法辅助,大有作用。也是宿倾直接传授。缥缈决没有书面秘籍,只可通过传授让他人学会,且只有三重境界后才可传授。缥缈决三重之后,行踪无可寻觅,看不见也触不到,则是有夺术法之心者也无可奈何。 至于归心决,连战斗术法都不是,一点儿也不吸引人。 鬼王没有再为难容诩,可他看起来心情不妙。凌空寥寥数语安排了容诩在“地府”中的位置,不过是新来的成员,修为神通比决槐这废材高出一截,地位不至于低,但也绝对不高。 “地府”中胎息期高阶鬼修仅有一位,便是凌空本人。阴丹期除了尚伽娄和墨古,另有孟清瑶、牟恸欲、冯廉憎等人,其余成员不是凝体便为更是低微的虚茫,如今的地府实力堪忧。 所以,当年的凌空才不择手段地迫宿倾加入,把他逼入死境也不舍放弃。 宿倾成为鬼修有千年之久,时间却比尚伽娄和墨古还要少,修为比起鬼王过之无不及。凌空见到了一点希望,甚至承诺让宿倾成为下一任鬼王,但这家伙似乎对他的位子没有任何兴趣。 之后,便是容诩知道的那些。 鬼王本来找的是宿倾,宿倾却陨落了,留下了唯一的弟子。按理说,容诩不应来此,因为自己算是宿倾的仇敌,他怎可违背师父意愿加入“地府”? 鬼王又对上容诩的视线,审视着他会儿,便问道:“你可知我与尊师曾水火不容,当年他为不入我‘地府’,拼死抵抗,宁守着枯涯独自修行,也不愿背靠势力。而你为何来此,尊师知道自己徒儿违背他的意志投诚,想必难得安生。” “正是家师嘱咐我前来的。”容诩看起来低眉顺眼,愈是诚恳。 鬼王愣神了会儿,好像明白什么:“宿倾真是……老奸巨猾……” 也罢,宿倾敢带人来,他就敢接应。 于是把人安排至凝体阶级中,先随着他们学习经验。 藏书楼,容诩自顾自选取了一枚玉简,记载着凝体期基础的法门。容诩的悟性惊人,只是无人指导不得要领。即使是书面指引,也要比他一人像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好。 他身边有位同是凝体期的鬼修者,对着玉简挑选不定,最后将玉简都放回原处。这人见容诩面生,有些好奇见对方拿了最基础的东西。他应该没见过容诩,盯着对方看了会有些出神,好像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容诩抬了眼道:“这位师兄可有话说” 那人见对方主动与之说话,一愣之下反应较慢,试探地问道:“你可是新来的未修习过基础法门吗?” 容诩见有机会,向这位师兄行上一礼:“小弟容诩基础是有,用法不熟,甚无斗法经验,望师兄多加指教。” “恰好,我正愁无人陪练,师弟有空可来寻我,我常驻于御风山自习。” 接着那位师兄提起了些别的,他名为汤昙,生前是一金丹真人门下的真传弟子,死于秘境师门自相残杀。后被尚伽娄带至此处,在这里的书籍中习得魂法鬼术。 “地府”只提供秘籍,这里的鬼修皆无对应师长,强者就是长辈。 恐怕这就是……散养鬼修? 那“地府”如此,可还有成长的余地? 容诩把这些想法抛之脑后,应下了汤昙的明日之邀。 汤昙选好了书籍走了,容诩也正打算离开,然脚步一顿,仰着脖子见师兄已无踪影。 御风山……在何处? 之后的一天,汤昙被放了鸽子…… 罪魁祸首对应数人指路,拐进偏僻山道,最终还是迷了路。 而容诩看到了墨古,那个盘腿在泛黑的湖边巨石上打坐的人。 和初见时不一样,墨古身着黑衣,乌发成雪。他似是听到了动静,睫毛颤了颤,一双没有眼白的黑洞,乌色深渊对着他发现的人,注视着仿佛要吞噬。 容诩不禁退后一步,墨古站起身上前。 “你可是墨古?”容诩试探问道。 “是也非也,不过代名。” 他走了过来,容诩见其伸手至后背,利刃出鞘。他的身体跟上了大脑的反应,回头迈腿奔逃! 墨古不是剑修! 那人速度极快,白光横拦劈刺喉间。容诩迅速运起缥缈决,利刃穿体而过,毫无阻碍。 未见魂体撕裂之音,那人扑了个空。容诩已退至十丈以外,愈之远去。一重境界缥缈决无法连续使用,他只能逃命拖延时间。 黑衣“墨古”眯着漆黑的双眼,不慌不忙,一步十丈之路,紧随其后。 那人距自己越来越近,手中利刃聚起白光化为弧线,旋着圈迎风肃杀!容诩脚下运风堪堪躲过,不料弧线突然偏移似要将他切断分离!那人的的笑容愈发扩大,顷刻间另一束厉光斜下截断了它。 “前辈且慢,这里是尚大人的地盘。”来人音色略熟悉,容诩仰头一看,竟是汤昙,自己已然被追杀至御风山。 “小友原来是被此事缠身,怪汤某还把你当做不守信之人。”汤昙的行为有些急切,赶紧让容诩跟着他去山顶。 御风山是尚伽娄的地盘,白发墨古似有些忌惮,好在并未继续出手,眼睁睁看着容诩踏入不可战略之地。 在他们视线未及之处,白发墨古死死盯着容诩的后背,舔了舔唇,露出诡异的怪笑。 御风山上刮来刺寒的风,容诩感到身上一凉。 “还磨蹭什么?赶紧上山啊!”汤昙不耐烦地推着容诩的后背,回过头瞧了瞧,那个疯子竟还未离开,一动不动犹如雕塑般望着他们。 汤昙感到浑身发毛,他自己也没把握,今日尚伽娄不在此处。他仅以拿这个威胁癫狂状态的墨古,希望不要被识破。 墨古没有要追上来的打算,汤昙带着容诩远离了对方,回见那人身影不在,心里石头放下了一半。 “这是墨古?”见脱离了危险,容诩终于提出了疑问。 “这是古墨,活在墨古魂体内的另一个人。”汤昙得以喘息,才有余地回答容诩。 “那个古墨是剑修?” “这你也看到了,他习惯用剑。为了提防古墨出现滥杀,墨古从不佩剑。古墨这次用的剑,大概又是从哪个修士手里抢来的。” 古墨拿的剑很普通,就是太普通了才让两人逃脱。他要是拿的一把超脱宝剑,就是用尚伽娄威胁他,怕也不起作用。 汤昙带着容诩上了峰顶,他本是在此等候容诩前来。既然应了前日的魂法交流,两人在御风山开始互相研讨。 “这里是尚伽娄的领域,那你是……” “我是他的部下。”汤昙回应道。 容诩同汤昙皆为凝体,汤昙却是资历丰富。他生前是名不错的剑修,死后被尚伽娄保存了魂体,经受指导进入虚茫。剑修可遇不可求,尚伽娄相当看重他,还送予烧魂火炼制的寒铁剑。 今日寒铁宝剑挡下阴丹鬼修的一击,其一是古墨并不认识汤昙,不知他是剑修,也不认为两个凝体小辈可挡住他,自然是轻敌了。其二,则是寒铁剑为阴寒中的地级法宝,古墨随手抢的一把剑还真不够看。 汤昙对容诩脱逃的魂术很感兴趣,就像当日那个跳脱的墨古一般。汤昙的唯一要求,便是让容诩陪练时,用上缥缈决。 “你其他术法运用一般,这逃命的功夫倒是娴熟。”汤昙放了水,他看出这术法不可连续,每次进攻皆于命中之前偏移。 容诩有些艰难地躲避,因练就缥缈决他的速度还算快,持久力却不够。容诩的步伐渐渐沉重,不像开始时那么轻巧。 汤昙长剑截出,容诩肩头一空,未等反应,衣领的一块被切了下来。他身侧环风,臂旋剑挑,快得身影重叠! 容诩闪身不及,便以昨日刚学的风刃格挡,竟是有些效果。汤昙手中剑柄一转,腕间使力,利刃从他后方现出,由下而上划出一道弧线。那走势并不凌厉,恍如仙人舞剑般悠扬洒脱。容诩赶紧运出缥缈决,汤昙那撩式未成,也不再进攻,却退而其后以捧为守,两人作战静止。 “小友这次太早使用缥缈决了。”汤昙捧剑未动。 “想起古墨使的招数,难挡难闪。” “确实如此,我等不过切磋,我并不会使用杀招。但倘若你我为仇敌,必然如古墨那般撩中带削。”汤昙收了剑,容诩也放下了警戒。 “师兄,我非剑修,但还是想请教一番,何为撩中带削。” 汤昙见容诩好奇,也不藏着:“告诉你无妨,以后遇见那疯子可以提防着点。刚才我对你使撩剑式,为由下而上击发,若不躲闪则伤势惨重。但撩式剑法算不上多快,要躲避不难。我见你被古墨追赶之时,他便用了撩式剑法,你躲过了。撩剑完成,便不会有削剑。倘若撩剑中途转削,对方也无法躲闪。撩为向上划杀,他人自然左右闪躲,此时横斜削下,不死也重创。” “可是师兄,全程撩剑可闪可挡,一半剑式却难挡,再来剑削更不可闪。我若再次碰见古墨,如何保命?” 汤昙抿了抿唇:“要是我,对应使下截剑,攻防兼备。若双方实力差距不大,僵持时尚可滑过对方武器向前推,快速拖出剑刃剑伤其下肢。这时候身体勿忘侧身躲开,对方受伤准头不好,是个绝佳机会。” 汤昙说道这停下注视着容诩说道:“有些法修也会学点剑术,以法御剑者不少。剑术耗魂力少,关键时可保命。剑修多行如风,速度极快,你可以不为剑修,但并不妨碍你使用剑法。小友可对剑法有兴趣,师兄我可以教你一些,技多防身嘛!” “不瞒师兄,在下正有此意。” 汤昙正说着些基础要项,一段声音如一缕微风飘入空中。 “听说那个疯子差点闯入我的地盘?” “古墨已经离开,请大人放心。”汤昙回应道。 既无伤亡,尚伽娄没把这当回事儿,他的视线转向了有些许熟悉的容诩身上。 两人切磋后并未收拾,尚伽娄到来时,容诩发丝凌乱,肩膀、衣袖、下摆的布料皆被利剑刺破,看起来相当狼狈。而他的得意部下,除了衣衫有些褶皱,还是个人模狗样的。 尚伽娄瞥了某人一眼,轻咳了一声:“汤昙既然喜爱这人,可随意让他领悟。” 容诩觉得,这位尚大人的话怪怪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1章 何时出山 容诩几乎每天都来御风山寻汤昙切磋,实战结束后回自己的住所,稳固秘籍上学来的魂力神通。 这些日子,容诩有宿倾给予的修为,因为实战练习而踏入凝体后期。缥缈决也突破了一重境,进入第二重,可达成短时间内的隐身效果,非元婴老祖神识无法辨别。容诩反复练习第二重的隐身,并与汤昙比试积累经验。在此期间,尚伽娄时而路过,偶尔指点两下。 这日,容诩收了剑回去,路上碰见了决槐朝他打招呼。 “听说你被那个疯子,就是古墨追杀了!”决槐这次倒不废话,开口就提人晦气事,也算切入了话题。 那鬼蝶待在“地府”也不少时日,算是容诩的老前辈。也恰好,容诩也正因此有疑问要解答:“那古墨与墨古是怎么回事?住在同一魂体内,不会产生纠纷吗?” “古墨不知从何而来,墨古也说不清。有人猜是墨古的心魔,但主人都不知道的事,哪儿是他们瞎猜就可猜到的?”决槐说起这个,又想到容诩被古墨追杀,忙问道,“那个疯子把你怎么样了?在那家伙手里一般人讨不了好,你后来怎么逃脱的?” 容诩回道:“我正赶着去御风山,那里是尚伽娄的地盘。他门下的弟子汤昙替我拦下一剑,古墨也很给面子没来骚扰。” 决槐点了点头:“尚伽娄确实是除了鬼王之外最有声望者,古墨之前发狂只要有他帮忙,收场都有余地。他的弟子汤昙倒是个好说话的,不过你不宜与汤昙的关系过于密切,尚伽娄怕是会起疑心。” “尚伽娄会起何疑心?”容诩就不明白了,不过与人切磋对练,同是鬼修,又是在他的地盘,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中,能起什么疑心? “此人心思缜密,诡诈多端,常疑虑他人结党营私。”决槐瞄了眼容诩手握的剑道,“汤昙能教你剑术,又送了你一把宝剑,绝对瞒不过尚伽娄的眼。” 容诩顺着对方的目光看着手里的宝剑,不再言语。这把宝剑以魑蛇骨制成,不是个凝体鬼修能拿出来的,汤昙说那是尚伽娄嘱咐给予他的。 汤昙说是实言,那决槐便是多虑。倘若汤昙说谎,那以精器打造的宝剑,他有何权利从尚伽娄眼皮底下拿来给他? 决槐说这话明摆着让容诩小心尚伽娄,容诩如今心思不在于此。目前看来他只想先变强,什么“地府”各派复杂错乱的势力,和他毫无关系。 容诩手握宝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人仍是一身黑衣,身上并未佩剑。瞧见了对方披下的乌色长发,容诩才敢唤他。 墨古对之前事儿没有印象了,但好歹听说了:“不知是谁嘴巴那么大,“地府”人人都知晓我要弄死一名新来的成员,说我越来越弑杀,那些新人见我就跑!” 决槐道:“那不是实话吗?你魂体里那位剑修,不就是越来越弑杀?话说你真没法控制他,好歹住在你身体里,万一哪天把你吞吃了也不怕?” “我的精神力强大,他没法吞噬于我。这混蛋越来越狂躁是真的,干完杀人的事儿我还没有记忆,谁知道这家伙除了杀人还干啥了!” 在墨古眼中,弑杀没什么,不是他干的事。别丢脸就好,毕竟用的是这幅身躯。 “你问容诩,那个疯子除了要杀他还要干嘛了?”决槐不还忘给人添堵。 容诩见墨古还是跳脱的性子,和决槐不相上下,两人简直绝配。 既然他们提到了古墨,容诩也稍微配合了点。想到古墨虽未冲进尚伽娄的地带,但他盯着自己那令人后怕的眼神,看着墨古问道:“古墨有过吞食其他鬼修吗?” 这一问,所有人都安静了。 古墨为何弑杀,他真的是疯子,真的失去神智了吗?当初容诩问他为何人时,他竟可开口解答,语句清晰,气息平稳。 被杀的鬼修去哪里了,自然是被他吞了。他为何要吞噬鬼修,自然是想修补灵魂占据魂体。 古墨一直在打小算盘,墨古活得没心没肺,不代表他没有心机。 墨古离开后,去找了鬼王,应该是找解决的方法,留下容诩和决槐二人。 决槐修为一直没有变,在虚茫巅峰徘徊。鬼蝶一族不到成年不入凝体,决槐不知在这儿停留了多久。 鬼蝶在化为人形之后算年龄,决槐道自己人形后去凡界走了一遭,幻化了那时风格的衣裳,一直到现在。 “那时候是……周朝,对,就是周朝。”决槐说道。 容诩皱了皱眉:“你身上还穿着周朝时期的衣、裳?” 周朝,容诩的太爷爷都还没出生,但史书又不是没读过,自然知道他们穿的是什么玩意儿。原本看着决槐服饰怪异,现在看来还真不是自己想多了。 决槐人形的骨架不大,容貌清丽肌肤白皙,这衣裳穿上去更似女子。其上为衣,下为裳,颜色则非那朝代的常见色,应是决槐自己幻化的。 如今决槐其下穿着应称为裙,男子大多不穿这些了。 “现在凡间早非那种样貌了……” “那你和汤昙学的东西其作用了没?什么时候有把握去往凡间斩杀瘟魔?”决槐转移话题说道。 “到时候瘟魔在不在还是个问题。” “现在道修哪儿可抗魔?瘟魔必然在的,但它一定会平息躲一会儿时间。搅乱凡间的时候太长,过于引人注意也不好。” 容诩也觉得不能一直待在“地府”,尚伽娄看上去有拉拢的意思,汤昙也在配合。以现在实力,即使是末法年代,外面比他更强大的修者也不少。要不先进阶阴丹,再考虑出山的事? 跟随汤昙习剑的容诩,已将所有剑招熟练运用,所得的运剑步入御剑之术。说是容诩习剑天赋惊人,是剑修的好料子,他的魂术也不赖。入“地府”之后,他已熟练驾驭了数十种术法,运用相当自如。 汤昙将魂力灌注宝剑之中,步伐未动,一挥之下,剑气即扫而去。容诩知这是试探法,挡下即是。对方回抽后撩,扫剑忽地拐弯,直袭容诩后背。 容诩转腰翻身,迅速截下一击,剑气散后回身反攻。魂力袭出化为刺剑,一击出后又给一击,不给对方还手余地。御剑之中刺剑算为省力,魂力用得极少,也易被闪躲,若是连环刺剑就要费劲很多。 汤昙挑开迎来的剑气,随后臂直挥斩,一道凌厉的剑光横向挥洒冲来,斩剑灌注了较多魂力,剑气带有威压,怕是抵挡不住。 容诩一旦熟练了剑法,与汤昙作战尽量不躲,来感受对手的力劲。缥缈决第二重,让闪躲更为灵活,容诩不需要刻意练习闪躲,硬拼也让他受过不少伤。 这次他将宝剑挂起,偏要抵上横来的挥斩。剑气袭来“铛”地一声引出阵阵烈风,周围尘沙狂舞模糊了视线。然容诩并未被攻陷,他懂得如何用不易击溃的方式来抵挡。 容诩的双腿陷入泥土,刚才的攻击让他手臂有些僵硬,空气中尘沙漫布视线不清,后续只可全程撩出试探。 要真是在决斗中,敌人是不会给予松懈的机会。容诩的剑气暴露了他的位置,汤昙披带尘土破空而出,一袭刺剑直逼向前! 然而刺剑扑空,容诩隐在尘沙中待了鱼儿上钩,腾空跃起,右臂一旋由上劈下!剑身被灌注充足魂力,蕴含极大威力。容诩这趟干脆肉搏,直击汤昙面门,两剑相撞擦出火花,散去了尘沙。 简直重蹈覆辙,汤昙一手横剑架住迎面而来的攻击,另一手拖住剑身前端,仍是相当吃力,就像容诩挡住砍剑那般。寒铁剑映出容诩的面容,魑蛇骨却照不出汤昙复杂的情绪。 两者兵刃僵时之间,汤昙手握剑柄,身向侧仰,竟是要躲闪? 容诩劈剑自下,就要伤其肩膀。汤昙后下腰之时,手臂瞬直,剑身擦过魑蛇骨与之交叉,前刃锋芒一下距容诩颈部寸余! 容诩收了剑言道:“我输了……” 汤昙把剑抽回,挥去了剑上的尘沙说道:“刚才那一招我第一次在实战里试用,这还是我作为新人的时候便自创了,那时候试了很多次就放弃了,刚才情急之下倒想了起来。” 容诩疑问道:“那时候何谈放弃,这招虽是狡诈,作战倒不错。” “那时还学艺不精,切磋试用时出剑先被伤及肩膀,或者后仰倒下,说到底……”汤昙神色一暗,声音小了许多,“就是腰下不来……后来成为剑修,以剑气搏斗,就没这些花花绕绕的。但武修若是魂力用尽,比法修有更多继续战斗的机会。对上魂力用尽的法修,起码九成胜算。” 论完剑法,汤昙在御风山一处寻到一块巨石,以一剑挑开,乖乖的,竟藏着好几坛酒! “师弟,可会饮酒?”汤昙随意提出两坛,其中一坛扔给了容诩。 “酒量尚可。”容诩接过坛子应道。 “尚可就好,那鬼蝶酒量甚差,一饮酒便醉,一醉就要翩翩起舞,算是作为蝶的喜好罢!”鬼修生来辟谷,缺了享用佳肴之乐。汤昙生前好酒,过逝成鬼也不忍放下。 容诩小饮了一口,这酒香似甘,饮之微甜,像是果酿酒。容诩喝酒不上脸,汤昙未醉,却已酡颜。这酒中蕴含阳气,不知是否与汤昙习的功法有关,鬼修竟去喝饱含阳气的火酒。 汤昙挪到容诩身前,面对着盘腿坐下,又论起决槐那天的窘态。 “那只掘墓鬼,跳起舞来也是有模有样,我也是兴起跟着挥舞剑法……然我的剑气带了些风,就把他的裙子吹了起来……” 容诩一口酒喷出,撒了汤昙一脸。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2章 美人画皮 容诩不是剑修,但也领悟了剑气。至于剑意,多数剑修都未曾领悟,别说他本身为法修,专爱钻研鬼火寒冰。 同汤昙一人比划难免过于单调,此时外界风波不断,却非瘟魔肆意,更多是战乱纷争,凡人之间的相残掠夺。 容诩打算暂时走出恶魂涯,算不上出山,起码看看外面变成了何种模样,又是什么代替了他原来师门的位置。 蛇骨剑背在身后,锋芒藏于富有纹理的剑鞘内,与主人一同敛去了锐气。他戴着可掩去鬼气的玉佩,看上去与凡人无异。和汤昙决槐等人告别后,便独自背负行装,出了“地府”,踏入凡界地带。 恶魂涯外的村民早已搬空,不知是否为错觉,容诩感到瘴气少了些,恶鬼也不多见了。 容诩晨起,跟随人族的脚印直走。路上有些掉落的包裹和衣物,渗着血迹,倾诉曾发生过的惨状。 他的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就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时而路过背着薪柴的老人,给他指明方向。又来了一队运行队伍,邀请他同行。 容诩面容白净、衣衫整洁,他坐在走货队伍的行李车上,与风尘仆仆的走货人格格不入。 车上还坐着一位姑娘,是押运商队路过从匪徒手中救下来的。小姑娘脸上有些脏污未擦干净,但看得出来模样很是清秀。她受过了刺激,不敢看身旁的人,拢紧身上破旧的粗布衣,身子还有些颤抖。 走货头子见地方快到,寻了阴凉处让大伙儿歇脚。此时正午当时,烈日熏烤连风都有些温热,乘凉的人满脸冒汗,依旧燥热难耐。 那些人开了囊饮水,姑娘手抖抖地接过镖头递来的水囊,也是渴得狠了牛饮起。到了容诩,便是被他推脱了。 鬼修不会渴,也不会饿。 “头儿,干粮快没了,要加紧时间去镇里,把货儿先交了。”说话的是一扛着大刀的壮汉,赤膊上身,正拿脏衣服胡乱擦拭着汗水。 “我这里还有,够五个人分,大家稍微垫垫肚子,将就一下,到镇里咱们就喝酒吃肉去!”另外一个青年敞开着衣衫,也是袒胸露乳的样子。他撕开了纸包,是一些干冷馒头。有人拿了干粮吃起来,馒头似乎很硬。 “这位公子,你从清晨至此滴水未尽,身子可承受不起。就算不吃东西,总得喝口水吧!” 那青年见容诩的衣着样貌举止,想是镇上的大家公子,吃不了难嚼的干粮也罢,可水都不喝上一口就怪了。公子也没不适的样子,没出汗也未受累,连衣衫都是整整齐齐丝毫不乱,比他们的状态好太多。 容诩并非不能饮食,只是没那必要。凝体鬼修可如凡人形态生活,可食物水源那些凡人怕还不够分,供给他还是浪费了。 对方此番执意,容诩只得接过水囊喝了一点。 这一歇至申时,姑娘的脸色也好些,太阳也不怎么热辣了。行镖加紧时间赶路,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邦瓦城,寻了邸(dǐ)店住下。 同行的姑娘亲戚在城中,领头人派人去打听没有音讯,想着先让姑娘在邸店住一晚,天亮后好找人家。 几个大老爷们住通铺,姑娘住一简陋房间。容诩用物换了钱币,自己挑了单间。他修习的时间不长,出来后通用钱币还是与之前差不多的样子。 邸店打烊之前进来一女子,他人都未注意看。入夜之后,那女子赤足着地,敲着走货人通铺间的门。 鬼修在夜间更精神,注意到敲门声便想推开门瞧瞧。容诩一开门,正巧见到女子回眸,冲着他笑,然后退着步伐,在过道儿的黑暗处掩去身形。 通铺间还有烛光,容诩便试着敲了通铺的门,不久那门便开了。 “容公子是睡不惯邸店?”开门的就是行货的领头人,房内的人皆未寝。 “我们也没睡,公子若不嫌弃,过来聊聊?” 容诩寻了一空处坐落,一人便问他:“公子可看出不对来?” 容诩以为他说的是那怪异女子,便如实告知。哪料他们说的并不是这个,却也不想告诉容诩。 “容公子,我们并未见到那女子。不过邸店确实会有落魄女子来投,她们基本住在柴房,夜里寻住店的汉子欢好获些钱财。” 听他们的话,现在已经进入乱世。容诩刚出恶魂涯,根本不了解之前凡间发生过什么。现在反应过来,这邦瓦城也未免过于太平了,进城都没被杀抢掠夺。 或许在那些人眼里,自己也是怪异的。乱世里独自赶路,还能安然无恙,在凡人眼中也是不可估量的存在。 这时房外有了些动静,容诩和那几人告退,出了房间不见过道人影,他看到自己的单间门敞开着。 绕是容诩有作准备,看到屋内一幕即要拔剑。那女子容色照人、目若秋水,不正是过道碰见的?她正半卧在榻上,纱衣半褪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明显不过意图。 容诩手握剑柄,警惕地看着对方。那女子也是鬼修,没有“地府”见过,但不能确定不是“地府”的成员。她和自己一样,凝体后期,只是身环腥煞之气,想必弑了不少人。 若无“地府”齐全的神通秘籍供应,女子修成如此水平,便是靠着吸取他人阳气或吞噬其他鬼修炼就而成。 怀有血气的鬼修女子,深夜敲凡间男性的屋门,要做什么可想而知。 只是她放弃了那一屋子阳气十足的糙汉,进了阳气微薄假人族真鬼修容诩的房间,目标一换倒是不得其解,难道也发现了容诩的鬼修身份? “公子不懂怜香惜玉,小女子前来献身,您还捧着冷冰冰的剑,可是让小女子好生伤心呐!”那女人起身,扭着纤细的腰杆子靠近他,容诩拔剑劈出,女子躲闪不及落了一地青丝。 “你是修者?”女子眼睛一亮,兴奋起来,也不气那掉了那一地的青丝,“公子竟是武修,武修的腰力可厉害得紧,小女子至此回味无穷。今日又瞧见公子这般俊美风姿的武修,才如此情不自禁。可公子哪儿能不分是非,见了小女子就拔剑呢?” “姑娘抽了不少武修的精血罢!”容诩剑尖一转,朝她面门直刺。 女子青丝又长,如黑蛇袭人,冲击似咬。 容诩削去青丝,断发化为黑蛛爬于枯黄的墙面,剑气震荡,将木墙戳出几个窟窿。 女子感受到魂力,猛得一惊:“你也是鬼修?凝体期?” 看几道剑气冲击过来,女子不敢滞留于此,从窟窿口逃脱。容诩脚下御风,提剑追击而去。 夜色里的邦瓦城更为寂静,一场打斗竟无人出门来探。 容诩自始至终以剑法力搏,女子与其对战游刃有余。青丝忽长忽收,一次袭击可在地上捅出一个坑,时而卷起破碎石块扰乱容诩手中的剑。 容诩小心地不被她乱窜的乌发卷住,这女人的章法像是厉鬼捕食,难不成是厉鬼修成的鬼修? 他保留实力,避开游动的长发,平剑绞绕弯出剑花,女子的黑发零零散散削断落下,一片狼藉。乌发未来得及生长,容诩趁着直刺即上,在对方身上戳了个洞。 鬼修无鲜活身躯,没有五脏六腑,这一剑虽伤及魂体,却也无大碍。 女子操控着她的长发填进伤口,竟瞬间复原,这不是她的本命魂体。 见这壳子怪异,容诩放开了手脚,每次袭击都在对方身上留下刺伤划痕。女子忙着防御反击,渐渐顾不了身上的缺口。她开始暴躁了,不再是单纯的抓捕冲击,长发如挥鞭交错抽打,掀开石路前推压制。容诩御风浮起,以十字劈出攻陷之道,数抹穿剑齐刺对方身躯,女子瞬间成了蜂窝! “哎呦!公子,真是好狠的心肠!”女子咬牙切齿,还不忘强颜挑衅,“同为鬼修,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呢?公子又非娇弱少女,小女子也不是什么山贼匪盗。本是见了您那般俊美无双的男儿,芳心暗许想亲近一番不可吗?你情我愿的事儿,何故清高做作,男人都不想着这些吗?美色当前也不是这样把持的,公子还能是男人?” “鬼修还能是人?”容诩劈剑迎下,女子身体僵硬,又中一伤,这一下竟是裸露了白骨。 “公子啊……美人的身体都下如此狠手,小女子真是怀疑你……” “这副躯壳,不过引诱一下凡人。”至于修者……呵…… 女子不悦,伸手蛮横地牵扯着伤口,太多缺口身体已无法复原。她将双手伸进泛红的剑痕,由此拉开,这皮肉像解开的衣衫蜕了下来,露出壳中的真面目。 方才还算美貌的女子,去了壳儿竟是一具白骨。美人皮虽然没了,这头发还牢牢长在头盖骨中。 “公子啊!去了壳儿的小女子的速度可快了,就是模样丑了点,公子可别笑话。”白骨鬼修以黑发托起自身,张牙舞爪朝他胸口袭去。容诩侧身一躲,白骨四肢趴地炸出一个大坑,碎石四溅飞起。 不止速度变快,力量也更为沉重了。 “公子,那件事真不考虑吗?”白骨站起身,似乎忘了她没有人皮,还做出少女娇羞的模样,换谁见了都得被吓半死,“小女子懂得双修之术,也无需公子给予什么报酬。公子若不嫌弃,可共论双修之法,得以欢好?” 容诩不想和她废话,并送了对方一道剑气。他其实很嫌弃,尤其是一张骷髅脸说着要和自己双修的话,换谁都会嫌弃。 他右手持剑刺出,左手指尖迸出。女子顾着躲剑,来不及防那直冲自己的银光。不大不小一支冰箭,扎在自己肋骨之间。 “你是剑修还是法修?”骷髅抬起看不懂表情的脸。 容诩没有回应她,左手张开了五指,突然握拳。顷刻间,冰箭吞噬骨架,瞬间朝四肢延伸。白骨见势不妙,挥起手臂撞击腿部,两处重碰都使骨骼发麻,寒冰却无任何碎裂迹象。 白骨得知遇上了对手,这人使剑她还有余地,碰上这魂力术法,竟是毫无招架之力! 这个人,分明就是法修!一开始耍着剑术,将她的人皮破坏,这是给他自个儿试剑玩儿呢! 同为凝体后期,怎要自己一败涂地? 她还有东西没拿出来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3章 红粉骷髅 白骨浑身动弹不得,她试着挪了下臂膀,一用力便是寒气渗入骨髓!这寒冰看似坚固,贴着骨面处还泛出冰水。她以为没有□□神经就不会疼痛,此时感受并非疼痛,却是说不出的折磨! 忍无可忍,白骨艰难地挣扎着僵硬的手指,勉强握拳。骷髅脸上的两只眼洞中泛出红光,光芒散成血丝透入骨骼,白骨中像被穿入密密麻麻的红线,浸在其中浮色于表面,有些像肉红色。 这时候冰裂开了,不料这白骨鬼修还掌握着一枚不太常见的鬼火。 容诩知道的鬼王凌空收有烟寒火,尚伽娄拥有烧魂火,其他一概不知。鬼火最常见为幽冥火,鬼修基本拥有。而白骨所有的鬼火阳气过足,乍一看不像鬼修使用的火焰。 这厮经常采阳补阴,使用充满血腥气的却阳气十足的鬼火,可灵活散开如线,还可供进体内驱逐附在身上的魂力倾弑…… 这种火焰,莫过于血丰。 血丰火焰,容诩在“地府”的秘籍上看到有记载。对鬼修来说,至阳鬼火为邪,因为必要靠凡间的阳气滋养。鬼修如何有那么多阳气,只有去凡间掠夺了。 白骨没了皮怕是这血丰的杰作,使用至阳鬼火会损害鬼修自身,极易烧了魂体。鬼修骨体不好烧毁,血丰入骨燃起,化了寒冰,骨架渐渐恢复了灵活。 只见那具变色的骨架表面燃了火焰,恢复自由的敌人不敢再松懈,脚掌踏地撑起身躯,一跃冲至上空。两肘相碰前臂并拢,从合上的掌心处冒起火焰蔓延全身,整个儿成一火骷髅。 白骨,不对,如今的骨架已然不白,融了血丰竟透出了粉色。这色泽通常现于女子衣裙与发带上,如今却放在了一具骨架骷髅上。 骷髅以火人姿态贴身搏斗,血丰的阳气让鬼修很不好受,稍一靠近便觉魂体灼热欲燃。 容诩用蛇骨剑抵挡回攻,尽量保持距离,顺带寒冰术法试探一二。果然寒冰对血丰不起作用,反被融化消去。血丰哪儿是平常冰水可抵,容诩收了寒冰术,手一反运起风刃,不切骨骼而乱鬼火。 只要是火,便遇风而动,鬼火也不例外。 血丰在骨架上摆舞,似是影响了骨架的行动。容诩将御风之术与剑法同而为一,剑气迎去带起狂风,风中含了利刃重击对手。 风刃掀起血丰的火舌,搅乱了燃烧的规律。血丰火焰具有防御,剑气怕是伤不了骨骼。但血丰吞噬不了风,反让风刃沾上了灼意。而刃中藏了剑气,被容诩操控袭击。他挥舞手中的蛇骨,一下又一下以削剑带风,每一招都让鬼火凌乱飞舞。看时机差不多了,容诩举剑下劈,风力拨开了鬼火朝两边飘扬,剑气直中其光裸的头盖骨,骨骼受之重创被劈出一大凹痕,骨内藏火破之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魂飞魄散!”骷髅被乱舞的血丰折磨得无法控制身体,而血丰从头盖骨中窜出,燃烧了她的黑发。 长发挥鞭一般将血丰火苗甩出,向容诩冲击来的便是火球。 容诩扬起一座座冰墙,冰墙瞬间被火烧化,他抽剑冲开鬼火,将化去的冰水全部聚集成团。 “法修又如何?这样下去你的魂力会用光的。现在向我求饶,就只散你的魂,把你魂体留下,让你死得好看些!” 骷髅鬼修看来不好操控火焰,毕竟她不是法修。但她把血丰植入了身体,也不怕血丰失去掌控。其实只要让她无法操控血丰,这场厮杀就结束了。 容诩一边寻找着目标,一边架起冰墙抵挡,在骷髅眼里他好似只剩下了这招。 “这下你逃不掉了!老娘抓了你就抽你的魂,吸你的魄!可惜了你这皮相,把你灭了之后,这躯壳要是可以修复就更好了!” 骷髅还在叫嚣,她确实有几分本事。即使剑气伤了骨也未曾将她的肢体砍去。或许藏的鬼火加固了骨骼的硬度,她也不如之前那样害怕剑气,才如此肆意张狂,步步紧逼。 冰墙融出来的水被一一收集,水球却没有变大,那骷髅甩着长发劈来,火焰被甩出冲向容诩。 容诩躲避的同时向前靠近,骷髅见被自己打得挫败的对手主动送上门,干脆成全了他。身上的血丰更为灼热,只要碰触对方身体就可烧他的魂魄。若是大面积环住…… 骷髅没再多想,她冲上前企图抓住容诩,对方则持剑后仰,砸了一团水球过来! “笑话!你以为水球可灭去血丰火……” “砰”地一声,水球爆炸了! 水球之中竟包含着几道剑气,又被扔在骷髅头上,这一炸开剑气直冲她头骨被伤过的缺口!包括炸出的水刃,及剑气利刃皆蹿进内部,搅扫冲击头骨内的血丰火! 骷髅被折磨得嘶吼悲鸣,双爪扣住头部痛苦地摇晃。那鬼怪的头盖骨中进了水,水中又含剑气,生生把血丰火逼出体外。 渐渐的骷髅四肢恢复了白色,她的骨架早已支撑不住,火焰也烧光了她供应的魂力。耗尽魂力的是白骨鬼修,不是容诩这个法修。 血丰失去了白骨骷髅的掌控,从她头部冒了出来。容诩伸手接住火焰,指尖一触立刻缩回。 这至阳鬼火可非正常鬼修能接近,容诩刚才碰触之下,差点连魂体都烧起来。 这要怎么带回去? “还……还给我……” 竟然还能动? 容诩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他走到白骨时身边,挥剑砍下她的头骨。随后,将骷髅的破碎的灵魂吸食干净。 匍匐挣扎的骨架一瞬间停止,容诩捡起那头骨,将血丰置入,又削了根小指骨堵上了他刺穿的窟窿。骷髅头好似活着一般,双目泛着红光。 血丰经历战斗,缺了些阳气。容诩将魂力灌注,只需不灭即可。现已寅时,容诩暂时不想回去,他用扎根在骷髅头上的长发编制成拎带,在白骨披的皮子上寻到了储物袋和人族女子常戴的香囊。 香囊里装着异草,功效是的让人产生幻觉迷失自我,仅限于对付人族。在储物袋内翻出了几张光滑的皮质品,容诩掀开查看,竟是数十张美貌女子的人皮!从及笄少女至风韵美妇,这家伙为了采阳补阴害了数十名女子,也利用了皮子引诱壮年男子吸取其精血。 她还提到过武修,怕是还有修行者栽过她手里。 容诩没有回邸店,他拎着泛红光的头骨,好像夜间提着灯笼。 鬼修夜能视物,但提着“灯笼”倒更像人族了。 天蒙蒙亮,街上却无一人。 邦瓦城是一座鬼城,这里因为战役而被屠城,守城的士兵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老幼妇孺被攻城的敌人杀害欺辱。 走货的人不知接到了什么任务,运货地点竟是这座鬼城。或能理解为,走货人即是食物,而骷髅鬼修则是猎食者? 有没有其他猎食者,另当别说。 血丰被滋养在骷髅头骨内,火苗时而窜出。容诩并没有什么收用血丰,所以不敢把它放进储物袋,当然也不宜拎着跟随货队一起走。 容诩御风在邦瓦城转悠一圈,确定没有其他鬼修,而多为厉鬼冤魂。暂回邸店留下一封书信,塞入货队房间的门缝中。然后取了灯笼,将骷髅放入,做完这些天也亮了。 那封信中夹着几张魂力画成的灵符,他还是道修时跟着门内符修画过不少驱鬼符咒,用魂力竟也可制成。 容诩给的符可驱虚茫以下的鬼修,普通厉鬼更不在话下,完全可以安全出城。倘若之后遭遇了凝体期……自求多福吧! 容诩独自出了城,便是战役区了。他的样子有些惹眼,战乱中看起来还是衣衫整齐的人,面容干净的人,更像来巡视的高位。只是他身边无一人陪同,这身份就可疑起来。有匪盗见他孤身一人,便要趁火打劫,一眨眼哪儿还有人,真是活见了鬼! 鬼修也是鬼,他们确实算撞了鬼。 越是向前走,路边堆积的尸体越多。再往前走,便出现逃亡的活人。 有些人听说邦瓦城没有战事,只是他们并没有听容诩的劝告,仍是朝那个方向赶路。 还有些沿路乞讨的,只要食物不要钱财。乱世里有钱不如有吃穿,吃饱穿暖钱都买不到。 容诩这人走不明方向,自鬼城走出便失了东南西北,他见哪里人多去哪儿,拦了一辆车,车夫道有安逸之处,最是守卫严密之处便是首都了。去首都不是问题,就是要加钱。 要钱就好,食物容诩是没有的,鬼修又不吃东西。 车夫加紧时间赶路,容诩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倒也能打坐。也不知过了几个日夜,在车夫来到城门之前,容诩看到的景象确实比战场好很多。除了国库因接济了军饷,税务加重,还时时担忧外敌侵入这里。 “公子,你要是进城,就把这个戴上。”车夫满意地掂了掂钱囊,还赠了容诩一顶帷帽,下续黑纱。 这个容诩有印象,闺秀女子出门为防他人窥探面容,亦或大漠行者拿来抵挡风沙,从而以帷帽遮去容颜。这里并非大漠,他也非女子,但是为何给他戴? 车夫递了帷帽就要离开,容诩才回过头,抬眼看了看城门上的牌匾:洛阳。 容诩确定,在他出来以后,人间已经改朝换代了。 竟是入了本朝的城都,难怪战事没有蔓延到这里来。这边进城排着长队,却也不长,只是进城要交费用。进城费不高,交得起的便不是难民。 难民逃离战事,也不敢全数投大城都。先不论他们没有地方住,大城都物价又高,难有容身之处。就是他们来了这儿,一瞧是举家无亲来逃难的,一概不让进。一是没钱进城,二是现在战事纷乱,逃离战事的难民要是接应了一个,剩下的干脆都陆陆续续闯城了。 前面抬着竹筐的汉子交钱离开,轮到容诩时,卫兵见他是个男子身量,穿一身齐整的黑衣,却带着一顶罩纱帷帽,莫不是从北方风沙之处而来?北方可是在起战事,这人倒能安然无恙,毫不狼狈。 大白天的,这人怎还提着灯笼? 后面还有人等,卫兵和容诩说了下,就伸手掀起他的罩纱……愣了下,然后重新把罩纱挂下,允许他通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4章 又遇熟人 容诩找了间茶楼遮掩烈日,点了一壶茶装模作样喝起来。他也不知怎的来了洛阳,这儿要鬼没鬼,人却是多得很。 容诩不是来寻求机缘的吗?这里有机缘吗? 他这一身装扮很是显眼,白天提灯笼,喝着茶都没掀开罩纱。这时从背后伸来一只手,容诩剑身一歪,正巧打在那人手背。 “容诩,我就是叫了下你,你怎么打人啊!”那人不正是决槐?他还抱着一只黑猫,这一叫唤猫毛都炸了起来。 “我瞧见这身形像你,墨古说这就是你。我不信就来看看,你还真来洛阳了!” “你不在‘地府’,怎出来了?”容诩见对面一几跪坐着三人,明显为凡间男子。其中一个较为年少,年约舞勺,性子应是较为单纯。另外两人偏年长些,已过弱冠之年,身上有些许煞气,必然沾过人命。那三人竟不认生,还朝他招手,他分明不认识对方。 “那边……我和墨古出来打探古墨的消息,带了周朝的钱币问店长,店长不认识这钱币这几位公子便解了围……” 周朝钱币在晋朝是古董,很值钱的,只要愿意拿来换。墨古不知道就算了,决槐起码去人间晃悠过的也不知? “你怎么大白天提着灯笼,我看看……”决槐凑过来从灯笼口看去,瞧见了森森白骨中的火光,“这是……” 容诩示意回去说,话题转移:“你说墨古也来了,人呢?”容诩左右探,没见人身影。 “在这里在这里!”决槐把黑猫举起,容诩便和一双猫眼对上了,“你不在的时候古墨又发疯了,这次他竟然把魂体夺走了!尚伽娄便把墨古的魂魄融进一只黑猫体内,黑猫与鬼相近,就是运得魂力时灵时不灵。” 黑猫见容诩皱眉盯着它瞧,耳朵动了动,弱弱地“喵”了一声。 “他还有意识吗?不至于不会传音吧!”容诩揪起黑猫的后颈,黑猫挣扎着四肢乱晃,这阴丹期鬼修也有今天。 “他当然会说话,嘴皮子还厉害得很。不过我每次拿他的猫身来损他,这家伙干脆自暴自弃,说什么都当装傻扮猫。”说罢,决槐开始逗猫……揪耳朵拔胡子! 黑猫不堪忍受地要去抓决槐的脸,若非在凡间茶馆内,怕是要使魂力袭人了。对几娃娃脸少年是和决槐同行的人之一,视线一直在猫身上徘徊。年少的孩子总会对小动物有几分喜爱,容诩见了便拎着黑猫,丢进少年怀里。 “喂喂喂,怎么往别人怀里丢啊!”决槐想不到这一出,好不容易见墨古吃扁,就这么被放过了?容诩难道忘了这家伙头一次见面,就给他一击的仇了? 少年接了黑猫欣喜不已,他一手以怪异的姿势拖着猫身,另一只手过足了摸毛的瘾。他把黑猫从脑袋到尾巴都揉了个够,好像八辈子没见过猫一样,似乎用劲儿过大还抓掉了两把毛。 被占了老大便宜的墨古顿时懵住了,看上去沉闷的容诩心眼真是坏啊!决槐都想不到的损招! 少年揉毛还不过瘾,手下伸要摸黑猫的肚子。眼看就要贞操不保,黑猫“哇啦”一声踹了对方一脚,缩着身子挣脱出来,一窜跃过两张茶座,警惕地回头看。 “这猫的跳力不凡啊!”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公子举杯僵住,望着黑猫在思索什么。 决槐冲出去拎了猫后颈,怕它真跑了就没再折腾。容诩这才把注意力挪到那三个凡间男子身上,他们热情过头了……乱世里的人族更显冷酷,尤其是杀过人的。那两人为文人打扮,身上血气少煞气多,并非战场武将。决槐对鬼界的事物懂得多,对上人族却不够灵活。那些身含煞气者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献殷勤,非奸即盗! “几位公子,在下的朋友给各位添麻烦了,他的开销由在下奉还。”鬼修若无机遇在身,本不宜与人族过多接触。 “这位想必是容公子了,真是好生分,相逢即是有缘,一点小事何足挂齿?”何况与决槐同行两日不吃不喝,实则不像凡人,已经让食凡间烟火者起了疑心。那人也是胆大,看着与决槐同类的容诩,歪着头似要看清他黑纱下的面容,“公子身形清癯,又是气度不凡,可不像丑陋之人。是何以遮面,怎不真面目示人?” 另一人虽不说话,视线却一直徘徊在容诩手上发亮的灯笼。 “几位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只是在下与同伴有任务在身,需和公子分开行事了。”容诩拉过决槐,正要告辞。 “可是在寻一名弑杀剑客?”另一沉默都男子忽然出身,“几位可是寻仇?那便无需费如此大的力劲,我寻一名画师,将那人画下,然后让杀手拿着画像,直接把那人的头颅带回即可。” 黑猫闻言嚎叫一声,那可是他的身躯,把他的头砍下来什么意思?! 容诩倒也不担心,让一凡间杀手去拿鬼界剑修的头,不是找死吗? “不瞒各位,这人为我门下叛徒,需由门内亲自清理门户。” 那人回:“总的要让画师把人画下来,我派人去寻找如何?” 另一人跟着掺和:“我们兄弟府上有位门客,画技高超。决槐公子何不与你这位朋友来府上做客,向画师描述你们门下叛徒的模样,便可尽快寻到?” “不用,我等自会寻到。”容诩不想和他们废话,如此纠缠不清自有他们的目的。容诩也有他的怀疑,鬼修可伪装人族,不难保证其他修者混淆在人群中。如今虽为末法时期,可不代表仙神之道彻底湮灭。 另一边,决槐和黑猫在商量着什么,随后决槐驳回了容诩的话,同意去他们府上做客。 “他们身上有妖修的气息,你不去瞧瞧?” 容诩道:“若有鬼修气息,倒是可去看看,妖修与古墨有何关联?” 决槐道:“古墨为稳固自身魂魄与魂体契合,按他的性子必然要吞些魂魄,妖修可是比人族滋补多了!” 容诩疑问:“不是说古墨不可能鸠占鹊巢吗?墨古怎直接被夺走魂体?” 决槐道:“古墨噬魂过多,他自身的魂魄有些不稳定,又急切地要夺取这幅躯壳。那些未消化的魂魄冲击古墨的灵魂,他干脆过给魂体,便影响了这幅躯壳。” “躯壳的主导者是墨古,要是直接攻击魂体,伤的便是墨古本身。墨古从未应付过这种情况,古墨趁残魂冲击魂体薄弱之处,将两者魂与身分开,夺了躯壳就跑。这事上报给鬼王,他派人查到古墨身在洛阳。” 容诩道:“古墨来洛阳做甚?” “据闻仙门魔道避世存于洛阳长安等大城池,古墨可能是寻他生前的道门。” 两人一路谈论着便来到那对兄弟府上,黑猫抬起脸,耳朵动了动,容诩也感觉到了府上的异样。 宅邸的主人姓汪,有三子。长子还算聪慧,就是有些冲动,次子冷静沉稳,颇受汪长者的器重。三子年幼,正是好玩的性子。 汪姓长者几日不在,公子们就带了客人回来。客人的行装十分怪异,那长得漂亮的人看似女扮男装,穿着不符合朝代的衣裳,怀抱一只黑猫。身量较高的男子戴着帷帽,黑纱遮面,大白天手提亮着烛火的灯笼。 他们被邀请至厅堂,由仆人上了茶水,兄弟两去请画师,留下容诩、决槐和黑猫墨古。 “柳仙。”黑猫说话了,他提起的名号怕是无人不知晓。 决槐道:“这户人家供着柳仙?” 黑猫言:“供奉柳仙不会有妖气,柳仙一族应在府上。” 容诩摘下了帷帽:“会是他们的门客吗?汪府似乎请了不少门客。” “虽有可能,但我们不一定见到。” 容诩道:“既然身为鬼修,也见了凡人身上的煞气。修者视凡人为蝼蚁,也望你等知晓他们目的后,别气到大开杀戒,天道对鬼修颇为苛刻,可是会影响之后修进的。” “说得你好像知道他们目的似的,不管是何目的,他们达不成我们便不计较,蝼蚁攀附一脚踢开罢了。”决槐不在意道。 容诩挑了挑眉,嘴角一弯,露出一副似有嘲意的表情:“呵……” 这时候,画师来了,是一名普通的年轻男子,没有什么异样。而那躯壳的模样,照决槐口述,男子渐渐画出了轮廓。 半晌,两位公子过来看进度,倒是一眼见了容诩的面貌。 “这是容公子?”长公子迎着笑赞道,“难怪要罩纱遮掩,莫是怕了洛阳的姑娘过于热情?” 二公子比他的兄长靠谱,直接去看画像。画师未画完,但已有了明显的五官姿态。 “你……不用画了!”二公子对画师说道。 “二弟,难道画师技术退步?我看不是挺好的嘛!” 二公子举起那张画,面向他的兄长:“你看,这人是不是柳郎君要找的?” 画中人白发披肩,黑衣如墨,腰系宝剑,画未上完色,便被展示开来:“那柳郎君道此人邪祟附身,杀了他的幼弟,还想杀他的妹妹。他们兄妹便前来作为诱饵,引这人上钩。” “容公子是与他出自同一师门,何不让两人见见面,共同商讨一番?” 等的就是这句话,容诩此次应得爽快。那二公子闻言就去请那“柳郎君”,大公子留下继续招待几人,并退下了画师。 达到目的的几名鬼修进入了沉默状态,大公子是汪姓儿子中破绽最多的,他是嫡子却不受重视,耐不住静默,比二公子更为纨绔。见决槐抱着黑猫独自寻人时,是大公子提出同行,请容诩来府上做客也是他的主意。此人好收门客,收的并非全是人才,出谋划策也用于不道义之处,所谓门客即是帮凶。 大公子心里打着坏主意,二公子的恶又与他不谋,两人走着不同的道儿。容诩一瞧就知道,这俩兄弟表面上看似友善,实则暗中对付。 “容公子莫急,柳郎君马上就来了。” 容诩撇了他一眼道:“我没有急切。” 大公子道:“几位这一路奔波的,待商讨完后,在下给各位安排厢房住上一晚,另有美人供于取乐,如何?” 容诩道:“不如何。” 大公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5章 柳仙一族 那柳郎君和他的妹妹随着二公子来了,双方一见面气氛就紧张起来。 杀死那个柳仙族员的古墨是鬼修,他们的亲弟被鬼修吞吃了。柳仙一族利用家大势大的汪侍中寻找仇人的踪影,仇人还未找到,疑似仇人的同伴倒寻上来了。 二公子道:“柳郎君柳姑娘,这是两位容公子和决公子,也在找你们要的人,那人是他们门下的叛徒,要清理门户。” “在下想与两位客人谈一些要事,望公子行个方便。”那个姓柳的男人面色不愉,他的妹妹似乎下一刻就要冲上来。 待他人离开,厅堂之内已无人族。兄妹二人现出竖瞳,蛇信吐出,高出一大截的威压向他们镇来。 柳仙一族是女娲后裔旁支,为五大妖仙法力最为高强的一支。末法到来,妖祖的血脉还未落寞,虽是因末法战争陨落了不少大能,但要柳仙一族崛起,也非不可能。 只是末法之后,五大妖仙似乎走了神修的道儿。这个年代的人族有着过多的野心和求不得,仙道陨落,神道崛起,那仙道便被压制。妖修成神修,鬼修走神道者也不在少。也就“地府”那帮人还在自我修行,图大道认可历劫飞升。 古墨将一名神修吞吃了,损了柳仙一族的尊严,失了一带神修管辖的信仰力。来寻古墨仇的,男妖修为通元初期,女妖修则是结丹后期,两者一同对付阴丹中期鬼修,即使是剑修,也算不上多困难。 柳尧常听闻有其他人寻那弑杀的持剑鬼修,说是为清理门户就怀疑了。他还未听闻鬼修存在门派,这两位汪家公子莫不是碰上了骗子?见了面才知道,那些人也是鬼修,是不是清理门户不好说。 鬼修一成阴丹就不好对付,而对方一人凝体后期,一人仅为虚茫,还有个阴丹的……柳尧常把视线定在黑猫身上。 黑猫?阴丹期鬼修?生前是妖修?怎还不会化形? “一只不会化形的阴丹期鬼猫,两个修为低阶的鬼修,你们能帮什么忙?”那女修的脾气很差,比她的兄长暴躁多了。 “那是阴丹期鬼修,鬼修一过阴丹,实力比妖族结丹、人族金丹更厉害!而凝体期鬼修……”女子头都不动,金色竖瞳一转,投来鄙夷的视线,“凝体期鬼修,怕是连人族的筑基都敌不过吧!” 容诩生前为金丹大圆满,若非死得早,便踏入元婴了。他也曾是度过筑基的人族,鬼修凝体前期确实让他有些失望,现在他凝体后期,却并不比那时候的筑基后期差。 那个女妖修不过听闻了一些有关鬼修的阶级实力,却并未详细了解。 “有我在,只要把我带去,那人便会落网。”黑猫说话了,它言语一出,柳尧常金眸一闪,杀气扑来。 “前辈且慢!”黑猫哪儿能阻止得了通元鬼修,容诩以剑撑地,决槐三魂不定,墨古也未好过,被威压镇得气息不稳。 容诩正要拔剑,被墨古阻止,他解释道:“那人夺了晚辈的魂体,晚辈自然是要拿回来。他投机取巧让晚辈魂身分离,夺了躯壳便走。那具壳儿为晚辈做主,只要找到他人,晚辈就有办法收服!” 柳尧常收了威压,面色平静下来。黑猫一说话,流露那弑杀鬼修同样的气息。原来是被夺了壳儿的魂魄,才置于一只猫的身体里。 那女妖说道:“夺鬼修魂体有那么容易吗?” “晚辈还是人修之时,那人一直存于晚辈体内。晚辈成鬼修后,他也是自身修习,经常抢夺晚辈的魂体,到阴丹期时频率变小。” 女妖柳眉斜起怒道:“那便是你未得控制于他,害了我那年幼的弟弟!” “尧月,我们暂时不提这些恩怨,先把那个剑修抓了再说。”柳尧常比他妹妹冷静,看来他打算秋后算账,现在暂时合作。 “地府”虽是散养式修习,倘若容诩等人真被妖修前辈刁难,那鬼王岂能坐视不管? 柳尧常道:“那人喜吞食妖修和鬼修,既然你们在,寻个作为诱饵罢。” “我吧!”容诩道,古墨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也不知他身上有何特质。 这时,他见那女妖盯着自己,像是端详着一个物件。柳尧常拍了拍她,她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兄长,好像刚才没有发生过。 那兄妹俩走后,黑猫松了一口气。决槐恨恨道:“那对兄妹脸色说变就变,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他们杀掉!” 黑猫说道:“方才我最怕的,就是容诩拔剑出来。” 容诩不解:“这是为何?” 黑猫回道:“你那把魑蛇骨剑,源于魑蛇的脊椎。魑蛇也是女娲旁支后裔,也算是柳仙一族的祖辈。他们要是看到老祖宗成了你的手中剑,你的魂儿就交代在这儿了。也不知尚伽娄怎得到的宝剑,现在已无魑蛇,最后一条魑蛇,则是被一名元婴道修杀死,尸骨无存。” “那把魑蛇剑,是尚伽娄生前得到的。”决槐说道,“他生前便是剑修,只是筑基时就死去,成鬼后反而不习剑了,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音修。” 音修?容诩生前从未见过音修,据说很久之前有,上古时期就很多。只是音修功法渐渐失传,神通也渐渐薄弱,直到没有人再想当音修。 这一夜,柳仙兄妹夜里出行,黑猫留在汪府,把自己的气息掩藏起来。容诩作为诱饵,故作深夜散心。 当晚月圆印空,刺客又在洛阳觅食,他嗅到了美味,朝着食物的源头飞去。 容诩瞳孔一缩,见那男子御剑足立,早没了在“地府”翩翩公子的模样。古墨衣衫敞开,发丝凌乱飞舞,赤足顶立。他近日嗜血噬魂,手上有凡人、妖修和鬼修的命,从而变得双目赤色,浑身血气浓重,业障不清。 容诩偷偷告了信号,通知柳仙兄妹。决槐微薄的力量也来拖住他。黑猫暂时不动,避免古墨见他就逃。 决槐拥有鬼蝶血脉,为天生鬼族,虚茫修为可拼凝体。紫光浊气翅膀扇出一道风,风含湿气藏了浊,一下将空气浸透成雾,腐蚀了那魂体一头长发。 黑猫:“……” 那及腰长发稀疏近一半,古墨也未在意虚茫鬼蝶的浊气,御剑如风,张开五爪朝容诩发动攻击。 自容诩习了剑,身手轻盈不少。古墨的攻击被他一一躲开,直到对方落地持剑,容诩的精神紧张起来。 他不能拔剑,柳仙兄妹马上要来。他拔了剑,也敌不过专门的剑修,还是阴丹期的。他用剑鞘勉强抵挡了实质性的两招,对方突然聚了魂力,一道剑气冲来。 “贼人还我幼弟命来!”柳尧月一鞭即出,截了那缕剑气,她举臂挥鞭,身姿若舞,一鞭过去似柔实刚。 那鞭子犹似蜈蚣,布满倒刺,刺上泛着紫光,明显沾了剧毒。古墨腰往后倾避了去,那一鞭刚硬如铁,直扎地下。柳尧月收鞭再来,徊臂扫去,直击古墨腰间。对方腰身一转,躲过刺袭,这速度挺快,竟是蜈蚣腿都没沾着。 趁着两人打得火热,容诩赶紧离开战场。古墨见食物要逃,丢下对手就追来。然另一位通元妖修突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狂妄贼子,也该算算总账了!”柳尧常竖瞳一瞪,自地底翻土成石,聚石成山,一下把古墨压住。 这动静惊醒了汪府的凡人,那些仆人出了卧房查看,一见那阵势吓晕了过去,一些边喊着“妖怪”边逃命。 修者哪去他们儿理会,一心投入战斗中。而黑猫见时机成熟,窜到古墨身上,以自身魂魄吸引,取回他的身躯。 古墨入了壳儿不久,魂魄在内不稳,就要马上被夺去,自是不甘。他极力反抗,也敌不过躯壳与原主的魂魄的契合。他知道自己入了局,容诩是诱饵,女妖修作为吸引他的主战力。而那个通元男妖修,毫无征兆地出现,让古墨无法反应,一瞬间被压制不得动弹。这时候墨古趁机占据魂体,他要被重新塞回无尽黑暗中! “不止是墨古,你身体里也有个这样的家伙,早晚有一天,他会把你吞没!”古墨瞪着容诩怒目圆睁,“他总有一天要把你吞了,就算我现在吞不了,以后你也不存在了!” 古墨看出来了,这个容诩也知道。但那家伙在袭击宿倾的时候出现过,后来再无反应,容诩都要以为他死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古墨即将逝去意识,嗓音渐小,那躯壳翻着白眼,喃喃自语,“我才是这躯壳的主人,我才是……” 那个疯狂的男人闭上了眼,那个冷静的男人又睁开了眼。 “墨道友,接下来该谈谈你魂体内住的家伙了。”柳尧常说道。 “晚辈自会控制好,之前古墨在晚辈魂体内动荡,便让我师兄制了封印……” “莫要提你们内门的事!”柳尧常怒道,“我等帮你们也是为幼弟报仇,你们竟将仇人收了回去!” “不瞒前辈,此人在晚辈还是凡人时,便已与晚辈共体,因果不休不可离体。晚辈生他便生,晚辈成了鬼修,还是修为进步他都有份。” “那他怎成剑修,而你不是?舍妹说得没错,便是你无能控制而害了幼弟。我不管你是否与他同命相连,则一定要让他魂飞魄散才可,你等不让,就可别怪我动用妖力!” “妖修前辈既是通元修为,竟也欺负我族晚辈?前辈,可别掉了身份,那些晚辈的修为可是矮上一大截啊!”天际飘来了一朵乌云,化为一名男子,有些眼熟。 柳尧常竖瞳一缩,身边的柳尧月也是举鞭备战。黑袍男子缓缓飘下,似一片秋叶轻盈落地,拦在两方之间。 “阴丹期大圆满……”柳尧常面色凝重,能轻易对付古墨是因为对方仅是阴丹初期,加上他魂魄与躯壳凝实不够,无法自由运行魂力。眼前的鬼修可是阴丹大圆满,实实在在的本魂本体,通元妖修见了也要警惕三分! 鬼修一进阴丹就难对付了,尤其是这等快要跨入胎息的怪物! “前辈卖我个面子,这些晚辈为我门下,让我回去教导他们。”男人声音带些许笑意,说出口的却不是征求同意的语句。“” “尧月,我等暂回族。”柳尧常摆摆手,示意撤退。 “可是哥哥……” “先回族!”他皱眉说道,态度强硬。 柳尧常转过身飞离,柳尧月投来不甘的眼神,也留下背影离去。 容诩知道,这事儿没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6章 汪姓阴谋 “您是……”黑袍男子身量不高,又是低着头,容诩处于尊敬未提出露脸的要求。 “你可该记得我的声音,容诩。”那人掀开斗篷,露出一张平凡却移不开眼的面容。 那人便是尚伽娄。 此间战事离去,汪府土地毁去一半。尚伽娄长袖摆布,在汪府破败的花园里行走,还发现了几个晕厥的人族,其余的都跑光了吧! “你们几个,都把人宅院给拆了啊……” 决槐抬眼看月亮发呆,墨古用古墨使过的剑撑地,顾左右而言他。尚伽娄看着三人,最后把目光移到容诩身上。 容诩说道:“也是活该,他们应受的。” 尚伽娄奇道:“何以见得?” 容诩看着另外两个互不关己的家伙,将过程一一告诉,后反问之:“大人,汪家可不知我们为修者,也未有求于我们。他们如此殷勤不断,是何居心?” 从头到尾,汪家从未对他们提出要求,好像要养着他们似的。就算是门客,也是要办事体现价值的。 “你们来洛阳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何必拐这些弯弯绕绕。当然了,莫名其妙的有人要养着你们,也不让你们干事……”尚伽娄眼神一瞟,没再说下去。 既然有个阴丹大圆满的前辈来了,容诩把自己的行李解禁出来,提了灯笼向他请教:“这是晚辈与一凝体期鬼起冲突,将其杀死取了血丰火。此火为鬼中至阳,那女鬼为用此火,烧了他躯壳的皮成白骨骷髅。” 说罢,他提着骷髅头,还拿出了女鬼的储物袋。 尚伽娄翻出了几张人皮,又瞧见了血丰,便问容诩:“她可是用头发战斗?” “大人怎会知道?” 尚伽娄及膝的乌发开始动起来,不像女鬼那般只会强硬攻击,他的头发灵活非常,发丝可散开又可扭紧。 “她是我的徒儿,天赋不错就过于急功利近,学了些皮毛就出去闯就一直没回来。”他的语声听不出情绪。 “就算你不杀了她,除非她一直在凝体期止步不前,一旦进阶阴丹,就凭手上的人命,天道历劫也不会放过她。”尚伽娄说道。 但是有多少鬼修可进阶阴丹,“地府”那么多凝体后期进阶不了,那毕竟是一个坎,一旦过了这个坎就是大翻身,比人族进阶金丹、妖族结丹提升更多实力。大道之下人人平等,岂会那么容易让你进阶比其他同阶族类更厉害的阴丹? 气氛有些凝重,却不像是尚伽娄引起的。容诩捧着那骷髅交给对方,包括头骨中的血丰鬼火。 尚伽娄拎起了长在头骨上的拎带,这还是个盘起来的麻花辫! “我倒不知那姑娘喜欢这样的发束。” 容诩:“……” 说到头发,尚伽娄视线转到墨古身上,一本正经说道:“你这头发怎乱糟糟的,还少了一大截,跟人族中年脱发似的。” 墨古不想回话,他那腰还僵硬着。古墨与这魂体并不契合,占了壳儿之后并无多少直觉,怎会管这魂体死活?这副躯壳终究是法修是壳儿,刚才战斗下腰下成后折角,又是以这姿势翻身转腰,这法修壳子的柔韧度也不咋的,拿回身体后都不好动弹了! 卯时天亮,四人正要离开,那汪家二公子追了上来。原来早在决槐跟随的路上,他就识破了决槐是修者,现在前来似乎有事相求。 尚伽娄看着有趣,也不说话,瞧着汪二公子拿什么筹码来,一介凡人如何求得修者帮忙办事? 汪二公子双膝跪地,低着头说道:“草民早看出了各位是仙人,但草民的大哥色之熏心,昏了头脑,还将各位仙人当普通人。” “怎的会好色?”决槐疑虑道,“我们又没带美女。” 汪二公子依然不敢抬头:“兄长喜好美人,仙人风姿绰约令万物失色,兄长一见心喜,便邀请同行入住府中,然后……” 决槐不通事儿,但之后墨古也知道了些。知道是一回事,直接明了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墨古面色顿时难堪,决槐更是黑下了脸,恨不得冲进府去把汪姓老大给杀了。 尚伽娄依然面无表情地道:“汪二公子真是个好弟弟,把自己兄长的恶行捅出来,好让我们寻去教训你的兄长。其实仙人没有读心术,汪二公子不说我们也不会知道。” 和他相处下来知道,“地府”判官无论喜怒哀乐,都是这种神情。但跪在地上的人可不知,抬眼一见便四肢颤抖,不敢说话。 “汪侍中有三子,其中一子为侍妾所生,想必就是二公子了。”尚伽娄踱步于残败宅府中,望着初开的晨霞,“二公子才高八斗,胆识过人。可即使得了汪侍中的赞赏,终究是个庶子,低微侍妾所生之子。你那愚笨好色的兄长,再是如何不成器,都要继承汪侍中的家业。而你将来的作用,便是辅佐这位兄长。汪侍中培养你,不过是培养未来家主的左膀右臂,而得培养家主本身。” 尚伽娄没再说下去,黑袍一徊,回身离去。 决槐虽然很想去教训始作俑者,但压他两辈的尚伽娄先行离开,总不能私自行动。 几人踏出汪府,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汪二公子眼中。年轻公子站起身,抹了抹额上的汗,神色已不是方才的慌张胆怯。 尚伽娄大概常在人间荡悠,出了汪府也不急着走,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他加固了鬼修掩藏气息玉佩的封印,非元婴修士不得发现。还寻了邸店住下,暂时不回“地府”。 决槐问道:“这个鬼王知道吗?”鬼王知道他们完成了任务还在外面晃吗? 尚伽娄道:“鬼王连古墨夺了魂体出来肆意杀人都不知晓,否则墨古怎会安然待在洛阳?” 古墨道:“师兄滞留人间还有什么任务吗?” “扩张门徒啊!‘地府’缺人缺得厉害。” “地府”并不缺鬼修,这世上九成的鬼修都聚集在“地府”了。地府缺的是阴丹阶级以上的鬼修,真是凡鬼到处跑,虚茫排排坐,凝体算高手,阴丹可称大能。 尚伽娄道:“容诩,你的修为快踏入凝体大圆满了吧!” 容诩点点头,他本是压制着阴丹修为,没想到进步如此之快。 “你得来的血丰为至阳鬼火,对你无用不说还会伤及魂体。所以血丰我先收起来了,回‘地府’之后,我给你其他火种,必然是适合你的。”尚伽娄将血丰火种收了回去,也不知收去了哪里,竟没被烧到。而留下了白骨骷髅,也无了用处,最后被销毁。 “我那徒儿急功近利,生前便是魔修,习的采补之术。死后还敢近那血丰鬼火,真是不知所谓!”尚伽娄将灰烬也灭去,手中火焰散了,那烧魂鬼火在手心消失。 他抬了眼问容诩:“你和我那徒儿是如何冲撞上的?血丰哪儿来的阳气供给,他不会把你当成人族男儿想采阳补阴?” “大人说的是……”容诩感到有些紧张,尚伽娄现在还提这些,莫非是记了仇? “血丰鬼火就是带回去,我也不知给谁用,哪位鬼修敢驱使至阳鬼火……”尚伽娄泄了气。 决槐道:“不是生前为处子的罡炎体质,死后阳气可存于丹田。罡炎体质虽然少见,不是有个玄阳宗吗?那里专收用各种偏阳体质的男子,而玄阳宗被灭后,你就去收了他们为门下。” 尚伽娄道:“确实如此,我门下罡炎体质好找得很。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罡炎体质只能习得至阳功法神通,甚至心法也是如此。这种体质一旦修习,便是欲之焚身,休想在成年男子那列中寻到童子身!” 容诩想到了他喝过的带阳气的果酒,那酒为汤昙所酿。容诩喝过一次,汤昙不知喝过多少,却一点事儿都没有,不知他是否为尚伽娄找的人。 “大人,您觉得汤昙师兄可否驾驭血丰火焰?” “这个……汤昙是剑修,剑修控火本身很难,而且他不是玄阳宗弟子,也非罡炎体质。但他生前是金火灵根,剑修阳气又足,倒是可以尝试。”尚伽娄说着,眼珠转了转道,“汤昙生前修为很高,直逼元婴。不过他因在一次试炼中,被其他门派的人重创,差点没命,养了上百年才把筋骨接好。他生前活了一千多岁,是不是处子倒有点危险……” 容诩:“……” 离开洛阳的前一天,有个消息传了开来。汪侍中的大儿子离奇去世,死因不明,身上没有半点伤口,却是七窍流血,惨状骇人。 “应是被下了咒。”尚伽娄道。 墨古道:“应是常见的十语锥行录,源于商代末期伐纣之时,闻太师请了他的结义兄弟来助阵。此人法宝在身,神通难挡,让西周损失了好几名大将,伤亡惨重。于是姜尚也请了援军,那便是大名鼎鼎的陆压道人了。陆压道人到来之时,取了敌人的血液和生辰八字,扎了个草人,让姜尚一针一针刺在草人身上,就如同刺剑捅了那人各个要害处,闻太师的兄弟就这样死于非命。” 墨古说的和书上描述得差不多,容诩听着感觉有些小错,纠正道:“我怎记得,那人是闻太师的师叔?怎成了兄弟?” 墨古道:“生前记的了,才想起了一点不知对不对,我记得他们是兄弟相称的。” 决槐道:“不是他的道侣吗?” 墨古白了决槐一眼:“你说的肯定不对!” “全部闭嘴!”尚伽娄无法冷静了,“一个个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容诩:“我……我说的是对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7章 凝体圆满 十语锥行录的执行只需筑基便可启动,汪二公子连修者都不是,必然是请了其他人来弄死了大公子。 “十语锥行录本源于道修,魔修也会这个 ,在妖修和鬼修中并不流行。”尚伽娄道。 “这么做,汪二公子还认得道修,还是筑基以上的?” 尚伽娄回道:“也就是筑基,再高没有了。这术法执行很麻烦,要仇人的血液头发和生辰八字。一个普通的凡人罢了,无声无息解决的办法那么多,偏选了个最麻烦的,想必修为不怎么样。” 这几人说着走出了洛阳城,只是没人发现出城的身影而已。 “接下来去哪里?”容诩问道。 尚伽娄就要离开:“我先回‘地府’,询问一下汤昙的情况,看他能否用上血丰。你们几人,该回去的也回去。那个……决槐,你也跟我回去,我有事托付给你。” 决槐不解:“就凭我的修为,什么事需要我能办?” “这等事,脸皮越厚的人越适合。” 决槐:“……” 地府,御风山,决槐盘着腿与汤昙面对坐着。汤昙被那眼神盯得受不了,皱着眉不耐烦问道:“你今天一回来就变得非常怪异,有事可直接说,别遮遮掩掩的。” 决槐支支吾吾说道:“那个……前辈,你生前可有道侣?” “就问这个啊!难不成‘地府’要牵红线?我生前过得挺惨,有大半生涯四肢瘫痪。不过倒真是有位姑娘中意我,只是她后来在秘境中失踪了。” “那……前辈,你和那位姑娘有过什么……”决槐比了比手指,不知该如何含蓄地表达。他读的书少,字都没认全,竟然要做风险如此之大的任务。尚伽娄说了,让他问汤昙是否为处子,还不能以他的名义问。 “咳咳,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前辈,您成鬼魂之前,还是处子吗?” 汤昙眨巴眨巴眼,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前辈,这关系到你能不能踏进阴丹,所以这个一定要老实回答。” 决槐没提尚伽娄名字,但傻子都能猜出了。汤昙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那么前辈,据闻你以前为金火灵根,现在这幅躯壳也不怕阳气。尚大人那边有种可让你的魂体容纳至阳鬼火的丹药,你收了至阳鬼火后,还可附送赤凌神通。天道对阴煞无情,可你学了赤凌神通,又收了至阳鬼火,怎是阴煞之魂?进阶阴丹,指日可待啊!” 决槐转告了尚伽娄的话,完成了任务,顿时一身轻松。就是汤昙以后都得注定是孤家寡人,因为赤凌神通是童子功。 另一边,容诩在一座山的山洞内打起了坐,他快进入凝体大圆满了。墨古在边上护法,给山洞加了几层封印结界,包括掩藏鬼修存在的位置。 “这修习速度不会不稳固吧?”墨古看着山洞内的青年,青年周身蓝光幽深,暗得发紫,根本不是修为不稳的薄弱颜色。 容诩进入“地府”才多少年?这些年数还不够一个凡间孩子成长,却让一名凝体初期的鬼修成就大圆满。 容诩感到魂体之内什么东西在长大,似乎重新有了呼吸,身体更为轻盈。不像道修那般疏通筋脉,灵气运转,反之鬼修不能感受这些。鬼修生前离逝方式不同,都会影响修习,容诩被鬼瘴之气侵害,在这里打坐时,竟发现了体内还存有阳气。 在鬼修体内发现阳气,可是不得了的事。容诩生前体质属阴,又非金火灵根,鬼瘴之气侵袭身体,有再多阳气也被吸光,这阳气到底是怎么跑进去的? 他想起了汤昙给予的果酒,鬼修吸入点阳气没什么,但也不会滞留体内啊?就是采阳补阴,也是把阳气转化为阴气供给啊! 容诩试着去动那一缕阳气,魂力触碰之下并无灼烧感。当初和那女鬼战斗,一接近血丰鬼火,他的魂体就似要燃烧。他将那缕阳气剥离出来,从体内排出,运行至手心成团。那缕阳气一出体外,竟是转换成了阴气。 容诩想了想,重新把手中的阴气引入体内。那股阴气一入体,游走于身体各个地方,经过之处被留下了标记,仿佛是躯壳的各个支点。容诩运用魂力将支点串连,交集成了胸口处的中心分叉。魂力灌注中心点,灼热感从轻微到明显,不待容诩停止运行,那灼热感消失,中心支点又出现了一缕阳气。而容诩的魂魄与躯壳更为紧贴凝实,运用魂力似乎比之前流畅了些。 从未听说这样的修习方式,书籍上没有,鬼修前辈的经验中也没有。这种显著而没有记载的方式,是容诩在本能运转,阳气排除,入体化为阴气滋养身躯各个支点,魂力沿支点成线交集出中心,中心迸发阳气……然后重复如此,容诩周身魂力聚集,充满了丹田,在他的身体好像发出一道呼吸之时,竟喷出一口紫色火苗,火苗消失后,瞬息停止了周转。 与此同时,容诩成就了凝体大圆满。 容诩成就大圆满的过程并不困难,他不忙着出关,运转魂力护住这副躯壳,稳固了修为才慢慢睁开了眼。 这时候,身体出现了另一种反应,是两股奇特的力量游走着。分明是两种不同的力量,却并不冲突,容诩想起了在入“地府”之前收的执念力。那时候他以为凡间人族的执念过于弱小,吸收无法影响他的修为。现在看来是根本没有被炼化,一直藏在体内。 容诩开始尝试着炼化其中一种执念,这两份执念其一是庄家公子对妻与子的守护,其二是梁家老者为像他女儿那样的受害者阻断山神的修行。 凡人死后的不甘,能够被称为执念力的东西,莫过于他们生前放不下的爱恨情仇。执念产生的原因在修者看来很小,或许只是因为凡人的身躯力量无法制造更大混乱。一群蝼蚁自相残杀,为另一个蝼蚁复仇、逃出困境。除非这种爱恨情仇,能影响一方土地,发动战争还是一片土地的血雨腥风,或是亡灵滋生泛滥,又或是影响到高阶修者等。 即使执念弱小,容诩的炼化却没半点影响,而另一种执念经常过来骚扰,炼化常不经意间断。 容诩暂时不动那两道执念,可就在他放弃炼化之时,两道执念竟然合为一体! 还可以这样的?!归心决内从未记录过这种啊?! 可宿倾教他的太少,创归心决的前辈记载的只有他自身的经验,不像其他功法几代传承下去,几代人记载的经历,每一任前辈皆有心得,可共同参考。归心决参考价值实在太低,容诩不过是第二任传承者,怕是他以后要自己写上心得传给后辈。 这融成一团的执念,已经解不开了。这团执念在丹田里寻找着什么,突然附在自己身上消失了! 又不见了!不过确实没有被炼化,而不是执念效果低微,对修为无用。以后升了阴丹,再去寻回炼化试试看。 容诩收了魂力站起身,发觉整体轻了很多。若是以后持剑战斗,又多一种依仗,而缥缈决同样的更好练习。 “你出关了,怎么样?”墨古试了试对方的修为,满意地夸奖道,“很顺利啊!你的天赋不错,那么轻松就成凝体大圆满。我在那时候可是受了不少苦,成就阴丹也是差点被劈死。” “算了不说这些了……”墨古怕说多了对容诩以后有阻碍,他撤去了山洞结界,随后问道,“你不是有那特殊的术法吗?可用来换执念力的?我们先不回‘地府’,去收执念力可好?” 墨古双眼发亮,生怕容诩不同意。 容诩去收执念力,墨古那么兴奋作甚? 其实他只是不想回“地府”而已…… “我待在‘地府’时间太长了,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出去走走,你说不定还可寻到进阶阴丹的机遇。” 和墨古出去总有些紧张,因为他体内还有个总是想吞了自己的剑修。虽然上次把人收了回去,灵魂受到重创。万一同行期间,这家伙修复回来,抢回躯壳的行动力后追着他砍杀,谁都救不了。 两人进了城池歇脚,双双一顶帷帽戴着。容诩的样貌出色,堪称玉人,在通行时常受阻碍和骚扰,他才知道车夫送帷帽的用意。墨古见身边的伙伴把脸遮了起来,自己反而觉得怪异,也让他做了一顶帷帽戴上。 二人黑纱遮面,有些世外高人的感觉。直到墨古抱来一布袋的籺,走在路上开吃起来。 鬼修之中目前发现唯一的胎息便是鬼王,而阴丹也只有五人,其中一人是墨古。而鬼修实力排名第四的墨古,就是那个在人间街道上,边走边吃点心的家伙。 优点也有了,他们二人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修者,更别说鬼修。这座城池繁华度不必洛阳差,他们甚至还看见了道修。当然了,没人以为他们是修者。 这里是道修的天下,凡人道士也存在,有点修为的,还有没修为的。 这座城池边上有个仙门还未陨落,就在不远处的一座山顶,距离容诩闭关的地方很近。看来墨古非常精通结界术法,他们根本没有发现鬼修在那座山的山脚下闭关过。 墨古抱着一团点心找了茶亭,选了张最大的几。 刚坐下对面就跟着三个穿道袍的,两男一女。两个养气修士相互认识,聊着话儿进来的。女子则孤身前来,她手持宝剑,又是筑基中期修为,她言语不多,静静地进了茶亭开寻位子。 “前辈前辈,这里有空位!”其中的修士男子殷勤地招呼着,他和师弟挤在了一起,让位给这女前辈。 女子点了点头,盘腿坐在蒲团上,也不说话就这么静坐着。女子生得是张申字脸,肌肤白皙莹透,鼻梁挺直,薄唇轻抿,略显小女儿态。她又是一对浓眉上挑,亮眼明澈,有些剑眉星目的感觉。 就这样,容诩和墨古对面坐了三人,两男一女,围在同一张几上。 墨古见有人坐在对面,早就把点心包搁在边上,盘着腿静坐,真有几分高人的感觉。 容诩:“……”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8章 仙门临了 墨古见女子手边的宝剑蕴含灵气,朝着容诩投了个眼神。 黑纱之下,容诩哪儿能看出对方表情。但他也发现了,女子是一名剑修,这宝剑灵气逼人,说明女子剑法不浅,否则哪儿能驾驭住这样的宝剑? 而对面盘坐的两名男子,看起来薄弱了不少。年长的那位为养气高阶,在这个年纪很不错了。他的模样倒是清俊,身着色泽柔和的月白袍,长发束得齐整。在他寻到空位坐下时,对着容诩和墨古这两个“凡人”,也是迎上了歉意的笑容。这样的人到哪里都受欢迎,作为修者又是心性极佳,可惜活在的末法时代。 而他的师弟……应该说是他的亲弟弟。那个少年在舞象之年,却已是筑基中期,难得的天才。但他的状态很不对,有些呆呆楞楞的,对着那个女修傻笑着。 “小姐姐真好看……就是那个英武非凡,还有什么……气宇轩昂,对,就是气宇轩昂!”少年支撑于几上,歪着脑袋,好像还有口水冒出来。 女子被夸赞,还是以夸赞男子的方式,都不知是何种冒犯,那兄长有些慌神,把他的弟弟拉到一边,弯腰对着女修稽首以示歉意。他这举动像是随手就来,想必做这事都做习惯了:“舍弟头脑不清,望前辈多多海涵!” “我没有计较。”女修品了茶,并没有因刚才的冒犯有丝毫怒意。 容诩是看出来了,那个少年三魂少了一魂,才变得痴痴傻傻。这修为应是他正常时得的,真是可惜了。 而这时候,那个男子视线转了过来,审视着容诩和墨古。不光是他,那名女修拿起了宝剑,装模作样擦试着剑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尚伽娄给的藏息玉佩不会那么烂吧!就这几个金丹不到的修者,发现了他们鬼修的身份? “两位公子,在下有个冒昧的请求,可否请两位公子,摘下帷帽?”年长男子又弯下了他的腰,语气委婉,听上去分外诚恳。 “这是为何?我等突然被要求以真面目示人,公子可要说个所以然来,这帷帽并不是说摘就得摘的。”既然对方态度不错,这事儿还是可以商量的。墨古的说法也没错,也不能让自己做什么,就照着意思做什么,这不是任人摆布吗? “实不相瞒,仙门在通缉两名鬼修。他们身穿一黑一白,也是戴着黑纱帷帽,与两位的装束一致。在下见过他们的模样,只要两位掀开黑纱,便可判得真假。” 男子刚说完,女修停止了擦拭宝剑的动作,剑身一竖,像随时准备出鞘。 墨古好几百年没在人面前露脸了,容诩也是前几天和墨古碰在一块。但也为防万一,他们做好了准备,到黑纱掀开,容诩见女修放下了宝剑,看来是通缉的另有其人。 而那呆呆的小公子,看到容诩的模样呵呵傻笑,学着他兄长的语气道:“这位公子,真是姿容绝色,可是让多少人为之动容!” 墨古嘴角都在抽搐,能看出他已经很克制地在维持高人形象,要是没别人在,怕是嘴张得比谁都大。 小公子这话说得还比夸赞女修的流利,这傻子虽然脑壳儿不行,好歹傻了也是一个劲儿夸人,即使用词不当,也不至于让人愤怒。 他的兄长又要道歉了,那女修严肃的面孔也露出笑意,说道:“这孩子虽傻了,美丑倒是分得清楚。” 小傻子打破了方才的僵持,随后戒心解除,墨古开始好奇起正事:“那两个鬼修什么修为,都干了什么让你们这样通缉?” “这两名鬼修,一人凝体中期,一个凝体大圆满。他们自称黑白无常,说要取人该去之魂,以此为借口大肆迫害凡人和修者,抽去他们的三魂……等等……两位也是修者吗?” 墨古提出的疑问,便是修者的问题,凡人不会以此来问。尚伽娄的藏息玉佩只能藏住鬼修身份,状似凡人,可不能制造道修的身份啊! “是修者。”容诩说道,“我们从外城来的,不知这里的前辈修为如何,凝体鬼修很难诛杀吗?” “门内有一位金丹真人,便是门主了,还有一位筑基大圆满的师叔。凝体中期到还可围剿,那个凝体大圆满,除非门主出马,才有把握将其诛杀。” 墨古不解道:“那位筑基大圆满的师叔就不能对付吗?还有其他师伯师叔,筑基期的可一拥而上,为何一对一诛杀去,你等做了英雄,敌人可是在笑话你们呢!” “你可不知,先不说他们身怀法宝,只要修为低于法宝使用者,一碰触便可随手抽魂!我那弟弟变得痴傻,就是他们抽了舍弟的爽灵。”说道这儿,男子的眼眶有些红。他的弟弟拉扯着兄长的袖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男子安抚这痴傻的弟弟,似乎冷静下来:“就不论他们法宝,说是阴丹鬼修力量高于金丹道修,凝体鬼修低于人族筑基。其实这说法太不缜密了,仅有凝体中期之前的鬼修好对付。凝体中期便可按筑基中期对待了,凝体大圆满更不可让筑基大圆满对付,唯有金丹最好把握。” 他说得没错,容诩成就凝体大圆满后,实力比当初从筑基后期成就大圆满更多,和他生前的金丹比较,虽比不上,但确实挺接近了。 这时那少言寡语的女修说话了,还站起了身朝他们稽首:““可否问道友的称呼,在下蜀若兮。”” “在下墨古,这厢有礼了。” “在下容诩……” 男子想起还未自报身份,行了礼说道:“在下昆业元,这是舍弟昆慕元。” 他的弟弟并不配合,还在玩着手指。 蜀若兮也不是突然想自我介绍,她端详着两人,之前也没少观察,至此也不知这两人修为如何,修的是什么道。 然非同门,打听修为底细为大忌,蜀若兮再是谨慎好奇,也不宜询问他们。她直觉上感受两人并无恶意,便已经够了。察觉不出对方修为,可能是对方修为比她高。所以蜀若兮想邀请两人讨伐害人鬼修,但萍水相逢怎会舍身援助,只得作罢。 这几天在茶亭相遇,随后告辞分离。墨古本想去那仙门看看,被容诩阻止了。 两人未免又被当成追杀对象,便换了身衣服。墨古换上青衫蓝袍,颜色有些亮,不像修者更似纨绔。容诩挑的色泽暗沉,鸦青与藏蓝,与之前一身黑衣无多大区别。 只是他们与那叫不出名字的仙门太有缘了,一出城池穿梭进了树林,就看到横竖躺在地上的尸体。有些穿着道袍,有些衣着清淡,腰带上都有着一样的标志。 这里已经经历过一场战争,容诩两人避过尸体,脚踏泥泞中,血液粘稠浸满了脚底。 容诩道:“这怕是那两名鬼修所为,可要管?” 墨古说道:“你若要管,就当练练手。要除,就去除那凝体大圆满,你拿凝体中期练手就太没用了。那个凝体中期就给拿来我玩玩,解个闷乐呵一下!” “前辈是默认我想管?” 墨古道:“你不想管的话,会问我要不要管?” 容诩是挺喜欢管闲事的,闲事是他的机遇,他练习的是归心决。 榻过几个道家子弟的尸体,直接面向一片带有腥风的草原。这片草原不是纯正的绿色,而沾上了血光,被鲜红点缀着。 红配绿除了花朵和绿叶,其他搭配真的很难看。 他看到了活人,挣扎地匍匐在地上,月白衣衫早就破败不堪,浑身上下不是血液就是泥土,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月白? 容诩上前查看,果真是那昆业元。 “是你,您是前辈吧……那个鬼修……咳咳……”昆业元无法支撑身体,人族的身体就是那样脆弱,他的腹部有一道让他永远直不起身的伤口,血肉裸露,白骨绽现,一次呼吸就迸出一摊红。 “前辈,我们兄弟……都不行了……前辈还是赶紧离开吧!鬼修……就在附近……” 容诩视线瞄到昆业元身边,见他的弟弟直挺挺躺着,胸口一个大窟窿,剩余两魂皆无。 “前辈别看了,快走吧……” 昆业元就要倒下,容诩一把拉住他问道:“那两个鬼修在哪里,我有把握对付他们。我还可以把你弟弟的三魂夺回来,他就是死了也留个完整魂魄。” 昆业元一把抓住容诩的袖子,死死揪住袖角。他似乎用了全力,鲜血染了藏色外袍看不真切,而衣料皱褶扭曲不堪:“完整魂魄……有什么用!死都已经死了……他成了个完整的孤魂野鬼,被道士收了去!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没有地府……他根本不能轮回!” 他的嗓音不大,每一句却是撕心裂肺。这位兄长趴在地上,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用自己的衣服,包住了昆慕元的尸身。好像这样,这副躯体就不会冰冷一般。 “前辈,你帮我……总要讨点好处的,可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昆业元微弱地道。 “你为何又想通了?”容诩问道。 而昆业元他有些答非所问:“前辈为何能对付鬼修,大家都怕鬼修……可是我有时候……又羡慕他们。我的要求可能很过分,可我……愿意那我所有去换它。” 容诩道:“你身上的这个东西,对你来说或许是折磨,对我来说是补品。” 昆业元头昏脑涨:“那你就拿去吧!就算对我再好,我也要死了……只要别忘了我恳求前辈的事情,我想……我想……” 昆业元的声音越来越轻,容诩凑过身去,听着他以呼吸声艰难发出的音节。 “这个忙,我帮了,我会帮你完成心愿,你……安息吧!”容诩张开手,在他脸上滑下。那双空洞的眼还泛着水光,这么一下眼皮垂落,两行泪沾湿了睫毛顺流而下。 容诩起了身,似乎对刚才昆业元的伤感毫无情绪。他招呼了墨古,去了血气更浓重的一处。 好戏,就要开始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9章 鬼修内斗 以此同时,某一处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墨古想抓那个凝体中期的鬼修来玩玩,不料这鬼修早已有人盯上,那不是那和他们盘坐在一几的女修吗? 蜀若兮身为剑修,出手果断凌厉,比之男儿不遑多让。那把宝剑附上灵气,腕臂翻转,对着敌人一番绞杀。那几个傀儡在兵器碰撞声中,于金色剑气的穿梭下失去控制。 凝体鬼修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仙门筑基修士也有数名,他一人担起实则困难。他的师兄去对付更强的金丹真人,还会对上那个筑基大圆满,他自然不会有所不满。 好在他会傀儡之术,让那些被他杀死的修士以尸身之态重新站起,与他们生前的同门互相残杀。活着的修士对自己的师兄弟下不了手,或不敢下重手,到底是太年轻心性不足。可眼前的女人,下手真是毫不留情! 傀儡尸身体僵硬,行动远比不上武修飞速的躲闪和进攻。蜀若兮身为女修,知晓自己不宜以力拼搏,所以她练就的剑法属轻快一类,看似狠辣,实则拿速度来拼。她的身体轻盈,遇风而隐,笨重的傀儡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一剑斩下傀儡的脑袋,眼不眨心不慌的,那人生前与她一同对付鬼修,战死后鬼修企图用他干扰蜀若兮的进攻。可这女人想都不想砍了对方脑袋,仿佛不认识那人一般。 鬼修有些慌了,他的傀儡之术对那女修无用,只能见敌人越来越近。女修是筑基中期,和他的实力一样,可对方是剑修,近身肉搏谁吃亏不用想。 鬼修从臂弯上取下一物,墨古远远看着有些眼熟。待那剑修靠近袭击,鬼修扔出一圈圆形法器,法器上雕纹着熟悉的图案,图案中心的诡异刻纹迸发一道蓝光。蜀若兮一看不对,侧身躲开,蓝光照在她身边的土地上,没有半点反应。 这应该就是吸食他人魂魄的法宝,直接被凝体中期的鬼修带在身上? 蜀若兮有些明白了,但这法宝的使用者为凝体中期,吸食同阶修者的魂魄着实困难。那鬼修在碰运气,蜀若兮何尝不是? 墨古已在树丛中藏好,捧着布袋吃点心看戏。那鬼修则愈发吃力,蜀若兮不敢和法宝硬扛,只要敌人使用法宝她便立刻退开。这人知晓进退,没有把握就不对上,而法宝启动需要魂力,三番两次下来,鬼修魂力所剩无几。 “胜负已分。”墨古不满地从树上跳下来,惊动了战斗的两人。 “你是谁!”鬼修本要借机逃脱,突然出现不知修为的家伙,看样子,也不像来帮自己的。 “话那么多,我来就是看看你手上的法宝,有什么稀奇。”墨古张开五指,空气像是抖了抖,鬼修手中光圈瞬间消失。 而法宝在墨古指间,犹如玩物一般摆弄着。墨古近瞧终于看出了名堂,这玩意儿是收走人七魄的,另有三魂收用的法宝,两者合一才是一样法宝,被称为命元盘。 不光鬼修能使用,其他修者都能使用。但鬼修用得绝对顺手,因为命元盘无法收走凝体以上鬼修的三魂七魄。 人有三魂七魄,鬼魂也有,但主修三魂,七魄不重要。三魂为胎光、爽灵和幽精,七魄为吞贼、尸狗、除秽、臭肺、雀阴、非毒、伏矢。这命元盘抽去的魂魄纯属随机,若恰好抽了伏矢,这人命不久矣。 若抽去其他的魄,也会损害身体,他们的战斗力会下降,收到攻击无法还手,变得弱小气息凌乱等。这时候那傀儡术一上,打个措手不及,死伤无数。 “你不就是那个……”蜀若兮认出了墨古,本认为那两人修为再高,也不会超过金丹。而墨古伸手夺了那命元盘,只用了一招,轻松到无法想象。 “就别废话了,赶紧砍了那家伙!”见鬼修要逃,墨古懒得追,指使着蜀若兮前去追杀。 蜀若兮反应也快,剑气迎扫削去,在鬼修身上划了一道深痕,她力气要再大些,那家伙的身体就变成两半了。 鬼修御风逃离被剑气所伤,直倒地不起。蜀若兮健步如飞,锐利罡气由上劈下,带有灼热金光,烫得那鬼修身体发麻,脊髓之内就要沸腾! 他的身子变成两半,手指还在颤动,真不愧是鬼修。 “单灵根……还是金灵根的剑修,我真是倒霉透了……” 鬼修轻易不离魂体,就是魂体废掉,他们也不敢轻易离魂。鬼修自身的魂体内是魂魄的护壳儿,再是破烂,只要不离魂,毁的都是魂体而非魂魄。 就算把魂体切了碎块粉末,但只要是与自己契合的魂体,都能寄存在一粒之中。除非用火烧成灰烬,但是凡火无法毁去。 这副躯壳被刚烈阳气灼伤,无法修复了,蜀若兮等着,果然见一缕幽魂从破败的身体中探出,她挥剑斩去,魂魄瞬间进入魂体内。蜀若兮斩了魂体,根本没用。 “前辈可有真火?”高傲如蜀若兮,也开始求人,“幸得前辈相救,晚辈自当报答。可这鬼修存在一日,晚辈师门便危机一日。前辈若能解决,有何要求尽可提出,晚辈办不到的,也会求门主帮忙。” 墨古想不出自己除了要摆脱古墨,还有什么愿望,便作罢了:“我没有真火,但我有办法。” 墨古伸手出掌,残破躯壳内的三魂七魄,通通被他吸收了去,这家伙就是如此被解决,不费吹灰之力。 “前辈你是……鬼修?”蜀若兮试探问道。 想要藏在魂体内的鬼修死去,只有两种方法。要么是天道降下惩罚,或是天劫降雷,直击灵魂深处,可魂飞魄散。要么是本身为鬼修,以魂力为引子,鬼修可吸食魂魄,自然也可吸食同类魂魄。刚才墨古那一下,不可能是其他修者的手法,明知必为鬼修,蜀若兮还要试探下。 鬼修会帮助道修对付同族?鬼修本与道修不同戴天,道心不同,还非我族类。论关系,也就比魔修好上一些。 再怎么没有余地,鬼毕竟是人变的。鬼修不过是人死后继续修炼,就是方式与魔修很像。可如今无地狱无轮回,不成鬼修要么灰飞烟灭,要么成无意识的孤魂野鬼。 蜀若兮并不追究对方身份,帮了就是恩人,道修之间也有嫌隙,更别说鬼修。 墨古得了一半的命元盘,想到另一半在那凝体大圆满的鬼修身上。而容诩早就没了身影,他的气息早在蜀若兮与那鬼修分出胜负后消失了。 “前辈,另一位前辈呢?” 墨古收起命元盘,说道:“他是道友,不是前辈,应是察觉到了另一个鬼修,追去了。” 蜀若兮一听,提剑就要寻人。墨古拦住她道:“他可以的,那家伙就让这小子练练手,你干预了倒是不好。” 容诩确实正和另一名黑衣鬼修对持,那人身量很高,比容诩高出两个头。鬼修魂体的模样,便是他生前为人时候的样子。也不知这家伙还是人的时候,吃的什么长大。 容诩以剑法与这鬼修对了几招,暴露了同族身份,让黑衣鬼修知道自己不能用法宝对付,更不能近身肉搏。 剑修虽能操控剑气,远程对付还是安全一些。他疾速往后退步,与容诩保持距离,容诩一剑入土,将埋在地下的阵法破坏。 “你怎么发现的!难道你是阵法师?”会阵法的鬼修极少,剑修也不多,又会阵法有是剑修的,不可能一点名号都没有! 墨古是法修,生前学的阵法,一路走来他提起过这些。当鬼修与敌人作战时,脚踏实地却感到双腿比之前微重,说明附近有魂力制成的阵法,与自己的魂体产生共鸣。 容诩感觉到后,剑气直击地下,以魂力搜索阵法存在。找到后便是剑尖以挑,翻开了土壤,剑气将阵法中的魂力击散,阵法就成了摆设。 最低等的鬼族阵法,可困被困之人,不被困者从外击破轻而易举。 黑衣鬼修不打算迎战,他的师弟没有了消息,恐怕已被伏甚至魂飞魄散。他之前重伤了金丹门主,击杀了筑基大圆满的修士,在虚弱时碰见要杀自己的同族,运气差到没边儿了!他现在只有逃,离开这鬼地方! “恶鬼休走!”老者沙哑的嗓音化为利器,待起阵阵狂风。 “你这老头,还有力气追来!”黑衣鬼修怒骂,却不想纠缠下去。 容诩拔剑追来,他吓得运转魂力,丢出一道符炸开。爆炸符扬起了浓烟,其冲击力又让黑衣鬼修弹出好大距离。本想浓烟已遮了他们视线,好有机会逃脱,却不料空中风向改变,竟是回旋起锐利的风刀,把他的魂体割出好几个口子! “好小子,竟然是法修!”黑衣鬼修苍白的面孔破开挤出血肉,他惊瞪着被切开的浓雾,裂眦嚼齿。那个年轻的同族提剑飞来,一尘不染,他轻松地在风刃间穿梭,臂旋瞬直削去了他的脑袋。 “同为鬼修,为何帮着那些臭道士!” 掉落的头颅愤慨地嘶喊,怒目圆睁,他的眼睛快要掉下来,结果因为挣扎太多,先让脑袋翻了个跟头。 “我不是帮他们,而是完成一桩交易。”容诩收剑入鞘,锋芒敛藏。 那颗头颅试图将自己翻身,被跟过来的墨古用脚一踹:“可以,你自己不出来,我就把你的头当球玩。” 墨古过来时那人更为恐慌,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修为,必然是金丹以上,怎的仙门又来了个金丹,看样子还那么年轻! “不说话?不说话是吧!”墨古脚尖一顶,把头踢到上空,黑衣鬼修黑亮亮的长发飘着,让墨古想起自己被浊液腐蚀的头发。 头颅落下后又被他的膝盖一蹬,黑衣鬼修晕头转向的,还是死磕在脑袋里不肯出来。其实这里有个鬼修,他就算不出来,也逃不了。可看那年轻鬼修没有作为,似乎没想从这金丹真人手下夺头。 “前辈,别人都看着呢。”容诩参观了会儿墨古踢球,终于开口提醒。 墨古立刻停下动作,把球抛给容诩。 黑衣鬼修:“……”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0章 三重执念 容诩不和别人废话,这等不沾因果的魂魄能吸就吸,墨古这一抛就是让给了自己,凝体大圆满,够他补的了。 黑衣鬼修的魂魄被噬去,那颗头颅成了真正的废物。容诩揪着那颗头的长发,扭成了麻花,一甩扔进草原边的泥水里。 他像是进食完毕的普通人,拍了拍手,又整了整衣袍上的皱褶。 而墨古手上又新得了东西,把两张圆盘拼合成一张,便是真正的命元盘了。 金丹老者本想追上黑袍鬼修,却见他和另一名鬼修打了起来。那个面容清俊的鬼修也是凝体大圆满,却把另一个同等修为的家伙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两位……是在清理门户?”见两个作恶的鬼修已除,危机散去,老者前去搭话。除了鬼修同门清理门户,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诛杀同族的理由了。 “为我同族,非我同门,看着不爽,杀了。”墨古道。 “前辈,那命元盘借用一下。”容诩说道。 墨古想起容诩还有任务,便把命元盘递了过去。容诩拿了法宝离开,留下一摊战后余温,让道修们收拾去。 他来到交叠在一起的尸堆中,其中两个模样相似的青年,静静地躺着。兄长的魂魄因去了执念,而无法形成意识归纳三魂七魄,被容诩吸收了去,这是因。把他弟弟三魂中的爽灵还去,让昆慕元的魂魄完整,便完成了果。最后,还有昆业元的心愿,才能了却执念。 容诩所收走的执念,目前全是人族的,其中两个是没有修为的凡人,现在收到了养气修者的执念,不知力量强大与否。 三魂归位,那只鬼恢复了意识,开始在茫茫尸海中寻找他的躯壳。但是,他找到了兄长的墓碑,却找不到自己的。 他记得自己失去了一魂,被鬼修收去的。却不记得那一魂什么时候回来的,到他清时,便是满地同门的尸身。 他找到了兄长的墓碑,是有人为他安葬,那人并不是自己。 另一边,容诩已经重新回了山洞。 “你又要闭关了?魂魄吸得太撑了?” 实际上容诩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只是想看看新收的执念,能不能炼化,会不会和之前的两道执念一样,融合在一起了。 这道执念同样没能提升他的修为,他都怀疑归心决记载的错误了。难道和体质有关?容诩生前是天生魔体,魔体为本身体质,死后用的还是这幅壳儿。生前体寒,死后倒没觉得阴气那么重,甚至丹田内还余有阳气,真是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候,熟悉的一幕出现了。 两道执念形成的执念团,像是有了吸力,把容诩今日新收的执念吸了进去。 容诩:“……” 执念团变大,光芒更甚,容诩一拿魂力碰触,这东西一下像被惊了魂,而察觉到魂力无恶意,慢慢温顺下来。 容诩运转魂力将光团包围收紧,感觉这三道执念并无异样,像已经认识了容诩的魂力。容诩试图将魂力注入,被执念力排除在外。 这执念一没法炼化,二没法运用,留在丹田里像个摆设。难道真要进阶至阴丹,才可炼化得了? 归心决记载,那人还是低阶修士时,便可以此用来提神修为。难道连秘籍也要对鬼修差别对待? 此时,丹田内突然捅出一团黑气,把光团包住。 容诩竟然觉得黑气眼熟,可是黑气如何无声无息进入他的身体?而且,这么潜伏着,容诩也未觉得魂体有受伤害。 等等……这团黑气,正像是袭击宿倾之后,突然出现的东西。那时候团成了黑雾,形成一道人影,容诩不是第一次见它了,宿倾刚去之时,那黑雾人影出现。人影像是在兴奋地跳舞,还围着宿倾被掩埋的地方。 黑雾从他体内出来后,好像抽去了心中最污浊的地方。容诩反应过来是自己害死宿倾,那时候分明神智清醒,回过神来却不知自己为何这么做。 自己不是被受控制的,而且还是本能。他那时候在疑虑中成长,对宿倾有偏见,然后邪祟扩大了他的偏见和疑虑,就像恶魂涯下的恶鬼村那般,村民被煞气扩大了恶念。 到底还是那时候的自己,心性不够。 只是那团黑气看起来过于污浊,若非容诩已经是鬼修,都要以为自己被魔化了。光团竟然也不挣扎,任凭黑气穿入穿出…… 魂力不能注入,恶念黑气倒可以穿梭来去自如!这三道执念力不正是对亲人守护的纯粹之力?为天道庇佑,他完成交易后还得了些功德! 正是执念力纯粹不沾半点污秽,就是有魔气入体,执念也是半分不沾!这黑气算什么,比他的魂力要纯粹吗? 容诩收了功,从山洞里出来,也没一会儿时间。墨古见人打坐完毕,就要问点什么,而容诩首先开口了。 “前辈,你可知天生魔体?”后来想想天生魔体大家都知道,但具体有些方面要详细再问,“前辈,你可有天生魔体向善的例子?” “啊?”墨古一脸“你是不是在耍我”的表情,容诩便知道答案了。 “你为何问这个?你的修炼和天神魔体有何关系?” “晚辈生前,有人说我是天生魔体。”末了,容诩补充一句,“嗯,所有人……” 墨古不解:“我记得你以前是道修,没有被他们除掉?” “师父认为魔体也可向善,只要教导好便可。” 墨古笑道:“这是什么天真言论?莫不是看你资质天分极佳,怕有人和他抢徒弟编来的借口吧!” 容诩摇了摇头:“是其他人发现我为天生魔体,师父从想除害的人手里救下的我。” “你这师父到有意思,你生前是哪个门派啊!” “桐门。”容诩回道。 “竟然是桐门,是桐门就不奇怪了,那里可是传承上清道人的有教无类。” 容诩看着他说道:“前辈记错了,桐门祖师默默无闻,非上清道人的传人。” 上清道传承的后辈,视其他修者为异类,早已抛弃了“有教无类”。反观桐门,非上清道传人,却将“有教无类”发扬……却难以光大。 墨古对尘世间的记忆已经混乱了,他毕竟是个闻太师的师叔和兄弟都分不清的鬼。 墨古若无其事地快速转移话题:“天生魔体我还是记得些的,你师父说能教好只说对一半。天生魔体残暴不仁,若是教导良好,可以勉强去之残暴,无法去之不仁,到头来还是恶人。你嘛……教得再好,也不可能是你这样的。” “天生魔体再是如何教导,也只能从随便杀人发泄,变成有理由的杀人发泄。即使这起因可能是有人骂了他几句难听的,或者故意推搡刁难才想到杀人的,便是教得很不错了。” 容诩:“……”他还不至于别人骂他推他就杀人,顶多揍一顿。 “毕竟嘛……就是道修,有凡人蝼蚁敢这么对他,出手伤及人命的也不是没有。所以,天生魔体能教成这样,说是与道修无异,这句话意思上也没错。倘若这等悉心教导用在普通人身上,那必会培养成善人菩萨了。” 所以,墨古不信容诩是天生魔体,就他这性情,别人骂他估计都懒得理,更别提杀人。其实这小子同样把凡人看做蝼蚁,他人认为蝼蚁贱命可杀,容诩认为不过蝼蚁,理他们作甚。有人说他天生魔体,这倒不见得,天生傲骨是真的。 墨古围着容诩转了两圈,自然是感觉不到魂体的一样。他的视线透不进他人丹田,修者也忌讳这种探视。他又是思索一番,只除非容诩不是魔体:“这样说来吧……天生魔体修习魔功飞速,修习鬼道进阶极快,就是成道修,也比他人厉害一些。成鬼修也是这般,倒也符合。可我听那蝴蝶说的,你以前就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可不是比别人厉害上一点,是厉害很多啊!” 并不能证明容诩不是天生魔体,天生魔体主要是魔道修习天分强,次为鬼道,其他方面并无记载。但这种灵悟性极强,成道修比他人厉害也不怪。 “就是天生魔体好了!你师父是怎么把你教导成这样的,连佛修都比不上你师父一分。简直可以把魔化的修者排排坐让你师父教导,这世上就没有魔修了!”墨古遇到了难题,来回踱步。突然他脚步停止,一拍手想起了什么,“只有一种可能,你的身体是天生魔体,灵魂不是!” 容诩诧异道:“这魔体还可与灵魂分开?” “天生魔体年幼时就残暴不堪,你师父见你的时候你还很纯良,所以觉得你有救吧!或许你并不属于这幅躯壳,但天生魔体极难夺舍,应有人操控你进入了这壳儿,而且魔体本身的魂已散。” 怪不得执念无法炼化,用的是这幅躯壳的丹田,补的是其他人的魂魄。归心决只能自给,不能拿执念为他人做嫁衣。 这具身体与灵魂契合非常,一点都不像别人的身体。鬼修若是占据他人魂体,必然身躯偏向僵硬,动作大幅度缓慢。墨古身体内住着的家伙,因是与生俱来,两者命线相连。所以古墨与那副躯壳契合不够,却也不大影响战斗。 而容诩,他本是动作灵活,习剑后更为轻盈,手法运转在一天天进步。 “莫要说这些了,你是天生魔体如何,不是有如何?你继续修习你的,我们以后还是这样相处。”墨古说道。 其实容诩更关心的是体内的黑气,怕是与天生魔体有关。 “对了,你托我的的事情办妥了!” “多谢前辈。”容诩说道。 那件事,他作为“地府”普通成员,不好出面,就交给墨古了。他是阴丹鬼修,在“地府”说话比自己管用。 “地府”,御风山之处,尚伽娄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凝体和虚茫鬼修,对大家说道:“‘地府’在不断扩大,鬼修也越来越多。曾经鬼修为遭人唾弃,归宿于地狱的修者。自没有了轮回,鬼修终于壮大,建了一方势力,可与妖修及道修一派抗衡。今天我们这又来一位新的成员,还请大家好好相处。” 厅堂门口出现一个身影,他身量不高,不过虚茫入门。众鬼修一看,这小师弟的面容过于稚嫩,皆在叹息那么年轻就死了。 少年朝大家弯腰稽首,行礼规范,生前家教必然良好:“尚大人,汤前辈,各位师叔师兄!晚辈昆慕元,这厢有礼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1章 绝美空壳 “墨古不在‘地府’,阁下寻错了地方。至于人在哪儿……你们也不是不知,鬼王从不限制下属行动,来去自如,出去玩疯了,一两百年不回来的比比皆是。” 昆慕元见尚伽娄送走了那人,那人扯高气扬的与之擦肩而过。 “大人,他们好像不是鬼修,是何事找墨前辈?” 尚伽娄正托着下巴,他表情严肃,眉骨突出,明显有烦心事。 “慕元,叫汤昙来,我有事找他。” 墨古收到了信,打开看完就用火烧了。 “前辈,‘地府’来的信?”容诩问道。 “嗯……我们找个地方,先躲几天。”墨古说道。 “‘地府’出事了?” 墨古道:“‘地府’没有出事,我要出事了。” 容诩跟着墨古来一座村庄附近,穿过村庄有条蜿蜒小路。这条路平时都有凡人行走,不是多么隐蔽的地方。墨古一边走一边留下踪迹,又设了陷阱阵法。 到分叉路口,墨古把自己的发带解了下来,丢在右侧宽阔的路,直走向前分别设下阵法。然后回到分叉路点,要和容诩走左侧狭窄小路。 墨古虽然平时脑子不清楚,但也不是傻子。若有人追杀,敌人会被区区发带所骗? 两人穿梭在密集小路中,不久后两个柳仙一族来到岔路口,正是之前找过他们麻烦的兄妹俩。 “哥哥,右边的路有根发带,有鬼修气息,必然是墨古用来蒙骗我们的。”柳尧月身上背着一口棺材,便要往左侧小路走,前脚刚踏出去,想想不对又退回来。 “妹妹也猜到了,那他们为何不会猜到?那个墨古脑子不笨,也不会把我们当笨蛋。他这样做,自然是想引我们走左侧小路。”柳尧常道,“所以我们该走右侧,是那条大路,不可随了他们。” “哥哥,这次听我的,走小路。”柳尧月笑道,“为何不把他想得更聪明点?他倒是把我们想得很聪明,我们太低估他了!” 柳尧月的直觉一直很准,她根上兄长御风沿着小路,柳尧常还是有些疑虑:“莫不是妹妹搞错了,我们一路上都被阵法困了会儿,这条小路什么都没有。” 柳尧月道:“再过去看看,墨古不会那么蠢,小路若是障眼法,必然会有个阵法在路口不远处,好让我们更相信。我们行驶那么久都没有,若是正确的路,应该在前方更远的地方。” 柳尧月的话不一会儿便验证了,两个妖修碰上了非常复杂的阵法,将他们困在其中。只是柳尧常为通元妖修,修为高上墨古好几阶,硬冲了阵法才得以解脱。 “糟糕!”墨古在大路上的阵法未动,还以为他们没追上来,没想到在小路上留下的第一个阵法破了,“你还能快吗?” 容诩比墨古低一阶修为,墨古保留了速度,就怕这凝体期的鬼修追不上。 “前辈,我还可以快,但是他们面前只有一个阵法了。”容诩的意思,再快也会被追上,不如想其他办法。 “前辈,要不我去拦着他们,他们的目标是你。柳仙一族不会滥杀,我只要和他们周旋拖时间。”容诩表达完了,他没办法阻碍柳仙一族,但可以拖延时间。柳仙一族虽是高傲,不代表不讲理,他不能用武力拖延,只能试试他的口才了。 “你可以吗?”墨古对容诩很怀疑,他知道这晚辈……很不会说话。 容诩说道:“拖个一息也是好的。” 墨古:“……” 对自己要求也太低了吧! 容诩让墨古先离去,自己待在原地。 也是墨古跑得快,因为那两人一会儿就追上来了,正是上次来的妖族兄妹。 “又是你!”柳尧月看到了容诩,正想喝问墨古身处,突然竖瞳一缩惊道,“你竟已是凝体大圆满?!” 那柳尧常倒不废话,他说找来了驱逐古墨的方法,只要哄骗他解开与墨古的咒术,然后附上另一个人的身躯,就可以将其斩杀。 看样子两人想好好谈话,并没有继续追逐。柳尧月把棺材放下,盖子掀开,棺材里躺着一个人。 容诩走近了看,竟然是一名难得一见的美人。美人衣着素雅的玉色长袍,一头乌发披身,可惜因死去而缺少光泽。睫毛浓长,在苍白如雪的容颜上投下一片阴影。也不知是如何死去,身上没有半点伤口。 这仔细一看,竟还是个男子。 “古墨凶残无比,在人间以吸食人族魂魄养身。这幅躯壳更容易吸引凡人上门,所以古墨不会拒绝。”柳尧月说着,把棺材合起来,却没有重新背上。 意思很明显了,让容诩带着棺材找墨古,哄骗古墨解开咒术附在男子身上,然后通知妖族诛杀他。 “若是骗不了他呢?”容诩问道。 柳尧月听到这儿眼都红了:“你们骗不了,我就再去地府找鬼王商量。毕竟你们不仁在先,你们为难,我的弟弟就活该吗?” “到时候,能不能好好谈,拿什么来谈,就不好说了。”柳尧常面无表情地接了话。 “行,我回去试试看。”容诩背起了棺材,不想与他们纠缠。他走了几步回头看,见两个妖修往回飞行离开,也是松了口气。 墨古见那么长时间妖族都未赶上来,倒先停下了步伐,他担心容诩是不是出了事。他把自己的气隐蔽起来,藏在草丛中。这样若赶来的在通元以下的妖修,也不会发现自己。 他等来了容诩,一个人,还背着一口棺材。 见容诩身后没跟着谁,墨古跳了出来,观察着有一成年人长的棺材:“这是……他们给你的?” 就是找茬送棺材,这晦气也不能寻鬼修找,都已经死了会忌讳这种? 容诩把棺材放下,问墨古:“我们现在说话,古墨能听到吗?” “在古墨能被我克制的大多数时间里,我不允许他有我的意识,他就没有。现在古墨意识不到我们之间的相处,所以你要对我说什么?” 容诩道:“给古墨一副身躯,让他离开前辈的身体。最重要的是,前辈那个和他连成一线的命,可是有因果?” 墨古说道:“那魔修为我父亲所杀,其实把他杀了沾不上什么因果。但那时候父亲灭魔门……还干了别的事情,才结下了因。” 到底做了什么,说这件事突然停顿了一下,容诩就知道不是好事。 上一代干的事,墨古也没法解决。但因果也不至于性命相连,必然古墨还下了咒术。 墨古说道:“当年找来了擅长对付魂魄的桐门高徒,本是要打散这魂魄的。古墨为保自己给我下了咒,他若一死我必死。咒术是单方面的,我若死了他不会死,所以他要是害了我,这具身体就是他的了。桐门高徒为不让他反害于我,下了个一模一样的咒术,我若一死,他也死。那个弟子还说,墨家本与这魔修有积怨,就是未了却因果,他占据我的壳儿才非常顺利。” “如今我死去,这家伙的灵魂和我的魂体也相当契合。” “那前辈能让他放下‘因’吗?”容诩打开了棺材,“那两个妖修,要求我们哄骗他进这具身体内,还要求前辈解开与他之间的咒术。因为他们咬死了要为幼弟报仇,如果计划能成功,前辈不用再担心身体被夺走了。” 然而墨古沉默了,容诩哪儿会不知,要古墨那样容易松口,千百年来还寄居在身体里不放吗? 棺材里的美男子展现出来,墨古转过头看去也有些愣神:“妖族以为,古墨会被好看的躯壳迷惑吗?” “他们应该是认为漂亮的皮相会让我们看起来更有诚意,真心想让他有好的躯壳,更好哄骗些。” “呵……确实是有诚意。”墨古一手附上了男子丹田处,有魂力涌出,“他们还在这人的丹田内,种下了附魂草。只要有鬼修进入,炼魂体的效果又快又轻松。” 鬼修只需要修魂,虚茫让自己的灵魂更凝实,然后进入凝体,躯壳的作用就出来了。 凝体期修魂,运转的魂力会带上魂体,加固与灵魂的契合度,并让魂体比凡胎□□更结实。鬼修不比魔修,需要什么钢筋铁骨,只是修习灵魂时附带的炼体效果。 而凡人□□长得再好看,古墨一附上行动就会艰难,排除魂魄契合不够,那凡胎□□怎会够阴丹鬼修折腾?那还是个剑修,用同阶法修的身躯也放不开,别说凡人□□。 而妖族给的附魂草,可在鬼修进入身体后运转魂力,每日打坐几个时辰,可快速形成炼体效果,不多时日成凝体期的魂体,阴丹期也是时间问题。 “妖族为了报仇,也是尽心尽力了。”可墨古的脸色依然没好看起来。 “那么前辈,古墨能放出来吗?” “你不怕他杀你?”墨古笑道,“也不知为何他恨透了你。” “前辈,我如今也是凝体大圆满,你我之间差一个阶段。我习了剑术,又是法修,杀不过古墨,没必要逃不了。更何况,古墨是剑修,他对你法修的身躯放不开手,更杀不了我。” “……”墨古道,“既然你那样自信,我就先睡一会儿。” “睡?” “我生前很懒的,但那时候有封印没什么。成了鬼修这家伙就活跃起来,我一睡着他就出来了。鬼修不需要睡觉,但我有时候就是神游天外了。”墨古走在树荫下,找了一处柔软的草坪,靠在树肝上眯了眼 直到他再次睁开眼,那头乌发已成白霜,白色则映了树影斑驳,这副躯壳也是一具好看的皮囊。 古墨也知自己苏醒的不是时候,他平时醒来周围无人,这次睁开眼就是那后辈的脸。 这个后辈厉害过分了,第一次见他还是凝体中期,才多久时间,凝体大圆满了。 “古墨前辈。”见那人没出手杀他,容诩打断了对方端详自己的视线,“居在这副身体内总是沉睡,限制了您的自由,您看这副躯壳如何?” 容诩引导古墨走到棺材前,一副修长纤美的男性躯体闭目正躺着,五官精致,肌肤如雪,投下树影斑驳,愈是美到惊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2章 蛇蝎美人 “你们会那么好心?这么漂亮的身躯,怎不让墨古使用?”古墨可能用惯了墨古的壳儿,或者死磕在他身上了。 “前辈想留在原来的地方,让墨前辈去也行。”容诩说道,“晚辈也不知古前辈为何如此恨我,只是晚辈觉得,这样互相禁锢很不妙,只要将你们分开,谁用谁的身体都一样,鬼修都是炼魂的。” 古墨观察了下这副身体,也明白容诩为何答应让墨古的魂嵌进去,有附魂草在内,恢复到他本身惯用的魂体并不困难。 附魂草,好东西啊!一旦利用附魂草恢复了阴丹鬼修适合的身体,之后再用附魂草修行,修为可加快提升。 “要我们的魂魄分开,我也巴不得,但咒术我是不会解开的。” 一下被道出用意,容诩悄悄凝结冰针,那人看着棺中美男,把手搁在棺材边上,也没有行动。 “想解开咒术,也还我的因了吗?”他咧嘴笑着,带着嘲意。 “墨前辈的父亲已经不在……” “呵呵呵……所以拿他的儿子来偿还啊!墨古得到的东西,都应该是我的!” 这什么想法?怎是上一代欠他的,就要当别人儿子讨债? 容诩觉得墨古是时候回来的,而此刻站着的身躯一抽,像从体内拉扯出什么东西一般。一头长发变回乌色,他的眼神清明了。 容诩反应过来,棺材里的人便已经逃离。那人的身体僵硬逃得不快,却是把会的神通都搬了出来,为了离开毫无保留! 古墨换上了壳儿,这副身躯一下明艳起来。原来的苍白变为莹透,可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也藏不住满目的杀气。 容诩的冰针派上了用场,指间发力迸出。要是之前的身体,一下就躲开了,可现在的他就是个有潜力的废物,暗器袭来身体完全跟不上意识,踏过几步被扎上两针。 阴气嵌入魂体,就要把魂魄和躯壳分开!还好有附魂草,不然又是个缚魂的下场! 古墨手中无剑,竟以手刀充剑,再怎么样也比不上真的剑,划来的剑气威力小速度慢,连容诩都可自如对招。 墨古也迎上来,他的动作更快,卷起了幽火将其包围,眼看就要抓住了人,竟被一道锐气切开了火圈。 两名武修拦在古墨身前,古墨见机就要逃走,容诩冰针甩出,那个带刀的武修抡起武器一挡,冰针嵌在刀面化为寒气,直击武修的手腕! 墨古本可直接抓人,结果半路杀出两个高壮修士,虽是修为不高,可足以当个绊脚石了。他去追古墨时,被另一个带刀修者拦住,修者给了古墨玉简后就提刀砍来,墨古眨眼间把人撂倒,古墨就不见了。 是传送玉简。 容诩这边,武修差点被冰寒鬼气侵蚀,赶紧运起灵力抵御,一边运气一边谩骂:“好啊!还是两个鬼修!竟然欺负一位姑娘,老子就要……” 容诩跃过他,古墨早就借着武修的捣乱逃走。 而身后的武修没完没了,容诩剑身后抽,轻易挡住了对方攻击。他手腕一转,那人笨重的大刀被一把细剑定住,收也收不回来。 “你这种人,我生前见多了。”容诩嘲笑道,“为了演出英雄救美,不分是非黑白。看到女人路都走不动了,满脑子想着如何博美人芳心,骗得欢好。” 那武修被说中了龌龊,恼羞成怒:“你……你胡说什么?我等堂堂擒刀门,名门正派,救下姑娘诛杀魔门鬼修,怎被你说得如此污秽?!” “呵……你救下的也是鬼修。” “那……那也是个姑娘,一定是被你们强迫什么,一个姑娘能做什么……咳咳!”武修涨红了脸狡辩道。 “我这儿收拾完回来,还能听到那么有趣的话。这位小哥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名门正派啊!”墨古揪着那晕倒武修的衣领,拖着笨重的身体走来。这一瞧墨古的眸色为银白,这才是脱离古墨后原来的面貌吧! ”本以为,擒刀门弟子是出了名的脑子长在腱子肉上,后来想想也不对,脑子都长在腱子肉上了,那脑子里岂不是没有东西了?现在嘛……我知道阁下脑子里长的什么了……” 墨古看了下容诩,容诩说道:“晚辈自然知晓,他脑子里这东西太多了,不能再供给下去,干脆直接隔绝了,也是为他们好。” “行!别脏了你的剑就好!” 墨古等候了小半盏茶,容诩走了出来,身上无半点血腥气。 墨古别过头说道:“古墨用传送玉简离开,现在也不知人在哪儿。” 一座偏远的村庄,一村内不过几户人家。夜幕降临,男子跌跌撞撞地靠在一户人家的栅栏上,素白的手在粗糙的栅门上敲击着。 “谁啊!”屋子木门打开的声音,有些刺耳,接着走出一个大汉。 “这……这位郎君?”天有些黑了,来人身段不高,偏瘦弱纤细,又长着一张漂亮到不行的脸,大汉仔细观察才看清了来者是位男子。 “郎君,你怎受伤的,这伤口……”漂亮的男子身上有几个窟窿,并不血流,男子脸色灰白,估计血已流过失的多了,“不说这些了,我先扶郎君进屋。” 屋子里的热度好些,但无法缓解伤口中的寒气。容诩的冰针化为水,寒气直入其骨髓,需要运转魂力把它驱除。 他的魂力偏阴,驱逐寒气需要多些时间,这里暂不会被他们发现。 这个男子,就是套着美男躯壳的古墨。要不是遇见了两个傻子武修,古墨就要重新栽回两人手里,恐怕以后再也出不来。 要是有阳气,那骨中寒气自然就可化解,力量恢复就可炼化这魂体。 “郎……郎君……”一片阳气,不对,一个女子在古墨想着如何恢复的时候,进了房屋,“郎君,爹爹说郎君要补身子,还要吃些清淡的,我们家没什么好东西,倒了些面汤,望郎君不要嫌弃。” 古墨不需要吃东西,倒是对眼前这片阳气感兴趣。虽然外面的壮年男子阳气更足些,但他对一大老爷们下不了口。 古墨作恶多端,喜噬魂魄,很少想到要夺人阳气吞人精血。现在不一样,他体内的寒若不用阳气快速恢复,光凭自身阴寒的魂力不知要修养多少天。年轻的处子其阳气稳固,精血更是滋补。 女子正值二八年华,见如此貌美的男儿心怦怦直跳。这位郎君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她没读过书,不知道用什么词句来描述好看的人。 女子的碗没端好,洒了一些出来还不自知。古墨见状,神色一暗,捂着伤口故作疼痛。 他知道这副躯壳模样是好,凡人易受皮囊吸引,若是个相貌不好的,他在外敲门大汉也不会理睬罢!既然凡人那么喜欢这副相貌,那就让他们……死之前都能看到这张脸好了…… 女子去检查古墨的伤口,见没有好转有些心急:“那么晚了,也不知能否请得到医。” “不用麻烦了,上些药就好。”古墨说道。 “我……我去叫爹爹来。” “不用麻烦他了,你来吧!”古墨解下玉色外袍,那里衣上有几个冰针捅开的洞。 “郎君,小女子我……”姑娘有些手忙脚乱,她翻出药瓶,小心翼翼挪到那漂亮的男子身边,“郎君,小女子把药带来了,我……” 古墨捂着胸口,眉心皱褶,瞧着让人心疼不已。 “郎君等一下,小女子这就给你上药!” 女子一手托着药瓶,一手要解对方的亵绊,古墨装作要倒,手扣住女子的肩膀。 女子想不到这位貌美郎君如此羸弱的身躯,有那么大的力劲儿。这一手扣住,她竟无法动弹,想放声呼救,却连声音都发不出。 “可别怪我,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那绝美的男子咧嘴一笑,一口咬在女子肩上。女子浑身颤抖,还算红润的脸瞬间刷白,连嘴唇也也白无血色。女子挣扎渐小,直到没了动静,一副饱满的身躯变得干瘪枯皱,就像个皮架子。 古墨抽光了血气和阳气,灰白的面孔变得莹亮。他以方才拿到的阳气驱了寒,可是女子身上的阳气过少,他又不想咬男人的皮肉,凡人男子的肉臭得很。 古墨见又来人了,那大汉见女儿在房间里好久未出来,就要过来看看。古墨看到了大汉在门外的影子,他扔下了皮架子,淡然地打开了门…… 他吸了血气抽了阳气,也吞吃了魂魄,恢复了些魂力后,在黎明时分离开了这里。 这户人家倒了八辈子的霉,一时仁心换来血屠,连个完整的尸身保不住。汉子正值壮年,早年丧妻。家中小女年方二八未嫁,前几日还找媒人说了亲事,如今发生这等事,引起了全村的恐慌。 正好路过一老一少两名僧人,叫村民请了来。那老僧看着屋内满地鲜血和惨死的一对父女,直呼“阿弥陀佛”,年轻的僧人低着头念经,面色无惧。 “徒儿,你可看出了是何物在作祟?”老僧音色沙哑,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僧。 少僧说道:“恶鬼吸阳血,恶修噬三魂。这始作俑者又是吸血又是吞魂,即为作恶的鬼修。” “修而为鬼,已非生灵。死物就该转世轮回,怎可留之为祸人间!”老僧这话听之愤慨,觉得是为死者不平,却像是说给少僧听的。 这时村人领来了个哭泣的孩童,他死者的邻居。他昨晚抓虫子回来晚了,见有个模样十分好看的小哥哥敲死者家的栅栏门。 少僧蹲下身安抚着小孩,小孩哭得泪眼汪汪,脸红彤彤的。少僧用袖子擦干了孩子的眼泪,他对着孩子,倒显了几分佛心。 孩子哭哭啼啼地说着昨晚遇到的事,他自然是想不到好看的小哥哥就是鬼怪,也就一会儿回家去了。知道那个哥哥是怪物,他就吓得大哭,告诉了爹娘这件事。 “那你还记得那个小哥哥什么模样吗?”年轻少僧的语色温柔和煦,他的指尖光滑,一划就抹去孩子眼角的泪痕。 孩子抬头看着他,都有些看呆了:“他……他长得和您好像……” 村民闻言惶恐不及,围起来的人群一下撤出,孩子的父母惊恐地看着少僧,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孩儿。 “那个小哥哥,长得也像女孩子,你也好像女孩子……” “住口!”孩子被他父亲拉到一边,“不许对大师无礼!” 少僧扯了扯笑容道:“没事,童言无忌。”反正……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3章 佛修驱鬼 古墨离开了村庄,他以人族的姿态,却是身无分文。 他这副躯壳,给自己添了很多事。 他遇见了盗匪,那些满身臭汗,几天没洗澡的家伙。这些要下嘴的玩意儿,他还是喜欢干净点的,所以古墨并不想配合受害。 “哎哟!这还是个小郎君,老子真是看走了眼!”强盗并没有因为美人是男子而放弃,他那脏污粗糙的手,托起了美人光洁的下巴。 “老大,这样的货色,可不比那些婆娘差啊!” “屁话!那些娘儿们,能有这样的皮肤,这样俏的脸蛋?老子还没见过长那么好的,男的又怎么样?” 古墨是好久没走人间了,现在的人族口味也变了许多,男人还可以玩男人?!他原以为这副皮相不愁女子血气食,不料如今的朝代战乱肆起,女子都躲在家中,他变成了美色的靶子。 不对,就算外面还有女人,就凭这副相貌,也是逃不过的。 “小美人,跟爷儿回寨子,爷儿保证你吃穿不愁!”强盗□□着,正想继续摸那张脸,古墨嫌弃他的手太脏,避开躲了去。 “小美人可要识相点,你这张脸跑外面,可是比寨子里危险多了!” 古墨见这里除了几个强盗,没有其他人,便伸了个懒腰,举起了手…… 古墨精神了很多,他接受不了这些强盗的血气,他们已非处子身,血液浑浊不堪,花天酒地是常事。古墨吞了他们的魂,没有动其他的。 古墨打算去城镇,战乱地区找不到新鲜的食物,他还是喜欢女人和孩子。就是由不得他挑食选男子,也得是未经人事的处子。 古墨离开前往城镇,不久后一老一少两名僧人来了。他们看到了尸横遍地的强盗,那老僧双手合十,又是几声“阿弥陀佛”,这次少僧却无动于衷。 老僧对这个徒弟实在不满,却是他的师父,也就是少僧的师祖选定的。碰见这孩子的时候,他在战乱中扒着死人的口粮。老僧看不惯这人搜死者的身,他就是饿死也不能冒犯死者!偏偏师父器重他,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无怀,见了那可怜死者,竟是个怜悯的眼神人都没有,枉为佛家子弟!” “并不可怜,亦不可悲。虽死于鬼者,却也是罪有应得。”那些盗匪身怀煞气,杀人无数,无怀出于凡间,知道这些人无恶不作,皆是死有余辜。 老僧指着少僧,佛珠与话音一齐颤抖:“好好好……你有你的师祖撑腰,为师可是管不了你了……管不了你了!” 老僧气得袖子一甩往前走,试图寻找鬼修的踪迹。无怀跟在其后,也没因老僧的话而有怒。 “这里这里,有血气,这家伙一定来过这儿!” “前辈,前面似乎有人……” 两个僧人回过头,见一黑衣男子抱着把剑,另一人说着他们在意的话题。 “古墨那家伙生前就是魔修,不知干过多少龌龊事!那家伙会咬人吸鬼,我最怕他用我身体干这种事!”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你们刚才说的‘古墨’,可是个会吸食血气阳气的鬼修?”老僧一听到他要的消息,询问同时还文绉绉地行了佛礼。 “哦?和尚?”墨古见这人不似凡人,银色眼瞳一转,问道,“是佛修?” “善哉善哉!两位施主想必也是来驱鬼的,年轻人意气风发,自是好行侠仗义,请问是哪家仙门弟子?” 容诩双臂环胸,不作答复。 墨古眼神晦涩,撇了眼那年轻少僧,说道:“仙门弟子,以前是吧!” 老僧面色悲痛:“莫非又是被哪个魔门袭击……” “哪有哪有!”墨古打着哈哈,“以前为仙门弟子,现在死都死了,算是鬼门弟子罢!” “你们……这是同那鬼怪一伙的?”老僧脸色一变,法杖预备袭出。 “师父莫急,可否让他们说明原由?”年轻僧人拦了法杖,抬头看了容诩等人一眼,这一瞧愣住了。 老僧见对面两个鬼修未动手,自己又被顺了气,平下心来询问对方。墨古也不想卖关子,虽然这两个佛修法力低微,但指不定他们有帮手,能帮找到人也好。 老僧了解了来龙去脉,有些不满地看着墨古:“施主你与那鬼怪既然同命,那你魂一散他也无存。为何不以自裁,还无辜者安宁?鬼怪若还在世作恶,还要有多少无辜生灵被他吞食?” 墨古一听气得牙痒痒,怒喝道:“秃驴!我是可怜你一大把年纪修为还那么低,阳寿将近也快入土了,那么老身体都不行了,怕是连鬼修都成不了,便不和你计较污蔑我的事了。可你这老家伙不识好歹,身为出家人让别人自裁,为何你不学佛祖割肉喂鹰,让你的师兄师弟去填了那怪物的肚子,让他撑得吃不了别人?” 墨古看这和尚老态龙钟,一句话就崩了出来,实则他生前就比老和尚活得久,死后成鬼修的时间也比他长。 “施主,鬼修本是逆天而行,你可知为何天道对鬼修的雷劫最重?现在不能通过地府投胎,但倘若得了功德金光,天道也会留几分情面,让你投至妇人的腹中,得以还生,可不用再做鬼了。”老和尚还振振有词,自以为多么高尚仁慈。 “大师,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以度化万生,可是你们佛家的思想?”容诩见不得老和尚让他人舍己为苍生的劝导,站了出来。 “确实如此,这位施主想说什么?” 容诩道:“恶鬼杀人,无辜者惨死,大师若让恶鬼消散,还得抵上另一个未作恶者的性命。不如度化了恶鬼,让他多行善事。他作恶百件,就让他行善千件,更显我佛慈悲!” “这……这要如何度化。”僧人哪儿有那么大本事,那可是阴丹鬼修,他才开光初期,修为差老大一截! 修佛可比修鬼轻松不了多少,老和尚资质不佳,在二十年前从固实期进入开光期,现在开光初期徘徊,现已一百五十高寿。而他的徒儿不过二十来岁,却在一年前进入固实中期,也不怪得祖师如此器重。就是这小子心性不似佛家,更像牛鼻子老道那般,不慈悲讲究恶人活该,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资质千年难遇。 容诩见老僧许久未作答,有意挑衅:“大师可是办不到?大师为佛门中人,如此连度化向善都做不到,却大言不惭地让他人自裁献命。不就是杀不了恶鬼,要献祭一人去,好个以命换命,魔修做法,枉为佛门子弟!” “你……你等鬼修,本不顺天命,还……还如此猖狂!”老和尚气得发抖 。 墨古都被气笑:“讲理赢不过我们就说猖狂,你这秃驴好个教养!佛门是如此教导你的?” “尔等鬼修,胆敢污蔑我菩提宗,逆天命者不可教化!” “菩提宗?你难不成是了禅祖师的弟子?!”墨古突然来了兴趣。 “了禅正是家师。”老和尚提到他师父,眼神尊敬起来,也没再大吼大叫。 “这老东西怎教得出你这等愚蠢死板的徒儿?他也是受得了?你莫不是各师兄弟里,他讨厌的徒弟吧!” “贼子,莫要侮辱祖师!”老和尚握起法杖,杖顶明珠闪出金光,为至阳灵力。 虽为至阳,可老和尚的修为不耐看,墨古本想快速解决掉,却被容诩拦在身后:“我试试看。” “啊?有何可试的?” 容诩自然不是直接击败对方,而是看自己的躯壳对阳气的反应。他知道自己不惧阳气,也比其他鬼修耐火,这次就打赌试试看了。 容诩对上老和尚的法杖明珠,将那阳气一抽入体,顿时浑身灼烫冒汗。他退后运起魂力,灼热感渐渐消失,阳气转化成阴气流转全身。 老和尚一出动,法杖释放的灵力被那鬼修吸了去。可佛家之法阳气旺盛,鬼修见了不是避让就是想尽办法抵挡,邪道鬼修虽有采阳补阴之法,也是人族体内是阳气最是温和,有些需要阳气且不怕阳气的鬼修可碰触吸收。佛门阳气驱邪刚毅,鬼修避之不及可伤及魂魄,不沾阳气的鬼修还可能散了魂。 “你练就的什么功法,什么时候鬼修都能压制佛门阳气?” 容诩退在古墨身后运转魂力,古墨去对付那老和尚。他的徒弟看着自己师父与古墨周旋,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固实期的佛修上来,也不过添乱罢了。虽然他师父开光期对上阴丹鬼修也不够看,容诩记得菩提宗的僧人有数名舍利佛修,两名圣骨者,皆是了禅祖师的徒儿。了禅本人为出窍期,相当于道修化神,鬼修祭魂。道修元婴如今能碰到一位就非常稀罕,菩提宗竟有两名圣骨。看来佛门在末法之战受的损失,比道门要小很多。 哦……这老和尚也是了禅宗师的弟子?大概是一位新的二代弟子,竟是资质极差,一百多岁依在开光,还是开光初期。这寿命都剩下没几十年,怕是这辈子都到不了舍利。了禅宗师的眼光,越来越过去了。 开光老僧被击得连连后退,墨古打他跟玩儿似的,虽是佛法克制魂术,但滴水如何能灭旺火? 没一会儿,老僧败退下来,法杖落地,佛力用尽双腿发软跌倒在地上。 墨古收了魂力,眼睛转向老僧的徒儿方向。少僧低眉顺眼,把老僧扶起来后便后退了几步,当徒弟的都比师父识趣很多。 容诩观察着年轻僧人,觉得他有些面善,但也没多想。墨古瞧着那些死去都盗匪,这些人气血还在,就是没了魂儿。 “这家伙真够挑食的,这条路是往城镇走的,他专会挑年轻女人下手,镇里的姑娘可就惨了!” 老僧一听,就朝墨古瞪着眼,好像他没有自裁就是为害众生。容诩见此,也不怪老和尚修为进阶不显。资质差也罢,作为佛修心性也差极,还不如“地府”的几个鬼修。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4章 是佛非佛 容诩和墨古去的通路城镇,老僧和他的徒弟默默后面跟着。 墨古笑道:“老和尚,你这开光初期,加上你那固实中期的徒弟,跟着瞎起劲干嘛?给那家伙投食吗?你这肉老皮皱气血弱,他肯定看不上,是想拿徒弟去喂?老家伙心够狠的啊!” 容诩跟在一边,看着师徒俩紧追不舍随着。这两人修为低微,跟着有些吃力了,也不知为何要跟着,好像去城镇吸血吞魂的是他们似的。 两个佛修,一个开光期一个固实期,去收服阴丹鬼修,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城镇离得不远,两者进了城门交费,后面两个僧人,道士和尚进城免费。 两个僧人肚子响了,他们是人还要吃东西,但老家话固执得很,一定要跟着他们。墨古忍无可忍了,聚了魂力就朝老和尚打去,那人年迈腿不稳,一下被打趴在地。 街上的人见老和尚一下趴在地上,还以为年老者腿脚不便,劝他回家呆着。 “师父,我们不必跟着他们的……”无怀垂下眼道。 “我下山就是为了寻找机遇,这就是机遇!”老和尚颤抖着指向容诩和墨古,“那个鬼怪害人,只要贫僧除了他,就可得功德金光,在有生之年进阶舍利,与师兄弟们站在一起!” 无怀沉了声道:“师父,那个鬼怪是阴丹期,我们合起来都对付不了。” “所以,才跟着他们啊!他们其中就有个阴丹鬼修,另外一个修为也不会低,必然能战胜那鬼怪!” “师父你是想……”无怀僧人语气不妙,与他的师父离了一段距离。 “修者之中,天道对佛修颇有照顾,共同除的恶,还会让鬼修抢了功去?!” “师父你……”无怀咬了咬唇,“原来是这样的打算……” “无怀是对为师的做法不满吗?”老和尚语气不善,“为师进阶开光不久,要在五十年内成舍利,为师资质这般,你可要体谅为师啊!” “师父,你知道在临走前,师祖单独寻我谈话吗?”无怀笑了笑,眼神若清泉湖水,却在老和尚眼中万分刺眼。 “你这么说,为师倒还想问你。为师的师尊,单独找你说了什么?” 无怀淡淡地道:“师父,等你占了功德,我就对你说……师祖与我说了什么。” “你……反了你……从未见过如此不尊师重道者!”老和尚特喜用手指人,他大胆地指过比他修为高的鬼修,他的徒弟也不例外,被指习惯了。 无怀神色不变,这次他没有去安抚老和尚,独自离开了。 夜深之时,墨古把无怀叫醒了。 “你,出来下,帮个忙!”墨古说道,而容诩在一边候着,手臂上挂着什么。 无怀一脸迷茫,也不知大半夜要帮什么忙:“两位施主请小僧帮什么忙?” “那……那个你先穿上……”墨古对着无怀说话,却伸手朝容诩挥挥手。 容诩立马把一套衣衫递了过来,无怀把衣服展开,在烛光下一瞧,竟是一套血牙色的女子衣裙。 无怀倒也聪明,一下想到原因了:“那老怪喜食女子血液,两位施主是让小僧扮作女郎,引老怪上钩?” “你这脑子比你师父好多了,说得没错,而且你修为低,纵是佛修也不会让他放弃你这份口粮。修者对他来说美味而大补,修阳刚之气者更是如此。” 无怀也不浪费时间,把衣裙换上,又戴了黑发。他骨架比之寻常男子较小,身量也不高,未梳发鬓也未施脂粉,却已然像个清丽脱俗的美貌女子。 见人收拾好就出行,容诩和墨古戴有藏息玉佩,跟着不怕暴露。看上去,就是个身段窈窕的美貌女子走在夜间。 修者夜行常见,就是凡女夜行,也是有做一些勾当的。只要古墨在城镇中,又制造了年轻女郎和偏僻处的条件,这么大的饵不怕他不来。 “如果他的魂力恢复,就难对付了。”容诩说道。 墨古回应道:“就是他魂力恢复了,这躯壳也没那么快追上阴丹修为,我还会是上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两人藏身于黑暗,等待时机。当然,为防万一被发现,他们距离无怀有了点距离,以鬼修的视线可看到便好。 给无怀选的裙子很长拖了地,他却能很好驾驭,看上去并不像男子着裙。就怕是战斗不便,好在主战力不在于无怀。 夜空挂着一轮明月,月牙弯弯施舍了一些光芒,那血牙长裙的女郎仙姿玉质,肌肤白璧无瑕,恍如出尘脱俗的月下仙子。 终于有了动静,无怀的影子变了形,说明有鬼盯上了他。那叠影子附在无怀的影子上,慢慢变成另一个人影。 姿容绝世的男子从影子里钻出,相比之前,男子的面容有了些明艳,本是俊秀柔美的五官,硬是添上几分妖冶颜色。 这次的猎物是名佛修,还是女佛修。怕是见这儿有鬼怪作祟,前来除之。他遇到太多因此而来的修者,让他甚感欣慰。虽然来者皆为男子,但对于修者,古墨还是可以品尝一番。 难得碰到了女修,还是身体更为纯净的佛修,佳肴自然要细细品尝。 无怀修为低微,才发现了身后男子。那个村里的孩子有描述过男子的面容,眼瞳墨黑似点漆,肤如凝脂,貌美若女郎,正是身后之人。想必鬼怪以这资本去吸引女郎,吞其血肉噬其魂。想到这儿,无怀做出对男子看呆了的神态。 或许很久没见女修了,古墨记得女修的样貌确实比凡女貌美许多,今日撞见个天资绝色他自己也愣住了。这样姿容出色的美人,若是吸干成了皱皮枯骨,着实有些可惜。 可古墨是何人,吸干了那么多女人,不乏有模样清秀漂亮的,什么时候怜香惜玉过了?他也就可惜一番,吸佛修血气之欲更强,这么美丽的佛修女子,血肉必然好食! 古墨似乎有了久违饥饿感,他还是稳住心神,迎着自认为最温柔俊美的笑容道:“姑娘,这城中有恶鬼,你独自一人夜走怕是不安全。你可住于何处,在下送你归家。” 无怀掩着面故作害羞,视线张望。 古墨还想说些什么,却是一股吸力让他动弹不得……熟悉的力量。 墨古竟直接备后偷袭! 身体还未契合,感知力底下,躯壳僵硬,这下还被抓住臂弯。古墨试图用魂力崩开,对方早有准备幽冥火探入这副身躯,包围了他体内的附魂草。 古墨觉得身体更不契合了,他感觉自己的魂魄正被拉出身体,把自己牵引出来。 无怀不过是固实期佛修,他把师祖给的佛法金光符贴在男子腹部,古墨瞬间感到丹田灼热滚烫,想嘶吼却出不了声。 墨古轻松地拉出了魂,就要送回自己体内。这时突然杀出个老和尚,法杖擒出,击打在还未收去的魂魄上。 鬼修炼魂,阴丹鬼族怎会一个棍子就有伤,反倒是墨古没有防备,被这一下击得脱了手。 古墨魂魄离手,赶紧飞速逃开。容诩剑气袭出,打中之后魂魄忽地扭曲,刚受了金光咒的古墨被带阳的剑气击中,容诩哪儿来的阳气,鬼修还用阳气对付鬼! 墨古趁着他挣扎,总算重新将其捉住,运足了魂力抽回。 老和尚要去阻拦,被无怀面无表情地拦住。 老和尚怒道:“小杂种,为师培养你教导你,你竟然帮着邪门歪道!” “你犯了嗔戒。”无怀依然面无表情,老和尚并没有发现他没有称呼师父。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看看你现在,竟穿起女子的衣服!你修为高天赋绝佳,却总是给佛门丢脸,今日还做出如此羞耻之事!” 无怀道:“我是为除老怪,吸引老怪而扮,并不羞耻。而你,又犯了慢戒。” 老和尚气呼呼的,又开始用手指着人:“为师资质不佳,天道不佑鬼修,为师拿点功德如何?鬼修必然不需要功德的!” 无怀淡然道:“你这个,还犯了贪戒。” 老和尚气得浑身哆嗦,面目涨红:“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啊!师尊当初见你资质佳便收了你,瞧瞧你现在的德行,如此心性必然修为不进!想我慧通资质差,不过是寻点功德罢了。就这样,这不孝徒儿还敢阻拦,不让为师进阶舍利!” “冲最后两句话,你还犯了痴戒。”无怀看着老和尚道,“论资质,在师伯师叔中,你不是最差的。你在之中最差的,是心性。” 慧通为金火双灵根,他一直言说这样的灵根脾气火爆,乃人之常情。可他的师弟慧静同是金火灵根,却是性情温和,平易近人。 无怀说得没错,慧通确实心性不佳,佛修讲究心性高于资质。他有个师伯还是四灵根,却也成功进阶舍利。 说是犯了贪嗔痴慢而非破,是因为这四点早就破了,慧通不过再犯了而已。 “无怀,你今天是怎么了,胆子如此之大!”慧通又是手指无怀。 无怀无奈说道:“你,被逐出师门了。” “你说什么?” “下山前师祖寻我,你在凡间若是再犯戒,做出有辱于师门之事,便将你赶出师门。”无怀说道。 “胡扯!”慧通怒斥,“区区小辈,师尊怎会给予如此大的权利?!” “当年,师祖本想收我为徒。你看无怀资质好,是个大机缘,抢先了师祖。”无怀的裙子拖地,被自己踩了一脚,就这样踹开,地上尘土抛起为雾,“师祖成全了你,也在暗中试探你。作为师父,从不给徒弟留资源,战斗时躲在最后,却总是想捡大便宜。师祖说了,这次下山要再犯,就没有你这徒弟。” “原来你小子想做我师弟,为了这个而阴我,真是小人难防啊!” 无怀道:“你我师徒一场,我放了你很多回了,五毒你皆犯,唯有这次你为了功利,差点放走了老怪,那老鬼一走就要继续为祸人间。你……怎可堪称佛?” 怎可堪称佛……五字之言一出,慧通觉得他体内有力量消失,是他的师尊在…… “师尊啊!慧通心性怎会差?慧通从不破五戒,可是师兄师弟们呢?慧决师兄竟与一名妖修结为双侣,破了色戒。慧空师弟喝酒吃肉,您都不会去管。还有慧决师兄,每次出行都沾上几条人命!慧通做错了什么?!”老和尚佛法从中消失,显得更为老态。他在黑夜里嘶吼着,惊起阵阵鸟鸣,有些瘆人。 “走吧!老和尚没救了!”墨古离开。 那慧通方才所言似有理,却始终无理。杀人可杀恶人,结为双侣并非为色,难道娶妻者皆为色鬼?而喝酒吃肉,人族皆是,为食物循环,各有天命。了禅祖师在五戒这方面从不管教,倒是对五毒颇为看重。 菩提宗不在末法陨落,也是有道理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5章 擒刀问仇 无怀换上了原来的纳衣,现在剩下他一个人赶路了。 当初便是慧通执意下山寻找机缘,战乱机缘多,可是遇了难民两个僧人无计可施。修为还不到家的两人,未能辟谷,自己的口粮都不够。慧通还要求过无怀把他的口粮拿出来,到时候撑着去城镇化缘。 “小和尚,你去哪儿?”墨古对无怀的印象不错,他生前见过了禅祖师几面,对那老者和他的几个徒儿感觉都尚可,不像其他佛门的弟子那般迂腐。 “小僧要回师门了,小僧本是固实期,还未到下山历练的时候,本应就回去提升修为,多听师伯师叔们的经验指教。”无怀在师门多为几个师伯师叔教导,论师父,最不够资格的便是慧通了。 墨古想起自己体内的老怪物,又想起曾经制住古墨吞并自己的道修。说是古墨与这具身体,与他的父母因果未了,才得以顺利侵入这副躯壳。 佛修克制鬼修和魔修,如今有个现成的办法,就是去找了禅祖师,说不定会有解决办法。 “就这么办了!小和尚,我们去菩提宗做客,见见你的师祖。”墨古说道。 “啊?”无怀怎会料到这般,他自是乐意,却是头一回听说鬼修要去佛门做客,还是以友好的姿态。 “啊什么啊?菩提宗可是头一回有鬼修做客,稀奇事儿,你的那些师伯师叔肯定要乐坏了!” “……”这位鬼修前辈好像很了解他的师伯师叔们。 如此,三人朝同一方向走,这次也不赶路,因有个固实低阶佛修跟不上其他两人的速度,加上危机已经解除,没有必要急匆匆的了。 三人出了城镇,一路来到蜿蜒小路,这边战乱息去,留下残魂碎魄。无怀念经超度,没有地府,超度成了安抚魂魄,阻止他们变成恶鬼的方法。 “这个……魂魄散乱不定,这个三魂不稳,还有这个又是爽灵出了问题。”能成为鬼修需要三魂稳,魂体未损,魂魄可以支撑魂力,要求不低。但是修者就不一样,修者死后成为鬼修的几率大些,而凡人的希望非常渺小。 无怀固实期的身体接近凡人,吃喝必备,两人在树下歇息,无怀去附近的村庄化缘。这一去,好久没回来。 “马上就要到菩提宗了,一路上的妖魔鬼怪越来越少,小和尚不会这时候出事了吧!”墨古话音刚落,一个魁梧男子左臂固定一位少僧的肩膀,像是点住了哪个穴位让他动不了。他右手横着一把刀,架在少僧脖子处,刀刃抵着那纤细的颈项,稍一用力就能划出血痕。 擒刀门……还是金丹修者,有意思! “道友,你手上的这位,可是了禅祖师的得意门人。伤了他,菩提宗可不会放过你,恐怕还要牵连宗门。” 那大汉随手抓了个跟着两人的佛修,谁知是菩提宗弟子。后来反应过来,佛修皆是自命清高,除了菩提宗这等不守戒律的佛门,还有哪个佛修愿跟随鬼修行路? “不过一小小固实佛修,会是了禅祖师的得意弟子?你们莫要诓骗与于我,先算算我那两个徒儿的账吧!”大汉肌肉绷紧,面目狰狞,似与二人有血海深仇。实际上他的两个徒儿还好好活着,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是少了…… 墨古都被气笑了,给无怀使了眼色,对着那大汉说道:“你的那两个徒儿色之欲熏心,看到美人不分是非黑白先救了去。你猜猜那美人逃走后干了什么?” 无怀想起前一晚的老怪物,模样确实像美貌女郎,忙配合着道:“阿弥陀佛,那人被施主的徒儿救了之后逃走,去城镇将数名凡人和修者吸干,出家人不打妄语。” 大汉脸色刷白,小和尚说的和他徒弟的言论相差无几,皆是从两个鬼修手中救走美貌女子。可那女子吸人血害人命,偏偏是从和尚嘴里说出来的。他的徒儿什么德行自己怎会不知,可是理占不成,又不想落了面子。 鬼修普遍修为不高,只要把两个鬼修解决了,菩提宗又不会为了鬼修找擒刀门算账。 “我的徒儿出于好心,怎会想那么多?倒是你们如此恶毒,让我的徒儿……” “他们的根是我废的。”容诩抽剑站出道,“也是他们自找的。” “你……你……”大汉不想把徒弟的遭遇那么快说出,这小和尚怕还不知。另一名看起来更年轻的鬼修,竟毫不避讳地讲了出来。 他丢不起这脸,必须要把鬼修给除了。徒儿被废,但这事儿绝对不能传出去! 墨古笑道:“你还得感谢我们呢!你那俩徒弟看起来有些沧桑了,别是纵欲过度了!好歹是修者,心性不佳一天到晚想着英雄救美。得美人芳心以身相许什么的,话本子看多了整天做着美梦,不好好修炼迫害人家姑娘!现在多好,保证你那俩徒儿后半辈子清心寡欲,没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指不定就进阶金丹了呢!” 大汉越听越气,墨古转移了那汉子的愤怒,大汉推开无怀,拎着刀朝墨古抡出! 金丹同阶修者,鬼修更胜一筹。墨古操控幽冥火,却是比其他幽冥更为阴寒。擒刀门虽以罡气为名,却落没了不少。不知什么时候,擒刀门下弟子认真修习者变少,好像是他们开放凡间历练,提倡行侠仗义开始。 年少的修者被花花世界,浸淫于红尘之中。 即使为金丹真人,一个回合也注意到自己无往不胜的罡气,抵不过地狱般的阴寒。大汉抡刀回旋,一个缠头刀送去,与墨古的幽冥火擦身而过。 阴气融入刀身顺之蔓延至刀柄,大汉感到手腕一凉竟有些抽搐。见那幽冥火成数团静候,像是要四面八方袭击。 墨古与他保持了距离,这是法修的优势。武修近战为先,大汉却无法近身,难道金丹修者和阴丹鬼修的差距就如此之大? 他聚集灵力,运转周身,用罡气把自己包围住。然后忽略那颤抖的右手,两手握着刀柄,两腿□□马步状,又是反向一记裹脑刀。 缠头与裹脑齐上,锐刃白光劈开了空气,绞开那些幽冥火,把阴寒之气剥夺干净。无怀见这人发了狂,赶忙朝师门发了信号,自己躲到丛林角落。 容诩也被波及,他一剑出鞘,对上白刃感觉到了浓重的阳气。他云剑旋开,蛇骨上挑微曲,把一道白刃勾来。 白刃遇蛇骨即散,容诩运剑截回,另一手张开,竟是吸收了带罡的阳气。 这等阳气与佛法金光差不多,容诩接受过更强劲的,也够支撑得住现在的。 墨古顾不及容诩这边,看来是这家伙的绝技,灵力扩散开来,每一刃都蕴含罡阳之气,这金丹修者咬死了要除去他们。 罡气变多了,这些幽冥火又招架不住。而墨古用的不是普通幽冥火。 他在鬼火中蓄了阴寒的魂力,魂力自他操控,所有火焰聚集起来,化作一条青黑色的巨大火龙。巨龙的龙口一张,喷洒出一团刺寒入股的风,像是迎来了一场龙卷风。 罡刚锐气似是浇了水灭去大半,而龙卷风还未停止的样子。这阴寒之风犹如火场中的一阵雨,灭去了金丹修者最后的希望。 战斗结束,空气温度回暖,而金丹真人的灵力用完。 墨古收了术法,有些不满这场战役。他的魂力有余,见那汉子刀法了得,光刃疾速有力,原以为碰见了对手呢!没想到,只能支撑这点时间。 “你可服输?”墨古问道。 大汉还被冻得嘴角抽搐,心里是不服输的,金丹初期修者的实力对上阴丹初期鬼修,本就是输局几率更大。 这时候有个人带着无怀走了出来,他身量修长,要比无怀高半个头:“墨师兄,你的术法有些退步了,最近没好好修炼吧!” 墨古一瞧,这位可是好几百年没出来了:“汤昙,你怎么出山了?哎……你怎会唤我师兄?” 容诩看出来了,汤昙之前也是凝体大圆满,但如今自己瞧不出修为,可能已入阴丹。 墨古反应过来,有些诧异:“你修为进阶那么快,难道血丰你可吸收得了?” 汤昙说道:“开始是不行,我照尚大人指示习了赤凌神通,原魂体内的金火灵根,与此神通结合可溺出并柔化阳气。我本身适应较为温和的阳气,而血丰吞阳不分何种阳气,便是成功练成滋养魂魄,助了修为。” “赤凌神通……尚伽娄真是够狠的啊!” “是什么神通,练起来很困难?”容诩疑问道。 “困难?这种神通练起来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威力又大,还可加固魂体不易被真火焚烧。” “那么轻松……应该会付出些代价吧!”容诩之前听尚伽娄讲过,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术法如此厉害,还不是抢的人很多? “这种神通要求很高,鬼修功法,首先要生前盛阳灵根,比如金灵根火灵根或是金火灵根。其次生前要活够一千岁的修者,修为达金丹以上。这个要求不算很高,但范围固定了修者,一千岁金丹很常见。最后,在生前至死去成鬼修,到成鬼修之后,还是童子之身的。即使练成了赤凌神通,也是要保持下去,不可沾染欲。” “唉……墨师兄啊!你不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得那样详细……”汤昙听不下去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6章 无亲双子 擒刀门的金丹真人一败涂地,无怀因朝师门送了信息,便来了舍利师叔的迎接。 汤昙来了没赶上战斗,一瞧这擒刀门的二代弟子,习的是刚阳劲儿的气力,却已非童子之身。这般不讲究,他的徒儿差不多也如此,和那些玄阳宗一般,擒刀门存在的时候不长了。 来的僧人为木灵根的慧静,他到的时候称呼无怀为师侄,但已非慧通之徒。 本来了禅想收无怀为二代弟子,慧通百般劝阻,说自己非常喜欢无怀,要收为徒弟。了禅想着成自己徒儿的弟子那也是徒孙,没道理师祖不能指导徒孙。可时间一长似是明白了慧通的用意。 无怀天赋惊人,慧通觉得可踩着无怀能助自己是其一,嫉妒无怀会跟上自己为其二。这十几年无怀皆是从师祖和师伯师叔那儿吸取知识,因为被慧通责骂数次。若无怀只接纳慧通的指导,怕是固实都入不了门。 了禅本想收无怀为弟子,可取的是三代弟子的法号,一叫就是十几年,改回来怪不习惯的。 于是,无怀便成了慧决的徒儿。 无怀与慧静阐述了一路上发生的事,包括如何碰见容诩和墨古,怎的除了吞血老鬼,慧通前师父失去了佛心被逐出师门。 慧静如名,却并非性子喜静,而是本人不可言语。他为哑者,年幼时魔修欣赏他声音,将他的嗓子夺去。到菩提宗除了魔修,慧静的嗓子也没再回来。 慧静不哭不闹,被菩提宗收养后,每日清晨采集露水与草药,对药理十分精通。了禅祖师见这孩子虽不能言,却是够机灵,不执着于失去的嗓子,心性也佳,便收下作为二代弟子。 到了菩提宗,无怀和慧静拜会了看门的小僧人,僧人见后面还跟着几位修者,只是他修为太低,瞧不出他们修之何道。 菩提宗的大门构造有些繁琐,银低金边,不像其他佛门以简单为主。尤其那门匾下还镶嵌着一块剔透的莹色宝石,不知起的什么作用。 无怀和慧静被接应进去,门匾下的宝石呈了金色,到容诩、墨古和汤昙三人进了大门,宝石又呈现冰蓝。 可以了,两个小僧知道他们是鬼修了。 那两个小僧面不改色,态度毫无变化。说是要拜见了禅师祖,小僧也是派人去通知,让各位稍后。离开的时候,还奉上了茶水。 小僧离开候客室去通知祖师,碰见了扫花园的无垢师兄,一脸兴奋地说道:“无怀师兄回来了,还到三名鬼修。师弟我还是头一次见鬼修呢!” 无垢也不过固实初期,见的世面不大。只知除恶有魔修,桃源有妖修,道修常来会,就是那鬼难成修,见闻也少之又少。天下道修众多,见闻编写也是道修者多。道修对鬼修评价不佳,书上所见也是夸夸其谈。 无垢回忆了下那本书记载的:“哎……我听闻鬼修的模样甚是可怖,死时无头便成无头修,缺胳膊少腿就是半截身子天上飘。鬼修还吞人精血,据说这样就能修出青面獠牙和三头六臂。” “可是,师弟见那些鬼修并不丑陋,和之前来的道修无异。”那小僧歪着头说道,“一人似有大家风范,一人淡漠空尘,还有一人面似有正气。若非探灵石变化,师弟还真想不到他们的身份。” 无垢被挑起了好奇心,与那小僧一同眼神晶晶亮:“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问一问其他师兄去!” “鬼修难见,或许师叔师伯知晓。要不师兄把其他同门一起叫来,叫大家涨涨见识!” 容诩觉得候客室外的人变多了,怎了禅祖师还未来? 墨古收到了第三盘点心,每一盘都有不同的僧人端上,马上就有第四盘接上,其实他第一盘都未吃完。鬼修吃食除了解馋没别的意思,若是人族,吃了这些点心就别想用晚膳了。 另有刚擦完桌子的小僧离开,就换人来拖地的,茶水没还动就换新茶,菩提宗也太婆妈了吧! 至二代弟子慧明接应来去,容诩等人出了候客室,一群三、四代小僧一哄而散,非常默契地直立路两边成长线。 墨古有些心烦,难道末法之战让了禅祖师心性大变,所以他们规矩就这样多起来了? 了禅祖师正在后花园打坐,他见有人来便睁了眼,观摩了一番后闭上。 这了禅祖师貌似架子越番大了…… “老衲所见,二人有事相问。”了禅开门见山。 容诩抬了抬眼,墨古也展开话题:“祖师您可见晚辈体内另一魂魄?他名为古墨,言说晚辈父母欠之因果,晚辈直听父亲说过,他杀了那魔头,又做下了……” 祖师依然闭着眼问道:“施主的父亲所说是否为谎言,需要施主一一道来,老衲也好分辨真假原由。” 墨古所言必为不齿,也是道出了他父亲所言。 原来,当年他的父亲与他言说,墨古的母亲名为顾纱柔,原是那魔头抢来的道门女修。墨古的父亲墨维,从魔门将顾纱柔救出,引得美人心怀感激,以身相许。 容诩:“……” 无怀:“……” 墨维没在编话本给儿子听?墨古就没有半点怀疑吗? 墨古是觉得他父亲没必要骗自己,就是故事过于羞耻。说道因果,就成了夺妻之仇,顾纱柔又未给魔头产下一子,由此结下因缘。 墨古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古墨此人连个正经名字都没,这德行又哪儿像娶过妻的,还是个抢女人的?城镇那会儿害了多少如花似玉的姑娘,半点不懂怜香惜玉,哪怕抓个培养炉鼎都没有。 看了禅反应,那老者眼睛又睁开了,这次倒没闭上:“施主的父亲,说谎了。” 墨古早有准备道:“祖师请讲。” 了禅便是缓缓道来:“其一,古墨与施主的母亲,曾经并不是道侣关系,甚至古墨为施主同辈人。” 光第一点,就跟墨维陈述的相差十万八千里,然了禅祖师又说:“其二,施主的父亲欠的因有两次。他第一次是杀了古墨,是为了抢走古墨所生存的器皿。他第二次杀了古墨,又是剥夺了他第二次生命。那时候地府未败落,古墨却因死去两次而无法转世轮回,皆是拜施主父母所为。” “等等……了禅祖师!”墨古不解道,“按您的话说,应当是晚辈父亲一人的责任,怎还会添上晚辈的母亲?” 了禅抚了抚长须,眯着眼说道:“因为,施主体内的古墨,第一次的死,为胎死在施主母亲的腹中。” 古墨与墨古,为同母异父。墨维说谎说得彻底,把古墨和顾纱柔搅乱成前任道侣。 当初的魔修宗主便是古墨的亲生父亲,因长着一张英俊到妖冶的脸,把小女儿心态的顾纱柔迷得七荤八素,跟着他私奔了。魔头在乱征战不断,冷落了妻子,顾纱柔怀上了古墨,却是愈加忧愁。 直到墨维闯入魔宗,顾纱柔见了气质清雅的墨维,想起自己成婚后,魔头四处征战,后悔嫁与魔头,二话不说想跟着墨维走。 墨维见了那女子颇为眼熟,不就是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要嫁到魔宗的女子吗?墨维在圈子里风评不怎么样,以至于几千年没有女子跟随他。这人对如花似玉的顾纱柔有了心思,可对上那微凸腹部犹豫了。 顾纱柔怎不会明白,她道:“维若接纳于我,我便除了这孩子。” 墨维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带着顾纱柔回家族,堕去了腹中胎儿。那孩子已经成型,被拉出来隔绝了母体的养分。 墨维赢了一战,还不忘挑衅魔头,让人把不知是死是活的胎儿包起来,塞了一封信,扔到魔宗门前。 “后来呢?”墨古牙齿有些发颤,他的父亲对他相当慈爱,一点也不像了禅阐述出来的模样。 “顾纱柔堕了魔修的孩子,元气大伤。墨维依然与魔宫对持,但是那魔头突然失去了消息。魔修宗门自我封印,之后就没有传出这个魔宗的消息了……直到八百年后。” 八百年后,墨维的境界依旧止步不前,但他的心情还是不错,因为顾纱柔的肚子就来消息。他寻道医瞧过了,他的孩儿并没有染上魔气,健康纯净。 那魔宗在五百年前重新出世,魔宫的主人却不是原来的魔头了。那是个剑修,和那魔头长得很像,一副勾引女人的祸水脸。 他轻蔑地朝那少年笑:“小子,你叫什么啊!” 少年思考了下,摇了摇头,父亲好像忘记给自己取名了。 于是墨维叫他“魔头”,其实墨维连之前的魔头叫什么,他都不知道。 少年天赋再好,怎比得上经验老练的前辈。他死在墨维的阵法之下,睁着眼无法瞑目。姓墨的家族让他无法转世,姓墨的男人杀掉了他两次,还有姓顾的女人…… “接下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了禅依然盘着腿,身躯从未动过。 墨古深吸了一口气,这动作好像在吃力地消化刚才的内容。墨家已经不在,但他还有对父母的印象。墨古成为鬼修之后,记忆越来越差,还像人族那样犯困,总有一天,古墨会占据他的全部。 “了禅大师,这要如何解决?现在他不能转世,我已成鬼修也结不了他的果。” 了禅说道:“现在转世,得要大功德。古墨施主作恶多端,莫说转世,就是这副身体修为进阶,也是要降下天罚的,老衲也是无可奈何。”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7章 另一缕魂 这时候,了禅转过头看着容诩,这次睁眼时间由为长。 “这位施主,老衲竟是看不懂你的命。”了禅祖师这样说道,“你的命理,老衲破解不出来,真是怪哉!” 容诩弯腰行礼:“望前辈帮晚辈看一下,晚辈体内是否还有另一个魂魄。” 容诩说到这,墨古也好奇起来。他从来不知容诩和他一样,也许是这家伙□□分,不像古墨总要出来闹事。 了禅朝容诩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然后睁着一双眼,双眼镀上了一层金光。 金光对着容诩从上至下照了一通,虽有些阳气溺出,却并没有不适的样子。 一盏茶后,了禅熄去金光,有了答案:“施主,那一缕魂是一个魔修的残魂,只有一个半的魂。他的胎光尚好,爽灵残破不堪,没有幽精。他的魂应该被打散过,施主还记得生前的事吗?” 容诩垂着眼说道:“生前的事……晚辈十岁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了禅又撸了一把胡子,摇了摇头。 容诩见来了一趟不能没点收获,又是问道:“大师,晚辈生前被他人称之为天生魔体,可是晚辈看上去并不符合天生魔体的特征,还望大师确认一番。” 一听天生魔体,连慧静的目光都集中了。 了禅又以金光查探之,他收了术法,眯着眼见慧静发呆想着什么,打断了他徒儿的思路问道:“慧静,你幼时见过天生魔体,你觉得容施主和那人像否?” 慧静闻言,看了下容诩,随后摇了摇头。 “施主,其实你便是那天生魔体,但施主并不符合天生魔体的性情。”了禅顺了把他的胡须,悠悠道来,“据老衲所知的天生魔体,其中有害慧静失了声音,那人喜用幼童来练功,残暴无比。还有个女修,练了特殊采补之术,此术十分阴毒,她假借双修引诱,却是吸光了对方的修为。这样还不满足,那些修者最后连皮都不剩。” 天生魔体并不多见,却没有一个好例子。现在,却有了容诩这个例子。 了禅说道:“施主,老衲只有一个说法,便是施主不是这天生魔体的主人。” 容诩点点头,这和墨古说的八九不离十。 “这躯壳的主人,应是施主体内的那一缕残魂。残魂还有胎光,说明有自己的意识,不过多年来没有伤害施主,说明他与施主有血亲之系。” 无怀在一边听着,他本是好学之人,了禅讲的算是长了他的见识。不过有一点要问清楚,天生魔体不是六亲不认吗? “师祖,徒孙有一点不明白。听闻天生魔体六亲不认,那容施主体内的一缕残魂,如何不会为夺体而伤他?” 了禅回道:“天生魔体可以教导,却不能教导成善人。可这世上真善者何其少,做人的底线不过为不伤父母兄弟。天生魔体,只能教导至身为人的底线。况且……三魂不全无法夺体,只有寄宿在这副身躯中。” “令师引纹被称为仁师,再是顽劣的徒儿都能教成君子。残魂对外界有意识,耳濡目染之下就收了性子。可惜啊……” 可惜桐门为末法之战的源头,被各路道门魔门分裂而亡,引纹也因此丧生于此。容诩没能寻到同门的残魂,看来那些人为绝其后路,把宗门弟子的魂都打散了。 墨古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诧异地看向容诩:“你的师父竟是引纹?” 当年封住古墨魂魄,用反咒术约束对方的道修,也是桐门引纹。墨古知道容诩生前为桐门弟子,没想到也是他认识的人。 容诩对身体里异魂的来历初步认识,自己的躯壳是异魂的,异魂与自身为血亲。异魂可能还与自己是近亲,他占着这副躯壳毫无不适感,运用自如。 “施主,也只有想起十岁之前的事,谜底才会解开。” 容诩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想不起十岁以前,记忆像被什么东西吞没了。 容诩没有什么可问了,他退后了一步,墨古正打算告辞,了禅突然出声阻止:“等等,你们中间那位施主,也是鬼修?” 其他两人视线向汤昙靠拢,点了点头。 了禅感慨又惋惜:“瑜阳体质,金火灵根,佛修的好资质啊!” 慧静也不知是不是站的时间长了,往额上抹了一把汗。 “晚辈汤昙,承蒙大师抬爱,可惜晚辈已是鬼门剑修,据所知,没有佛门习剑。”汤昙也配合了一番,就是他什么也不说,也不会变成佛门子弟的。 “可惜啊可惜……好的资质不是剑修就成了鬼,老衲今日还见了个双不成的。” 看来了禅不是第一次吃扁了,汤昙行了个礼退回去。就在三人要离开后花园,打算抄近路离开的时候,撞上了一群僧人弟子,偷偷摸摸躲着偷听他们与了禅说话? 了禅也听到了动静,甩了甩袖子烦躁地说道:“有这么好看么?当初你们的慧明师叔抓了灵猴来,也没见你们那样观展!” 三人组:“……” 容诩他们无无怀慧静告别,便离开了菩提宗。 汤昙到时未说他的来意,离开佛门之后,他道出柳仙一族与“地府”杠上了。甚至提出要求,若实在无法除去古墨,便抽去古墨的爽灵和幽精。这样墨古也能活着,只不过他的那两魂肯定会出问题。 三魂之中,胎光一去人意识消散,无存于世间。爽灵去之,思维皆无,成痴傻之人。幽精去了,心欲皆空,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废人。柳仙一族提出去二魂,就可算是报来幼弟之仇。 五大妖仙之中,黄仙与柳仙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如今,被他们以仇恨盯上了。 汤昙道:“尚大人如今闭关,鬼王守着,若能成功,便有了新的胎息鬼修。容诩师侄为凝体大圆满,希望能在大战来临前成为阴丹,你是凝体修者中最有希望进阶的。还有墨师兄,你停留阴丹初期有些久了,是因为体内的家伙作祟吗?” 墨古说道:“现在这家伙安分了许多,我一直在等时机尝试突破。” 容诩试了试自己的修为,执念还在无法吸收,倘若就此闭关,进阶阴丹也有可能。 “容师侄,你若要闭关,还是回地府吧!”汤昙说道。 “我也要回去,最近外面事儿真多!” 汤昙想想也应了:“墨师兄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 三人路过一城镇,容诩觉得眼熟。而那破败的路面,石板翘起崩开,地面被外力砸出一个个坑洞。路面虽正在修复,但还是让容诩有了印象。 那是邦瓦城,一座鬼城,只是除了那凝体女鬼之后,这里便来了正常人。道修筑基妖修化形,这些修为很平常,而凝体鬼修就相对少些。那些凝体后期的鬼修,开始超出其他修者的同阶段实力,也是最有希望进阶阴丹的。一个凝体后期的鬼修,就能影响一座城池吗? “你说你就是在这儿除了尚伽娄的那个女徒弟?”墨古现在上空观察城池,并无特别。 汤昙眼尖地看到了地面上的坑洞,摇了摇头:“看来这女修要让尚大人失望了,她不通音律,只学了御青丝的攻陷法。然御青丝学了那么久,凝体后期了还只会粗鲁单一的攻击。你们看……” 汤昙指了指地上的坑洞,问容诩道:“她对阵于你之时,是不是拿长发甩鞭,或是成刀剑没有章法地直桶?” 确实如此,没有章法,仗着发束量多进行的群攻制。基本就是插刺、挥甩和捆卷,就像是多拿的几把鞭子,亦或是多长了几条可以用来攻击的尾巴。虽然威力大,数量一多就不好躲避,但碰上修为高一点的,女鬼就吃亏了。 容诩看过尚伽娄简单的几个动作,同样驾驭头发,尚伽娄却是灵活很多,不像女鬼只会卷成一束束的。尚伽娄能把发丝一根一根挑出,长发撒开落下可若雨点,还能躲过雨点不成?御青丝之术,很多人只看到了冰山一角而已。 邦瓦城过去,就是容诩路过的战场,已经被清理过了。鬼修的感觉还是敏锐,那边血腥气依旧浓重。 三人修为差距不大,没有刻意减慢或加速。以鬼修的视线,已经看到了恶魂涯。然恶魂涯便是没落的村庄,却重新建盖了起来。 墨古以为自己看错了,飞近了些还真有:“汤昙,这座村子什么时候重新盖起来的,我记得离开那时候没有啊!” 汤昙道:“我出山的时候他们已经来人了,房子都盖了不少,现在人已经那么多了。” 真是不理解那些凡人,恶魂涯在凡界名声那样差,这样还有人愿意住过来? “危险的地方有时候也很安全吧!”容诩说道,“低阶妖族吃人,却不敢来群聚鬼修的地盘。恶魂涯虽然可怕,但之前村庄全灭也是因为村民作恶得罪了女鬼,还是不少人安然无恙逃出来了。比起被妖怪吃掉,这里反而对他们来说更安全。” 最低阶的恶鬼,出不了恶魂涯,已有修为的鬼修,有“地府”约束,也不会去碰凡人。那些人住着就住着吧!只要不来山崖之内,那边可是外界战场要可靠得多。 而三人来鬼门之后,见原本松散的“地府”却开始守卫森严。两名容诩没见过的阴丹鬼修守在出口,打量着他们没见过的容诩。 “容诩,这位大人是牟恸欲。”汤昙看向那身形高大魁梧的茶青外衫男子介绍道,“这位大人便是冯廉憎了。”他又朝着另一位着象牙色外袍,只到牟恸欲肩膀的削瘦男子看去。 那两人行了简单的里,姿势整齐,修为皆是阴丹初期。容诩回了晚辈礼后,他们便带着三人进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8章 作战计划 汤昙带着容诩上了御风山,碰见了他们收了不久的小弟子。 小弟子非常年轻,一张嫩生生的娃娃脸,双眼若黑石闪烁,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虽是如此,小弟子也没想象中那么活泼,他见了两位前辈变弯腰行礼,这动作流畅得让容诩想起了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男子。 “晚辈见过两位师叔祖!”小弟子头一低,他个子略矮,这弯腰又是低头,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容诩头一次被叫那么大辈分,道门有两种方式算辈分,关系和修为。原来桐门是看哪个长辈被收为徒弟,他就是弟子,和他师父、师伯和师叔的徒弟互称师兄弟。鬼门是虚茫辈分最小,凝体可以是虚茫师叔师伯,阴丹可以是虚茫的师祖级别。 但容诩如今凝体大圆满,并非阴丹。 汤昙把人扶起说道:“在我面前没那么多规律,你还把容诩师叔交错了。今日功课完成得如何,耍几把给我看看?” 那少年眼睛亮晶晶的,他的手腕灵活,生前又有基础,天赋也很不错,是个剑修的好料子。汤昙见少年没有错误地耍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发现平时尚伽娄这个点应该在御风山。他来那么长时间,尚伽娄并没有出来。 “慕元,尚大人是又去人间了吗?” 少年否定道:“没有没有,尚大人在鬼王殿,前辈这次闭关,鬼王守着避免突袭。他打算一举突破,进阶胎息呢!” 汤昙眼睛一亮:“看来‘地府’要有第二名胎息鬼修了!” “难怪门口守卫如此森严,都是防些什么啊?”墨古托着下巴道,他猛地想起些什么,目光不明确地看向小弟子,“我们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妖修找上门来?” 小弟子点头表示肯定:“领头的是兄妹,后面还跟着一些化形期的妖修,但是并没有打起来。鬼王不见客,那时候尚大人还没闭关,是大人去谈的。” 汤昙来找墨古的时候,有意无意提醒早回“地府”。容诩觉得,“地府”正是让弟子加紧训练,要么巩固修为,能进阶的进阶。 因为,可能鬼门与柳仙一族的矛盾,将要爆发战役。而尚伽娄闭关,也是要尽快提升实力。 现在尚伽娄闭关尝试突破,鬼王则是守着,毕竟关系到“地府”会不会出第二个胎息高手。如今戒备森严,也是因为“地府”最厉害的两个修者,都无法出席战斗。 所以,要全部的阴丹鬼修出动,一开始就要把威胁抵挡在外。 目前容诩已见过的阴丹鬼修,除了墨古和刚进阶的汤昙,之后便是门口守卫的牟恸欲和冯廉憎。还有个女修孟清瑶,还未露面过。 孟清瑶刚出关不久,她已然进阶阴丹中期,除了尚伽娄,目前为阴丹同辈中修为最高的。 汤昙带着容诩去奈何宫找孟清瑶,这位阴丹前辈居于出口之地,若有敌袭恐怕第一个面对上。 容诩见到了自进鬼门以来从未见过的前辈,他听着别人提起过“孟清瑶”这名字,似是女子,这一见还真是为女修。 这里确实与真地府有缘,判官尚伽娄,孟姓孟婆,守卫见名似为牛头马面,墨古的白衣霜瞳更像是白无常。容诩看着汤昙一身黑衣,他与古墨哪个能抵黑无常的身份。 鬼修外貌不老,仅从面容就能看出死时年岁。孟清瑶面貌年轻秀美,体态已经成熟。她生前是凡人,成鬼之时便早过双十已至花信,不知是否嫁过人。 孟清瑶的打扮分不出朝代,她头饰清浅玉簪,一身水绿。上着衣,为长袖短衣,腰系浅粉细带。下裙非裳,长仅至脚裸,却是褶皱的留仙裙。 以凡人之身成鬼修,又可进阶至阴丹,这位女修前辈若非体质特殊,就是天赋罕有,或许两样皆占。 妖族实际发出了战邀,三日内来“地府”讨个说法,鬼门多人不知,鬼王与判官皆不好打扰,就由孟清瑶指挥了。她估算了所有虚茫圆满、凝体圆满者,给分配了隐秘的闭关洞府,就等柳仙一族的期限。 若是三日内,柳仙一族真的上山来袭,大家都有准备,不至于措手不及,不求胜利,也要死守鬼门,不可让他们打断尚伽娄的闭关。 要是三日内柳仙一族没有动静,可能他们发现了“地府”早有准备,也没有判官闭关的消息,才等着下一步的棋。这时候,就可以让圆满期的修者加紧修炼,到妖族下次进攻之时,鬼门战力提升也不惧怕他们了。 孟清瑶在做的,就是一场赌局。 容诩加入了凝体大圆满的队伍,处在孟清瑶的住所之后,却是进鬼门的必经之路。他身前是凝体中期,身后为凝体后期和凝体初期。 容诩转了转视线,这两边他看到虚茫后期的鬼修,全是法修。 孟清瑶是这么打算的,结丹妖族数量不多,但很可能走冲锋路线。但妖族高修为这比鬼修多,所以结丹后期的妖族,都由阴丹鬼修解决。 看起来,凝体鬼修的队伍为主战力,虚茫则是辅助,所以选了远程法修。 听孟清瑶的指示,容诩对这次战斗的计划越来越清晰。她没有见过柳仙一族的规模如何,就拿了妖修的比例来计算。对方还是化形期更多一些,其次是圈灵,然后是结丹。通元妖修必然会来上几个,柳仙老祖是个炼虚老怪,可以确定的是只有一名炼虚妖修。 孟清瑶作战则在队伍之前,她前面还有牟恸欲和冯廉憎两名阴丹初期鬼修。而妖修的目标是墨古、尚伽娄和鬼王。开始就由牟恸欲、冯廉憎二人先解决低阶妖修,能弄死部分结丹妖修那更好了。 孟清瑶是他们的后盾,同前者的任务一样。她的修为更高,却只有一个人,主要是拖延比他们厉害的敌手。此时那些结丹妖修、化形妖者和圈灵小妖已耗费了不少精力,必然有折损。于是将他们丢给凝体队伍,展开群攻。 这时候牟恸欲和冯廉憎恢复了些力量,加入凝体队伍中厮杀…… 容诩听了一个个计划,觉得不错,可能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在尚伽娄和鬼王出关之前,柳仙一族的突然袭击是要命的,汤昙与墨古守着最后一道防线,直到他们出关。 墨古回“地府”之后,花了几天时间,做完了复杂的阵法,可以抵挡通元妖修好一阵子……只要炼虚老妖别那么快出手。剩余的时间,他在敌人可能经过的地方布置了大小各种阵法,并吩咐弟子们不要误入自家陷阱。 接下来一天,容诩盘腿与同辈一起修习养神,看起来每个人都进入了梦境,却皆是用魂力滋养自身。 而孟清瑶提高了精神,探查周围的环境。她让牟恸欲和冯廉憎在鬼门门口养神,毕竟他们是第一批作战者。 夜幕降临,夜晚是鬼修最精神的时候,也是柳仙一族的好时辰。 大家有着共同的优势,却没有共同的劣势。 孟清瑶神色一边,突然冲出鬼门,凝体鬼修瞬间站起,只听孟清瑶一声“继续!”又不安地坐回。 战争没有马上开始,安静得出奇。 几个虚茫鬼修被派了出去,就在不远处的大门边,一出就是恶魂涯。 “孟姑娘,我们还是那句话,不要墨古的命,去了他的爽灵与幽精,算是报了仇,以后个不相欠。”柳尧常说的话似客气,却是鼻孔朝天。 孟清瑶作为女子,身量矮了些,那柳尧常垂眼俯视,她抬眼瞥了一下,已然保留原意:“我们‘地府’也是如此,不交出墨古。尔等一次敢让‘地府’阴丹修者成废人,以后人人都以为鬼门好欺,谁都可践踏!” 柳尧月一听愤怒不已:“幼弟年纪尚轻,他有何错?柳仙一族平白无故被杀了亲人,连这口气都出不了,岂不是让人笑话,污了先辈名声?!” “你幼弟年轻可惜,我鬼门阴丹鬼修,千年修为就该被你们废去?”孟清瑶嘲讽道,“莫不是瞧不得鬼门有高阶鬼修,早废掉几个可少去威胁?下一次该我了,再下一次是我的两位师弟?最后我们的判官尚大人,还有鬼王?” 冯廉憎听出些什么,心理开始了准备,迎着脸笑道:“孟师兄不讲倒好,一提起我也是想不通。一个小弟子,据闻还在圈灵初期,就能劳得柳仙家主下令攻打鬼门。我看是假借小弟子之事,除了鬼门这等威胁,好让柳仙家族扬眉吐气,占尽威风罢了!” 这还真不是瞎编的!柳氏兄弟如何想不好说,那炼虚家主岂会因一圈灵弟子而下令开战?放哪儿说都不信啊! 牟恸欲为武修,他的武器是一串锁链,缠在了腰间。此时这个沉默寡言的青年静静站在墙角,一声不吭,双手已然扣了锁链,慢慢地解开,却是让人难以察觉。 “既然如此,孟姑娘,我们怕是无法谈下去了。”柳尧常退后一句,给他的妹妹使了眼色。 家主让柳尧常先礼后兵,礼是已经办到了,要开始兵了。 孟清瑶美目一转,见两者已是法器在手。她猛地后退直入鬼门大关,进入了结界之内。牟冯二人接到讯息,先发制人! 柳尧月的长鞭不见了,她怒目圆睁,瞧见了心爱武器落在牟恸欲手上。那人一手锁链一手长鞭运用自如,束了柳尧常的双腿。 柳尧常下身成蛇尾,崩开了他妹妹的武器。柳尧月则是气极,同兄长一般化为半身之蛇,以尾作鞭击打二人,来消她之恨。 冯廉憎运出他的鬼火,那薰野之火洒开燃烧,而恶魂涯枯草遍布,一烧蔓延方圆十里,燃去一干低阶妖修。那些妖者,化形之下灰飞烟灭,化形之上也是伤残几分。谁也料不到阴丹鬼修先从低阶者下手,如此的不要脸。 那些结丹妖修,也有被熏野之火伤及,有措不及防重伤者,其他多为轻伤无大碍。 柳尧月还在与牟恸欲纠缠,对方勒紧了她的蛇尾,不紧不慢地将锁链缠去她的上肢。 “休得伤我妹妹!”柳尧常大喝,冲了过来。 牟恸欲举上锁链,拿柳尧月抵挡攻击,犹如甩一把锤子,直接砸向在场唯一的通元妖修。 做完这一切,两人使了眼色,牟恸欲上前作防护,抵去一片片利刃冲击。他的魂体坚硬无比,身上仅有伤痕没有断肢,看来着重了炼体。而冯廉憎在他身后,聚齐了浓郁的魂力,此时二人互换位置,牟恸欲开始撤退。 “不好!拦着他们!” 妖修中一人话音刚落,冯廉憎放出比刚才更为厉害的火焰,这次的熏野之火,才是起到了真正的作用。 两人见效立刻撤离,一进鬼门,阵法开始启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9章 鬼门高手 柳尧月恢复了体力,往前一看,别说不见两个阴丹鬼修,连鬼门在哪儿都看不到了。 “家主深夜再来,总能等家主来再破门吧!”柳尧月不甘说道。 “莫急,这熏野鬼火便是迷人双眼,片刻便失了作用。他们仅是拿这些拖延时间,只是……” 熏野之火燃烧力也不一般,柳尧常带来的队伍,几乎没有圈灵妖修了,化形妖修也是寥寥数人。 好在结丹者无一去之,除二人重伤修养,其余再可一战。 修为不高的妖者碰上鬼火,也是无能为力。 柳尧常挥了蛇尾灭不去鬼火,尾部灼热非常。他的修为是高,却无多少神通,鬼火之中足以保身,却难前进。他也不知哪儿打听的消息,尚伽娄闭关鬼王护之,家主才得以下令让他率先攻陷。 在鬼门之后,阵法已经启动。牟恸欲疗伤,冯廉憎恢复着魂力。 孟清瑶让小半虚茫鬼修候在门边,望着阵法被一下又一下地重击。最外界的阵法可靠高阶修者的蛮力击开,柳尧常破开阵法后,他的属下直冲进来。 就在这时,上百个早已聚好魂力的虚茫鬼修,以微薄的魂术攻击崩发出电光火石!冲在最前面结丹妖修又是被当头一棒,魂术冲来力度虽然不小,但尚可防御,可这一下却击中了被熏野鬼火伤过之处,疼得龇牙咧嘴。他一看伤口,竟然开始腐烂…… 那结丹妖修身后几人比他修为要低,还跟着数名化形妖修。化形妖修就相比起来倒霉多了,个个头发烧毁,面貌不堪,衣衫肌肤被不明浊液侵蚀,痛苦不已。 听闻柳尧常去捉古墨之时,碰见过一特殊的虚茫修者,会吐出浊液,无坚不摧。 结丹修者妖瞳泛光,握住了法杖聚起妖力压缩了两团空气,发射一般朝两方袭去。他右侧气团触及那些修者炸开,虚茫鬼修脆弱的魂体被炸得四分五裂,这处一片狼藉,全军覆没。 结丹妖修看向另一侧,他放出的气团竟然……没了?挡在他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蝴蝶,虽为蝶却非妖修,鬼蝶一族,气流奉其为主,翅膀一扇气流便散开了。 怎么会没想到……竟是鬼蝶一族! 那妖修气得咬牙切齿,招呼了身后的同伴道:“你把这家伙解决了,风系斗不了鬼蝶一族!” 鬼蝶一族怕水,那妖修引来毒雨,淅淅沥沥毒害了不少修者。除了对付鬼蝶,也腐蚀了其他虚茫鬼修的躯壳。 决槐欲要逃离这里,被气流妖修挡了去处:“现在使得出你的魂力吗?看你还往哪里逃!” 孟清瑶行动了,那妖修背对着她,孟清瑶长袖勒住了敌人的脖子,越收越紧。敌人变为蛇身,长尾挥甩其后,只得蛮力翻滚企图消耗女子的力气。 “这女子是武修?!”其中一名化形妖修叹道,他从未见过同阶级修者其中一人被压着打,除非武修近了法修的身。 另一名结丹武修冲来营救,孟清瑶长袖长出老远,紧跟着一排火焰追逐袖口,直冲那那武者妖修的面门! “啊啊啊啊啊……是法修!法修啊!!!” “大家闪开,不要靠近她的袖子!”柳尧常听着那凄厉地惨叫声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出手对上孟清瑶。 孟清瑶一口气解决两个结丹妖修有些吃力,哪儿会硬碰上,赶紧飞奔而逃。 柳尧常追了上去,他知道那女人想引开自己,可如今除了那两个闭关的,就她的修为最高。剩下的不过残渣,他的那些下属随便对付就行了。 决槐脱离了危险,飞速去通知了凝体部队。 正当妖修们冲破第二道门之时,突然涌出一群凝体中期的鬼修。 “我说呢凝体鬼修跑哪里去了,都在这儿候着啊!” 凝体鬼修的数量不多,凝体中期有三十个左右。这些鬼修不像阴丹可使出大范围神通,威胁力小了不少。结丹妖修出三名初期对付三十人,化形的做偷袭,剩余的绕路直接朝前进攻。 而他们想不到的是,后面出来五、六名凝体大圆满,每个实力相当于一名结丹妖修。 余下十几个结丹妖修,他们有八名初期结丹,四名中期结丹,两名后期结丹,一名……结丹大圆满。他们把所有的初期妖修留下了,剩余的去追赶其他修者。 容诩和同辈商量一番,他后退一步悄悄离开,加入了凝体后期和初期的队伍。 “容师兄,你不在前面应战吗?”那凝体后期修者问道。 “待会儿有妖修破开阵法,是四名结丹中期修者、两名结丹后期修者和一名结丹大圆满,初期都在对付前面的同伴。” 容诩派出两名凝体初期的鬼修,其中一名去瞧瞧牟恸欲和冯廉憎伤势如何,顺便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另一位通知后面的墨古与汤昙,准备接手一名结丹大圆满和两个结丹后期的妖修,可能还会再加两个中期的。 汤昙和墨古,必然对付不了那么多人的,所以到时候把“牛头马面”叫来。 如果容诩能赶到后面,他还有个办法。 他们身前的阵法破开后,十几个凝体后期鬼修成主战力,五十多个凝体初期效仿了虚茫部队的群攻战。 只是他们面对的妖修,一个个皆在结丹中期以上。 “留下两个中期的,其他跟我走!”结丹大圆满的妖修带着人不耐烦地冲出重围,顺手打死两个凝体初期鬼修,同捏死两只蚂蚁一般。 容诩瞄向五个背影,冰针直击余下的两名结丹中期妖修。刺寒投入脊髓,阴毒之气渗了进去! “这……是什么东西!” 那火系妖修两手附于两人伤口,用炎火热气散去了他们体内的寒:“这术法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一段时间内起效的,就是不用炎火也能恢复。” 但是,凝体后期和初期的队伍里,混进来了凝体大圆满,背着一把长剑,却能发射冰针,是剑修还是法修? “这小子我来解决!”其中恢复了伤势的一人,似是要报这一针之仇。 “那你留下对付这小子,其他人跟我走!”结丹圆满的妖修带着其他人离去,留下凝体大圆满的容诩与另一名结丹中期的妖族。 容诩见那些人走远,也不废话,运起数枚冰针袭去。这次妖修有了准备,掀土而出,石墙抵挡了冰针的锐刃与寒意,瞬时将其包裹融了去。 妖修操控泥土在行,应是土系单灵根。他的妖力钻入脚下这片土地,石针破土窜出一丈,容诩若是躲得慢些就会被穿体透过。 躲避石针全靠反应,容诩便御风空行脚不着地。地上的石针疯狂生长起来,似成了狰狞的藤蔓。容诩抽出魑蛇骨剑,削去了藤蔓,石针被切二段,即成死物。 “你这把剑……”妖修双眼赤红,嚼穿龈血,容诩的这把剑更是激起了更大的仇恨,那已断去的石针重新长成尖锐,一根根从地里拔起。 妖修指明目标,那石针追逐容诩而去。容诩自凝体圆满,手中魑蛇骨变得些许绵软,一挥之下剑身略弯。他旋剑搅扫,剑身若真蛇蜿蜒爬行,搅去石针的攻击后留有余震。 容诩打算拿魑蛇骨剑试用,却非蛮力拼击,他把冰寒之气藏入剑中,一削之下划出剑气,带来阵阵阴风。 妖者不是武修,也就拿法术抵挡。他想速战速决,便运出了妖力聚泥成团,凝出一只坚硬的石怪。 这场景好像墨古对付金丹道修的鬼火蛟龙,只是石怪身长如蛇,却是腰粗肚肥,丑陋不堪,哪儿有鬼火蛟龙的威武雄姿。 石怪嘴里长着石针,一张嘴要把容诩吞没。练武者身姿轻盈,侧身转腰避过每一重攻击。 石怪没有血盆大口,它的嘴是一个黑洞口,看起来恐怖又可笑。容诩见那张大嘴时刻期待着自己,于是一脚踏上石怪肥大的肚皮,另一手凝起了冰团投掷其中。 怪物如愿以偿吃进了东西,却不是自己想要的。圆润的冰团在怪物腹中变得棱角分明,张出巨大冰针从内部穿透石怪的身体。怪物体内较为柔软,应还是泥,妖修重视了外壳坚硬而忽视了体内。 冰针自柔软处突袭破出,把怪物的身体扎来好几个洞。容诩以蛇骨剑刺开,剑气钻入洞内肆虐,在石怪身体里自由刮划。 妖修见控制不了怪物,弃之脱身,此时怪物却自己乱动不分敌我,在地上翻滚砸出深坑。 容诩又是两道剑气,一削一劈,一剑朝妖修削去似是挑衅,一剑劈了石怪的腹部,力度不大没有劈开。见石怪倒在地上,容诩瞥了敌人一眼,竟开始撤退。 妖修怒极,一脚踏上石怪的身体就要追去,突然脚下的东西“砰”地炸开,竟是肆虐的剑气破开石身,那暴虐混乱的锐刃直接袭击上面的人,试图搅碎他的身体。 突来的剑气团让妖修来不及应对,他躲过了剑气团中心,却被擦边的利刃硬生生削去一截手臂。 “别让我抓到你!别让我抓到你!!!”他捂着喷出血液的臂膀,变成一条巨大蟒蛇,一双竖瞳凸出,蛇信吞吐,粗肥的腰身拍击卷石,下了一场石头雨。 容诩的蛇骨剑张开,石块轻易挡在之外。巨蛇看了更为愤怒,粗重的尾巴朝容诩劈来。 容诩将蛇骨剑收紧,那剑身变得细窄而尖利。蛇尾拍下之时,他的剑尖竖直相向,骨剑刺穿鳞片,蕴在剑身中的冰寒渗进伤口,魂力侵入在巨蛇体内凝成一团冰,为类似对付那石怪的方法。 “贼子!若非用我祖先之骨制剑,凭你本身实力,我高出你两阶修为,你能奈我何?” “论修为,不过差一阶罢了。”凝体圆满相当于结丹初期,容诩就差临门一脚成阴丹,对付个结丹中期没什么。 他当初是攻击剩下了结丹中期妖修,是为了惹怒他们的兄辈,最好派个后期结丹妖者,但这个妖修硬是留了下来。 “神通形态夸张,力量实在一般。”这是容诩对这妖修操控的石怪给予的评价,模样丑陋不说,仅凭着巨大的外观撕咬对手,也不过吓唬一番低阶修者,一旦实战缺陷必露! 冰团成刺球四面八方窜出,捅开了血管冰刺浸红。 巨蛇一声咆哮,张开血盆大口俯冲过来,它尾部的寒冰蔓延结出,慢慢地凝固了血管,一半的身子遭受了侵蚀。 “好像听到了老三的嘶吼声,他对付那个凝体大圆满会有事吗?” “他的神通再怎么不稳,也不至于一个凝体鬼修都打不过。”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0章 妖修围剿 “我的修为……分明比你的高……为什么我去不了体内是寒毒,为什么……杀不过凝体鬼修……” 容诩俯视着他,寒冰冻结包裹住了大半蛇身,妖修的行动越来越慢,扭曲地甩动着身子,直至冰寒刺骨侵蚀了他的七寸之处。 容诩结束了这场战斗,牟恸欲和冯廉憎赶来了。这两人浴血而来,衣衫带着腥味的斑驳,就连眉间额发也沾上了红。 “前辈……你们……” 冯廉憎面色不佳,好像又用了不少魂力。牟恸欲看上去稍好,如果不看满身割伤的话……牟恸欲的伤口有些露了红肉,他说都是外伤,可修养一段时间恢复。 冯廉憎眼尖,见那冰冻巨蛇趴在乱石堆中,一眼瞧出了是妖修高手中的一员:“容师侄,那个结丹妖修是你做掉的?” “不过刚入中期的妖,根基不稳又是轻敌,神通薄弱却过于自大。”容诩说的是实话,但这样的妖修,也不是其他随便一个凝体大圆满都可解决。 这点两人心里清楚,容诩大概是汤昙之后,鬼门第二个脱颖而出之辈。 “有多少名妖修去找墨古和汤昙了,敌人修为几何?” “共四名妖修。”容诩一一报道,“一名结丹中期,不足为惧。有两名结丹后期比较棘手,结丹大圆满的妖修最难对付。” “要不我先过去。”牟恸欲说道,“我这里没什么问题,冯师弟还是准备一下,你的熏野火很重要。” 冯廉憎道:“那边有阵法,那个通元妖修不在可以支撑好一会儿。刚才我们路过解决了初阶结丹妖修,耗费了不少魂力,直接去怕是给人拖后腿。” 他没有提到两个结丹中期的妖修,应是看威胁所在直接来了这。六个凝体大圆满面对的是八个初阶结丹,而圆满凝体以后更可能成就阴丹。所以他们在力量有限之下,先帮了凝体大圆满。 但结丹中期的妖修一旦战胜,就会沿着这条路寻过来,必然会碰上两位阴丹前辈。到时候两位若是修养好了,对付他们胜算不小。 “那我先过去,我还有余力。”知道了答案后,容诩把蛇骨剑收回鞘中,直往阵法中心处赶。 阵法中,汤昙只身盘坐于其中心,他垂目俯看印刻在身前的复杂纹路,连一个视线都不留给阵外的敌人。 “汤昙,你告诉我们墨古的据点,我们就不在这儿烦你了!就算破不了阵法,也可将你们的老窝端了!”结丹圆满的妖修带着他队伍预要开战,却是被拦在阵法之外。 他们的目的本是墨古,汤昙为鬼门脱颖而出的后辈,又是剑修,他让结丹中期的妖族注意着。可今日一见这小子进阶了阴丹,要是碰上修为不够的小辈恐怕吃亏。好在碰上的是结丹圆满的妖者,才有足够底气上前威胁。 可还没对上战,被阵法圈在外头进不得。这些阵法除了挡去路,还遮掩了视线,墨古必然藏在他们看不到的其中,所以才逼问汤昙。 墨古生前在阵法世家,懂阵法的修者很少,更别说妖族不通这些。这里没人懂阵法,破阵只能蛮力。这儿的阵法阻碍比之前更为坚韧,柳尧常不在,唯有那结丹圆满妖修破阵,一击一击试图打碎屏障。 “师尊何时来?这样下去要弄到天亮了!”一名结丹妖修说道。 “看时辰也快了,师尊一来就把这里夷为平地!” “对付这些家伙,还要师尊劳驾?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汤昙动了,他右手印上地面那酷似掌面的图案,阵法中蓄的幽冥火自屏障内燃出,妖修等人一下退至十丈之外,那名结丹中期的妖修反应不及,被火焰着了一只胳臂。 “快砍了它!”头领妖修喊着,却已来不及,火舌沿他的臂弯往上攀爬,那人整个身子被卷入,如一张蓝紫色的巨口张嘴吞食,将其搅碎咽下。 “墨古竟然把幽冥火藏入阵法中,我怎么没听说幽冥火那么厉害的!” 头领妖修看着恢复原样的法阵,回想着鬼火的异样,说出了他的猜测:“幽冥火为常见的偏阴鬼火,阴丹鬼修不屑于使用。鬼火至阳为绯,次而肉红,中为白。偏寒如幽冥,也是浅青。极寒则蓝,愈寒愈深,寒到极致若如石青。” “可我们刚才看到的……” 头领妖修继续说道:“紫色为鬼火中的异火,如鬼王的烟寒,寒中带刚,燃可爆裂。异火是鬼修生前留下的踪迹,墨古的异火掺和在幽冥火内,说明他的鬼火需要其他火焰辅助。” 容诩一来就见那几个妖修聚在一起讨论些什么,一时并未发现多了个修者。 容诩偷偷把自己藏了起来,于几颗槐树之后,那些妖修无法在深夜看得清晰,但容诩作为鬼修,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 “要是没这阵法,汤昙早就死在我们手里了!”一名妖修忿忿说道,却不敢再靠近那阵法了。 这时候容诩感到有阵法波动,竟然有另一股力量在攻击阵法。他未反应过来,那通元妖修竟是赶了回来。 “差点中了那女人的调虎离山,你们现在怎么样了,墨古没有出来吗?”柳尧常看上去很轻松,孟清瑶应没与他正面冲突,可能不久又会赶来。 这阵法时间拖延得正好,牟恸欲和冯廉憎的伤势也差不多了,到时候添两个阴丹初期鬼修,加上阴丹中期的孟清瑶,尚可有一点点希望。 加上墨古闭关之后出来,也是阴丹中期了,大家联合起来,便有了一战之力。 墨古在鬼门中实力排前,却一直不现身,只有临时突破的可能。 而柳尧常已等不及,想赶在他师尊之前冲开法阵。有通元妖修出手,法阵明显开始动荡,汤昙有些坐不住,眼珠左右转动查探些什么。 汤昙应是等墨古,即使墨古出来也没多少胜算。容诩现在若是出头阻止,便是必死无疑,他还没自信到对上通元妖修可全身而退。 法阵的最后一道防线破裂,汤昙突然站起身,拔出寒铁剑应战。到法阵被切开一个口子,他先下手为强劈出一道剑气,袭击其中的结丹中期妖修。 只是汤昙没能如愿,柳尧常以妖力震荡,那股剑气因阻碍而懈怠,让那名妖修及时反应了。妖修不敢正门迎对剑气,堪堪一躲擦过发鬓,利刃击于他身后的槐树上,正是容诩躲藏之处。 容诩见汤昙出手了,自己也不必再藏。他暂不拔蛇骨剑,便凝了冰针现身出来。 其中有妖修立马认出了他:“你怎么在这儿,我师弟呢!” 结丹中期妖修对付凝体大圆满不在话下,这只是妖族的认知。鬼修是最为奇怪的修者,比其他修者更难陨落,杀战更是无所顾忌。 “是你!”柳尧常认出了他,想到墨古与此人甚为交好,“凝体小鬼,你可知墨古在何处?” “我本为凝体小鬼,怎会知晓如此秘密?”容诩微抬眼,顺着对方的话,回应了他不满的答案。 “你们二人不知,就为他陪葬去吧!”柳尧常运起浑厚妖力,直击地下层面,“我不信,把鬼门掀了开,还能找不到那家伙在哪儿?” 那股妖力翻滚于地下,泥土开始掀起,恶魂涯中地动山摇,山体斜塌。 汤昙不再以剑气作战,竟是冲向那些妖族,企图近身肉搏。 其中一名妖修已化蛇,身子却很灵活,蛇尾摆动翻滚,如一条粗长舞动的鞭。对方暂打不着汤昙,却可以拖延时间,击打地面。 另一边几个妖修把汤昙困住,汤昙见前后无路,便举起宝剑运转了魂力,身上燃起了血红色的火焰。 “鬼火有那么炎热吗?”几个妖修倒退一步,未知的东西总归有些可怕。 至阳鬼火对付妖修不知有没有用…… “这玩意儿是他们对付同类的吧!既然是热的,说明可以浇灭吧!”一妖修法杖扬起,一条水龙翻卷袭来,包围着汤昙越绞越紧,似乎便是蟒蛇猎食之举。 血丰火未灭,水也未蒸,这水龙色泽却变了。只见血丰之火融进水中,在水龙身体内燃烧起舞,像是狠狠在那妖修脸上扇了一巴掌。 “至阳鬼火吗?”柳尧常停止了动作,扔给那妖修一只白玉瓶,“师尊要我带来的东西,他老人家说鬼门必然狡猾,这东西鬼王都要忌惮。” 容诩眼皮一跳,他预料到这是什么了。 妖修拔出了瓶塞,忽地穿出火苗,他吓得玉瓶落于草垛:“这是……” 汤昙瞳孔一缩,躲闪不及,被火焰烧着了衣襟。 那些妖修唯恐被烧着,一齐散开,他们认定汤昙必然灰飞烟灭。 “接下来该你了!”柳尧常转身对容诩说道,他本要动手,一股不明由来的力量让他僵住了。 “贼子,休得伤我同门!”孟清瑶人未到声先至,之后她带着牟恸欲和冯廉憎现身,三个阴丹鬼修出现,让这场战役的天平动摇。 “臭女人,我倒还想找你算账呢!”柳尧常五指成利爪,指甲尖长,比鬼修更像恶鬼。 本该一触即发,墨古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你们,让我来!” 只见在原来的阵法旁浮出纹路,于地下开出个小洞,墨古从中移出现身,果不其然,此时他的修为…… “刚才那股力量,果然是……” “我刚突破,阴丹中期。”墨古淡淡说道。 “现在尚可一战了,柳尧常!”孟清瑶笑。 柳尧常也不慌,他看了看天,忽然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我们今日,就把鬼门灭得一干二净……师尊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1章 黑白无常 “哈哈哈哈哈……我们今日,就把鬼门灭得一干二净……师尊啊!” 他在喊师尊? 一干鬼修皆是抬头,只见夜空划过一颗绿色流星,即将隐没于山头,却又折转回来。 孟清瑶道:“我听闻柳仙家主今夜要来。” 冯廉憎道:“鬼王陪尚大人闭关中,要不要叫他们?” “叫了也没用,闭关失败,尚大人还是阴丹圆满,加上鬼王远远斗不过炼虚妖族。除非他现在就可进阶胎息,还可让柳仙家主忌惮两分。” 墨古本想说把柳尧常留给他,可又来一炼虚妖修,如果鬼王和尚伽娄不出来,这鬼门怕是要灭了。 流光闪烁,这颗流星愈发靠近,愈是看清了天上的修者。 孟清瑶道:“柳仙家主带了坐骑!” “躲开!全散开!” 这一声让人心惊肉跳,孟清瑶等人直接跳开,容诩退步十丈之外。 也就是下一刻,绿色火焰燃烧了他们方才落脚之处。 柳尧常第一个反应过来,瞪着汤昙道:“鬼修遇上三昧真火,竟然还活着!” 墨古笑道:“不愧是赤凌神通!” “那绿色的火焰是何物?” “是妖修大能才可驱使的枯木火,火焰遇什么烧什么,就是无法燃烧植木,所以对植物成精的妖不管用。” 炼虚妖修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甚无威严。他垮在墨色蛟龙身上,以一种尴尬的姿势趴睡着。他的双眼睁着,眼珠转了转瞧完了周围的场面。 “有些可惜,刚才竟是一个都没烧着。”炼虚妖修两只手压在蛟龙身上撑起来,坐直后又伸了个懒腰。 刚才的绿火没有瞄准谁,一烧下去恐怕其他妖修也不保。 柳仙家主回顾四周,脸上表现出明显的失望:“凌空这家伙,也不出来迎接我一下……” “师尊,鬼王凌空和判官尚伽娄,他们好像都闭关了。” “两个都闭关?是怕其中要突破的修者,会有我们来打断修行,所以找了另一人护法吧!” 剩下的妖修瞬间有了底气,似乎忘了古墨杀过同伴之恨,开始追问鬼王和尚伽娄的下落。 汤昙又给全身灌上血丰,寒铁宝剑也被附上火焰,挥舞之下连剑气带火,一些修为不高的敌人有些退缩。 墨古对幽冥火焰运用更是得心应手,双臂展开火焰化为翅膀,可在空中一战。他本是冲着柳仙家主去,被柳尧常挡下道:“真是自不量力!你可不配与我师尊动手!” 孟清瑶与其他两人对付零散的妖修勉勉强强,只是他们看着柳仙家主不似要动手,像是等着看好戏。 “没有凌空,也没有尚伽娄,鬼门就剩下一群废物了!”柳仙家主赤足往蛟龙头上一翘,竟是仰着躺了下来。蛟龙低头翘尾,还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真是无聊,没意思……”柳仙家主没有把在场任何人放在眼里,更没有要帮谁的样子。看来他只想等鬼王或者尚伽娄,其他人让他出手真是没必要。 墨古一人对上通元妖修还是很困难,孟清瑶打头对付那结丹大圆满,剩下的交给牟冯二鬼。牟恸欲和冯廉憎都是阴丹初期,加上汤昙共三名,对上两名结丹后期的妖族,还有一战之力。 汤昙为剑修,牟恸欲体修,而冯廉憎是法修,三人展开了策略。 汤昙速度极快,吸引了敌人视线,血丰火焰邪气阵阵,剑刃劈开了空气,又似燃烧了风,灼热的剑气婉转了弧度,化为好几个幻影。其中一名妖修顾着躲闪,另一名举起法杖,试图寻找真实的攻击来源。 就是现在,冯廉憎祭出熏野之火,朝着两名妖修飞舞扑去,顿时撒开迷雾看不清战局。不久前就尝过熏野的苦头,两名妖修直直后退,半点亏都不吃。虽无伤势,却有鬼雾蒙了眼,看不到敌人的动作。 “糟糕!那时候我们该冲向前,一后退便中了计!”法杖妖修瞬时反应过来,决定先下手为强,又是拿出装有三昧真火的玉瓶,来个火烧火! 冯廉憎一见有刺热红光,脸色不妙:“忘了对方手里还有三昧真火,我的熏野坚持不了多久!” 汤昙神色慎重道:“还来得及,在迷雾消散前让他们吃个大亏!” 那道剑气凝实了,被血丰包裹堪堪穿梭出真火的温度,突然窜出了火舌轻舔了下那柳仙的水蛇腰,焦烂气味混着浓烟直往上空冒,那炼虚妖修都注意到了。 汤昙等人胜算变大,而另一边,墨古单手撑地,衣衫破烂不堪。他的幽冥火难以烧伤柳尧常,更不让容诩拔蛇骨剑。柳尧常想让两人说出鬼王和尚伽娄的下落,不忙着杀人,要是让他看到魑蛇骨剑,怕是怒急之下直接抹杀。 容诩更不用说,他的冰针无法碰触通元妖修的妖力屏障,想用寒冰包裹或是利用寒毒,全都失败了。 用尽魂力也无法伤到柳尧常,就是拔剑也没用,墨古不必如此担心,他的法术比剑术高明。 “墨古,你要再沉默一阵,我就挖去你的双眼。这种魂体上的伤害,要很长时间恢复吧!”柳尧常一脚踩在墨古手上,还碾压了一番,“砍你的四肢,挖去你的眼睛,让你听你同伴的惨叫声如何?” 鬼修对疼痛不太敏感,可这动作却是屈辱非常。柳尧常见容诩一瘸一拐走来,嘲笑道:“就你这点修为还想救人?” 容诩的步子相当艰难,他从一具妖族尸体上捡了一把剑,摇摇晃晃走来。他突然像是被什么绊倒仰面在地,正好与墨古摔成一排,柳尧常一见仿佛寻到了乐子,哈哈大笑。 容诩这一摔实则故意,墨古正巧看到他的脸,见他的口型说着“睡去”。 他反应不过来,要紧关头让自己休息吗? 容诩接下来的口型,让墨古犹豫了,可这办法虽然损,却成了唯一胜算的希望。 柳尧常见墨古支撑不住,头撞到地面,四肢绵软不动了。他踢了踢墨古的身躯,躯壳随着动作晃了两下,竟真的没了知觉。 “鬼修有那么脆弱吗?”柳尧常弯下腰,想探个究竟。这时候,眼下的身躯突然动了。 不止动了,那乌黑的长发变得霜白如雪,他一抬头,见那原本的白瞳成了墨珠。 “身上……好难受啊……”剑修的意志更为强烈,古墨承受过更痛苦的,这些对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 “古墨……你竟然这时候出来!”柳尧常指着他,把愤怒和惊讶都写在了脸上,“果然和鬼门勾结了,不但护着你们,还派你出来战斗!你们一体双魂,莫不是‘地府’的黑白无常吧!” 古墨见容诩递来了剑,质量普通却也够用,也一下明白这时候放他出来寓意为何。但是不得不战,自己和墨古命运相连,那家伙散了他的魂也必灭! “好啊!既然你出来了,就受死吧!”柳尧常袭来的一瞬,古墨便迅速拔剑。 柳尧常的招式法术绵里藏针,看似柔软轻盈,却是毒辣非常。而古墨一剑一招都十分霸道,剑气直中命门不留余地,身上添了伤也不怎么避着,不断进攻。 对这种不要命打法,柳尧常有些头疼。古墨的伤口掺杂了妖毒,有些溃烂,也却因为躯壳的主人暂为魔修,妖毒遇上更污秽的东西,止步不前,所以并无大碍。 柳尧常祭出了法宝,是一张晶莹剔透的格网。容诩一眼认出,那是坚不可摧的卷仙网,一旦张开范围特别大,无法躲避。卷仙网的丝线由黑金古蚕丝制成,除了柳仙血脉的蛇骨可催断,其他没有任何记载能克它的东西。 柳仙血脉的蛇骨,还在他的剑鞘中。 容诩随时要拔剑,但古墨战意不停,要是他输了,散的是两个魂魄。 古墨可能赢不了,因为容诩认得卷仙网,知道它的威力……那曾是引纹的法器。 不知如何落在妖族柳仙手里,桐门败落之后,道修宗门和魔修派别闯去争抢宝器丹药,怕是也有妖族混了进去。 “任你们本事再大,也逃不过卷仙网的厉害!”柳尧常撒开丝网之后,铺开布满恶魂涯上空 ,这样谁都逃不了。 黑金古蚕丝得来不易,桐门引纹斩杀吃杀修者的通元巨蚕,从其洞府内抽出蚕丝,根根粗若竹筷,色泽银白透亮。引纹炼宝,容诩跟随,炼化由师父完成,容诩将炼好的蚕丝编成疏网。 可是法器已经完成,疏网也无法拆散,容诩却是知道,只要斩断其中一个结,卷仙网便会无法成形。但是,斩去那个结的,必须是他手中的魑蛇骨。 古墨双腿微曲,忽直而蹬,一下窜上空中,举起那把普通的剑一顿乱绞。剑刃与蚕丝撞击,像是兵器互相冲击,古墨感到了一股阻力,根本没法切断,连剑气加身都是如此。 墨古看了看正在作战的汤昙,又回头瞧了眼容诩。他朝容诩勾了勾手道:“你,把剑借给我用用!” 伸展到那么大的卷仙网,让古墨去削,不知削到何时,不如容诩自己来,他知道网的死穴在哪儿。 他把手伸向背后,握住剑柄抽之出鞘。剑身若蛇的脊柱,一出则微摆摇动,剑尖纹路似一只张口的蛇头。 这把剑一现身,柳尧常怒意滔天,他通红了眼嘶吼谩骂:“贼子小儿,竟是杀我先辈魑蛇,还抽了脊椎筋骨制成法宝,老子要让你们通通魂飞魄散!”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