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请留步》 正文 第1章 初遇太子1 大寒,漫天飞雪,天地一片苍茫。 百花宫中,皑皑白雪压谷,肃肃北风,四目都是无法直视的白,偶有凸起的朱红色阁楼如明珠点缀一般在山间。长廊如月湖,延绵而去,两旁寒梅齐放,淡黄如新月,血红如珊瑚,玉白如珍珠,正是一片大好风景。 长廊之下,有人低着头急匆匆而过。偶尔有好奇之人抬头望向探梅园中挂着的那飘荡的人影,惊得面色煞白,如同见了鬼一般立刻垂首,步子更加快了些。 探梅园中,有一素衣女子手脚被捆住,悬挂在枯枝之上。 那人乌发如墨,白衣如雪,峨眉似柳叶微微上挑,万千风情尽在眼尾。她苍白着脸,双目紧闭着,清丽绝伦的脸上眉头紧皱,隐有痛苦之色。 她羸弱的身子就这样被高高挂着,如同纸鸢一般在寒风中摇晃着。不知她在那里挂了多久,她的唇干裂出血,手上脚上全是被绳子勒出的血痕,意识慢慢聚拢,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张开,清冷如这漫天风雪。 疼,钻心疼。寒意像是刀一般,钻进骨头里。 “十三小姐这是怎么了?”有过路的年轻宫娥于心不忍,皱眉问道身边的人。 那人惊恐的埋下头去,扯了扯那发问的宫娥,低声道:“别管闲事。” “可是我今晨路过这里,她便已在这儿。如今三个时辰已过去,这外面天气这般寒冷,十三小姐身子又这般羸弱,可如何受得住?” “十三小姐得罪了三小姐,三小姐罚她也是应该的。谁让她是个——”那两个字却被生生咽了回去。 “可十三小姐凡胎体质,不比神仙受得住风寒。难道三小姐就不怕出人命吗?” 那圆脸的宫娥花容失色,急忙正色道:“住嘴,你不知道花君生平最厌恶的便是‘凡胎’二字吗?你这话要是让主子们听到了,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那年轻的宫娥吓得不轻,嘴唇蠕动,看了苏绝一眼,面露不忍,却终究是低下头急匆匆的离开了。 苏绝听着那宫女远去的脚步声,唇边荡开一丝凄楚的笑意。 这百花谷里,人人避她不及,又有谁来救她?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刺骨的疼。耳廓一动,却听得有一人快步向这边跑了过来。 “十三小姐,奴婢救您下来!” 苏绝刚睁开眸子,眼前便出现了一个身着蓝色宫裙的小仙娥。她眼眶发红,指间一道金色光芒,化作利剑将她手上的绳子隔开。苏绝整个身子快要坠落到地上的时候,却被那小宫娥接住。 落日的余晖温热,苏绝伸手挡了挡。那小宫娥红着眼,一滴眼泪“啪”的落在苏绝脸上。 “十三小姐,您没事儿吧?” 苏绝仰头,声音虚弱,“你是——?” 那小宫娥松了手,跪在雪地上便冲她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道:“求求十三小姐,快救救细细姐姐吧!” 苏绝闻言一怔,“细细?” “十三小姐,今日下午些时候细细姐姐冲进三小姐房间,求她放您一马。她在三小姐门前足足跪了两个多时辰,却被三小姐身边的丫头一盆冷水逐了出来。细细姐姐气不过,哭着说要去找花君主持公道。可是今晚乃花君百年一次的群芳宴,这四海八荒的神仙们都在这里,细细姐姐此时跑去只怕是” 小宫娥抬起头来,只见对面那女子面色瞬间煞白,伸出手似乎想要安慰自己,可是手却微微发抖着,重重落在她的肩头。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起身。” 苏绝站起身来,眼前一花,险些栽倒在雪地之上。她咬咬牙,狠狠吐出一口气来,告诫自己关键时候一定要冷静,细细还在等着她。 那小宫娥泪眼朦胧:“十三小姐”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已经化作一团烟雾散在眼前。 正文 第2章 初遇太子2 百花谷向来是群花之地,春日赏花,冬日赏雪,各有千秋。独独谷内有一处瀑布,一到深冬,便会凝结成冰,悬挂在白雾般的月色之下,犹如巧夺天工的画卷。花君便皆有此为名头,邀请各路神仙齐聚一堂,赏这百花谷里的漫天雪景。 这一天是百花谷最热闹的一天,车水马龙,天上不时飞来精致的马车,还有那些漂亮的坐骑,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神仙。均排成一列等待入场,两侧宫娥候在一旁。大殿里丝竹声乐齐齐上阵,脂粉香气扑面而来,薄纱水袖翩翩而舞,一派祥和繁华之景。 天色渐暗,百花谷里点起了无数的宫灯,蜿蜒如星火。 如此寒冷的天气,苏绝额前却沁出了冷汗。 细细怎会如此沉不住气。 她在自己身边服侍了近千年,难道还不知道父君的脾气?父君向来最厌恶她,何况今日又是群芳宴,父君本就打算今日将二姐苏妙语引见给太子殿下,必是抱了求亲的念头。若细细此时去找父君,父君恼怒之下,非将她们主仆二人逐出谷去不可! 百花谷里的人虽然对她苛刻,可至少也算是一个落脚之处。她一个凡胎,怎么能在仙界之外的地方生存? 苏绝手心里都是汗,急匆匆的跑去大殿。谁知还未到大殿处,便被府兵拦住。那府兵大约也认得她,却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道:“十三小姐,今日百花谷群芳宴,花君特意嘱咐无关人等不得进入大殿。” 苏绝急得脸色通红,“我我的丫头走丢了,我能否去大殿里找找?” 那府兵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微微一笑,眼底是遮不住的嘲弄。 “请十三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苏绝却在人群中瞧见了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青色锦袍,白玉束发,郎朗俊容,她冲那人招了招手,叫了一声:“六哥!!” 苏夜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见着苏绝似乎有些惊愕,“十三,父君不是说你身染疾病不能下床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苏绝闻言一怔,自己何时身患重病了?莫非父君是不想自己出现在群芳宴上,才以此作为托词吗? 苏绝顾不上其他,问道:“六哥可看见我的贴身宫娥细细?” 苏夜致皱了皱眉,“这满院子都是人,我倒是不曾注意过。出什么事了?” 苏绝淡淡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六哥若是在殿内瞧见了细细,一定尽快将她带出来。我就在大殿旁边的林子里等你,六哥万万不要忘记了。” 苏夜致有些妖媚的眸子轻扫府兵,语调不高却自有威严,“你既有急事,何不自己亲自进来?你是百花谷堂堂十三小姐,难道还怕有人拦你不成?” 那府兵立刻跪在苏夜致脚下,毕恭毕敬道:“禀六公子的话,花君特意交代过,十三小姐身染重疾,不得踏进殿内一步。还请六公子” 苏夜致气得脸色一变,“放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的小十三好生生的站在这里,哪里有病?” “这” 苏绝扯了扯苏夜致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六哥的情意我明白,只是父君向来不喜我出现在众仙面前。我若是去了,父君定然连你一同责罚。” “他罚便是了,我还怕了不成?” 苏绝淡淡一笑,“六哥别和下人们置气。本来我也不是喜欢热闹之人,你且记着我交代的事便是了。” 苏夜致闷声答应了,似乎还不解气,冲那府兵道:“我听说岚水旁风景好得很,等过了今夜,我就让你们两在那儿过几天清闲日子如何?” 那府兵垂下头,不敢发一言。 岚水河边只有一条河,四下都是荒野,枯燥无趣得很,哪里是什么好差事! 可是这六公子护着十三小姐,他们做下人的又怎么敢说一个字。 正文 第3章 初遇太子3 苏绝在大殿十几米远的假山处等着。从假山缝隙往外看去,刚好能将来人的面貌看得清楚,这进进出出的人里,为何总是看不见细细的身影? 那个丫头,到底去了哪里? 夜色更深了,大殿中人影重重,斛光流转,中央舞女群群,身着薄纱翩然。这般冷的天气,也只有这些仙女们不怕冷了。苏绝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热气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依然盯着那大殿之处。 宫灯有微微光芒投射过来,暖风熏人醉,苏绝背对假山而立,却瞧见众仙的目光都落在了对面那高约数十丈的瀑布之上。 那瀑布结成了凝冰,如断开的水晶珠串,月光徐徐而下,一如散开的白雾。那结成的白冰之上,缓缓生出了几朵冰花,犹如长在土地里一样,在月色下泛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苏绝叹道,这世间竟有如此奇景。 她看得有些入神,全然没有注意到背后传来的那细微的脚步之声。直到那淡淡的酒香猛地窜入鼻尖,苏绝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转头,背后却有人紧紧抱住了她。 这人是谁?竟敢在百花谷里如此胆大妄为。 苏绝生怕惊动了父君,所以不敢叫喊。只能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那人死死抱住了自己。背后的人身材高大,似乎喝了不少酒,酒气熏人,混合着一丝丝清冽的梅花香气直窜苏绝的鼻尖。 必然是从探梅园赏梅而来。 会是谁? 苏绝还未开口,就听得那人轻笑出声,“月儿,你在等我吗?” 话音刚落,那人凉薄的唇便落在了苏绝的耳垂上。温热的触感袭来,让苏绝忍不住身子一颤。 随即一双火热的手抚上了苏绝的脖子,缓缓往下,滑过衣衫落在苏绝的胸口。那人粗重的喘息声落在耳侧,似乎情难自禁一般,狠狠咬上了苏绝的后颈。 苏绝吃痛,却仍旧是不敢动分毫。 暗黑的光线之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隐隐约约瞧见了那人精致的轮廓以及那双祥云暗纹的黑靴。 这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月儿,月儿”那人低低的呢喃着,似乎醉得神志不清。苏绝死死咬住唇,心里却飞快闪过无数个主意,怎么才能不被人发现干脆利落的处理掉眼前的男人呢? 下巴一痛,被人狠狠捏住。苏绝头一转,刚好那人的唇便落在了自己的唇上。苏绝脑子里“嗡”的一声,有刹那的空白。那男子吻得粗暴,大手抓住她的脖子,迫使她仰头迎合他的碾转反复。唇齿撕咬,苏绝吃痛,闷哼了一声,那人柔软而火热的舌头却瞬间攻城略地,占领她所有领地。 苏绝眉目一冷,很快反应过来。这男子应该是在席间喝了些酒,那酒闻着有些怪异,似乎加了些别的什么东西。莫不是中了什么邪毒? 耳垂一热,有一物滑落颈间,顺着衣物往下掉到了地上。苏绝正要动,那男子却紧紧抱住了她,将她抵到了背后的假山墙上。 该死,竟敢得寸进尺! 不管其他,趁那男子意乱情迷之时,苏绝的银针从袖口滑落。手上用力,两指轻挑,轻轻刺进了那人的商曲穴。 那人浑身一震,一双眸子陡然瞪大,在暗黑的假山背后发出幽暗阴冷的光。他狠狠呼出一口气来,似乎神志清醒了不少,死死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道:“你你是何人?为何杀我?” 苏绝眉头一皱,她不过是想让他清醒一下,怎么变成了要杀他? 下巴处传来咯咯作响的声音,苏绝闷哼一声,咬破了舌头却死都不发一声。 听得对面那人狠狠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我乃” 正文 第4章 初遇太子4 话音刚落,眼前那人缓缓倒地。苏绝蹲下身去探他的鼻息,确定他完全昏迷之后,才敢踢了他一脚,冷笑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趁醉非礼小姑娘。” 背后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苏绝一惊,厉声道:“谁在那里!” “小姐!”一声惊呼,竟是细细寻她而来。 苏绝快步上前,细细急忙跪在她面前,几乎快要哭出声来,“小姐,您还活着。奴婢没用没能见到花君,替您讨回公道。是细细太不中用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小姐四小姐那般欺辱于您。” 苏绝扶起细细,替她拭泪,神色动容,“你平安回来就好。三姐四姐再为难我,却不敢伤我性命。倒是你这般冲动,今日若是真见了父君,父君定然不会轻饶了我们,那这样岂不正如了三姐四姐的意。” “可是小姐奴婢实在是忍不了了。他们怎么样对细细都可以,可是小姐毕竟是花君的骨肉,他怎么能将您丢在这百花谷里便不闻不问了呢?” 苏绝眼光黯淡,不再言语。 “是细细没用,就连花君的面都不曾见到便被府兵轰了出来。亏得见到六公子,说您在这里等我。” 苏绝替她整理了凌乱的衣衫,有些后怕道:“没事没事。细细你记着,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冲动了。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自然得事事忍让。若是惹得父君不快,只怕你我连个栖息之所都没有了。” 细细泪眼婆娑的点头,心中愈发委屈,咬唇默然不语。余光却瞥见躺在地上的锦衣男子,惊愕道:“小姐,他是” 苏绝淡淡道:“一个登徒子罢了。想趁酒后占我便宜,被我用银针放倒了。” 细细关切道:“那小姐没事吧。” “有事的该是他才对。” 细细皱眉,蹲下身去仔细查看男子的样貌。可惜假山背光,隐约看了个大概。淡雅如雾的光线下,那男子皮肤白皙,凌冽的眉,狭长而紧闭的眼,血红如珊瑚的唇,愈发显得淡漠却精致。 竟是个十足的美男子。 可是就是瞧着有一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细细仰头问道:“小姐,这个人好生面熟啊,不会是谷里的小仙吧?” “关我何事。”苏绝蹲下身弹了弹那男子的吹弹可破的肌肤,幽幽叹道,“一个男子,竟然长得这般貌美。莫不是什么妖精混进来了百花谷里?” 细细掩嘴笑,“论起样貌,这四海八荒谁能比得过百花谷的十三小姐。都说这九重天的翎兮公主惊为天人,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我家小姐。若是见了我家小姐,自然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苏绝叹道:“一副皮囊有什么用,倒是惹来许多是非。” 细细默然,小姐不过千岁,却已经豁达如此。若不是小姐那副好看的皮囊,府里的小姐们又怎会处处为难她们主仆二人。 小姐说得对,这相貌当真只是一副皮囊而已。 身边有了动静,细细转头望着苏绝,见她把那男子往湖边拖去,惊道:“小姐你做什么?” “他应是中了什么厉害的情毒。我将他扔进湖里,让他清醒清醒。” “可是小姐” 一语未毕,哗啦啦一声水响,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被自家小姐用法术轻轻放进了水里。直到那人渐渐被湖水淹没,看不见人影。大殿上丝竹声乐之声不绝于耳,一片繁华之中,无人注意假山背后的动静。 月色凄凄,照亮刚才那男子的脸庞。 细细突然张大了嘴,声音打颤,“小姐我想起来了他他是太子殿下燕回!!” 苏绝站在湖边,雪花飞扬在面前,衬得她眉目都是冷意。 她恶狠狠盯着自家那后知后觉的丫鬟,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正文 第5章 初遇太子5 细细委屈得想哭,“奴婢奴婢开始也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嘛。谁让小姐动作这么快,奴婢也没来得及说啊。” “你个小莲花精还会推卸责任了?” “小姐,我们怎么办?若是殿下发现您用银针刺晕了他,会不会把我们都赶尽杀绝?” 苏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望着那人沉得越来越深的人影。随即冲细细招了招手,“别慌,我有妙计。” 细细一喜,“小姐你有办法?” “嗯,就是快跑。” “” 主仆两人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别院之中,百花谷所有仙娥都去了大殿伺候,一路上竟没遇见什么人。 苏绝惶惶不安,总觉得是哪里不妥。 不知那太子是什么样的人,若是心胸狭窄之人,今夜必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他当时神志不清,口中只唤“月儿”,莫不是这个月儿是他的小情人?还有,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在百花谷里对太子殿下下情毒之药? 苏绝头疼欲裂,细细小心翼翼的瞧着她的脸色,恭顺奉上了一杯清茶。 苏绝抬起头来,望着那茶杯之中翻涌的茶叶,脑子里飞快一闪,唇边漾开一抹笑意,道:“细细,我要沐浴。” 果不其然,不出半个时辰,整个百花谷里便灯火通明。管事宫娥掌灯夜行来通知她们,说是所有百花谷所有女眷前去大殿面见太子殿下。 苏绝坐在青铜镜前,细细正为她梳妆打扮。青铜镜中的人有一张清丽绝伦的脸,眉不描而青,唇不点而红,一双杏仁眼流转艳涟,一颦一笑皆是风华,般般入画,皎若明月。 苏绝耳廓一动,侧耳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府兵的脚步声似乎越发重了,想来是快要到了别院。 她仰起头,淡淡道:“事情都办好了?” 细细笑道:“办好了。刚才奴婢特意去了一趟夕颜那里,说起今夜小姐要好生打扮见太子殿下。那小丫头兴冲冲的跑去跟她主子汇报去了。” 苏绝盯着镜中之人,浓妆艳抹之下,那镜中之人却有些陌生。 “三小姐向来喜欢跟小姐争东西,却又处处模仿小姐的妆容服饰。所谓东施效颦,今夜就让三小姐替咱们出出风头。”细细素手挽了一个流云髻,淡笑道,“小姐以前总喜欢素净的妆容,不料这浓妆艳抹竟然也这般好看,快要将细细的魂儿都勾了去。细细恨啊,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身,否则定然散尽千金家财也要与小姐欢好一夜。” 苏绝笑出声来,“你想得倒是挺美。” 话音刚落,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动作,苏绝正色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门被人粗鲁的踹开,领头的是父君身旁的贴身近官风镞。他身材高大,见着苏绝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艳,却很快低下头去,向她行了礼,问道:“十三小姐可准备好了?” 苏绝恭声答道:“请先生带路。” 风镞心头微微一动,花君的十三个孩子之中,唯有这个十三小姐每次见到了他都恭敬喊他一声先生。 可惜了,是个凡胎。 正文 第6章 大殿惊魂1 风镞领着她们主仆二人去了大殿,那大殿高约数十米,房梁以琉璃为瓦,刻着许多栩栩如生的花朵图样。两侧流觞曲水,湖水之上摆满了桌椅,连绵不断,坐满了面容奇怪的神仙们。洞天福地之中,奇花异草,大寒的天气却有蝴蝶停驻,奇景奇像,让人叹为观止。两侧的水晶宫灯摇曳生辉,身着暗红色衣裙的舞女已经翩然退至一旁,整个大殿诡异的安静,直到阵阵脚步声回响在大殿之内。 众仙抬起头来,只见殿外走来一列身着轻薄纱衣的妙龄女子们。走在排头的是百花君的女儿们,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样貌。可当那个唯一裹着披风,脖子上围着狐裘的女子款步走来的时候,众仙却依然一惊。 那女子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上无半点仙气,竟是个难得一见的凡胎!可那女子却生得极其貌美,饶是见惯了这世间无数美人的众仙,也难免发出低低的惊愕之声。 竟是个凡胎。 她听见有人说。 难道那就是千年前百花君和凡人生下的孩子?没想到百花君一生清名,却也做出此等事来。 我瞧那女子容貌倒是极美,竟比九重天的翎兮公主还要美上几分。此等美人,竟被藏在这百花谷里,可惜了。 苏绝有些慌乱的抬头,却瞧见白玉台阶最上,有一人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那人姿势慵懒,剑眉星目,一双狭长幽黑的眼睛,泛点潋滟的水光。三千发丝以玉冠束发,愈加衬得他皮肤白得渗人,偏偏红唇如血,有一种张扬而妖邪的美。 他竟果然是太子殿下。 苏绝慌了心神,余光却瞥见了坐在殿下右侧的父君,冷冷的目光轻扫过大殿中央的苏绝,雁过无痕。 苏绝急忙垂下头去,身旁的三姐苏连云不过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已然手脚发软,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苏绝心里鄙夷道,真是没出息。 主事之人笑吟吟冲主位之人道:“殿下,百花谷所有女眷已经到齐。不知殿下是要找哪位仙子?” 主位之上那道低沉沉的声音响起:“今日本王喝了点酒,不小心误食了其他东西,险些中毒。亏得贵地的一位姑娘搭救。” 苏绝心里冷笑,什么误食,明明就是酒了被人下了情毒。今日这百花谷来往之人众多,定是哪个急着攀龙附凤的女仙所做。 乌泱泱的大殿沾满了几十人,今日除了二姐妙语郡主有资格进入大殿陪同以外,其余人都候在房里。虽说今日的群芳宴父君有意想要将二姐嫁入九重天宫,可是三姐四姐哪里甘心。只见三姐一改往日浓妆艳抹的妆容,转而素净清雅,脸上不施粉黛,发间只斜插一株海棠。 苏绝连连冷笑,这个三姐,当真是处处要和她做对。不过从细细那里探了消息,便急忙和她作一样打扮。 好啊,那今夜便让她出够风头罢了。 “是哪位姑娘,站出来让本王看看。” 殿下话音已落,半晌却不见动静。背后的宫娥们窃窃私语,谁都摸不清殿下是何意思,自然不敢擅自领了这份功劳。 苏绝抬眸,透过重重薄纱望去,但见二姐苏妙语身着暗红色石榴裙,裙尾迤逦,立在父君身后,眉眼淡淡,与世无争。似是感应到了苏绝的目光,二姐微微颔首,冲她示意。 苏妙语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的苏绝,那样绝美的容貌即使在人群之中,也难以忽视。 玉白的手指若有若无的拂过茶杯,苏妙语的心境有了些许变化。 大殿内的人各自心怀鬼胎,不敢应答。 “既然不敢承认,那本王只好亲自来找了。” 正文 第7章 大殿惊魂2 殿下明显有一丝不耐烦,他从木桌面前站起,黑色长袍扫过玉石台阶,款步向几十个妙龄宫娥而来。 苏绝心头狂跳,急忙低下头去。 刚才那假山里漆黑一片,自己又不曾开口说话,何况这里有数十个和她年龄相仿,身段相似的女子,他必定认不出自己。 不如先下手为强? 打定主意,苏绝手上拈了个诀,以风化刀向苏连云的发间而去。 只见人群中有细微的骚乱,竟是前排的三小姐苏连云的发髻突然散落了下来,微风轻拂,三千发丝如数飘飞,发间那一株白色海棠飘飞刚好到了太子殿下的脚下。 诡异的巧合。 苏连云急忙惊慌的走出来,冲殿下行了礼,一脸的花容失色,“太子殿下,是臣女莽撞,还请殿下恕罪。” 却见那殿下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在打量。 苏连云低下头去,正要去捡那海棠。却有人先她一步,衣角随风而动,黑色长靴上绣着祥云暗纹,正是太子殿下。 他将海棠递给苏连云,淡淡一笑,“海棠高洁清雅,与姑娘甚是相配。不知姑娘芳名?” 苏连云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从来没有过这般荣耀,眼前的人可是九重天的太子殿下,是四海八荒里所有女子的仰慕对象。可他却笑着问她的名字,苏连云身子止不住发抖,声音弱如蚊蝇,低声道:“臣女是花君第三女,名唤苏连云。” 燕回凑近了些,扶起苏连云,笑着说道:“花君真是好福气,生的女儿们都这般貌美。” 燕回眉头一皱,这女子身上有淡淡的松石香气,与假山里那人相差无几。就连身高体型也很相似,可是望着那恭顺无比的模样,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那女子一开始纹丝不动,就为了等他意乱情迷再一招制敌。可见那女子是个极其冷静且胆大心细的人,可面前这女子,有些相似却又有不同? 莫非是障眼法,故意装出一副胆小怯弱的样子? 燕回的目光往苏连云背后的人扫去,目光略过苏绝时,眼底难掩一抹惊色。那女子眼波流转,红唇如血,静立在人群中央丝毫不能掩去其风华万千,是个十足的美人儿。 可惜美人儿容易受惊,看见他的视线竟羞了个大红脸,低下头不敢抬头看他。 美则美矣,毫无趣味,只有一副赏心悦目的好皮囊罢了。 燕回手上一紧,苏连云已经贴了上来,一副含羞带怯弱不胜扶柳的娇羞模样。 “之前是臣女没有认出殿下,做出逾越之举,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燕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上挑,数不清的风流尽收眼底。他薄唇轻启,问道:“连云姑娘不过是想救本王罢了。何来有罪一说?” 苏连云俏脸通红,垂下头去,“臣女不是故意将殿下推入水,只是当时殿下神志不清,臣女想着若是殿下在那湖水中自然会清醒过来。” 燕回眼神一窒,幽黑的眸子中散发出隐隐寒芒。 手抚上了苏连云的手腕,燕回低低一笑,“原来当真是姑娘。” 不远处的苏绝听得两人对话,心里忍不住发笑。 苏连云还以为自己捡了便宜,那太子殿下明摆着是要找出此人秋后算账,可惜三姐一番真情假意撞了上去,真是愚蠢之极。 还好,只要自己脱了干净,其他人的死活,与她何干呢? 苏绝淡淡一笑,却觉有些异样。原来是那燕回透过人群目光又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皱着眉,一双漂亮的眸子如黑曜石一般深邃平静,静静望着苏绝。 苏绝急忙低下头去,作出一副惊恐娇羞的模样。 那女子脸上嘲讽之意很快而过,快得几乎让燕回认为自己是眼花了。可是再细看,那女子明明一副恭顺害怕的模样 正文 第8章 大殿惊魂3 花君已经走了下来,拱手对燕回道:“小女莽撞,可有对殿下不敬之处?” 燕回脸上笑意更甚,盯着眼前那张淡雅素净的脸,沉声道:“三小姐蕙质兰心,风华万千,谁又舍得与这般妙人儿置气呢?” 苏连云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头,也不接话,只是双颊绯红羞赧一笑。 燕回突然没了兴致,那暗中的女子下手又狠又快,怎会一副痴傻的模样。 刚才那女子倒有几分古怪,燕回抬起眸子,望向刚才苏绝站的位置。谁知刚才那数十妙龄女子已经退下,大厅中央空荡荡的,唯有眼前那张令人生厌的苏连云的脸。 苏绝如临大赦一般,头也不回的拉着细细便走。 席上宾客众多,散开之后谁也没注意到百花谷的十三小姐跑得飞快,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 眼瞧着那大殿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苏绝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细细是仙体,跑了这么远依然脸不红心不跳。见苏绝停下来,细细才敢发问,“小姐,可见到太子殿下了?” 这一说倒让苏绝想起了假山后那一幕。 凉薄的唇,火热的身躯紧贴,意乱情迷,苏绝一时有些红了脸。 细细凑上前问道:“小姐你脸怎么红了。” 苏绝却猛地抬起头来,大叫道:“不好!” 细细有些惊愕自己小姐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一下子心又提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我的耳环好像掉了一只在假山那里。” 第二日,天气晴好。 风雪渐止,万里晴空,探梅园的梅花傲立雪中,浑身傲骨。百花谷里依旧雪白一片,偶有几只冬鸟停在枝头,很快便又飞走。 不多时,一妙龄女子身披芙蓉图案大氅款步而来。 深深浅浅的脚印落在身后,那女子走得慢,身后还跟着一个大约十五六岁模样的丫鬟。 两个人行为有些鬼祟,却是直奔百花宫殿而去。 苏绝一夜未眠,想了许久到底要不要去取那只耳环。 如果不取,万一太子殿下想起来取了出来,很快便会知道自己就是那夜将他扔进湖里的人。如果要取,万一被人抓个正着怎么办? 思来想去都是一个死,不如赌一把,当时太子殿下已经神志不清,想来应该是记不得掉落了一只小小的耳环。可若是不取,便是证物,叫她不安。 然而苏绝到底是低估了燕回。 她先是潜了细细去假山里面找,自己则在不远处望风。 昨夜的宴席已散,今晨宫娥小厮们还未打扫完毕。偶有早起的丫鬟们路过此地,都向她行礼跪安,低着头迅速离开。 还好,还好,太子殿下昨夜不曾留意。 刚这样想起,苏绝只觉后背一热,有一人从背后环抱住她。那熟悉的触感几乎让苏绝瞬间反应过来,头皮发麻过后,心里长叹,真是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自来闯。 “别动。”身后那人低笑一声,苏绝却立刻推开身后的人,低着头转过身来行礼,“臣女给殿下请安。” 燕回眼梢微挑,眼底有一丝得意,沉声问道:“你一直低着头,怎会知道本王是谁?莫非你之前见过本王?” 苏绝一惊,随即仰起头,但见那人面孔俊朗,冬日暖阳的光辉落在他肩头,愈发衬得他风华绝代。 “臣女昨夜有幸在百花宫中见过殿下。因为认得殿下的声音也不奇怪。” 男子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你要这样说倒也可以解释得通。不过我瞧着你们主仆二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苏绝勉强一笑,“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正文 第9章 大殿惊魂4 燕回盯着苏绝的脸,似乎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眼前这女子比起昨夜来,妆容淡雅得多,神色从容镇静。那眉眼越看,倒是越生出几分熟悉之感。 苏绝盯着那令人头皮发麻心惊肉跳的目光,决定装傻充愣到底。于是她露出了一个羞赧的笑,低下头去,“殿下,您这般含情脉脉看着臣女,可是喜欢上臣女了?” 燕回先是微微一愣,双目灼灼,看了她许久,才道:“没错,我是喜欢上你了。” 这回轮到苏绝愣住了,她嘴唇蠕动了半天,硬是挤不出一个字来,只是眼巴巴的瞪大眼睛望着燕回。 燕回只觉那女子分外有趣,心头难得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昨日殿上一别,在下心中甚是想念姑娘。特意在此恭候姑娘,想着聪明如你,必定会回来这里。果不其然,没让我等太久。” 苏绝几乎是咬牙切齿,气红了脸,可偏偏做出一副更加痴傻的模样,故作娇羞无力的扑进燕回怀里,娇滴滴道:“殿下对臣女真好。臣女臣女无以为报” 燕回眼疾手快搂住苏绝,她身上有淡淡的玉兰香气,那香味虽与昨夜那人有些不同,可单凭直觉燕回就已经确定眼前的女子正是昨夜将自己扔下水的人! 竟敢戏弄他,燕回眼睛危险一眯,顺势咬上了她的耳垂。苏绝浑身一颤,血脉直冲脑门,一时之间竟忘了反应。燕回满意一笑,在她耳侧吐气如兰,“小姑娘,戏弄本王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绝连忙起身,眨巴着眼,有些委屈道:“殿下说什么,臣女听不懂。臣女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弄太子殿下。” “装傻是吗?”燕回掌心变出昨夜苏绝掉下的耳环,伸出另一只手去掐苏绝的脸,笑眯眯道,“十三小姐不是来找这个东西的吗?” “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细细从假山后面出来,手里还拿着掉落的耳环,有些困惑的望着眼前姿势怪异的两人。 这回轮到燕回意外了。 他明明昨夜已经取走了另外一只耳环,怎么那奴才手里还有另外一只不同式样的耳环? 一副是芙蓉花开,一副是祥云翡翠。 苏绝笑眯眯的走向细细,一脸春风得意,取过细细手里的那只耳环,故意走到燕回面前晃了晃。 “殿下可看清楚了,这才是臣女丢失的那只耳环。臣女半月前曾在这里丢了一只耳环,特意趁着今日天气好出来走动走动。至于您手里的那一只,您还是还给它真正的主人吧。臣女告退。” 苏绝刚要走,手上一紧,被人大力抓住。 直直撞上那人宽阔的胸膛,那人身上好闻的淡淡香气直冲鼻翼。燕回紧紧箍住她的手腕,脸上却露出漫不经心的笑,他将那一只耳环塞到苏绝手里,沉声道:“我说这耳环是你的,它就是你的。” 苏绝莞尔一笑,“多谢殿下赏赐。” 手上一痛,燕回将她大力带进怀里。 他的眸子散发着危险的暗光,语气森森,“十三小姐好演技,不枉费我在这里等了你许多时辰。” 从旁人看去,两个人的姿势太过暧昧亲密,苏绝下意识的想要挣脱,谁知那人笑着步步紧逼。 苏绝心里想着,大不了再用银针刺一回? 刚巧,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十三,你这是在做什么?” 原来是二姐苏妙语经过,她站在石阶之上,迤逦的裙摆摇曳如花。她似乎这才看清来人,慌忙行了礼道:“殿下万安。” 燕回大手一挥,神色收敛,不似刚才那般玩世不恭。 “妙语郡主有礼。” “殿下为何不去前厅用膳?可是十三妹有什么得罪殿下的地方?十三自幼养在谷中,心性顽皮,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殿下不要怪罪。”妙语温柔的目光扫过苏绝和燕回之间,似在打量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 “没有。本王迷了路,正巧遇见了十三小姐。十三小姐聪明可爱,实在是有趣的很。不知不觉便忘记了时间,倒是让花君久等了。” 苏绝听得头皮发麻,看太子殿下的性格,似乎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不会就此缠上她了吧? 不过,她抵死不承认,他又能如何。 苏妙语笑道:“百花谷里确实地形复杂,殿下第一次来,身边该带上随从才是。” “若是带上随从,又怎么会有机会认识十三小姐这样的妙人呢。”燕回冲苏绝微微一笑,略有深意。 苏绝赶忙道:“既然殿下还要赶去赴宴,那十三就此告辞。” 燕回的折扇往苏绝身上一搭拦住她的去路,眼尾微微上挑,数不尽的风流。 “十三小姐何不与本王一同前去赴宴,刚才十三小姐编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本王很有兴趣。” 完了,竟然这样还不肯放过她。 “十三妹久病缠身,父王命她在谷里修养,不得随处走动。” 说话的是苏妙语。 苏绝心头微微一凛,二姐不会是误会了吧?昨夜父王本意是让太子殿下认识一下二姐,可突然被她搅局。虽说后来苏连云大出风头,可说起来也是怪自己。 燕回微微皱了眉头。 “多谢殿下好意。十三确实身体不适,就此告辞了。” 苏绝冲两人行了行礼,带着细细退下。 燕回盯着苏绝远去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 而苏绝不知道的是,站在屋檐之下的苏妙语,眼底同样是一脸意味深长。 正文 第10章 投桃报李1 那夜,月清风高,月色之下,白雪如银。 苏绝趁细细熟睡,独自一人到了探梅园。 探梅园里梅花开得正好,血红如珊瑚,明黄如灼日,淡粉如面颊,在雪地之上反射出清冷之光。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她听见有脚步声朝她而来。 正是二姐。 因她是凡胎的身份,父亲很是厌恶她,从不曾教习过她什么法术。是二姐不嫌她愚笨,每夜趁谷里的人睡着之后教她一点保命的小法术。 二姐曾经忧心忡忡的看着她那张脸,忍不住连连叹息:“十三,长了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却偏偏是个凡胎。你要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每每说到此处,苏绝心中也是一痛。 她是凡胎,四海八荒里屈指可数的凡胎。据圣医的《医家经典》上记载,凡胎的心血有令人起死回生之效,乃大补之圣品。 然天上神仙自然以啖他人血肉为耻,她又生活在仙界圣地,寻常妖魔也是近不了身。如此这样,也活了近数百年。 她是父君与一凡人所生,她自幼长在百花谷,从来不曾听过任何人谈论过她的生母。大约只知道,她的生母是个极其漂亮的凡人,否则怎会引得花君犯下天条戒律? 苏绝的名字是那个不曾谋面的生母所取,苏绝,苏绝,她总觉得太过刚绝。想来母亲离开的时候心中必然生了绝情绝义的想法。 纵使家中父亲和姐妹都待她不亲近。好在,她身边还有一个细细和二姐。 成仙之人总是不怕冷,即使在这般大雪严寒时候,仍然轻衣薄纱,肌肤如雪。当真叫她这个凡人羡慕。 妙语开口便问:“苏绝,可有人瞧见你过来?” “我趁细细熟睡了才过来,一路上不曾见过旁人。” “那就最好。” 苏绝突然冲她行了行礼,想了一番后,道:“二姐,前几日殿下在谷里遇见我,以为我是那晚推他下水的女子,一直不停打探。” 苏妙语微微一抬眉,“难道不是苏连云吗?我见她这几日喜上眉梢,许是以为自己快成为天上的凤凰。” “那一夜太子殿下喝了酒,意识并不清楚,似乎将我误认成了其他人。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太子身份,以为是哪个喝醉了酒的登徒子,便用银针将他放倒,再丢进了河里。” “十三你”苏妙语一声惊呼,秀气的眉头皱起,“你可知你闯了大祸?” “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若知道他就是太子殿下,我必然躲得远远的。”苏绝心头也有些慌了,“二姐放心,当时我看殿下的样子,似乎是中了情毒才会意乱情迷。我从头到尾没有说话,他应该不知道我的身份。何况,还有三姐苏连云自己认了这罪,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我身上来。” 苏妙语眉头紧蹙,不免唉声叹气:“十三,我多次跟你说过,凡事要忍,切记不要出风头。若是被太子殿下发现了那夜的人是你,只怕” 苏绝一时默然。 “不过既然苏连云已经认了,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你这几日躲在屋子里练习法术,不要抛头露面。”苏妙语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谁竟敢在这样的宴会上对太子下手,真是胆大包天。” “许是哪个想要攀龙附凤的仙子吧。太子殿下风流倜傥,天下哪个女子不爱?自然多的是人想要爬上龙床。” 苏妙语盯着苏绝,她的眸子清冷无比,像是冷月一般。 “十三也喜欢太子殿下吗?” “不喜欢。我觉得太子殿下不像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苏妙语低头,声音很轻,“可是苏连云就很喜欢殿下,我瞧殿下待她极好,还送了许多珍奇宝贝。” 正文 第11章 投桃报李2 苏绝笑笑,“二姐才貌双绝,殿下又怎么会看上三姐。父王既然存了将你嫁入天族的心思,自然不会任凭三姐的性子胡来。” 妙语盯着苏绝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 随即她轻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 “我见你这几日法术进步神速,想来也应该练习一些高阶法术。这本《山河密传》是我们百花谷里的禁书秘籍。你若照着这上面的心法练,很快便会位列仙班。” 苏绝心头微微一跳,望着二姐递过来的古籍,却不敢伸手去接。 “二姐禁书秘籍,我如何能练?若是父亲发现了,只怕会将我逐出谷去。” 苏妙语浅浅一笑,“傻瓜,你不说我不说,这天下谁会知道?” 苏绝仍然摇头,“只是这秘籍一定相当重要。二姐就这么给了我,不怕惹祸上身吗?” “所以你一定要偷偷的练习,千万不能让任何发现。十三,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一个凡胎吗?” “可是” 苏绝眼里一抹迷惘。 苏妙语继续说道:“难道你想一辈子被老三老四踩在脚下吗?” 苏绝眼神一黯,眼中似有万千情绪涌动,只是低声道了一句:“十三也想得道成仙。可是我资质浅薄,三姐四姐她们法术高超,就算穷极一生,我也难以望其项背。我想等他们厌倦之后,就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吧?” 妙语皱了眉头,捋了捋她额前的发,“傻丫头,人心难测,若你凡事退让,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苏绝见二姐面露失望之色,内心一痛,赶忙说道:“既然二姐愿意为我犯险,十三若再不答应,只怕有些不知好歹了。” 妙语这才微微一笑,“这才像我的小十三。有志气!” 苏绝收下了那本秘籍,随即又怔怔的望着那个温柔貌美的二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郑重其事说道:“二姐,你放心。即使被人发现,我定然不会多说半个字。今日之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毫无干系。” “十三,若是你当真被人发现了,我又怎么可能不管。只是这秘籍相当重要,记载了很多法术,是我百花谷的镇谷之宝。你千万不能让父亲知道,更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否则你我都有性命之忧!” 苏绝郑重其事的点头。 那一夜,苏绝如获至宝。 她对于法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执着,许是自幼孤苦无依,她特别想有朝一日能习得变化之术,让父亲和姐妹们对她刮目相看。 再强大一点点,也许父亲就会正眼看她。 再强大一点点,也许有朝一日她也能飞身成仙。 再强大一点点,也许三姐四姐会真心诚意的把她当做姐妹。 六哥带回来的戏折子上就曾提及过,凡间修道之人,若是与仙家有缘,到了时间自会位列仙班。 她没日没夜的练习那书上的法术,没到夜深,她便趁细细睡熟了之后悄悄跑到探梅园,按照秘籍上的法术练习。秘籍晦涩难懂,许多字她不认识,只能连猜带蒙。 练习了半个月,苏绝总觉得哪里不对,体内真气乱窜,像是火一般,让她生虚汗性暴躁,竟隐隐有走火入魔之感。 她心里疑虑,难道是自己练错了? 不行,得找个时间悄悄问一下二姐这秘籍的事。 隔了几日,有一绿衣小仙来到了她的房门之前。 细细心急火燎的跑来冲她喊:“小姐,小姐,太子殿下那边来人了!” 苏绝放下手中的书,内心纳闷,自从上次宴会一别,已有半月。这太子为何突然派人来找她? 难道是来秋后算账的? 倒真是苏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绿衣小仙名唤青染,是太子跟前的事务官。 正文 第12章 投桃报李3 那人总是笑盈盈的,对她十分恭敬有礼,送了一个雕花刻纹的木盒给她。 “姑娘,我家殿下亲自派我来给您赔罪。” “赔罪?”苏绝心里更是纳闷了,那太子殿下可不像是会赔罪的人。倒更像是有仇报仇。 “小姐先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吧?”细细好奇的催促道。 苏绝打开木盒,却见里面躺着一根明晃晃的银针。 那绿衣小仙继续说道:“殿下说,姑娘使得一手好暗器,只是希望下次不要再误伤无辜。” 银针? 苏绝脸色阴沉,拿着那银针不知该做什么。 误伤无辜,他趁她不备,非礼于她,还敢声称自己无辜? 真是可笑之极。 苏绝眉头一皱,很快有了主意,“这位仙使,请稍等一下,麻烦替我带一份回礼给殿下。” 说罢,她转身进了屋,青染便在外面候着。 细细跟了进来,“小姐,您要送什么给殿下啊,我们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回礼啊。” 苏绝冷笑,“至少也不能失了礼节吧。太子殿下既然送了我好东西,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怎么听起来不像是投桃报李,更像是寻仇呢。 这话细细可不敢说,只能老老实实看着苏绝忙前忙后,找她的所谓的回礼。 回礼是一面很老旧的镜子。 细细凑过头来,好奇的问道:“小姐,你送殿下镜子做什么?” “自然是夸他貌美如花。” “是吗?” 过了半晌,门终于打开。 苏绝将木盒递到青染手上,青染有些纳闷,寻常姑娘遇见太子送礼,各个欢喜得面如春风。眼前这位姑娘是面如春风,可是总觉得那笑里有几分古怪。 青染问道:“姑娘,您可有什么话需要在下传给殿下?” 苏绝挥了挥手,笑眯眯道:“殿下看了我的礼物,自然知道我想说什么。” 青染领命而去。 此次青染前来虽然不曾通知百花谷门房,可是到底有人瞧见了青染出现在百花谷中。 青染是太子殿下跟前的人,自然一举一动备受瞩目。不过一炷香时间,便有人认出了青染。 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不出半日整个百花谷便已知晓。 百花谷里平日里没什么事,众仙早就闲得快生出草来,好不容易有个八卦,自然不肯放过。 神仙八卦起来,那也是要人命的! 即使没人瞧见青染到底是去了百花谷哪里,众仙们也开始发挥了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有的说是上次宴会,太子殿下已经看上了妙语郡主,两人正私下来往,说不定百花谷好事将近。 也有的说是太子殿下看上的却是那个凡胎小十三。 “小仙活了千年,可从未见过比那个苏绝还要美的女子。我看哪,就是太子也不能例外。” “别胡说,那十三再美也是个凡胎,地位卑微,怎能跟妙语郡主相提并论。” “那倒是。太子也不至于糊涂的看上一个凡人。” “还别说,咱们花君当年不就是看上一个凡人了吗?更何况,苏绝长得那般貌美,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哪。” 流言如同洪水一般,静悄悄的席卷了整个百花谷。而此刻苏妙语的芙蓉居里,却听得几声杯盏碎裂之声。 满屋丫鬟吓得全部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那妙语郡主平日里看起来温柔可人,可发起脾气来,阴沉不定,喜怒不参,折磨人的手段又层出不穷,让人背脊生寒。 贴身丫鬟锦溪挥手示意余下的人都出去。 “小姐,有人亲眼看见青染进了苏绝的院子。奴婢怕事情闹大,就封了那人的嘴,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正文 第13章 投桃报李4 妙语神色扭曲,一双美目满是冷意,“做得好。太子殿下送了什么,可打听清楚了?” “据说是银针。”说到这里,锦溪也有些不解,“真不知殿下是何用意。天下宝贝这么多,偏偏送了那凡胎银针?真让人费解。” 妙语把玩着手中的金簪,想起那一夜苏绝说过的一番鬼话,神色愈冷,“小十三的手段倒是比其他人高。竟然这么快就引起了殿下的湖注意。竟然还敢欺瞒我,说些什么不会被发现的鬼话。分明是有备而来。可看清她回了什么礼?” “是一面小铜镜。” 话音刚落,“啪”一声,手中金簪断成了两截。 妙语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金簪,眼睛里冷意聚集,却不怒反笑:“定情信物吗?我们的小十三还真是与众不同。” “小姐,苏绝和太子殿下不会已经暗通曲款了吧?毕竟,那苏绝长着一副祸国殃民的脸,太子殿下毕竟也是男人。这样下去,就怕” “放肆!”妙语一声厉喝,“太子殿下怎会是个那般庸俗不堪之人。他生来便是储君,师从太乙真人,才情惊艳,冠绝四海,怎会瞧得上苏绝那种卑贱之人。” 锦溪瞧着妙语的脸色,没敢出声。 她虽然服侍了郡主几百年,可从来摸不透自家主子的性格。比如郡主明明很讨厌苏绝,平日里却是一副长姐如母的贤惠模样。比如郡主似乎对那位太子殿下有着特殊的感情。 妙语面露疲倦,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够了,你下去吧。” “小姐,此事必须尽早做决断。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我已经有安排了。”妙语单手撑腮,望向远方起伏的黛青山峦,眉目间却是寒意沉沉,“到时候,你还得好好配合我,我们演一出暗度陈仓。” “是。” 苏绝,我什么都可以容忍你,唯独这件。 只除了这件。 而九重天上的云盘宫里,已近晚上。九重天上依旧有白天黑夜,夜色降临,漫天星河熠熠生辉,使得整个云盘宫里好似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之中。 烛火不息,已经燃烧了一个时辰。 燕回终于从公文之中抬起头来,这才瞧见青染立在案几旁。 他这才想起,早些时候,自己派了人去百花谷。 “东西送到了?” “送过去了。苏姑娘很是喜欢,还给殿下带了回礼。”青染手一挥,小铜镜便出现在案几之上。 不出几秒,那小铜镜慢慢变大,大到燕回整个人都倒映在镜面里。 燕回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伸出手又要去翻那文书。 青染微微一愣,似乎欲言又止。 “殿下?” “嗯?” “殿下难道不好奇十三姑娘为什么送您一面青铜镜吗?” 燕回听闻此话,还当真思索了半刻。脑海里浮现出那人巧笑嫣兮的模样,心底微微一动,“她大约是在提醒本王风华万千貌美如花吧。” “可是卑职总觉得那十三小姐表面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眼睛里却有刀子。卑职背后发寒。” 燕回忍不住抚掌而笑,手重重往青染肩上一放,“青染君真是见微知著啊。不要看此女长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却是个长了獠牙的野猫。你下次见了她,一定要离她远点。” 青染点了点头,却不知自家主子为何笑得那般开心。 正文 第14章 风雨欲来1 近日百花谷里不太平。流言四起,说是苏连云被一小妖打伤,伤了元气,正在谷内修养。这黑衣小妖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行踪,神出鬼没的藏在谷里,闹得人心惶惶。 苏绝足不出户,每日窝在房里写写画画。倒是细细不能出门,可是憋坏了,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 不多会儿,她悄悄粘了个诀,细细便睡着了。 趁细细睡着的工夫,她移形换影到了罕无人烟的后山。 那本《山河密传》法术古怪,咋一看是名门正派的招式,可是却是强硬阴沉的内力。这种法术,应适合成年男子才对。好在苏绝进步神速,不过一个月时间,竟耳清目明,五感俱强。 突然,她感觉到一道诡异的目光,正从竹林某个地方冷冷注视着她。即使隔着浓浓的夜色,她也察觉到拿到目光的杀气。 几乎是下意识的手中长剑出鞘,直直砍向那人藏身之处。 只见那竹林剧烈摇晃了一下,那团黑影瞬间便消散在眼前。苏绝脑海中警铃大作,练练后退几步,空中寒芒一闪,那人身穿一袭黑色,毒针出手,直袭击她的脑门。 苏绝只顾躲着眼前的银针,却不料腿上中了暗器。 剧烈的酥酥麻麻让她一下子半跪在地,再抬眼看时,那小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苏绝直觉不好,所谓穷寇莫追,更何况今日的事情太过怪异。那人法术远远高于她,却不取她性命。若说那黑衣小妖对她并无杀意,可为何有那么强的杀气。 她不敢再停留,连忙往住处赶。 回来的路上,天已经快要大亮,往日里寂静的百花谷突然出现了无数火把。照得整个百花谷亮若白昼,父亲的贴身侍卫风镞正带人悄悄的四处抓人,他们手持弓箭,面色冷峻,正挨个房间搜索。 这百花谷向来僻静幽深,不问世事,如今刀剑森森,也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眼看天就快亮了,苏绝可没那么多功夫管这闲事儿。要是细细醒来见不到她,可就坏事儿了。 苏绝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第一件事就是去瞧细细,天还没亮,屋子里黑漆漆的。她走到细细的偏房,一摸被褥,竟是冰冷的。 细细并不在床上! 苏绝一惊,一回首,却见细细正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细细”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细细手一挥,房间里的灯全部点亮。 苏绝看着细细从夜色中款款而出,神色冷冽,竟与温顺的模样往日截然不同。 “小姐,什么都别说。”细细上前握住苏绝冰冷的手,“不管发生什么,细细都相信你。”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在的?” “小姐出去的第二晚。”细细微笑,眼底的温柔如三月春风,“小姐当真您的法术出神入化,能让细细什么事都不知道?我只是想小姐不肯告诉我,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便也没多问。你每晚都出去后山竹林,我怕你有危险,所以夜夜都跟着您到竹林入口。看见您出来再悄悄回来。” 苏绝一惊,她竟从来没有发现细细跟踪过她。 “细细对不起,不是我不说,实在是” “小姐别担心。细细不是兴师问罪,更不想刨根问底。今天我等在您回来,就是告诉你一件事,您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细细的眼中有焦急和顾虑,她握住苏绝的手有些用力,苏绝从未见她这个急切,只得郑重点点头,“你问,我绝不隐瞒。” “今天半夜,守护岚水的两个小仙被人一剑封喉,岚水河底的宝箱被人打开,据说宝箱里的都是百花谷的镇谷之宝,里面却被人洗劫一空。现在花君出动所有府兵,挨家挨户搜查凶手的线索。我想,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到我们这里了。” 正文 第15章 风雨欲来2 苏绝大惊,心里陡然升起一抹强烈的不安。 随即却又安慰自己,自己拿到秘籍已经快一个月了,那两个小仙被杀是今晚的事情,肯定跟二姐没有关系的。不过是机缘巧合赶在一起罢了。 何况,二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人的。 细细仔细的盯着她的脸,似乎不肯放过苏绝一丝一毫。 半晌,细细才一字一句问道:“小姐,你告诉我,今晚的事情与你无关是吗?” 苏绝面无表情道:“细细你觉得我能干什么?凭我的法术,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两个比我法术高超得多的小仙吗?” 细细心底的石头总算落下来。 “小姐别生气,我只是急糊涂了我瞧见你这个月每晚都悄悄溜出去,担心你年纪小被人利用。想想也是,你连蚂蚁都不敢杀,更何况是杀人了。不过今晚的事情太蹊跷,我这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不安生。” “别怕。咱俩没做亏心事,他们不会找上我们的。”苏绝话虽这样说着,却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细细,你知道那宝箱里面都有什么吗?” “不知道。应该是很贵重的法器之类的,否则花君也不会派人日夜守在岚水河边。不过那也只是个传闻,不足为信。估计过几天应该就会知道了。” 苏绝还是觉得后怕,心里隐隐总是不安。 不行,得找二姐问一下,自己手里的那本古籍是否也在宝箱之列。若是真应该在宝箱里面,她们必须提前做打算。 百花谷里的人一夜无眠,几个出口都派了人把守,防守严密,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眼瞅天快亮的时候,搜寻的队伍才到了苏绝院子里。 估计是领头的风镞看整个院子只有两个小姑娘,一个不会什么法术的凡胎十三小姐,一个是身份卑微的小奴婢,想来也没那个胆量和能力翻起什么大浪来,也就象征性的搜了搜,便带着人去了下一个地方。 这一夜,百花谷的灯火亮了一整夜,直到天亮。 百花谷法器被盗是大事,第二天花君便亲自报了天君。天君震怒,要求花君严查。 百花谷近千年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热闹过,整个谷里都是兵将,小仙们进出都需要严格盘查。就连一向冷清的苏绝门口,都派了人驻守。 细细每天都向她汇报最新情况,说是查了几天都没查出个什么来,花君震怒,就连大夫人和妙语郡主都不敢前去请安。 “这百花谷法器千万不要落到妖魔手里,否则花君无法跟九重天交代啊。”细细唉声叹气。 苏绝何尝不知,只是她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徒增烦忧。 过了几日,百花君一纸文书贴在谷门前,上面是那日岚水河边法器被盗一案的进展。失踪的法器一共三件,一是远古被禁法术古籍,一件是伏魔剑,最后一件是万枯草。 这三件法器各有来头。 那古籍《山河密传》是由远古众神中的龙七子七蛮所写,据说几万年前七蛮因一个女子坠入魔道,成为史上第一个堕仙。那之后七蛮性情大变,大开杀戒,竟屠了无量山满门弟子。 七蛮最喜钻研道法,写下了这本古籍《山河密传》,里面记载了许多被灭门之前的无量山里许多高深法术。不过那道法有些邪门,凡是练此书中法术之人后来皆是性情大变形若疯癫,但是仍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只为能在修为上更进一步。随后七蛮被众神合力封印在苍山底下,这本秘籍在战乱中沉入了岚水河里,至此便一直由百花谷保管。 细细一口气咕噜噜的说了许多,只觉口干舌燥,苏绝递过去一杯水,细细一口饮了,却没发现苏绝变得苍白的脸。 一切阴差阳错,若是没有人盗走那百花谷的法器,便不会有人察觉《山河密传》已经丢失。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旦被人查到那古籍在她手里,必然会认定她便是那晚杀害看守小仙盗走三件法器的凶手! 正文 第16章 风雨欲来3 是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还是告诉父亲真相? 她不过是百花谷里最低贱的凡胎,有人会相信她说的话吗?要是父亲根本不信,会不会将她关到地牢里去。 她曾见过以前犯错的小仙被关进那个地方,出来之后疯疯癫癫的,谁也不认识。 苏绝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可是如果不说,将来有一天查到了她,她又该如何解释? 一时间,苏绝脑子里乱作一团,根本拿不了主意。 细细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剩下两件法器,可苏绝什么都听不进去。 刚巧,有人来了。 是妙语跟前的锦溪。 她长了一张清秀的脸,扎着两个花苞头,脸上却有着不属于她年纪的沉稳。她说话时不卑不亢,冷冷一双眼里没有情绪,“十三小姐,我家姑娘有请。” 苏绝跟着锦溪一路到了芙蓉园门外,细细却被人拦在门外。 锦溪对她说道:“十三小姐,实在抱歉,我家小姐有要事相商,只让您一个人前去。” 苏绝料想跟《山河密传》有关,于是遣了细细在门口等候,自己则跟着锦溪往芙蓉园深处的阁楼走去。 锦溪送她到阁楼下,便请她自己上楼。 妙语正在屋里等她。 二姐的房间清幽雅致,窗外是连绵的竹海,空气里飘散着青竹的香气。屋里陈设精致却并不繁复,角落里点着上好的檀香,缕缕飘散,让人忍不住心神一宁。 苏绝站在门口,目光注视着妙语款款从屏风后面走出。 那般高洁如月的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透露出雅致和庄重。 不像她,老是毛手毛脚,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 “十三,你过来。”妙语坐在贵妃椅上,冲她招了招手。“我有事情问你。” 苏绝听话的走了过去,“二姐,我也有事情找你。” 妙语眉头一沉,“苏绝,你想问的可是那本《山河密传》的事?” “二姐,之前细细在谷门口去看了。你为何之前不告诉我,这本秘籍就是三件丢失的法器之一?” 妙语一顿,面露愧疚:“十三,这件事情说起来都怪我,是我自作主张。我一直想你的修为能够更上一层楼,不再受人欺负,所以悄悄盗了这秘籍。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如今竟有人杀了那两个小仙,还盗走了另外的法器。现在父亲追究起来,天君也派了人在查,只怕我总会被人查出来的。” “那二姐可有凶手的线索?” “这些事父亲从来不会跟我说的。只是听说凶手应该是个女子,其他的我便不知道了。”妙语面色郁郁,长谈一声才继续道,“苏绝,你想过没有,若是凶手真的被抓住,他会不会为求保命,告诉父亲古籍不在他手中。到时候父君严查,还是会连累你我。此事体大,又有天君插手,只怕父亲会严惩盗走秘籍之人。” 苏绝心头一跳,脸色白了几分,此事有天族插手,父亲就算是为了天族的颜面,也一定会重重惩罚凶手给天族一个交代。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做。如果向父亲请罪,父亲会不会原谅我们” 妙语轻轻一笑,笑容里有几分凄然:“十三,父亲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且不说他会不会相信我们,就算他有心护住你我,可到底要给天下一个交代。只怕到时候你我要成为那黑衣小妖的替罪羔羊。” 苏绝脸色更白,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二姐,那我们怎么办啊。” 妙语长叹一口气,温柔的手摸了摸苏绝的脑袋。 “你听我说。父亲现在没有找到凶手,我们还有机会挽回。今夜子时你带着那本秘籍,到芙蓉园里来找我。” 正文 第17章 风雨欲来4 苏绝一惊,“二姐是不是有办法?” “今夜碰面之后我再和你详说。也许我有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它还回去。” 苏绝心里一顿,“我们不会被人发现吗?” “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总得试试。” 苏绝垂下眸去,说不上欢喜还是忧愁。如果真的能不被人发现悄悄还回去是最好,可是如果这个法子不行呢? 她脑子里乱成一片,什么办法都没有。她这才发现,自己在百花谷里的几百年实在是太悠闲了,到关键时候她才发觉自己是如此渺小。 山雨欲来风满楼。 苏绝心头满是不安,可瞧见二姐那紧蹙的眉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浑浑噩噩的下了阁楼,锦溪看了她一眼,随即上了二楼。 刚走几步,就听见屋里传来杯盏摔碎的声音。一小片碎掉的瓷片从窗口飞溅出来。 苏绝抬手一看,可不正是二姐的房间里传来的声音。 “小姐,奴婢就算是拼了命,也不能让您去岚水河边。”锦溪双眼通红,跪在妙语面前。 而此刻的妙语一脸冷漠,坐在窗口,似乎极力隐忍着什么。 “锦溪,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我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 “小姐,那个苏绝不过是这谷里最卑贱的凡胎,本就跟我们是云泥之别。您平日里百般照拂她也就算了,可是这次的事情非同寻常。万一被人抓住了,您您可就百口莫辩了!” “锦溪,那古籍原本就是我偷的,跟十三什么关系都没有。十三真心待我,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弃她于不顾?” “可是小姐,花君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在岚水河边。您去就等于自投罗网啊,为了一个苏绝,您至于豁出了性命吗?!” “锦溪,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这种有勇无谋的事情。那本《山河密传》不仅记载了很多法术,本身也是法器。而且它原本就藏身在岚水河底,我只要一个小小的法术就能将它重新沉入河底,保管谁都不会发现。而且我已经观察过了,守在岚水河边的士兵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换防,今夜子时前后一个时辰内,我都会有半柱香的时间将那古籍沉入河底。我现在需要的只有十三手里那本古籍,只要她今夜按时送来,我一定能将那书原原本本的还回去。” “可是”锦溪还是不放心,“万一被人发现了呢。” 妙语叹口气,“那也只能怪我运气不好。这件事情由我开始,理应由我结束。” “可是小姐要不是为了苏绝,又怎么会去偷那本秘籍。要我说,就应该让苏绝自己去” “行了。我意已决,你别再多说。” “小姐”锦溪有些愤愤的别过头去,似乎很不甘心。 而窗外,有一人影身形一顿,似乎从头到尾僵在了那里。不过几秒,那条丽影便如风一般消失在芙蓉园里。 是夜。 天气沉得可怕。已是三月,可是初春渐晚,偌大的百花谷里依然冷风刺骨。没有一丝春意。 月色倒是很好,镰刀弯月高悬夜空,洒下清冷的银辉。百花谷里一片黑沉,唯有借着月色能辩出眼前一片的影影绰绰。 苏绝一个人独自穿梭在百花谷里。 四下里都安静得可怕,空荡荡的山谷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参天大树幽深无比,不见月光,伸长的树枝犹如枯手,让人害怕。远处有汩汩的水响,偶尔还有振翅的惊鸟飞向天空,惊得她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 马上就要到岚水旁了,苏绝脚下不停,一路移形换影到了岚水河边。 苏绝脸色苍白,冷汗直往下掉,一双小腿颤颤,却被树枝绊倒。 苏绝惊叫一声,爬起来,头都不回就往前跑。 “南无阿弥佗佛,天灵灵地灵灵,谁要敢来抓我,我就要让它魂飞魄散。” 正文 第18章 东窗事发1 苏绝念叨着一直往岚水河边跑。 却见岚水河边围了好几个士兵,正坐在那里。 她趴在小山坡上,忍不住拍胸脯。还好还好,早年间二姐从送给她一块可以掩藏气息的玉佩,若非法术极为高超的神仙,寻常人查不到她的踪迹。 凡胎的血太过香甜,总是会吸引一些妖魔鬼怪,带上这个玉佩,任大罗神仙也闻不到她半点气息。 她耐心的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换防时候。 偌大的岚水河静静流淌,两岸皆是黛青的黑影,在月色下显得美轮美奂。河水中央一轮残月,波光粼粼好似散碎的银河。 半柱香时间。 苏绝掐着时间,双手指尖翻出银色光芒,那本古籍漂浮在半空之中。她本以为这应该是个很简单的法术,可是那古籍好像有股神秘的力量,不断压制和反噬着她,竟半晌都无法沉入河底! 苏绝有些急了,额上不断渗出冷汗。 四周风声呼呼,山峦如巨大的屏障,幽黑而森严,几乎将她吞没。 正在心力交瘁之时,山谷之中,似乎听见了一声兵器碰撞之声。 那声音很细小,可是苏绝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 不好,莫不是有人来了? 仓促之间,苏绝急忙收了法术,那古籍却在半空里打着卷儿,犹如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受苏绝的控制。 苏绝叫了一句不好。 然而,只一瞬间,夜晚好像亮成了白天,漫山遍野都是火把,那火光冲天,染红了百花谷的天空。突然之间,两岸的青山里涌出了无数训练有素的士兵,月色之下,成千上万的箭矢正精准的锁住了岚水河边的苏绝。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苏绝吓傻了,脸色惨白如纸,她下意识的想跑,可是才发现四面八方都是人,她根本无处可逃! 为什么?! “苏绝,你这个孽障!”一声厉喝,百花君驾云而来,停在苏绝面前。 百花君气得脸都变形了,伸手便狠狠给了苏绝一个巴掌。 那巴掌很是响亮,在山谷里格外清晰。 “孽畜,当真是你!” 苏绝被打得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她深知自己犯下大错,一时之间百口莫辩。只能跪在花君面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父亲,您听我解释,这一切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没有杀人” “闭嘴!”花君恨不得扒了苏绝的皮,“若你没有杀人,那你这秘籍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我”苏绝咬住下唇,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那是百花谷里她最亲的人,是从小疼她宠她的二姐,叫她怎么能说出二姐的名字。 “苏绝啊苏绝,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便是生了你这么一个残酷无情的畜生。你杀害看守小仙,私自盗走百花谷法器,还妄想将妙语牵扯进来。你个孽畜,妙语待你如同姐妹,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苏绝满脸泪水,抬起头来,满脸不可置信。 为什么,父亲会知道! 她明明已经提前一个时辰,就是害怕二姐一个人承担这一切。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将二姐牵连进来,她苏绝,绝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 来不及多想,花君手一挥,整个百花谷光芒四射。 苏绝只感觉身上一沉,一副镣铐已经戴在了身上。 “苏绝,这是千年玄冰炼造的镣铐,你不要想着挣脱。为父现在便带你去天庭向天君请罪。” 苏绝大骇,如果去了九重天,那一切都完了。苏绝连连磕了几个头,瞬间她额头鲜红一片。她不住的哭着,不断求情:“父亲,女儿害怕,女儿不想去九重天。父亲,求求您不要将我带到九重天去若是天君知道了,一定会要了女儿的命” 正文 第19章 东窗事发2 花君长叹一口气,上前几步,见苏绝哭得伤心欲绝,内心一痛。他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千岁,然而,他只是闭上眼睛,摸了摸苏绝的脑袋,语气平静而坚决,“苏绝,不要怪为父心狠,实在是你太过心狠手辣。若不处置你,为父无法向天下交代。” 苏绝仰起头来,泪眼朦胧之中,却隐约瞧见父亲眼中的坚持。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苏绝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个音节来,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也许自己是不是凶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需要她是。 有了这个认知,苏绝内心抽动,震惊的望着那个仅有数面之缘的父亲。 父亲不会那般心狠的。 就算父亲讨厌她,可是也不会要置她于死地吧? 一扫四下,火光彤彤,照得百花谷一片明晃晃的,往日那些熟悉的脸庞此刻却像是魑魅魍魉一般冷冷盯着她,好像所有人都恨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一般。 苏绝嘴唇一张一合,止不住的颤抖,却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爱她?也许真的错了,从一开始,她便不该降生下来。她是父亲一道无法言说的伤疤,更是百花谷的耻辱。 苏绝唇边荡漾开一抹凄然的笑,原来是这样。 万籁俱寂之中,突然听见妙语声音凄厉,远远传来了一声“父亲!” 众人向两边退开,留出一条路来,妙语惊慌失措的跑向苏绝,宛若断线的风筝一般。妙语“噗通”一声在花君面前跪下,“父亲,求您不要将十三带去九重天。十三犯下这样大错,如果真的面见天君必定不能活着回来。无论怎么说,十三都是您的女儿我的妹妹啊,父亲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妙语,你向来心善单纯,苏绝不过一直在利用你罢了。事到如今,你还要替她求情吗?” “父亲,女儿求您三思!”妙语拽住花君的衣角,字字泣血,“女儿替十三求情,不仅是出于对十三的爱护,更多是为了父亲。十三年幼,必定是受了人挑唆才会犯下这样打错。您必须查出十三同伙还有剩下的两件法器下落,否则天君问起,我们百花谷要如何回答?!” 花君面露迟疑,妙语说得对,自己当真是急糊涂了。 如果自己就这么带着苏绝上了九重天,天君必会追问剩下法器的下落。可是那凶手极其高明,要想追查难如登天。 可是如果花君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他的目光沉沉,落在苏绝身上。 如果这孩子出了意外死了,那么一切便死无对证 苏绝听见妙语一番话,不由急得冷汗直流,不可以,二姐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脑子里却突然闪过无数个画面。 小时候三姐抓着她的头发叫她小结巴,给她化妆,让她表演唱曲儿。是二姐狠狠教训了三姐,还偷偷教她学法术。 以前寒冬还没到,二姐就会早早的就替她缝了手套。二姐手巧,不比她,自小便是粗鲁不堪,什么女红都不会。 曾经她被人捆在后山上,夜里听见狼嚎,她怕得瑟瑟发抖,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掉。是二姐带人满山的找她。 苏绝深深的看了一眼妙语,眼神莫名变得平静了些。 二姐,苏绝会保护你的,苏绝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苏绝淡淡的声音响起,带着坚决和平静:“父亲,我没有同伙,一切都是苏绝一人所为。” 正文 第20章 东窗事发3 “苏绝你疯了吗?!”妙语似乎极为震惊。 花君盯着苏绝的脸,突然冷笑了一声,“那好,既是你一人所为,那你便说出另外两件法器的下落。” 苏绝咬唇不语。 “死到临头还敢撒谎,来人啊,将她给我关进地牢,严加看守。曹老头,由你负责审讯,一定要问出那两件法器的下落!” 曹老头是百花谷里专管刑讯和处罚的一个怪老头,百花谷里的人犯了事都得在他手里过一遍。听谷里的老人们说,凡是到了曹老头手里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吐露真相的。 苏绝自幼便很怕他,那人一双眼睛又细又长,冷不丁扫你一眼就好像是被水蛇缠住,从头到脚都是冰冷。 曹老头瞅着苏绝皮笑肉不笑的答了一句:“老爷您放心,我一定让十三小姐开口。” 有人将苏绝架起,苏绝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任凭他们将她扔进了地牢之中。 地牢里很阴暗,一丝月光都看不见,苏绝不知白天还是黑夜。地牢里伸手不见五指,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她闭着眼睛,在黑暗中凝听四下的声音。 脚下不知是什么东西飞快窜了过去,苏绝吓得惊声尖叫,一下子躲到了墙角处。可那墙角不知是什么湿湿滑滑的,还有一股呛鼻的腥臭味,苏绝终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跪在地上,抹了抹额前上温热的血,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 父亲向来不喜欢她,她是知道的。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父亲竟然厌恶她到如此地步,甚至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如果当真那般憎恶她,为何当初还要将她生出来!这百年来,那个父亲唯一做的事便是将她扔在百花谷里自生自灭。她好恨啊,恨父亲的绝情残酷,恨自己的年少单纯,更恨自己的无能懦弱! 小时候,有多少次她渴望父亲能够像对二姐一样抱抱她。 不,不需要抱,只需要一个笑容,她便心满意足了。 苏绝内心涌起一股忧伤,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好不甘心呐! 苏绝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无助过,她想念未曾谋面过的娘亲,想念能做一手好菜的细细,更想念温柔如春风的二姐。 这些,过了今夜便化作乌有。也许再过百年,甚至无人记得百花谷里曾有一个苏绝来过。 苏绝眼泪簌簌的就掉了下来,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偌大的地牢里,只听见她绝望的哭声回荡,仿若孤魂野鬼一般,久久不散。 不知过了多久,苏绝的嗓子哭哑了,眼泪也流干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让她觉得耳鸣目眩。然而静谧之中,却听见有人轻敲墙壁的声音。 “咚!咚!咚!” 那声音期初很微小,随后越来越大,苏绝开始有些害怕不敢回应。黑暗潮湿的空间里,似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一声一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突然之间,整个地牢都亮了,光线刺目得让人晕眩。苏绝下意识的用手去遮挡强光,余光却瞥见光晕之中,有一熟悉的身影缓缓而来。 “十三,你受苦了,二姐来救你了。” 苏绝睁开眼睛,眼前站着的不是二姐是谁! 苏绝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妙语温柔的冲她笑:“十三,不认识我了?” 苏绝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抱住了妙语,她心里又害怕又惊喜,喜的是二姐始终没有抛下她,怕的却是有人知道二姐也牵连此事之中。 “二姐,你怎么来了。有没有人发现你?” “我来的时候很小心,应该不会有人看见我。十三妹,你受苦了。之前我让父亲把你关在地牢之中,为的就是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救你出去,你不会怪姐姐吧?” 正文 第21章 逃出生天1 苏绝使劲的摇头,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二姐都是为了我,我又怎么会怪二姐。都是十三不懂事,害二姐担心了。” “你我姐妹之间,说这些干什么。苏绝,时间宝贵,其他的话我们出去再说好吗?” 苏绝一惊,“二姐这地牢里戒备森严,我们又如何出的去?” “你放心,我既然进的来,必然有出的去的办法。苏绝,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走吧。” 苏绝还想问些什么,可是二姐却已经靠着墙边,似乎极为谨慎的听着四下的动静。那人眸色平静,是如此情况之下,仍旧是不慌不忙。 苏绝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可是始终说不上来。 妙语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却耐着性子问:“苏绝,怎么了?” “二姐,我有些害怕。” “你怕什么。” “这地牢看管得很严,我怕我们都逃不出去。” “十三,放心。”苏妙语握住她冰冷冷的手,眼中波光沉沉入水,“我不会让你落到那样的境地。你只需要相信我。” 苏绝点点头,“二姐,我相信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地牢之中,借着微弱的火光,苏绝才看清楚这地牢就是个长长的甬道,地上潮湿不堪,偶尔会有血白的头骨,刺目不已。墙上还有未干的血迹,鲜红如珊瑚,如同荒野上开出的红色花朵。那血迹瞧着很是新鲜,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苏绝皱了皱眉,总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按理说她现在是要犯,为何她们能过无人之境一般?心里有很多疑问,可是瞧着妙语那沉沉的脸色,苏绝最终选择什么都没说,跟着她亦步亦趋的走出了地牢。 四下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只余他们杂沓的脚步声,急切而匆忙回响在甬道之中。 妙语很聪明,带着她连续闯过穿墙而过。苏绝完全没有意识自己的方位,只是放心把自己交给了妙语。只见眼前忽明忽暗,经过一片长长的很之后,天色陡然大亮。 最终那地道连接的竟是后山的竹林。 清晨的阳光温热的扑在苏绝的脸色,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竹林幽深,细密的阳光投射下来,却无端显出几分阴森来。 二姐突然停下,她转过身来,唇边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苏绝,这里便是地牢的出口了。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出百花谷。” 苏绝愣住了,一切太过轻松,反而显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我要是走了,二姐怎么办?万一父亲察觉是你放我走的,一定会重罚你的,二姐,我总觉得这样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妙语脸上突然闪现出一抹冷笑,“我乃百花谷的妙语郡主,花君的掌上明珠,父亲疼我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罚我。就算父亲知道我便是那一晚岚水河边的凶手,他老人家也必定舍不得将我就这么交出去。” 苏绝猛然抬起头来,脸“唰”的就白了,阳光温热,斑驳的树影摇曳在她脸上,她却只觉得冷意刺骨。 “二姐,你在胡说些什么?” 妙语笑盈盈的看着她,伸出手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苏绝,十指丹蔻,几乎快要陷进她的肉里:“十三,你当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果然始终没有说出我的名字。之前还担心你会因为害怕而把我供出来,如今想想真是多余。十三向来有情有义,怎么舍得将我这个对她恩重如山的二姐推出去呢?你说是不是?” 苏绝的背后陡然升起阵阵冷意,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穿插而过,却始终无法连成一条完整的线。 正文 第22章 逃出生天2 “二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苏绝听不懂。” “没关系,十三不用听得懂,只需要知道二姐十分感激你就好。” 苏绝虽然不懂,可是还是下意识的后退半步:“二姐感谢我什么?” 妙语却上前一步,她的手修长玉白,十指尖尖,血红色的丹寇划在苏绝的脸上。她凑近了些,眼底有嗜血的笑意,“当然是要谢谢十三的脸,还有这里” 妙语的手下沉到苏绝的胸口,“还有这里。”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盘旋在竹林上空,无数飞鸟振翅而飞,惊恐窜向天空。树影晃了晃,随即静立不动。 苏绝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脸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紧接着便是温热的液体从脸上缓缓流下来,滴答滴答在地上开出绝美的花朵。苏绝惨叫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叫声盘旋上云霄,她捂住脸,疼得连连后退几步,却直直倒了下去。 她似乎发出叫喊,却惊觉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啊啊啊”的叫着。那声音凄厉绝望,竟让人不忍再听! 疼,撕心裂肺的疼,像是要将她碾碎了一般。她浑身发抖,身上冷汗直流,嘴唇一片乌青,她倒在地上,手指深深扣进泥土之中,整个手因为疼痛而剧烈的抖动着。 天地一瞬变得黑暗。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有钻心的疼,压在心头如同闷雷滚动。 妙语面色平静,手掌上泛出金色的光芒,苏绝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被人完整无缺的剥了下来,正安静的躺在她的手心。 妙语满意一笑,还好,没有一点血迹。 苏绝不断打打着滚,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只是发出沉重的“啊”的音节。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黑暗之中,她匍匐在地上,双手胡乱抓着,却拽住了妙语的衣角。 “啊啊啊啊”苏绝眼泪不断流下,死命的抱住妙语的腿,绝望的哭喊着,却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二姐,好疼,苏绝的脸好疼。 二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抱歉了苏绝,都说千年以上的凡胎是最好的,可是我实在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要报答我吗,现在便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待二姐用你的心脏炼成仙丹,食用之后便很快能飞升成上仙。你放心,二姐绝对不亏待你,清明寒食,必定有你一祭,你且安心去地府报到吧。” 苏绝呜咽着,一双手不断朝空中乱舞,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眼前一片模糊,一片迷蒙之中,她只隐约看见了苏妙语的轮廓。 二姐,你以前对苏绝的好都是因为想要至高无上的法力吗? 你甚至不惜杀了岚水河的看守小仙,夺得法器,就为了成仙吗? 可是如果你告诉我,也许我会真的愿为你受三味真火,助你飞仙。正如你所说,你待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 面前似乎一暗,妙语身上那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她小时候最眷念的香气,伴着她入眠,伴着她长大,如今却成为催她命的鬼符! 妙语蹲在她面前,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苏绝像是蝼蚁一样在地上蠕动着,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苏绝,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便是妄想攀图太子。我早就提醒过你应该潜心修炼,不要沉迷情爱之事。可你这般不听话罢了,我会给你一个痛快,你忍着点,很快便过去了。” 苏绝听见这话,惊骇之下,颤抖着双唇拼命摇头。 唇下一片血红,她生生咬破了嘴唇。喉间一片腥甜,熏得她几欲作呕。 她强忍剧痛,拖着重伤的身子拼命的向后面爬去,那血顺着她的脸颗颗滴在地上,如同开出了一朵朵红梅。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她只能感觉到那一阵带着强烈杀意的罡风将她整个人都卷到了半空之中。 苏绝唇边一抹凄凄然的笑,这是要死了吗? 妙语面无表情,冷漠得像是在捏死一只蚂蚁。她衣袖迎风一扬,光芒乍现,一柄青玉匕首已赫然在手中。 二姐,你真的要杀了苏绝吗? 突然,远处有一声细微的声响突然响起。远远地,似乎有脚步声渐渐朝他们走来。 正文 第23章 逃出生天3 “我说四姐,你不会是在骗我吧?十三怎么可能躲到这么阴深深的竹林里来?要是我,我肯定连夜逃出去,才不在这百花谷里停留。”老六苏夜致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玉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四处乱转,面上却装作很困的样子,连连打了哈欠,“我说四姐,咱们回去吧,干嘛要帮着父亲抓小十三回去。你不会真的以为凭小十三那点法术能杀掉两个看守小仙吧?” “六弟,这百花谷里也就你和二姐相信苏绝是无辜的。如果苏绝不是凶手,为何《山河密传》在她的手里?地牢里看守严密,苏绝又是怎么逃出去的呢?这个人心狠手辣,又夺了百花谷三件法器,你就不怕她堕入魔道吗?” “小十三连只鸡都不敢杀,还敢堕入魔道?你们真是太不了解十三了。我看你们哪,就是嫉妒十三的一副皮囊,一个个恨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才好。” 苏连云冷哼了一声,没有作声。 苏绝,你要真死了才好。 正说话间,却瞧见不远处的道上躺着一个女子身影。那女子身着一袭蓝色长裙,胸前血迹斑斑,脸色惨白如纸,似乎快没了气息。 两个人急忙跑上去,却见正是苏妙语。 苏连云大骇,扶起妙语,问道:“二姐,你怎么了?” 苏妙语咳出一口血来,一双幽深的眼睛雾气蒙蒙,我见犹怜。 “四妹,我刚才遇见了十三妹妹。我劝她回去听候父亲发落,可是她突然发了狂,竟然打伤了我。快去,快追上她,别让她逃了出去。” “可是二姐你的伤” “我的伤不要紧,十三妹得了秘籍,练习邪门秘术,隐有坠入魔道之相,你们赶快去将她追回来!” 苏连云犹疑半晌,终是选择将妙语留在原地,自己则和苏夜致赶去追苏绝。 待他们两人离开后,苏妙语眼中冷光一闪,她慢条斯理的起身,用手轻轻拭去唇边的鲜血,却没有半分受伤的迹象。 她转身大概走了几十步,走入那幽深的丛林之中,阳光落在她头顶,细碎如金,让她整个人显得艳丽绝美。 她哼着小曲,步伐甚是欢快。 突然,她的脚步停下。 小曲戛然而止,苏妙语的美目死死瞪大,眼前的荒地上空空如也,哪里有苏绝的半分身影! 苏妙语惊得连连后退几步,她呼吸急促,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很快冷静了下来,苏绝本就法术不高,又受了重伤,想必也躲不到哪里去。 苏妙语唇边一抹冷笑,双手合掌,轻念咒语。 苏绝,不论你在哪里,我的追魂术都能找到你。你无路可逃。 竹林里,没有。 百花谷里,没有。 门房处,没有。 苏妙语有些急了,额上颗颗冷汗直流。当找过了百花谷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苏绝的身影,她终于无法冷静了。 怎么可能?! 自己的追魂术能轻易找到百公里以内的人或物,可为何偏偏这个苏绝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 苏妙语眉宇间隐含笼罩,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她猛地转身,却刚好撞进一双幽黑的眼睛之中。 苏夜致。 苏妙语身子一僵,却很快恢复了镇定,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六弟怎么来了,不是跟四妹一起去追十三了吗?” 苏夜致眼底有不可捉摸的笑意,“四姐不放心,让我送你回房。不过二姐,在这里干什么呢?” 苏妙语浅笑,“我刚才丢了东西,正在找呢。” “是吗?” “当然,你不信二姐吗?” “二姐,我当然信。” 苏妙语盯着这个六弟的脸,眼底却是变幻莫测。 这个六弟啊,好像比想象中的精明许多。 正文 第24章 重头活过1 水碾村坐落在群山怀抱之中,村口一条小河流淌。村里人不多,只住了几十户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此时凡间已是初春,料峭春寒,却也挡不住那一抹嫩绿的新芽。 白天里村民们下田种地,孩子们便在村口嬉戏,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晚上,村里安静得让人害怕,除了料峭夜风吹得门户哗哗作响外,便只有犬吠之声远远传来。 西边老刘家却还没睡。 那茅草屋里燃着一盏油灯,光线忽明忽暗,照出纸窗上两个人影。 那妇人很是年轻,不过十七八岁,一张脸白白净净的,倒不像是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女人。那妇人虽说看着文静,性子却有些泼辣,拧着男人的耳朵,气呼呼的说道:“我不管,反正你明天去集市上,给我买一些治疗伤口的药来。不准买便宜的,对了,顺便给我带一顶女人用的斗笠回来。” 那男人吃痛,垮着脸,“哎哟我的娘子,我哪儿去找那么多钱嘛?” “刘助你别想骗我,我昨儿个明明瞧见你在床下面鬼鬼祟祟的藏了个木盒,那里面不是就有好多银钱嘛!” “哎哟我的姑奶奶,那可是我的私房钱。” “我可管不着。反正你明天必须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带回来。否则我要你好看。” “我说姑奶奶,你就这么把那个人带回家里,不怕她万一是个什么朝廷钦犯?” “你胡说什么呢?”那妇人作势又要去打男人,男人一下子笑嘻嘻的躲开了,那妇人不服气道,“她怎么可能是什么朝廷钦犯。你见过哪个朝廷钦犯这么惨的?” “那倒也是。她那样子倒更像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那妇人看了看里屋躺着的那人,拍了拍胸脯仍旧有些后怕:“我当时在山上遇见她时,她浑身是血,我还以为她死了呢。” 顿了半晌,那妇人声音有些哽咽,“真是可怜,竟然被人把脸皮给活生生的给剥了下来。那该得多疼啊到底是个姑娘家,这以后可怎么活啊?真想不到,这世上会由这么心狠手辣的人。你说她也是挺能忍,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几天居然吭都没吭一声。” 那男子笑眯眯的一把抱住了妇人,“青青你放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你的。” 妇人红了脸,“一天到晚油嘴滑舌,没个正形。” “娘子我只对你油嘴滑舌。”那男子指天发誓,嬉皮笑脸。 屋子里适时的响起了婴儿的啼哭之声,那妇人进屋去抱起孩子哄起来。却感觉屋里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冷冷盯着她。 她吓了一跳,才发觉在床上躺了几日的女子坐了起来。她蜷在床的一脚,头发披散着,一张脸看不出原本模样,只是红彤彤的血肉横翻着。脉络经理清晰可见。在一片阴影之中,安静得如同索命的女鬼一样。 那妇人吓得不轻,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你你你醒了?” 那人就坐在床角,背靠着墙壁,冷冷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见她没有反应,妇人才敢麻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你是不是想喝水?我给你倒水。” 妇人抱着孩子出去了,过了半刻,她端着一碗热水进来。 走到大概离苏绝几米的距离停下,那妇人似乎有些怕她,却还是好奇的打量着她,她颤巍巍的将碗放在门口,“水给你放在这里了。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她放下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那碗水一直放在原地。似乎过了很久,屋子里的人动了一动,一双软绸缎面的红鞋慢慢在灯火下显现,才见一只青葱白玉的手臂伸了过来。 正文 第25章 重头活过2 苏绝一直睡得不安稳,梦里面总是出现苏妙语那张冷漠狠毒的脸。 梦里的苏妙语一如记忆中温柔,她冲着自己温柔的笑,然后下一秒用刀割开了她的脸。 她疼得惨叫起来,瞬间惊坐而起,才发觉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缕月光投了进来,照得茅草屋里影影绰绰。 苏绝茫茫然的看着屋内的一切,幽黑的瞳孔转动,她才想起,她早已出了百花谷。 那对小夫妻似乎睡熟了,隔壁房里传来均匀的鼾声。 她忍不住望他们房间的方向望去,一双眸子突然一冷。 那对夫妻的床边赫然有一道血红色的人影。一个打着纸伞的女人站在床边望着她,伞面上绣着血红的桃花,那伞压得很低,瞧不见女人的样子,只隐约看见她那张惨白的脸,以及齐腰的黑发。她穿着大红色的喜袍,从头到脚都是血红一片,鲜艳如火,却让人陡然升起一阵凉意。 伞面轻动,女人的脸缓缓出现在苏绝的视野里。 苏绝吓得呼吸一窒,却见那是个绝美的女子,脸色惨白惨白,双眼通红,血泪横流。 只听见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女鬼突然身形一动,整个人飘荡在空中,和睡在床上的青青平行。她舔了舔舌头,口水滴答落在妇人脸上,不住的喃喃自语:“好香啊美人” 说罢,那女鬼狠吸一口气,正要吸入那女子的元神。却见床下的人儿似乎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突然半睁开了眼。过一眼,那双圆碌碌的眼睛陡然瞪得老大,嘴巴像是被人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眼前竟然有个人脸近在眼前,张大了血盆大口,似乎要将她吞了进去。 只一秒,那女鬼便化作青烟消失在眼前。快得让她以为是幻觉。 青青惊得一下子坐起,浑身上下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她牙齿发颤,一张脸惨无血色,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倒影出眼前苏绝的模样。 是那个女人! 刚才是鬼压床了吗?是她救了自己吗? 青青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差点没瘫坐下床。她浑身哆嗦着,看向那女子。 对面的女子披头散发,一张脸隐在黑暗之中,唯有那身白衣如雪,冷漠沉寂,好似万年化不开的冰雪。 青青正要开口,却见对面那人轻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空气里有半晌的安静。 果然孩子又开始哭了起来。 那白色的人影慢慢退后,一步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只留下一个凄清的背影。 青青突然鬼使神差的叫了一声:“姑娘,既然醒了,就帮我看看孩子吧。” 那身影明显一下顿住了。 不过也仅半晌,她又慢腾腾的走回了房间。 青青第二天清早醒来就发现屋子里的那个女人不见了。 她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动过,只除了那顶刚买回来的斗笠。偏偏人就是不见了。 青青急得把孩子扔给了自己相公,连罗袜都忘了穿,就急急的跑了出去,四处寻找那人的行踪。 村口的小河边,涓涓溪水,不断奔腾。初春的嫩芽在枝头上露出点点新绿,几朵桃花粉嫩绯红,正悄然在枝头绽放。寒冬已然过去,料峭的春寒却也挡不住春红柳绿。 她坐在河岸边,微微仰起头,春风肆意吹过她斗笠面前的白纱,露出她半张狰狞的脸。有的地方开始结痂,有的地方皮肉分离,看上去分外恶心恐怖。 苏绝瞧着水里倒影出的模样,一双眸子淡如秋水,里面没有半点起伏。 突然,背后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还没来得及转头,苏绝被人从背后死死抱住,然后整个人往后一仰,压在了来人身上。 青青的声音急急的传来,“姑娘,就算你的脸好不了了,你也不能就这么轻生啊。你才这么年轻,可不能想不开啊~~~” 苏绝眉头狠狠皱在一起,想要斥声让她走开,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手不断去推她,想要挣脱她的怀抱。 偏偏青青看着人小,力气却挺大,抱着她死活不肯松手。 一见苏绝反抗,她只以为苏绝心意已决,只能抱得更紧。 “你听我说,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千万千万不能想不开。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兄弟姐妹,想想爱你的人。如果他们知道你死了,他们该有多伤心啊。” 此话点到了她的伤心之处。苏绝停止了挣扎,脑子里却想起了细细。 这世上除了细细,她竟然想不起一个会牵挂自己的人。 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百花谷里每个人都恨不得她死。 感觉到苏绝的僵硬,青青只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所说的,这才松手将苏绝拉了起来。 正文 第26章 重头活过3 青青笨手笨脚的赶忙帮她把斗笠戴好,又摸了摸自己后脑勺,觉得自己救人一命,功德圆满。全没看见面纱底下苏绝惨白的脸。 “哎,这就对了。你还年轻,生命还长着呢,以后你还会经历更多。等到你再大一点的时候,你就会发现现在经历的痛苦根本就是过往云烟不值一提。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可就什么都没啦!” 苏绝虽是凡胎,可因为在百花谷这个仙地里,活了几百岁还如人间的十五六岁模样。所以青青理所当然会觉得苏绝比她小。 “无论发生什么事,就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着。千万不要白白糟蹋老天爷给你的这条命。尤其是不能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关键在于你自己要懂得放下。” 放下?谈何容易? 苏绝捏紧了拳头,死死咬住下唇,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 她的身子微微拱起,似在微微发抖。 苏妙语那日的温柔绝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即使现在想起来她仍然惊惧不已。她知道,那一日苏妙语是下定决心杀了她的。 胸口似乎有巨浪在翻涌,血液里的仇恨在叫嚣着,叫她无法平静。 怎么才能放下,除非杀了苏妙语! 杀了她! 可是青青有句话说对了,不能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苏妙语想让她死,那她就偏偏好生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她要好好保管着这条烂命,直到直到 青青见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呼出一口气才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绝蹲下身去,捡起了旁边的树枝,在地上正要写出苏绝两字,却又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百花谷里的人了,那便不能再用苏绝的名字。 于是,她写下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青青认真的数了数,才问:“你名字是四个字吗?真少见。” 注意到对面那人的惊愕,青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小姑娘,姐姐不识字啊。不如等我相公回来,你再写一遍给他看好不好。他以前考过科举,只不过没考上,不过也认识很多字了,是咱们村的夫子呢。”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两人看起来都不太像是庄稼人。 苏绝郑重的点点头。 “要不然这样吧,我遇见你的时候山上的积雪还没化,我就叫你小雪吧。” 对面那人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青青笑了,不顾苏绝反对执意拉起了苏绝的手,“走吧,咱们回家。” 回家? 苏绝听到这个陌生而熟悉的词,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曾以为百花谷是自己的家,家里有严厉而不近人情的父亲,有喜欢捉弄戏耍她的姐妹,还有总爱唠叨个没完的细细和二姐。可是到头来,她才发现所有一切不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这世上,再没有苏绝了啊。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鬼鬼祟祟的躲在草丛里。细小的身子一闪,天空中多了无数个小黑点,纷纷砸在了苏绝和青青身上。 不多时,青青额上便红了一片,身上也全是被击中的泥点。 竟是一帮孩童拿了河边的石子扔向他们。 青青大怒,抓住了其中一个逃跑的孩子。她力气很大,将那男孩的衣领提起,怒声道:“你是哪家的孩子,竟敢朝人身上扔石头。你不知道这会出人命吗?” 那小孩见他的同伴早就跑了个精光,一时之间怕得哭了起来。一双肥嫩的小手指着苏绝哭道:“妖怪你别过来!呜呜呜我很多天没洗澡了,骨头又硬,肯定不好吃。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朝你扔石头了。” 青青一愣,抓住孩子的屁股狠狠打了几下。她手劲大,打得孩子哇哇直叫唤,“让你胡说,谁是妖怪,啊?小小年纪不学无术,张嘴乱说,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屁股。” 那小孩哭得更厉害了,眼泪鼻涕都掉了下来,“我没乱说。我娘他们都说夫子家来了一个怪女人。呜呜呜现在村子里狗也不叫了,花也不开了,而且还莫名其妙死了很多人。都是因为这个女的她是妖怪变的,每天晚上专门抓了人吃。还有夫子,大家都说夫子被妖精迷了心窍迟早要死无全尸。” 青青气得发抖,“谁在背后乱嚼舌根子。你回去告诉你娘他们,若她真是个妖怪,为什么没吃了我和夫子?村子里年年都在死人,有什么稀奇的。再乱说我胡青青可饶不了他们!” 正文 第27章 放下屠刀1 青青手一松,那孩子得了空立马就挣脱了,一溜烟儿的跑了。他跑得飞快,裤子松了都来不及提一提,好像身后有恶鬼在追他一样。 “小雪,小孩子说的话你别在意。他们就是调皮捣蛋,赶明儿我跟刘助说一声,让他好好修理修理他们。咱们回家吧,啊。” 苏绝点头,跟着青青回家。经过村子的时候,街上的人都不敢说话,只是下意识的将孩子护在身后,一双眼睛戒备而愤怒的望着她。 苏绝知道,自己作为疗伤滋补的圣品,加之在百花谷那样的灵地活了那么多年,身上的气息应该是吸引了许多妖魔鬼怪。可是她手里有苏妙语的玉佩,那些孤魂野鬼们只能闻见那气味,却不能辨别真身到底是在哪里,才会吃了村子里其他人的魂魄精血。 这些人,却都是因为她而死啊。 苏绝心头涌上一阵难过。 青青恶狠狠的回瞪了回去,将苏绝护在身后。 突然,小道上出现了一个身穿道袍的人。 那人目似铜铃,皮肤发红,身后背了一把小木剑,腰间还挂着一个小葫芦,那道士一眼就瞧见了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苏绝。 苏绝头皮发麻,那种感觉就像是猎物被猎人锁定,无处可逃。 苏绝害怕的退了半步,却被青青拉紧了。 正出神间,一大盆狗血朝苏绝泼来。众人一声压低的惊呼,纷纷退到墙角,只有苏绝的衣裙全部沾染到了那盆狗血。 一股腥臭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干呕。 泼狗血的是个妇人,大约四十出头,矮胖矮胖的。她瞧见苏绝,丝毫不觉内疚,反而微抬下颚,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对不住了,这路这么宽,谁让你站到那里的。” “你个”青青气得快跳起来,正要上前理论一番,却被苏绝抓住了衣袖。 苏绝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激动。 青青胸膛气得不断起伏,小脸涨得通红,却也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不能硬来。 罢了罢了,今天便饶了这个寡妇! 苏绝刚走几步,余光就瞧见村子里的十几个人将那道士围在中央,窃窃私语着什么。 苏绝耳力极好,所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天师,你可看清楚了,那女的是不是妖怪?” “就是啊天师,你不是说只要一盆狗血就能让妖怪现行吗?怎么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大家都别急。老道刚才那盆狗血只能让一般的妖怪现行,我看那个女子深不可测,身上没有一丝妖气和人气,看来是个非常厉害的妖怪。” 众人开始恐慌起来,七嘴八舌议论着,“天师,这可如何是好啊。万一那妖怪发起狂来,把我们所有人都吃了怎么办。要不我们大家还是趁早跑吧。” “别怕。再厉害的妖怪在老道的剑下都得求饶。我们回去从长计议,一定要将那个妖怪给拿下,以免她祸害人间!” 水碾村的夜晚格外安静,静得几乎能听见山风呼呼。 好似这漫山无一活物,全是死一般的寂静。 苏绝早早的就入睡了,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静静燃烧。外面的正屋里,青青正哄孩子睡觉。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声音悠扬,好似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那孩子却不睡,小脚丫子四处乱舞,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咯咯咯的笑声。 “你个调皮鬼,哄了你这么久还不睡,是不是要跟娘一起等你爹爹啊?” 刘助回来得很晚。 青青抱着孩子,有些责备他:“怎么这几日回来得这么晚。” 刘助唉声叹气,小心翼翼的将门栓锁好,又朝着窗外看了看,鬼鬼祟祟的模样叫青青有些生气。 “怎么了,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啦?” “嘘”刘助示意她安静,又走到苏绝屋子门口,见她已经睡熟了,才走了出去对青青压低声音说,“哎,你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可恶。非要说她是个妖怪会吃人,逼着我把她给交出去给天师。我说得口干舌燥,这帮人就是不信,还把我堵在书院门口。要不是我机灵,寻了个空跑了,还不知道今夜要闹到何时!” “这帮人真是胡闹!”青青气得发抖,“村子里死人关小雪什么事。她自从来到我们家,连门都没有出去过,怎么可能是那吃人的妖怪!” “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这帮人都只相信那个驱鬼的道士,说如果我们不把她交出去,就把我们视作妖怪同党!” 正文 第28章 放下屠刀2 “他们敢!我看八成是那个臭道士胡说八道,想骗村里人的钱才故意这么栽赃小雪。”青青气得脸都红了,“我胡青青在这里,有本事让他们上来捉我啊。” 刘助一边安慰着青青,一边又唉声叹气。 苏绝也微微叹口气,看来她也得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然后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了此残生。 水碾村山后有一片桃林。三月中旬,桃花开得正好。漫山遍野的桃树,宛若一片绯红连天相接,连绵不见尽头。桃花轻舞,酒醉人间,苏绝站在山坡上,平静的看着那十里桃红。 百花谷里,也曾有这般景致。 不过人变了,这景也变了,漫天桃花树林,让她竟生出几分凄凉之感来。 她每日都来这里看桃花,今日已是第五日,算算时辰,自己也该离开了。 她要是再待下去,便会打扰搅青青的生活。 青青已经收留了自己,若自己赖着不走,引来麻烦,那便是恩将仇报了。 一声叹息,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吐气声。 苏绝余光瞥见一抹明黄色的道袍,眉头一皱,那老道士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苏绝无心伤人,一扭头,转身就跑。 只听见一声厉喝:“妖怪哪里逃!” 那道士抽出了木剑,腾身一跃,整个桃林为之一颤。那刀剑凛冽,便朝苏绝身上砍去。 苏绝口不能言,又不愿杀人,只能一味躲避。那老道士以为苏绝怕了,出招更加狠辣,招招要人性命。 饶是苏绝脾气好,此刻也怒了。 老道士,我存心饶你一命,你竟不知好歹! 苏绝拈了一个决,手臂轻轻一挥,那柄木剑便被击成了两截。那道士大吃一惊,不防苏绝会出手,被那罡风震得连连后退几步,吐出一口鲜血来。 苏绝不愿纠缠,飞身便要离开。 那老道士却不依不饶,大喝一声:“妖怪纳命来!” 金光一闪,一个葫芦瓢似的东西迎风而来,落在苏绝头上。那是道家的炼丹炉,苏绝以前听六哥说过,凡间的道士捉了妖怪便放在法器之中炼成丹药。 苏绝瞬间觉得泰山压顶,浑身法力尽失,竟一下子跌落在地。 那老道士哈哈大笑,“妖怪,老道的铁葫芦滋味可好受?我劝你乖乖地束手就擒吧,别再祸害人间!” 臭道士! 苏绝杀心渐起,当下执手一拈,捆仙绳如同水蛇一般将那老道士狠狠缠上。 “捆仙绳?!”那老道士惊呼,“你怎么会有仙家的东西,你到底是谁?!” 苏绝心想,自己是个凡胎,身上没有仙气,没有妖气,甚至没有人气,游走六界之外,也难怪这臭道士会将她当做妖怪。 苏绝杀意渐散,却突然听到连续奇异的声响。 她五官比凡人灵敏,当下就听见似乎有人在惨叫。她转过身来,却瞧见青青住的方向处有大火浓烟,弥漫山头。 “你别看了。”那道士脸上难得划过一丝愧疚,“昨夜村民们商议过后,决定火烧刘助夫妇,逼你就擒。” 该死! 苏绝脸色大变,再也没了半分冷静,一个飞身越过桃林。三月的东风已渐有暖意,可苏绝心底冷成一片,竟好似寒冬腊月一般。 苏绝还是来迟了。 昔日的小院子如今变成了一片火海,中央隐约立着两个木杆,底下堆着干柴正熊熊燃烧着。刘助和青青竟然被捆绑在木杆上,两个人已经被烧得没形,黑乎乎的成为一块碳肉。 苏绝双目瞪圆,浑身发抖,两行眼泪簌簌就掉了下来。 她本以为,百花谷一夜之后,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让她悲伤落泪。可是如今,她瞧着昨日还对她笑着嘱咐她近日出门一定要小心的青青,还有那个话不多却热心肠的刘助,不过一日竟变成了面目全非的尸骨,她“嗯啊啊”的叫了几声,痛苦的捂住了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不,还有一个声音。 苏绝闭上眼睛仔细的听,噼里啪啦的火烧之中,有一声细微的婴儿啼哭之声。 还有一个人! 苏绝心念一动,不管不顾便要往火海之中冲。 “妖怪要吃人啦!”不知是谁叫了一句,周边拿着锄头镰刀的村民们纷纷脸色惊惧,连连后退。 “别怕,我们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妖怪!” 村民们立刻反应过来,乱七糟八拿着石头c火把c利刀就往苏绝身上砍。苏绝一心记挂着青青的孩子,任凭那刺刀刺入自己的手臂身上,她感觉不到疼痛,她只知道,一定要救出他们的孩子! 正文 第29章 放下屠刀3 果然,孩子安然无恙。似乎感应到了父母的遭遇,小家伙不安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苏绝的眼泪绝望的流下。 孩子,可怜的孩子,从此以后你就跟我一样举目无亲了。这世界上,再没有疼你爱你的双亲,你,便是一个人了。 别怕,好孩子,我一定会为你爹娘报仇的。那些伤害我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且看着好了。 苏绝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缓缓走出那片燃烧的火海。她浑身都是血迹,黑发飞扬如墨,一身白袍如雪。那女子背脊挺直如山,带着面纱,虽看不清模样,可却让在场所有人心惊恐惧! 那女子分明有什么不一样了。 “快看,那女人从火里钻出来,身上一点都没有烧着,不是妖怪是什么?!!” “大家别怕,她只有一个人,我们可有这么多的人。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了!” “想死是吗?”那女孩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们,嘴边吐出的却是最阴冷的话,“我成全你们!!” 突然之间,仿佛天地都暗了。 三月的天,竟莫名刮起了刺骨的阴风,叫人心底发怵。飘飞的桃花飞扬,齐聚在那女子身边,莫名带了一股肃杀之气。 只听见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女子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所有人却都有一种接近死亡边缘的感觉。 有人吓得瘫坐在地,尿了裤子。 苏绝双目猩红,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想要杀光所有人。就是这些人,亲手将刘助一家绑上火刑架;就是这帮人,亲手杀了刘助和青青;就是这帮人,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苏绝! 他们,都该死! 苏绝闭上眼睛,催动念力。她站在人群中央,桃花齐聚在她身旁,化作凛凛的刀光剑影。眼前的人似乎不受控制一般,低垂着头,耸拉着肩膀,再抬首时所有人目光血红,竟好似变了个人一般,拿起手中的工具发了疯一般向旁边人砍去。 整个院子混合着火海,以及人的惨叫声,化作阿鼻地狱! 四处都是血红,眼前的人自相残杀,房屋还是倾倒,苏绝站在人群中央,怀抱婴孩,忍不住发出了古怪的笑声。 杀吧,杀他个一干二净,杀他个片甲不留,全部都死!!! 突然之间,眉心之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只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天边而来,“姑娘,切勿伤人伤己,坠入魔道!” 是谁?! 苏绝转过身去,却见眼前有白影一闪,周围的一切瞬间静止了下来。刚才还在互相砍杀的村民们奇异般的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树上有一片绿叶掉落,顿在半空。耳边安静如坟,传不来一丝声响。 苏绝只觉浑身不能动弹。 对面那人在她眉心一点,叹息着道:“真是作孽啊。” 什么作孽?他们都该死! 苏绝在心底狂喊着。 “归去吧,归去!”那人轻轻念着,苏绝只觉眼前金光刺眼,让她闭上眼睛。 一瞬间,心头那排山倒海的悲伤如同沙滩撞在了柔软的海滩之上,竟渐渐消退。眼前是一片幻境,她又重新回到了记忆深处。 幻境之中,她还很小很小。 百花谷里下着漫天大雪,屋子里的火炉滋一声飞溅出火星子。外面很冷,屋子里却是暖洋洋的。她坐在细细腿上,对细细讲的故事似懂非懂。不多时,她便睡着了,细细轻轻拍着她的背,又抱她在怀里,给她唱曲儿哄她入睡。 细细,细细。 苏绝忆起往昔,忍不住泪流满面。 细细那般善良,必定不想看见她今日这副模样。 “姑娘,切莫遂了心魔大开杀戒。凡人生死皆由命,不由你我定夺。” 伴随着那人的低语,眼前画面又变了回来。 还是熊熊燃烧的小院,还是眼前那些凶神恶煞的村民。 可是她心中却再无杀意。 抬头,瞧见了一个身着白袍的中年男子。他眉清目秀,一双眼睛犹如星空之下的湖水,静谧而温柔,清朗如月,通达实事。 苏绝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竟然想杀光这天下所有人! 她茫然的望着来人,那人只是轻轻一笑,“姑娘,我瞧你有几许慧根。不如去昆仑山学法术吧,昆仑山的元虚道长与我有几分私交,你前去就说是清风真人的朋友,他应该会给你安排个去处。” 苏绝立刻跪下,对着来人磕头谢恩。 “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我再给你提点两句。那元虚道长也不全然顾忌情谊,若他不肯,你便装可怜委屈。那老头吃软不吃硬,你只要肯服软,他一定会收留你的。去了昆仑山,一定好好练习法术,万万不可像今日这般大开杀戒。” 苏绝郑重的点了点头,又拿了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那人轻笑,拍了拍她的头,“有缘自会相见。” 话音刚落,那人化作一团白烟瞬间消散在眼前,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不知是哪路的神仙,竟能幻化无物,来去自如。 苏绝害怕这帮人醒过来会对她不利,于是赶忙携了刘助夫妇的尸骨飞身去了桃花林。 她将刘助夫妇安葬在桃花树下,以前青青曾说过,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片桃林。想来这片桃林对他们应该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里,应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她害怕村里人不肯放过他们的安息,连牌位都不敢立,就这么葬在这树下。 苏绝抱起他们的孩子,朝他们的坟墓拜了拜。 刘助,青青,我要去昆仑山学道了,不能给你们立碑,希望你们地下有知不会恨我。 你们安心去吧,我一定将你们的女儿当做我亲生的抚养,绝不叫她受半分委屈。 正文 第30章 昆仑山下1 昆仑山下的都城丰都向来是最繁华的地方。 因沾了昆仑山的名号,这里长年累月一心求仙问道的凡人络绎不绝。加之开春又是一年一度昆仑山的问师大会,五湖四海的求道之人汇聚一堂,全都到了这丰都。 这问师大会五年一次,由昆仑山主持,来求道的人需经过层层选拔方可正式进入昆仑山学道求仙。 昆仑山由元虚道长主观,下有同字辈的元清尊师和元空尊师。下面再分为思字辈,思字辈下面再是灵字辈,徒子徒孙约有三千余人。乃是四海八荒中香火人气最旺的仙家圣地。 丰都作为通往昆仑山的最后一个小镇,其繁华程度可见一斑。 小镇上到处都是穿着道袍的道士,下至十几岁的弱冠青年,上至耄耋年岁的花白老者,都在两道旁画符卖字。马车来来往往,不乏朝中贵人前来。街边全是卖木剑挂饰的,人声鼎沸,这一个小小的丰都,竟比京城还要热闹。 “那七蛮失去了心爱之人,悲痛万分,仰天长啸。四海八荒皆是龙吟之声,不绝于耳。青龙曾经高高在上的第七子最终堕入魔道,成为一代魔君。那魔君变了性子,大开杀戒,将曾经风光无限的无量山万千弟子屠了个干净,无量山上尸骨成河,血水染红了整个河” 众人正在茶馆里听书,说书先生说的便是几万年前的远古众神之战。有人听得正开心,却被人轻轻拍了拍肩膀。 一个戴着斗笠的女子,怀抱一个八九月大的婴孩,正站在他面前。 她递过来一张纸条,那人疑惑的看了看,上面写着“请问昆仑山怎么走?” 竟是个哑巴。 有风而来,轻轻吹起面纱一角,露出那女子的下颚。那里竟是一片血肉,没有皮,经脉横生,看上去异常恶心和恐怖。 那人吓得退后半步,脸色一白,舌头打结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似乎习惯了这种反应。收了纸条,又递给旁人。 那人给她指了一个方向,“你一直往东走便到了。” 女子转身就要走,被吓到说不出话的男子却突然出声了,“姑娘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在下的唐突。” 那女子没有动作,没有表情,他却知道她在看着他。 “姑娘,昆仑山的路可不好走,你一个女孩子家可要当心些。” 那女子似乎微微一怔,随即朝他点了点头,身影便消失在茶馆之中。 那男子果然没有说谎,昆仑山的路确实十分不好走。 不过好在一路上的人倒是特别多,大多都是一些道士,也有年轻公子,江湖剑客。也不是没有女子,只不过只有苏绝戴着斗笠还抱着个孩子实在是太少见了,所以沿途倒没有人与她搭话。 那昆仑山看着近,却远的很。她朝那方向望去,去往昆仑山的路蜿蜒连绵顺着山坡往上,一直到云端深处,仿佛宫殿一般望不到头。云雾飘渺之中,通天高塔巍峨伫立,直插云霄,令人肃然起敬。 那里,便是昆仑山了。 背篓里的孩子此刻醒了,她伸了伸胳膊,小小的手脚乱抓。她似乎刚睡醒,下一秒就哇哇哭了起来。 苏绝从怀里掏出了最后一点白面馒头喂给小不点吃了,小不点终于止住了哭,满意的咯咯笑了起来。 小家伙不断扯着她的面纱玩,嘴巴边还挂着晶莹剔透的口水。 “娘娘” 苏绝一惊,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个圆圆的团子。 她刚才是说话了吗? 苏绝赶快将她抱了起来,小家伙身上软软的,还带着奶香。挥舞着短呼呼的小手不断扯着她的面纱,一直不停的重复叫着:“娘,娘” 苏绝惊喜过后却有些感伤,孩子已经会开口说话了,可惜青青和刘助再也听不到了他们已经埋在了冰冷冷的地下。 不过没关系,以后她就是小团子的娘。虽然她还没有成亲,也没有当过娘亲,可是瞧着眼前那团肉嘟嘟的丸子,她实在喜欢得紧。 她可以当小不点的娘。 苏绝耳聪目明,远远的瞧见了有一圆脸女子,她长得粉嘟嘟的,扎着两个花苞头,模样生得十分讨喜,正如鱼贯水一般从人群缝隙穿过。 她伸手轻轻点了点小团子的鼻尖,心里温柔成一片,小肉丸子,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就叫念青吧。 苏绝好不容易走到了昆仑山脚下,远远的就瞧见了攒攒人头。山脚下一片宽阔的土地上,黑压压的站了近百人。这些人年纪各异,打扮不同,站在人群里根本分不出教派。 正文 第31章 昆仑山下2 她听见了那女孩子的声音:“道长道长,怎么今年的大会来了这么多人?” 那道长有些年岁了,瞧见是个小姑娘在跟自己搭话,当下下颚一仰,颇为倨傲的说道:“这你都不知道?昆仑山掌门元虚道长法力高强,孤傲高冷,曾放下豪言说这天下之人都是凡夫俗子,没有一个能有资格当他的徒弟。直到近日有消息说元虚道长破例收了太子殿下为徒” 那女孩子迫不及待的打断他的话,“太子殿下可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嘛。可是你还没说为什么今年这么多人啊。” “小姑娘莫急。正因为破了这个例,这四海八荒一得了消息,都马不停蹄的赶来这昆仑山,希望元虚道长趁此机会多收几个徒弟。” “这样啊。那元虚道长性子孤僻高傲得很,谁当他的徒弟真是倒霉了。” 那老道长气得胡须都在抖,“无知小儿,怎可如此说元” 话音刚落,那女子竟凭空消失在原地,化作一缕孤烟。 那老道长呆了半晌,目瞪口呆的四下寻找,竟没有找到那女子的半点影子。一时之间,老道长忍不住后背一阵寒意。 那是哪家的仙童,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厚的修为。 苏绝也是一惊,凭空幻灭,这女孩看上去这么年轻,却不料法术如此高超。 昆仑山脚下便这般藏龙卧虎,那山上住着的又该是何等的神仙啊。 不过,刚才那女孩说什么? 太子殿下? 苏绝背后突然升起了凉意,太子殿下那张脸陡然在脑海中放大。百花谷那夜,他救了她,却也害了她。不过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陷她至如此地步。 她没有做错什么,不过因为位高者的几句玩笑话,整个人生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如果没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她苏绝也许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可现在,他依然是那个受天下敬仰的太子殿下,而她却已经成了人人都厌恶憎恨的过街老鼠。 命运,当真无情。 苏绝捏紧了拳,似乎要将牙齿咬碎了一般。 冷不丁的,却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锐利的视线正打量着她。 她顺着那视线望去,却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水碾村的道士! 这个臭道士,自己三番两次留他性命,他竟还不肯放过自己。 可是这里毕竟是昆仑山脚下,万一这臭道士一声吆喝,这么多的人一起上,她苏绝不死也去半条命。 好汉不吃眼前亏,臭道士,下次再收拾你。 苏绝当机立断,抱着念青拔腿就跑。果然,那臭道士立刻追了上来。苏绝慌不择路,跑进了一条小道,小道上树木幽深高大,很快便将那道士甩开。 曲径通幽,密林深处,苏绝一时也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 忽然,鼻尖飘过一阵浓郁的香气。 在百花谷里,苏绝从没闻过这样美妙的气味,当下便被那味道牵引了过去。她翻了墙,走过了长廊,最终停在一扇门面前。 她竟然走到了别人的厨房里来。 厨房不大,墙角放着材火,中间放着一个大桌子,上面摆满了蔬菜瓜果。旁边的火炉上坐着烫,香气便是从汤里来的。苏绝凑过去看了看,那烫呈乳白色,正翻滚着往外冒着热气。 苏绝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她法术低微,变不出银钱来,只得硬撑着。买的最后一个馒头都给念青吃了,她早已是饥肠辘辘。 再也顾不得许多,苏绝将背篓放在一旁,念青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的看着眼前那个人儿端起了小瓷炉,倒出汤连续喝了几大碗。 苏绝喝光了汤,觉得神清气爽,气沉丹田。鼻子里一股热流顺着往下,苏绝一抹,才发现自己流鼻血了。 这是怎么了? 苏绝昏迷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以后再也不随便吃人家的东西了。 苏绝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床顶白色的软帐。她身上盖着一床芙蓉被,厚厚的,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小屋子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面青铜镜,倒像是一个女子的居所。 自己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明明记得她喝了厨房里的汤难道那汤有毒? 不对,念青呢? 念青在哪里! 苏绝吓得陡然一个激灵,不管不顾掀开被子,赤着双脚踩在地上,便要去找念青。 刚走几步,门扉被人轻轻一推,一个男子端着一个青瓷碗走了进来。那男子身着一袭青色长衫,眉目如画,一双眼睛生得十分漂亮,犹如三月暖阳。 正文 第32章 昆仑山下3 “你醒了?” 苏绝见有人来了,立刻着急的冲他比划起来。可惜那人漂亮的眸子微微怔住,似乎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苏绝急得满头是汗,也不顾男女之防,执起他的手便在他手里写下了两个字。 “孩子。” 那人恍然大悟,“啊,你说那个孩子是吧?放心吧,在你隔壁房间睡着呢。你现在就可以去看她。”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那人赤着脚扭头就跑向了隔壁房间。直到看见念青小脸红嘟嘟的,正睡得安稳,她才放下心来。 男子尾随她而来,似乎不以为然:“就这么不相信我?” 苏绝有些抱歉的裂开嘴笑了。 对面那人似乎微微怔了一下。 苏绝余光却瞥见一旁青铜镜里自己的模样。披散着发如同女鬼,脸上面目全非,皮肤溃烂,那些粉色的痂像是一条条蜈蚣盘旋,让人顿觉恶心恐惧。 一股强烈的难堪涌上心头,苏绝突然背过去了身子,惊慌失措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怪不得刚才眼前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愕。 所有人都一样害怕她的容貌,不过这个人掩饰得更深一些罢了。 枫岚有些尴尬的低咳了两声,苏绝听见背后那人离开了,随后又返回了回来。 脑袋一沉,那男子将斗笠戴到她的头上。 他竟帮她拿斗笠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很好听。 苏绝摇摇头。 “你不说名字,我怎么告诉天尊你将他辛苦熬制的十全大补汤给喝了?” 那女子一惊,转过身来,一双冷目在面纱下流转。 “你可知那汤里都有些什么?”那男子漂亮的眼睛里闪耀着明亮的笑意,“里面有天尊养了近百年的金莲,一只千年乌龟精炼成的丹药,还有东荒山上最滋补的惠阳草。天尊前几日捉拿食人怪的时候受了点伤,可就指着这汤养伤呢。你倒好,喝了个一干二净,你说怎么办吧!” 苏绝有些惊慌失措,她明明看着那汤并没有什么稀奇,不过是药效强了些罢了。怎么就会和天尊扯上关系呢?何况,昆仑山只有三位道长,这天尊又是何方神圣? 她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一字一句写道:“天尊是谁?” “昆仑山的掌门元虚道长。弟子们都尊称他为天师。” 苏绝狠皱了眉,怎么办,还没有拜师学艺,就先把掌门给得罪了。可是除了昆仑山,她真的没有别处可去了啊。 “对不起。” “你喝了我们天尊的补汤,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那你想怎么样?” “自然是跟我去见天尊。否则天尊怪罪下来,我可无法交代。” 苏绝陷入了沉默。她站在那里,低着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若是天尊一怒之下将她赶走怎么办? 不可以,千万不能去见天尊。 苏绝又在桌上写到:“我不去。” “偷了东西还敢这般嚣张?走,现在就跟我去见天尊!” 那男子说着便要伸手去拉她,苏绝吓得连连后退,不就是喝了你一碗汤,至于那般小气嘛! “师兄,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我说人家姑娘都不乐意了,师兄你怎么还想要霸王硬上弓啊?” 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只见门边斜靠着一个白衣少年。他年纪不大,约莫十三四岁,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嘴里衔着一根草,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 “哟,师弟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怜香惜玉,真是可歌可泣啊。” “师兄过奖了。我怜香惜玉,可不如师兄金屋藏娇啊。”一声放肆的笑,那门边的男子突然动了。瞬间便到了苏绝面前,伸手便要去掀苏绝的面纱,“我倒要看看你藏了什么娇!” “丰仪不可!!” 苏绝惊得连连后退,指尖合十绽出光芒,化作利刃射向来人。那两人一惊,显然没料到苏绝竟会法术。那名唤丰仪的男子起了好斗之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对付。招招无情,狠狠向苏绝而来。 “丰仪给我住手!” 枫岚大骇,他没料到苏绝会法术,更没料到这十一师弟如此争强好斗。只见丰仪催动念力,手中剑气卷起了一阵罡风,屋子里桌椅板凳倾倒在地,瞬间一片杂乱。 眼看苏绝很快便落于下风,枫岚正要出手,却听见一道十分威严的声音响起:“还不给我住手,你们这是想拆了我的空灵殿吗?!” 话音刚落,三个人都停止了打斗。 苏绝望向来人,只见那人大约四十五岁模样,穿着一袭白袍,腰间别着一块黑色的通灵宝玉。那人头发半百,却是神采奕奕,尤其那一双眼睛不怒而威,闪动着通达世事的精明。 正文 第33章 拜入昆仑1 这人是谁? 丰仪和枫岚齐齐朝他拱手行礼,神情恭谨谦卑,“天尊。” 苏绝一惊,此人竟是元虚道长?就是她未来的师父? 元虚道长“嗯”了一声。一双锐利的眼睛落在了苏绝身上,苏绝有些害怕,却不敢后退。只听见那道沉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就是偷喝十全大补汤的人?” 完了,算账的来了。 苏绝犹疑了半晌,认命般的点了点头。 那道长似乎没有生气,只是淡淡说道:“老道等了好几日的补药,竟被你偷喝了个精光。那补药生猛,就是普通小仙也受不了。更别提凡胎了。你可有什么异常感受?” 苏绝摇了摇头。 元虚道长见苏绝始终带着个斗笠,又不说话,有些微愠道:“贫道在问你话,为何不答?” 枫岚才说道:“天尊,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元虚道长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便多瞧了苏绝两眼。但见她一袭白袍立在那里,不卑不亢,自有气度,当下心中怒气已然消了一半。不过他的语气还是有些生冷,“罢了,本想治你个不敬之罪。念在你并不知情,又是个凡人,贫道便不追究你了。趁天还没黑,赶紧下山去吧。” 苏绝惊得抬起头来,师都没拜,她怎么能走呢? 她拽住了正要离开元虚道长,又赶忙在桌上写了四个字:“清风真人”。 “你认识清风?” 苏绝点头。 元虚道长神色微微一变,“是他让你来的?” 苏绝再次点头,又写道:“拜师学艺”。 “他让你来昆仑山拜师学艺?”元虚道长脸上浮起一抹狂妄的笑,“这个清风真人把我昆仑山当什么了?他做他的大善人到处施恩,却让我给他收拾残局。我昆仑山的弟子哪个不是经过层层考验才能正式拜师学艺,他倒好,直接给我扔来一个毫无慧根之人!” 面纱之下的苏绝红了脸,她完全没料到这元虚道长脾气这般火爆,丝毫不买清风真人的帐。 可是她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是必须留在这里的。昆仑山是她最后的希望。除了这里,她想不到还有哪里可以去。 她该怎么做,才能留下来? 正思虑间,枫岚却说话了,“天尊不是前几日才收了太子殿下这个得意门生吗?既然已经破了例,再破一个又有何妨?” 苏绝心中吃惊,这枫岚之前还口口声声要把她交给天尊发落,转眼又为了她说话,他到底想做什么? 是想戏弄她吗? “太子殿下慧根颇深,文从太乙真人,武自然得从昆仑山。她又是什么人,能和太子殿下相提并论吗?!” “天尊消气。弟子也就是随口一说,弟子这不是为您的名声着想吗?您想啊,你之前立下规矩说不收徒,可眼下又收了太子殿下。四海八荒难免有人非议,不如收了这丫头,既不得罪清风真人,又维护天尊您的名声,何乐不为呢?” 天尊冷哼了一声,显然不以为然。 “老道活了近万年,难道还怕旁人的流言蜚语?昆仑山其他人我管不着,但我元虚不收女弟子。你不必再说,快些走吧。” 见元虚道长动怒了,苏绝口不能言,又带着面纱,所以没有人看到苏绝红了的眼眶。 这天大地大,离开昆仑山,她又能去哪里啊。 可是元虚道长明显表示了不欢迎她,自己再赖在这里倒是显得无赖。 她咬了咬牙,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抱起熟睡的念青,朝元虚跪下行礼磕头。 头还没磕完,就听见丰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天尊,我看这姑娘也挺可怜,既然您不收她当徒弟,总可以让她留在昆仑山干些杂活吧?我看太子殿下跟前只有一个青染,身边没个服侍的,不如就让她去服侍太子殿下。这样一来,也算是给清风真人一个薄面,总不至于将来清风真人问起,咱们说把人赶走了吧?” 苏绝一惊,仰起头来看向那少年。却见那少年冲她做了个鬼脸。 她心头一暖,却见天尊面色一缓,似乎在思虑什么。 枫岚继续说道:“天尊,她一个女孩子口不能言,又带着个孩子,还能去哪里。咱们昆仑山这么大,难道还容不下两个妇孺?” 天尊瞧了苏绝两眼,随即叹口气,“罢了罢了。既然丰仪和枫岚都为你求情,你便留下吧。不过我昆仑山门规甚多,你切记谨言慎行,别坏了规矩!到时候可谁也保不了你!” 这是同意了? 正文 第34章 拜入昆仑2 苏绝大喜,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呆呆的站在原地。倒是一旁的丰仪大笑道:“瞧她,欢喜得都傻了。” 苏绝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又是磕头行礼,“邦邦邦”几个响头。 “行了。人是你枫岚招惹进来的,便由你负责。要是出了事,就为你是问!” 枫岚一愣,这人怎么成他招惹进来的了?明明是她自己悄悄跑到厨房的啊这关他什么事,真是哑巴吃黄连。 心里这样想着,枫岚却不敢说出口,只得连声答应了。 待元虚道长走了之后,三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苏绝郑重其事在桌上写了“谢谢”两字。 丰仪凑过来,好奇的歪头想要看清她的模样,却被枫岚拎到了一旁。 “丰仪不得无礼。你再这样我只好告诉师父了。” “师兄我就是好奇她长什么模样嘛?会不会是个无盐丑女,才蒙着面纱不敢让人看见?” 枫岚重重的敲在丰仪的额头上,“小小年纪不学无术。看来是师父许久闭关久了,你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师兄当真没趣的紧。我走了!” 丰仪悻悻的回去了。 枫岚冲她招了招手,“你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去斒斓岛吧。” 昆仑山巍峨庞大,伫立在一片云海之中。最高处的尖塔是元虚道长的空灵殿,一览众山看进云帆,独看万里江河水。但是枫岚却交代她,昆仑山等级严苛,这里的任何地方她都不能随意走动。 昆仑山是一大片连绵的山脉,三面环水。上面分布这小岛和殿堂,将主山脉犹如众星捧月一般拥在中央。沿路走来,到处都是河流瀑布,五彩澜石,仙鸟飞翔,竟好似到了另外的世界,让她目不暇接。 苏绝住在斒斓岛上,岛上住着的大部分都是法术低微的仙者,做一些粗使杂役的活务。 以后便要在这里生活了吗? 苏绝有些头晕目眩。 枫岚跟管事的乌婆婆说了一声,便分得了一个房间和一块小小的玉佩。 那婆婆满头银发,慈眉善目,“这个玉佩是昆仑山的标记。身份地位越高,玉的颜色便更沉。见着比你的身份高的人,一定要行礼退让。有不懂的,可来问我。” 苏绝谢过了她,却又听见乌婆婆的声音:“这是你的孩子吗?” 她捏了捏念青粉嘟嘟的脸颊,念青本就生得十分讨喜,两颗门牙白亮亮的,一瞧见人就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哎呀,老身在昆仑山活了几百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小的女娃。真是可爱的紧。你以后没事便带着这孩子过来吧,我老婆子最喜欢小孩了。”那乌婆婆笑眯眯的逗着念青,又转头对苏绝道,“你住长廊的最后一间吧。那里视野最好,可以瞧见斒斓岛上的落日余霞。小孩子瞧见了,定然欢喜。” 苏绝千恩万谢,有枫岚带着到了房间。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却精致。不过她一个人住,以后照顾念青也比较方便。 看来这次还是沾了念青的光了。 “安顿好了,我便带你去见太子殿下吧。” 苏绝抱着念青的手一僵,太子燕回,这么快便遇见了吗? 可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就这么贸贸然的前去相见,他会不会认出自己来? 苏绝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苏绝啊,你现在都已经这幅模样了,谁还认得出你?谁又能知道你曾是百花谷里最卑贱的凡胎苏绝? “你怎么了?可是不愿意伺候太子殿下?”枫岚见她有些出神,安慰道,“你放心好了,太子殿下虽贵为天族,但是为人亲和,你不必担忧。” 苏绝在他手心里写道:“我不放心念青一个人。” 枫岚微微一笑,漂亮的眸子如同琥珀。 “这个你放心。斒斓岛的西厢房有很多人,你可以把念青放在那里。不过就是念青的小脸蛋要遭殃了。” 哎? “西厢房里住的都是昆仑山的老人了,他们在凡间的亲人全都已经去世了,所以便生生世世留在了这里。这帮老家伙们,无聊坏了,念青要是过去了,他们肯定轮流捏她,啧啧,想起来小念青还挺命苦。” 苏绝摇了摇头,一笔一划写道:“明天再去。” 枫岚叹口气,“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挺倔。好吧,明天早上我再带你去太子殿下那里。今夜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可以到无欢岛上来找我。” 正欲离开,衣袖却被那人拽住。 她写道:“我不会腾云驾雾。” 枫岚一拍脑袋,“我怎么忘记了这个了。不会腾云驾雾没关系,到时候你到河边找一只玄鸟,它自会带你来找我。” 明天便要去见太子殿下了吗? 苏绝内心本能抗拒着,可是如果不去,只怕她也不能留在这里。 无论元虚道长肯不肯收她为徒,她都必须先留下来再说。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她坚信,只要她肯努力,总有人愿意收她为徒的。 苏绝心里又是兴奋又是不安。 这一夜,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正文 第35章 拜入昆仑3 苏绝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和太子再次相遇。 不过两个月,却已物是人非。 枫岚招来一朵祥云,苏绝费力的爬了上去,模样有些狼狈,引得枫岚哈哈大笑。刚站稳,云便“嗖”的一声飞上半空。 苏绝吓得不轻,她以前只在百花谷里见过苏妙语用这法术,原本以为她还以为是个极其厉害的法术,不料这昆仑山里好多人都会。这云的速度极快,她忍不住伸出头去看,却见下面一片黛青,看不清楚。 “小心,要是害怕你可以抓住我。”枫岚提醒到。 苏绝听话的抓住了他的衣角,果然一阵平稳的飞行之后,他们便落在了空灵殿里。 给看守的仙娥看过了腰牌之后,枫岚领着她去了书房。 苏绝莫名有些害怕了。 不过随即又安慰自己,如今自己口不能言脸不能辨,太子殿下是无论如何都认不出她的。如果想要在昆仑山待下去,自己的身份便不能让任何知晓。 从此以后,苏绝的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 她现在不过是昆仑山里一个小小的丫头。 太子的书房就在空灵殿上,枫岚领她到了一处幽深竹林处,与书房外的青染通报之后,轻推门扉,屋子里赫然出现了那熟悉的身影。 太子燕回。 “燕师弟。”枫岚轻唤了一声,燕回才回过头来,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落在苏绝的身上。 “七师兄。”燕回也没太子架势,朝他微微拱手,又问道,“这位是” “奉天尊之命,派了个丫头来服侍你。” 燕回眉头微微一蹙,“燕回既然来了昆仑山,便和众师兄一样都是这昆仑山的弟子。师父向来严苛,讲求清苦求道,怎会无缘无故给我派一个丫头来?” 这太子竟然不要她? 苏绝有些急了,生怕自己被赶走,正要说话却被枫岚按住。 “燕师弟,这女子是受了清风真人的点化才来昆仑山的。结果师父老人家不买账,要将她赶出去。我看她实在可怜,就只好求了师父让她呆在你身边伺候着。你放心,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忍几个月便过去了。到时候师父肯定也不会记得这件事,这丫头也能安心在这里住下了。” 燕回沉吟了,一双锐利的眸子不复初见时的清朗如水。他似乎要将她看了个穿,苏绝有些害怕,低下头去不敢言语,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师兄,我这里生活清苦,只怕不太适合姑娘家。何况我这人呢,最喜安静。身边有一个青染便也够了。你若实在可怜这位姑娘,不如就收了她当你弟子。岂不两全其美?” 苏绝没料到这太子燕回如此油盐不进,竟丝毫不给枫岚面子。想到初次在百花谷里见面,他两次为她解围,她还以为此人是个性格温和良善之人。 现在看来,只怕也是贪图了自己之前的那张脸! 苏绝莫名的怒火中烧,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何必受这份屈辱!她手紧捏成拳,扯了扯枫岚的衣袖,示意离开。 枫岚却笑眯眯的继续说道:“燕师弟,你喜欢清静倒更好了。这姑娘刚好是个哑巴,绝对不会打扰到你。” 燕回的眸光终于轻轻一动,这女子竟是个哑巴? 怪不得师父那颗铁石心肠也忍不住软了一回。 可是不知为何,当他看着那女子时,总隐隐感觉隔着面纱,那一双眼睛如同利剑冷冷看着他。 “姑娘,我们认识吗?”终于,燕回轻轻开口问道。 苏绝心中大骇,莫非是燕回认出了自己? 不可能啊。 苏绝摇了摇头,衣袖下的手却有些微微发颤。 枫岚轻笑:“师弟又如何能认识凡世的妇道人家?” 也是。 燕回收回了视线,自己真是恍惚了。 “燕师弟,我想,师父必然是表面上恼怒清风真人,其实又有些顾忌。所以才同意把这女子送到你这里来。若你再拒绝,可当真叫我这个做师兄的为难了。” 燕回一双漂亮的眼睛眸色沉沉,似乎在考虑。 半晌,他才说道:“既然师父的意思,那你便留在这里吧。其他的事情青染会告诉你。” 苏绝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留在了昆仑山,忧的是竟是在这个太子殿下身边。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倒是一旁的枫岚轻笑道:“怎么,都高兴得傻了?还不快谢过太子殿下?” 苏绝朝他拜了拜,只听见头顶上太子的声音响起:“你先出去吧,我和师兄还有事情商量。” 苏绝听话的走了出去,青染已经在不远处等她。见她出来,青染冲她招手。 正文 第36章 昆仑日常1 青染生得眉清目秀,一股浩然正气,一如这俊秀竹林。 他笑道:“我刚才都听见了,你便是派来伺候殿下的?” 苏绝点头。 “真好,以后就不是我一个人了。我是青染,你叫什么名字?” 她摇摇头,在他手里写到:“我不记得了。” “无妨。名字不过一个代号而已,你以后会想起来的。”青染想到,这姑娘是个哑巴,又戴着个面纱,想必之前吃了许多苦头。“我们太子殿下是个性情温和之人,而且对待下面的人都极好。你跟着他,以后不会吃苦受累的。” 苏绝心中却不以为然。 她始终忘不了那日百花谷的群仙宴上,太子殿下高高在上夸她的笛吹得好。那时她竟懵懂不知,自己已经陷入了风暴漩涡之中。 当时自己可真是傻啊,自以为将苏连云推了出去,殊不知自己早已被苏妙语盯上,丝毫不曾想过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说的你可都记清楚了?”青染瞧着她有点出神,又提醒道,“太子殿下喜爱银针,口味清淡,喜静。太子在书房的时候,没有要紧的事情不要去打扰他。你要放聪明一些,要做到殿下一个眼神,你便能懂得是什么意思。” 苏绝急忙点头,朝青染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没过多久,枫岚便出来了。 苏绝急忙上前,枫岚笑眯眯的冲她说道:“一切都办妥了。你就在空灵殿里当差,太子既然同意了留下你,自然不会苛待于你。你且好生在这里呆着,有什么事便来找我。” 苏绝感激的点头,她心头一暖,如果没有枫岚,自己此刻还不知道在哪里。 她执起他的手,认真写道:“大恩没齿难忘。” 枫岚笑嘻嘻的轻敲她的头,“谁说你无以为报了?我枫岚的人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欠的,暂且记着,以后有你还的时候。” 苏绝认真的点点头。 从此以后,空灵殿里便多了苏绝的身影。 空灵殿里很是冷寂,元虚道长本就只有燕回一个弟子。加之燕回喜静,出行从简,这偌大的空灵殿里便只有她和青染当差。 正如青染和枫岚所说,太子燕回确实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而那双眼睛里好似看遍了人间冷暖,生死轮回,眼底积压着高山上冷冽的寒雪,任谁都无法掀起半点波澜。与其说是脾气好,不如说是他清心寡欲。 他似乎没有什么爱好,上午和众师兄弟们一起在灵鹫岛练习法术,下午便在空灵殿由元虚道长亲自授课。晚间也没有活动,他习惯一个人静静在书房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燕回从来不曾和苏绝说过话。 她就像是空气一般,沉默的立在燕回身后。 苏绝甚至想,他应该完全记不得曾经的自己了吧。 毕竟,他是那般高高在上。 她一直就呆在灵鹫岛和斒斓岛上,只认识青染和斒斓岛的下人们。燕回似乎也像是忘记了她一般,某次青染提起,他便突然想起有苏绝这么一个人,随突发善心带着她一起去了灵鹫岛。 燕回随手招来一朵云彩,三人共乘一云飞速往灵鹫岛而去。风声呼呼的吹打在苏绝脸上,脚下浮云流走,让她有种恍惚之感。由于速度很快,脸上的面纱险些吹跑,她只顾去覆面纱,险些栽倒下去。 突然燕回就抓了她的手,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沉淡如水,他沉声道了一句:“小心!” 面纱一角轻轻扬起,露出她的下颚和脖子。 那里一片深红,狰狞的伤疤覆盖了整张脸。 燕回似乎轻轻皱了眉。 苏绝万分难堪的后退了半步,垂下头将面纱紧紧拉了下来。却见燕回轻念了咒语,一道细微的光芒笼罩在她身边,瞬间便消失不见。她心下疑惑,风声依旧刮过面部,却再也无法扬起面纱。 燕回在她的面纱上施了个小法术。 苏绝知道燕回看见了自己脸上的伤疤,心底猛然涌上了一抹狼狈和不堪。 以前的她从来不介意面貌,但是她也听过百花谷里的小仙曾赞叹她的脸有多么的倾国倾城。她那时懵懂无知,只觉淡淡窃喜,窃喜自己总有一样出众的。夸奖听多了,便也没有当初那种欣喜的感觉。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那张脸招了多少人的嫉恨。若她早些顿悟,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稀里糊涂的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灵鹫岛。 灵鹫岛上风光秀丽,一片青绿。燕回到的时候,其他弟子也已经到了。 正文 第37章 昆仑日常2 上午是三位道长所有弟子的必修课。 还没走近,远远地就瞧见了天空上飞速闪过几条身影。清脆的笑声飘荡在天空之上,那几条身影像是在比赛一般,不断盘旋在广场上空之上。 就像是自由自在的飞鸟一般,在太阳底下放肆飞行。只见天空中有人御剑画了一个圈,引得众人惊呼连连。 这是何等厉害的法术,今日竟让她有幸目睹。 其中有一道瘦弱的身影灵活如飞鸟,盘旋在空中,她浑身被金光笼罩,一张脸影影绰绰,竟有几分熟悉。 那不是那日在昆仑山底的女孩? 她正欲上前看个清楚,却被青染拉住了衣袖。他的目光略带警告,“咱们就在这儿等太子殿下结课。” 苏绝有些懊恼,这两月来,她一直很勤勤恳恳的做打扫c挑水c做饭,可是却没有再见过元虚道长。 她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法术啊,而不是成为一个粗使杂役。 苏绝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有些艳羡的望了望天空里腾云驾雾的仙人们。随即不甘心的跟着青染走到一边去,青染心细,拍了拍她的肩膀,“来日方长,别着急。” 苏绝一惊,她以为自己已经够韬光养晦了,却不料青染却看得如此透彻,莫非自己的心思很明显? 青染笑,“我初次见你,便知你不是一个甘于平凡之人。想必你来这昆仑山,必定有你自己的目的。不过我送你一句话,欲速则不达。你看斒斓岛里那些年岁比你大的,好多都是当初来求仙学法的。只不过因为没有慧根,一直没有人愿意收他们为徒。你若不想重复他们的老路,一定要引起某个昆仑山弟子的注意,他们要是愿意收你为徒,虽低了些,但至少也算是进了这昆仑山的大门了。” 苏绝认真想了想,暗自反省自己是否用错了方法。 她一直循规蹈矩暗藏锋芒,这青染是否是在暗示她该走一些不寻常的路子? 青染笑道:“慢慢想吧。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想出来的事情。” 夜晚,空灵殿里灯火阑珊。空灵殿是最接近夜空的地方,凭栏独看夜色,豆大的星子闪烁,似乎触手可得。远远地,一轮圆月高悬,照亮这万千岛屿无数灯火。 空灵殿的夜,如此冷清寂寥,一丝烟火气都没有。 苏绝望着窗外的夜空,微微叹口气。 突然,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彻在冷清的房间里。 “你小小年纪,在叹息什么?” 竟是燕回在说话。 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袍,玉冠束发,露出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睛,正定定的望着她。 糟糕,自己竟然在当差的时候走神了! 苏绝愣了一下,摇头不语。 燕回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怎么忘了眼前的女子不会说话。也许是这夜太冷清些了,燕回又问了一句,“可会写字?” 感觉到面纱下那人似乎微微一动,她款款走上前来,到了书桌面前。素手取了一支毛笔,在宣纸上唰唰几笔,随即不动声色的退到一边。 只见白色的宣纸之上,写着一句诗词。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她的字不同于一般女子清新秀丽,而是刚劲有力,吞云吐月,豪气万千,如同束不住的盘龙,让人一看心生豪迈之感。 如此一个瘦弱的身躯,竟然写得一手豪情万丈的字。 燕回眉毛一扬,眉宇间有了舒缓温和的笑意。 终于,苏绝听到他第一次问起:“你叫什么名字。” 苏绝心头微微一震,过往如昨,纷纷在眼前涌现。她的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时之间呆在那里。 “无妨,若你不愿说” 苏绝却执笔写下:“往事如烟,已无完我,故而无名。” 燕回盯着宣纸上的几个字,有一瞬间出神。房间里很安静,檀香徐徐,如梦似幻。他深邃的眼睛盯着面纱下那人,似要将她看了个透,薄唇轻启:“不如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如何?” 苏绝迟疑了半晌,点头。 “我看今日星辰密布,月色甚好。不如你就叫逐月吧。” 正文 第38章 昆仑日常3 念青大了些,也胖了些,越发重了,不过好在已经会自己走路了。斒斓岛的老人们很喜欢她,每日她当差的时候斒斓岛里的老人就带着小念青,用些法术逗她开心。 苏绝每日卯时起床,天还没亮,便沿着空灵殿的小路去河边挑水。念青以为她要离开,哭着非要跟苏绝一起,苏绝不忍心,便每日清晨带着她一起去挑水。 念青小小的身子摇晃着,四肢并用爬着那一层层的台阶。不过念青十分懂事,就算是累了,也不让苏绝抱。 念青的小脸红扑扑的,仰着头说要休息。 苏绝放下水桶,抱着她到了一处树下。 已是盛夏。 她刚在树下坐下,就见树叶飘飞落在头顶。她抬头,就瞧见头顶上的树丛之中有一条熟悉的身影。 丰仪正吊儿郎当的坐在树上,冲她眨巴了眼。 又是这个丰仪! 她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个丰仪,每隔几天这个人都要找她麻烦。他似乎好奇自己的长相,总是出其不意的想要掀开她的面纱。 “逐月姑娘早啊。” 少年的眸光清亮无比,带着浓浓的笑意。 话音刚落,那少年微微一挥手,四下里卷起一阵狂风。念青害怕得抱紧了苏绝的腿,一边喊着:“娘亲,有妖怪。” 苏绝轻轻的拍着念青的背,丰仪皱起眉头,却见底下那人衣袂飘飞,唯有面纱紧紧固定在脸上。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模样!” 一声厉喝,那少年倒着从天而降转瞬到了苏绝面前。苏绝抱起念青连连后退几步,手指轻拈,那一桶水全部升起化作漫天的水雾。 就这点雕虫小技也想捆住他丰仪? 待那水雾散开,眼前的人已经化作了一条白色的小点。丰仪一个飞身到了苏绝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苏绝怒从中来,为什么这个人总是不放过她!! 丰仪剑指苏绝,横眉冷眼,“你个妖精,竟敢藏身在昆仑山里,你好大的胆子!” 妖精? 苏绝抱紧了念青,摇头,她不是妖怪。 她只是个凡胎,身上没有气味罢了。 “你才是妖怪!我娘不是妖怪,你这个臭道士怪道士老道士。”念青吓哭了,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词语,咕噜咕噜全部冒了出来。 “居然还养凡人在身边,你是想吸干这孩子的精血吗?你放过这孩子,我饶你不死!” 苏绝急得满头大汗,这下才明白,原来这丰仪将她当做了妖怪,怪不得处处与她做对。想必他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才一直没有告诉其他人。 苏绝正要找东西写,谁知眼前光芒一闪,丰仪的剑气如虹,瞬间达到苏绝面前。她一个趔趄倒后,斗笠“咔”一声碎成两半,脸上一阵凉风习习。 她的脸就这么完全的暴露在空气之中。 显然,丰仪惊呆了,他万万没料到是这番场景,盯着倒在地上的苏绝半天说不出话来。 念青吓得哇哇大哭,转身就拽住了丰仪的裤腿,抽泣着断断续续说道:“你还我的娘亲来,你还我的娘亲来” 苏绝长发披散,趴在地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冷静的找自己的斗笠。从丰仪的角度看过去,那张脸什么都没有,只有沟壑纵横的伤疤,格外狰狞,她的脸显然是被人活生生剥下了。 丰仪喉咙“咕咚”一声咽下了一口口水。 “对不起逐月姑娘,我我以为你是我在山脚打伤的那只蜘蛛精,化作了人形藏在这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丰仪羞愧难堪,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埋了进去。 他一时之间措手不及,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拈了个诀,那两半斗笠合做一体,慢悠悠的落在苏绝头上。 “逐月姑娘,我” 他瞧见苏绝拿了个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字。 “滚”。 自从那天之后,苏绝再也没有见过丰仪。 隔了几日,丰仪寻了空便到空灵殿里来寻她。她特意交代了门房,说是丰仪太过聒噪,惹得太子殿下很不开心。那门房诚惶诚恐,再三保证绝对不让丰仪进殿来。 显然她低估了丰仪的手段。 他用内力发声,在门房外遥遥传音,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声音震耳发聩,震得整个空灵殿都响彻着一声又一声的“逐月姑娘”。 真是烦透了。 青染似笑非笑,问她:“莫不是丰仪看上你了吧?” 苏绝默然不语。 又听见他说:“你最好出面解决,让殿下和天尊知道始终不好。” 这个丰仪!苏绝咬牙切齿。 次日丰仪又出现在空灵殿的门房处,那门房依旧尽职尽责,死活不让他进去。丰仪也不恼,正要传音,丰仪却见眼前一暗,抬头一朵黑压压的乌云正对头顶,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 丰仪躲一边去,那乌云也跟着他一起跑,无论他在哪里,那乌云便跟到哪里。 丰仪淋成了落汤鸡。 他一边拧干衣袖上的水,一边心里暗暗叹道,这个逐月姑娘,脾气可真大呀。 丰仪仍旧不死心,隔天又去了。 这回他喊一声,便有一只好死不死的鹦鹉学着他的强调,一声声喊着“逐月姑娘”装模作样,倒是学得极像。 那门房终于乐不可支的哈哈大笑。 这个丰仪是元清道长最得意的弟子,又是东海龙王最小的儿子,自然是高傲骄纵得很,这昆仑山里没几个能让他这般低声下气。 这个逐月姑娘可真是厉害啊。 正文 第39章 奇妙之夜1 同样疑惑的还有枫岚。 某日,他假借和太子殿下商量要事的借口,左右没说几句要紧的话便出了书房,直接找到了正泡茶的苏绝。 枫岚一进屋就单刀直入,“逐月,丰仪怎么得罪你了?” 苏绝想起就生气,沾了水在桌子上写道:“你应该去问你的好师弟。” 枫岚笑,“能让好脾气的逐月气成这个样子,看来我这师弟将来必成大器啊。” 苏绝瞪着他,却听见他继续道:“不过我受了丰仪的委托,上来找你说和。逐月姑娘,你看这事可有回旋的余地?” 苏绝摇头,做了个“请”的姿势,意思就是完全没有讲和的余地。 “逐月姑娘,我师弟一番诚意要向你赔礼道歉,你就不好奇他给你带了什么东西表示诚意吗?” 苏绝双手抱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师弟连夜去了东荒大明山,同看守大明山的恶兽困斗了一个多时辰,才采摘了一点百草兴。然后又去求了天尊,将这点百草兴做成了药丸,你不想知道这东西能干什么吗?” 苏绝脸色微微一变,却依旧静默不语。 枫岚继续说道:“这药乃滋补再生之神药。凡人用了一星半点,皮肤便能再造如新。我一直很是好奇这百草兴是否有这么神奇,如果逐月姑娘拒绝,可否送给我试试?” 苏绝心一动,整个人僵在原地。 再造如新? 她能恢复以前的面貌吗? 那么念青也再不会怕她了? 可是苏绝眼神黯淡了下来,她如今是戴罪之身,若真恢复原貌,太子殿下一定会认出她来。 若是她再被人抓了去,念青怎么办? 犹豫间,却听得枫岚口气里淡淡的失望,“哎,没想到我师弟一腔热情,却扑了个空。看来逐月姑娘根本用不着这些,我还是回去告诉我师弟,让他不要再献殷勤了。” 说罢,枫岚转身要走,却见一只玉白的手轻轻拽住了他。 苏绝一笔一划写道:“当真能恢复原来的面貌” 枫岚顿了一下,“传说皆有夸大的部分,除了剥下另外的人脸贴合在你的脸上,没有其他根治的方法。不过这个百草兴应该能修复你的嗓子。” 太好了! 想到能再次让她开口说话,苏绝对丰仪的愤怒已经瞬间消散不见。这个丰仪,虽然行为荒唐了些,但总算是干了一件正经事。 苏绝脸上终于浮起淡淡笑意,她在他手心写到:“帮我谢谢他。” “要谢也应该你亲自去。你可不知道,丰仪这几日魂不守舍的,天天就捉摸着怎么才能让你气消。他要是听见你亲口说原谅了他,必然欢喜。” 苏绝想想,确实该她亲自前去道谢。 走到门房那里,才知道丰仪今日只是托了枫岚前来。她问了丰仪所住的地方,随手招来一只玄鸟,便飞了起来。 谁知中途经过灵仙岛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了一个黑点迅速在眼前扩大,那东西速度极快,快到让苏绝看不清楚。只听见一道娇俏的声音冲她吼道:“让开!快让开!” 玄鸟嘶鸣一声,受了惊吓,整个身子猛地窜入林间。巨变陡生,眼前一花,苏绝只觉眼前景象飞速闪过。在掠过河流上方的时候,玄鸟突然一个翻身,将她整个人甩了出去! 苏绝大骇,耳旁风声嗤嗤,眼看就要掉落河里! “哎哟,糟了糟了。” 一声由远及近的叫喊,天空中突然窜出了一道人影。那人及时的托住了她,苏绝只觉耳边风声减小,她睁开眼看,脚下是一朵祥云。身旁站的不就是上次在昆仑山下遇见的那个女孩。 “你没事吧?”她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她,似乎有些后怕,“昆仑山里居然还有人不会腾云驾雾?” 苏绝有些愧疚,她法术不精,确实是她以前在百花谷太偷懒了。 “对不起啊,刚才我的剑失了控制,惊着了你的玄鸟。”那女孩摸着脑袋,笑得大大咧咧,却没有一点愧疚,“逐月姑娘,你不会告诉太子殿下吧?” 苏绝一愣,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那姑娘继续说道,“都说太子殿下身边跟着一位白衣面纱姑娘,神秘沉默得很。你一定就是逐月姑娘了。” 苏绝点头,伴随着祥云降落,两人落在一片草地之上。 正文 第40章 奇妙之夜2 “我是东荒桃花岛的妙龄。”她笑起来有一颗小虎牙,明晃晃的,好似骄阳。 苏绝在地上写到:“我没事,多谢姑娘。” “你叫我妙龄就是了。” “好。” 妙龄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苏绝,都说这个逐月姑娘沉默话少,原来是个哑巴。妙龄心头有一丝同情,不由出口问道:“你每日都骑着玄鸟为殿下办差吗?” 苏绝点头。 “你没有师父吗?” “我资质差,没有慧根,没有人肯教我。” “可是你年纪轻轻,到了这昆仑山不学法术,岂不浪费光阴?” 何尝不是。苏绝又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她现在在凡间,身体已经在慢慢成长,如果不修炼法术,她会很快像凡人一样老去死去。 妙龄皱了眉,“昆仑山里的人也太死板了吧?这也不收,那也不要,以为是上酒楼点菜啊?——要不我教你怎么腾云驾雾吧,就当是为刚才的莽撞赔礼道歉了。” 苏绝一愣,随即喜不自胜,“当真?” 妙龄点头,“本英雄说话算话。” 话音刚落,妙龄便牵过苏绝的手,脚下一轻,一朵祥云慢慢升起。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到与树枝平齐。 “记住了,平衡很重要,集中精力用意念去操控方向。” 苏绝心中默念秘诀,那云抖动得厉害,摇摇晃晃的,惹得一旁的妙龄哈哈大笑。 “你不要害怕,任何物体都能感知你的心境,你若怕它,必定不能征服它。就把它想象成你今天要杀的鸡要宰的鱼。” ——一点用都没有! 她果然是笨极了,那云不过飞了还不过一米高,便直接翻了个身,将她抖了出去。 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响,苏绝被那云摔了个四脚朝天,头上还盯着半个鸟窝。 妙龄乐不可支,似乎炫耀般的踩着祥云在苏绝跟前晃来晃去。 “逐月姑娘,你之前说你资质平庸看来不是谦虚呀。” 苏绝咬咬牙,冲着离她几米远正笑得花枝乱颤的妙龄招手,妙龄刚接近,苏绝一个箭步便跳到了她的祥云上去,如同八爪鱼一样缠上了妙龄。 妙龄推她,“逐月姑娘你抱着我干啥。” 面纱之下那人,似乎轻轻笑了,那声音有点古怪,咕噜噜的让人听不清楚。 她在妙龄手心里写道:“怕掉,你不能跑了。” 妙龄扶额,哎呀,不好,好像捡了个烫手山芋。 苏绝学了一个下午的腾云驾雾。 眼看天都要黑了,她终于能够面前在云上站稳,飞行数十米远。望着山谷之中冉冉升起的灯笼,如同小舟翩然在河水之中。疾风在耳边呼啸,扬起发丝,苏绝开心得想要跳起来。 她终于开始学法术了! 辞别了已经连连打了无数个哈欠的妙龄,苏绝惊觉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自己竟然毫无察觉。今日已很晚了,去丰仪那边已经来不及了。 不如先回空灵殿吧。 她这样想着,招来了一只玄鸟,便飞往空灵殿。 往日最是冷清的空灵殿里,此刻却一反常态的明亮如昼。在遥遥山间之上,宛若一颗颗璀璨的明珠。 苏绝皱眉,莫非出了什么事? 玄鸟加快速度,她平稳的落在空灵殿上。快步走到太子书房之前,却没瞧见半个人影。刚走出几步,却听见青染疾声呼唤,“逐月姑娘,逐月姑娘!” 苏绝快步向那声音跑去,却见青染立在太子殿下的寝房门口,面色焦急。 “刚才我瞧见有玄鸟窜入空灵殿,想着应该是你回来了。” 苏绝一双眼睛不安的望向屋内。 “下午在参会上,太子殿下跟人比试,本来约定了点到为止。可那杀惊天不知发什么疯,输了还不依不饶背后使阴招。殿下被他的剑气所伤,昏迷到了现在。太子仁慈,昏迷之前特意交代我不要为难杀惊天。如今那人已经被三堂会审,听说要被逐出昆仑山。我得赶快过去,你守在这里千万不要离开!” 苏绝心里暗暗惊奇,这太子燕回何许人也?虽说他现在与昆仑山的弟子按资排辈谨遵长幼,可到底是天族的人,整个昆仑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个杀惊天是什么来头,竟敢对太子下手? 青染似乎不放心,临走之前说道:“过一炷香时间,你把厨房的药热一热,给殿下灌服。若是有发烧发热,一定要叫药王来。切不可马虎了。” 苏绝连连点头,目送青染腾云驾雾而去。 她刚要转身进入燕回的寝房,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却是那看守的门房小仙,那小仙朝她拱拱手,才说:“逐月姑娘,乌婆婆抱着一个女童在门房等您,说是有事找您。” 啊,念青? 往常的这个时候,念青也应该快要睡觉了。每天晚上她都会吹一曲笛子给她入眠,今天一忙,倒是什么都没顾上了。 苏绝点头,写道:“今日太子受伤昏迷,我必须在这里等到青染君回来。女儿年幼,可否放行,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太子殿下。” “这” 门房小仙略有犹豫,可是他刚才也见过了那两人,一个是常年在山里的乌婆婆,一个是粉琢玉雕的小娃娃,着实可爱的很。 可是,这逐月姑娘看身段很是年轻,竟然都有孩子了? 正文 第41章 奇妙之夜3 “既是逐月姑娘的女儿,我也不该为难。我记得空灵殿偏房很是安静,想来应该不会打扰殿下的。” 苏绝大喜,赶忙谢过。随即便跟着门房小仙到了殿门处,她远远就瞧见念青在乌婆婆怀里哭红了的眼,忍不住心里一疼。 昆仑山学法术是很重要,可是她怎么能忘了还有一个小念青呢? 念青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可以依靠。 乌婆婆见了她才松了口气,赶忙将念青抱到她怀里,叹道:“这小丫头可真精明,现在是骗不住了。死活就是要见到你才肯睡,哇哇的哭了快一个时辰了,你听,喉咙都哑了,从小就是头犟牛。” 苏绝谢过了乌婆婆,接过了念青。 念青胖嘟嘟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两只断手抱住苏绝,哑着喉咙说:“娘亲,你是不是不要念青了啊念青是不是不乖了,为什么你都不来陪我?” 苏绝心里痛极了,紧紧抱住念青的小身子,一只手不断的摸她的黑黝黝的小脑袋。 她在心里不断喊,念青,就算抛弃全世界,娘也不可能抛弃你啊。 苏绝亲了亲念青的额头,念青有些贪恋娘亲身上温暖干净的味道,有点像是糯米丸子。她咂咂嘴,往苏绝怀里拱了拱。 嘴里还止不住的喃喃自语,“娘亲,娘亲,不要丢下念青。念青以后会乖乖的,你多陪陪我好不好。” 苏绝险些落下泪来,自从入了昆仑山之后,她满脑子都是怎么拜师学艺,倒是忽略了念青小小世界里的敏感。 后悔不已,苏绝抱了念青,往空灵殿上走去。 苏绝先去太子寝房看了看,燕回平静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赤裸着上身。他的身体线条很流畅俊美,肌肤在摇曳的灯光下泛着盈盈的水泽。那人黑发如墨,肌肤玉白,修长的睫毛落下一排排小扇子般的剪影。 他睡着的时候——似乎要亲和许多。 “娘亲,这个漂亮叔叔是谁呀?” 说完,念青又自己拍自己的脑袋,“哎呀,忘了娘亲不能说话了。娘亲,我现在已经会写很多字了,乌婆婆教我的。你看” 念青在她手里写了从一到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期待得望着她,似乎在等她夸奖。 苏绝张了张嘴,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念青很有耐心的听着,皱起可爱的眉毛,“娘亲你是不是说我很厉害呀。” 苏绝点头,摸了摸念青圆乎乎的脸蛋。 该睡觉了。 她估摸着太子应该没什么事,便抱着念青到了厨房。厨房门口放着一架小炉子,炉子上熬着药,整个房间都是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她拖了一条板凳坐在小炉子旁,将念青抱在怀里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念青把玩着她的头发,一面止不住的打着哈欠。 “娘亲,念青想听你吹笛子” 苏绝将念青放下来,随手变幻出一把玉笛来。 她吹的是念青最喜欢的星月。 空荡冷寂的空灵殿里,笛声轻轻如三月春风飘荡。屋前一排海棠随风摇曳,犹如随乐起舞。星空低垂,笛声乘风而逝,飘向天上宫阙。 笛声终了,苏绝恍然醒来,自己竟不知不觉吹了一曲《凤求凰》。 而念青已经偏着头在自己膝盖上睡着了。 屋子里安静得只听见水咕噜噜煮开的声音,窗外清风微抚,暗青的山峦连绵一片。 苏绝只觉内心一片平静。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里,该有多好。 这样想着,苏绝的眼皮越来越重。那淡淡的药草香气在鼻翼之间挥之不去,让她昏昏欲睡。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靠在门框上睡着了,而怀里的念青不知跑到了哪里! 苏绝虽知空灵殿很安全,可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起身沿着空灵殿寻了一圈,只见夜色漆黑,几排灯笼孤悬在夜色之中,安静得有些可怕。却不见念青的身影。 她凝神屏息,耳朵竖起,却很快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好像是在太子寝房的方向! 苏绝快步走进了寝房,屋子里灯火通明,屏风后面的床上可不正躺着念青。她小小肉肉的身子圈成一团,像是一条小狗,可是 为什么她的头枕在太子殿下的肚子上还有,为什么她还咂咂嘴,流下了一串晶莹剔透的口水 苏绝一抬眼,却刚好撞进了一双漆黑闪亮的眸子之中。 脑袋空了那么一会儿,仿佛空气都静止了几秒钟,苏绝正要跪下请罪,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却挽住了她的胳膊。 “青染去了何处?” 他的声音格外低沉。 苏绝写道:“杀惊天正在受审,他前去处理。” 正文 第42章 锱铢必较1 见苏绝目光不安的望着他的腹部,燕回皱了皱眉,这才发现了床上躺着的一个小家伙。那家伙黑溜溜的脑袋,胖乎乎的小手,粉嫩的脸颊,梳着两根小辫子,却是一个粉琢玉雕的小女孩。 燕回身子一僵,目光飞速略过一丝不自然,“这是” 苏绝赶忙伸手将念青抱了过来,念青翻了翻身,努努嘴,带着美梦被人打搅的不耐。她一双眼睛迷迷糊糊睁开,喊了一句:“娘亲。” 小家伙,你闯祸了知不知道? 苏绝不安的瞧着太子的脸色,却见他似乎没有生气。 “这是念青?” 苏绝点头,却见念青转过头去,迷糊糊的看了太子一眼,咕哝了一句“漂亮的神仙叔叔”,便又歪着头在苏绝怀里睡着了。 气氛诡异的陷入了尴尬。 苏绝赶忙跪下,她手里抱着念青,跪得笔直,一言不发,等待着太子殿下震怒。 半晌,却听见头顶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逐月,你很怕我?” 苏绝点点头,顿了一下,又摇头。 “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苏绝认真的想了想,遂点头。 燕回轻咳一声,低声道:“为何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苏绝抬起头来,透过眼前雾蒙蒙的面纱去看那人。 只见那人坐在床上,身上披了一件白衣,露出半块结实的胸膛。青丝垂在一旁,还有那锐利的下巴,在灯火之中有着别样的诱惑,苏绝低下头去。 她写道:“逐月怕的不是您,而是太子殿下。” 燕回一顿,云淡风轻的眸子里沉了半分,“你说的倒是实话。” 几声压低的咳嗽,燕回的眼睛愈发闪亮,面色泛红如桃花。 苏绝一着急,赶忙将念青放在床脚,伸了手便要去探他的伤势。却被来人一把抓住,燕回的力气很大,抓得她手腕生疼。 他的眸子黑如曜石。 “逐月,谁教你吹的《凤求凰》?” 苏绝大惊,明明刚才他在昏迷之中,为何能听见自己吹的那首曲子。上次她用传音螺吹了一曲《凤求凰》当做回礼给他,如今他这般问起,可是发现了什么?! 苏绝怕得厉害,可是却不动声色,只是在他手心里写道:“自学成才。” “是吗?”燕回幽深的眸子盯着她,似乎在看着她,又像是没有看到她。半晌,他才放开她,幽幽叹出一句,“你这笛声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苏绝强忍心头的不安,努力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写道:“谁?” “一位不可多得的妙人。”燕回收回了视线,“不过此人现在已是四海八荒里通缉的要犯,只怕以她的能力,出了那地方,也活不了几日。” 苏绝背后生寒,想不到自己离开之后竟成了逃犯。也是,她的二姐和爹爹,最怕的应该就是她回去吧? 也许这天下的人都同太子一样,认为她死了。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她继续问道:“你跟她很熟?” “有过一面之缘,她的笛子吹得跟你一般绝妙。”燕回又咳嗽了几声,肩上的伤口隐隐泛红。他往后靠了靠,眉宇间隐有倦色。 苏绝写道:“你的伤口裂开了,我去叫医士来。” 苏绝转身就要走,却听见背后燕回的声音:“慢着,你忘了念青。” 苏绝红着脸,小心翼翼的抱过睡得正酣的念青,却听见燕回温润低沉的嗓音。 他说:“日后你不必怕我。昆仑山里没有太子燕回。” 苏绝从来摸不透这个太子的性格。 转眼她已经在他的身边呆了两年,这两年时间,她就如同一个透明的影子跟在他身后。 他喜静,她刚好不能开口说话。 在他看书有疑虑的时候,有人递上笔供他批注;当他因琐事烦心将自己关在书房之时,有人会摘了最新鲜的野花放在窗前;当他累极疲倦之时,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覆在他的太阳穴。 她如同沉默的影子,无时无刻在你身边,不发一言,却润物细无声,直到有天你终于开始注意影子的模样。 可是,苏绝仍然不了解燕回。 他就像是高山积雪,沉默疏离。离得越近,却越觉此人捉摸不透。他那双眸子太过清亮,近乎无情,好似天地万物在他眼底不过一缕云烟。 这样的人,空享四海朝拜,却孤独无情最是帝王。 苏绝只能愈发小心伺候,生怕哪里露出了马脚。 大约隔了一个月,苏绝才想起来忘了向丰仪道谢。 入春的时候,她去山上采摘了一些果子,按照书上的方法酿成了果酒。她取出来装了一小壶,准备送给丰仪尝尝。 正文 第43章 锱铢必较2 正该她休息之日,她取了果酒正要去找丰仪。丰仪住的地方离得很远,苏绝眼见天快要黑,便试着招来一朵祥云。 以前她无论去哪儿都是以玄鸟代步,如今自己的腾云驾雾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自然要方便许多。 不料,这却为她招来了麻烦。 她飞过灵鹫岛上空时,突觉脚下一阵气流涌动,整个人失去平衡。底下一空,耳边风声忽起,她整个人从半空之中掉了下来! 苏绝惊叫了一声,树枝噗噗的打在脸上和胳膊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瞬时蔓延。“噗通”一声,她直接倒在了地面之上。 一阵哄笑,苏绝这才抬起头来看清楚面前的人。 为首的是元清最小的弟子,名唤浅蕴,是个极其嚣张跋扈之人。苏绝听丰仪说过,这个浅蕴是蓬莱仙岛的郡主,从小就备受宠爱,是蓬莱岛主的掌上明珠。自小便养成了唯我独尊的骄纵脾气。 要不是因为元清尊师和蓬莱岛主私交不错,依浅蕴的资质和条件,是完全不可能进昆仑山的。 苏绝和浅蕴有过几面之缘。 第一次见她,她显得十分温和有礼,还亲热的唤她逐月姑娘。第二次见她,她便让苏绝给太子殿下送了一条锦帕。 苏绝受人之托,自然不敢怠慢。可惜太子殿下似乎无心男女之事,还出言训斥了她,让她以后遇见这种事自行处置。 苏绝考虑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将锦帕还给浅蕴。她担心姑娘家的面子,于是很是侧面提醒了她一句,太子专心于学道,让她不要痴心错付。 哪知这浅蕴从来没被人拒绝过。她模样出众,心高气傲,往常只有男子追着自己跑,哪有人拒绝过她?自然以为是苏绝从中作梗,当下便恨上了苏绝。 苏绝甚至听斒斓岛里的姐妹们说,浅蕴不止一次在背地里称呼她为死哑巴,还说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苏绝也是满腹委屈,她要怪,也应该怪那个不解风情的太子殿下,为何独独恨上自己? 浅蕴身着一袭火红色石榴裙,水袖如云,面若桃花,款步走到苏绝面前,笑得一脸得意,“哟,这不是我们的逐月姑娘吗?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啊?” 苏绝有些狼狈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转身就要走。 如今她已身在昆仑山,拜师学艺才是最要紧的事,其他事其他人,她都尽量不招惹。 “哟,怎么走了呢?”浅蕴笑着拽住了她,“我们姐妹几个刚好在练剑,你既来了,不如留下来跟我们切磋一番?” 苏绝正要抓起旁边的小树枝写字,却见红色的云袖一动,那树枝飞得老远。 “逐月姑娘,跟在太子殿下身后,没有一点法术可怎么行呢?”浅蕴眼底笑意更甚,脸上却有一股狠辣,“今天我便来教教你,且看好了,第一招便是长河落日。” 话音刚落,只见浅蕴手里赫然出现一柄银色长剑。 寒芒一闪,剑气如虹,刮起一道罡风。苏绝伸手一挡,险些被那罡风刮走,那风刚一停止,却见那剑已经到了自己额前。 苏绝大吃一惊,浅蕴竟然对她下了毒手。这招式又狠又毒,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 她哪里是在练剑,不过是要出气罢了! 苏绝不敢大意,双臂一振,如鸟儿一般往后倒去。那剑也跟着她往后退,突然,苏绝伸手用两指夹住了浅蕴的剑身。 定! 苏绝竟然用法术定住了浅蕴手中的剑,浅蕴完全没有料到苏绝不过一个哑巴,又不曾学过什么高深的道法,自己竟然会几招都走不过。 浅蕴脸色气得发红,一双眸子晶晶亮,大声冲身后的人叫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一起上!” “小师妹,来了!” 一声声响应,刚才还在围观的几个女子拔剑将苏绝团团围住。寒光闪闪,苏绝眼底一沉,她本不愿惹事,可如今事情都惹到自己身上来了,便再也退不得了! 苏绝抬眼却见其中一个女孩子冲着她诡异一笑,苏绝心叫不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定身术给定住了。 浅蕴哈哈大笑,“三师姐,还是你最厉害。不过一个定身术,便叫这个哑巴无可奈何!” 那女子淡淡一笑,目光中却颇有鄙夷,“小师妹,如今斒斓岛里的一个奴才法术都比你厉害。你别玩得太过火,说不定这个哑巴日后还会成为我们的师妹呢!” 浅蕴冷哼了一声,“就凭她?整日里戴个面纱鬼鬼祟祟,大概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说罢,浅蕴眼底精光一闪,面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姐妹们,你们见过这个小哑巴的真面目吗?” 正文 第44章 锱铢必较3 众人摇头,“这哑巴来了也有两年多了吧,我还真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 “只怕是倾国倾城的样貌吧?” 几声不怀好意的笑,苏绝面色一红,越发用力,体内真气涌动,四处乱撞,却无处释放。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长了什么狐媚样子!” 浅蕴唇边扯开一抹冷笑,上前就要去掀开苏绝的面纱。苏绝大骇,那股真气如同沸腾的火山,快要冲出喉头。 那只细长的手快要触到面纱之时,却见四下突然狂风大作,几乎让人睁不开眼。众人拂面,不过几秒,那妖风停下,却见刚才还在眼前的哑巴却不见了! 众人惊愕之间,却听得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三师姐,你的定身术居然被她给冲破了” 三师姐面色一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从来没有人冲破过我的定身术,她不过一个奴才,怎么” 浅蕴眉宇间一阵寒气,一字一句说道:“看来有人偷偷学了我昆仑山的高深道法呢。” “可是她并不是我昆仑山弟子啊。” 浅蕴唇边荡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对啊,她不是。” “快看,她在那里!” 苏绝只觉浑身像是火烧一样,她如同野兽一般穿梭在丛林之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听见远远的狗吠之声传来,林子里一片寂静,寂静得让人害怕。 苏绝跑得飞快,她的鞋跑掉了一只,赤脚奔跑在丛林之中。她的脚上全是鲜血,她顾不了,只能发疯一般往前跑去。 背后那银铃般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苏绝背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一股大力袭来,让她狠狠的摔出去了数米远。面前视线开阔,群山在末日余晖之下,显出一抹异样的苍凉凄美来。 浅蕴的声音幽幽的如同鬼魅,“逐月姑娘,再往后可就是悬崖了,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苏绝望着浅蕴那张脸,突然没来由的想起那一夜在百花谷。她的二姐妙语也是这般温温柔柔的,却转瞬将她最重要的东西拿去。 此时此刻,浅蕴像极了她的二姐! 就连眼底的杀意都那般浓烈。 苏绝背后一阵寒意,她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止不住的往后退。 “小哑巴,偷学昆仑山的法术可是要被抽筋剥皮的。”那名叫三师姐的女子带着一脸毛骨悚然的笑意,“你一个斒斓岛的奴才,是如何习得这高深道法?” “三师姐,问她做什么,直接将她带到天尊面前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对了,顺便查查这个小哑巴到底是个什么人。莫不是什么魔道的奸细!” 苏绝摇头,急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她当时只是一时心急害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怎么冲破了对方的定身术。 可是,要是被天尊知道,不管因为什么理由,她一定会被赶出去的! 三师姐瞧了一眼苏绝,“小哑巴,跟我们到天尊面前说个清楚。可别逼我们动手。” 苏绝摇头,她不去,去了一定会被赶出去的。 如果这辈子学不了法术,那她跟废物有什么区别,她用什么来保护念青。 “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声冷喝,对面那女子脸色一冷,早已没了耐性。 苏绝勉强站起身来,还没站稳,腹部却像是被大力击中,她整个人就这么被那大力冲得飞了出去。 她似乎听见一声狠斥,“浅蕴,你疯了!” 苏绝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往下坠去,风声在耳旁呼呼刮过。她想起腾云驾雾,可是不知惊慌过度还是害怕,腾云驾雾丝毫没有反应,她整个人还是飞速往下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苏绝却鬼使神差的低语了一句:“燕回,救我!” 正在此时,金色的余晖之中,一道黑色的影子由远及近。苏绝只觉腰上一紧,耳边风声渐小,大惊之下,却看见了太子燕回那张熟悉的脸。 眉清目秀,眼底一如高山积雪,万年岿然不动。他那双漂亮的眸子,一如当初初见时的惊艳。 是他。 他竟然真的出现。 同样的场景,却是不同的心境。 苏绝用手勾住了燕回的脖子,燕回微微抬眸,眼底有一抹很快略去的惊色。 足尖轻点,衣袖翻动,两个人平稳的落在了地面之上。 而此时的浅蕴,看着苏绝被太子殿下抱在怀里,眼睛都气得发红。若不是身旁的三师姐凝霜拽着她,只怕她早已冲上去将苏绝拽下来。 正文 第45章 锱铢必较4 “燕回师兄。”几道诚惶诚恐的声音响起,众人朝燕回拜了拜,唯有浅蕴盯着苏绝,双目喷火。 “燕回师兄,您身份尊贵,这小哑巴只怕消受不起。” 苏绝下意识的抓紧了燕回的交襟。 燕回微微抬眸,似乎才看见了浅蕴。他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里有着深不见底的冷意,薄唇轻启,他问:“谁是小哑巴?” “这”浅蕴眉头狠狠一皱,那目光似乎要在苏绝身上剜出个洞来,“我说错了,是逐月姑娘。” 凝霜见燕回似乎有了怒气,便上前解释道:“燕回师兄请不要误会。刚才我们跟逐月姑娘切磋法术的时候,发现逐月姑娘法术高深,不像是本门派的武功。我们几个姐妹也是疑惑得紧,所以想带她去天尊面前问个清楚。想必逐月姑娘也是害怕了” “既是切磋,为何她一身是伤?” 燕回的问题,却让在场几个人为之震惊。这太子殿下莫不是疯了明明凝霜已经告诉他这哑巴偷学法术,他竟然关心的是这个 浅蕴当下就气冲冲道:“燕回师兄你没听明白吗?这哑巴是个妖怪,专门上咱们昆仑山偷我们的法术” “那与你们有何干系?” 什么? 众人被问得一愣,凝霜却最先反应过来。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太子必是不满他们私自处理他的人,要借机发难。 凝霜笑笑,“燕回师兄说得是,逐月姑娘是您的丫鬟,理应一切该您处置。我们几个师姐妹也是关心则乱,倒显得僭越了。” “三师姐!!”浅蕴咬着贝齿,跺着脚,显然不明白发生的一切。 这小哑巴竟然这么高深的道法,若今日不能借机处置了她,日后定然寻她报复。 “燕回师兄,逐月姑娘刚才破了我师姐的定身术。此等法术,只有高阶弟子才有资格学习。这逐月姑娘连昆仑山的弟子都不是,又是从何处习得这法术的呢?虽说逐月姑娘是您的丫鬟,可您别忘了,您也是天尊的弟子,理应一碗水端平,不可连是非曲直都不分了!” 凝霜眉毛一挑,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个浅蕴,真是愚笨不堪,太子殿下的怒气连她都能看出来,此刻却还傻乎乎的往上撞,真是朽木! 燕回微微皱眉,目光才落在浅蕴身上。但见那少女一袭火红石榴裙,一双美目带着愤怒的迷蒙,似乎很是生气。 燕回眼底有一抹疑惑,薄唇轻启,问道:“你是” 浅蕴气得身子一抖,险些站不稳。她心中怒火中烧,更恨不得将苏绝千刀万剐了去,顿了半晌,她才抱拳回道:“我是蓬莱岛的浅蕴。” “早些年听闻蓬莱岛岛主曾跟随当年的众神讨伐七蛮,骁勇异常,有勇有谋。后来天君将蓬莱岛作为封地,蓬莱岛岛主励精图治,将蓬莱岛治理得如同世外桃源。” 浅蕴脸上一喜,刚才的怒气全然不见,一双眸子含羞带怯。 没想到,这太子竟然认识她的父亲。 浅蕴心里想,这说完了父亲,接下来该轮到说自己了吧? 众人凝神听着,却见燕回就这样闭口不谈了。他只说到蓬莱仙岛的地方便停住了,一双漆黑的眸子扫了一眼四下,便不再言语。 此刻,众人心里明白了。 太子殿下没说完的话,是在给浅蕴留最后一点体面。 父亲这般骁勇,女儿却这般不尽人意。太子没说,众人却已经懂得。 浅蕴瞧着众人幸灾乐祸的脸色,又看了看燕回那双平淡无波的眸子。瞬间明白了过来,这太子分明是在拐着弯的嘲讽她,浅蕴脸由红变青,紧紧咬住下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凝霜看够了热闹,这才上前说道:“既然燕回师兄已经知道这件事,相信您一定会秉公处理,绝不会徇私。昆仑山对法术阶级规定严格,希望燕回师兄给众人一个满意的交待。这眼看就要天黑了,我们师姐妹几个先告退。” 说罢,众人便要离开,唯有浅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凝霜眼里有一抹不耐,不过毕竟是同门,浅蕴丢人无所谓,损了师父的名声才是大事。 她暗地里使劲儿拽了拽浅蕴,浅蕴狠狠瞪了一眼苏绝,正要离开,却听见背后燕回的声音冷冷响起。 “各位将我的人打伤,准备就这么离开吗?” 平地里起惊雷,众人惊愕的回过神来。 凝霜眉宇间寒气笼罩,似乎有些不相信的又问了一句:“燕回师兄是在为了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讨伐同门吗?” “抱歉,在下实在是个心胸狭窄又极其护短的人。” 正文 第46章 惹怒燕回1 “太子殿下,你怎么能”浅蕴气得跺脚,可又奈何对方身份,不敢造次。 “逐月的错,自有昆仑山的高阶道长处置。你们私下将她打伤,不合规矩吧?” 凝霜拉住要上前理论的浅蕴,沉着声音问到:“那师兄想要怎么办呢?” 燕回那双漂亮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却望向身旁的苏绝,“逐月的意思呢?” 苏绝一惊,抬头去看燕回的脸色,却见他神色平淡无波,好似真的在征询她的意见。 这又是什么意思? 为何这一幕像极了当初在百花谷里的晚宴,他像现在一样云淡风轻,短短几语便将她推进了风暴中心。 燕回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她当真计较,这帮人绝对不会放过她。以后她在昆仑山的日子 为何,为何,他要这样做? 浅蕴气得发抖,一双眼睛狠狠的往苏绝身上剜。那苏绝虽然看不清样貌,可是身段窈窕,另有风情,莫不是这太子殿下 苏绝抓起燕回的手,快速写下几个字:“得饶人处且饶人。” 燕回微微一怔,漂亮的眸子里有浅浅的笑意,不知为何,苏绝却看到了一抹很快略去的嘲讽。 他是在嘲讽她吗? “逐月真是善良。”燕回淡淡一句,望向神情紧张的众人,“我这丫头不像我这般记仇,她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各位可记得了?” 众人点头,各个心怀鬼胎,却都是心不甘情不愿。 被一个斒斓岛的下人饶恕? 呵,真是奇耻大辱!! 浅蕴最是沉不住气:“燕回师兄,逐月姑娘偷学本派术法,您打算怎么处置?” 燕回那双平淡无波的眸子略略一扫浅蕴,那是常年在高位者的俯视,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和生杀夺予的威严,她竟有些害怕。 往日的太子殿下,如同瑶台之上的明珠,温润而柔和。可是现在的太子,却狂妄而张扬,好似完全两个不同的人。 他说:“我想,这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什么费心,不过是怕你有心偏袒罢了! 凝霜神色凝重,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苏绝,才拱手对燕回道:“燕回师兄,若没有事我们便告退了。” 燕回点头,众人各自退去,苏绝望着那几个人远去的背影,心底沉甸甸的,她知道自己未来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了。 这些人,绝对不会放过她。 “可是后悔了?”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绚烂。他们站在山崖边上,晚风吹起衣角,有种苍凉的美。 苏绝不解,那道声音却继续说道:“你若是惩罚了她们,他们也许会恨你。可你刚才选择什么都不做而原谅她们,她们会更恨你。” 苏绝皱着眉望向燕回。 “而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什么意思,她一句话都听不懂。她也不想原谅她们,可是如果不这样做,日后在昆仑山里还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她也不想轻易的放过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她没那么善良,她恨不得那些人都生不如死。可是现在的她,连报复的能力都没有。 唯有饶恕,唯有忍耐待她习得最高阶阵法那日 苏绝正在凝思之间,却见眼前突然一黑。燕回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将树叶幻化成无数的小刀将她团团围在中央。对面那人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树叶簌簌的朝她眼睛c额间c脖子飞来,速度极快,在空中发出了呲呲的声音。 苏绝大惊,燕回这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苏绝随手粘了一个诀,只见她周身光芒愈甚,形成一道光圈。那些树叶被反弹,化作凌厉的刀剑刺向燕回。 燕回手中法器在空中一划,那些树叶被分割成两半,晚风一来,刚才还刀锋凌厉的叶子瞬间变得轻飘飘的,落在燕回脚边。 苏绝望向燕回,却见他那双幽深的眸子泛点冷意,剑气森森,刺向苏绝。 “这招凌风破是昆仑山高阶阵法,你是如何学会的?” 苏绝微微一愣,燕回刚才竟是在试探她? 她抬眸,有些不可相信的望向燕回。 “逐月,我知你一心求仙寻法。你若对我说实话,我不会怪罪于你。可你若欺瞒于你我” 苏绝摇摇头,步子却下意识的往后退。 燕回是要秋后算账了。 怎么可能不怪罪她,偷学本派武学,那是要被逐出昆仑山的罪孽。她还没学到最精妙的法术,怎么能这么离开?! “不肯说?”燕回双眸危险的眯起,寒意丛生,苏绝从未见过他那副模样。她宁肯他骂她,打她,罚她,也好过像现在那般离她千万里的冷漠。 正文 第47章 惹怒燕回2 “看来我是管不了你了。”燕回收剑,眸子中恢复了冷清。“我的身旁容不下这般不受管束的下人。你明日收拾东西离开吧。” 离开,去哪儿?! 这天下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苏绝“噗通”一声跪在了燕回跟前,她知道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燕回练习法术的时候从来不曾回避她和青染,看得多了,她便学着自己在私下练。再加上丰仪和妙龄的指导,她进步神速,竟比昆仑山好多弟子还要厉害几分。 她又兴奋又害怕,明知偷学昆仑派法术乃是大禁,却越陷越深。 如今让她怎么启齿告诉燕回,自己所学的法术全是从他那里偷来的?! 燕回要走,苏绝却是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她力气大得惊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管不顾的拽住了燕回的衣角。 苏绝咬住下唇,死死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在地上写道:“别丢下我一个人”。 燕回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沉,周身散发出冷峭疏离之气。 他看着苏绝抖动的瘦弱肩膀,脑海里却浮现起那个总是沉默的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子。 记忆里,他从来没见她笑过,从来没听过她说话,从来没见过她长什么模样。 可是就是这个人悄无声息的在他身后,便是两年。她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样,他在哪儿,她就在哪儿。沉默如同山间摇曳的兰花,柔美而坚韧,沉静如湖水。让人无法忽视。 说一点都没有感情,那不可能。 “很好。”燕回的眸子里一如秋水不见涟漪,冷漠得可怕,“你既喜欢跪着,就在这儿跪着吧。” 说罢这话,燕回使了一个幻灭术,整个人如同一道青烟瞬间消散在眼前。苏绝往空中一抓,却扑了个空。 不要。 不要丢下我。 苏绝眼睁睁的望着燕回化作一缕青烟,心头一痛,那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如同昨日重现一般涌上心头。 有一瞬间的恍惚,苏绝唇边涌上凄苦的笑意。 这世界终究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还奢求什么呢。燕回没有将她直接交给昆仑山掌门,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她还奢求什么? 可是,为何心底总有不甘和失望。 苏绝像是失了魂一般跌坐在那里,她整个人脑子里嗡嗡作响,唯有燕回那句“明日收拾东西离开”在脑海里回响。 她几乎哭出声来,她真的知道错了。学习法术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比在昆仑山待下去还要重要吗? 自己为什么那般迫切的想要变得强大,是想要摆脱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凡胎苏绝吗?还是说,想要报复百花谷里每一个践踏过她的人? “小月儿,丢了魂啦?” 一声调笑,树上突然落下个东西,转瞬便到了苏绝面前。却是妙龄,她手里拿着啃了半截的苹果,笑眯眯的凑到她跟前来,“哟,怎么还哭上啦?” 苏绝心头委屈,不耐烦的轻推了说风凉话的妙龄。 妙龄老大不乐意,狠狠咬了一口苹果,嘴巴里嘎嘣响,“小月儿你可真没良心。我帮你搬来了救兵,从浅蕴手里把你救出来,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苏绝闻言,有些惊愕的抬头望向妙龄。 妙龄咯咯直笑,“想不到吧。我本来躲在树上睡觉,谁知那几个小丫头在那儿练那个什么七星阵,吵得我无法入睡。喏,刚睁眼就瞧见你被他们给定住了,不是我说你,你这两年智商和法术都没有怎么长进啊,居然能让他们把你给捉住。真是丢人。” 苏绝心想,既然你瞧见了我被人捉住,为什么不来救我而去找太子殿下。还不是你自己也学艺不精,怕在人家手里吃亏罢了! “啧啧啧,你说我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跟那帮无名之辈搅和在一起。没办法,只好请太子殿下屈尊来救你啦!”妙龄蹲到苏绝面前,嬉皮笑脸,“可惜我在这树枝上呆了那么久,本来以为看的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结果却是个薄情郎抛弃小媳妇的悲情戏。” 苏绝气呼呼的打掉了她手里的苹果。 妙龄也不生气,略一挑眉,“你看看你,人不大吧,脾气还不小。现在是说都说不得你了。也难怪太子殿下不要你。” 妙龄的话一下子戳中了苏绝的痛处,苏绝被击得脸色一白,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魂儿一般呆呆的在那里。 “哎呀,好啦。别愁眉苦脸啦。太子也有他自己的难处,他在外人面前给你保全了颜面,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你要是实在不想离开,我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正文 第48章 惹怒燕回3 苏绝抬头,一动不动的望着妙龄,看得妙龄头皮发麻。 妙龄下意识的后退,一双眼睛贼兮兮的,“小月儿,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苏绝摇头。 “你呢,就是死要面子,不懂怎么利用女人最大的武器。”妙龄话锋一转,“女人嘛,就要懂得示弱。示弱你知道吗?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看太子也不是铁了心要赶你走,你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跪在他死缠烂打痛哭流涕,你信不信他绝对会原谅你?” 妙龄几句话糊得苏绝一愣一愣的。 死缠烂打?痛哭流涕? 燕回他吃这一套吗?会不会直接将她丢出去? 可是也许是个值得一试的办法? “反正办法已经帮你出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你自己慢慢跪,我得去补个觉。” 妙龄连续打了几个哈欠,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她招来一朵祥云,整个人趴在上面,慢悠悠的飘走了。 留下苏绝一个人在原地。 妙龄说的好像也不是不无道理。尊严和面子值几个钱,只要能留在昆仑山,让她干什么都可以。 更何况,只是让她认个错服个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她就是拉不下脸。 脑子里越想越乱,想着想着,苏绝的眼皮沉了下去,不多时,她竟栽在草地上,发出呼呼的细微的鼾声。 苏绝已经躲在树上半个多时辰了。燕回寝房门口有棵槐树,高大茂密,刚好遮掩她身形。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将寝房一览无遗,真是个偷窥的好地方。 她一个人躲在树上,脑子里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她,应该听妙龄的,无论怎么样死缠烂打一定要留在昆仑山里。可是她该怎么开口,她该告诉他自己的法术都是悄俏从他那里学的吗? 燕回会作何反应?万一勃然大怒甚至将她赶出去怎么办? 苏绝越想越觉得不妥,一时心中乱做一团,不知该如何决定。眼睛不由得瞟向屋内,她却一下瞪大了眼。 这这这这是在干嘛? 燕回为什么脱衣服? 只见灯火摇曳之下,有一颀长人影缓缓走向窗边。素白的衣衫褪去,露出大片精壮结实的肌肤,孔武有力的肩膀,充满了力量的腹部,在灯火下显出别样的诱惑来。 苏绝猛吸一口气,明知非礼勿视,却还是不受控制一般目不转睛的盯着。 突然,那人回头,一双漆黑锐利的眸子就这么看向她。 苏绝吓得往后一靠,才想起自己佩戴了苏妙语的玉佩,没有人能够感知自己的气息。 可是刚才燕回的目光,竟让她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不会是看到她了吧? 不可能的。苏绝连连摇头自己否定了。 可是再看那人,却见他拿起衣物穿在身上,他动作优雅,神情淡然,丝毫没有被偷窥了的慌乱。 苏绝放下心来,肯定没看到她。 “看够了吗?”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苏绝一惊,他在和谁说话? “看够了就下来。” 苏绝吓得猛地往后一倒,靠在树上,屏住呼吸,她整个人一动不动,捂住胸口。心想着他不可能看到自己。却又听见屋子里声音传来,“心跳那么快,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苏绝下意识的捂住胸口,这才发觉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原来是声音出卖了自己。 苏绝难堪至极,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躲在树上,贝齿轻咬,羞红了脸。不再迟疑,一个飞身,白色身影从那片绿影之中缓缓飞来,轻轻落在燕回的寝房门口。 门扉轻轻推开,屋子里的屏风后立着一条颀长的人影。脚步轻响,燕回穿着白色的居家服,乌发如墨,闲散飘逸,随性俊朗。灯火迷离,衬得他那双漂亮的眸子漆黑如曜石,不似凡物。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苏绝身上,嗓音低沉而黯哑,“你鬼鬼祟祟在我院子里做什么?” 苏绝一愣,面色瞬间烧红,急忙在他手心里写道:“殿下逐月没有鬼鬼祟祟,只是逐月跪了许久,终于明白了殿下的良苦用心,心中愧疚难堪,不敢进屋而已。” 逐月原以为拍马屁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谁料她竟一点都不觉得难堪。谎话更是信手拈来。 暗中抬头去看燕回的脸,却瞧见那人正冷冷盯着自己。苏绝一个激灵,暗想自己莫不是拍马屁拍错位置了,怎的殿下看起来这般不悦。 燕回脑海里却回想起之前在山崖上看的那一幕。 他终是不放心,走到一半又折返回去。谁知远远就瞧见那人在崖上睡得安稳。修养再好的太子殿下莫名怒火中烧,恨不得就此将她丢到山崖下去。 在那儿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燕回在赌这人何时能醒,偏偏那人睡得沉,丝毫没有发觉他。 心中闷火更甚,燕回气得拂袖而去。 正文 第49章 坦诚相待1 偏偏那人一脸真诚,毫无愧疚,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充满了无辜。当真叫人可恨! 燕回的声音突然冷了一分,“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进来。” 苏绝有些纳闷,不知这太子殿下今日是怎么了,阴晴不定。却还是缓步走了进来,随即跪在燕回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 随即,她红唇轻启,声线有些颤抖和低沉,却可以看出她在努力发出声音。 “太子殿下,民女有罪。” 燕回眉毛轻轻一扬,对于她能说话似乎并不十分惊讶。 苏绝盯着那人的神色,当下问道:“太子殿下知道民女已经恢复声音了?” “按照药效来算,你十天前应该就能说话了。” 苏绝微微一怔,却没料到燕回居然知道。 自从吃了丰仪的药丸之后,她每日都试着练习发声,直到前几日才发觉自己真的能说话了。可是由于声带受损严重,之前发出的声音都咕噜噜的,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能再次开口说话,她暗自窃喜了许久。近乡情怯一般,她却更不敢在人前说话。 燕回坐在贵妃椅上,剑眉星目,目似朗月,白衣如水垂在一侧,折扇轻摇,三千发丝飘舞,更衬得他整个人有股邪气的美。 “我以为以你的性子,还要瞒上众人许久。” “逐月不是故意要瞒您的。只是自己也很害怕,害怕一切都是一场幻觉。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 “你性子向来谨慎,我不会怪罪于你。你起来说话吧。” 苏绝却不动,面纱之下,她低垂着眸子,一双眼睛隐有泪意。 “逐月犯下大错,若不得到殿下谅解,不敢起身。” 燕回眸子一眯,“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逐月不敢。”苏绝深呼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罢了罢了,好好求求他,他才是唯一能保她的人。如果他真的将她赶出去,那她又能怎么办? “殿下,逐月虽一心想问道求仙,可却是个有分寸和自知之明的人。偷学昆仑山的法术,逐月万万不敢。那一招凌风破是是我上次看见您在练,然后自己就记下了。逐月太过急功近利,于是私下里就偷偷练习” “你是说你是从我这里学得昆仑山的高阶法术?” 苏绝有些难堪的垂下头,重重的一点。随即她又磕了一头。 “殿下,逐月知错了。以后逐月再也不偷学法术了,只求您不要将逐月赶出去。念青还那么小,出了这昆仑山,我们就再没有去处了。在这昆仑山两年,逐月早已经是昆仑山的人,若殿下执意要将逐月赶出昆仑山,那逐月只好只好” 燕回周身陡然散发出冷冽之气,“只好什么?” 苏绝被那话里的冷然惊得身子一软,抬眸却见那人一双眸子漆黑而幽深,她挺直了身子,跟那人目光不避不让的撞在一起。 “只好自尽以谢天下。” 一声冷笑,“自尽?逐月你可知,本王生平最厌恶的便是受人威胁。你若真想留在这里,威胁我是最下等的手段。” 苏绝身子微微一颤,干脆站了起来,不知为何,她心头一股股无名之火冒了上来。脑子里翻来覆去浮现的都是那一夜百花谷里,他高高在上三言两语便给她引来了杀机,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模样! 而他,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掌握她的命运?! “燕回,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话音刚落,屋子里却静了。 苏绝说完这话,喉头一滚,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敢直呼他的名字。 “你叫我什么?!” 燕回眉梢一挑,很是惊愕。 苏绝暗恼自己沉不住气,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手上大力袭来,却是燕回抓住了她的手臂,那人语调慵懒,却暗藏冷意,“逐月,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苏绝吓得一颤,死死咬住下唇,努力使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 “民女一介凡人,没有那个福分能认得殿下这般高高在上的神仙。” “是吗?那为何初次相见你对我充满了敌意,好像恨不得杀了我一般?” 苏绝沉寂半晌,才缓缓开口,“逐月家里遭了大难,被小人害得无家可归,险些丧命。遇见您的时候,正是逐月意志最为消沉之时。那个时候,逐月对任何人都充满了戒备和敌意,并非故意针对太子殿下。逐月年幼,冲动任性,还望殿下海涵。” 燕回将信将疑的抽了手,脑海里那个沉默倔强的人影却始终挥之不散。良久,他继续问道:“你为何如此执着于留在昆仑山?” 正文 第50章 坦诚相待2 苏绝双眸微张,一张脸孔在灯火下如梦似幻,却听得她的声音清楚而坚定:“逐月惟愿习得至高法术,赢得立身之本,能够保护念青,从此能够抬头做人,不再受任何欺辱。” “你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想法。” “年纪虽小,却已历经许多。逐月不愿再像从前那般懦弱的苟活,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在这世界上,逐月谁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 “痴儿。”折扇轻落,敲在她的头顶。 苏绝不动声色,却知晓他已不再生气。她仰头问道:“殿下,您还会赶逐月走吗?” 会赶她走吗? 燕回双眸闪烁,望着空灵殿外那一望无尽的幽黑的星空。空灵殿啊,终归是太安静清冷了些。 “逐月,你当真想学法术?” 苏绝点头,“逐月唯此一愿,望陛下成全。” “我若同意你留在昆仑山,唯一的条件便是你不得再练法术。你可愿意?” 苏绝一怔,双眸陡然瞪大。 不学法术? 那她为何还呆在这里?那她的人生还有何意义?自从离开百花谷,她日日夜夜想的都是习得最上层道法,做人上人。她要让苏妙语跪在她面前,生不如死! 苏绝被潜意识里自己浓烈的恨意吃了一惊,什么时候,自己竟对苏妙语如此恨之入骨,潜藏的杀心竟如此浓厚。 “你可愿意?”燕回又问了一句。 “我不愿意。”苏绝不再犹疑,“逐月不是良善之辈,做不到以德报怨。逐月只想报仇,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燕回却突然笑了,让苏绝有些莫名其妙,太子莫非是被她气糊涂了? “我的逐月很有志气,我很欣慰。” 什么? 苏绝抬头去看他,却见他双眸沉沉,并不像是玩笑。 “你既有此志,我又怎能不成人之美。逐月,日后你不要再偷偷练习了。过几日我会亲自向天尊请罪,顺便请天尊收你为徒孙。以后你认我做师父,可愿意?” 苏绝身子一颤,心猛然“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几乎快要跳出喉头。 成为太子殿下的徒弟? 那是这四海八荒里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竟然竟然 苏绝生怕燕回反悔,赶忙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就拿了纸笔摊在燕回面前。 燕回眉梢一挑,却见苏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殿下,逐月怕您反悔。您能写个字据给逐月吗?” 字据? 这般荒诞机灵的劲头,真是像极了百花谷里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妙人。 “殿下不会是要反悔吧?”苏绝急得眉头皱成一团。 “放肆,本王怎会是言而无信之人。” 燕回当真给她写了一个字据,苏绝喜不自胜,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既然字据也立下了,要不顺便按个手印?”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燕回笑眯眯的望着苏绝,一字一句问道:“按手印?” “对呀,逐月以前看戏折子上面都是这么写的。一方立了字据就得按手印,否则是做不得数的。” 燕回脸上的笑意更深,他伸出一双手,摸了摸苏绝的脑袋,云淡风轻的说道:“逐月,按——手——印?” 苏绝再愚钝也听出里面的威胁之意,完了完了,得意忘形了。面纱之下,她的笑僵住了,慢慢将字据抽了过来。 “殿下的手这般尊贵,怎么能随意按手印呢。逐月可真是糊涂了。您看天也这么晚了,念青还在等我呢,您早点歇息,逐月这就告退。” 燕回“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苏绝拿着字据逃一般的回去了,好像生怕他会反悔一样。 燕回躺在贵妃椅上,空灵殿里很安静,静得让人害怕。唯有那欢愉的脚步声和轻轻哼的曲调随风飘来,慢慢的,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化作一缕夜风。 这个逐月,似乎不说话的时候要讨喜得多。 燕回的目光随着苏绝的背影飘远,却完全没察觉自己微微扬起的唇角。 第二天,苏绝还是如常到空灵殿里当差。 苏绝一想到要拜燕回为师,心里止不住的欢喜。做起事情来也格外有劲儿。燕回眉毛一动,苏绝就将水壶递了过去;燕回一个转身,一柄阳伞便已经到了他的头顶;燕回微微一抬脚,苏绝已经招来了祥云。 这般殷勤细致,倒是青染迷糊了。 “逐月,你今天怎么了?” 苏绝摇摇头,唇边的笑意却已经溢出。 拜师的事情还没有定下,她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看你今日殷勤得很,莫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害怕责罚啊?”青染又问。 有那么明显吗? 正文 第51章 坦诚相待3 苏绝一想到要拜燕回为师,心里止不住的欢喜。做起事情来也格外有劲儿。燕回眉毛一动,苏绝就将水壶递了过去;燕回一个转身,一柄阳伞便已经到了他的头顶;燕回微微一抬脚,苏绝已经招来了祥云。 这般殷勤细致,倒是青染迷糊了。 “逐月,你今天怎么了?” 苏绝摇摇头,唇边的笑意却已经溢出。 拜师的事情还没有定下,她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看你今日殷勤得很,莫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害怕责罚啊?”青染又问。 有那么明显吗? “青染,我能做错什么事?” “我怎么知哎,逐月,你会说话了?”青染瞪大了眸子,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你你是什么时候会说话的?” “我我我是今天会说话的。”苏绝模仿着青染的口气,结结巴巴的说到。 青染大喜,“你的嗓子好了吗?” 逐月摇头,“没有啊,你听到的声音是我用法术变出来的,好听吗?” 她带着斗笠,青染根本无法看清,当下更加疑惑了。 “逐月,不得调皮。”燕回虽说是在训斥她,语气却是温柔得很。 苏绝耸耸肩,丝毫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连续几天,空灵殿里的脚步声都是如此轻快,不知名的小调从没有停息过。苏绝愉快的小调从早到晚,以至于青染苦着一张脸,对燕回抱怨道:“殿下,已经连续三天了,她都在吹这首曲子,简直就是魔音灌耳啊。您就不能旁敲侧击提醒她一下,至少也换一首?” 燕回眼一抬,“你觉得我现在管得了她吗?” 青染心想,怎么有管不了的,不过是自家主子太宠这个逐月姑娘罢了。 话音刚落,空灵殿外一片安静。 仿若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一般。 青染有那么一个瞬间以为自己失聪了,随后激动叹息道:“殿下您听,逐月姑娘终于消停了。” 刚过半秒,那熟悉的曲调又响起了。青染欲哭无泪,可一接触到自家主子那云淡风轻的笑意,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罢了罢了,他算是看清楚了,逐月姑娘比他这个木头要受宠得多!人老了,不中用了,自家主子真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突然燕回从书里抬起头来,微微转头望向苏绝欢快的背影,道:“去,让她过来。” 青染大喜,以为自家主子发了善心。连忙唤了苏绝过去。 “我近日有事要出山,这几日里你就好好呆在斑斓岛,哪里都不要去。” 苏绝一愣,那拜师的事情怎么办呢? 她想问点什么,可是接触到燕回那双淡然的眸子,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苏绝完全将那日浅蕴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殊不知昆仑山内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或许是见太子燕回迟迟没有动静,浅蕴终于按捺不住,也不听凝霜的劝阻,第三天便悄悄见了天尊,说明了那天的事情。 而浅蕴不知道的是,太子燕回已经抢先一步,将所有事情告诉了天尊。太子只说曾私下教授苏绝一些保命的术法,并不多做解释,愿意领罚。 天尊罚他关在无量山崖边的洞穴之中,令其半月后才可以出来。考虑到燕回特殊的身份,此事只有少数几个高阶弟子知晓。 而此刻的苏绝还在斒斓岛里,她对太子突然让她休息半月而感到有些困惑。不过困惑之后,她也没多问,刚好落个清闲,可以多陪伴念青几日。 若不是那日妙龄突然酒兴大发来找她喝酒,无意间说起这件事,苏绝竟还被蒙在鼓里蒙然不知。 “你说太子殿下被关在了无量山崖?” 妙龄抱着酒壶,跌跌撞撞,“对啊,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太子殿下因为私自传你法术,被关在了无量山崖。那浅蕴气得跳脚,说是天尊处事不公,被天尊训斥了一顿不知收敛,还想来找你算账。妹妹我看不过,给她施了个定身术,让她在山顶吹了一夜的冷风。估计这会儿正躺床上骂你呢。” 苏绝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脑子里嗡的一声,“明明是我从太子殿下那里偷学了昆仑山的法术,为何太子却说是他教给我的?” 妙龄狠狠敲了她的脑袋,“小月儿你是不是傻啊。你无根无势,如果犯了错,定会被剥皮抽筋逐出昆仑山。可太子殿下不一样,他身份尊贵,就算犯下逆天大罪,整个昆仑山也不会将他怎样。于他,不过是关了半个月禁闭,于你,那可就是死罪了!” 正文 第52章 坦诚相待4 “话是这么说” “我说小月儿,太子殿下这份情,你可不能不领啊。如果你再冒然去天尊那里领罪,那不光是你受惩罚,太子殿下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若是天尊知道太子帮着你隐瞒偷学法术的事情,到时候只怕不是逐出昆仑山这么简单。所以呢,我劝你喝两口酒缓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等半个月一过,你再去向太子谢恩不就行了。” 苏绝内心有些空空的,妙龄说得都有道理,可是这到底是的她的过错,怎么能让燕回代领。那日他明明将此事说得云淡风轻,她便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燕回,你为何这样做? 你这样,让我以后还如何对你恨得起来。 苏绝喉头一滚,“无量山是个什么地方。” 妙龄打了一个酒嗝,“无量山嘛,就是当年堕仙七蛮的葬身之处。山底下埋着的就是七蛮的元神。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那无量山妖气重了些。平常小仙都不能靠近,燕回去了,也就是身子受苦几日。” “那七蛮当真厉害,已经过了近两万年,他的元神竟还有如此威力。” “那是自然。若论起天资聪颖,这七蛮才是四海八荒第一人。当年的七蛮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战功赫赫,也是史上年龄最小的上神。他飞身上神的时候不过千岁,按照你们凡人年龄来算,不过几岁而已。” “那他为何成为堕仙?” “哎”一声叹息,妙龄似乎有些动容,“还不是为了一个情字。” “七蛮倒是个情种。” “我听闻当年无量山子弟无数,即使如今的昆仑山也不能与之并肩。七蛮当时在无量山拜入清浅上神门下,却偏偏爱上了自己的师父。可惜清浅上神醉心于修炼,根本不解七蛮的心思。后来清浅上神应劫时差点被打得魂飞魄散,七蛮便悄悄偷了九重天上的清光宝鼎把上神的气息给护着,不让她元神俱损。谁料东窗事发,天帝震怒,七蛮承担了全部罪责,并被罚幽禁南山。每日需承受天雷七十三道,荒火灼心。后来清浅上神与西海水君成婚之时,那七蛮竟然擅自跑了出来,在婚礼上劫走了清浅上神。” “那最后呢?”苏绝急急问道。 “最后嘛,清浅上神忍受不了风言风语,要跟七蛮脱离师徒关系,七蛮死活不肯,受了近百鞭噬魂鞭,被人直接扔出了无量山。心灰意冷的七蛮心性大变,逐渐跟妖魔鬼怪混在了一起,而且声势越来越壮大,甚至隐隐超过九重天之势。天帝召集了所有兵马出兵攻打魔道,当时的清浅上神也去了,她一剑刺中了七蛮,并砍下了他的头颅。” “七蛮既已经修得上乘法术,必定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当然。清浅上神也只是想让他死心罢了,谁知七蛮竟因此坠入了魔道后来,是慕安公主变成了文昌帝君的模样,玉石俱焚,将七蛮杀死,元神封印在无量山下。” 苏绝一惊,“为何慕安公主要幻化成帝君的模样?” “慕安公主提前知道了封印七蛮的法子,她不忍自己的哥哥与七蛮同归于尽,便化作了帝君的模样可怜慕安公主,一代风华佳人,肚子里还有一个未足月的孩子,就这样香消玉殒。文昌帝君再也没了当年威震天下的风仪,整日躲在自己的宫殿里静修,只怕是心如死灰了。” “七蛮死了,清浅上神应该能放心了吧。再也没有人纠缠她了,也不会有人再做出有损她清誉的事情来。” 妙龄眼波低垂,长长叹息,“你说错了。七蛮死后,清浅上神一夜白发,第二日便死在了无量山旁。” 苏绝竟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有些恍然。 清浅上神心中竟也是爱着七蛮的 苏绝久久回不过神来,妙龄推了推她,问道:“你明日要去无量山吗?” 苏绝心里一紧,“我可以去看殿下吗?” “天尊只说是关禁闭,没说不允许看望。管他呢,你先去了再见机行事呗。不过你得小心浅蕴,她现在认为太子殿下为了包庇你不惜自揽罪过。此刻,只怕嫉妒得快发狂了。” 苏绝低下头,“她是蓬莱岛岛主的掌上明珠,又是元清师父的徒弟。而我又是什么身份,她没有理由嫉妒我。” “小月儿什么时候会妄自菲薄了?”妙龄轻轻一笑,双颊绯红,带着意气风发的笑意,“你想啊,她用尽了心思,太子都不肯瞧她一眼。而你,一个不知样貌的哑女,却能叫太子殿下护着你。她能不嫉妒?” 正文 第53章 探望燕回1 “我明白了。嫉妒是不关乎我做了什么,而关乎对方的心胸。若对方是个容不得人的小人,我做什么,都是错。” “哎,小月儿可终于开窍了。”妙龄饮了一口,见苏绝郁郁寡欢,随即将酒杯往她面前一推,“来来来,别臭着脸。都说一醉解千愁,你喝两口,什么烦心事儿都忘了。” 苏绝皱着眉,握着杯子,神思似乎飘远了些。 “哎呀,小月儿啊,你这个人真是没劲儿。一天到晚都紧绷绷的,一点乐趣都没有。人生短暂,及时行乐,别把自己过得苦大仇深。人生啊,越是艰难,你就越要过得潇洒。懂吗?” 苏绝摇摇头,又点点头。 但见妙龄飞身上了树上,一袭火红石榴裙在树枝间缠绕飞舞。浊酒在手,银铃轻笑,婉转入云霄,端是放浪不羁潇洒快意! 这样的人,才当得起一个“妙”字啊。 动静有些大,吵醒了正在睡觉的念青。念青胖乎乎的身子爬过门槛,揉着眼睛,喊着“娘亲”朝她走来。 “念青,过来姐姐抱抱。”妙龄哈哈大笑,一个飞身便落到念青面前。 念青白了一眼妙龄,“姨姨,你怎么又来了。” “小破孩,跟你说了多少遍,叫我姐姐!” “姨姨你都一万多岁了,还让我叫你姐姐,羞羞羞!” 妙龄气得跺脚,因为喝了酒,她的眸子亮若星辰,伸手就抱了念青,“念青,你不是怕高吗?姐姐带你飞天可好?” 话音刚落,那团火红色便飞入了天空,刮起一阵细风。 念青哇哇大哭的声音传来,苏绝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妙龄,真是 无量山酒坐落在昆仑山旁。 两座山本为一体,后来不知为何,两座山从中间劈开,犹如一线天。那裂缝高约数千米,相隔不过几十米,远远看去好似被人用斧头劈开。偏偏昆仑山仙气萦绕,金光四射,越靠近无量山那仙气便越是羸弱。等到了两山相接处,一面是金光,一面却是瘴气,堪称奇景。 据说那无量山底有一面无望镜。镜子里面自成一片与世间截然不同的天地,凡是犯了大罪的仙人们会被流放到此处。那无望镜被施了法,一旦被其吸入被永生永世困于里面,无轮回转世之望。那无望镜四周,盘旋着无数的妖魔鬼怪,渐渐竟形成了一片森然之地。 苏绝抱着念青才走到山崖下,已觉寒风阵阵。她仙骨不深,倒对那妖气并不敏感。只觉寒气逼人,不见天日。 山底下却赫然站在一黑衣少年,那少年眉清目秀,身材颀长,在阳光之下整个人显得熠熠生辉。 丰仪,已在山底下等她。 “我便知道你会来。”他这样说道。 苏绝点头,“我定是要来看望他的。你主动请缨来这里看守,莫非就是为了不让我进去?” 丰仪却淡淡一笑,眼底有一抹狂妄,“为何你不觉得我为了助你一臂之力才主动来看守无量山的?” 苏绝微微一怔,“不觉得。” “为何?” “丰仪君做事向来凭自己喜好,怎会在乎旁人?” “小月儿你这样看我让我很伤心啊。”丰仪装腔作势的捂住胸口,“万一我的喜好就是你呢?” 面纱之下的女子微微一笑,吐出的字句却如刀一般锋利,“那我一定虐你千遍万遍,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啊。”丰仪装作伤心的捏了捏念青的小脸蛋,叹息道,“念青啊,你娘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可爱多了。你长大了可不能像你娘亲一样伶牙俐齿,否则会找不到夫婿的。” “不许你说我娘的坏话,我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念青仰着头,叉着腰,气势十足。 “你娘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哼,以前我每次出山都给你带小糖人你忘了是吧?” 念青赶忙谄媚的笑,“丰仪叔叔最好啦,丰仪叔叔最好看啦,丰仪叔叔不要忘了给我带果果。” “小马屁精。”丰仪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念青的脑袋,“快上去吧,小心哦,念青上面可有妖怪哦。” 念青握了拳给自己打气,“念青才不怕妖怪,那些妖怪都没有念青厉害!” 丰仪笑笑,施了个法,一刹柔光四射随即消散。 “我给念青施了个隐身法,一个时辰后会失效。你们小心一点,别叫人发现了。” 苏绝赶忙谢过,“好,我会尽快,绝不给你添麻烦。” 无量山果然跟传说中一样,阴风阵阵。越往上走,阳光却越是稀薄。山上雾气笼罩,常年不见阳光,还是伏天,却让人觉得后背生寒。 山上更是荒凉,一个人都没有。 正文 第53章 探望燕回2 最后,她终于见到了燕回。 燕回被关在无量山崖边的洞穴里,那是一个地下甬道。苏绝抱着念青走在暗黑的地窖长道之中,念青倒是懂事,一直捂住苏绝的眼睛,还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娘亲不怕,念青会保护你的。” 苏绝心头一暖,不多时,眼前突然有了光亮。 燕回正盘腿而坐,他的面前便是黑沉沉的无量山。七蛮的魂魄尚存一息,无数妖魔鬼怪盘踞与此,吸收着七蛮的能量。往日风光无限的道家之地无量山如今却成了一座妖山,与昆仑山相对而立。 他耳朵一动,收了神思。 沉沉的声音在甬道里响起,“逐月。” “逐月在。” “漂亮叔叔!!”念青张开双手,晃悠悠的走了前去,“抱抱。” “念青,不可以没礼貌。这是太子殿下。”苏绝赶忙拉过了念青,念青这个小跟屁虫,见着漂亮的人就不挪步。 “啊,太子殿下?”念青撅了噘嘴,“那太子殿下抱抱。” 燕回眼底淡淡一笑,“几日不见,青儿长大了不少。” 念青乖巧的点头,“殿下叔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这里好黑,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念青来陪我,我又怎么会害怕呢。” 燕回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他似乎很喜欢念青,之前还派青染给念青送了些小衣服。念青一直念叨着要见那个漂亮叔叔。 她刚上前走两步,却被一道金光弹开。 “这里被设了结界,无人可进。”燕回与她们面对而立,他的背后便是阴沉沉的无量山。“逐月,你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苏绝摇头,念青却抢先道:“是念青想念太子殿下了,就让娘亲带着我一起来了。” “哦,是吗?”燕回漂亮的眉毛一抬,“那如今小念青也见着我了,就快些回去吧。这里阴气重,对小孩子可不好。” 苏绝本来是想谢过太子的,可如今瞧他神色浅淡,囚禁之事似乎并未对他造成影响。她倒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她想说什么,都逃不过那一双清冷如月的眸子。更何况,妙龄的那番话不无道理。 她目前最理智的做法,就是领了这份情。 她将食盒放到他面前,“这是我做的糯米糕,味道可能不是很好,你且尝尝。你若喜欢,我日后天天送来。” 燕回点头,伸手拈了一块先递给念青吃了,再放入自己口中。他动作慢条斯理,看着便让人赏心悦目。 苏绝的眼睛一直盯着燕回,满含期待。 良久,他擦了擦嘴,望着苏绝略含期待的眼神,随即慢悠悠吐出一句:“糖咸不分。你对于做饭毫无天分可言。”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十分不和谐的“呸呸呸”的声音,念青涨红了脸,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乱挥,“娘亲啊,这是什么啊,又甜又咸。你是要毒死你的小宝贝吗?” 苏绝脸一红,有些架不住了,轻轻敲了敲念青的脑袋,“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嫌弃我。” 念青不服气道:“娘亲欺负人。明明殿下叔叔也说了糖咸不分。娘亲却只说青儿。青儿不服。” 苏绝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太子殿下,转过头来恶狠狠的望着念青,“我打不过他,自然只能欺负你。” “哎呀,娘亲太偏心啦!”念青唉声叹气,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娘亲啊,你说又懒又馋,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啊。我要是你,就赶紧找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宝贝当靠山。” 苏绝好笑的双手环胸,“那谁才是那个聪明可爱的小宝贝呢?” 念青仰起头,奶声奶气说道:“就是我呀。” 燕回唇角微扬,口中的糯米糕虽是味道古怪,可却又奇异般的别有一番滋味。 他的心,异样的平静。 “你这几日就在斒斓岛里呆着,若是有人找你麻烦,便让青染帮忙。” “好。” “功课也不能落下。我房间里有一本《奇书杂记》,上面记了很多口诀心法,你先拿去看看。” “好。” 苏绝抬头去看他,对面那男子一袭黑袍,神色淡淡,不喜不悲,似乎一切风平浪静。就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有他在,她的心就是安定的。 那人眼底风华灼灼,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落在她的脸上。 她垂下头去,心陡然快了一拍,低声说道:“殿下,我明日做点其他的点心带过来。” “娘亲,你脸怎么红了。”念青哇哇叫道,好奇的歪着头去看。 “被你气的。” “” 苏绝一把捂住念青的嘴巴,冲燕回施施礼,转身逃一般的跑了出去。 正文 第54章 变故陡生1 苏绝牵着念青下山。 谁知走到山脚,入口处没了丰怡的身影。却见一抹亮眼的明黄正鬼鬼祟祟的往山上走,待近了些,才瞧见来人正是这几日闹得厉害的浅蕴。 据妙龄说,浅蕴在天尊面前一口咬定她苏绝偷学本门法术,本来以为能斩草除根,将她彻底逐出昆仑山。谁料太子殿下却主动揽了罪责,让苏绝又逃过一劫。 那浅蕴痴迷燕回,整个昆仑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半路杀进一个逐月,一贯心高气傲的浅蕴哪里受得了这分侮辱。一门心思的认定是苏绝在背后挑唆,两个人的误会倒是越结越深。 那浅蕴必定也是偷偷过来看望燕回,不料两人竟撞到了一起。 苏绝想起临行前燕回让她低调行事的嘱咐,想着这几日还是不要跟浅蕴接触得好,否则便辜负了燕回的一番美意。她正要往另一个方向去,眼尖的浅蕴却已经瞧见了她。 “小哑巴,你给我站住!” 刚走两步,背后浅蕴就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了她。 “我娘才不是哑巴。你这个坏女人!”念青急得去推她,她个头小小的,却护在苏绝面前。 浅蕴上下打量了一番念青,唇角一勾,眼底尽是嘲弄:“这就是你生的那个小野种啊?” 苏绝眉头一皱,当下已怒,“我女儿是不是野种不劳您费心。但姑娘必定毫无家教修养,才会说出这样粗鲁不堪的话来。” “你说什么?!”浅蕴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你会说话?” “我当然会说话,我只是不喜跟蠢人说话罢了。” “你你你竟敢这样说我?” 苏绝冷声一笑,“为何不敢。你平日里欺辱我无所谓,但你若再敢对念青口出狂言,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 浅蕴微微一愣,今日的小哑巴不一样了。那眼睛里的狠意和毒辣让她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对,往常每次见了她,那小哑巴恨不得拔腿就跑,今日竟敢顶撞她! “小哑巴,以为攀上了太子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太子殿下是何等人物,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敢动我吗?我是蓬莱岛的浅蕴公主,父亲乃当年天庭的先锋将军,母亲是当年凤族上神慕安公主最喜爱的宫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碰我一根手指头?” 苏绝皱了眉,那浅蕴说得有道理。自己如今寄人篱下,又无显赫家世傍身,一旦发生冲突,谁也保不了她们母子二人。 更合况,她偷学法术的风波还未消停。今日实在不宜跟她正面起冲突。 似乎看穿了苏绝的犹豫,浅蕴得意大笑,“怎么,小哑巴,怕了?” “是。我怕您,还请浅蕴公主高抬贵手饶了我们母女二人。” “行啊。本公主也并非心胸狭隘之人,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又怎会不答应?”浅蕴双手抱胸,面露喜色,眼底却有一抹凶光,“不过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那你想怎样呢?” “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并且保证以后绝不出现在殿下身边,也许本公主会放你一马。” “娘亲,咱们才不受这个气。我们走!”念青气得腮帮子圆鼓鼓的,拉着她的手就要走。 “浅蕴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是在教训我吗?”浅蕴眉宇间有股阴寒,她冷眼瞧了苏绝一眼,却见那人身段婀娜,一袭白衣如雪,清冷秀丽。虽看不见容颜,那身段却叫人想入非非。浅蕴手一紧,不行,绝不能让这个女人留在殿下身边。 “小哑巴,别以为殿下这次帮了你,你就能高枕无忧了。”浅蕴一把抓住苏绝的手,她力气极大,疼得苏绝“嘶”了一声,“你且看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查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到了那天,你看看还有谁能保你!” 苏绝身子微微一颤,双眸陡然瞪大。 不行,谁都不能知道她是百花谷的苏绝。否则,她会死,念青也会死! “你这个坏女人,放开我娘!”念青急得快哭了,娘亲在发抖在害怕,她感受到了。这个坏女人,为什么欺负她的娘亲! 念青气不过,狠狠一口便咬在了浅蕴的手上。 浅蕴脸色一变,惊叫了一声,大手一挥。那团小小的身影便以离弦之箭的速度飞了出去! “念青!!!”整个山谷都响彻起苏绝的尖叫声。 白色的影子紧随那团小小的团子便飞了出去,苏绝幻影移动,在相隔十几米的地方,念青狠狠的砸到了她的身上。 苏绝惊得连忙掀开念青身上的衣服,她的声音都在抖,“念青,快让娘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正文 第55章 变故陡生2 念青呆了半晌,随即却咯咯直笑,丝毫不见惊吓,“娘亲,念青会飞了” 苏绝长舒一口气,“念青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你吓死娘了。如果以后遇见坏人,一定要先跑知道了吗?” 念青拿黑黝黝的脑袋去蹭她的下巴,有些讨好:“娘亲,念青知道了。以后遇见危险,念青就跑得远远的,去给娘亲搬救兵好不好呀?” 苏绝破涕而笑,“好,我的小念青最聪明了。” 然而,十几米开外的浅蕴,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苏绝。 她眼睛微眯,那抹明黄在暗沉沉的山脚显出别样的肃杀来。 这个小哑巴那么看重她的贱种,今日自己伤了她女儿,将来一定会找她报复。更何况这小哑巴有殿下护着,又偷学了那么多法术,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行。 浅蕴眼底一抹杀气凛然,腰间的长生剑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绪,在刀鞘里不停颤动,似要奔出饮血。 “去!” 临空而破,长生剑一出,似是感应到这股杀气,四周的树叶都在哗哗作响。 那划破空气的声音如惊天雷霆一般响在苏绝身后。 苏绝大惊,一掌便将念青送了出去。长生剑转瞬便要到了她额前,沉沉的压力如同海水将她淹没。苏绝双臂一震,如灵巧的飞鸟一般连连后退,那剑险险掠过她的肩头,“噗嗤”一声,一道细密的血线被拉出,如同最血红的珊瑚珠。 好锐利的剑气! 苏绝杀心已起,再不敢马虎。当下捻了个决,以意念催动。她指尖溢出银色光芒,将那剑身缠住。那剑身扭转了方向,朝着浅蕴的方向飞奔而去。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她抓不住。 浅蕴的剑看着来势汹汹,却没有伤她性命。这一招与其说是杀招,不如说更像是试探和陷阱。 不对,不对,长生剑在兵器谱上排名前十,怎么可能轻易被她驾驭? 苏绝猛地抬头,刚巧就看见浅蕴的脸上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就那么望着自己,似乎在嘲笑她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为何浅蕴纹丝不动,就站在那里,任凭长生剑长生剑朝她而去? 不好! 苏绝这才发觉上当,那浅蕴杀她是假,借自己的手受伤是真。如此一来,浅蕴便能去天尊那里告状,这一招不仅能将她逐出昆仑山,还让整个蓬莱仙岛与她为敌。从此,这四海八荒都将将容不下她。 好狠毒的心,好毒辣的计谋! 这比杀了她更让她生不如死。 苏绝连忙收了招数,一个飞身,电光一般闪到了浅蕴面前。浅蕴显然没料到苏绝会拼了性命,错愕之间,只听见丰仪的声音远远传来。一道金色光芒刹那照亮整个山脉,山体都好像抖了抖,丰仪的长剑出鞘,龙腾虎啸,天地间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两剑相接,长生剑被生生弹开了数十米远! 苏绝肩上鲜血直流,一股奇异的血腥之气四下飘散。苏绝捂住肩头,心头震惊。她曾听苏妙语说过,凡胎的血与凡人不同,会带着奇异的淡香。 那是唯一区别凡胎和凡人的方法。 “逐月!” 眼见丰仪飞身而来,苏绝瞧了瞧正要冲过来的念青,心头一狠,使了一个幻灭术,整个人便如同一道青烟消散在空中。 不行,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的身份。 否则她将万劫不复! 苏绝的幻灭术修行不够,最高等的幻灭术能闭上眼睛去想去的地方,而她不过飘了几百米远,便被打回了原形,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而这里比刚才山脚更要阴暗几分,黑沉沉的云触手可及。四下里阴风阵阵,吹起长发,阴森诡谲。 自己刚才慌不择路,竟然到了无量山脚底。 苏绝望着眼前巍峨起伏的山峦,黑云缠绕,妖气横生。她浑身无力,体内的精气像是被压制住了一般,就连法术也无法施展。 七蛮已经死了近万年,元神竟还有如此巨大威力,怪不得能够成为万妖之王。加之无量山底常年封印着流放判刑的妖魔鬼怪,数万年来,这里已成为妖魔的圣地。 若不是有一座昆仑山,只怕任谁也无法镇压住无量山的血腥之气。 苏绝靠在树下,伸手连连点了身上几处大穴,肩头的血似乎没有刚才流得那般猛烈了。她闭着眼,胸脯不断起伏着,一双眼睛警觉的望着四周。 下一秒,苏绝的眼睛却瞪大了。 远处的大树上突然树叶微微抖动,一声极其细微的摩挲之声传来。苏绝是修道之人,耳力聪敏,目视甚微,只见那树干上赫然缠着一根粗如臂长的蟒蛇。那蛇似乎闻到了血的芳香,头颅动了动。 苏绝警觉不对,定睛一看,那树上妖气冲天,再一细看,那怪物竟然身如巨蟒,却有人的头颅! 哪里是什么蛇!分明是修炼成精的蛇妖! 正文 第56章 变故陡生3 听说恶蟒有吃人的,以人的精气魂魄修炼道行。那蛇妖少说有千年的道行,可偏偏自己浑身无力,法术根本无法施展,与凡人无甚区别。 苏绝翻身就要跑,却听见背后一阵嗤嗤的风声,左腿瞬间便被缠住了。那东西滑腻腻的,缠得很紧。只听见那恶蟒发出毛骨悚然的奸笑,细听之下,竟难辨雌雄。 “竟是个万年不见的凡胎。老夫今日可要得道成仙了。” 苏绝大骇之下,赶忙收腿。谁知那恶蟒缠得紧紧的,湿漉漉的信子不断触碰苏绝的肌肤,引得她一阵反胃恶心。 肩膀一阵刺痛,那怪物啄了她的伤口,发出“滋滋”的吸入之声。苏绝挣扎不脱,渐渐被越缠越紧。她只觉体内的血液渐渐变冷,四肢软绵绵的,眼前的景象竟渐渐花了起来。 身子被越缠越紧,快要无法呼吸,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她想要大喊,可是身子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入海底。 意识越来越模糊,睡意沉沉 罢了,罢了,就这样睡过去吧。 “逐月!!” 是谁在叫她? “逐月!快醒来!!” 好像是丰仪的声音,是他来救她的了吗? 就在此时,那恶蟒似乎一时之间无法消化凡胎的大补,整个身子剧烈的抽搐了起来。它厉声叫了几句,在地上滚来滚去,模样极为痛苦。丰仪看准了机会,飞身直前长剑出鞘,冷冷破空而来,却只伤了那巨蟒尾巴。 一道刺目的光芒闪现,巨蟒化作了一条小黑蛇,从草丛中滋溜一身逃跑了。 丰仪扶起苏绝,却见她肩头处已是一片血海。刺目的白红交替,令人心惊不已。面纱轻拂,底下那人已是虚弱无比,竟靠在他怀中无法动弹。 她气若游丝的说道:“丰仪快追。那妖怪吸了我的精血,法力大增,只怕要危害人间。” “你受伤了。”丰仪却不理,伸手拈了个诀便要给苏绝治伤。 他眉头一皱,手僵在半空,眼底有一抹不可置信。 “你” 苏绝握住他的手,断断续续说道:“丰仪,今日之事,谁都不能提起。你先答应我。” 丰仪似乎犹自处在震惊当中,逐月的血与凡人的血并不一样,那古怪的异香,分明是 “丰仪求你别让任何人知道。” 苏绝的手紧紧用力,骨节发白,似乎拽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丰仪知道了,知道她是凡胎。只要他再一查,便能查出她的真实身份。 如此一来,昆仑山便容不得她了。 丰仪望着面纱下那人不分明的容貌,一时之间内心似有千头万绪,却最终还是重重的点头。 丰仪解下自己随身带着的玉佩,系到苏绝腰间。 “这个玉佩是从东荒山上的洞里挖出来的,吸入了东荒的仙气,身带异香。能暂时掩盖你身上的血腥之气。你戴着它,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苏绝气若游丝的道了声谢,勉强便要站起来。她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幸亏丰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你要做什么?”他问。 “那浅蕴刚才分明是想栽赃我将我逐出昆仑山,依她那性子,此刻必定到天尊那里恶人先告状。我要是晚一步去,只怕就要担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好,我随你去。” 苏绝拖着奄奄一息的身子往空灵殿上飞去,那长生剑果然名不虚传,被它所伤之人大多无可避免一死。即使只是一个擦肩而过,却也伤了苏绝筋骨。 她有气无力的靠在丰仪背上,只恨不得再快些,再快些。 面前风声呼呼,白云飞速游走,空灵殿的塔尖越发清晰。正午的钟声沉闷的敲响一下又一下,回荡在整个昆仑山里,肃穆惊心。 而此刻,昆仑山的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纷纷等在了空灵殿外。从高空望去,门房外是黑压压的人头,苏绝心里一惊,知道这浅蕴果然是恶人先告状去了。 “别怕她。”手上一紧,丰仪转过头来,目光清朗,让人安心。 初见时顽劣的少年,如今渐渐褪去了青涩,倒有几分清骨。 “我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天尊自会给我一个公道。” 祥云化作空气消失,两个人平稳落在了空灵殿最顶上的塔楼外。层层台阶延伸至塔楼,两侧站了许多昆仑山的弟子,他们仙风道骨,白衣飘飘,分列两排,持剑而立。苏绝从未见过这些人,她身份低微,昆仑山的高阶弟子她大多不认识。 正文 第57章 变故陡生4 不过今天过后,她苏绝的名号应该响彻四海八荒了。 越是往上走,气氛便越是肃杀。 她脚步虚浮,却走得很稳。阳光柔柔的落在她头顶,钟声寂寂,那人一袭白衣,肩头处一片血红,分外刺目心惊。 而她款款而来,衣袂飘飞,神色肃静。 这份气度,当真叫人钦佩。 门轻轻推开,屋子里不大,亮堂堂的,阳光甚至有些刺目。与外面的热闹不同,屋子里安静得异常。焚香静谧,屋子里飘着令人心静的淡香。不远处的案几前天尊背对着她,右边坐着的便是天元天清两位道长。而那两位师父,瞧见她进来,皆露出了鄙夷神色。 不过是个凡人。 而房间正中央跪着的可不正是浅蕴。 “孽障,还不跪下?”天尊转过身来,横眉冷对,厉喝一声。 苏绝却站在中央一动不动。她一袭白纱,带着斗笠,肩头处一片血红。那人却是站得笔直,如同山间的兰花,柔弱却有风骨。 她的语调淡淡的,很是平静,“敢问逐月犯了什么错,让三位师父三堂会审?还请天尊示下。” “你意图杀害昆仑山弟子浅蕴,还放走了沉睡在无量山低的千年蛇妖。还敢这样嚣张不知悔改?!”天清师父向来护犊子,虽说浅蕴是凭借蓬莱岛的关系才入了他的门下,可到底是他的弟子,就算再骄纵跋扈,也轮不到这个凡人来教训。 苏绝神色肃静,不卑不亢:“天清道长,您看浅蕴姑娘的模样,像是死里逃生的人吗?” “放肆!”元清道长花白的胡须抖动,整张脸有些扭曲,“我堂堂昆仑山的高阶弟子难道会冤枉你一个区区凡人?!” “逐月不知道什么弟子凡人,逐月只知道凡事讲证据讲理字。”苏绝字字珠玑,毫不避让,“若逐月当真意图杀害浅蕴姑娘,为何浅蕴姑娘浑身上下没有一个伤口。” “这正是你歹毒的地方!”浅蕴勃然大怒,丹寇血红,指着苏绝厉声道,“当时你催动长生剑想要杀了我,谁知被丰仪师兄看见了,你便假情假意挡在我面前。今日要不是丰仪师兄突然出现,我只怕成了你的剑下冤魂!” 苏绝冷眼一扫,却见元清道长脸色发白,隐有怒气,而天尊坐在那里,一双手若有若无的敲击着面前的茶杯。 苏绝不怒反笑,“长生剑何时成了我的剑了?浅蕴姑娘不是常说,长生剑作为十大兵器之一,只听您一人号令吗?你是暗指逐月的法术已经出神入化了呢,还是在说您手中的长生剑是假的?” “你!”浅蕴气得脸色发红,又看了看三位道长的脸色,一抹强烈的不安升起。 天尊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师父开始还帮着她说几句,可这小哑巴一进屋之后,三言两语,这形势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到底是自己大意了,若自己不这般心急跑来告状,那小哑巴也不敢怎么样。 “三位道长听过了浅蕴姑娘的版本,是不是也应该听听我这个凡人的解释?” 天尊灰白的脸缓缓抬起来,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盯着她,“你说吧。” 苏绝转过身去,面对着浅蕴。她缓缓几步靠近了些,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之感向浅蕴沉沉压来。浅蕴只觉面前那团白色如此刺眼,即使隔着面纱,却也感觉到那个哑巴的轻视和嘲讽。 一个哑巴,竟然在嘲笑她?! “浅蕴姑娘,我不过就是因为没把你绣的锦囊送到殿下手里罢了,你何苦这般恨我,竟恨不得以自残的招数陷害我?你可知为何殿下不收你的锦囊?”面纱下的女子轻轻勾起唇角,带着漫不经心,对着一脸震惊的浅蕴继续一字一句说道,“因为太子说过,他最恨不解风情死缠烂打的女子。偏偏,你两样都占了。” 此事果然击中了浅蕴的痛处,她整个人脸色青白交错,一双喷火的眸子狠狠盯住了苏绝。 “你闭嘴,你这个贱人!” 苏绝唇角弯弯,慢慢吐出:“殿下曾经还夸过逐月的笛声,天c下c无c双。” 浅蕴身子一震,双眸不可置信的瞪大。 她曾每日傍晚在空灵殿脚下的山坡那儿吹笛,暗藏心思在笛音之中。少女的情怀,不过想着自己的情意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听见罢了。她的笛音,能催眠凡人,使之因忆起悲恸之事而泪流,因记起往昔之欢愉而抚笑。 听过她笛音的人,无不赞她的笛音精妙绝伦举世无双。 她总以为,殿下听了她的笛音,必然知晓她的心思。 正文 第58章 下山收妖1 浅蕴脸色变了又变,双手紧紧握成拳,一股怒火冲上心头,让她整个人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不可能,你不过是个凡人,太子殿下怎么会一定是你!是你在殿下面前诋毁我陷害我,才使得殿下对我有偏见。我早该杀了你,我早该” “浅蕴,你给我住嘴!”元清道长一声暴喝,震得浅蕴一下住了嘴。她张大着嘴巴,模样看上去有些呆滞。她似乎还处在震惊边缘,一双眼睛泛起了水雾,“师父,连你也不站在徒儿身边了吗。您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爹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 苏绝摇头,这个浅蕴真是个绣花枕头。 自己不过三言两语刺激了她一下,她便胡言乱语如同泼妇。这样一来,再不用她多说。是非曲直,三位道长心中自有定论。 “是我管教不严,让两位师兄看笑话了。”元清道长朝另外两位拱了拱手,面露羞愧,却听得浅蕴大吵大闹道:“师父,徒儿没错,是这个哑巴偷学了昆仑山的高阶阵法,还想杀了徒儿。师父,你为何不为徒儿讨回公道?!” “你给我闭嘴!”元清道长手重重往桌上一拍,“你还觉得不够丢人现眼是不是?!” 浅蕴死死咬住下唇,不再言语。 可眼睛却死死瞪住了一旁的苏绝。 这个小哑巴,她早就该杀了她,不过一个凡人,就算有人知道了又如何。她是蓬莱岛主的掌上明珠,难道还杀不了一个凡人?! 以前她只觉得这个小哑巴沉默寡言,却是个软硬不吃的忠仆。如今这忠仆却成了狼,伤人的时候又恨又准,是她太低估对方了。 苏绝可不管此刻的浅蕴在想些什么,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淡得如同云烟。 猜不透她的七巧玲珑心。 元清灰白的脸微微抖动,在阳光下似乎隐隐发白,压抑着怒气。他朝两位道长拱手,“两位师兄,浅蕴犯下此大错,本该受噬魂鞭一百下。能否看在师弟的面子上,此次放她一马。我一定带回去严加看管” “师父,徒儿没有错,为何该受噬魂鞭责罚?!错的是那个逐月,她偷学昆仑山阵法,却迷惑太子殿下害得殿下被禁在无量山边。此事本该三位道长出面,按照规矩将她逐出昆仑山去。可惜三位师父受了她的蒙蔽,只好让浅蕴代替三位师父替天行道” “浅蕴,你给我住口!”元清大喝一声,直道不好,这浅蕴向来口无遮拦,若是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天尊为何这般偏袒这个小哑巴,莫不是就是因为她是太子殿下的人?莫非真如传言所说,天尊是怕了天族的人” “放肆!” 杯盏碎裂之声响起,天尊拂袖而起,震得整个房间微微颤动。 天尊一身灰色道袍,整个人高高瘦瘦,站起身来,其威严让人无法直视。他不怒反笑,“元清,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元清道长又羞又愧,“天尊息怒,这浅蕴一向骄纵惯了” “既是骄纵之人,为何还留在昆仑山?” 此话一出,房间里所有人都惊得抬起了头。 天尊的意思是在赶浅蕴走吗? 浅蕴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重重的磕头,起身时已吓得泪水涟涟,“天尊,浅蕴只是说了气话,并不是” “并不是什么?!”天尊声音沉沉,“我收谁做弟子,轮得到你一个道行不过千年的小仙来评判?就是你爹蓬莱岛主到了我这昆仑山,也不敢像你如今一样放肆。我倒要问问蓬莱岛主,是如何教出这样一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苏绝唇边勾起淡笑,天尊看来是动了怒,这浅蕴跟当初锋芒毕藏的苏妙语,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天尊脸色灰白,缓缓坐下。他精光的眸子一扫四下,眼神却是异常的平静,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昆仑山里很多弟子不服气,认为我是因为燕回是天族的关系才收他做我的弟子。此事我没必要跟所有人交代。元虚,传令下去,我元虚一个月后在昆仑山脚下设两道关卡,谁要能通过这两道关卡,便成为我元虚的最后一名弟子。”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天尊一直以来从不教徒,收了一个天族的太子燕回已是例外,如今却要再收一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天尊只是为了堵住这四海八荒悠悠众口? 苏绝微微皱眉,天尊的弟子,身份便等同上仙。更何况成为天尊的弟子,便也是太子的师弟师妹,这样的身份,已是至尊。 正文 第59章 下山收妖2 若是能拜入天尊足下,即使是自己的父亲,见到自己也应该跪下行礼。 苏绝心跳得快了些,只觉有一股热血在体中流窜。 “师兄,你这又是何意?”一向沉默不语的元空此刻也有些惊愕,他是个十分清瘦的老头,看上去年纪比天尊还要大些。满头银发,胡须花白,如同老翁,仙风道骨。 天尊却是淡淡一笑,“师弟放心,我那两道关卡可不是任何人都能破得了的。我的条件已经开出,这些弟子们能不能做到,便是他们各人的造化了。如果能破得了这两道关卡,那也够格当我元虚的弟子。” 苏绝微微一惊,原来天尊虽说松了口,可那两道关卡必然很难,能通过的人想必是凤毛麟角。这样一来,既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又能断了其他人拜入天尊门下的念想。 真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 苏绝忍住内心的冲动,问道:“天尊,您刚才说的可是任何人都能破您的关卡?” 天尊眉梢一挑,颇有些狂傲,“自然。即使是天下之人都来破我的阵法,老夫也相信没人有这个本事。” “那逐月可以参加吗?” “你?”天尊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斜斜的射了过来,面纱下的人一动不动任凭他打量,隐有当仁不让的锋芒。 “若您的两道关卡真如您所说的那般难如登天,何惧逐月一个小小的女子参加?” “激将法?”天尊识破了苏绝的小聪明,却似乎并不生气,反而脸上稍霁。浅蕴却沉不住气,急忙站起身来,朝天尊不服气道,“天尊,我也要去。” 天尊一捋胡须,略一停顿,“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天尊请讲。” 天尊转过身来看着苏绝,“你二人放走了无量山脚的千年蛇妖,那蛇妖吸了你的精血,一定妖力大增危害人间。若你二人能在一个月内将蛇妖收回,老夫便给你们这个机会。” 浅蕴却道:“天尊,徒儿堂堂昆仑山高阶弟子,怎能和一个凡人联手降妖。若是真能降服那蛇妖,那这功劳算是我的还是她的?” 她抬头,一双美目微微眯起,夹杂着隐藏的怒火。 “徒儿绝不会和这个凡人一起。除非天尊答应我,我们两人中谁能收了这妖怪率先将丹药送到您手中,谁才有资格去破那两道关卡。” 苏绝一惊,眉头紧皱,不由得望向浅蕴。 这女子真是恶毒。自己法力不如她,要想收服千年蛇妖,一定要借助她的力量。如今她提出这种要求,无非就是想断了自己进入昆仑山的一丁点的可能性。 话还没出口,却听见天尊的声音沉沉响起,“好,就依你说的办。谁能率先将丹药交到我手上,谁就有资格同其他人一起参加一个月后的大会。你们两明日一早便下山。” 苏绝见天尊心意已定,料想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丫头改变主意。她努了努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门扉缓缓推开,阳光之下,台阶两侧,立满了昆仑山的弟子。众人纷纷依次跪立,行礼之声如排山倒海一般振聋发聩,响彻云霄。 “拜见天尊” 刚走两步,却听见背后“噗通”一声,只听见几道急切的呼喊,“逐月!” 苏绝再次醒来,已是天黑。 还是那熟悉的白色幔帐,屋子里门窗大开,窗外那株海棠依旧摇曳纯洁。有淡淡草药的香气传来,桂花树下孩童笑声阵阵。苏绝挣扎着起身,刚好就瞧见丰仪正和念青在树下玩耍。 苏绝的心头莫名一阵安稳。 “醒了?”说话的却是妙龄,她一袭青色衣衫,斜斜坐在窗边,潇洒不羁风华绝代。她眉眼弯弯,似乎有幸灾乐祸,“那浅蕴已经出发两日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了丰都。” 苏绝一惊,赶忙坐起,“你为何不叫醒我。” 妙龄摊手,飞身到了面前,“你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大夫说你必须静养一段时间。” “我没有时间静养了。”苏绝便要站起身来,肩上的伤口疼得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我现在必须下山,收了那蛇妖。” “就凭你也想收服千年蛇妖?”妙龄眉头一扬,不置可否,“只怕还没去就被蛇妖给生吞了。” 苏绝微微笑:“谢谢你对我有如此的信心。” “不客气。我知道此次下山事关重大,你不是一直想要拜入昆仑山吗,这次可是你唯一的机会了。所以啊,这次我可是特意来帮你的。” “难道你有办法收服蛇妖?” 正文 第60章 下山收妖3 妙龄但笑不语,冲她勾了勾手,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天尊只要丹药,也没说要谁收服蛇妖。那既然如此,收服蛇妖的事情就交给浅蕴,你就只负责悄悄把丹药偷过来就好。” 苏绝微微一怔,“这” “反正办法我给你说了,你要是拉不下这面子,就等着浅蕴收了蛇妖回来成为天尊弟子吧。” 苏绝不语,她知道妙龄说得有道理,她法术没有妙龄高深,收服蛇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让她去偷浅蕴的丹药她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 “小月儿啊,有时候做人别太一板一眼了。你这不叫善良,叫软弱你知道吗?软弱的后果就是一辈子像咸鱼一样翻不了身,任人宰割。更何况,你的对手是浅蕴。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和念青需要一个容身之地,你要懂得舍弃。” “舍弃?”苏绝有些迷惘。 “嗯。舍弃你的原则,你的道德,你的善良。非常之时必行非常之法,你懂吗?” 苏绝垂下头去,眸子沉沉,脑子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谢谢你,妙龄。你说的我会认真考虑的。” “那我在昆仑山等你的好消息。快去跟念青告别吧。” 说完,妙龄一个幻灭消失在原地。 苏绝开始收拾行李,念青一个劲儿的把干粮往她行李塞。胖嘟嘟的脸上满是忧愁,止不住的唉声叹气,“娘亲,这可是你第一次下山,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苏绝看着念青正儿八经的模样觉得又是可爱又是可笑,她不愿意让念青担忧,只好一直点头。 念青又说,“娘亲,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念青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会想你的。” 苏绝摸了摸她已经快到自己腰间的脑袋,“念青,你乖乖的待在斒斓岛。有什么事就找乌婆婆和丰仪叔叔,不可以到处乱跑知道吗?” 念青一把抱住她的大腿,眼眶红红的,却倔强的不哭出来。她软乎乎的头一直往她腰间凑,有些痒痒的。 “念青知道。娘亲一定要早点回来呀。” 苏绝再不舍,也得快些离开了。安顿好了念青,丰仪送她出昆仑山。 一路上丰仪的表情都很凝重,也很少说话。风声呼啸,不断打在她脸上,两个人腾云驾雾,直到落在了昆仑山的入口之处。 直到最后苏绝快要离开的时候,丰仪却突然拽住了她,莫名其妙冒了一句:“逐月,妙龄说得有道理。我知道你有你的底线,但是那些底线都没有比你留在昆仑山重要,你知道吗?” 苏绝郑重点头,“丰仪,我知道的。” “此次下山,我不能陪在你左右。出门在外,凡事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丰仪顿了一下,手一挥,金色的光芒将苏绝笼罩起来。苏绝微微一愣,却听见丰仪轻声说道,“这是我送你下山的礼物,你现在可以摘下斗笠。” 苏绝一惊,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却见不知何时一张脸光滑无比,往日那些丑陋狰狞的伤疤全都不见,竟是一个普通女子的模样。 “我的变身术应该能维持到你回昆仑山来。你且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一张适合你的脸。” 苏绝一怔,一股难言的感动涌上心头。她的手微微发颤,触上了面纱,缓缓取下了斗笠,阳光之下,少女模样清秀,眉眼如画,轻轻一勾,让人心神一荡。太久眉眼见过阳光,苏绝有些不适应。她微微眯起眼睛,眼前有一双手替她挡住了炽烈的阳光,,却听见丰仪沉声道:“逐月,你很好看,别怕。” 他的声音如三月春风,让人心头一暖。那双漂亮的眼睛盈盈含笑,说不出的温柔亲切。 苏绝低下头,丰仪的目光让她脸颊发热,她只得疾声说道:“我走了。” 丰仪似乎看出她有些害羞,轻笑一声,“好,你走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苏绝背着行李往山下走。三年前,她也是从这里走上昆仑山,成为了昆仑山的一个下等杂役。可如今,她沿着同一条路下山,去追寻一个不可知的未来。 前路漫漫,可是她却没有一丝惧意。 无论未来再艰险,至少她还有念青,还有丰仪,还有妙龄。 还有燕回。 苏绝背影柔弱而刚绝,那少女纤细的身子缓缓消失在山路尽头,从未回头。 丰仪看着渐渐远去的苏绝,久久回不过神来。丰仪轻轻勾唇,唇角噙笑,小月儿,好像已经长大了呢。 正文 第61章 吕北大侠1 天上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夜黑沉沉的,四下里是一望无际的密林,光惨白惨白的,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密林两侧满是孤坟,幽蓝的鬼火戚戚,似在呜咽,让人生寒。 偏偏这样诡异的密林之中,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孤零零的走在林中,她手里提着一盏残破的油皮灯笼,一袭白衣,静谧无声,脚不沾土,似一阵微风。那女子面无表情,眼皮都不抬一下,似乎完全不惧怕这诡异的密林。 此般场景,倒是更叫人害怕。 突然,脚步声骤停。 那少女停在原地,灯笼发着惨然的光。一声尖锐的笑声,有一红衣女子吊着舌头,虚无的飘到了她面前。她的底下没有脚,却有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随着她走动,她的脸惨白惨白,两个眼珠子像是爆裂了一般镶嵌在脸上。长发到脚,全是湿漉漉的,还沾着水草。 空气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她的声音很是尖锐,十指鲜红的丹寇轻轻滑过那女子的脸,似在笑,“好啊又来一个,竟是个美人。” 然而更诡异的是,下一秒,那女子唇角轻轻扬起。 “小姐姐,你身上好臭,离我远点好吗?” 红衣女子呆在原地,下一秒吓得连连倒退,“你你你看得见我?” 苏绝皱眉,“我什么都没看见。” “胡说,你分明看见我了。你是谁,为何会看见我。你要对我做什么?” 苏绝抖了抖手中的灯笼,亮出白花花的牙齿笑眯眯,“小姐姐,我赶了一夜的路,已经很累了。现在没空跟你玩耍,识相的离我远点。” 那红衣女子恼羞成怒,“你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我是谁!” “水鬼嘛。听村民说你都吃了十几个人了。难怪这么胖!” “啊!!!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那红衣水鬼发了狂,直向她冲来。灯火诡异的变成了暗红,像是被血染红了一样,空气里满是刺鼻的河水腥臭。 吵,吵死了。 苏绝掏了掏耳朵,从怀中摸出了一道符,趁那女鬼快要到跟前的时候,精准的贴在了她的额前。 那女鬼瞬间动弹不得,吐长了舌头气急败坏的哇哇直叫。 “你说你杀人之前废话怎么那么多。”苏绝摸了摸女鬼的头,笑眯眯问道,“说,我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很好闻呀。” 那水鬼有些摸不清她的来历,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苏绝却暗自心惊,都说凡胎的魂魄最是香甜,最能吸引妖魔鬼怪,法力越是高强的凡胎,精魂的香气越是浓郁,如今就连苏妙语的玉佩都无法遮盖自己的身上的气味了吗? 不过,她好像不像之前那么害怕妖魔鬼怪了。 原来,这些鬼们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嘛。甚至还有一丝丝可爱。 “大侠饶命,小女子也是迫不得已才吃了那些村民。我吃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绝对是村中恶霸地痞流氓。您老人家能否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以后再也不敢啦救命啦”那水鬼见打不过她,只好开始求饶,她哇哇的大哭,血红的眼泪顺着流下来,那模样真是让人退避三舍。 “你放屁,你刚才明明想吃了我。我是村中恶霸吗?” “那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哪。不知是哪路的仙女,法术高强美貌如花,小女子今日一见,才知何为云泥之别。杀了小女子无所谓,可别脏了仙女的手。” “你这只鬼废话怎么那么多。” “我这不是为了拉近感情让你不要杀我嘛。” 苏绝不解:“我杀你干什么?” “因为我吃了很多人啊。” “可是我也吃了很多猪肉羊肉牛肉啊。这么说起来它们不是也要来杀我。” “哎?话是这么说可是” 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在这里给我守着,我困死了,先睡个觉。” “仙女不可以啊。我不能见太阳了,见了阳光我可就死了。” “那你在太阳出来之前叫醒我不就行了?还有我迷路了,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那我如果带你出去你不准杀我。” “行。” “那好吧。”红衣女鬼认命的点头。 苏绝连连打了哈欠,为了追上浅蕴的步子,她连续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谁知连浅蕴的半个影子都没找到,真是气馁。 更倒霉的是,她迷路了。 以前在百花谷的时候,她方向感就不好。住了几百年才大概摸了个清楚,如今第一次下山,出了丰都以后她完全迷了路,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真是出师不利啊。 罢了罢了,就让这只水鬼先给守着,她再不睡觉,也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正文 第62章 吕北大侠2 刚一转身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一声锐利的割开皮肉的声音。一声闷响,苏绝惊愕回头,却见那红衣女鬼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一柄长剑穿胸而过,血流滴答。 那女鬼缓缓倒下,双眼瞪大,似乎还没有回味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死了个透。 杀女鬼的是一名青年剑客。他身穿黑色长衫,长发束冠,一双明亮深邃的眸子倒影出一片倒下的血红,像是纷扬的樱花,有种肃杀的美丽。 好一张清冷绝美的脸。 可惜却是个男子。若是女子,该是何等倾国倾城。 那惊艳的感觉,她只在第一次见到燕回的时候有过。 这个男人是谁?为何三更半夜出现在这林子里? 那男子缓缓抽出了剑,拭去剑身上的血迹,他背对着他,背影颀长而孤冷,对着苏绝沉沉开口:“你不该对一个妖怪这般心慈手软。” 苏绝一愣,“你歧视水鬼?” “” “你为什么杀了她?” “妖怪不该杀吗?” “可是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妖怪,她是我的宠物妖怪。你知道什么是宠物吗?就是像亲人一样。” “” “而且我还指望她把我带出这林子呢。” “你迷路了?” “当然没有。” “” 那年轻剑客似乎轻轻笑了,他擦拭剑身的时候动作优雅而缓慢,像是常年身居上位,带着沉沉的压迫之感。月亮升起,银辉落在他肩头,更衬得他眼底锋芒如雪。 黑衣剑客收剑回鞘,转身便走。 苏绝赶忙跟上。 幽深的林子里,一阵脚步声一前一后响起。苏绝不紧不慢的跟在青年剑客身后,两个人刚好拉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姑娘,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吗?” “哦哦,没有没有。” “那你为何一直跟着在下?” “这不是顺路吗?” “姑娘你是迷路了吗?” “当然没有。” “” “姑娘,在下还要捉一个祸害附近村民的蛇妖。听说那蛇妖修行千年,道行高深,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方便与我同行。” “蛇妖?!”苏绝来了精神,“可是雌雄同体的小黑蛇?” 那剑客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姑娘认识那蛇妖?” “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都怪我,要不是那蛇妖吸了我的精血,也不至于苏醒得那么快。如今它肆虐村庄屠害村民,我当然责无旁贷。” 那男子微微一怔,“你会哪些法术?” “你甭管我会哪些法术,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拖你后腿就是了。” “在下似乎还没有答应要与姑娘同行。” “那你把我的宠物妖怪还来。” “姑娘平日里也这般有趣吗?” “当然啊。你想跟我一起去收服蛇妖吗?”苏绝见那男子气度不凡,想来也是个修道之人,或许能帮上她的忙。当下态度更好了一些,“你看我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什么法术都会,收服千年蛇妖不在话下。你跟着我就是了,我一定会保护你。” 那青年剑客微微一笑,眉眼俊秀,俊逸非凡。 “那如此便劳烦姑娘了。”那男子四下看了一眼,“现在正是阴阳交界之时,百鬼夜行,我们还是暂做休整,等天亮了再出发吧。” 正合我意。 苏绝面上不动声色,“也好。我赶路也有些累了,养足精神,明日去捉那蛇妖。” 两个人就在原地休憩。苏绝飞身到了树丛之中,躺在树干上就睡。迷迷糊糊之中,那男子不知从何处抱来了枯草,又架材点火。如此深密的林子之中,火光噼里啪啦的燃烧,驱赶了深夜的凉意。 苏绝被吵醒了之后,却有些睡不着了。虽说那剑客答应跟自己同行,可到底不知道对方底细。一旦她走出这林子,便自然会分道扬镳。 至于一起收妖,那剑客看上去虽然孔武有力,可到底是个凡人。自己如今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儿还有精力管其他人。 罢了,先这么将就一晚。 苏绝探出头去看,却见那青年剑客坐在火旁,剑立一旁,紧闭双目。 如此荒郊野外,也能睡得着,看来是个江湖经验极为丰富的人。自己从没有过凡间生活的经历,或许应该带上这个人? 正思忖间,却听得一道低沉的声音。 “姑娘,你左手一丈处有蛇。” “啊?什么??!!” 树枝哗哗乱响,一声尖叫,苏绝一脚踢飞了那条小青蛇。自从上次被蛇妖咬过之后,她格外怕蛇,就连没有脚的动物都开始害怕。她一脚踢飞了青蛇之后,似乎还不解气,飞身下地将那青蛇踩了个稀巴烂。 “踩死你踩死你,让你喝我的血!!” 正文 第63章 吕北大侠3 “姑娘,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也是一条性命。”那青年剑客微微叹息,似乎略有不忍。 “那水鬼也是一条性命,怎么不见你有好生之德啊。” “水鬼伤人无数,可这青蛇却不曾害人。” “第一,你歧视所有除了凡人神仙之外的物种。你也曾吃过牛羊,按照你的理论,在牛羊眼中你与水鬼有何区别?第二,青蛇是准备伤我,不过被我踩死了罢了。若我不杀它,它就要杀我,它哪里无辜?第三,你既是修道之人,讲究的便是众生平等,既然众生平等,你为何要杀了水鬼却留下青蛇?” 那青年剑客被她说得无法反驳,一双漂亮的凤眸漆黑幽深,似乎有隐隐的笑意,“姑娘说得很有道理,赐教了。我是吕北,是个漂泊江湖的剑客。偶尔也将驱鬼除魔作为副业。” “我是逐月。” “逐月?”吕北薄唇轻启,细细咀嚼她的名字,他的唇边带着若即若离的笑,“你当真会法术?” “自然,我乃得道仙女。” “敢问逐月姑娘师承何处?” 苏绝一下哑口无言,昆仑山的名号自然是不能报的,可若是报的名号不够响亮,会被他看轻了去。 “师父一向淡泊名利,特意嘱咐我出门在外不能随意报他老人家的名号,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吕兄,抱歉了。” 吕北也不计较,不知信了她的一番胡诌没有。 “那逐月姑娘有何打算?” “我听说这几日离城莫名其妙死了很多人,想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蛇妖的藏身之处。” “那蛇妖已经修炼成形,可男可女,如果混在凡人之中会很难发现踪影。” “啊?”苏绝叹气,她坐到火旁,双手撑腮,满面愁容,“那怎么才能找到蛇妖。我哪儿有那么多的黑狗血啊?” 那剑客似乎轻轻笑了,“逐月姑娘,谁说一定要黑狗血。” 苏绝眼睛一亮,她样貌并不清秀,偏偏一双眼睛灵动非凡,带着娇俏和聪慧。 “吕兄有法子能找到那蛇妖?” “你先睡吧,等到了离城再说。” 苏绝还想再问,可见那人面有倦色,最终还是没开口。罢了罢了,大不了就一起去离城。如果这个剑客真有法子能够将蛇妖引出来,也算是帮了她的大忙了。 苏绝倒是不敢再睡树上了,她施了法变出了枯草,合衣躺了上去。 再不管其他,她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是吕北的衣衫。旁边放着几个红油油的野果,旁边的火堆快要熄灭,清晨的风有些凉飕飕的。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还是丰仪给她的那张。 不是苏绝的脸。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吕北练剑而归。他身形颀长,一身玄色衣衫衬得他更加高大挺拔,俊秀异常。 “这山里没有其他东西,吃些果子将就着吧。等进了城再买些干粮。” 苏绝将衣服递给了吕北,又啃了一个野果,有些食不知味,却突然问道:“你有银钱吗?” 吕北掏出来一些散银,“这些够吗?” 苏绝一看,加起来也不过几两银子。当下有些纳闷,这吕北看上去是个江湖经验丰富的,怎会连干粮银钱都不带够就上路呢?这点倒跟她有几分相像。 她走得急,也没想到出了昆仑山需要用钱。 她也没学过变钱的法术,这可如何是好。 她只得问道:“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没有?要不我们去当铺?” “在下身无长物,只有这一把剑。” 苏绝瞧了一眼他的长剑,大约也值不了几个钱,只好作罢。她身上也没戴什么金银首饰,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吕北却一动不动的盯着苏绝腰间的玉佩,他眸光一沉,问道:“你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的?瞧着倒有几分眼熟。” “这是我的朋友送给我的,说是可以驱妖除魔。” “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说玉石也能降妖除魔。我看你这玉石倒是值几个钱,何不当了做盘缠?” “那可不行。这玉佩对我意义重大,不能随便当了出去,咱们还是想其他的办法吧。” “意义重大?”吕北若有若无的咀嚼这几个字,一双漂亮的眸子有些意味深长的盯着苏绝。苏绝被他盯得后背发麻,以为他是埋怨自己不肯当掉玉佩,只好赶忙道,“放心,跟我一起你不会被饿死的。我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苏绝眼睛微微一眯,慢条斯理说道:“拦路抢劫。” 正文 第64章 一只白骨1 吕北没了声音,苏绝暗暗道,这吕北莫不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不肯与她同流合污?吕北这个人一脸正气,想必是出自名门正派,必定是见不得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却听见吕北道:“这里不是官道,来往的都是附近的村民,你能抢到什么。不如咱们现在快些出发,去到最近的镇上,找一户看起来有钱的,顺走两件珍宝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我还以为吕兄出身名门正派,不愿与我同流合污呢。” “姑娘又怎知我来自名门正派?莫非逐月姑娘这般相信在下?若我告诉你,我的样貌,我的名字全都是假的,你又如何?” 苏绝一怔,微微咬住下唇。吕北说得有道理,不过三言两语,自己怎么就对他深信不疑呢。说不定是个什么妖怪幻化的也说不准,自己孤身出门在外,应多长个心眼才是。 “吕兄和我萍水相逢,不肯报出真实姓名也是能够理解的。” 苏绝哼了一身,转身就招来祥云,正要上去之时却被吕北拽住。 “逐月姑娘,这里是凡间,你若腾云驾雾势必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我看我们还是步行,然后去前面村里找一匹马吧。” “走路??”苏绝一张脸垮了下来,“你知道离城有多远吗?” “我只知道你要是腾云驾雾,这山里的妖怪都会被你引了来。你不是想抓蛇妖吗,不怕打草惊蛇?” 苏绝一想他说得也有道理,只得屈服,跟着吕北往前走。 不过吕北此人虽然沉默寡言,做起事儿却一点也不含糊。每天清晨醒来,苏绝身上都盖着他的衣衫。他会捉鱼,打猎,偶尔瞧见他还跟林间的鸟儿说话,倒是神秘兮兮的。 天边日出金色一片,云霞齐飞,孤鸟振翅。山林之间,雾气渐渐消散,幽深的绿如海一般延展。 林间独有的花草香气萦绕鼻尖,不时有小鹿穿梭期间,惊得苏绝直叫。 几百年来,她一直生活在百花谷里足不出户。对于凡间的一切,她只在六哥给她带回来的戏折子上看过。凡间的世界,对于她来说是新奇而陌生的。 苏绝忍不住东摸摸西碰碰,正要去碰一株幽蓝色的花,吕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逐月姑娘,那是最厉害的嗜血草,你若碰了可是会吸掉你一半的精血的。” 苏绝吓得手一下子缩了回来,奇道:“吕兄怎么知道这么多?” “不过多看了几本书罢了。” “吕兄真是谦虚,呵呵。” “逐月姑娘没出过远门?” 苏绝微微一笑,“只是没独自出过门,有些兴奋罢了。” “我瞧着姑娘这走走停停的速度,走到村里也得天黑了。” “若吕兄刚才同意我腾云驾雾,说不定咱们现在离城都到了。”苏绝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眼睛滴溜溜的直转,她凑近了些,笑眯眯问道,“吕兄,你之前说的能引出蛇妖的办法是什么呀?” “逐月姑娘不用着急,等找到蛇妖你自然便知道了。” 苏绝瘪瘪嘴,又是这套。这吕北一直不肯坦诚相待,说不定他自己另有打算。反正无论他是什么安排计划,她必定要收服那蛇妖的。 虽说天尊的关卡难破,可有太子这张王牌,她苏绝说不定能后来居上。 想到这里,苏绝燃起了斗志。 前面吕北却突然停下,苏绝“”一声撞到了吕北的背上。她揉着额头,正要说话,却见吕北神色凝重。当下心里一紧,顺着吕北视线望过去,却见前面几十米处有一村庄,门口的骡子马匹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蚊虫乱飞,发出嗡嗡之声。看样子死了许久。 晌午时分,村里本该炊烟阵阵。可那里却安静如坟,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像是无人之境。清风吹拂,空气有一种诡异的气氛。 “小心。” 吕北在前,苏绝断后,两个人打起万分警惕走近了村子。村子里安静得可怕,明晃晃的太阳之下,显出异样的肃杀来。 两个人分开查看了一番,村子里大约有近五六十口人,全部死在自己的床上,尸身已略有腐烂,恶臭阵阵,苍蝇蚊虫四处乱飞,苏绝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干呕。 “已经没有活口了。所有人死状安详,身上没有伤口,死前没有挣扎,应该是在睡梦之中被妖精吸走了元神。” 吕北转了一圈之后,见苏绝定定站在那里,似乎在发呆。 “你怎么了?” 苏绝面色有些发白,在太阳下几近透明,她的唇没有一丝血色,喃喃自语道:“这都是我的错。” 正文 第65章 一只白骨2 “逐月姑娘” “那蛇妖是吸了我的精血才元气大增,如果不是我刚好出现在那里,那蛇妖怎么会苏醒,又怎么会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这些人都是因我而死。”苏绝痛苦的捂住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苏绝脑子里乱哄哄的,眼前的景象不断刺激着她,让她呼吸急促。吕北抓住苏绝的胳膊,他手劲很大,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是要将她卷了进去。 “逐月,这不是你的错,一切自有定数,即使没有你,这些人也自有其他劫数。他们此生的命运,早已写在了北斗星君的手册之上。你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我知道,只是我”苏绝垂下头去,心底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空荡荡的什么都涌不上来。 吕北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苏绝瞧着吕北突然凝重的神色,惊道,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 两个人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屋舍后面的竹林深处,却见一片绿色林间,中间有一块空地。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跪在地上用双手刨土,她的手指上全是血,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刻也不停下。那洞大约有一个人形宽,旁边还放着一具面色乌青的男尸。 苏绝一惊,村里还有活口? “谁?!”一声轻喝,那女子转过头来。 苏绝才看清她的面貌,是个极清秀的女子,眉若柳叶唇如血,颇有几分姿色。不过此刻那女子双眼红肿,微眯着眼,满目杀气,倒是没有半分柔弱的感觉。 苏绝说道:“姑娘,我们路过贵宝地,本想讨口水喝,不料却见这村子的男女老少都已经死了。姑娘是这村里的人吗?” 那女子慢慢转过头去,又继续挖土。就在苏绝以为她没有听到的时候,那女子开口说话了,“我的相公是村里的大夫。我自然是这村里的人。” “那姑娘可知,这村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子僵直了身,停了下来,转头过来打量着苏绝。那人目光凄凄,苍凉悲戚,让苏绝心头一动。 “他们都被蛇妖吸走了元神,我进山帮我相公采药才逃过一劫。” 吕北问道:“姑娘既然进山采药去了,又怎么知道是蛇妖所为。” 那女子脸上泪痕未干,冷冷瞧了他们一眼,“我自然知道。隔壁村也有几个人是这般死状,前几日我和相公还前去看过,那里的人说曾亲眼看到人头蛇影的妖怪出现,不是蛇妖是什么。我只是没想到,那蛇妖竟然这么快就到了我们村子。” 苏绝暗地里拉了拉吕北,冲他皱了皱眉,示意他不要疑心太重。 苏绝继续问道:“那姑娘有何打算?” “我想先埋了村里的人,然后去找蛇妖报仇。” 苏绝一惊,“那蛇妖已经修炼成人形,你一个凡人,怎么能收服妖怪。” 那女子身形一晃,双眼通红,似乎又要落下泪来。 “我的亲人全部都被蛇妖给害死了,我又怎么能苟活,就算是拼了性命,我也一定要杀了那蛇妖替乡亲们报仇。” 倒真是个痴女子。 苏绝叹口气,却见那女子眼睛落在吕北的桃木剑上,“你是道士吗?” 吕北微微皱眉,似乎不太喜欢道士这个称呼。苏绝赶忙回道:“不是道士,他是个剑客,偶尔也降妖除魔。” “那他会法术吗?” 苏绝一怔,“会一些吧。” “只要会法术就好。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杀了那蛇妖,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是其他什么?” 吕北眉目清朗,微微一笑,“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在下行走江湖,孑然一身,金银珠宝都无法消受。” 见吕北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那女子有些急了,“我的祖上曾是朝廷三品大员,后来家道中落只剩下了我一人。你若能帮我杀了那蛇妖报这杀夫之仇,我便将我的陪嫁首饰全部赠与你。” 吕北双手环胸抱剑而立,不为所动,苏绝心想,果然是名门正派之人,如此重利之下却岿然不动。 苏绝瞧着那女子一个人,瘦弱单薄得很,且不像是什么坏人。她的亲人全部都死了,万一她想不开自尽,那自己岂不是又多背负了一条人命。 更何况,再多一个人也没什么。 苏绝道:“姑娘,我们此行目的,本来也是要去寻找那蛇妖。你若是不嫌弃,便与我们同行吧。不过我有言在先,此行很是危险,我们可不能随时随地保护你” 正文 第66章 一只白骨3 “不用你们保护,我自己能保护自己。”那女子一抹脸上的泪水,“我跟你们去,你们等我一下,我要先安葬了我的相公。” 就这样,苏绝的一人行渐渐变成了三个人。 好在吕北一向沉默寡言,那女子刚刚经历了人生巨变,一路上话更是少得可怜,经常默默在旁拭泪。苏绝瞧着不忍,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搭话。 那女子名唤静姝,祖父曾是中书令,后来因名动一时的太子谋反案被牵连下马。好在静姝的娘亲出身商贾家庭,家底丰厚,日子一开始过得倒也不错。怎知后来谋反案风波又起,就连她母亲家也受了牵连,是家里的教书先生将她救了出来。一家人带着仅剩的银钱一路逃亡,途中母亲染了重病去世,两个人只好就在村子里定了下来。 不料这好日子没过几年,又遇见了蛇妖,将村子里的人全都吃了干净。静姝忍不住抹泪,苏绝也暗叹这女子遭遇可怜,往后她一个女子无依无靠可要如何是好。 静姝像极了当初走投无路的自己。当时要不是遇见了青青,只怕她早已没命。 苏绝突然有些想念念青了。 有乌婆婆和丰仪他们,她应该在昆仑山过得很好。 “怎么了。”身边有人轻轻坐下,递过一个桦树皮酒囊,篝火衬得那人眉目俊秀,眸子清亮,好似星河。“睡不着?” “嗯,荒郊野外有些不习惯。” “你是觉得那女子身世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了?” 苏绝微微抬眉,“她一个女子无依无靠,难道不值得同情吗?” 吕北那双秀气白皙的手拿起木棍,轻轻勾了勾火堆,火势更旺,他的脸在一片光晕之中更加俊秀。他淡淡反问道:“是吗?” “你对她疑心很重。” 吕北一怔,“你倒是观察得很仔细。我是不放心她,那女子看起来温和柔弱,可一双眼睛却是不安分得很,瞧着像是个有主意的。更何况,全村的人都死了,唯独她一个弱女子存活下来,你不觉得古怪吗?” 苏绝反驳道:“她刚失去了亲人,自然小心谨慎。你不信任她,她又凭什么信任我们。这乱世之中,她孤身一人,若是再柔弱一些,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吕北轻轻叹口气,“但愿如你所说吧。但是这女子来路不明,仅凭她几句话你不能全信,出门在外多加防范总是没错的。” “你就是疑心太重。我倒不信了,她一个弱女子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吕北笑笑,不置可否。 他虽不赞同,却不愿与苏绝争辩。只是那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朝树下睡着的静姝投去了淡淡一瞥。 随即,他轻轻扬起唇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你确定是这儿了吗?” 一行人停在离城的关卡外,离城是西南边陲重镇。这里民风淳朴,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大多是商贾小贩。苏绝指着城墙上笔走龙蛇的牌匾问道:“吕兄,我看这离城这么大,要想找到那蛇妖无异于大海捞针,你确定我们要找的妖精就藏身在这城里?” 吕北点头,“难道逐月姑娘还信不过在下?” 当然信不过,这家伙一直不肯将寻找蛇妖的办法说出来,只是一直引着她来到了这里。若不是她用千里寻踪的法术寻到了一丝浅蕴的气息,她才不会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吕北。 吕北微微笑,将苏绝的怀疑尽收眼底,却不做声。 他从十几里外就看到了离城上方妖气冲天,那蛇妖定然化作了人形藏身在这离城内。可是他又不能告诉苏绝,说是自己亲眼看见的吧。 “那我们暂且先在离城住下。”静姝望了望城墙上“离城”两字,又望向吕北,催促道,“不知吕先生什么时候动手,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姑娘不用着急,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到了晚上我自会施法引那蛇妖现行。” 这吕北口风真紧,什么都不肯透露给她。 苏绝转身,心想吕北有吕北的招,她可不能坐以待毙。到了晚上,她就用千里寻踪跟踪浅蕴,浅蕴法术比她高,她只需要先跟着浅蕴寻到那蛇妖再说。 静姝刚要进城,却有一把桃木剑横在胸前,原来是吕北拦住了她的去路。 吕北淡笑望着她,嗓音沉沉,“静姝姑娘,这离城是道家重地,里面光是庙宇便有七十多座。我听闻辉光大师正在城内讲座,以姑娘的修行,不知能撑多久呢?” 静姝一怔,脸色逐渐浮起惨白,在阳光下几近透明。她仰头望着吕北,声音柔柔,“吕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67章 一只白骨4 “静姝姑娘,你道行是比寻常妖怪要深一些,一开始我还没看出你的原形。想来你一心向善,身上竟无一丝杀气,我念你不曾伤人害人放你一马,可你要是敢打什么歪主意,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静姝身子一抖,如落叶一般摇摇欲坠。她轻轻咬了一下唇,脸色惨白如纸,却嘴硬道:“吕先生说什么,静姝听不明白。” 吕北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衣袖一挥,一瞬间天地仿佛都安静下来。静得一片落叶飘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万物被定格在原地,一动不动。静姝一惊,却觉胸口一阵剧痛,大骇之间她低头一看,却见自己胸前赫然出现了一个血洞,涓涓细流正往外涌去,滴答滴答在地上开出一朵朵鲜红的花儿。血几秒流干,露出白骨森森,只听见吕北“咦”了一声,似乎带着淡淡的不可置信轻声道:“还是一只修行几百年的白骨精。倒是不曾见过这么纯净的魂魄。” 静姝捂住胸口,半跪在地,声音颤抖:“你你不是道士,你到底是谁,你是谁” 这天下有哪个道士有如此高深的法术,能瞬间定格时空,能意念控制,这没有万年的道行根本做不到! 静姝望着行动自如却毫无察觉的苏绝,脸上不可置信的神色更重,那女子那女子竟能不受意念控制?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道士了?”吕北轻轻叹息一声,苏绝突然转过身的瞬间,天地万物瞬间重归于动,只听见那女子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你们两人干什么呢,这么磨磨蹭蹭,待会儿天都快黑了。” 静姝大惊之下,却见手上干干净净,哪里有刚才的满手鲜血。 原来是幻境一场。 吕北冲苏绝笑道:“马上就来。” 经过静姝身边的时候,吕北的声音沉沉好似魔鬼响在她耳边,“小白骨,你想做什么我都不管,但是你要是敢伤害逐月一根汗毛,可别怪我将你的骨头一根根拆了下来。在下可是个心胸狭窄又极其护短的人。” 静姝脸色一白,低下头去,脸色惊惧不已。 万万没想到,这偌大的离城竟连个住处都找不到。 沿途的客栈纷纷将“本店客满”字样的木牌挂在门口,三人转了大半个离城,只觉人头攒攒,到处都挤满了人,热闹不已,倒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苏绝随手抓了一个中年男子问了一番情况,才知道昆仑山的天尊放出话来,说是设下两道关卡准备收一关门弟子。此话一出,四海八荒的人全部都聚集到了丰都,而离城刚好是到达丰都的最后一站,这几天城里挤满了全是准备去丰都的剑客道士。别说客栈了,就连普通人户的家里都住了人。 昆仑山啊,令多少英雄纷纷折腰。那是多少人向往之地。 普通凡人若能入了昆仑山,得道升天指日可待。再不济,也能降妖驱魔成为一代国师。更何况民间传说,那昆仑山的空灵殿里住的可是天上的神仙! 离城里热闹非凡,逛了许久,却没有找到可以住的地方。 苏绝倒是无所谓住哪里,可静姝细皮嫩肉的一个小姑娘,总不能让她风餐露宿吧。 眼瞅着天快黑了下来,一行三人还没有落脚的地方。苏绝经过一条街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随风而来,呛得她打了几个喷嚏。只见眼前小巷深深,灯红酒绿,有女子轻笑之声,一阵奢靡景象。 苏绝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猫儿一样。 她站在百花楼门口,伸手一指,“咱们今晚就住这儿了。” 静姝脸色微微发红,连连抗拒,“逐月姑娘,你年纪小,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苏绝反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静姝凑近她耳旁,红透了脸低声说道:“这里不是正经姑娘来的地方,你看进去的全是男子。” “为何男子能住,我就不能住了?”苏绝微微笑,“再说了,人家是打开门光明正大做生意的,你看小二不是在招呼我们进去吗?” 门口确实站着几个妙龄女子,她们个个浓妆艳抹,薄纱遮体,巧笑嫣兮。一看见吕北眼睛里便发了光,愈发含羞带怯,有大胆的甚至想要动手来拉吕北。 若不是吕北那生人勿近的气息,只怕姑娘们早已蜂拥而上。 “逐月姑娘,那不是小二那是青楼,是是是喝花酒的地方!” 苏绝眼睛一亮,想起戏折子上讲的妓女和书生的故事,不由得对青楼生出几分向往,“青楼啊,那我更得去看看了。” 人还没走,衣领却被人从后面拧起。吕北人高马大,不费吹灰之力将她像是拧小鸡一般扔到了旁边。“咳咳咳,既然没找着住的地方,这里也不失为一个落脚之地。不过也没人规定必须走前门” 正文 第68章 大战蛇妖1 两人望着吕北,却见吕北指了指房梁,苏绝摩拳擦掌,“我知道了,翻墙!” 苏绝本来想使穿墙术,可是实在不想吓到静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只好随着两人走到青楼后院翻墙而上,好在她体力不错,三下两下就“噔噔噔”的上去了。 吕北却被人拽住,回头一看正是静姝。 她皱着眉,有些焦虑,“吕先生,你法力高深,可看出这青楼有什么不妥?” 似乎怕吕北不以为然,静姝又跟了一句,“我虽说只有几百年道行,可一进入这青楼就觉得呼吸难受,似有庞然妖物在附近。你和逐月姑娘一定要倍加小心。” “我知道了。”吕北点头。“这蛇妖应该就在附近,你夜里千万不要睡得太死。” “好。吕先生,静姝还有一事不明。你这般护着逐月姑娘,为什么却要装作跟她并不相熟的样子。” 男子目光清明,冷冷瞥她一眼。 静姝自知多言,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青楼里人来人往,格外热闹。这是一座八角楼,一共三层,底下搭建了一个台子,有一红衣女子曼妙轻舞,底下坐满了人,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二层三层都是房间,不时有人依栏而望,大多是一男一女,他们动作轻浮巧笑连连。见有一男两女经过,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实在是那男子太过俊秀,只见他身材清瘦,乌发如墨,眼若星河眉似刀,一身素衣却难掩其气度风华。淡淡一瞥,却足以让人惊心动魄。即使在人群之中,那人却像是瑶台明珠一般发出璀璨生辉。 这是哪里来的小道士竟这般好看 姑娘们蜂拥而上,频送秋波,一瞬间将她们二人挤到了身后。 “这是哪里来的道士哥哥,长得这般好看,需不需要我们姐妹们来陪陪你啊。” “哟,小哥哥,这边来,这边来” 苏绝站在人群身后,抱胸而立,冷冷吐出几个字,“招蜂引蝶不守妇道!” “逐月姑娘这是吃醋了吗?”静姝掩嘴而笑。 “吃醋?”苏绝嘴一撇,“我是羡慕他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苏绝不顾吕北频频向她求救的目光,视线一扫底下的人群。谁知却有意外收获,那人群最后面一袭红色石榴裙,冷艳傲慢持剑而立的女子,不是浅蕴是谁? 苏绝眼睛一亮,可算是找到你了。 “静姝,我碰到熟人了,下去打个招呼。你们先走,待会我来找你们。” 只闻那人其声,回头却不见其人。 苏绝一个幻灭术,然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浅蕴的身后。她躲在人群之后,离浅蕴远远的,却又刚好能看见她。 如今她换上了丰仪给她的脸,料想没人能认得出她。 “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要不要在下来陪姑娘喝两杯啊。”有一肥头大耳的男子喝得满面通红,正要伸手去揽浅蕴,浅蕴冷冷一撇男子,利落吐出一个“滚”字。 那男子自觉没趣儿,骂骂咧咧了两声便自己走开了。 浅蕴目光直直看向二楼的一个房间,苏绝也没看出所以然来,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铜鼓重重一敲,只见浅蕴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苏绝赶忙跟了上去。 这里是二楼的女子闺房,屋子里装饰华贵,精致绵延的地毯,上好的檀香,翠玉屏风,一看便是女子居住之所。只不过此刻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异常,细细一听,有一丝颓废的呻吟之声从床边传来。 床上两个赤tia一tia一的身子纠缠在一起,在上面的女子一头乌发如墨,冷艳魅惑,双眸微闭,发出一声愉悦的呻吟。而她身下的女子依然昏迷,脸色乌青,竟没了半分气息。 那女子刚刚吸了精血,正是身体放松之时。 就是现在! 只见浅蕴身形一动,突然出现在那女子身后。手上长鞭一摔,缠绕住那女子的脖颈,那女子惊叫一声被甩到了地上。 “妖怪,拿命来!” 那女子摇头晃脑,不住的发出舒服的呻吟,似乎还在消化之中。浅蕴乘胜追击,手腕翻转,将那女子狠狠甩了出去。那人被撞到了墙上,发出“咚”一声巨响,苏绝远远躲开,只见一颗圆溜溜的脑袋从那女子身上掉落了下来,那妖怪真正的本身现行,竟又长出了人头! 正是那日在无量山逃走的蛇妖。 “是你!”那蛇妖似乎很不满有人打扰了它的进食,信子半吐,凶神恶煞,“又是你这个女人,你三番两次坏我好事,本君今天不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正文 第69章 大战蛇妖2 “废话少说,不男不女的变态,本姑娘现在就收了你再去做天尊的关门弟子。今天是七月初十,记住了,你的忌日。” 话音刚落,那蛇妖终于现出了人头蛇身的原形。那蛇妖身形巨大,身子足有数米宽,险些冲破了房顶。浅蕴一看那妖精要变形,长生剑出鞘,发出泠泠之声,“破!”一声厉喝,整个房间里刮起一道不小的罡风,屏风桌椅纷纷七倒八歪。 那蛇妖先是一惊,“长生剑,你是蓬莱岛的人?” “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蓬莱岛的浅蕴公主,可记清楚了?” 那蛇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面孔扭曲,“正好,我与你那爹爹正好有不共戴天此仇,真是老天开眼,竟让我碰到了你。他当年断我一只手臂,我今日便要了你的性命!” 浅蕴大怒,意念催动长生剑,凌空而破,不断向那蛇妖刺去。屋子里响起蛇妖那雌雄莫辨的大笑之声,突然之间,那蛇妖的身子破空而出缠绕住了浅蕴,只听见一声剧烈的声响,巨蟒发力将浅蕴整个人甩了出去。 房屋轰然倒塌,噼里啪啦的巨响,苏绝被那大力震得整个人飞身而出,向地上直直坠落。只听见有人尖叫着“有妖怪,快跑啊!”,人群厉声叫着四散逃跑,一瞬间,整个青楼乱作一团,鸡飞狗跳。 苏绝却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人稳稳接住了她。她顺势勾住来人的脖子,下意识的挂在他身上,一看竟是吕北。 明明如此混乱的情况,那人却云淡风轻,似乎还带着笑意,“热闹可看完了?” “那蛇妖好厉害,要不我们逃吧?” 一声轻笑,“你不是说你恨透了你的师姐,一定要杀了蛇妖带回去给师父吗?” “那是我年幼无知。如今见了这蛇妖,深感其法力深厚,我一弱女子实在不是对手。我那师姐暂且还能撑一会儿,不如我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觉得呢?” “你若是害怕就在旁边等着,我去收了那蛇妖。” 吕北放下她,拍了拍她的头,“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望着朝着那团混乱飞身而去的吕北身影,苏绝跺着脚大声喊道:“你才害怕,你全家都害怕。” 逞英雄好汉是吧,谁不会啊。 苏绝握着拳来回踱步,想去帮忙,可是自己那点法力对付小妖小鬼的还绰绰有余,对方可是修炼千年已经成精的蛇妖。更何况临走时妙龄再三交待,说做人不能太有原则太善良,该躲就躲。 正在天人交战之时,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静姝不知何时溜到了她身后,“逐月姑娘不去帮忙吗?” “别着急,山人自有妙计。” 静姝一喜,“姑娘有办法了?” “我决定——见机行事。” 静姝眉头微皱,也不管苏绝,就要往二楼冲。苏绝一把将她拉住,斥了一句,“你别去添乱,咱们就在这儿等着。” 静姝甩开袖子,她的眸子幽黑沉沉,带着无人可阻的坚定。 “我要救我相公。” “你疯了吗?你相公已经死了”苏绝话音刚落,却见静姝额前有淡紫色光芒闪烁,形似梅花,她整个人笼罩在光晕之中,让人无法近身。 “你”苏绝退了两步,随即扯开唇角,笑容里隐有冷意,“我倒看走眼了,你原来不是个凡人。” 静姝盯着她,眸子有淡淡的惨然的笑意,“逐月姑娘对不起,之前欺瞒你实在是情非得已。我本早已是一堆白骨,若没有我相公,我早就魂飞魄散了。我知道靠我一人无法降服蛇妖,才想隐瞒身份跟着你们。” 苏绝不解,“你跟着我们又有何用,你的相公已经死了。” “他没死!”静姝双目眦裂,大声道,“我相公的凡身有我的心头血护着,一个月内都不会腐坏。现在我只需要从蛇妖那里抢回他的元神,我就能将他救活过来!” 苏绝一惊,心头血? 白骨精本就无血无肉,一百年方可累积一点鲜血。一滴心头血何其宝贵,她竟然给了她的相公。 “那你想怎么做?”苏绝望着有些震惊的静姝,自嘲的笑笑,“我虽然怕事,但是还是讲义气的。我这个人信奉众生平等,不歧视你们妖怪,更不会管你们人和妖之间情情爱爱是否有违教条人伦。我只知道,你虽骗了我,却不曾做对我不利的事情。” 苏绝没说,那静姝额前的印花是淡紫色的,那是她见过的最为纯洁干净的魂魄,这个小白骨,平日里定然做了不少善事,才能累积到那么一点点的心头血。 正文 第70章 大战蛇妖3 静姝双目微微泛红,“谢谢你。” “告诉我需要怎么做。” “等会那蛇妖张嘴的时候我会钻入它的体内,寻找我相公的元神。我只需要你帮我拖延一会儿,别让那蛇妖死了,如果蛇妖死了,我相公的元神也会随之烟消云散。等我找到相公的元神出来,那蛇妖任你们处置。” 苏绝望了望楼上一片混战的三人,微微皱眉,“你需要多久?” “一炷香时间。” “好。” 话音刚落,静姝化作一团拳头般大小的光晕飞向了二楼。苏绝紧随其后,加入混战之中。三方正斗得疲累,尘土飞扬之中,苏绝先找到了吕北,将静姝的情况告诉给他。 吕北却说:“一炷香时间可以,只是这蛇妖狡猾得很,若看出我们的意图,只怕会想办法溜走。” 苏绝一时也没了办法,她知道吕北说得有道理,若是这蛇妖再逃了,下次可更难找到。 突然之间,眼前寒芒一闪,长生剑破空而出,朝着正在一旁喘息的蛇妖而去。苏绝一惊,掌风一出,长生剑微微一偏,却刚好插入蛇妖的双眼。 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叫,那蛇妖被击中要害,大怒之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随即变得尖锐刺耳。苏绝只觉耳膜阵阵发痛,放眼望去,只见刚才还没来得及逃跑的人皆捂住耳朵大喊大叫,少倾片刻,这些人纷纷发起狂来,不住的拿头往墙上撞,模样极其痛苦。 这里,瞬间沦为地狱。 “魔音灌耳,逐月,快堵住耳朵。”吕北拔剑而起,苏绝尾随断后,大喊,“割了它的舌头,看它怎么蛊惑人心。” 三人撞在一起,混战之中,浅蕴只要一出致命招数,却觉对面的人屡屡破招。期初她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云游道士,不屑一顾,可到后面她发觉这两人法力高深,且处处与她做对,牵制于她。 浅蕴受了伤,又迟迟无法杀了蛇妖,不由心中怒火中烧,怒道:“哪里来的臭道士,竟与蛇妖沆瀣一气。若再与我做对,休怪我剑下无情!” 苏绝大喊,“姑娘剑下留情,那蛇妖刚刚吞下我的朋友,等一炷香时间我朋友出来之后,再杀了这蛇妖。” “一派胡言!滚开,我现在就要杀了它!” “既然姑娘执意如此,那也别怪我们出手相拦了!” 浅蕴略一惊,只觉这声音有些耳熟。不由抬头去看对面那女子,只见那女子一袭水蓝色长裙,眸光透亮,面容清秀。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那女子似笑非笑回望着她。 那轻视傲慢的感觉,像极了昆仑山里的那个人 “是你!”浅蕴一下认出了苏绝,当下心头怒火更甚,“小哑巴,又想跟我来抢东西?” 苏绝暗自一惊,没料到自己已经换了容貌,这浅蕴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浅蕴眸光一转,瞧见那蛇妖已经被他们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当下眼疾手快,长生剑收到召唤,光芒大盛,陡然间那长生剑化作无数把同样的剑,剑雨纷飞,万千流失射向那蛇妖。 苏绝一惊,这浅蕴是要杀了蛇妖! 不行,静姝还在里面! 苏绝出手要挡,却见那长生剑陡然换了方向,朝向蛇的腹部。那蛇不断盘旋,撞击,只见房屋发抖,不住摇晃,苏绝险些站不稳。吕北眼疾手快抓住了她,下一瞬间苏绝脚下一空,整个房屋轰然倒塌,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苏绝一个幻灭术,带着吕北冲出了包围。 只见瓦片乱飞,栏杆断裂,行人惊叫逃散,瞬间一片混乱。 苏绝暗叫不好,冲吕北说道:“我去救静姝,你去抓蛇妖。” 两个人分头行动。 一片扬土之中,眼前十分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苏绝往废墟里面走,突然有什么东西拦住了她的去路,她伸手摸了摸,却只摸到一片湿漉漉滑滑的表面,有股恶臭扑面而来。 苏绝很快反应过来,是蛇妖! 那蛇妖身上中了好几剑,浑身是血,皮肉外翻,看上去分外恶心。此刻它像是没了气息一般蜷缩在废墟中,气若游丝。 这长生剑当真厉害! 那蛇变身之后,足足有百米长,人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蛇的脑袋。那蛇的脑袋比她还要高,苏绝以手掩鼻,死命掰开蛇的嘴巴,恶臭扑面而来,呛得她差点一个趔趄。 她急得大喊,“静姝!静姝!” 没有回应,苏绝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又喊了一句,“静姝!” 半晌过后,听见一道十分微弱的声音,“我还活着。” 正文 第71章 大战蛇妖4 那熟悉的声音让苏绝长舒一口气来,只见眼前蛇喉微微一动,静姝满身是血缓缓走出。她整个人没了半分血色,一张脸惨白惨白,额前青筋暴起,她走得极慢,似乎攒着最后一口气走出来。 “噗通”一声,静姝半跪在地,苏绝赶忙将她背起带出了废墟外干净的地方。 苏绝将她放平在自己怀里,轻轻拍打了她的脸部,生怕她就此睡了过去,“静姝!你没事吧?” 静姝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很美,带着满足的笑意。 “逐月姑娘,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说罢,她轻轻摊开手心,献宝似的打开。手心之上,有一团小小的晦暗的光芒,小得几乎下一秒就要消散。 静姝唇边带着淡淡的笑,一张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睛黑得吓人,“这是我的相公名唤庄武” “太好了,你找到你相公了。” “是啊,太好了。”静姝喃喃自语,眼神有些涣散,苏绝心底猛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扶住她背后的手有一股热流涌出,苏绝一惊,才发觉她的手上全是鲜血。 浅蕴的长生剑刺中了那蛇妖的腹部,而静姝也被长生剑所伤。 苏绝双手微微发颤,只见静姝身下鲜血直流,汇成一股小溪。她的衣衫被血红浸透,鲜明的白,刺目的红,画面交映让人触目惊心。 静姝淡淡一笑,“这凡身用了好几年,如今竟还有不舍。我本就是一副白骨,怎么会觉得痛呢。” 苏绝扶住她,心知她已是弥留之际,心底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悲伤。 “你别说话,保持体力,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的” “逐月姑娘,长生剑对妖怪有致命之伤,就是那千年蟒蛇也敌不过,我一个百年的白骨,又怎么能逃得过呢?”静姝紧紧拽住苏绝的衣袖,“你拿着我相公的魂魄去找到他的尸身,不出一日,我相公便能活过来。” “你相公不过一介凡人,当真值得你不顾性命相救吗?你还有无限的时间可以活,可他不过几十年,这样值得吗?” “值得”更多的鲜血从静姝身下涌出,她的声音越来越淡,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初见他时,他是三品命官家中的教书先生。小姐们在屋里上课,我便在他窗外的槐树下听他的声音。地下又黑又暗,我总是忍不住想,那个声音的主人该是长得什么模样,一定是一个长得既好看的男子。可惜我早已化作一堆白骨,永远困死在槐树之下。后来,他和府里的静姝小姐情意暗生,每日夜里便在槐树之下幽会。我嫉妒,我想要是我也有一副血肉之躯便好了,这样也许那个和他山盟海誓的女子会是我也许上天怜悯我,静姝小姐后来生了重病,他不敢去探望,只能每日在槐树下祈求。他的血泪滋养了我,让我渐渐有了灵气,可以逃离那个阴暗的底下四处走动。” “后来我去了静姝小姐的房里,我想看看他爱的女子是怎样的容貌。谁料却只瞧见她身边的丫头换了药给静姝小姐吃,我本想阻止,可当时一时心魔发作,竟眼睁睁的看着静姝小姐喝下那碗引发心疾的药。后来,我趁静姝小姐弥留之际钻入她的体内,狸猫换太子,终于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苏绝双眼泛红,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也觉得我很自私是吧?可是当时我真的是疯了,竟然眼睁睁的看着真正的静姝小姐惨死。现在想想,我该有多可悲,去奢望一段不属于我的爱情。相公他爱的一直都是静姝小姐,他甚至从来不知道我的名字是阿瑶,瑶,是瑶光的瑶。逐月姑娘,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你带着我相公的魂魄去救活他,然后告诉他,他爱的静姝小姐已经被蛇妖给吃了,不在这世上。” “阿瑶,你何苦,到死都不让他知道你真正是谁。” 阿瑶脸色几近透明,身上一阵冰凉,眼睛微微半合,已然气若游丝:“我见过他和她温声细语,也见过他看她的眼神,我知道,他这一辈子都会爱着静姝小姐,他的心里不会有其他人的,他不会原谅我的。我不过是个痴想妄想的妖怪罢了。这样丑陋的妖怪,他又何须认识。” 阿瑶咳嗽了几声,唇边鲜血直流,苏绝抱紧了怀中的躯体,那人浑身开始变得透明,褪去血肉之躯,慢慢显示出原形,从脚而上,化作堆堆白骨。 正文 第72章 幻梦一场1 一声痛苦的呻y,那人终究是低低的叹息一声,万分不舍的看着那团元神。 苏绝悲戚痛喊:“阿瑶!” “逐月姑娘如果他知道真相后很痛苦,我求求您抹去他关于我的记忆即使他忘了我我也希望他能快乐的活着求求你” 阿瑶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后,苏绝怀中一空,那人全身化作了一堆白骨,风轻轻一吹,那白骨已成云烟飘走。 苏绝抓了个空,眼前只留下庄武那抹淡的快要消失的魂魄。 她伸手接过,听到有滴答一声,才知自己已经落下泪来。 庄武,你何其有幸,竟然有一个愿意为了你豁出性命的女子这样爱你。 她虽和阿瑶相处不过短短几日,可是随着阿瑶随风而去,她的心也像是空了一块。 戏折子上有青楼女子和恩客私奔,有千金小姐爱上书生,还有那化作化蝶眷侣的梁祝。苏绝每每读到那些故事,总是满心不解,她从来不懂那折子上催人泪下的故事。 以前六哥总笑她不开窍,如今她遇到了阿瑶,似乎有些明白了。 情之一字,让人迷了心窍,失了本心,变了自我,只为心中一人,无谓值不值得。 而另一边,浅蕴已经收服了蛇妖,一个腾云驾雾不知去了何处。 苏绝茫茫然的抬头,眼神慢慢聚焦,视线里青衣剑客的脸渐渐清楚。 吕北走到她身边,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逐月,你那师姐法术高超,我实在不是她的对手。” 略一停顿,他微微一惊,“静姝呢?” 苏绝摇摇头,眼泪“啪”一声掉了下来。少女双眼迷蒙,泛起水雾,整个人呆坐在那里。风轻轻卷起她的墨发,有种凄美悲觉之感。 “她不是静姝,真名唤阿瑶,瑶光的瑶。” 面对苏绝突如其来冒出的这句,头顶那人叹出一口悠长的气,“阿瑶救了她的相公,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苏绝微微一怔,低垂眸光,似乎若有所思。半晌之后,她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也不理会背后一片哀嚎,转身就要往外走。 吕北在背后问:“逐月姑娘,你要去哪里?” “我答应了阿瑶要去救她的相公。岂能食言?” “可是你师姐已经走了,你不追吗?” “阿瑶相公要救,我师姐也是要追的。不过这就不劳您大驾了,咱们不过萍水相逢,现在蛇妖已经被收服,你我之间也无瓜葛,不如就此别过了。再会!”苏绝冲他拱拱手,转身就走,那背影在一片尘土飞扬之中显得格外刚绝,毫无留恋。 吕北抱剑而立,在原地愣了半晌。不过很快,他迈开长腿立刻追了上去。 苏绝很快就发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吕北。 沉默不言,却紧追不放。 苏绝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走到人多的时候,苏绝寻了个空隙,原地一个幻灭术便消失不见。 她幻灭术只修了个大概,虽不能日行千里随心穿梭,但是一步百米还是很轻松的。 眨眼间,她便到了离城近郊的竹林之中。这里是回昆仑山的必经之道,青石小路,两岸竹林幽幽,太阳光微微而露,不见暑气反而凉意逼人。 苏绝冷笑,终于甩开这个牛皮糖了。 刚走两步,却瞧见不远处的竹林下立着一条颀长清瘦的身影。那人一袭灰色长袍,朴素无华,仿若要和这幽绿的竹林融为一体。 似乎听见了苏绝的脚步声,那人回头,唇边带笑注视着苏绝:“逐月姑娘,巧,又见面了。” 真是见了鬼了。 “公子难道不是特意在等我吗?”苏绝缓步上前,突然心生一种孙猴子逃不过五指山的悲凉,偏偏她也不生气,粲然一笑道,“吕兄这是跟定我了?” “逐月姑娘过河拆桥的本事可不小,先前利用在下降服蛇妖的时候姑娘可是温柔可人,现在怎么就对在下如此冷若冰霜了呢?” “不知吕兄听说过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没有?” “我是狡兔倒是无所谓,可逐月姑娘竟骂自己是走狗?” 苏绝不耐烦道:“吕北,你到底要跟我到何时?!” “逐月姑娘此话怎讲?我们之前说好了的,联手除了蛇妖之后咱们再分道扬镳。如今这蛇妖被你师姐收走,我还需要丹药,怎么能放你走呢。” 苏绝一愣,“你要丹药做什么?” “自然是延年益寿得道成仙了。” 苏绝皱眉,没想到竟来了个抢丹药的。可是之前在青楼跟浅蕴过招的时候,苏绝注意到这个吕北比想象中法术高超了许多,甚至跟她不相上下。这可如何是好,有个浅蕴等着,又来了个吕北。 早知道就不和他一路同行了。 正文 第73章 幻梦一场2 苏绝脑子里飞快盘算起了小九九。随即她莞尔一笑,“你不早说?若你想要那丹药,我帮你从我师姐那里偷来便是。” “哦?”对面男子眼波一转,勾人心魄,“逐月姑娘如此大方?” “此行我只需要降了那蛇妖就好。丹药于我,无甚作用。若此事对吕兄很重要,我自然鼎力相助。” 吕北朝她微微拱手,“那在下先谢过姑娘了。” 苏绝打着哈哈,“好说好说。咱们先去救了阿瑶相公再从长计议。” 苏绝慢悠悠的走过吕北身边,却没注意到背后吕北轻轻弯起的唇角。 逐月,似乎比在昆仑山活泼了许多。 是因为那张脸让你变得自信了吗?如果我修复了你的容貌,你是否会像现在一样眼底充满了狡黠和灵动? 苏绝和吕北又回到阿瑶的村子。 不过短短几日,这里却成为了一个空城。门口处立着很多新坟,之前横七竖八的尸体被隔壁村的村民安葬了,整个村子成为了一潭死水。一切雁过无痕,不过几日,却是沧海桑田。 两个人就在阿瑶的屋舍里住下,小屋舍里虽然简陋,却是五脏俱全。 苏绝挖出了庄武的尸体,却见那尸体只是有些发青,无甚臭味,若不仔细瞧,还以为是睡着了而已。 那是个样貌很是俊秀斯文的男子,很是年轻。 服下元神之后,苏绝将他横放在床上。 做完这些之后,她换上了阿瑶的衣服。身上这件穿了好几日,又在打斗之中撕烂了一角,脏兮兮的不成样子。 农家小院,简屋瓦舍,点缀在一片翠绿之中。几株兰花翩然风中,吹起晾衣杆上的衣物。期间有一白衣少女,伸长了细白的胳膊欲拦住飘飞的衣物,空隙之间,隐约瞧见那女子淡淡的眉眼和点绛的红唇。 苏绝收好了衣物,忍不住向背后站在门边的人调笑道:“你已经看了我一炷香时间。我当真有这么好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姑娘有天人之姿,在下十分仰慕。” “一般人被现场抓包后都略有尴尬之色,我瞧公子面色如常,想来此等甜言蜜语经常说与人听,才会这般从容自在毫无愧色。” “一般被当面夸赞的人都略有羞涩之容,我瞧姑娘面色如常,想来姑娘必定自信非凡,才会有这般从容自在。” 这是拐着弯儿嘲笑她脸皮厚呢。 不再与他纠缠,苏绝问道:“吕兄与其与我诡辩,不如想想办法抢到我师姐的丹药。” “逐月姑娘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帮在下吗?莫不是”吕北语调一转,话锋一沉,“姑娘也想得到丹药,却假意说要帮助在下?” 苏绝一惊,连忙笑道:“吕兄多虑了” 屋内传来一阵动静,庄武醒了过来,正茫然的坐起身来望着站在门口的两人,随即一脸惊慌失措,“你们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我家?我娘子呢?” 苏绝眉头紧锁成川,有些于心不忍。 庄武挣扎着起身,吕北已经先行一步扶住了他。 苏绝退出门外,躺在外面的草丛上,望着天上游走的白云发呆。她耳聪目明,虽然隔了门扉,却依然能听见吕北那低低诉说的声线,以及男子崩溃大哭之声。 她听见那男子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带着压抑的痛苦,“阿瑶,我的阿瑶” 他唤她阿瑶?! 苏绝惊得一下子坐起身来,目光望向屋内的两人。却见庄武双手捂面,眼泪不住的从指甲缝里流了出来。他泣不成声,口中只是绝望呢喃着阿瑶的名字。 苏绝从吕北眼中也看见了同样的震惊。 这庄武,竟然知道 苏绝内心似有翻天骇浪,想起静姝临死之前还不想让庄武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可两个人每日朝夕相处,又怎会认不出自己所爱之人。 只怕庄武早已知道了阿瑶的身份,却一直装作不知。两个人在一起数年,却各自怀着异样的心思。 为何,庄武生前不点破阿瑶的身份? 苏绝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一高大的人影将她罩住,抬眸便看见吕北那双漂亮的眸子,似有比太阳还要灼目的神采。 “阿瑶若地下有知,当死而无憾。” 苏绝懵懂而问,“为何?她难道不应该怨恨她的相公一直在欺骗她吗?” 吕北轻轻一笑,苏绝很想理解为他在嘲笑她,可是那人眼底清朗,一如三月的温柔。 “逐月,你太年轻,不曾经历情之一字。等你懂了,便会明白我为何说这话。” 正文 第74章 幻梦一场3 苏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浅蕴为了燕回失了心智,阿瑶为庄武丢了性命,若情真能把人变得面目全非,那她宁肯不要。 只听见屋内发出几声哐当之声,屋内重物一倒,一回头却见庄武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苏绝大吃一惊,已来不及阻止,那庄武醒来第一件事竟是拿一把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苏绝站在庄武身旁,眉头紧锁成川,不由得愤愤道:“真是个痴儿,可惜阿瑶豁出性命去救你!早知你这般,我一开始就不该答应阿瑶。” 吕北叹息,“看来这庄武对阿瑶用情很深啊。” “你说这庄武是为了阿瑶殉情?可是阿瑶临死之前告诉我,庄武和静姝感情深厚” “庄武明知静姝是阿瑶,却始终不曾点破。想必他心里早已忘记了静姝而喜欢上了阿瑶,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如今阿瑶已去,他的心也死了,只能跟着去了。如此看来,他生平最爱的不是静姝,而是那个小白骨阿瑶。” 苏绝有些明朗了,原来这庄武竟是喜欢阿瑶的。 “可惜了阿瑶,到死之前都还以为自己只是静姝的替身。真是一对痴男怨女。” “阿瑶不知庄武,庄武不解阿瑶。” 苏绝心头有些闷闷的,她从门后拿起锄头,将庄武的尸体和阿瑶的衣物埋在了一起,算是一个圆满。 阿瑶的事情圆满了,可是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念青c丰仪c妙龄还在昆仑山等她,也不知燕回被放出来了没有,无量山边那般阴冷,他的身体可无大碍? 苏绝埋葬了庄武的尸身已是黄昏,夕阳西下,大地一片金色,天边云霞孤鹜齐飞。 算算时间,浅蕴也该快经过这里了。 该行动了。 苏绝十指交扣,指尖溢出淡紫色光芒,四下里风声渐起,竹叶纷飞。那光芒一点推面,逐步扩大开去,形成一道巨大的仙障。 背后一双眼睛如芒在背。 苏绝转身,正是吕北。 “你布下这仙障已耗尽了你的法术,就不怕你师姐来的时候你毫无招架之力?” 苏绝微抬下颚,眼波流转,娇俏灵动。 “我师姐法术高超,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但闻其详。” “我师姐这人心高气傲的很,只喜欢结交那些上神上仙。我布下这般强烈的仙障,我师姐经过上空的时候必然会以为是哪家的上仙在这里修炼。你说她会不会下来一看究竟呢?” 吕北点头,“那她来了以后呢,你准备怎样智取?” 那灵动的眼睛落在了吕北身上,谄媚c讨好c威逼,吕北从来没有看见过这般包含情绪的眼睛,那人声音温柔,带着蛊惑:“接下来嘛,就要牺牲一下吕兄的色相了。” 吕北眉头忍不住直跳,“逐月姑娘打算如何做?”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跟一个人很像?” “谁?” 那人微微皱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嗯,如果我是青楼里的姑娘,那他就是老鸨。如果我是酒楼里的小二,他就是老板。如果我是宫里的奴婢,那他就是我的管事嬷嬷。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全然没看见吕北那突然沉了的眼神和微微上扬的眉毛,苏绝继续说道:“总之,这个人掌握着我的生死。他捏死我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这个人平日虽然冷冰冰的,但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这个人容貌出众,我见过的人里,若论起美貌就连那风月楼里的头牌都不及他一根手指头。” 吕北眼底光芒更甚,“看来姑娘跟他很熟。” “不太熟,他这人冷冰冰的,加上法力高强,寻常人近他身都不可以。” “姑娘觉得在下长得跟这位朋友很像?” “神韵确有相似之处。”苏绝微微一笑,如同一只小狐狸,她手起一落,隐隐有风而过,那吕北竟然变了个样子。 吕北对于她的变身术并不惊愕,反而波澜不惊道,“姑娘是让在下变成那位公子的样子去勾引你的师姐?” “不是勾引,是色诱。”苏绝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左看右看,随后露出了更加慈祥的笑容,“我那师姐对他情深意重,若是隔得远,她也不一定能识破你真身。到时候我会在院子里摆上酒席,你尽可劝她饮了便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便是。” 吕北默不作声,不知信了她没有。 “逐月姑娘帮了在下这么大一个忙,在下感激不尽,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姑娘。” 对面那人掩嘴而笑,一双眼睛灵动流转,笑呵呵道:“若公子不嫌弃,以身相许可好?” 正文 第75章 幻梦一场4 静默半晌,却听到那人低低答道:“好。等我拿到了丹药,回家禀明了父母就来接你成亲如何?” “咚”一声,苏绝喉头一滚,惊得喉头滚动了一下。 什么什么 “若逐月也不嫌弃,可否在这里等在下两个月。婚姻大事,自然少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逐月的家在何处,可方便在下前去拜访?” 苏绝一惊,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更何况,吕北神色坦然,丝毫不像是戏言。 “吕兄,不过玩笑,切莫当真。” “逐月姑娘可是嫌弃在下两袖清风身无长物?” “没有没有”一向伶牙俐齿的苏绝面对着对面那人浩然如冷月的目光,一时之间语塞不已。 “那逐月姑娘是心有所属了?” “也不是” “那为何拒在下于千里之外?” “我我”苏绝头大不已,只得说道,“我早已嫁做人妇,孩子都三四岁了。” “我朝民风开放,有哪条法律法规定了寡妇不能再嫁?” 那倒是事实,倾国民风淳朴开放,女子嫁做人妇之后,可和离,可再嫁,更有当朝公主三嫁姻缘的美谈。 苏绝跺了跺脚,脸色有点发红,“我对前夫情深意重,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嫁作他人妇。我刚才不过戏言,请吕兄切莫放在心上。” 苏绝朝他微微拱了拱手,微微抬头去看那人的神色。 吕北身形很是高大,将她彻底笼罩其中,隐约有一种沉沉的压迫感朝她袭来。那人脸色无波无澜,可苏绝却敏感的察觉到他眼底有很快消散的寒意和恼怒。 苏绝心里暗自纳闷,莫不是这一路自己给了他一些暗示才有了现在的误会?还是说,这吕北早已对自己情根深种才会一直跟着自己? 作为万年老铁树,居然也有开花的时候? 可是瞧吕北那神色分明是恼羞成怒啊。 那怎么行,要想拿到丹药,还需要吕北相助呢。 苏绝在心里暗暗叹道,吕兄啊吕兄啊,我怕是要辜负你的一番美意了。不如依了吕北,反正她偷了丹药就要离开,离开之前再施一道法让吕北失去关于她的记忆不就好了。 反正萍水相逢,谁又认得谁? 吕北色诱浅蕴,她色诱吕北,公平得很。 苏绝打定了主意,冲吕北甜甜一笑:“既然吕兄对我有意,我又怎能辜负吕兄的一番情意。更何况,这一路吕兄对我多加照顾。不瞒你说,其实我” 苏绝低下头去,努力的憋住笑。落在吕北眼中,自然变成含羞带怯。 “能娶到逐月姑娘这样的女子,是我吕北的福气。” 苏绝望着吕北微微笑的眼睛,以及那一张酷似燕回的脸,明明是同样的人,露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神情。燕回即使笑的时候,眼睛里也是冰冷的,像是化不开的千年寒冰。而吕北的眼睛,如春风c如湖水c如星空,干净透明。 奇异般的,她竟然有点想念燕回。 无量山那般阴冷,他可会无聊?自己离开也已经快半月了,他可会偶尔想起自己? 苏绝随即摇摇头,怎么可能,那样清冷孤寂的燕回,怎会想起一个可有可无的逐月。 她,至始至终不过是他的影子罢了。 “逐月,不如我们现在就成亲吧。”吕北突然说道。 “啊?” “逐月刚才这般失神,可是在想其他男子?”吕北眼神黯淡了一分,却坚定无比,“逐月可是嫌在下只是一个江湖剑客,配不上你?” 苏绝摇头,“我绝无此意。我对吕兄情比金坚,天地可鉴。” “可为何逐月姑娘神色落寞,反无半分欣喜?” 苏绝微微一笑,从神思中抽了回来,道:“我只是在想今天是否是个黄道吉日。” 那张酷似燕回的脸粲然一笑,仿若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一般,“我刚才已经算过,今日宜嫁娶,下一个黄道吉日要等半月之后。” 注视着那张跟燕回一模一样的脸,苏绝心底微微有些颤动,也许是刚经历了阿瑶的事,心境有了变化;也许是月色太过迷人;也许是夜风太过轻柔,苏绝的心刹那宁静如水。 若她只是个凡人,那眼下的一切都是她向往的。 一间茅屋,一轮冷月,一双人影。 可她还有许多事没做,念青还指望着她,她这一生又怎能快活? 思及此,苏绝内心那一抹动摇瞬间全无。她的眼睛清朗一片,冲吕北说道:“既如此,我们就在这里拜天地吧。” 吕北微微一怔,“在这里?” “皓月为证,夜风以媒,吕兄当如何?” 吕北顿了一下,眼底里一片柔和的笑意,“我觉得甚好。只是怕委屈了你。” 正文 第75章 皓月为媒1 “如此良辰美景,有何委屈?” “逐月当真不介意我的家世背景如何,家中可有良田奴仆,可有成群妻妾?” 苏绝微微皱眉:“那你有妻妾吗?” “家中只有一对老父母。” “那便好。你的家世背景如何,可有良田奴仆,与我有何干系。我想要的,不过是吕兄的一颗赤诚之心罢了。” 吕北微微一惊,刹那眼波似乎明亮了几分,在灯火的映衬下幽幽如漩涡要将她给吸了进去。 苏绝内心里有一阵愧疚,这吕北看来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可惜过了明天,他甚至不会记起有一个逐月。 罢了,今日且全听他的吧。 苏绝施法变出了无数红烛,小小的茅草屋里亮若白昼,就连院子里两侧都布满了蜡烛,延伸出一条小路。远远望去,如繁星点缀于星河,如小舟翩跹于海面,又如百花盛开于草丛。夜风静谧,树影婆娑,天地一片宁静。 没有礼乐,没有宾客,没有宴席。 两个人在院子里对着天地拜了几拜,天地为鉴,冷月作媒,就算是礼成了。 两人相视一笑,苏绝有一刹那的恍惚,不知自己这算是嫁给了吕北还是燕回。那张跟燕回一模一样的脸,让她心头直跳,全身似有一阵细微的战栗穿梭,激起她的心神为之荡漾。 对面那人模样虽是冷峻,可眼底的笑意柔和如春,他低声道:“逐月,你是我的了。” 逐月,你是我的了。 苏绝冲他微微一笑,耳朵一动,低声道:“吕兄,她来了。”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院子里便出现了浅蕴的身影。 风尘仆仆之中,浅蕴却不见丝毫狼狈。一袭水蓝色长裙,水袖轻舞,立于院中。纵使草木荒凉,却难掩其风华高洁。 只听得院里传来声音道:“我乃昆仑山元空座下弟子浅蕴,路经贵宝地上方,见此处仙气甚厚,忍不住下来一探究竟。不知是哪位仙友在此休憩,浅蕴有礼了。” 夜色正浓,茅草屋里,隐有灯火。只见火光明灭之间,从屋内缓缓走出一位长衫男子,那男子身形高大,眼似星河眉如刀,眼底隐有风华。 夜风微微,他立在门口,只隐约瞧见半张俊秀的脸。 一声轻呼,竟是太子殿下。 “浅蕴姑娘。”一声淡漠疏离的声音响起。 而此刻的苏绝化作了蝴蝶栖息在树上,她躲在树叶之上,看着脸色由惊转为喜的浅蕴,心头却笑:这个浅蕴,平日里总说自己法术高超,如今竟连太子的真身都辨不出。不过吕兄装腔作势的本事倒是不小,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像极了太子殿下。 若不是她认识吕北的真身,只怕她也会误以为是太子殿下。 两人寒暄了一阵,吕北引着浅蕴在早已布下的桌椅上落座。 她听到吕北问:“浅蕴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之中?” “殿下有所不知。”浅蕴饮了半杯酒,脸颊慢慢变得绯红,一双美目含羞带怯,“不过多久,殿下便会成为浅蕴的师兄。到时候,殿下可不要觉得浅蕴愚笨,一定要多多指教才是。” “哦?”吕北眉梢一扬,“我只听说昆仑山天尊会在一个月后再挑选一名有资质的弟子,却不知已经定下浅蕴姑娘。” “定下还未必。”浅蕴又是一口,只觉这杯中酒厉害得紧,不过两三倍便是一股酒意直冲脑门。那眼前的人愈发俊秀,如海上明月,如瑶台明珠,如山间松柏,叫人摸不透猜不明。她轻轻笑了,“不过,我知道天尊的第一关是什么。我父王父王当年曾破过那阵,表面看起来很难,其实只需要一点点我蓬莱岛的东西便可。” 吕北那双纤长的手轻拂过杯盏,不动声色道:“天尊设下的关卡,只怕不会那么轻易被人破了去。” “你不相信?”浅蕴双眼迷离,酒气十足,却仍然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若我现在告诉你,岂非没了什么悬念。若殿下想知道,比试那天来观战不就好了?” 吕北不言,低垂眼波,浅饮了一口。 突然,一双细长白皙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迎上浅蕴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听得她迷糊道:“殿下,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浅蕴了?” “我该记得你吗?” “呵呵,也是,你是天庭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又怎会记得千年前在东荒山上救过的一条小狐狸呢?这千年来,我从不曾忘记过你的模样,我甚至还记得你当时特别温柔的问我是不是迷路了。然而现在想来,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浅蕴脸上带着苦涩的笑,一双眼睛亮若繁星,“殿下啊,这世上谁人能真正懂你?你身边那个的哑巴侍女吗?” 正文 第76章 皓月为媒2 注意到吕北眼色微微一变,浅蕴微微一愣,语气愈发急切,似乎想要求证一般,“殿下,您是天族太子,未来天下万物的王。而逐月不过是一个凡人,你若对她动了一丝凡心,可是要受天谴的!” 吕北抬起眸来,一双眼睛沉得可怕,幽幽的盯着来人,四下里突然就冷了下来。 半晌,吕北却轻轻笑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脸上带着无波无喜的笑,“浅蕴姑娘,这酒烈得很,你醉了。” “殿下以为浅蕴是在玩笑吗?纵使殿下不喜这些实话,我也要说。难道殿下忘了当初的上神七蛮吗,为了一个女人发狂成魔,最终沦落到被众神镇压在无量山下。天帝是何许人也,断断容不下第二个七蛮!到时候,纵然殿下如今受尽宠爱,一旦触怒圣心,眼下一切都会不复存在!” 吕北眼眸一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突然迸发出了万千寒意,如万千流失落在浅蕴身上。浅蕴微微一颤,身子却已是一软,才醒悟过来。眼前的人乃是威风凛凛的太子殿下! 那是不过千岁就领兵征战的皎皎灵杰,是一出生便享四海朝拜的天庭太子,更是年纪轻轻便飞身上仙的天之骄子! 这世间,唯有一个燕回,唯有一个太子殿下。 可为何往日里温声细语的殿下,如今却阴鹜至极,那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杀意她分明看得清楚! 夜风轻拂,树叶微动,一只黄色的蝴蝶轻轻落在了吕北骨节分明的手上。 空气里静了半晌,浅蕴原本以为太子殿下震怒之下必会惩治与她。抬眸却见那人眉眼之中,隐约有淡如烟雾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在手上的蝴蝶,修长玉白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它的翅膀。 而那蝴蝶似乎一点都不怕人,反而安安静静的停在他的手上。 那场景着实有些怪异。 不多一会儿,那蝴蝶翩跹而飞,消失在夜空之中。 那人的声音沉沉在头顶响起,“浅蕴,今日本王心情不错,暂且宽恕你的无礼。此番不是给你的面子,而是看在已故去的上神慕安公主面上。若还有下次,便再也无情可讲,我说的你可明白?” 浅蕴四肢百骸都没了力气,一软,彻底放松了下来,人也直直栽倒在桌上。 苏绝却已经在茅草屋后院。 她刚才趁浅蕴意乱情迷之间,偷偷换下了她腰间的法器。而浅蕴只顾和吕北争论,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 如今她只需要将那丹药取出来放在自己的法器中,再将浅蕴的法器归还,一招偷梁换柱,就算浅蕴知道又如何? 苏绝心情大好,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却注意到门边一闪而过的身影,苏绝转过头去,刚好迎面撞上了吕北。 黑暗之中,一声轻唤。 “逐月。” “吕兄。” “丹药可拿到了?” “嗯。” 空气里一静,静得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吕北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格外清晰:“你既然已经拿到了,我就将这丹药送给你作为聘礼吧。” 苏绝一怔,“你不是一直想要这颗丹药吗?那蛇妖已经有千年道行,化作的丹药服用之后能让人法力大增,甚至长生不老” 修长的手轻放在她的唇上,那温热的触感激起她一阵战栗。男子好闻的气息包围着她,叫她突然没了力气。对面那人上前一步,月色刚好落在他半张脸上,似燕回的眸子,似吕北的眉目,她的变身术在慢慢消退,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吕北还是燕回。 心脏突然就停跳了几拍。 “逐月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会拒绝。” 苏绝的脸通红,亏得是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可是她的心跳那么快,快到会让对方听见自己的狼狈失措。 这哪儿是什么江湖剑客,这般会甜言蜜语,只怕是自幼活在花丛之中。 “我没有说过我想要。” “逐月的眼睛告诉我了。” “嗯——”拉长的尾音,苏绝的声音柔得快要消散在空气之中,“我还告诉你什么了?” “逐月的眼睛还告诉我,你想利用我偷走你师姐的丹药,然后再消失不见。对吗?” 苏绝一时愕然,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既然他知道,为何又要陪她演这出戏码? “逐月,你真是我遇见过的最没有良心的丫头,真想把你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色的。”温热的手指覆在苏绝胸口,那温柔的语调不像是兴师问罪,倒更像是宠溺。 仿若她的一切,不过是几岁孩童的胡闹。 苏绝神色倒是坦然了,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狼狈羞耻,反而微微一笑,“吕兄,我利用你偷丹药,你一开始又何尝不是利用我抓蛇妖。咱们半斤八两,心甘情愿,谁也怨不得谁。” 手上一紧,吕北扼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她整个人离吕北只有几毫米的距离,近得都能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香气。 那人眼底里已没有了笑意,一双眸子黑得吓人,偏偏声音温和如春,叫人惶恐不安:“逐月,我们天地为鉴,明月为证,拜过了天地。你便是我的妻。你现在翻脸不认账,是要逆天而为吗?你可知,欺骗上天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谁说我不认账了?”苏绝凑近了些,眼底笑意更甚。 轻触到吕北的唇,温热而绵软。细风绵绵,月色凄冷,少女始终唇边带笑,面颊绯红,轻覆在吕北的唇瓣之上。 然后,“扑通”一声,吕北的身影倒下。 苏绝蹲下身,确认了吕北气息后,才拍拍手站起身来。 哀叹一声,“吕兄啊,对不住了。我实在是个又阴险又狡诈的女子,当真配不上你的真情实意。明日一早,你会忘了这一切,忘了我。这才是对你最好的。” 少女盯着吕北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的手轻轻覆上自己的脸,自嘲的笑笑,声音低得像是随时要消散在空气之中,“我这样的面貌只怕你瞧见了,定会退避三舍” 苏绝伸手拈了个诀,将吕北放在了床上,又小心的给他盖上了被子。在床边坐了约莫一刻钟,苏绝起身,再也不回头的离开了茅屋。 苏绝离开过后不多久,床上的吕北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冷透亮的眼望着苏绝远去的方向,竟无丝毫的狼狈和愤怒,反而平静的让人害怕。 逐月这丫头,倒是心狠得紧。 自己之前的担心,真是多余。 吕北缓步走出茅屋,望了望在桌上酣睡的浅蕴。衣袖微动,他伸出手去,挥挥衣袖便将那仙障破开。随后,眼前的景物不断变化,草屋消失不见,庭院化作云烟,无数桃树纷纷而立,静立无声,延绵成一片桃林。 十里芳菲,不见其踪。 再回首,灼灼桃林之下,哪里还有吕北的半分身影。 不过化作了一个巴掌大的纸人,燃烧成灰。 正文 第77章 不应妄想1 入了秋,日头更好,暖洋洋的。空灵殿上冷清得很,就连阳光都肆无忌惮的照亮整个屋子,反而显得越发凄冷。 庭院里的槐树之下,有一白色身影。那人姿态如竹一般挺拔,乌发如墨,白袍如雪,石桌上的手指纤长白皙,玉石做的白子落在棋盘之上,发出“叮”一声清脆的声响。 棋盘之上,白子黑子杀得不可开交,相互交扼,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人眉头微皱,陷入神思。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偏门之处走来一黑色身影,疾步而来抱拳立于那人跟前。 “殿下。奴婢刚才瞧见有一朵红色祥云飞进了天尊的殿内,想必是逐月姑娘回来了。” 低咳几声,那人面色微微泛红,衬得那双漂亮的眼睛如同耀眼的黑曜石般璀璨。 青染担忧道:“殿下身上的伤可无妨?是否要唤圣医来看看?” “不用担心,我无大碍。算算时间,逐月也该回来了。” “姑娘此去半月,也不知是否降服了那蛇妖。不过卑职想着,既是姑娘先于浅蕴姑娘回来,带来的必定是好消息。” 燕回眼波低垂,面色不惊不喜,只是说道:“逐月自然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殿下似乎对逐月很有信心。” “逐月这个丫头,聪明,也沉得住气,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若是有贵人相助,她的前途不可限量。” 青染微微一怔,印象里,这还是太子殿下第一次这样称赞一位女子。他轻轻一笑,“殿下这样说,倒是让青染有些嫉妒了。” “哦?为何。” “殿下也许自己都没有察觉,您对逐月姑娘与常人不同。就连这昆仑山的低阶弟子们都在开始议论,这逐月找了个好靠山,只怕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黑子重重落在棋盘之上,发出“呯”一声。 燕回从棋盘中抬起头,眸子里隐含锋芒,语气却是漫不经心:“青染你何时也会听信这些流言了?” “卑职自然知晓殿下是因为看逐月姑娘身世可怜才格外垂青了些。可是到底仙凡有别,若是被有心人传到了帝君耳里,只怕会给逐月姑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燕回的手顿在半空之中,只淡淡一瞥青染,说道:“只要青染君不说,帝君和华阴娘娘又怎会知道昆仑山的事。” 青染大骇,僵硬片刻,瞬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恕罪,卑职只是” “我都知道,你不用多做解释。华阴娘娘一向对我诸多关怀,此次来昆仑山,我只带你一人,娘娘必定是不放心的。倒是我这个做儿子的疏忽了。” 青染叩首在地面,不敢发一言。 “罢了,你且回去告诉娘娘,就说我在昆仑山一切安好。”燕回收回视线,眼波低垂,视线有些飘忽。“至于逐月她不过是卑贱的凡人之身,我可怜她孤苦无依,便多了几分关照。若她当真引起了帝君和娘娘的误会,我自将她处置了,以表我的立场和决心。” 青染头伏得更低,“卑职明白了。” 话音刚落,那浓郁的槐树之上,突然微微一动,落下了一片略微枯黄的叶子,飘飘荡荡的落在棋盘之上,宛若浮萍落于海面。燕回伸手拂去了叶子,却没看到枝头上一只黄色蝴蝶翩跹而去。 不知飞了多久,苏绝感觉精疲力尽了,一个坠落化成了人形。 面纱浮动,隐约只瞧见自己竟已经到了斒斓岛的门口。这里是一片草丛,凉亭后便是岛。入了秋,日头却是更足,照得那河波光粼粼,叫人睁不开眼。 苏绝四肢百骸都没了力气,一下跌坐在地上。 她才猛然惊觉,自己手心里竟全是汗水。 不知为何,她呆了半晌,唇边却莫名浮起一丝凄苦的笑。 早知如此,她便不会为了给他一个惊喜而化作了蝴蝶停息在他门前的槐树之上。早知如此,自己不会这般心心念念的想要留在昆仑山。那样风华绝代的人,又怎会看得起她一个奴婢。 原来自己在他心底,不过是个卑贱的凡人。她以前总以为,燕回对她是不一样的。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以前在百花谷里,所有人都这样嘲笑她。她从来也不在乎,可如今,为何从燕回嘴里说出的那几个字竟如此伤人。 竟让她三魂都丢了两魄。 苏绝苏绝啊,经历了百花谷的事情,为何你还会如此愚蠢。竟在同一个人身上跌倒两次,那燕回有什么好,竟让你迷了心窍,差点相信了他。 正文 第78章 不应妄想2 而此刻的空灵殿里,一如既往的冷清。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炷香时间,棋盘上的黑子白子交错,厮杀激烈。可若细看,便知下棋之人的招数狗尾续貂,越发没有了耐心。那白子连连失利,黑子也势态颓废,昭示着下棋者的不耐。 日头越发毒了,就连杯中的茶水也快冷了。 立在一侧的小丫头有些手足无措,明明殿下只是静坐在那里,可是敏感如她,却已经感觉到殿下的不耐烦。 她只是临时来顶替那个逐月姑娘,听门房说,太子殿下是个极好相处的人。这半月里,殿下确实亲和有礼,从不为难下属。可今日太子殿下自从青染走后,似乎有心事一般,始终心不在焉。 于是,她越发小心翼翼了。 上前添茶的时候,听见那声音突然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丫头惊得手一抖,赶忙跪下去低下头去,恭顺答道:“回殿下,此刻快午时了。” 燕回瞧着那倾洒出来的茶水,眉头一皱,问道:“你很怕我吗。” “奴婢奴婢”那小丫头也不知殿下是怎么了,更不知如何回答,急得满头是汗,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幸得那声音没了耐心,道:“下去吧。” 那小丫头如临大赦一般,放下茶壶便走了出去。 燕回突然想起那个如影随形的女子。 带着面纱,沉默不语,一双眼睛从来都是不避不让,傲气灵动得像是深山里的小狐狸。她似乎从来不怕他,每次嘴上说着貌似忠厚的话,可那眼睛滴溜溜的直转,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一肚子的坏水。 他有些烦躁不堪,他都这般放纵她了,为何她已经回到了昆仑山,却不主动过来。 一直,到了晚上。 妙龄和丰仪都来看苏绝,苏绝本来想做饭,可奈何在百花谷里呆了几百年,什么都没学会。以至于,生个火都生不起来。 倒是妙龄看不下去了,两个人一人做饭,一人生火,不出半个时辰便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念青长大了许多,似乎瘦了点,抱着她就不松手,一个劲儿的问她去了哪里。 苏绝和念青讲起自己下山抓蛇妖的事情,吓得念青直往她怀里钻。苏绝怀里抱着念青软软的小身子,心情平复了许多。 其实细想起来,燕回也不曾亏欠过自己什么。更何况他说的也是事实,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而她现在只是一个凡人。她能留在空灵殿,已是格外开恩,自己怎能奢望其他。 可是苏绝心里总觉得,燕回跟旁人是不一样的。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她只觉心头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五脏六腑,叫她整个人恍恍惚惚。 “娘亲,娘亲!”一声稚嫩的童声将她唤了回来,念青不满的嘟嘴,“娘亲你又走神啦!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苏绝抱歉的笑笑,却听见妙龄问:“你说那吕北竟能和浅蕴以及那蛇妖缠斗许久?” 苏绝点头,“我也纳闷这点。按理说,浅蕴和那蛇妖都有千年的道行,吕北不过一个江湖剑客,怎会有如此高深的法力。” “这样厉害的凡人,我倒不曾听说过。”妙龄微微皱眉,“除非他并不是剑客,而是其他妖物幻化成人形的。” “不可能,他身上并无妖气,而且这一路上他一直对我多加照拂,并不曾做出什么对我不利之事。” “那倒是奇怪了。”丰仪饮下半口酒,办开玩笑道,“莫不是他看上了逐月你。” 苏绝一惊,面色微微发红,急忙道:“怎么可能。我这般模样,他见了我唯恐躲避不及,怎会对我另眼相待。丰仪兄想多了。” 苏绝没有将她和吕北成亲的事情告诉两人,不知为何,她有些心虚内疚。这件事,毕竟是自己对不起吕北。不仅利用他骗了浅蕴,还抹去了他的记忆。 丰仪却认真道:“逐月不可妄自菲薄。在我看来,你比昆仑山的许多女子都要漂亮。许多人空有皮囊,却内里空空,十足的呆头鹅,哪儿有逐月这般有趣。” 妙龄敲了敲桌子,“谁说女子容貌不重要了。逐月你放心,我已经查过古书了,你这脸并不是无药可医。我听闻只要有适合你的人皮,就能剥了下来贴合在你的脸上,以你的灵气滋养,久而久之便会成为你的一部分。只是不知你以前长哪般模样,若是你以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倒是十分可惜了。” 苏绝赶忙道:“我也是随口说说而已。我以前的模样,顶多算是清秀吧。若是能让我这张脸不那么吓人,也是极好的。” 正文 第79章 不应妄想3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妙龄只得赶忙转移话题:“这件事情我们可以多留意一些。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其他事。我听说浅蕴下午回来就直奔空灵殿。半路上被元清师父拦下关了禁闭。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半分消息。逐月,你要小心了。你偷走了她的丹药,依着浅蕴的脾气,只怕再无和解的可能。下次若再遇见了,你千万不能手下留情,明白吗?” 面纱之下苏绝的脸色凝重,妙龄说的她又何曾不知。 只是左右都是死,她别无选择。 妙龄说道:“不过好在逐月机灵,先浅蕴一步回了昆仑山。既然天尊都开口了,那么下个月你便能和我们一起参加天尊的比试。” 苏绝道:“也不知我彻底得罪了浅蕴才换来的机会,到底值不值得。若是此番我还不能拜入天尊门下,只怕我日后在昆仑山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逐月不必担心。”丰仪微微一笑,神色淡然,让人心安。“我与妙龄都已经拜入昆仑山门下,做天尊的弟子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到时候,我们两个自然会全力相助于你。” 苏绝微微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两人,“我逐月此生得此挚友,死而无憾。” “谁允许你死了?”妙龄敲了敲她的头,“呸呸呸,你个乌鸦嘴。” “娘亲别怕,乌婆婆说我慧根很深,说不定能给青儿找个师父。以后我也去练习法术,不会再让坏人欺负你的。”念青鼓着腮帮子,捏着拳头气呼呼说道,模样甚是可爱。 “念青真乖,知道要保护娘亲了。”丰仪笑眯眯的摸着念青的脑袋,“但是一定要记得,有危险一定要先躲得远远的,然后再想办法救娘亲知道吗?” “嗯!青儿会的。青儿长大了,会保护娘亲,还有妙龄姨姨,还有丰仪叔叔。”念青重重的点头,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笑了众人。 突然,念青拍了拍桌子,胖乎乎的手指指着窗外大叫道:“漂亮叔叔来了!漂亮叔叔来了!” 说罢,念青自己爬下了凳子,飞快的跑到了门前的大树后。 燕回回过神来的瞬间,已经被一个小小的身体抱住了腿。一张胖乎乎的脸往他身上蹭了蹭,奇妙般的触感,让他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伤到了眼前的小人儿。 “漂亮叔叔,你是来看我的吗?”念青仰起头,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像是月牙一般。她继续奶声奶气说道,“漂亮叔叔,你为什么躲在树后呀。” 燕回低咳了两声,蹲下身来轻声说道:“念青,你帮叔叔一个忙好不好?” 念青好奇的眨巴眼睛,却听见漂亮叔叔继续说道:“你看见我的事不可以告诉你娘亲,好不好?” 念青唉声叹气,“为什么呀。” “叔叔下次再告诉你好不好。你先答应叔叔。” “哎,好吧好吧。你们大人真麻烦。” 背后传来阵阵脚步声,苏绝追上了念青。燕回冲念青微微眨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人化作烟雾消散在原地。 念青惊得捂住嘴巴,这个漂亮叔叔好厉害呀。 苏绝抱起念青,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树后,“念青,你看见太子殿下了吗?” 念青急忙背过去身,不去看娘亲的眼睛,奶声奶气说道:“念青什么都没看见念青什么都没看见” 话说完,小身子便哒哒哒的跑回了屋,活像见了鬼一样。 这个念青! 入了夜,念青早早的睡着了。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见了燕回的缘故,睡梦中都在念着漂亮叔叔这几个字。 苏绝同妙龄他们喝了些酒,那酒是妙龄从桃花岛上带来的千里飘香。据说是桃花岛主人亲手所酿,芳香扑鼻,令人沉醉。不过几杯,酒劲儿上头,面颊发烫,烧得她浑身都热得厉害。 左右翻来覆去睡不着,苏绝干脆起身。 夜里的昆仑山格外安静,豆大的星子在天空中闪烁,月色凄凄,银辉如雾。雪白素衣,飞身至房顶之上,她盘腿而坐,衣袂翻飞,长发飘扬,玉手中多出的一柄玉笛,在月色下显得通透无比。 一曲《广陵散》缠绵悱恻,在她手下幻化成凄美的曲调,欲风而行,飘过层层叠叠的树木和静谧无息的河水,响彻在山间之中。 她白衣皎洁,与身后顶空的圆月交相辉映。银辉散落在她肩头,衬得她的墨发带着浅浅的银色。她的脸处在一片阴影之中,远远只瞧见那白衣乌发。 笛声却陡然一顿。 玉笛如刀剑出鞘一般从她手中而出,带着凌厉的杀气破空而出,直直的向那树后射去。 正文 第80章 再现容貌1 劲道一偏,那玉笛狠狠撞在树干上。一声沉闷的“咚”声,瞬间树叶沙沙,纷纷落下,如同下起了雨。那树后走出一人,那男子身形高大,面容俊朗,一身青衣布衫,低沉却华丽,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面色沉静,似乎并没有偷窥被人抓包的狼狈。 他手里拿着的,却是苏绝刚才投过来的玉笛。 苏绝看清来人的面貌,大惊失色。她本想出来透透气,没有带斗笠,如今这张溃烂狰狞的脸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被他瞧了去。 心中涌起难言的狼狈和不堪,苏绝赶忙以宽大的衣袖遮面,冲他遥遥行了礼,“太子殿下。” 燕回一个展翅,身影一闪,已经轻轻落在了屋顶之上。 “别过来!!”苏绝陡然升高的语调让燕回略略一惊,她连连后退几步,身子趔趄险些掉下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绝赶忙压低了声,“太子殿下,逐月不曾梳洗,形容狼狈,恐污了殿下的眼。” 燕回眉头微微一皱,似有一丝不耐,步子却没再进一步。 苏绝又问道:“太子殿下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我”燕回眉头紧锁,竟第一次欲言又止。他别过头去,道:“我半夜起来口渴,想找平日里你用来泡茶的茶叶。” 就为了这事?堂堂太子殿下竟大半夜不睡跑到下人们居住的斒斓岛里来? 竟还躲在树后偷听? 苏绝已经无心去想,只是答道:“殿下书房里的梨木书架上第二个暗格便是。” 一阵沉默,月色凄凄,落在屋顶之上。 苏绝问道:“殿下还有事儿吗?” 这番驱赶的话,饶是修养良好的燕回也沉了脸。他今日心情烦闷了一天,竟神不知鬼不觉到了此处。一曲笛音让他驻足许久,却不料被逐月识破。 “我若要走,自然会走。斒斓岛的景色比空灵殿好上许多,本王偏要在你这屋顶赏月。” 苏绝一愣,这燕回发什么疯,大半夜的跑过来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若不是她听到早上那一番话,只怕又会自作多情。 “殿下当然可以在这里赏月。这四海八荒,将来都是您的,你愿意去哪儿就能去哪儿。”苏绝心中无名火蹭蹭蹭的就冒上来,转身就要走,却觉手臂一紧,原来竟是燕回已欺身到了面前。 苏绝一惊,慌忙将衣袖置于两人面前。疾声训斥道:“你做什么?!”燕回那张俊朗飘逸的脸,刚好被衣袖遮住,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隔着锦布,男子身上淡淡的木兰香气传来,叫人目眩神迷。 燕回低低的笑了,“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火气。可是丰仪又招你了?” “太子殿下诸事繁忙,小女子的事情就不劳烦殿下挂心了。这般更深露重,殿下请快些回去吧。” “我说了,我今夜偏要在你屋顶赏月。” 苏绝气结,这燕回明知自己模样丑陋,却迟迟不肯离开,任凭自己这般狼狈。当真要这样戏耍她吗? 苏绝心中涌起难言的委屈和气愤,却只是低声道:“那请殿下自便,逐月告退了。” 她转身低着头,头发披散下来,生怕模样被他看见。 “逐月。”一声沉沉的呼喊,却带着不容忽略的命令,让人无法抗拒,“转过头来。” 空气安静了半晌,树叶沙沙,静谧而动听。 苏绝的声音带着一丝凄然,轻轻敲打在燕回心上。 “太子殿下,你明知我面貌丑陋,何必这般戏弄与我。” 燕回一愣,眉头紧锁成川,声音微微有些惊愕:“我——何时戏弄过你?” 苏绝沉默了半晌,始终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薄唇轻启,声音平静,“逐月只是卑贱的凡人之身,因为身世凄苦,得殿下垂帘,才在昆仑山里有了一处栖身之所。但是逐月有自知之明,绝对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还请殿下放心。”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燕回耐着性子,可眼底已然有一抹怒气,“可是在昆仑山里听到了什么流言。难道你也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吗?” “殿下身份高贵,自然不会有人对您说三道四。可逐月身份卑贱,不得不在乎。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逐月一马。” 燕回的眼睛慢慢的沉了下去,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寒气逼人,亮若冷月。 “若我不肯放过你呢,你又能如何。” “你!”苏绝终于怒火中烧,这个燕回真是软硬不吃,非要将她逼成众矢之的才开心吗?既然不会喜欢她,又来招惹她,还背地贬低轻视她,这样的男人,真是可恶! 正文 第81章 再现容貌2 “太子殿下,逐月已经成亲了,您这样对待一个已经成亲的女子,就不怕其他人议论说您与我有私情,有损您的清誉吗?” 燕回一双眼睛似笑非笑,让人有些背脊发寒,他手上的劲儿大了些,拽得苏绝胳膊生疼。他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哦,是吗?我竟不知,逐月何时成了亲。” “逐月夫婿名唤吕北,是个江湖剑客。逐月四年前和夫婿走散,所以才到了这昆仑山。我和夫君感情甚好,情深意重,自然是要在昆仑山等他来接我和念青回家的。” “哦,是吗?”燕回微微挑眉,却并不生气,反而面色稍霁。“那念青也是你和你夫君所生?” “那是自然。虽然我朝民风开放,女子再嫁也并不是难事。只是逐月和夫君感情深厚,还请殿下自重。” 燕回一双幽黑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她始终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他虽从不曾见过她的真实面貌,却也听说那面纱底下是一张狰狞满是伤疤的脸。 他眼波低垂,犹如静谧深海,叫人捉摸不透。 长长的一声叹息迅速消散在风中,男子的声音格外低沉,“逐月,我从不曾轻视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你记住了吗?” 苏绝身子一僵,内心却泛起滔天巨浪。 他如今这般诚恳,仿若早上在空灵殿里说出那番轻薄言语的人不是他。她一时真想问个清楚。 刚转身,却见眼前一黑,星子一闪,苏绝整个人眼看便要直直的滚落下屋顶。燕回眼疾手快,瞬间将她拦腰抱住。 月色之下,拨开那如乌玉般的长发,清晰可见苏绝完整的容貌。 燕回还是微微一怔,苏绝的脸上,竟全是溃烂之后长成的伤疤,伤疤一直延伸到脖颈处,完全无法辨认这是一张人脸。这分明是被人活活剥了脸皮。 当时的逐月,该是多么绝望和害怕。 不知为何,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落在了苏绝的脸上。 空气静谧而低沉,星子闪烁,却听见那人低叹一声,声音轻得如同在自言自语:“逐月,以后不会了。” 苏绝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醒来时她头疼欲裂,浑身酸软,倒像是与人大战了三百回合。 这是怎么了。 脑子渐渐清晰,她想起昨夜和丰仪他们饮了酒,然后半夜 燕回! 苏绝一惊,自己昨夜不是和燕回在屋顶聊天吗?后来怎么就到了床上难道是燕回抱自己下来的? 苏绝怎么也回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晕倒的,还是说,昨夜自己喝醉了,房顶上的一切不过南柯一梦? 这个可能性倒是比较大。 燕回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出现在斒斓岛里。又怎么可能半夜前来找她?妙龄的酒果然厉害,不过几杯,自己竟然不省人事。 苏绝起身,青铜镜闪过她曼妙的身影,那身子一顿,随即又缓缓后退。 青铜镜的里没有带斗笠,长发披散,咋一看像是女鬼。不过那女子的脸不再全是伤疤,秀丽的眉,清冷的眼,小巧如樱的嘴,粉嫩的双颊宛若新生。 苏绝瞪大了眼,眉头紧锁,目光震惊。 快步走得更近,苏绝脸上的震惊之色越发浓了,自己的脸竟竟好了,且完全看不出来从前的痕迹。 丰仪曾说,自己的脸要医治不是没有办法,只需要找一个跟她命格相契合的人,然后将那人的脸换到自己脸上,再长年累月以灵气滋养,这张脸便会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可命格相契合的人难以寻找,更何况要剥下对方的脸,苏绝自然是万万不肯的。 这张虽然比不得从前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可却保留了苏绝的眼睛,清冷绝美,平凡秀气的五官并不惹眼,唯有一双属于苏绝的眼睛可以窥见之前的貌美。 苏绝整个人微微发抖,她的心扑通扑通似乎要跳出喉咙,一阵难以言喻的喜悦包围着她。喜悦过后,苏绝脑子里迅速闪过昨夜的画面。 莫非是燕回? 再也不等了,苏绝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飞向空灵殿里。 清晨的空灵殿里,阳光四溢,却万籁俱寂。门口那棵槐树静谧无语,长廊之上满目都是鲜红的木芙蓉,在晨风中盈盈飞跃。昆仑山晨钟暮鼓,早钟敲响,沉静悠远,传播百里。 苏绝急切的身影穿梭在空灵殿里,却没有看见燕回的身影。 她想起燕回早上偶尔也会去灵鹫岛上指导其他弟子们学习,一个闪身,她便消失在了空灵殿里。 燕回果然在灵鹫岛里。 正文 第82章 再现容貌3 灵鹫岛上有一处面朝大海的宽阔空地,往日弟子们便在这里练习踏海c飞空c入水c离神等法术。 今日这里昆仑山弟子众多,他们苦练法术,准备应对下个月天尊的考试。整个昆仑山,也当属这里最是热闹了。 苏绝远远地躲在树后,瞧见了燕回。 人群之中,燕回一袭青色锦袍,腰间碧玉腰带缠绕,说不尽的风华。即使在人堆之中,他也如皎皎明月,无人能与之争辉。 这才是九重天上的太子殿下啊。 苏绝莫名有些自卑起来,似近乡情怯一般。她衣袖一拂,斗笠便已戴在身上。 燕回的身影一闪,一一略过正在练习的师弟师妹们,他一个人转身去往了别处。苏绝见他神色恹恹,似乎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快步跟了上去。 只见燕回到了一处僻静之处,他开始步子还稳,走出了人群视线之后,身子摇摇欲坠,竟需要扶在树干之上才能站稳。几声剧烈的咳嗽如重锤敲打在苏绝心上,那人脸色发红,弯着腰,似乎要将肝肺都咳了出来。 燕回是怎么了? 苏绝只怕昨天的事后,见了面十分尴尬,犹豫间青染却已经到了燕回身边。 只见青染给他拿了药,燕回脸色稍稍回暖,两个人低语着说些什么。看唇形,似乎提到了她的名字。 一时好奇,苏绝恨不得立刻到他们身边,她凑得更近了些,却觉肩膀一沉,回头却看见一张不怀好意的脸。 正是元清师父手底下的几个弟子,领头的是三师姐凝霜,她身后跟着几个师妹,浅蕴却不在其中。 “小哑巴,躲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苏绝冲她行了行礼,“凝霜姑娘。” “听说你会说话了,还当真不假。莫非你以前是装的,为了得到殿下同情,好留在殿下身边?” 苏绝挂念着燕回,更何况,这几个人一直以来便跟她过不去,她已经得罪了浅蕴,眼前这些人跟浅蕴交好,只怕不会轻饶了她。 苏绝已是十分不耐,连跟他们虚与委蛇的功夫都没了,她微微一笑道:“我以为这昆仑山里只有浅蕴姑娘才对殿下情根深种,倒没看出来凝霜姑娘也是如此。” 凝霜扬眉怒道:“你个小哑巴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喜欢太子殿下了?” “哦原来凝霜姑娘不喜欢太子殿下啊?莫非是嫌弃太子殿下配不上你?” “你胡说!我”凝霜怒从中来,“我对太子殿下只有敬仰和尊敬,哪里来的男女之情。你当人人都是浅蕴吗?” “浅蕴姑娘身份高贵,可不是你我想当就能当的。也要看有没有这样的福气啊。” “你!”凝霜身份卑微,一向有些自卑,如今被苏绝说破,心头怒火更甚,却听得她身后一圆头圆脑的师妹说道,“师姐,跟她啰嗦什么。这个小哑巴害得浅蕴师姐关了禁闭,咱们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为浅蕴师姐出一口气。” 苏绝也不生气,“你们想要教训我也可以啊。不过现在元空师父也在后边,我听闻元空师父为人正直,从不护短。若是他知道你们私下动刑,不知会怎么处置你们呢?你们为了浅蕴出头,可是浅蕴会为你们得罪元空师父吗?浅蕴身为公主,犯了错可不会像你们一样受重罚,我劝各位不如安安静静的回去,就别做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凝霜冷冷一哼,“你这哑巴,倒是伶牙俐齿。听说你抢了浅蕴师妹的丹药,抢先一步回了昆仑山,这以后还说不定是我们的师叔呢。不过就是浅蕴师妹现在怒火中烧,恨不得把你卸了八块喂了野狗,你再巧舌如簧,也得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苏绝笑眯眯道:“谢谢凝霜姐姐提醒。” 凝霜带着人离开,苏绝脸上笑意不变,目光微冷,盯着她们远去。 终于,她脸上的笑意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禁闭不过一个月左右,浅蕴一出关定会找她的麻烦。若自己此次不能成为天尊的徒弟,等待她的便是魂飞魄散。 她有些后悔了,自己是否太过急功近利了,竟不惜与浅蕴为敌,更是辜负了吕北。 吕北苏绝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脑海中回想起那晚唇齿相依的画面,脸一红,心跳竟无端端快了几分。 苏绝转过身,慌不择路,“呯”一声撞到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她扶了扶歪掉的斗笠,却听见一道沉沉的声音:“你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苏绝抬头,却见来人正是太子殿下。他的下巴微微发红了,显然是她刚才太大力了。 正文 第83章 互相试探1 “奴婢好端端的走着,是殿下自己非要站到路中央。”苏绝虽然毫发无伤,语气却不甘示弱,“太子殿下离逐月这么近,是在偷听我与凝霜姑娘说话吗?您现在是恼羞成怒了?” “越发没规矩。”燕回盯着她看了一秒,面纱轻动,底下那人面容并不真切。燕回目光移开,问道:“你又得罪她们了?” 苏绝扬眉,压住怒气道:“殿下说这话好生偏薄,明明是她们欺负我,怎么到了殿下嘴里就变成我得罪她们了?” “那她们欺负到你了吗?” 苏绝点头,“当然,难道只有身体上的伤才算伤吗?她们害我心情不痛快,喝不下茶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算不算欺负?” 燕回眉毛一扬,眼底似乎有淡淡的笑意,他皮肤在太阳下显得有些苍白,笑起来时那眸子亮晶晶的,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柔和。 “我看你现在精神很好,就像是房阿婆养的大黄。” 苏绝愣了一下,随即怒道:“你竟然说我像狗?!” 燕回眼波低垂,眉眼微漾,柔和如春风,却突的眉目微冷,“你昨日为何不来向我请安。” 苏绝闷声不语,想起昨日在空灵殿的一幕,心里又是老大的不痛快。 她暗暗纳闷,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又担心他的病情,一会儿又伤心他的无情,一会儿又委屈他的疏离。这种感情如同淡淡的迷雾覆在心头,叫她看不清楚。 “逐月,回答我。” 苏绝低着脑袋,声音低得像是随时都会飘散在空气之中,“我去了。” “你去了?为何我昨日没有见到你。” “我去的时候你在和青染说话,没有注意到我。” 燕回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底的光瞬间沉了下去:“逐月,你听到了什么?” 面纱下的人微微一笑,声音平静,“逐月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想过高攀殿下。殿下用不着如避瘟神一样躲着我。如果殿下当真害怕跟逐月有所牵扯,大不了以后逐月不在您跟前伺候罢了!” 说罢这话,苏绝转身就要走。 刚走两步,衣袖却被拽住。那人力气极大,一个转身便到了他胸前。她身高不过刚到他的下巴处,男子好闻的香气瞬间萦绕在鼻尖,不知为何,苏绝突然不敢动了,就这么僵硬着。 男子低低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奈,“逐月,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什么做的,怎的这般不开窍。” 这句话好像吕北也说过。 苏绝心头突然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却很快忽视了。怎么可能那些天他应该被关在无量山里,怎么可能跟自己一起下山。 自己真是糊涂了,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名号响彻四海八荒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 “我的母妃华阴娘娘一向恪守天规,若她知道我身边多了一个凡人做奴婢,必然会生气。” 苏绝一怔,却没料到是这样。 “青染是你母妃派来照顾你的?” 燕回淡淡一笑,“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监视吧。” 苏绝一惊,“你的母妃为何要监视你?” “她只是我的养母。我的生母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后来天君便让在华阴娘娘膝下长大。华阴娘娘生有一子,比我小一些,天资聪颖无以伦比。她爱极了他,也防备着我。我送过去的东西,她一样也不敢用,生怕我会害了她的孩子。即使我现在已经远在昆仑山。” 苏绝一时无言,她只当他是高高在上的神,却不料也有喜怒哀乐。 自幼没了母亲,父亲还是天君,就连身边也没有真正值得信任的人。怪不得他眼底总是有一层淡淡的疏离,好似遥坐山巅,看穿生死。 苏绝赶忙转移话题道:“你昨天一直在等我?” 说完这话,她便有些后悔了,怎么是这句。 “我等了你一天,你不来找我,我只好去找你。” “昨夜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 苏绝只觉微风轻拂,吹得人心痒痒的,他说话的语气那般温柔,如三月柳絮轻轻落在肩头。她有些手足无措了,问道:“你深夜来寻我,可是有要紧的事?” “没事便不能来找你了吗?” “可以,但是深更半夜来找我,难免叫人多想。”苏绝透过薄薄的面纱去看那人的脸,但见那人眸子清澈,眼底含笑,叫人看了十分舒展。 他突的微微动了一步,离她更近了。 苏绝没来由的心发慌,直觉便要往后退。 “逐月,你会多想吗?” 正文 第84章 相互试探2 苏绝以手抵挡,横在两人中间,嬉皮笑脸道:“自然会多想。我会想着是不是逐月的魅力太大,让殿下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竟舍得这尊贵之躯,半夜寻了我的屋顶而来。” 一声轻笑,半晌,那人轻道:“逐月终于开窍了。” “啊?”苏绝一惊,脱口而出问道,“殿下,你喜欢逐月?” “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 “喜欢也不怎么样,不喜欢也不怎么样。不过我要提醒殿下,喜欢逐月的人太多了,殿下只怕要错付了痴心。” “本王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燕回低低一笑,转而正色道,“逐月,你的脸一定要每日用灵气滋养,再过个几年,这张脸会完全属于你。” 苏绝一惊,自己的脸果然是因为他! 原来他昨天一直等她,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疾声问道:“殿下,我听丰仪说要找到命格相契合的人如大海捞针,且需从对方脸上剥下脸皮来。如果当真这么残忍,逐月宁可不要” “你放心,这张脸的主人已经死了。” 苏绝一时失语,随即愣愣道:“你是从死人身上给我扒下来的?” “不然你以为我会为你了滥杀无辜吗?” 苏绝冷冷哼了一声,“那就谢过殿下了。” 本来苏绝还想问问他生病的事情,可听着他一会儿神情一会儿冷腔冷调的,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那我走了。” 那人“嗯”了一声,苏绝转身快步离开,却觉背后有一道炽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苏绝脸烫得吓人,她脚步阵阵,像是逃一般的离开了。 路上却遇见了妙龄。 妙龄又戏弄她,躲在树上突然像无头尸一样吐着舌头掉在了苏绝面前。每次苏绝都能吓得花容失色,偏偏这次人却毫无反应,呆呆的像是傻了一样。 急得妙龄赶忙推她:“小月儿,你是不是吓傻了,是我啊,妙龄啊。” 还是毫无动静。 “小月儿你思春呢?” “你才思春呢。”苏绝回过神来,看清了来人,叹道,“妙龄,每次都是这些花样,你累不累。你说你为了等我路过这里,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这小半个时辰你就蜷缩在树上,蚊子咬你不能动,身子僵了不能动,你真是对我一番真心啊。” 妙龄哈哈大笑,“哎哟,还是小月儿这嘴厉害,你这一说我感觉我真挺无聊的。” “所以,尊重我一点,下次换个新花样可以吗?” 妙龄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小月儿是嫌弃我了,哎,人老了,不中用了。” “哎,不对。”妙龄反应过来,“今日的你很反常啊。快给我说说,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儿。” 苏绝愣了半晌,随即缓缓掀开面纱,却听到一声尖叫。 “逐月,你的脸好了??” “小点声,现在这张脸还不完全属于我,别叫其他人知道了,无端引来是非。” “好好好,是丰仪治好了你吗?我瞧见他经常在屋子里倒腾着,说是要找到其他的法子呢。” “不是,是太子殿下。” 妙龄一惊,“太子殿下一向与人不亲近,怎会为了你如此上心?” 眼波一转,将苏绝上下打量了一番,妙龄笑道:“要找到命格相合之人,必须查看无数人的命格。这样伤神费脑的事,殿下居然肯为你做,莫不是看上你了吧。” “不过是费了些精力罢了。”苏绝话锋一转,“妙龄,我不在的日子里,殿下可曾受过什么伤。我今日瞧着他脸色不太好,像是积病许久。” “我虽不和他一同习课,可也不曾听说过他受了什么伤啊。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自从殿下从无量山回来,身体就好像一直不太好,我只以为是无量山的妖气太重,损了心神,过两日就好了。怎的到了现在还没好吗?哎哎你去哪儿” “我去山上挖草药。” “殿下病了有圣医,你挖草药有什么用。” “我喜欢不行吗?” “臭逐月,脾气那么大。” 正文 第85章 夜探燕回1 同样的月夜,同一颗槐树,甚至是同一个人。 苏绝又躲在了燕回书房门口的大槐树上。第二次躲在这树上,她已经轻车熟路。 燕回坐在窗边的贵妃椅上,窗边有一株玉兰,生得极好看,雪白的花瓣,柔软的骨枝,较弱清秀。他斜靠在贵妃椅上,单手撑腮,三千墨发尽垂一侧,灯火燃燃,衬得他白衣如雪唇如朱砂,风华绝代,让人移不开视线。 突然,屋子里的人先是低低咳嗽了几声,随即咳嗽愈发急了,他衣袖一掩,只瞧见他那玉白的脸隐隐泛红。 苏绝一惊,他何时病得这般重了。 她正要飞身而去,耳朵一动,听得一阵陌生的脚步声朝着书房而来。一身穿青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提着药箱往这边而来,苏绝身子微微靠后,将自己躲得更严密了些。 那是药王谷的圣医。 屋子里的人动了几动,不多久,苏绝听得那圣医叹息道:“殿下,您之前在无量山就被那邪风入体,又强行冲破结界元神出窍,现在这身子犹如灯火之芯,若不好好将养着,只怕” 屋子内咳嗽声渐小,燕回低沉的声音传来:“圣医无需多言,只需开几副药,我自无碍。” “哎。”圣医摇头轻叹,“殿下纵使有十万火急的事,也不能强行冲了结界。您若是有什么好歹,微臣该如何向天妃交代啊。” “圣医,我在昆仑山的事情,还希望你守口如瓶。” “这个老臣自然是知道的。早年前那魔君小妹盗走我的回魂丹救她兄长时,还是殿下替微臣求情,微臣才免去一死。此等大恩,微臣正愁无以为报。” “那已是千年之前的事,圣医不必介怀。若天妃问起,你只需要告诉她本王一切都好即可。” “是。”书房里传来人的脚步声,“微臣这就开了药方拿给青染君,殿下这几日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慢走。” 不多会,圣医走出了书房,顺便轻叩上了门扉。 苏绝望着圣医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成川字,燕回竟然在无量山关禁闭的时候,强行冲破结界元神出窍?那是极伤身的法术,就算是上神也不能随意使用,可燕回为何会 脑子里有什么快得一闪而过。 苏绝想起那酷似燕回那张脸的吕北,心陡然漏跳了一拍。 她回忆起和吕北在一起的情景,他们是在昆仑山山脚遇见的,那吕北虽是一身江湖剑客装扮,却是个法术极为高超的。更何况,他长得那般像燕回,就连说话的神态都像极了他。 心越跳越快,苏绝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可是因为太过震惊,她不敢去深想。 他今日在练武场一番似真非真的话,莫非是在试探自己? 苏绝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害怕又惊喜的捂住自己的胸口,一种难言的情绪萦绕着她,像是被人高高抛到了空中,眼看就要掉落在地。 书房里的人看了一会儿书,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从苏绝的角度看过去,那人紧闭双眸,手里还拿着半卷书翻到了一般。夜风一吹,书页哗哗作响,却依然没把他惊醒。 苏绝的心扑通扑通直跳,犹豫了许久,见他睡得熟了。一个飞身便落到了燕回身边。 灯火晃了两下,吓得她一动不敢动。 确定燕回睡熟了之后,苏绝心里想着既然心里有了疑问,便用追魂术来看看他这几日到底做了些什么见了些什么人。 可是这样高阶的法术她只见燕回用过一次,若她惊了燕回,又该作何解释? 心头的好奇压过了理智,苏绝照着燕回的口诀,探入了燕回的元神之中。 眼前是出手不见五指的黑,犹如身处暗道之中。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变成了凄然阴暗黑云压顶的无量山,那里寸草不生妖气丛生。只听得一声低低的叹息,似是燕回的声音,他在低语:“逐月。” 场景一换,白日变成了黑夜。竹林幽幽,孤坟座座,密林里不见冷月。却远远的瞧见了一个红衣无脚女子和自己。 因为隔得远,她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女鬼被贴了符,正在哇哇直叫。自己转身的时候,那女鬼却微微动了一下,她那血红的丹寇快要扣上自己喉咙的一刻,长剑出鞘,寒芒一闪,有人直刺那女鬼心脏。 她听见燕回,不,是吕北的声音沉沉响起:“你不该对一个妖怪这般心慈手软。” 她歪着头,似笑非笑,“你歧视水鬼?” 苏绝一愣,竟然是他真的是他 正文 第86章 夜探燕回2 燕回动了动身子,转过身来,苏绝吓得赶忙退后半分,后脑勺却“砰”一声撞在身后的书架上。细微的响动惊醒了刚刚入睡的燕回,那人眸子缓缓睁开,幽黑不见底,却是盯着她,声音低沉:“你干什么。” 苏绝心虚得厉害,脸也烫得吓人,低着头细声答道:“我听青染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燕回坐起身来,苏绝赶忙扶了他,听得他道:“青染向来小题大做,我并无大碍。” 一声低咳,苏绝倒了水递到燕回手里,燕回神色好转。一双眼睛却斜斜的望了望她,“你在心虚什么。可是刚才做什么坏事了。” 一声轻问,倒让她的脸更红了。 她想起那一夜,清风明月,草屋双人,满地红烛,他的唇那般温热柔软,他的气息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这样是不是代表着他心里也是喜欢她的? 不然为何三番四次维护她,又悄悄跟了她下山,助她躲得蛇妖的丹药。他那般高洁如冷月的人,竟然会为了她,去色诱浅蕴 他到底背地里为了她做了多少。她却懵懂无知。 一声低唤:“逐月。在想什么。” “我”苏绝心中乱作一团,故作镇静道,“我在想下午丰仪君教我辨认了许多药草,其中有的对殿下的伤十分有效。只是不知这个季节是否还有,我想着什么时候去采一点回来。” 燕回嫣红的唇靠近水杯,似不经意问了一句:“你与丰仪十分交好?” “我初到昆仑山的时候,天尊本是不愿收我为徒的。是丰仪替我求情,我才能够留在这里。他是我在昆仑山里为数不多的朋友。” “朋友?”燕回重复了一句,目光却落在苏绝腰间的玉佩上。他表情似笑非笑,却带着冷意,“我瞧丰仪倒是对你青眼有加,竟连这般贵重的玉都舍得送你。” 苏绝眉头紧锁成川,怒声道:“你为何老是跟这个玉佩过不去?” 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愣。 空灵殿瞬间安静如坟,静得她几乎都能听到远处的风声吹过山谷。 燕回微微一愣,“我何时” 苏绝低下头去,燕回化作吕北的时候,就曾要她当了这玉佩。如今看来,这人竟是个如此气量狭窄之人。 等等他是在吃丰仪的醋吗? 苏绝大惊,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燕回。却见那人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尴尬,竟疾声呵斥道:“你一女子,深更半夜跑到男子寝房,成何体统。” 苏绝也怒了,“既然不成体统,那逐月便告辞了。殿下自己多保重吧。” 说罢,苏绝转身就要走。人刚走到门口,房内却突然刮起一道罡风,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屋子里灯火统统在刹那熄灭。一道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在鼻尖萦绕,燕回的脸陡然在面前放大,他竟将她直直扣在门扉处。 他抵着她的四肢,叫她无处可逃。一片暗黑之中,唯有清冷的月辉洒落,静谧绝美,和面前那双黑如曜石的漂亮眸子。 苏绝惊慌道:“燕回,你想干什么!” 那人背过脸去,低低的咳嗽起来。他的唇齿间有川贝的药香,苏绝想要挣脱那人的禁锢,却听见他低沉带着命令的声音响起:“逐月,别动,我是病人。” 不知为何,苏绝的心突然间软得一塌糊涂。她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生怕又引得他犯起病来。 静谧的夜,她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黑暗里,他似乎在笑,“逐月,生气了?” 苏绝背过脸去,“没有。” “好,逐月没有生气。”燕回的声音温柔得几乎快要滴出水来,她似乎从未听到他这般亲和的声音哄人,让人心酥麻酥麻的,像是掉进了蜜糖罐子里一样。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子。似乎在笑,“逐月,你的眼睛很美。” 苏绝的脸烫得吓人,满脑子里都是那一夜在昆仑山脚相遇相知拜堂的场景,仿若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 他继续说道:“从此以后,逐月只在我面前揭下面纱可好?” 苏绝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我考虑考虑。” 背后的人似乎轻轻笑了。 正文 第87章 金风玉露1 苏绝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发生的一切像是一个梦一样。 她与燕回这算是私定终身吗?可是他们早在数日前就已经拜堂成亲,这样说起来,燕回算是她的夫君了? 可是自己何德何能,能嫁于天庭的太子殿下为妻?初见燕回时,他是众仙朝拜的太子殿下,是盛名在外的显贵至尊,是导致她被剥脸杀身的刽子手。她曾以为他一直是这样的冷漠疏离,可谁也又知,他竟有如此温柔多情的一面。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燕回? 他如今对自己表白,自己又该如何回应呢? 要是细细在身边就好了,她向来知道得多,肯定能给她出个主意。 苏绝一夜无眠。 昆仑山里四季分明,转眼已是浓秋,天气渐渐转寒。整个昆仑山枫叶连绵十里,若火烧一般绚烂多姿。 昆仑山里似乎更热闹了一些。 苏绝沿途走来,只见增加了无数生面孔。从衣料随从来看,这些人大多出自显贵之家。想必是天尊放出了风声,引来了四海八荒里想要拜入门下的人。 昆仑山里的其他徒子徒孙,训练得愈发刻苦了。苏绝天不亮便出门采草药,却已瞧见了好几个资质一般却仍旧刻苦训练的弟子。 这几日里,就连斒斓岛里的下人都在议论着天尊选徒的事。众人叹道,此番盛景,倒是从不曾见过,就是当年无量山最风光之时,也不见得有这般热闹。 浅蕴被元清师父关了禁闭,也不去想浅蕴出来该是何等暴跳如雷, 苏绝倒是落了个清净。 她本来也想加紧练练法术,可又一想,元虚道长此人一向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此次要考的必然跟法术高低无关,一定会是别出心裁的题目。 苏绝更安心的逍遥度日了,一心等着比试时间的到来。 听说昆仑山的西面荒无人烟,气候稍微温和一些。她得了空,便来采摘一些草药给燕回用。 她虽不知燕回是什么病,可却也知是因为她而过度劳心劳力。 苏绝走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昆仑山西面。 这里果然是荒凉得很,风景倒也别致,漫山遍野的都是野花野草,格外茂盛。这是一片极其幽深的林子,其中珍奇异兽,百花齐开,宛若仙境。 四下里安静得可怕,偶有飞鸟振翅而起,惊得落叶纷纷。 没曾想,却在这里又遇见了燕回。 他似乎特意在等她,男子一袭白色锦袍,金丝祥云图案,三千发丝以白玉束冠,无尽风流。只不过那人面色有些苍白,病态十足,他就站在树下,瞧着她蹲在地上跟一株铁夏草较劲。 终于,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气得站起身来,狠狠地将那株铁夏草踩成了一片烂泥。 “踩死你,踩死你,跟我斗。” 那少女背着背篓,后面放着斗笠。因为生气,她双颊绯红,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星星跌落在银河里,熠熠生辉。明明那般普通无奇的五官,就因为那双眼睛,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 燕回眼底有一抹惊艳,他是第一次见她不戴面纱的样子,与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却仍旧那般好看。 好看到他无法移开视线。 此刻的逐月不再是空灵殿里沉默寡言性格沉稳的那个人,而变回了在凡间那个嬉皮笑脸嬉笑怒骂的鲜活之人。 他的逐月终归是好看的。 燕回终于轻笑出声,“几日不见,怎的脾气变得这般暴躁了?” 苏绝一惊,瞧见来人,没好气道:“殿下尊贵之躯,到这偏野有何事?” “逐月不肯来见我,只好本殿下屈尊来找你了。” “哈。殿下找我莫非又是泡茶找不到茶叶了?” 燕回隐有尴尬之色,“那倒不是。只是你这几日都不来当差,就这样私自外出。难道是要当天尊的徒弟了,便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逐月哪儿敢。”苏绝采了草扔在背篓里,斜斜一瞥瞧见了燕回那隐隐有些苍白得极近透明的脸,终究叹口气问道,“你身上的病可好些了?现在渐渐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小心风寒入体。” 燕回眼底笑意渐深,顺势拉住了她的手。 苏绝有些僵硬,却没有抽回,听得他说道:“我不碍事。圣医说我只要再静养两三个月就无大碍了。” 沉默许久,苏绝突然仰头问道:“燕回,你的病是不是因为因为我的缘故?” 苏绝终于将压在心头的疑问问了出来。 正文 第88章 金风玉露2 他当时被关在无量山的地牢之中,想要突破结界元神出窍已是伤神之事。更何况,他的分神曾经化作剑客模样,陪着她在凡间游走许久。 她曾私下向丰仪打听过,这样连续十几日的元神出窍乃极耗元神和心力,久而久之症状便如同燕回此刻一样。 “如果我说是的话,逐月会不会格外照顾我一些。” “不会。” “我是病人。我都为了你受伤了。” “我知道。你有青染照顾,我很放心。” “但是青染不如逐月好看。” “但是青染比逐月好用。” “我是病人。我都为了你受伤了。” “我知道。你有青染照顾,我很放心。” “” 燕回低咳起来,他面色微微发红。苏绝一惊,赶忙伸手抚在他的背上。 “圣医不是已经开了药吗,怎的这么久还不见好。” 燕回喘着粗气,隐隐平复了血红的脸色,“白日里还好,到了夜里咳嗽得倒是厉害些了。我又不喜青染伴夜,夜里独自起来总是找不到水杯和油灯。” 苏绝急道:“青染也真是的,这么不上心。我看不如从今晚我过来伴夜吧,这天也渐渐凉了,青染这么粗心大意,万一你病情再加重了可怎么办?” 那人眼里飞速闪过一丝得逞,却还是问道:“你来伴夜,那念青怎么办?” “那我把念青带来。她不会吵到你的。这样你们一大一小,我都方便照顾。你看可好?” “也好,我许久不见念青,也有些想念她了。”燕回的脸色又恢复了苍白,在阳光下如同上好的羊脂,更加衬得他那双眼睛温柔多情。“我很喜欢女儿。女儿总是要比男孩可爱一些。” 苏绝突然红了脸,“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你喜欢女儿便喜欢女儿好了。天下间有的是人想跟殿下颠龙倒凤生儿育女。” “颠龙倒凤生儿育女?”燕回低低出声,嘴里翻来覆去咀嚼这几个字,眉头紧蹙,“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话。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般” 饶是学富五车的堂堂九重天太子,此刻竟也语塞,找不到一个词儿来形容。 “你没看过《离城艳遇》这本书吗?” 燕回摇头,苏绝忍住笑,一本正经道:“那你应该看看。里面讲的是一个书生爱上了一个青楼女子的故事。还有许多风土人情和人文山川,特别值得一看。” 苏绝背起背篓往前走,燕回有些呆愣在原地,似乎还在想那本书的事情。 却听得燕回突然道,“逐月,再往前可是密林阵了。” “什么密林阵。” “平日里天尊最喜欢在这里布阵演练,你若去了,很有可能十天半月都出不来。” “这么厉害。” “天尊的阵法天下一绝,凡间天下闻名的榆林军铜锁阵便是由天尊的阵法演化而成,铜锁阵可曾经困死过邻国十几万大军。就凭你身上那点法术,想要走出这密林阵可不简单。” 苏绝眉头微锁,却突然眼睛一亮,冲燕回招了招手,“殿下,你说天尊最近也常来这里吗?” 燕回点头,苏绝神色一喜,问道:“此次比试的题目会不会与这阵法有关?” “按照规矩,我不能透露比试的内容。而且我相信依逐月的能力,比试完全是不可能的。” 苏绝一怔,不服气道:“殿下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一只手落在她头顶,燕回轻轻拍了拍,微微一笑:“你虽然脑瓜子不大好使,但是念在你对我一片痴心的份上,本太子自会助你。” 苏绝先是一惊,随即顺势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握他的手,她笑得像是狐狸,谄媚又讨好:“殿下准备怎么帮逐月。” “这么说,你承认对我一片痴心了?” “当然当然。自从第一次见到殿下,逐月就已泥足深陷。逐月从未见过像太子殿下这般风华绝代之人,一颗芳心暗许,恨不得拿了绳子将殿下捆到逐月的房间里去,叫殿下此生只属于逐月一人。” 话是听着叫人愉悦,可那人的表情实在太过谄媚,燕回只得打断道:“好了,逐月的忠心本王已经知道了。你且等着,到了比试那天我自会帮你。” 手一紧,那女子眉头紧皱,双唇轻颤,“就这样?” 还未待燕回说话,苏绝突然想起他刚才那句话。 他说:按照规矩,我不能透露比试的内容。 他并没有否定。 也就是说,比试的其中一关定然和这阵法有关。 苏绝大喜,连忙冲他道谢,“多谢殿下指点。” “谢我什么?” “哈,没什么。”苏绝喜从中来,忍不住笑,眉眼像是一只得逞了的小狐狸。 正文 第89章 金风玉露3 突然之间,腰上一紧,天旋地转,苏绝整个人竟然被燕回拦腰扛在了肩上,背篓里的草药纷纷倾倒了出来,面纱在草地上飘扬。 山林里响起苏绝气急败坏的声音:“燕回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别动,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一个无人知道的适合单独呆的山洞。” 苏绝羞得满面通红,大喊道:“我不去。” “为何。” “我我光天化日的,不适合。不如晚上,晚上怎么样,月朗星稀,又没有人会来打扰。” 只听得燕回朗声大笑道:“逐月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我不过带你去看样东西罢了,竟引得逐月这般饥渴难耐。不过即使逐月饥渴难耐,我却是个看重礼节名声的,绝对不会在这山林草丛之间随意委身于你。” 说罢,燕回笑得更大声了。 他似乎从未如此开心过,笑声都快震得树叶微动,丛鸟惊飞。 苏绝羞得面色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心却在想,这个燕回,平日里看着是个极为高风亮节的人,不料想私下却这般无耻! 她苏绝竟也落到被人调戏得哑口无言的地步。 燕回带她去的地方是一处极为隐秘的山洞。 听燕回说,这一片山脉都是当年七蛮和众仙大战之处。七蛮葬身无量山,而慕安公主也在乱战之中魂消魄散,化作了仙女山伫在昆仑山西面之处。 虽为仙女山,可那慕安公主却是身份贵重的上神。她的本身是凤凰神族,位列上神,加之兄长是当时的文昌帝君,一时风光难以企及。加之慕安公主长相绝美,为人亲和,引得四海八荒无数青年男子竞相折腰。就连现在的天君,当年也是慕安公主的裙下之臣。 当年混战,慕安公主以身平乱,死后加封慕安君候,至今天宫还保留着公主的住所,名为满园芳华。 这是九重天上唯一一位加封君候的女子。 只是,可惜了慕安公主当时身怀六甲,大战之后,那孩子也随着公主而去。至此,凤凰神族,只剩下了文昌帝君。 燕回从洞子里取出了一串绿松石手链扣在苏绝手上,“天尊早些年曾经喜欢过慕安公主,听说那时候的师父还是风华正茂为人随和。自从慕安公主死后,老头儿的脾气变得古怪了不少。如今两万年已经过去,我见他还执迷不悟想要找到当年慕安公主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想来他还念念不忘慕安公主。” 苏绝问道:“你是担心天尊的第二道题有关于慕安公主?”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可是这跟手链有什么关系?”苏绝瞧着那手链发着通透的绿色微茫,珠子颗颗均匀透亮,却有一颗深绿异常,其中似有一团很微弱的光芒。 “我之前在满园芳华里取了一点慕安公主生前的遗物,烧了之后取出了公主的气息锁在这珠子里。若老头儿真出了有关于慕安公主的题目,也许这手链能帮到你。” 苏绝摸了摸手链,觉得通透微凉,心中却涌起一阵难言的感动。 他竟然什么都准备好了,还为她想得这般周到,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她以前只以为,燕回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断不会这般真心诚意对待一个人。可眼前的燕回,这般鲜活而温柔,好似跟曾经那个冷冰冰的他判若两人。 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她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这气息微弱得很,我也只能勉强锁住,还不知道是否有用。等当真过了老头儿的考题,你再来谢我不迟。”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苏绝仰起头,神色凝重,“我一定会通过天尊的考试的。” 燕回微微一笑,“如此,我便要唤你逐月师妹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女子的笑声。 如此深山密林,竟然还有人? 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抹惊愕。 苏绝却想,若是昆仑山里的人瞧见了她和燕回在一起可如何是好。如此,又会是一场风波。 还未多想,那两人却已经走近了。 前面的女子模样生得十分清丽漂亮,高高瘦瘦,风骨芳华。虽形容有些狼狈,那华贵的衣料也昭示着主人并不卑微的身份。她身后跟着的应该是她的丫鬟,圆脸长发,看上去倒是机灵得很。 瞧见了他们,那两女子有些吃惊,似乎摸不清他们的身份,犹豫半晌之后,却还是冲他们恭敬的行了大礼,“两位神仙,晚清有礼。这是我的丫鬟毕夜。” 正文 第90章 金风玉露4 苏绝心里发笑,这女子不认识他们,却把他们当做上神对待。 自己也算是狐假虎威了。 她笑眯眯问道:“两位姑娘可是迷路了?这里可是昆仑山西面,若想进山,应该从南面走才对。” 晚清见她丝毫没有架子,便热络了起来,一张小嘴噼里啪啦的就开始说起来了,“神仙姐姐,我可不敢从大门口进。我是听说了天尊要收徒,便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我怕我的父亲正在门口抓我回去呢。” “能成为天尊的弟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为何你的父亲会阻拦你呢?” 晚清一张小脸苦哈哈的,皱着眉头道:“还不是哎,我的父亲想要把我嫁给桃花岛的竹若上仙,可是我我曾经发过誓,非太子殿下不嫁。我知道殿下一直在昆仑山习法,这次就想着趁乱来看看殿下。” 苏绝倒是一惊,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了燕回一眼。哪知罪魁祸首却冲她微微一笑,丝毫没有一丝愧疚和慌乱。 不过,这燕回就在这里,晚清却认不出来。连人都不认识,这晚清为何还非他不嫁了呢。 “殿下一直在空灵殿里,倒是不怎么出来走动。你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见得到太子殿下。” “那怎么办呢。父亲马上就要让我嫁人了,我是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太子殿下的。我想着殿下见了我,说不定会喜欢上我,然后就会向爹爹提亲,这样我就不用嫁到桃花岛去了。” 苏绝瞧着晚清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她倒是什么都计划好了。 燕回却问道:“我听说竹若上仙模样出众,脾性温和。桃花岛上十里桃花,风景宜人,为何姑娘却执意要嫁给太子殿下呢。” 晚清这才注意到燕回,但见那人一袭白色锦袍,整个人高大清瘦,如竹如柏,尤其那双漂亮不染尘气的眸子,似乎在笑,却又好似没有情绪。 这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不知殿下的风华比起此人又该如何? 晚清一时有些失神,燕回轻轻咳嗽了一声,晚清回过神来,脸色微微发红,低下头去:“竹若上仙再好,自然也比不上太子殿下的。” 苏绝微微一笑:“姑娘可曾见过殿下?” 晚清略有迟疑,随即眼睛一亮,似乎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虽不曾有幸见过殿下本人。但我听闻太子殿下风华绝代,乃四海八荒里第一美男子。更何况殿下博学多才,战功赫赫,虽然身份尊贵异常,却待人随和,试问天下哪个女子不想嫁?” 哦,原来是个仰慕者,怪不得燕回本身站在这里都认不出来。 苏绝道:“太子殿下一向在空灵殿里深居简出,姑娘若想见到太子殿下,只怕要多递几份折子才是了。” 晚清一喜,冲她连连道谢,“多谢姑娘提醒。” “这昆仑山西面都是机关,且人烟罕至,两位姑娘还是从别处寻上山的道路吧。” “姑娘可否带我们主仆二人一程?”那圆脸丫头立刻道,“我瞧着仙姑也是这昆仑山里的,必定熟悉路线。我家小姐从未出过远门,又是第一次来到昆仑山,若姑娘方便,还请为我们指路。” “这”苏绝有些犹豫,她不是不能带她们进山,只是万一碰见了昆仑山的弟子,戳破了燕回的身份,岂不尴尬? 苏绝暗中扯了扯燕回的衣袖,燕回低笑一声,上前一步道:“姑娘,这昆仑山规矩甚严,向来不许外人踏足。我们身份卑微,实在不敢带姑娘进山,还请姑娘体谅。” 晚清微皱眉头,也着实不好再勉强,只好道:“是我们唐突了。多谢两位。” 那两位转身正要离开,却听得燕回沉声道:“门房的阿言是个极喜欢喝酒的人,他若是不放你们进来,你们便拿上好的美酒招待他。” 晚清一喜,“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苏绝压低了声音,用千里传音道:“殿下可是看上晚清姑娘了。若殿下喜欢,我可以让阿言直接放他们进来,省得殿下今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逐月竟如此贴心?” “作为奴婢,自然要为主子分忧解难。” 瞧着燕回那似笑非笑的脸,苏绝突的气不打一处来。他自己招来的桃花,竟要她去打发? 她笑得更加粲然,“那殿下不怕她真的找上空灵殿来?到那时候,晚清姑娘可就知道殿下今天骗了她。” 燕回笑意更甚,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瞧着她,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那逐月说,该怎么办呢。总不能把人撵走吧。” “我可以让晚清姑娘打消了这个念头。” “哦?逐月若真有着本事,我倒要感谢你了。” 正文 第91章 金风玉露5 苏绝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只差没有把尾巴摇起来了。燕回眉毛一扬,心中直觉不好。说罢,苏绝叫了晚清一声,随即快步走到快要离开的两个人面前。 晚清一愣,停下脚步:“仙姑还有何事?” 苏绝冲她招招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瞧着晚清姑娘模样清秀,又是个知书达理的人,相见甚欢。有些话本来不该我说,但是我见姑娘与我投缘,也不得不说了。” 晚清微微一惊,急忙道:“还请仙姑赐教。” “还请姑娘早些和竹若上仙成亲吧,太子殿下并非良配。” “这是为何?” “这个”苏绝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瞥见燕回冲她淡淡一笑,她坏心突起,咬耳道,“姑娘,昆仑山里有传闻,说是太子殿下自从来了这昆仑山,不曾见他和底下的师妹们亲近,经常和他的贴身属下青染呆在空灵殿里,也不出来见客。那青染是殿下钦点带到昆仑山的,经常和殿下形影不离。殿下去哪儿,便要将青染带到哪儿,你说这样亲密的关系,怎能不引起旁人猜测。” “这不会吧?”晚清一脸震惊,却有些将信将疑。 “空灵殿里冷清的很,只住了殿下和青染。而且这几日殿下身体不好,青染更是随时陪伴左右。姑娘细想,殿下为何一个奴婢也不带,偏偏只带了青染来这昆仑山呢。更何况,那青染模样生得极好,又熟谙诗词兵书,能得到殿下的欢心也不足为奇。” 晚清一时半会有些回不来神,她脸色暗淡了几分,接口说道:“我是听说青染跟随殿下许久,却不料是这样怪不得殿下一直孤身至今未娶,想来竟是这个原因。” “男男之事,也不算得十分稀奇。只是殿下尊贵之躯,姑娘知道了,也不要告诉旁人。我也是不忍姑娘泥足深陷,才好意提醒姑娘的。” 晚清连连点头,“我知道的。多谢姑娘提醒,我差点就” “罢了,不提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不要再无谓之事上浪费时间。” 那晚清思绪万千的带着丫鬟走了,临走的时候神情恍惚,似乎极为懊恼悲伤。 苏绝转身就见到燕回那张阴沉沉的脸。 他低低唤了一句:“月儿?” 糟了,糟了,秋后算账来了。 苏绝面上不动声色道:“逐月按照殿下的要求打发走了晚清姑娘,殿下不用谢我,只需要记得逐月这份情意就好。” 燕回身形一动,整个人幻影移形,瞬间到了跟前。苏绝来不及反应,便被人狠狠压了上来。退后半步,背后便是树干。 那股熟悉的川贝香气扑面而来,那双眼睛里闪动着某种蠢蠢欲动。他欺身而来,将她压在树干处,手擒住她的双手,脚压在她的膝盖上,紧紧桎梏住她,叫她无法动弹。 燕回眸子里闪动着熠熠的光芒,他整个人呈现出一张张狂的恼怒,却只是沉声道:“看来我是真的太宠你了。我和青染?” 苏绝一惊,却嘴硬道:“谁让你给她们提醒,好让门房放她们一马的!” “谁让你叫她们递拜帖给我的?” “谁让你冲她们笑的?” 燕回一愣,随即莫名其妙笑了。 苏绝怒道:“你笑什么。” “逐月,你吃醋的样子真好看。” 被戳中心事,苏绝更加生气了,“我有什么资格吃醋。殿下的桃花不断,证明殿下魅力非凡。月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吗。其实月儿无需担心,你我已是夫妻,又何惧旁人插足?” 苏绝一惊,“什么?” “难道你忘了,十月初五那日,我们可是拜过天地的。” 苏绝脸烫得吓人,别过头去,“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那日你嫁给我燕回为妻,月亮为证,天地为媒。可不是你一句不记得就能赖掉的。” “哦,我想起来了。你化作吕北的模样欺骗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逐月情非得已,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可是在怪我,没有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天宫规矩甚严,你如今是凡人之身,若被我夫君母妃知晓,必定不会饶你性命。我自会拼了命的保护你,但天宫里手段多到你我防无可防。我怕即使我拼了命,也保不全你。”燕回将额头抵在苏绝额前,语气有些凝重,他的气息那般温热,扑在苏绝面前,让她沉迷不已。他的语气那般温柔,轻声继续道,“我曾看过你的命格,近日你大劫将至,正是你飞身成仙的时机。我要助你,成为上仙,乃至上神。我想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的带你回去,不叫旁人说三道四,不叫你饱受欺凌和委屈,不叫你承担流言蜚语。我要你成为我燕回真正的妻。” 苏绝望着燕回坚定而平静的脸,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动人的情话,还是从曾经那个冷漠疏离的燕回嘴里说出来? 似有无尽海浪滔天而起,她的心快要跳出喉咙。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散至五脏六腑,让她整个人身体都是酥麻酥麻的,叫她瞬间没了力气,只想沉溺在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里。 她快要死在那里,即使叫她死了,她也想看着他,触着他,不去想将来,只在现在,这一刻永远停留。 正文 第92章 比试大会1 这便是六哥所说的情之一字吗? “你你竟然为我考虑了那么多。” “月儿,我在无量山的时候便想好了一切。我要你成为我燕回的妻,我要带你去九重天看朝霞落日,看云起云涌,看银河辉辉。天宫上面的风景独好,你一定喜欢。” 苏绝手足无措,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了去,似喃喃自语道:“你喜欢我什么呢?我明明那般普通你乃堂堂太子殿下,若你想要,这天下的女子任你挑选怎么会是我?”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为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回不了头了。”燕回的手臂很有力,紧紧将她箍住,他的眼睛如同浩瀚的星河,深邃而吸引,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他的嗓音那般好听,叫她心动不已,“月儿,那晚的婚约还作数吗?” 苏绝眉眼一弯,笑了起来,她的心一片宁静。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为了自己不顾一切。何况,他是燕回。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他甚至无需说话,只需要一个抬眉,这世间的女子便会蜂拥而至,只为他多停留一个眼神。 何德何能,她能成为燕回的妻。 不见她回答,燕回的眸子越发深沉,“月儿,那晚的婚约” 以吻封缄。 少女的唇温热而芳香,带着秋日里一丝丝的冷冽,如同蝴蝶展翼,轻轻落在了他的唇瓣之上。 犹如那一夜的场景,烛火微摇,夜风轻冷,孤月高悬。 燕回先是一惊,随即不可置信一般,更加搂紧了她。他迅速反守为攻,夺回了主导权。唇齿相依,攻城略地,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这是他的月儿,他的妻,他走不出去的魔障。 幽深的地牢之中,暗不见天日。唯有头顶一轮冷月,月色落在浅蕴头顶,有一丝秋日的凉意。 她双腿盘坐,双眼紧闭,竖起耳朵听那悠远的钟声。 入夜了,昆仑山该安静了。 很快,一阵细微的响动。浅蕴缓缓睁开眼睛,来人一身纯黑锦袍,从头到脚一身素黑,像是要和这夜融为一体。他动作很轻,过结界之时若无人之境,瞬间悄无声息落在了浅蕴面前。可见法术之高深。 “你终于来了。” 那人似乎很不耐,粗着声音问道:“你信上说有可以杀了燕回的办法,可是真的?” “太子殿下法术深厚,就算你我联手,也无法伤他分毫。我说这话,无非是引你前来。” “呵,你冒险送信前来,莫非就是为了戏耍我?” “当然不是。”浅蕴疾声道,很快稳了心神,“我虽没有办法杀了殿下,但是却能让他生不如死。” “哦?”来人一扬眉毛,眼底有凛凛的杀意,“你知道欺骗我的代价是什么。” “明日便是天尊收徒的日子,斒斓岛的那个凡人逐月也会出现在比试的人群中间。我要你帮我杀了她。” “我从不为他人做嫁衣。” “是吗?若我告诉你,那个女子是殿下的心头好呢?” 那黑衣男子似乎有了兴趣,一双眼睛带着讥诮的笑意,“那个无情无义冷若冰霜的燕回,也会动情?” “此次逐月和我下山,他强行冲破了无量山的结界,元神出窍,化作剑客模样守护在那女子身旁。更不惜为了她,从我手中偷走了丹药。你说,往日里高高在上从不多看女子一眼的太子殿下,若不是因为动了情,又怎么会对那女子这般好。” 空气里安静了半晌,男子低低的声音响起:“你不过是记恨她得到了比试的机会,想借我手除去她罢了。” “我是有私心,可难道你就不想让殿下失去心爱之人悔恨终生?那可比杀了一个人更痛苦。既然你我有共同的目的,你又何须介怀我的一点私心。” 那男子沉默半响,随即化作一阵黑烟,随风而逝。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回荡在地牢之中,莫名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成交。” 天尊收徒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比试那天,天公作美,天气极好。万里无云,秋高气爽。昆仑山到处都是人头攒动。每隔几百米,布插着的彩旗飘飘,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山道上到处都是人,有些是昆仑山的低阶弟子,更多的人是其他地方涌入昆仑山的仙人,苏绝一个都不认识。 可是她带着斗笠,又是个凡人之躯,自然格外显眼。每每有人经过她身边,都要多看她两眼,似乎在揣测她的身份。 正文 第93章 比试大会2 苏绝一言不发,跟在妙龄和丰仪身后,却依然能听见那压低的议论之声。 “真是奇怪,这昆仑山作为仙家第一圣山,怎会有凡人出现?”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女子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奴仆,据说深受喜爱,就连法术也私传了许多。能攀上太子殿下的人,岂是一般凡人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我看哪,说不定哪日便要飞身成仙了。” “我前几日还听昆仑山里的人说,那女子使阴招打败了蓬莱仙岛的浅蕴公主。这样手段卑鄙之人,怎能让她进入比试?” “大树底下好乘凉嘛。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让殿下另眼相待,竟然也能和一众神仙争个高低。” “就是。不知那面纱底下该是何等风姿,竟让殿下青眼有加。” 苏绝在百花谷时,冷言冷语听得多了,自然不在意。偏偏妙龄是个急脾气的,当下气得跳脚,转身便要去教训说风凉话的那帮人。 苏绝赶忙拉住她,妙龄气呼呼道:“逐月,你拉着我做什么?我只不过是要出恭罢了。” “茅房在那边。”苏绝指了相反的方向,笑眯眯道,“你这怒气冲冲的样子,是去上茅厕吗?罢了,我都不在乎,你生气什么。” 妙龄嘴硬道:“我嫌太吵不行吗。” 正拉扯间,却见突然所有人纷纷退至两侧,让开一条道来。苏绝只得随着人群走到一边,众人低头叩首,齐齐发声,振聋发聩,响彻山谷:“太子殿下圣安。” 原是燕回带着青染过来了。 苏绝赶忙随着众人低头请安,只听得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道:“众仙家请起。” 众人叩谢之后,立起身来。燕回今日穿了一袭青色金线祥云暗图锦袍,头顶玉冠束发,腰间玉带镶嵌明珠,脚踏黑色长靴,数不尽的风流俊朗。 那一刻,苏绝竟觉得燕回好远好远。 她在人群中渺小如砂砾,而他是炽烈生辉的太阳。那个高高在上,眉眼之间冷若冰霜的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燕回。 所有人低下头去,等待燕回走过。 苏绝垂下头去,却见到一双黑色长靴。那淡淡的川贝香气萦绕身边,那是她最熟悉的味道。面纱轻拂,但见那人的黑色身影。 燕回竟在如此多人面前,停在了她跟前。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神情无波无喜,云淡风轻,只是道:“若过不了今日这关,空灵殿你便别回来了。” 苏绝头埋得更低了,努力做出恭顺惶恐的模样,“是。” 那殿下语气虽然有些生硬,可却是十足十的关心那个凡人。众人这下更惊愕了,看向苏绝的目光有嫉妒c疑惑c羡慕。倒是再也没人敢说三道四了。 妙龄望着燕回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奇怪道:“这往日冷冰冰的太子竟然也有关心人的一天?” 丰仪眼底有一丝意味深长,盯着苏绝的脸道:“殿下对待下人一向体恤,逐月能在殿下身边伺候,是她的福气。” 苏绝微微一愣,望向丰仪,但见他面色如常,只得抛下心头涌出的那一抹奇异的不安。 比试的地方是一处约百丈宽的平台,两侧便是武器和锣鼓。平台四下挤满了人,皆伸长了脖子望着台上。台上摆放了几把木椅茶几,元虚c元空c元清三位道长分列其中。 燕回坐在天尊身旁,目光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他略略的抬眸,幽沉的眼睛一扫四下,很快看见了人潮中的苏绝。 她一身白衣,素净如雪,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那人一顿,面纱下的人似乎瞧见了他,冲他微微点头。 燕回低头饮茶,却用千里传音道:“逐月,我已备下了奖励和酒水,待你凯旋而归。” 苏绝暗自一惊,燕回当真大胆,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千里传音。若是法术高深之人听到了,岂不麻烦。 苏绝只能回道:“多谢殿下。” 燕回微微一笑,仰身靠在椅背之上,在太阳下闭目养神。 所有比试的人依次进场到了平台面前,竟足足有百人,黑压压的一片。天尊的贴身仙童中气十足,摊开手书,一字一句宣读规矩。 今日的比试要求封印自身的法术进场,入场后需保持自己的肉身不受伤。一旦受伤,便会立刻退场。谁能率先回到这里谁便赢得第一道关卡的胜利。以钟声为号,第一声响提示还有半个时辰,第二声响提示时间结束。 那仙童宣读完毕,众人惊愕不已,竟这么简单? 苏绝望了望妙龄,见她也是一头雾水。刚巧有性急的问道:“这第一道题目竟这么简单?” 正文 第94章 比试大会3 那仙童唇红齿白,冲众人微微一笑,“此道关门简单与否,众仙一试便知。” 又有人问道:“比试的地点在哪里。”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突然一片飞速晃过的幻影,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浩浩荡荡的数百人,竟瞬间被移动到了另外一处。 众人齐声惊呼,好厉害的幻影移形,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移动这么多的人,天尊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眼前这是哪里。 黑沉沉的天空,阴云盘旋在上空,如同巨大的漩涡在他们头顶处。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瞬间变得灰蒙蒙的,四处都是瘴气,只能勉强视物。密林深深,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一眼竟望不到头。一股阴森肃杀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人,叫人不安。 “这是哪里,怎的半点法术也使不出来?”有人试图施法,却发觉浑身法力尽失,提不起半点力气。 又有人道:“天尊不是说会封印住我们体内的法力吗?如今我们倒变得跟那凡人一样了!莫非那凡人是内定好了的,知道法力比不过我们,便封印了我们的法术为她做嫁衣?” 苏绝一惊,只觉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看不清说这话的人是谁。 无论是谁,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 却听见妙龄冷冷的声音传来:“既然知道是来为他人做嫁衣的,还不赶紧立刻退场?省得因为自己蠢笨输了比试,还要赖在一个凡人身上!” 突然肩头一重,丰仪的手落了下来。 丰仪神色严肃,一双眼睛戒备的望向四下,对她说道:“逐月别怕,我丰仪在这里,别人休想动你一根手指。” 苏绝心中一动,丰仪待她真心诚意,她又何尝不知。 尤其今日比试虽表面风平浪静,然而底下却是暗流涌动,凶险无比。一个不小心,她便会成为所有人攻击的目标。此刻丰仪全心全意护她,她怎能不感动。 妙龄回头,“我们走吧。” 众人各自散去,开始成群结队的寻找破解之法。 妙龄c丰仪和她三人一组,慢慢在丛林里摸索。这林子看着不大,走起来却是深不可测,苏绝瞧见远方一处高地,认出了那是前几日燕回带她来过的山坡。 “妙龄,丰仪,这里是密林阵。这里面机关重重,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密林阵?”妙龄惊呼,“有意思!” 丰仪倒是沉稳一些,说道:“可别掉以轻心。我以前无聊时曾来过这里,还特意研究了这阵法。如今这里发生了变化,变得更以前更复杂了。” “那岂不是更有意思了?”妙龄笑嘻嘻的,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似乎是来游玩的。 “小心!!!”丰仪一声喊,三人连连后退。 只见刹那之间,几声惊呼和惨叫,面前的地面突然坍陷了很大一块,声音振聋发聩。苏绝凑近了一看,才觉惊险无比。 面前竟是一片悬崖,幽黑无比,瘴气深深,一眼望不到头。刚才还在他们前面的几个仙人,全都失足掉了下去。 妙龄也有些后怕,拍拍胸脯道:“好险,亏得你反应快。不然掉下去的就是我们了。” 瞧着苏绝有些发愣,丰仪以为她是害怕了,安慰道:“别怕。他们都是神仙,拥有不死之躯。只是没机会成为天尊的弟子了。” “丰仪,我总觉得自从进了这林子,总有人在跟着我们。” 妙龄道:“此次参加比试的人足有数百人,有人跟着我们不足为奇。” 不,那明明是一种有人在暗处视她为猎物的感觉。阴深深的跟在她身后,打量着她,寻找着最好的时机下手。 可是她怕两人多心,只好点头不再提起此事。 看来此行,是有人容不下她。 真正走入密林,三人才觉这阵有诡谲怪异。明明走了许久,可是不管从哪个方向,他们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循环之中一样,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原点。 耳边不时传来惊呼之声,不断有人化作青烟飘走,淘汰出局。 妙龄终于收敛了玩笑之色,沉声道:“我们这是鬼打墙了吗?” 苏绝指着明明不久之前才经过的地方,他们在树干上刻了字做了标记,如今又出现在了这里,不由皱眉:“你看,我们又回到了原点。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困死在这一角。” “我看这密林之中结合了许多从未见过的阵法,想要一一破解绝非易事。我们不能在这里呆着,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密林阵。妙龄,你不是最熟悉阵法之人吗?” 正文 第94章 真真假假1 妙龄眉毛一扬,没好气道:“我们桃花岛的阵法可没天尊的阵法古怪,这老头儿分明就是不想收徒,才想出这些法子叫我们知难而退。” 突然,妙龄冷声一喝,“谁躲在那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这不是妙龄师姐和丰仪师兄吗?”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三人回头去看,却见是一路尾随着他们的凝霜。 “你从进入这林子就一直跟着我们,又何故装出偶遇的样子。”妙龄和凝霜一直不和,她向来看不惯凝霜假仁假义的模样,此刻见她跟着,心头怒火更甚。“更何况这里除了我们几个,没有旁人,你大可以收起你那副假仁假义的模样。” “妙龄师姐好大的火气啊。师妹不过是想着师姐桃花岛上阵法精奇,师姐也必定是懂得奇门遁术的,便以为跟着师姐能快些出去罢了。”凝霜一扫他们几人,上前几步,谁知就是那几步,引得整个地面摇摇晃晃,发出巨大的声音。 地面突然塌陷出很大一块,尘土飞扬。苏绝眼疾手快,拉着妙龄便飞速躲闪,才免于落下去的危险。只见脚下突然多出了无数梅花桩,陡然从地面升起,刹那之间,以他们站立的地方绵延开去约数丈,全是木桩。而木桩底下竟全是寒意森森的冷剑,密密麻麻如蝼蚁,尖锐无比,只要一不小心掉落下去便会尸骨无存。 所有人呆在木桩之上不敢动弹,纷纷后怕不已。 苏绝立在一根木桩之上,四下望了一眼,道:“想必我们是惊动了天尊的阵法了。” “大家小心点,别乱动。想想怎么破这阵。”丰仪的声音传来,他站在离苏绝不远的位置,一双眼睛却是盯着苏绝。 妙龄却哈哈大笑,“我道是个什么,原来是幻阵。” 苏绝问:“妙龄,你有办法破这阵?” “当然。以前在桃花岛时,我曾见父君以棋子为桩演练这阵法,我虽不能深得其精妙绝伦,但是走出这阵法还是没有问题。”妙龄意味深长的一笑,眼睛却飞速扫过凝霜,“师妹,你来得刚好,这阵刚好需要四个人。若你不来,我们三个人也无法出去。” 凝霜似笑非笑,“那我要多谢师姐救命之恩了。” “好,大家现在按我说的做。我让你们到哪个木桩上,你们便到哪个木桩上。切记不要擅自挪动,否则掉下去了可别怪我们不救她。凝霜师妹可听清楚了?” 凝霜咬着牙,沉声道:“多谢师姐指点。” “小月儿,你往东的方向挪一步。” 苏绝照做,刚一站稳,只见那木桩如海浪一般纷纷移动了起来,有的偏移,有的下沉,有的升高,唯有他们四人脚下的木桩稳若泰山。 苏绝冲妙龄一笑,“妙龄,好厉害。” 妙龄眨巴了眼,“小月儿,看好了,更精彩的可在后面。” 紧接着,妙龄挪动了几步,丰仪挪动了几步。渐渐的,苏绝只觉眼前的木桩位置越来越清晰,渐渐凑成了一条出去的路。 妙龄低声道:“这是著名的幻阵,据说是由当年无量山的清浅上神为了困住七蛮所创。七蛮在此地被困了七天七夜,差点就死了。后来世人又不断演化,才有了如今的模样。若踏错一步,前功尽弃,你可就得回昆仑山继续当太子的下人啦。” 苏绝连连点头,更是一步都不敢错,愈发小心翼翼。 大约僵持了半柱香时间,听得凝霜沉声问道:“师姐,为何我不需挪动一步。你可是想耍什么花招?” “凝霜师妹,这幻阵需要一个人为点静立不动。而你的位置,正是八卦中乾坤中心,我们破西南而出,等我们一出,这木桩便会恢复常貌,你也能走出来。更何况,你觉得你除了相信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凝霜眉头紧皱成川,却不再言语。 妙龄却冲苏绝道:“小月儿,你可以走出了。” 苏绝一惊,才发觉自己的面前不知何时,已经拼凑出了一条路。不再犹豫,苏绝快步走出那梅花桩之中,紧接着丰仪也跟着出来。 一时之间,梅花桩里只剩下了妙龄和凝霜两人。 而凝霜的表情越发凝重,死死盯住妙龄。偏偏妙龄走得极慢,似乎故意在挑逗凝霜一般。眼看就要走出之时,妙龄的脚步突然顿住了,她回头冲凝霜微微一笑,狂妄不已,“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师妹了。我这个人一向说话不算话的,我这么讨厌你,不拉你垫背我会寝食难安的。” “你敢!” 正文 第95章 真真假假2 话毕,妙龄的脚突然落在了旁边的梅花桩上,丰仪和苏绝迅速将妙龄拉了上来。只听见一声惨呼,那梅花桩竟纷纷落了下去。那下落速度极快,几乎只是一瞬间被夷为平地。黄土纷纷而来,如泄洪一般充满空隙,不出一会儿,那梅花桩恢复了原貌,不过是一条稀疏平常的路罢了。 可惜凝霜的凡身已经被掩埋到了泥土下面。 苏绝后怕不已,却突然想起之前在林子里打转的时候,妙龄一直拉着她不让她偏离路线,问道:“妙龄,你是不是一直就知道我们进入了这幻阵,也知道凝霜跟在我们身后,你一开始就想好了点子,只等着凝霜自己送上门来?” “小月儿真聪明。”妙龄点了点她的脑袋,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当然了。我们转了好几圈都被困在原地,我便知道了我们定是进入了幻阵。她不是喜欢跟着我们吗,刚好诈她出来给我们垫背。” 丰仪问道:“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救凝霜?” “那是自然。这叫兵不厌诈。谁让她自己那么蠢?” 丰仪笑道:“我当真应该对你刮目相看,以前只以为你爱玩闹,谁知却也是个有心眼的。” 妙龄叉着腰:“你知道有一个成语叫大智若愚吗?” 苏绝拉了妙龄一把,耳朵却敏锐的听见了一声不寻常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而来,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妙龄一声惊呼:“逐月小心!!” 眼前一黑,脑子里空了几秒钟。苏绝再睁眼时,却看见一只箭矢停在自己心脏位置几毫米的距离。 若再快一点,那支箭便会穿透她的胸膛,让她死在这里。 而妙龄几乎是下意识的用手去抓住了箭头,她的手鲜血淋漓,滴答滴答的从手心流下来。 苏绝一惊,却见妙龄莞尔一笑,带着毫不在意的大气和潇洒,“小月儿,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了。” 苏绝疾声道:“妙龄,我” “没关系,我在擂台那里等你。晚上你请我去一品天下好好吃一顿,算是提前祝贺你成为天尊的弟子” 苏绝来不及说话,妙龄却已经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之中。 苏绝心中百感交集,妙龄和丰仪本不打算参加此次的比试的,要不是为了她,妙龄对这些根本就不感兴趣。 她喜欢的不过是一壶酒一轮月的潇洒快意生活罢了。 虽然妙龄被淘汰,真身已经去了擂台那里等她,可是苏绝更多的是后怕,刚才那一箭,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而且,来人是准备置她于死地。 她是此次比试里唯一的凡人,只有她没有不死之身。若是刚才那一箭当真射中了她,只怕此刻她已经魂飞魄散。 那人下这样狠毒的杀招,绝对不是来参加比试的,倒更像是来取她性命的。 丰仪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神情愈发凝重了,“逐月,我刚才已经去看过了,凶手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今天比试的人中,只有你是真正的凡身,若你死了,便是真真正正的死了。更何况,我们现在法力全失,你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苏绝眼底冷意滋生,道:“看来,今日是有人不想我活着走出去。” “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昆仑山与我结仇的倒是不少。浅蕴便是头一个,但是她现在被元清师父关了禁闭,只怕此刻还在面壁思过。” “除了她呢,还有没有?” 苏绝一愣,“也许是有人在暗中疯狂迷恋我,得不到我便要杀了我。” 丰仪苦笑,“我已经担心得不得了,你倒还有闲情逸致玩笑。” 苏绝笑笑,不再言语。她又何尝不是惴惴不安,可是她在心中理了一边,对于下手之人仍是毫无头绪。 苏绝一路心事重重,不停将今日之事在脑海中回放,却依旧找不到半点线索。不知不觉,两人走进了一片瘴气深深之处。 眼前越来越黑,周边似乎有无数脚步声围绕,面前黑影重重,似乎有无数之人站在雾气之中。可明明这里只有她和丰仪二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这阴深深的林子当中。 苏绝猛一抬头,却瞧见了树枝上倒挂着的红衣女子。那女子脸色发青,双目肿大,长长的舌头,身子在风中微微摆动如同纸鸢。雾气之中,她那张青色的脸陡然出现在苏绝面前,吓得她大呼一声,连连退后几步。 丰仪的声音远远传来,“逐月,你在哪儿?!” 苏绝赶忙大声回应道:“丰仪君,我在这里。” 正文 第96章 真真假假3 “月儿,别慌。我过来了。” 伴随着丰仪君的轻声细语,苏绝瞧着那人从自己面前不远处急急跑过,却是走到了另一女子身边。 雾气之中,苏绝看得清楚,那女子戴着白色的斗笠,身形与她一致。那女子似乎怕极了,靠在丰仪肩上细细啜泣着,两人低语着什么,苏绝听不清楚。 隔着重重迷蒙的雾气,苏绝大声呼喊着丰仪的名字。可是那人像是听不到她的声音一般,只顾安慰那同她相像的女子。 苏绝大惊,料想丰仪是进入了幻象之中。她快步往前跑去,可是眼前景物不断旋转,让她头脑发晕,似乎离丰仪越来越远。 “噗通”一声,苏绝整个人重重的跌倒,一刹那,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吃了几口腥臭的河水,瞬间五脏六腑都是寒意。整个身子随着水流起起伏伏,她几乎快要背过气去。 苏绝大骇,这里是哪里,明明刚才脚下是土地,怎么突然之间便落到了河水里? “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求求你们。” 苏绝脑子里“哄”的一声,那是那是细细的声音。 她是在哪里 “够了,去找跟绳子将她拉起来。” 苏绝一愣,那个声音父亲。她挣扎着想要站直身子,可是根本无法起身,倒是硬生生的呛了好几口水。只听得岸边父亲的声音格外不耐烦,“新凿开的河若是出了人命,该多不吉利。苏妙语,派个人去把她救起来,免得这般丢人现眼。” “是,父亲。” “这十三真是不懂事,就算再嫉恨三姐,也不能施法将她推入河里啊。好在三姐福气大,这十三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得不偿失。” “好了,四妹。十三也不是故意的,还不快去找人将她拉起来。” “十三不是刚才怒火冲冲的吗?这河水凉,刚好让她火气消一消。” 几声低低的窃笑,伴随着幸灾乐祸和细细的哭声。 河岸上的人影拂袖而去,苏绝在冰冷的河水底下。记忆里,出现了父亲那张冷漠的脸。年少时,她不懂父亲为何这般厌恶她。她一直不死心,以为若是自己做得足够好,迟早有天父亲会发现自己的好。 直到那一夜百花谷里,父亲明知她无辜,却为了保全颜面而将她交给天君处置。 她才知道,原来父亲心里是恨不得她死的,原来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原来父亲从不曾把自己当做亲人。 一滴清泪,落在水里,瞬间被水流冲散。她突然觉得四肢百骸都是冷意,将她淹没。她全身没了力气,缓缓闭上了眼睛,身子轻飘飘的坠落到了河底。 突然眼前一亮,河水渐渐退去,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她。眼前瓦舍青墙,一处干净别致的小院子中间栽了一棵梨树,浅白色的花如雨而下。房间似乎有轻微的响动,苏绝暗自一惊,推开门去看,去看见了记忆里那最熟悉的面孔。 细细将她的灵牌藏在房间暗门里处,又点了几支烧香,磕了几个头。院子里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细细脸色惊惧,急忙将那牌位藏了起来。 那几个女子逮住了细细,将她按在地上,便是一阵毒打。 拳头纷纷落在细细身上,细细却咬着牙不发一声。其中领头的女子不断疾声斥道:“你的主子已经被逐出了百花谷,看你还敢到处说二小姐的坏话。给我往死里打。” “就是。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污蔑二小姐。若不是二小姐仁慈,早就将你打入畜生道。” 苏绝急得大喊,不断去推开她们,身体却像是透明了一样,直接穿过了他们。 苏绝眼泪纷纷落下,她蹲在地上抱住双膝,与细细四目相对,眼泪无声的流下。 细细,细细。 无尽的愤怒像是燎原之火一样,充满整个心间。她蹲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一双手紧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快要嵌进肉里,她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样。 苏妙语,你欠我的,我一定会慢慢讨回来的。 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一遍一遍,那般急切。 突然眼前的画面一转,那些红墙绿瓦,梨树海棠,纷纷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走。眼前又是一片迷蒙的雾气,偌大的丛林之中,烟雾弥漫,安静如坟,却只有她一人。 有一人踏雾而来,丰仪那张熟悉而急切的脸出现在面前。 “逐月,你没事儿吧。你怎么哭了?” 苏绝回过神来,“丰仪君,你刚才去了何处?” 正文 第97章 真真假假4 “我一直就在这里啊。倒是你,又哭又笑,行为反常。估计是吸入了这瘴气,中了毒,生了许多幻想。天尊这阵法厉害得很,容易让人想起生平伤心欲绝之事,产生幻觉。若你一味沉迷其中,只怕会分不清真实和虚无。” “你是说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苏绝吃了一惊,刚才梦境之中那感觉如此真实,情绪如此强烈,竟是她的幻觉? “不,我们现在仍在你的幻觉之中。你太过沉溺其中,我无法唤醒你,只好进入你的幻想之中。” 苏绝眉头一皱,“那我们要如何出去?” “只有在梦境里死去,才能在现实之中活过来。”丰仪冲她招了招手,苏绝像是被召唤一般,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走了一会儿,丰仪指着一处漆黑幽深的悬崖对苏绝道,“月儿,从这里跳下去,你才能回去。否则你会永远沉在这幻境之中无法出去。你听见钟声响了吗?再不跳可来不及了。” 苏绝望着面前见不到底的悬崖,呼呼崖风吹在脸上,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暗崖,让人心惊不已。苏绝转头却看见丰仪那平静而鼓励的眼神。他轻轻抓着她的手,“别怕,月儿,跳下去,你会重新活过来。” 他靠近苏绝耳旁,声音带着淡淡的蛊惑,又像是从很远的外空传来。让她更加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突然,背后另外有一道声音响起,“逐月!!” 苏绝回头去看,却看见另外一个丰仪。她不由得大惊,这里为何会有两个丰仪。 后赶来的丰仪一脸焦急,“逐月,别相信他,你是凡身,跳下去必死无疑。” 而前一个丰仪同一张脸,同样焦急的神色,不断催促着她:“月儿,快跳,他是你的幻觉。” 苏绝点头,深呼一口气,脚往前一步,呼呼的风声吹乱了头发。背后丰仪的声音不断喊着,身边那个丰仪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别怕,我现在就去解决了他。” 苏绝点头,目送他转身向另一个丰仪走去。 突然间,苏绝拾起地上的石头,对着那人的脑袋狠狠拍了下去。那人惨叫一声,捂住脑袋上涓涓往外冒的鲜血,脸色分外震惊,道:“月儿,你” 苏绝冷声一笑,“丰仪永一般都称呼我逐月。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来害我?” 那人却不做声,苏绝靠近了两步,却见那人突然一个翻身,利落的扫腿,她整个人跌倒在地,寒芒一闪,一柄青玉短刀凛凛出鞘,转瞬便到了她额前眉心。 丰仪怒喝一声,身形如同猎豹,将那人直接扫开。 这林子里,谁都没有法术,那就只有拼硬功夫,拳拳相碰的技术。 丰仪冲她大喊,“逐月,过来!” 苏绝起身赶紧跑远了些,丰仪和那人却已经缠斗到了一起。没了法术,苏绝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凡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那人明显功夫高于丰仪,丰仪已经连连处在下风。苏绝又慌又急,情急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她来不及去想那人的身份,一双眼睛只死死盯着两个缠斗一起的身影。 丰仪灵巧的翻身,将那人勾住,两个人到了悬崖边上。丰仪翻身骑在那人身上,“砰砰砰”砸在那人脸上,一片血肉模糊之中,那人却趁其不备翻过身来。 丰仪双臂一振,如大鹏展翅。那人死死抓住丰仪,打斗当众,两个人竟翻身掉落了悬崖! 苏绝一直站在不远处,眼疾手快,一下抓住了丰仪的手。 只听见石子滚落的声音,那个假丰仪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山崖之下,最终化作一个黑点。 “丰仪!”苏绝抓住丰仪的手,她以前有法术的时候,从来不曾觉得一个人有这么重,重到像是要把她的身子扯开两半。她满脸通红,死死抓住丰仪的手,半天憋出几个字,“别——放——手。” 丰仪却无所谓的笑笑,少年的他意气风发,姿态狂傲,“无妨。我在终点等你!” “丰仪,你等我一下,我救你上来。” “逐月,一定要坚持到最后,这是你留在昆仑山的最后机会,你知道吗?” 苏绝点头,“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 话罢,丰仪张扬一笑,一如苏绝初见那个少年。他松手,整个人直直的坠入山崖之下,再也不见回响。 苏绝来不及多想,刚才钟声已响,还有半个时辰第一关便结束了。若她再被困在这密林之中,此生就再和昆仑山无缘。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是丰仪和妙龄拼尽全力为她夺来的,她必须放手一搏。 正文 第98章 乱象丛生1 脑子里乱做一团,苏绝干脆坐在悬崖边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望着深不见底的山崖,回响起天尊比试之前说过的话,谁能率先回到终点谁就是胜者。 可是怎么才能回到终点?这密林阵里机关重重,一阵套一阵,如同连环阵一般,除非对阵法非常熟练的人,兴许有一线生机。 不对,天尊本身已是玩弄阵法的翘楚,怎会设下如此多的阵来困住他们?阵法,一定不是天尊出这道考题的目的。跳出这个固有思维,也许才是天尊真正的目的。 苏绝抬头望向那沉沉的天空,却想起前几日来这里的情形,那时此地秋高气爽,一览无云。可如今那天空像是被什么遮盖住一般,密密不见天日,阴沉沉的让人害怕。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快得几乎让她抓不住。 她心中突然涌出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燕回曾经提过,这天下法器众多,有厉害的法器,可以让人失去法力如同凡人。若这法术不是被天尊封印了的,而是他们身处法器之中呢。 难怪天尊之前再三强调,他已经封印了所有比试之人的法术,不过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罢了。 苏绝一喜,若当真这样,只要离开这法器范围,岂不就能恢复法力。 可是,法器的边界又在哪里? 苏绝独自走在密林之中,沿途走来,她竟不见一个人出现。密林深深,一片朦胧迷雾,到处都是机关暗器。想来若不是自己在幻境中困了许久,也许也会和其他人一样遭到暗算。 苏绝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密林之中最高的树。 她扔掉了身上所有的东西,将斗笠背在身后,慢慢的往树顶端上爬。没了法术,她跟凡人无异,不过才爬了十几米,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越往高处高,那日头便越是亮,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去,视线越发清楚。 苏绝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的山峦,以及零星的几个人影在林间游走。再用力一点点,再往高一点点,苏绝只觉浑身的力气如温暖的潮水一般渐渐涌来,头顶上的压力薄弱得如同蝉翼,随时都能挣开。 终于落日的余晖落在她的头顶,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虽然浑身是汗,可是通体舒畅浑身轻盈。等到她爬到最顶端的时候,总算看清了那密林之上灰蒙蒙的东西是什么。 那竟是一个奇大无比的形状似簸箕的法器,发出一团暗灰色的光芒,高悬于密林上空,阳光无法穿透,难怪密林一片阴森诡谲。 她大喜,竟不想这般容易。脚下一垫,身体一轻,她的身子随着那法器的吸力往上空飘去。 而那钟声,徐徐响起,悠远沉稳,响彻在五湖四海之上。 苏绝眼见脚下的密林渐渐倒塌,山河崩溃,树木纷纷倒下,有一声声惨叫传来,那全是还没有成功走出的仙人们,逐渐被掩埋成一堆黄土。苏绝一惊,来不及多想,只得使出全身法力,躲进了那法器之中。 那法器之中,漆黑无比,什么都看不清楚。 苏绝敏锐的听见了几声呼吸之声,立刻反应过来,原来不止她一人发现了这方法。想来是她运气极好,竟成为最后一个人破关之人。 她生怕别人认出了她的脸,立刻将斗笠戴上。 那法器渐渐聚拢缩紧,苏绝眼前一阵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剧烈的颠簸之中,她险些被甩出去。好在那法器腾云驾雾时非常稳定,苏绝在一片黑暗之中稳坐如钟。 突然耳旁似有暗风拂过,苏绝脑中警铃大作,下意识的一个翻转。只听见“叮”一声,一柄短刀直直插入了她刚才所站立的地方。 苏绝大骇,“你是谁!” 来人并不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响彻在闷黑的空间之中。可是即使如此,苏绝仍然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眼睛,正直直注视着她。 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是你!” 此人分明是在密林阵中三番四次想要她性命的人,这人到底谁,为何一路跟踪到了法器里面。 昆仑山,还是百花谷? 利刃出鞘,泠泠作响,对方来势汹汹,根本不给苏绝反应时间。刹那黑暗之中,呼呼风声,似有万千利刃迎面而来。苏绝闷哼一声,利刃从她脖子擦肩而过,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让苏绝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这法器里还有其他人! 苏绝赶忙大呼,“哪里来的妖怪,竟敢混入天尊的比试?!” 这一呼喊,立刻惊得法器之中正在犹疑的另外几个人。 “是谁敢这般放肆。” “本君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妖。” 正文 第99章 乱象丛生2 苏绝喊完之后,施了个隐身术躲在了一边。果然能够闯过天尊第一关的人法术高超,苏绝只隐约瞧见几个黑影围成一团,一阵拳脚罡风刮过,法器摇摇晃晃,苏绝死死抓住了黑漆漆的一角,才没有被甩出去。 来人明显没料到会遭到这么多人围攻,一时之间有些慌乱,这一慌乱,很快便处于下风。 苏绝手中生起一团黄色火焰,抖动的光线之中,瞧见了来人的样貌。 那人浑身素黑,头巾裹面,根本看不清模样。只有一双阴鹜的眼睛在黑夜之中,格外有神。 苏绝眼睛危险的眯起,看准时机,趁他被人缠斗之时,挥手抖去了一点火星。那火星刚好准确无误的落在那人的手上,那人吃痛,连连后退,直到撞得法器“嘭”一声巨响。 紧接着,几声此起彼伏的呼喊,那法器彻底失去了平衡,从天空直直坠落到了地面。 只听见振聋发聩的一声巨响,溅起无数尘埃,让人睁不开眼。 不多一会儿,只见眼前突然有一道剧烈的强光射来,苏绝下意识用手去挡,却见面纱之下,他们竟又回到了最初的高台之上。 而那人,却已不知去处。 逃得倒是挺快。 不过那火星种下的标记,她再见他,必然会认出他。 苏绝急忙抹去了斗笠上的鲜血,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整了整衣襟,款款从法器的开口走出。 四下里掌声雷动,欢呼声四起,庆祝他们凯旋而归。苏绝一看,这台上站着的竟然只有寥寥数十人。 人群之中,苏绝迅速搜索到了妙龄和丰仪。 她冲他们笑笑点头,示意不负所托。 而高台之上,燕回那双漂亮的眸子只是略略扫过她一眼,便很快移去了别处。天尊难得出关露面,瞧见她也在其中时,神色略有震惊,却很快掩去。 天尊的贴身仙童将他们的名字一一记录在册,并告知他们第二道关卡设在五日之后,让他们做好准备。 那书童问了她的名字之后,圆圆的脸上颇有惊愕,问道:“你便是太子身边的逐月姑娘?” 苏绝恭顺道:“正是。仙童有何指教?” 那仙童摸着脑袋,有些羞赧的笑了,“这个其实告诉姑娘也没什么。天尊前几日还跟殿下用一壶桃花香打赌,说你不会通过此关。现在你凯旋而归,倒是让天尊有些挂不住面子。” 苏绝一惊,“天尊竟对我如此看重?” 那书童一愣,“你不生气天尊拿你打赌吗?” 苏绝粲然一笑,“天尊能记得我已是万幸,我又怎敢说他老人家的不是。” 那书童摇头道:“真是个怪人。” 苏绝转过身去,眼神却轻飘飘的落到了旁边的燕回身上。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燕回抬起头来,隔着面纱,却也感觉到那女子好像在瞪着他? 是夜。 因着今日昆仑山的大会,这夜比起往日里多了几分热闹。临近亥时,昆仑山里不隔多远,灯火还亮着,似是无人入睡一般,都在心心念念白日那盛大恢弘的场景。一轮斗大的满月,照得昆仑山如玉一般发出银辉,星火点缀山间,静谧而凄美。 山间的小路上,一盏油灯晃悠悠,脚步一轻一重,正往斒斓岛上而去。苏绝抱着一个酒壶摇摇晃晃,一边哼着小调,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风轻拂,星辉落满一地,门扉处的木槿开得正好,苏绝喝得醉醺醺的,采了一朵插在耳边,却发觉院子里的石桌上点着一盏宫灯。有一人影背对着她,那人身材高大,背影分外落寞,独自对月小酌。 苏绝打了个酒嗝,随即捂住嘴巴,赶忙将头缩回来。 三更半夜,这燕回为何会在此处? 正出神间,手中酒壶“啪”一声掉落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老远。月色之中,苏绝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刚要弯腰捡起来,却见眼前似有微风而过,抬头就看见燕回那张精致得让人妒忌的脸。 一壶冷灯摇曳,微风轻抚,树叶沙沙作响。静谧的夜,月色落在燕回肩头,他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片银辉之中。他的眸子沉沉,沉静如星空下的湖水,他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她,沉默着,不发一言。 苏绝一时之间有些结巴,“你你怎么来了。” 燕回看了苏绝一眼,只见她脸若桃花,眼若星辰,浑身都是酒气。显然是从哪个小酒馆里出来。他负手而立,眉头不自觉的皱了,沉声问道:“还知道回来?” 正文 第100章 乱象丛生3 “当然要回来的。”苏绝起身,酒气直冲脑门,险些站不稳,被他一把抓住。 他问:“和丰仪他们喝酒去了?” “还有妙龄。”苏绝瞧着燕回那平淡无波的眸子,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怒气。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讨好道,“今日在比武场上,妙龄和丰仪帮了我许多,要不是他们,我也不会顺利进入下一场比试。” “这比试考的是智力,不是谁的法术高明。即使没有他们,你也能冲出重围。” “可是再怎么说,他们为了我放弃了比试,这份情义我是不能不还的。更何况,喝酒而已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燕回并非喜形于色之人,即使生气恼怒也不会表现半分。可是苏绝敏锐的察觉到,燕回的眼中有冷意一闪即过。这样阴沉的燕回,叫她有些害怕。 于是她往他怀里蹭了蹭,勾住他的脖子,语气越发恭顺乖巧:“丰仪和妙龄是我在昆仑山为数不多的朋友,难道你不喜欢我和他们多来往吗。” “妙龄是个很有趣的女子。”燕回垂首,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和酒气混合着扑面而来,让这夜风似乎更沉醉了些。他不自主的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语气一转,“但是那个丰仪,我实在是不喜欢。” 苏绝瞪大了眼,“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在他面前掀开面纱,更不喜欢他盯着你看的眼神。他不该对你生有觊觎之心。月儿如此聪慧,难道看不出他对你的情意?” 苏绝一愣,唇边的笑有刹那的迟疑。 他突然将她拥入怀里,语气那般不容抗拒,“月儿,你是我的。我讨厌别人惦记着我的东西,若他不是我的师弟,我恨不得将他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他的怀抱那般结实而温暖,许是这月色,许是这微风,许是这美景,苏绝有些沉溺。 “我从来只当丰仪是我重要的朋友。”苏绝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坚定,“你不喜欢我跟丰仪来往,我也不喜欢那些围绕在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她们个个都比我好看,又比我识得诗书乐器,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 燕回难得露出一丝笑:“你就怎样?” 苏绝微微一怔,声音略带冷意,一字一句道:“我会弃了你,忘了你,死生不复相见。” “以前从不知你的性子竟这般刚烈。”燕回轻轻叹口气,却“那以后你便帮我赶走那些莺莺燕燕如何?” 苏绝眼波暗淡了些,苦笑道:“我这样的身份,怎么敢去得罪你身边的女子。” 燕回一愣,却不再言语。苏绝的身份,始终是隔开两人的巨大鸿沟。 苏绝清楚的知道,即使自己在千万年后得道升仙,她也没有显赫的身份,注定不能正大光明站在燕回身边。明知前路艰险,自己却还是义无反顾往前走,她深知自己的冲动和鲁莽,可是有些事情,知易行难。 她做不到整日看着燕回无动于衷,一颗心,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丢掉了。 下巴突然被人勾起,苏绝一惊,却见燕回眉头紧锁,眼底有凉薄的寒意,“你受伤了?” 苏绝不动声色的移开,道:“没事儿,我是凡体,不比你们神仙,受点伤很正常。” “是谁?”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燕回声音低沉,似压抑着怒气,“可是有人为难你了?月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千倍奉还。” 苏绝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想知道是谁。今日在密林阵里,有一蒙面男子三番两次想要杀我。若不是妙龄和丰仪,我早就死了。” 燕回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那人可有什么特征?” “我用七星火在他手上留了一块记号。下次见面,我必然能认出他。不过他的样貌,我认不出。他幻化做其他人的模样,还会昆仑山的高阶阵法,想来是昆仑山的人,而且辈分应该不低。” 燕回久久不说话,似在凝思,为何会有人对苏绝出手? 莫非是母妃发现了什么,要杀了苏绝灭口? “月儿,这些天我让青染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青染是你的事务官,怎可跟着一个杂役?若是让外人看见了,该猜测你我之间的关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燕回眼底眸光闪动,语气极淡,“月儿心里可是委屈了?” “燕回,我不委屈,我也不会后悔。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想跟你一起。将来还那么远,我顾及不了。也许过几年,我们彼此厌烦了,我会可以选择安心的离去。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心是不是在我这儿。” 正文 第101章 乱象丛生4 “自从三年前昆仑山的初次相见,我的心便全部给了你。月儿,你可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苏绝双颊绯红,面若桃花,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好啊,你便挖出来给我看看吧。” “月儿当真舍得将我的心挖出来,你不会心疼吗?”燕回弯腰正要去捡那酒瓶,少女微微弯腰,她的唇毫无征兆的落在他额前,带着丝丝清冷的酒香,激起一阵战栗。抬眸那人带着一丝得逞的笑,就这么盯着他。却见对面男子眼神一暗,“哐当”一声丢掉了手中的酒壶,上前一步将苏绝拦腰抱起。 燕回的声音分外沙哑,带着压低的深沉,“以后再也不能给你酒喝。” 苏绝莞尔一笑,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一酒一江湖,乃人生第一幸事。” 男子的声音越发低沉,“那我呢。” “你嘛。”苏绝话锋一转,瞧见燕回那张隐隐带笑的眼睛,知他已无怒气,便道:“你乃万物之尊,四海之主,这世间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难道你还有所求?” “这万物之尊,四海之主,都抵不过月儿一颦一笑。” “殿下这般口才,难怪引得四海八荒的仙女姐姐纷纷拜倒在石榴裙下。”苏绝莞尔笑道,少女的脸在月色之下,如梦似幻。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好似要将他狠狠吸了进去,手中的身子柔软而温暖,带着不真实的触感。 燕回眼睛微微一眯,充满了危险的气息:“月儿,有人说我太纵容你了。看来是时候教你什么是规矩了,否则你每日欺着我,日后定会落下一个悍妇的称谓。” 燕回抱着她,迈开长腿,往屋子里走。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了一壶酒和几道小菜,苏绝晃眼一看,竟全是她爱吃的。她突然想起,在比试之前燕回曾经说过,要给她略备薄酒庆功。 她倒是忘得干干净净了。 也不知燕回在这里等了她多久,自己却姗姗而归,让堂堂太子殿下委身在这小院子里等她,也难怪他面有愠色。 还没来得及多想,燕回已经抱着她进了屋子。进屋那刹,整个屋子瞬间亮起无数灯火,烛火幢幢,亮若白昼。 屋内一张雕花大床,挂着素净的白色蚊帐,随风轻轻摆动,却在灯火下莫名显出几分暧昧来。 伴随着离床越来越近,苏绝的脸更红了,她的手勾住燕回的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燕回将她轻手轻脚的放在床上,又替她捏好被子,抬眸却见那人面色绯红,在灯火下格外好看。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局促不安,抓着他的手道:“听闻天尊输给了你一壶桃花香,引得妙龄都计划着要来偷你的酒。不如你拿来让我也尝尝鲜。” “桃花香乃桃花岛主亲手所酿,他酿酒的技艺天下无双,不过岛主向来懒散惯了,一年也只得几壶酒。妙龄若是想喝,便请她来。” “她有些怕你。” 燕回眉毛一扬,“这天下的人都怕我,为何独独你不怕我?” 苏绝粲然一笑,面若桃花,眼若新月弯弯,她凑近了些笑道:“你去将那桃花香拿来,我便告诉你。” “好。” 燕回折返去了空灵殿,提着桃花香到了苏绝的住处。远远望去,她的小院子如同一笼新月,镶嵌在山间之中。飞身至门前,推开门扉,缓步进了她的卧房。 燕回瞧见床上躺着的人,竟有一丝错愕。 随即,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将桃花香放在桌上,又坐在苏绝床头。不过一炷香时间,那女子竟然合衣酣睡了起来。她似乎睡得很沉,紧闭着眼,额前一缕碎发,他伸手拨弄开去。 一声轻轻的叹息,灯火微微摇晃了些许。 突然,床轻微动了一下,发出吱呀一声。 黑暗之中,苏绝只觉有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那是燕回特有的龙涎香。耳朵痒痒的,燕回似乎在她耳旁轻笑,他的声音低沉而黯哑,说道:“月儿,你今日表现很好。待我走了,你可以睁开眼睛看看我送给你的礼物。” 温热的唇落在苏绝唇边,男子淡淡的香味包围着她,让她忍不住全身一阵颤栗。 他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枕边,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比太阳还要炽烈。他说:“今日暂且放过你。你我早已是夫妻,有些事迟早会发生,月儿可得想好下次怎么应对我。” 说罢,身影闪动,燕回果然转身离开了屋子。 苏绝躺在床上,耳朵一直戒备的竖起,直到确认燕回真的远去。她才敢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苏绝捂着烫得吓人的双颊,心“噗通噗通”几乎快要跳出喉咙。 这世间上,怎会有如此动听的声音,叫她迷醉不已。 完了,她定是魔怔了。以前六哥总说她是不开窍的木头,如今这木头也开花了。原来“情”之一字,唯有自己经历过方知各中滋味。 似徐徐春风拂过心头,似三月暖阳紧紧拥着她,一颗心,安宁透亮,不再飘摇。怕什么呢,只要有燕回,只要有念青,她还畏惧什么。 触目所及,她瞧见了枕边的小木盒。那是上好的红木制成的首饰盒,上面刻着精致的芙蓉花纹。打开里面竟是一支银簪,那银簪花式很简单,却别有匠心,底下竟刻着一个小巧的“月”字。 夜风轻拂,树影婆娑,不远处的院子树下立着一高大清瘦的人影。直到苏绝将那只银簪小心收起来,那人才翩然远去。 正文 第102章 凌风扇出1 五日后,天尊的第二道关卡题目高悬于空灵殿前的门房之处。 题目很是简单,只要谁能取出锁妖塔顶的法器即可。 妙龄皱着眉头问:“这锁妖塔上还有法器?我怎么从不曾听说过?” 丰仪道:“寻常弟子仙气薄,受不了锁妖塔里的沉闷之气。何况,那地方关押着的都是犯了大错的弟子,你我又何时上过锁妖塔。我在昆仑山几百年,都不曾听说锁妖塔上放置了法器。” 人群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窃窃私语,似乎都不得其解。天尊这题目出得怪异,看上去很是简单,可众人都知天尊性子孤僻又高傲,怎会让人轻易做了他的徒弟。 听得先前已经去过锁妖塔探路的人大声道:“看清了,那锁妖塔上的法器是凌风扇。”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凌风扇,乃是当年的凤凰神族慕安公主所用的法器。相传那扇面由龙骨制成,本初只是一把绢纸的折扇,后来慕安公主在凡间游玩之时,见到一位妙笔生花的画家。扇面上一轮冷月,轻舟小岛,岛上桃花林便是那画家所作。 传说凌风扇因常年携带,沾染了慕安公主的灵气,十分认主,寻常人根本无法近身。慕安公主仙逝之后,那扇也不知下落,文昌帝君曾派人四处寻找,却不料竟然藏在昆仑山内。 一时之间,惊呼过后,便是哀叹连连。 终于明白了天尊的用意,这分明是让他们知难而退。 然而却有狂妄之徒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不过是慕安公主的法器罢了。既是法器,怎能不被人驱使?你们且等着,我一炷香的时间便取回那法器让众位仙家开开眼。” 妙龄笑,“如此狂妄,倒是有好戏看了。” 说罢,那人脚踏五彩祥云翩然而去了锁妖塔的方向。众仙不甘人后,纷纷赶往前去一观,一时之间,天空上满是金色祥云和御剑而行的神仙。 锁妖塔坐落在独立的岛屿之上,孤塔耸立,与世隔绝,此刻却不同于往日的清冷,四下里黑压压的全是人。妙龄在耳边一一轻声告诉她来人的身份,有西海的龙王和郡主,长风林的老道长,就连北斗星君也都下来凑热闹。 站在星君旁边的正是燕回,两人正商量着什么。天尊一心求道,天天守着丹药炉子,就连收徒大事也不关心,全部交由燕回打理。 或许是那老头儿笃定没有人能过这两关,所以才这般不上心。 苏绝不动声色的转动手腕上的手链,心里却在想,燕回给了自己一丝丝慕安公主的气息,若真引出了凌风扇,岂非是自己作弊了? 心里刚这样想着,抬眸就和燕回那双幽黑的眸子碰上。 脑子里突得想起他温热的唇和他身上那淡淡的香气,他的怀抱结实而宽大,她每每都需要默念色即是空才能勉强忍住扒开他衣衫的冲动。 苏绝脸一红,才想起自己今日带着斗笠,他怎么能看见自己脸红呢。 倒是旁边的小仙女脸蛋红红的,一副含羞带怯捂住胸口,似乎快要晕倒的样子。还不忘拉住旁边另一仙姑的袖子,道:“太子殿下看我了,太子殿下还冲我笑了。” 另一仙姑早已神魂颠倒,一颗春心荡漾如水,还不忘跟人争辩,“胡说,明明看的是我。” 啧啧啧,这世间人还真是只看一副皮囊。 竟连自己也不能免俗。这斗笠不如给燕回戴了,免得以后沾染些烂桃花。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此起彼伏的惊呼,只见那锁妖塔塔顶发出巨大的光束,犹如一轮新升的烈日,灼得人睁不开眼。那万丈光芒之中,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个黑色人影从塔顶直直坠落下来,可不正是刚才十分狂妄的那青年。 不过眨眼之间,那人被底下的看客接住。 那人已经昏死过去,嘴边鲜血淋淋,看来是遭受了重创。 听得身边有人惊道:“慕安公主的法器竟如此厉害,就连茅山的大弟子也动它不得。” “他便是茅山老道的大弟子惊云?怪不得这般狂妄,呵,这昆仑山卧虎藏龙,岂是他能耀武扬威的地方?” “我看这天尊根本无意收徒,不过是想让众人知难而退罢了。” 苏绝听着心底有些发寒,只听见一熟悉的声音道:“天尊可没说比试顺序,在下可却之不恭了。” 那声音可不正是那日在法器之中帮她解围之人? 话音刚落,一黑衣少年从人群中飞身而起。不过刹那,几条身影立刻跟了上去。苏绝一看,竟全是那日在比武场上剩下的人。 正文 第103章 凌风扇出2 看来大家都想独得宝物,生怕落于人后。苏绝脚尖一点,身轻如燕,脚下祥云腾空而起,飞身至了锁妖塔塔顶。 果然那塔尖有一宝鼎,宝鼎腾空处有一折扇横躺,宝鼎之中有一团金色火焰将折扇包围其中,想来刚才那光芒便是这宝鼎发出的。 那黑衣少年率先出手,刚一靠近那塔顶,光芒更甚,竟喷出一团火焰来。那少年连连退后,却惨叫一声,竟是那火灼烧了他的手臂。苏绝一惊,赶忙飞身将他拉了出来。 那少年急急喘息,满脸通红,见着苏绝微微一惊,皱眉道:“你是个凡人?” 见苏绝不语,那人赶忙抽出了手,道:“放手,别用你的脏手碰本公子。” 随即那人狠狠推开了她。转身便又要去拿折扇。眼看他的双手便要触到那宝鼎,空中突然飞来一柄长剑,少年大惊之下收手,却见那长剑破风而去,又折返回到了主人手中。 长剑的主人是一青衣男子,他看着年纪不大,却有一头银辉般的长发。双目凛凛,冷气逼人,冲那少年道:“刀剑无眼,此处可不适合黄毛小儿玩耍。” “你!”那少年怒目而视,随即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修炼成仙的蟒蛇精。此等卑劣身份,也敢跟我一同比试?” 两人又缠斗到了一起,苏绝连连摇头,这帮神仙戾气如此之重,见了面便要打打杀杀,生怕被别人得了便宜。苏绝飞身至那宝鼎面前,越是靠近,那热浪便越发厉害,灼热得似乎要融化了她的脸。苏绝面纱浮动,只见眼前一片金光和火浪,让她寸步难行。 眼看就要触手到了那宝鼎边缘,空气中似乎有细微的破空之声,苏绝一惊,来不及缩手,只见天空中突然多出了无数暴雨梨花针,那针尖呈黑色,显然剧毒无比。苏绝的大拇指被银针穿透,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远远的,她似乎听见了燕回焦急的声音。 眼前似乎一片火海,什么都看不清,头发和衣衫像是着了火一样。苏绝知自己陷入了险境,赶忙转身而退,谁知躲闪不及,一枚银针射中了她腰间的玉佩。 只听见一声细微的咔擦之声,丰仪送给她的玉佩一分为二,碎成两片飞了出去。苏绝此刻有些慌乱了,她强稳住心神,努力探寻出去的路。谁知眼前一片金光,似被困身在无底洞一般,哪里是出路,怎的这火焰这般怪异。 “月儿!“一声疾呼,是燕回的声音! 苏绝赶忙大喊,“我在这儿!“ 火海之中,似有一人走来,不过只有一个人形的黑影轮廓。眼前有风呼呼而过,寒气陡然而生,眼前一暗,一披风落在了苏绝身上。再睁眼时,苏绝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塔底的广场上。 燕回抱着自己,一脸焦急。苏绝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是燕回的披风,而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烧了许多,就连面纱也只剩下了小半。 妙龄和丰仪已经飞身赶来,脸色十分焦急。 苏绝连连咳嗽了几声,妙龄惊道:“逐月,你受伤了?“ 刚才混乱之中,一根银针穿透了自己的大拇指,如今倒才想起。妙龄执起她的手,大拇指处已经泛黑,不过一瞬,便又延展开去了。 燕回神色一凛,眼底有压抑的锋芒跃跃而出。他的声音很沉,突然道了一句:“逐月,你忍着点。” 苏绝还没发问,只见燕回袖口微动,手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苏绝五官扭曲,忍不住惨叫出声。 燕回竟生生切下了她的拇指。 丰仪气得大喝,“你干什么?!” 燕回眸色沉沉,只顾包扎苏绝的伤口。 妙龄却在一旁道:“这银针上有剧毒,只有在凡人体内才能毒发。这毒厉害得很,不出一炷香时间,逐月便会毒发身亡。切断她的手指是最安全的办法。看来是有人想趁乱杀了你。” 想起前几日第一关比试中,也有人想要她的姓名。莫非是同一个人?一时之间,四人皆沉默了。 苏绝疼得落下泪来,红着眼睛一把推开燕回,冷声道:“太子殿下金贵之躯,怎能为了一个凡人包扎伤口。若叫其他人看见了,奴婢还怎么在昆仑山自处。” 燕回瞧了一眼正往这边张望和窃窃私语的人群,转头却更加用力按住了苏绝的手指,不让她乱动。 那人却只是淡漠道:“你是我空灵殿的人,生死由我做主,关旁人什么事。” 苏绝又气又急,她的玉佩已碎,现在又受伤流血,很容易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赶忙拉着一旁的丰仪道,哀声道了一句:“丰仪君,救我。” 正文 第104章 凌风扇出3 燕回的手微微一怔,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苏绝,似乎有一丝丝压抑的暴怒。 丰仪却道:“殿下,您身份尊贵,此等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燕回看了苏绝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苏绝知道,燕回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她已经顾不了许多了,丰仪是唯一知道她身份的人,今日比武场各路神仙都悉数到场,若是此刻被人发现了身份 一旁的妙龄皱着眉头,突然蹲下身子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很香的味道?” 一只白皙细长的手覆上了妙龄的手,抬眸瞧见苏绝已经脏兮兮的小脸,那人的神色是从未见过的凝重。 苏绝正色道:“妙龄,你当我是朋友,就什么都不要说不要问。否则,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妙龄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今日难得殿下走出空灵殿,四海八荒的女子多聚集于此,这脂粉气着实也太厚重了些。” 苏绝感激的冲她笑笑,余光却瞥见了站在树下燕回冷漠的身影。他下颚抿成一条漂亮的弧线,沉默不语,却暗藏冷芒。 而塔顶之上,争斗愈发激烈。 而之前那黑衣少年显然法术高深些,将刚才颤抖的中年男子打下塔顶后,移形换影到了那一团金色火焰之中。 不好,那少年要催动法器了。 苏绝大惊之下挣扎起身,却被丰仪一把按住,他气道:“你还想干什么?!” “我不过断了一截拇指,很快便会长出来。可是若是法器被人催动了,我便再无留在昆仑山的机会!” “你真是疯了,留在这里对你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连命也不顾惜了?” “丰仪,我不求你理解,但求你让我放手一搏。若我今日不能留在昆仑山,我会生不如死。” 丰仪额前青筋暴起,喉头一滚,万千言语化作叹息,终道:“罢了,你如此固执,又怎会听我的话。你去吧,活着回来!” 话音刚落,怀中的人瞬间腾空消失。 白色的人影一跃而起到了塔顶,奋不顾身冲进了那一团金色的火焰之中。少女背影刚绝无畏,犹如那团火焰一般绚烂。 眼前是一片无法直视的光芒,热气袭面,衣料在滋滋作响,发出燃烧的糊味。苏绝此刻倒冷静了下来,她用移形换物的法术,不断将冷冰泉的水移来冷却周边的热浪。 而一片金光之中,只听得一阵阵惨呼,苏绝识得是刚才那黑衣少年的声音。她慌忙之下去寻,却隐约瞧见一团黑色的身影被吸附在那宝鼎旁,火焰顺着他的手臂熊熊燃烧。他挣脱不开,只得痛苦的哇哇乱叫。 苏绝大惊,万万没料到那法器竟如此厉害,像是有灵性一般,丝毫无法近身。 见她前来,那少年扭曲着身子冲她叫喊:“救我救我” 苏绝挥挥衣袖,将冷冰泉的水移了过去,洒在他的手臂之上。那人红着脸喘着粗气,却仍叫喊着:“那个凡人,去,移开宝鼎,本少爷的手被吸住了。” 如此狂妄无礼,苏绝自然不理。飞身向那团火焰靠得更近了些。 她的手触上宝鼎那刹那,手上缠着的绷带被烧成了灰烬,鲜血滴滴流进了宝鼎之中。血肉在火焰中发出滋滋滋的声响,苏绝剧痛之下却不肯放手,死死抓住了宝鼎。 突然之间,天地仿佛抖了一抖。 一道惊雷劈在宝鼎处,苏绝浑身一麻,松开手去。只见天地瞬间暗沉了下来,狂风呼啸,昏天黑地,惊雷阵阵,眼前的宝鼎火光渐渐柔弱。只见那宝鼎的光熄灭之后,一道愈加强烈的光束袭来,刹那照亮整个天空。 苏绝脚下的祥云感受到了不安,不断摇晃倾倒,苏绝一个趔趄,整个人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天旋地转,呼呼风声响彻耳边,头发不断抽打在脸上,撕裂般的疼痛。苏绝尖叫了一声,却发觉脚下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到了脚边。 睁眼,却是一把折扇伏在自己脚下,托举着自己。 苏绝一惊,那折扇却像是有灵气一样,缓缓落在了平地之上。随即,它飞身到了苏绝跟前,晃着身子,似乎在邀功。苏绝好奇的伸手,那折扇立马乖乖的到了苏绝手里。 刚才的烟雾和狂风停下,众人这才敢睁眼去看。 那广场中央,有一白衣少女。她的斗笠被烧了精光,衣衫破败不堪,脏兮兮的像是才从泥地里爬出来。那女子立在人群中央,手持一把白色折扇,她面貌并不出众,平凡无奇的五官上却有一双若皎皎明月与争辉的眸子。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扫四下,却听得一阵倒抽气之声。 人群中安静了一会儿,陡然听见一道颤抖而惊愕的声音:“她手里拿着的可是凌风凌风扇?” 正在众人未回过神来,锣鼓敲响,震动所有人的耳朵。 燕回的声音响彻在广场之上,他那双如黑曜石般闪烁的眸子盯着苏绝,薄唇轻起,一字一句道:“空灵殿逐月胜出!” 正文 第105章 飞身成仙1 广场上发出了惊涛骇浪的议论之声,一个凡人,竟然打败了所有人过关斩将,最后成为天尊的关门弟子。此等荣耀,怎会落在那女子身上。 乌云渐散,阳光徐徐落在少女身上,那抹白色显得愈发刚绝。少女神色平静,似乎场上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唯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她手脚发冷,力气全无。 四下里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一切嘈杂之声渐渐远去,视线聚拢,落在高台上的燕回身上。他在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赢了吗?这便赢了? 就这样? 苏绝一扫四下,才发觉刚才那黑衣少年冷冷看着她,似十分不服。众人的目光猜忌c疑惑c羡慕,犹如巨流快将她淹没。苏绝此生从未受过如此多人注视,一时之间,双腿颤颤,似灌了铅一般沉得提不起步子。 “不是说那女子带着斗笠,面貌丑陋吗?” “呵,真是奇怪了,天尊竟肯收一凡俗女子为徒。” 人群中窃窃私语。 威严钟声响彻在昆仑山谷之中,一共十二声,这是弟子最高规格的礼节。飞鸟振翅,骄阳似火,霞光万丈,苏绝一袭白衣却如白雪,格外刺目。脚步寒莲轻挪,一步一步顺着台阶往上。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任凭前路艰险,她苏绝终于做到了。此刻,她再不是百花谷里懦弱天真的凡胎,而是昆仑山的高阶弟子。这一世,她再也不要任人宰割,再也不要委曲求全。她只求随意潇洒,顺应心意。 从此以后,真正的苏绝已死。 而她,是昆仑山的逐月。 少女的脸色有着些许的苍白,在金色阳光下却透出异样的坚定和刚绝。她眸子幽幽,盯住台上的所有人。她走得很慢,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勉强使自己站稳。风吹起她的衣袂和墨发,她手持折扇,凌风而来,似再无人阻挡的凤凰涅槃一般绚烂夺目。 天尊已从空灵殿上赶来,灰白的脸上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掩藏不住那震惊,目视那白衣少女款款而来。 无数灼热的视线落在那少女身上,伴随着声声钟声,苏绝只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来。 长袖浮动,苏绝跪在天尊面前,叩首,再叩首。 天尊的声音似乎微微发抖,花白的胡须抖动,“你是如何取出这法器的?” 苏绝一愣,答道:“弟子也不知这折扇是如何到了弟子手里。” 天尊青白的脸盯着她许久,随后浮起淡淡笑意,“这凌风扇认生得很,寻常人近它一尺都不能,却似乎很喜欢你。” 苏绝摸不准这话的深意,只好老实答道:“也许这凌风扇与弟子有缘。” “罢了,它在我昆仑山呆了几万年,如今却愿意跟随与你,想必自有你过人之处。它既选择了你,你便留下它吧。” 苏绝惊道:“这折扇曾跟随慕安公主,弟子何德何能” “让你收下你便收下,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苏绝一时被呛得无言,这老头儿脾气当真是古怪。这样名贵的法器随意赠送给一个凡人,只怕天上那位文昌帝君也不会放过她。 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 万物似乎都静了下来,苏绝只觉头顶一点冰冷的水洒了下来,落在发梢,清冷投顶,驱散她心底那抹强烈的情绪。 那是空灵殿上的绝情水,可驱除身上戾气,静心宁神。代表从此以后,放下凡俗一切,神无杂念,入我昆仑山。 天尊的声音在头顶沉沉响起,“逐月,今日起你便是我元虚座下的弟子。愿你恪守教规,勤勉恭顺,为昆仑山众弟子表率。” 苏绝深深埋首,露出的脖颈白皙修长,如同湖边垂柳。 “弟子逐月谨遵师父教诲。” 身旁有仙童中气十足,声声渐远,道:“众弟子敬茶——” 苏绝被仙童引至燕回旁边的座位上,而昆仑山的弟子则依次前来敬茶。苏绝双颊绯红,难掩心中激动,太阳晒得险些晕了过去,她紧紧抓住椅子,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手中折扇似乎感应到了她的不安,在手里微微抖动着。 “昆仑山思字辈牧野君拜见逐月师姐。” “昆仑山灵字辈秋远山拜见小师叔。” 正文 第106章 飞身成仙2 苏绝坐在位置上,一杯杯接过弟子们手中的茶。那些怀疑的c探究的c不服的目光纷纷而来,似乎既好奇她一个凡人是怎么催动了慕安公主的法器,又疑惑她是面纱底下是哪般相貌。 眼前这女子,乃昆仑山第一个俗世弟子,更是凭借一己之力催动了上古神器凌风扇。此等风姿,何等令人仰慕! “昆仑山思字辈妙龄拜见逐月师姐。” 苏绝回过神来,眼前是妙龄带笑望着她的眼睛。苏绝心头一暖,似乎没有刚才那般紧张了,罢了,这天下人不服她又如何。她已经是天尊的关门弟子,更是太子殿下的师妹,天下人再不服又能拿她如何。 她朝燕回望去,但见那人眸光幽幽,坦然无比,似在宽慰她心。 苏绝唇角微微一扬,饮下一口清茶,却听得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响彻在耳旁。 “昆仑山灵字辈苏妙语拜见小师叔。” 脑子里“轰”的一声,苏绝呼吸一窒,手一抖,滚烫的茶水落到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那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起身,利箭般的眸子投向眼前跪倒在地的身影。 身姿如蒲柳,音脆若黄鹂,眼波似秋水,无数次噩梦中出现的面孔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在苏绝面前。 是她,是她,化作了灰她也能认得她。 多少次午夜梦回,曾经的亲人温温柔柔的笑着,随即却将她的脸生生活剥下去。她疼得满地打滚求饶,可是她只是笑,笑她的愚蠢和天真。她将自己的脸狠狠踩进泥土里,手起刀落,杀她时不曾有半点犹豫和迟疑。 她的心,比天山上的冰还要冷。 苏绝身子一软,却抵住了木椅,整个人顺势倒在了椅子上。 她面色发白,死死咬住下唇,手指紧紧扣住木椅,却只是沉声道:“抬起头来。” 那人微微一愣,却恭顺的抬起头来,冲她柔柔一笑,“凝霜师父座下大弟子,百花谷苏妙语拜见小师叔,恭喜师叔今日得偿所愿。” 她竟然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逐月脸上浮起凄然的笑意。 也对,今天的逐月乃太子身旁贴身下人,又是天尊的座下弟子。更何况,自己的脸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没关系,自己还记得就好。命运兜兜转转,却把你也带到了这昆仑山里。 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沉声道:“你是凝霜的弟子,怎么这般眼生?” “回小师叔的话,妙语也是托您的福前来昆仑山观战,恰巧凝霜师父不嫌弟子愚笨,愿意收弟子为徒。弟子来昆仑山也不过几日,小师叔住在空灵殿上,自然是不认识弟子的。” 苏妙语将茶高举过头顶,一脸恭顺谦卑。 苏绝望着苏妙语唇边柔柔的笑,心中冷成一片,只恨不得将那人假仁假义的面具撕个粉碎。她往后一仰,眉目一冷,却是不接她的茶,冷声道:“百花谷是个什么地方,为何我从不曾听过?” 苏妙语脸一红,眸子有迷蒙的雾气,显得楚楚可怜。 果不其然立刻有人替她解围。 凝霜双手环胸,腰间一把长剑,脸上似笑非笑,“英雄不问出身,不管是来自百花谷,还是来自凡间,只要入了昆仑山的门,便都是昆仑山的弟子。你说是吧,师——姐。” 凝霜把师姐两字似乎嚼碎了一般,似乎在提醒她,她不过也是个凡人。 却听得苏妙语道:“小师叔不认识妙语,但一定认识我百花谷的三件法器。其中有一件法器是一本秘籍,与您手中的凌风扇颇有渊源。” 苏绝唇角扯出意味深长的弧度,示意苏妙语继续说下去。 “您手中的凌风扇便是当年和七蛮抗衡的法器之一,两万年前仙魔大战,凌风扇落在了昆仑山西面,而另一件法器《山河密传》却落到了百花谷的岚河水底。百花谷虽然是小门小户,比不得昆仑山仙家圣地,但也算是和昆仑山有些渊源。” 一片安静之中,苏绝突然笑了,少女眉眼弯弯,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里却又致命的寒芒。 她道:“原来是我小看百花谷了。只是不知如今这件法器在哪里呢?” 正文 第107章 飞身成仙3 “这”苏妙语微微垂了头,脸上羞愧而愤怒,似极难启齿般,许久才道,“家中出了叛徒,十三妹杀害了看守小仙盗走了法器,如今正被四海通缉。只是这几年过去,十三妹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法器也一直在她手中不知所踪。” 苏绝气得浑身发抖,脑海里想起那一夜百花谷里苏妙语跪在父亲面前替自己求情,那时候的她生怕连累了二姐,到死也不肯吐出她的名字。如今想来,苏妙语当时应该很是得意吧。 怎么会,怎么会。 苏绝瞧着那张一如从前温婉亲和的脸,再也克制不住,突的站了起来衣袖一动,苏妙语手中的茶杯应声而倒飞了出去裂成两半,在太阳下发出凛凛的寒芒。 苏妙语被那道巨大的罡风摔飞了出去,整个身子伏在地上,转头有些震惊的望着苏绝,随即眼眶一红,委屈得便要落下泪来,却咬住下唇不发一言。 苏绝心里怒火中烧,苏妙语,这么多年,你那委屈的模样竟是一点都没有变。 今日我便要撕下你这张假仁假义的嘴脸,让这天下人都看看,百花谷的妙语郡主内里是何等狠毒丑陋。 手心一团金黄色火焰升起,苏绝刚要施法,燕回却已经横在了苏绝面前。他面色沉沉,抓住她两只胳膊,怒声道:“逐月,你要干什么?!” “让开!!”苏绝一声厉喝,额前青筋暴起,推开燕回便要索苏妙语的命。 苏绝浑身散发着杀意,面色阴沉,手中凌风扇不断抖动,天地随之发颤,惊得在场所有人大惊,尖叫着四处散开。 燕回从未见过苏绝这般模样,不由脸色一变,急忙念咒驱动捆仙绳将苏绝困住。 正在此时,天空一道惊雷,将不远处的大树劈成了两半,地面上碎石横飞,撕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苏绝回过神来,却发现浑身都被燕回的捆仙绳困住,气得她大叫:“燕回,你放开我!!” 燕回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惊雷阵阵,他的脸惨白如纸。苏绝一惊,却见眼前一个黑影一闪,整个人已经被燕回抱住。 来不及反应,耳边全是噼里啪啦惊雷之身,四周惊起巨大的尘埃,瓦片树叶纷纷掉落砸在苏绝身上。苏绝被燕回抱在怀里,他的怀抱结实有力,将她的头狠狠摁在胸前,她丝毫动弹不得。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感觉到一道惊雷准确无误的劈在了自己身上。一阵剧痛袭来,她终于沉沉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已是两天后。 怀里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怀里蹭啊蹭,像是小狗。她眨巴了眼,确定自己还活着,胸前那小脑袋转过头来,牙齿白晃晃的冲她甜甜一笑,差点闪花了她的眼。 念青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娘亲,你终于醒了。” 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苏绝竟觉得神清气爽,前所未有的畅快。她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有说不上来。意识缓缓回到了昏迷前的场景,苏绝拉着念青小小的胳膊,急忙问道:“念青,太子殿下呢?” 念青瘪着嘴喊疼,苏绝赶忙松了手,念青嘟着嘴咕噜噜道:“坏娘亲,欺负念青。” “乖念青,告诉我那个漂亮叔叔在哪里好不好?” 念青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那个漂亮叔叔吐血啦,被穿白衣服白头发的爷爷抬走了。” 苏绝一惊,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强烈的不安。她急忙掀开身上的丝绒被,赤脚便下了床。推开门,苏绝突然愣住了,她倒抽一口气连连退后了几步。 这是怎么了。 自己竟能看清楚十里开外的景物,斑斓岛上乌婆婆正弯着腰酿米酒,微风吹拂起晾衣杆上的衣物飘飞到了地上,飞鸟从天边掠过。一切都太清晰了,清晰得她能看见树叶飘落下来,听见落地的声音。 她忍不住伸出手来,十指纤纤修长,被切断的指头竟然这么快便奇异的长了出来。 十一月的天气,她赤脚踩在地上,竟没有一丝丝的凉气。目视甚微,耳听八方,不入风寒,这分明是 苏绝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低下头去看那双雪白的双足。自己腰间的玉佩颜色深了一成,由原先的白色变成了浅浅的黄色。 惊雷过后,她飞身成仙了。 正文 第108章 仇人见面1 原来那雷,便是她飞身成仙的劫数。世人都道飞身成仙在劫难逃,当时燕回抱住了自己,那便是他替自己承受了那十八道惊雷? 燕回 不知何时自己的东西已经被搬到了空灵殿里,她现在是天尊的关门弟子,太子殿下的同门师妹,待遇自然比之前天差地别。 空灵殿里一道白影一闪而过,门扉轻动,推门而入。燕回的房间一如之前冷清。一顶翡翠绿竹屏风,床上被子叠得整齐,屋内茶几杯盏摆放有序,一派人去楼空的荒凉。 苏绝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那十八道惊雷非同小可,即使是已经成神的燕回,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他一定是受了很重的伤,否则他一定会在床边守着自己醒来。 燕回燕回你在哪儿。 刚出门却看见了手里拿着包袱回来的青染,青染还没说话,眼前白影一闪,那女子披头散发,赤足到了自己跟前。 “殿下呢?” 青染惊愣之下,指了个方向,“殿下受了重伤,在圣泉洞里闭关修养”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而过,那人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 圣泉洞里有一口泉眼,喷出的泉水温热异香,一向是仙家疗养圣地。苏绝到圣泉洞的时候,洞口只有几个小仙守着,脚下轻点落在地面。苏绝正要往里闯,却见草丛旁有一鬼鬼祟祟的人影。 苏绝皱眉厉喝:“谁?!” 有一秀丽人影缓缓从草丛而出,不正是苏妙语。 “小师叔,是我。”苏妙语冲她行了行礼,脸上有一丝尴尬,似乎没料到苏绝会出现在这里。 苏绝沉了脸,“你为何在这里?” “听闻太子殿下受伤闭关,凝霜师姐挂心殿下伤势,便派了弟子前来看看。” “哦,我怎么听说凝霜师妹一向与太子不睦,怎会突然这般关心起殿下的伤势了?”苏绝话锋一冷,一双冷凛凛的眸子望向苏妙语,“该不会是你思慕殿下,借由凝霜师妹的名号来探望殿下吧?” 苏妙语心思被人拆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良久却微微笑道:“师父向来敬重殿下,何来不睦一说。小师叔误会了。” 苏绝眉目更冷,“我有没有误会你我心知肚明。你来昆仑山的目的我不关心,但是你若敢生出什么是非来” 对面那人却是笑颜盈盈的打断了苏绝的话,眼中那抹透亮的通达犹如细针,直直钉在苏绝心间。 她问:“小师叔,我们之前可是认识?” 苏绝一惊,身子止不住的僵硬起来,她后知后觉自己的表现有多异常。苏妙语何等聪明绝顶之人,怎么会看不透自己内心那一点点小秘密。 望着对面那人温温柔柔的笑,犹如那一夜噩梦重现,苏绝眼前一黑,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之间背后竟是冷汗淋淋。 所有的愤怒和坚强脆弱得像是一张薄纸,一捅就破。苏绝这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有多害怕苏妙语。 她怕她的步步为营,怕她的满盘心机,更怕她的心狠手辣。 她从来便不是她的对手。 苏妙语的目光落在苏绝缓缓后退的步子上,她脸上的笑愈发温柔了,“小师叔,我们认识——对吗?” 苏绝稳定心神,抬起头来,少女的眸子异常平静,一如深空下宁静的湖水。她红唇如血,唇边带笑,只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你师父而已,所以连带着不喜欢你。不过我瞧着你似乎比你师父顺眼多了,可要我帮忙告诉殿下你曾来过?” 苏妙语面色隐隐一白,语气有些僵硬,“多谢小师叔,殿下伤势未愈,弟子还是不打扰了。” 苏妙语冲她行了行礼,便退下了。 苏绝盯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心中冷笑连连。 百花谷里,不过因为当时的燕回多看了自己两眼,便惹来了杀身之祸,可见苏妙语内心对燕回有着多么疯狂偏执的情感。 也许,苏妙语到这昆仑山,就是为了呆在燕回身边。 可是这回,她不会再退让。 苏绝转身而去,本想从洞口而入,又怕引来是非,便找了个裂缝化作了一团烟雾飘散而入。 谁知却在泉洞里瞧见了浅蕴的身影。 苏绝不由得皱眉,这个人真是四处留情。真怀疑这昆仑山还有没有不暗恋他的女子? 正文 第109章 仇人见面2 她急忙躲在一块巨石身后,这洞里大约有数十米高,本该暗黑无光,顶部却莫名被雷劈开了一道裂口,太阳刚好透顶而入,如同悬挂了一盏琉璃灯。洞子里凉爽无比,四下都是怪石,中间有一处宽大的温泉,正往外冒着热气。 那温泉里有一冰床,燕回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如冷玉,身上不着寸缕,只盖着一床金丝蚕丝被。 而浅蕴就立在床边。 苏绝正式成为天尊弟子后,浅蕴便被放了出来。无需多想,浅蕴出关后肯定要来找她的麻烦,却没料到她竟来得这样快。 苏绝本来不想招惹是非,却又挂心燕回伤势,便躲在石头后面不出声。 听得浅蕴的声音轻轻传来,“殿下,你当真那般喜欢逐月吗?她模样c身份c法术哪一样比我好?她是凡人,即使现在飞身成仙,却也是个无名无分的野路神仙,身份卑贱,来路不明,天君是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为何您始终执迷不悟,竟还为了她伤成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当年九重天蟠桃宴上惊鸿一瞥,我便告诉父君说要做你的妃子。当时父君笑我傻,说喜欢你的姑娘这么多,必定轮不到我。我回去和父君赌了好几天的气,父君为了断我念头将我送到昆仑山专心修道。谁知却在昆仑山再次和你相遇,你已认不出我来。殿下,那年蟠桃树下,你抓住偷仙桃的我,却笑着对我说西边的桃子更好吃。那跟在你身后口口声声说长大了嫁给你当妃子的小姑娘,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苏绝暗自皱眉,不曾想原来这浅蕴竟早已认识燕回,两人还在蟠桃宴上有这一出。怪不得浅蕴情根深种,这样想来,苏绝倒莫名有几分同情她了。 “殿下,浅蕴对您此心可鉴,既然逐月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天妃。不如我去求了父君将我许配给你。父君一向宠我,我铁了心要做的事,他一定会同意的。你放心,我不会跟那个逐月为难,天尊的关门弟子再好,却比不上你身边的位置。” 待浅蕴走后,苏绝才敢走到燕回身边。 那人躺在水晶冰床上,双目紧闭,肌肤如雪,三千发丝随意垂在一旁。不过短短两日,那人燕窝却深深凹陷下去,唇边长出了青色的胡渣。即使睡梦之中,那人也是眉头轻皱,似乎心间有万千无法解开的解。 苏绝立在他床边,心头一动,伸出手去抚平他眉间的哀愁。谁知那人眉头皱得更紧,梦中还不断发出呓语,似乎遭受了什么噩梦,“月儿” “燕回,我在这里。” 苏绝握住他冰冷的手,眼泪却有些止不住。她暗自懊恼若不是当时自己的冲动,燕回又怎么会替她挨了那十八道惊雷。如今这昆仑山路人皆知,太子殿下为了一个贴身婢女生受天雷,流言蜚语不知该传得多离谱。若是被九重天的人发觉,只怕她这条命也保不住。 心底更多的却是慌乱。 浅蕴若真求了天君,天君不会不应允。燕回贵为太子殿下,她自然不敢奢求他为了自己违背天君的意愿,可到时候,自己该如何自处? 虽然早知这结局,可苏绝还是忍不住自哀自怜,说好的只图眼前欢愉都是假话,她想要的是长长久久的呆在燕回身边。 寂静的山洞里,却听见燕回低咳一声,压着声音道:“哭什么。我还没死。” 苏绝一惊,转过头见燕回已经睁开双眼,只不过面色有些苍白,病气入体,元神大伤,他竟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苏绝赶忙靠近了些,拭了眼泪,有些赌气道:“我先提前哭一哭不行吗。” 燕回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你要谋杀亲夫?” “不然你以为我来干嘛。我绳子都准备好了。” 冰冷的手反握住苏绝,那人眉间一片舒展,只是问:“敢问在下犯了何错?” “不守夫道,水性杨花。” “何时何地何人?” “随时随地任何人。” “真是冤枉。”燕回又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浮起几分红晕,苏绝心疼不已,赶忙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谁知那人顺势将她搂入怀里,眼底有一丝丝得逞的笑,“你若不拿出证据来,我便不让你走出这泉洞。” 正文 第110章 仇人见面3 “无所谓,你这儿有吃有喝,我还乐得清静。” “谁惹你生气了?”燕回手上用力,将她带到床上,翻身而上,欺压住她。男子的眼睛犹如琉璃一般,让人睁不开眼,唇边含笑,目似春风,哪里有刚才半分病怏怏的样子。 饶是已经相处了许久,苏绝偶尔还是会对着那张精致的脸走神。 她忍不住叹道:“你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怪不得这四海八荒的女子都这般迷恋你。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 “月儿这是吃醋了。”燕回波动她额前的碎发,阳光落在苏绝的脸上,衬得那双眼睛格外灵动,好似会说话一般,勾得人魂魄都没了。燕回的手指摩挲在她的眼角,细腻温热的触感,让苏绝忍不住面红心跳。 苏绝反手勾住燕回的脖子,两人四目相对,近得都能闻见彼此的气息。 “对,我吃醋。我不喜欢浅蕴对你痴迷,不喜欢晚清对你的仰慕,更讨厌苏妙语的纠缠。你若再顶着这张好看的脸出去招蜂引蝶,我便将你绑在山洞里,只许我一个人看,只许我一个人亲近。” 燕回轻笑不已,“原来月儿竟对我情根深种。不过月儿无需担忧,你我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此生此世都不会分离。那些个莺莺燕燕,月儿无需理会就是。” 话锋一顿,燕回突然问道:“苏妙语是谁?” 苏绝顿了一下,才道:“昆仑山里一个暗恋你的小仙罢了。你不记得就算了。” “苏妙语这名字听着倒是有些耳熟。是那日凝霜新收的弟子?”燕回眼波低垂,视线落在苏绝脸上,他的眸子浩瀚如星海,似乎能藏无数秘密。他把玩着苏绝的头发,似无意说道,“月儿,你我已是夫妻,我便希望你对我不要有任何隐瞒。你向来稳重谨慎,那日比武场上,你到底私下和丰仪说了什么。还有,你之前是否和苏妙语有恩怨?” 苏绝一惊,望着那双似洞察一切的双眼,不由胆寒。 怪自己太冲动克制不住,不过是重新再见到苏妙语,竟让燕回和旁人都起了疑心。 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苏绝的手心全是冷汗,迎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苏绝勉强一笑,“我只是不喜欢凝霜罢了。” 不知燕回信了没有,他的唇抵在她的额前,低低的叹息,似有无奈。 苏绝心底一酸,将头抵在燕回的胸前,声音轻得像是随时都会消失。 “燕回,我害怕。” “怕什么。” 怕被苏妙语识破了身份,怕浅蕴把你抢走,怕这段感情无疾而终。她心底有太多的秘密,有太多的担忧,可是她不敢告诉燕回,更不能告诉燕回。 她看不到眼前的路,她觉得身处黑暗之中,无数冷箭已经包围了自己,可是她手足无措。她知道,包裹秘密的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纸。一旦捅破,她便又是当年那个盗走法器的苏绝,生死任人拿捏。 “月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燕回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锐利的眸子似乎看穿了她所有的恐惧,他只是将她搂入怀里,低声呢喃着,“别怕,我在这里。” 那声叹息格外悠长,逐月,你心底终究是不信任我。 正文 第111章 误会重重1 燕回元气大伤,需要在泉洞里修养半月。泉洞里冬暖夏凉,外头寒气森森,那洞里却是如入四月,暖气徐徐。加之洞里四季不断的温泉,辅以药物浸泡,是仙家疗养圣地。 天尊爱徒受伤,心疼得紧,连带着对苏绝也不喜了。说是身体有恙,等燕回出关之后才肯教习她法术。苏绝本就恨不得时时刻刻呆在燕回身边,这下更乐了个清静,每日得了空便跑去和燕回私会。 偶尔带去几本燕回喜欢的书,偶尔陪他下下棋,不过苏绝棋艺很差,一直不停的输。后来苏绝每每下一步棋便要思虑良久,甚至有时落子反悔。燕回脾气好,也不追究,不过后来干脆一手作画一手下棋。苏绝不依,燕回便速战速决,打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那时苏绝才知燕回棋艺精妙,以前他不过是逗她玩耍罢了。 燕回在洞里呆了几日,神色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加之每日下午,圣医会来洞里给燕回疗养,燕回从来不许她下午来。苏绝开始满口答应,下午便悄悄跑来一探究竟,谁知那唯一的缝隙都被燕回用结界挡住。 燕回当真是妨她妨得紧。 苏绝临走时,燕回让她第二日将念青带来。说是许久不见念青,心里很是想念。 结果妙龄在山里呆着无聊,带着念青去了凡间游玩。念青很喜欢妙龄,经常跟在妙龄身后转,好在妙龄还算是稳妥,念青跟着也算是放心。 第二日苏绝在泉洞不远处遇见了丰仪。 初见丰仪时他还是个朗朗少年,爱与她玩笑嬉戏。如今不过几年,却已经渐渐褪去了青涩,变得愈发成熟了起来。他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袭灰色锦袍,仙云缠绕,独自成影立于树下,似乎特意在等她路过这里。 待她走近了,丰仪拿出了那枚被摔碎的玉佩。他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能工巧匠,竟将裂成两半的玉佩粘合得如同原先,竟一丝一毫都看不出碎裂的痕迹。 苏绝微微一愣,不知何意。 却见那少年脸都烧红了,却不肯移开视线,只是道:“我小时多病体弱,父亲找人寻了这宝玉,做成了玉佩。我自幼便一直随身携带,父亲常玩笑说将来将这玉佩作为定情之物,交到我喜欢的人手里。” 苏绝隐隐约约猜到他要说什么,心里有些慌张,有些想逃,脚下却没了力气。 丰仪继续说道:“逐月,你可曾去过水晶宫?” 苏绝摇头。 “水晶宫很漂亮,比昆仑山还要漂亮。白天海上霞光万丈,入了夜星河涌动,你可以看见天空上的银河。” 苏绝打断他的话:“丰仪,你到底想说什么。” “逐月,昆仑山对你来说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如今你成为了天尊的关门弟子,多少人眼红妒忌,更是危险重重。更何况太子殿下对你”丰仪话锋一收,似乎不愿在这上面多言,“虽说当时是机缘巧合,可殿下毕竟为了你遭受了十八道惊雷。如果此事被别有用心的传了出去,九重天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苏绝面色一白,被丰仪戳中了痛处。 她如何不知,昆仑山里流言汹汹,说是殿下对一个凡人动了心。若不是天尊暗中镇压,她现在只怕已经被天君打入畜生道。 “逐月,我如今已是几千岁了,早已到了婚配年龄。我的父亲向来开明宽容,从不看重身份尊卑贵贱。你若能随我去西海,成为我丰仪的妻子,离开这是非之地,自然没有人再敢为难你。” 苏绝一惊,这丰仪是在求娶她吗? 丰仪对她的情意,她以为自己清楚。却没有料到他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西海龙王再开明,也不能容忍一个无名无分的小仙成为丰仪的妻子。她若当真同意了,丰仪日后必定和西海龙王翻脸成仇。若将来她是苏绝的事情东窗事发,丰仪也逃脱不了干系。 他明明知道所有,却还是愿意娶她。 “丰仪君,我”苏绝眼波低垂,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别过头去,不去看他的眼睛,“我费尽所有,就是为了成为天尊的弟子。若想修炼最高的法术,我必须要留在昆仑山。” “修得至高无上的法术当真那么重要,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苏绝点头,却见丰仪下颚抿成一条线,似乎极力在忍耐着什么。他额前青筋略突起,眉头紧皱,突然问道:“是不是为了太子殿下?难道你们两当真” “这是我自己的事。” 丰仪一惊,惨白的脸上一抹惊愕,“逐月,你当真爱上了殿下?” 苏绝不语,却听得他道:“你最不该爱上的便是那个人!你可知他” “我都知道!”苏绝手紧握成拳,脸色发红,显得格外决绝,“你不用再说,后果我都知道。但是我回不了头了,我就是喜欢燕回,我和他情投意合已是夫妻,你再劝我便不是我逐月的朋友。若你不说,这世上没有人晓得我和燕回的事情。就算将来天君知道又如何,难道他还能杀了我和燕回?!” “你真是疯了,竟敢和天君作对。”丰仪激动过后,倒是有些平静了,“逐月,你根本不了解燕回,你完全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你会后悔的。” “我不在乎!只想在乎眼前。” “那你现在过得好吗?” “当然。” 笃定之下,暗藏汹涌,苏绝不知,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是千变万化的。 人有些眩晕,她不知是怎么离开丰仪的。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跌跌撞撞到了泉洞里。 她总以为有些事不听c不看c不想便不存在。 可是诚如丰仪所说,自己到底了解燕回多少呢。 正文 第112章 误会重重2 泉洞里摆放了一张木几,梅花茶具,一本书,一盏油灯。燕回一身素黑,乌发如墨,似乎要与黑夜混为一体。他转过头来,望着突然出现在洞里的苏绝。 少女脸上有着让人沉静的笑,宛若黑夜中的明珠,刹那点亮整个凄清的山洞。她身着白衣,款款走到燕回面前,坐在他身旁。她身上有着淡淡的青草的香味,裹卷着洞外的寒意,她蜷缩在他身旁,笑嘻嘻的问道:“在等我?” 燕回顺手拨了拨灯芯,洞里越发明亮了,“我以为你不会过来了。” “你身上有伤,又不放心青染跟在身边,我怎么能不来。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嗯,难得清静下来,自然恢复得快。”燕回不动声色的翻了翻眼前的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眸子瞟向苏绝。她似乎有些疲累,靠在他手臂上像只猫儿一样,微眯着眼睛打盹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话。 她问:“你什么时候能出去?” “泉洞这里适合养伤。圣医说至少要半月。怎么,师妹无聊了?” “自从我拜入天尊门下,他一直借由你受伤的名头,不肯教我法术。天尊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燕回顺手将披风盖住她,轻声道:“那老头儿性格古怪,本就不想收徒,谁知腾空冒出个弟子,说出的话又无法收回,自然要闹些脾气。等他想通了,你这个徒弟也不得不收了。” 一声低低的叹息,却听得燕回低低的声音响起,“近日你似乎忧心忡忡。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有发生。”燕回还不知道昆仑山的流言,苏绝自然不会多说,只是道,“我一直的梦想就是成为天尊的徒弟,如今夙愿达成,我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轻轻唤他,“燕回。” “嗯?” “天君是个怎样的人?” 燕回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为何问起他。” “我只是想了解你罢了。天君真如传闻中一样八面威风吗?” “八面威风倒是真的。他对我自幼很是严厉,一言一行,一静一动,都要有所规矩。他常对我说,我是未来的天君,不得有半分凡心,需清心寡欲,怜悯苍生。我这几千年来一直克制得很好,直到你出现,方知动心忍性有多艰难。” 苏绝心头感慨万千,若是天君知道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竟和一个凡人私会成亲,必然对燕回失望透顶。也许不止失望,还会恼怒于她。 一时之间,苏绝更觉前路黯淡。 “月儿,你似乎很不安。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燕回手覆上苏绝的脸,迫使她目光相对。苏绝笑了笑,却不言语,对面那人似乎有些恼怒了,“月儿,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对我说真话吗?” 苏绝咬唇不语,一双眸子迷蒙如水,怔怔望着他。 对面那人眼波一沉,似乎在克制脾气,“今日下午丰仪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这般惶惶不安?” 苏绝一惊,“你为何知道我和丰仪” “有人三番两次想要杀了你,凶手还没找到,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留在昆仑山里。” “你元神出窍跟着我,可知这法术最伤根本,你本就受了惊雷,重伤未愈。圣医嘱咐了你要好生修养” “我信不过青染,又放心不下你。”燕回从后面将她环抱住,温热的气息扑在苏绝的脖颈上,痒痒的,麻麻的,让苏绝浑身一颤,瞬间责备的话语一句也说不出口来。 “月儿,告诉我,丰仪对你说了什么?” 苏绝转过身来,有些心疼的握住他冰冷的手,语气黯然,“他说这里不安全,让我离开这里,随他去西海。” “他倒是好大的胆子!”燕回气得连连咳嗽了起来,面色苍白中有病态的红,他的脸在灯火下生出异样的邪魅来。“我敬他是水君的儿子,他却想要抢走你。此等罪过,我绝不会轻饶了他。” 听出他语气之中的狠意,苏绝急道:“他是怕我继续留在昆仑山会生出事端,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丰仪确实已经到了婚配年纪,我瞧着蓬莱岛的依云上仙便不错,与他正好相配。不如我禀告了父君,让他将依云上仙许给丰仪,算是答谢丰仪一直对你的照顾,也趁早断了他的念想。” 苏绝整个人一惊,瞧他眸色沉沉不似玩笑,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当真不可理喻。” 说罢苏绝转身便要走,却被燕回大力拽住。他力气大得惊人,几乎快扯断她的胳膊,迎上那双阴寒密布的眸子,燕回冷声道:“你要去哪里,去找他吗?” 正文 第113章 误会重重3 苏绝眉头紧皱,唇边扯开冷笑,压着心底的怒气道:“为什么不呢。我若去了西海,便是堂堂正正的夫人。总比在你身边做你偷偷摸摸的妾好上万倍!” 燕回不可置信的抬眸,手一松,苏绝已经抽身而去。 她的背影刚绝,始终不曾回头,却听见耳旁风声赫赫,扬起长发,眨眼间眼前所有石窟的出口都被那人用结界封住。苏绝想要硬闯,却被那结界瞬间弹了回来。 那人站在她背后,炽烈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她,“想要去找他?除非我死。” “卑鄙!”苏绝气得大呼,转身却瞧见燕回半弓着身子,手捂住胸口,脸色泛青,似乎站都站不稳。 “燕回!!”苏绝飞身而至扶住燕回,燕回咳嗽了几声,随即“哇”一声吐出了几口鲜血,顿时胸前一片血红。 他却还冲她笑,道:“我便知道你不舍得。” “疯子!” 身上一重,那人已经昏了过去。 苏绝手忙脚乱将他放在病床之上,他的脉搏微弱,气息不稳,怒火攻心。圣医的药用得强,而燕回身体吃不消,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他竟一直在强撑。 燕回,为何不告诉我为何不告诉我你伤得如此之重? 燕回双眸紧闭,脸色青乌一片,没有半分血色。想必刚才怒极之下,急火攻心,如今他四肢一片惊人的冰冷,就连气息也像是随时都要消失一般。 来不及多想,苏绝用刀划开了手腕,细细血流滴滴落在燕回唇上。 即使曾经是凡胎,可血肉依旧是最好的药材。她如今是仙体,伤口很快便愈合,只能不断重新割开皮肉。 苏绝疼得闷哼了一声,手起刀落,毫不犹豫。 燕回燕回我不允许你有事。 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似乎感应到了苏绝的心绪,燕回的唇下意识的动了动,血源源不断的流入他嘴里。 凡胎乃最好的药材,血能滋养万物,心脏做成丹药能让人起死回生。燕回他喝了自己的血,一定能很快好起来。 苏绝失血过多,有些晕眩,她瞧着燕回的唇没有刚才那般乌青了,才敢收了刀子。她又替燕回盖好了被子,轻柔的唇印在他唇上,苏绝一步三回头,终究还是硬闯出了结界。 已是深夜,苏绝跌跌撞撞的往空灵殿上走。 绝对不能让燕回看见自己此刻的样子。 她只觉四肢又僵又冷,腿迈不开步子,天上的月亮不断在旋转,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只能朝着那团模糊中的光线走去,谁知却是河里的月亮在发光,苏绝一个趔趄,摔在了河边。 晃荡的河水,映衬出她惨白的脸,像是鬼魅一般。 她有一刻的呆滞,却察觉到背后那异样的脚步声。转头,却看见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一身穿紫色祥云锦袍男子,发丝及腰,银发在月下飞舞。晚风徐来,吹起他的衣角,那人的脸如梦似幻,隐在一团团朦胧的月色之中。 一切好像一场梦一样,那人美得不似这世间的人儿。苏绝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竟发呆般的看着他,无法移开眼睛。 这是在做梦吗? 苏绝倒抽一口凉气,却听得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似三月春风徐徐扑面,让人心神一漾。 “你便是那催动了法器的凡人逐月?” 思绪仿若不受控制,苏绝望着眼前的男子,只是呆呆的点了点头。 那人的眸子无悲无喜,一片死寂的苍凉,那满头银发衬得他影子孤寂清冷。 他低低的声音响彻在空气之中,“来。” 苏绝腰间的折扇不断抖动,似被一股大力控制着,硬拉着它离开苏绝。那折扇像是有灵气一般,腾在半空之中,不肯往那人身边去。 一团幽幽的光芒,渐渐转盛,两股力量像是在较量一般。 光芒刺目,刹那照得整个山如同白昼。凌风扇发出泠泠的悲怆之声,似人的悲鸣呜咽。 终究是那人放了手,声音之中无限凄然道:“竟连你都不记得她了。” 她,她是谁? 折扇迅速飞回了苏绝面前,苏绝一伸手,那折扇便乖乖的躺在手心之中。 “罢了,你既已经另择良主,我强留你也无益。”那人一拂衣袖,目光比这月色还要凄冷,“小丫头,这法器用龙骨和冰丝制成,虽已过几万年时间,但它煞气极重。如今它虽择你为主,却难保煞气已清。将来若有一日你无法驱使它,便将它送至九重天上的满园芳华。” 话音刚落,一阵白烟,苏绝再次睁眼时,却只见到一轮冷月。 刚才的所有好似一场幻觉。 满园芳华,满头银发苏绝一惊,莫非是当年威名赫赫的战神文昌帝君? 苏绝手里拿着折扇,还未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文昌帝君他是来找凌风扇的吗? 正文 第114章 新仇旧恨1 那他口中的“她”必然是慕安公主了。 何德何能,竟能见到传说中的战神文昌帝君。相传自从慕安公主死后,文昌帝君再也不曾踏出过九重天一步。如今凌风扇破空而出,帝君必定以为与慕安公主相关。 可惜,她只是一个刚修行成仙的小仙罢了。 自从那日在泉洞里和燕回争吵过后,剩下的日子里苏绝再也没去看过燕回。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兴许是那日浅蕴的一番话让她对现实充满了无力感,她猛然回头才知自己已经走错了很远,再想回头已是百年。 明知两人身份尊卑有别,一如云泥。本不该靠近,本不该如此,可苏绝拿不起也放不下。 也许也许她应该更努力修炼,直到成为上神,成为与燕回相匹配的人。 可是那要多久,几千年,几万年? 苏绝烦闷不已,心头更是埋怨起燕回。 她不去,他便不知道来吗? 更是无意间听得人说起,这几日里浅蕴每日在燕回洞口守着,偶尔念诗,偶尔吹笛,偶尔将昆仑山的琐事说与燕回听。 苏绝更是一口闷气憋在心头。 越是这样,她便越是告诫自己需沉得住气,更不能主动去看望燕回,否则叫燕回吃准了她,岂非以后便要日日受他摆布? “逐月姑娘。”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恭顺谦卑,那女子跪在她面前,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她的头几乎快埋进地里,双目低垂,不敢直视苏绝双眼。 苏绝惊得收回神思,才注意到面前的人。 这里是空灵殿属于她的寝房,她与燕回一个住在东侧,一个住在西边。自从正式拜师后,她的物品全部被搬到了空灵殿来。 “逐月上仙,奴婢是新拨来伺候您的丫鬟,名唤细细。”那少女怯懦的抬起头来,“奴婢瞧着姑娘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细细,竟是细细。 几年不见,细细的样子却不曾有丝毫的改变,不过眉宇间多了一丝丝沉稳,似乎更稳重了些。 苏绝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细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呆在百花谷里吗?她走之后,谷里的人可曾因为她的关系故意刁难?这些年来,她过得好吗?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多的问题想要问,苏绝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只是说道:“你你看着有些面生,可是刚来昆仑山?” 细细莞尔一笑,“奴婢是昨日到的昆仑山。承蒙我家郡主关照,特意从谷里要来了奴婢。刚巧您身边缺人伺候,奴婢便被管事嬷嬷派到了您跟前伺候。” 不知为何,细细说完这番话抬头去看那女子的神色,却见那女子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看来苏妙语是起了疑心,沉不住气了。竟不惜把自己以前的贴身丫头送到身边来,千方百计的试探,也真是煞费苦心。 苏绝拨动茶杯里的翻涌的茶叶,语气平静:“她倒是有孝心。” “姑娘是小姐的长辈,以后便是细细的主子。”细细跪在面前,深深磕了个头,却听得头顶的声音继续道,“你以前是苏妙语的贴身丫鬟吗?” 细细微微一愣,脸上迅速闪过一丝苦涩,却老实答道:“奴婢以前是伺候百花谷里十三小姐的。郡主身份尊贵,奴婢哪有这个福气去跟前伺候。” “就是那个盗走百花谷三件法器的被通缉的凡胎?” “十三小姐是奴婢看着长大的,虽然小姐出身不高,但向来忠厚单纯,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又怎么会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细细双目微微泛红,似乎触及了她的伤心事,迅速低下头去,继续道,“奴婢不敢质疑主子们的决定,但是奴婢觉着十三小姐必定是被人陷害的,可惜奴婢身份卑微,说不上话现在就连小姐在哪里都不知道,也不知是死是活小姐自幼跟在奴婢身边,就像是奴婢的亲姐妹一般,她受了这般天大委屈,心里还不知得多伤心” 细细果然是相信她的。苏绝心头一软,险些也落下泪来,她急忙擦拭掉眼泪,道:“你倒是对你家小姐忠心不二。” 细细自觉多言,诚惶诚恐道:“姑娘,是奴婢多言了。只是今日见着姑娘,莫名有种熟悉的亲切之感,一时之间失了分寸。” “无妨。昆仑山里冷清得很,你多陪我说说话,我也不会无聊。”苏绝见细细还跪着,伸出手去扶她,“你起来说话吧。” 水蓝色的衣袖飘飞,露出细细修长白皙的手腕,苏绝却在上面瞧见了好几块乌青。 细细只觉手上一紧,对面那女子的面容瞬间沉了下去,似乎夹杂着压抑的怒火,只听得那女子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正文 第114章 新仇旧恨2 细细急忙抽出手来,又扯了扯衣袖盖住,“没什么,前几日奴婢干活的时候扭伤了手腕。不碍事的。” 胡说,细细是仙体,一般受了伤很快便会恢复。除非用仙家的法器惩罚,才会留下经久不散的乌青。 苏绝眉目冷如冰霜,“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细细有些惊恐,摇头如捣蒜,“姑娘误会了,没有人欺负我。郡主待我极好,谷中人也待我极好。是我自己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 “苏妙语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得多。你又曾是”苏绝自知多言,见细细眼神疑惑的望着她,方知自己乱了分寸。若是被苏妙语知道了自己如此在意细细,只怕很快便会猜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能这般冲动,不能就这样中了苏妙语的下怀。 “以前的事情我不管,但既然现在你是我空灵殿的人,那便不能叫旁人欺负去了。你回去告诉苏妙语,若还有下次,我便让她收拾东西离开昆仑山。” 细细双目泛红,随即“噗通”一声跪在苏绝面前,头深深触到地面之上,“多谢姑娘关怀,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姑娘。” 是夜。 空灵殿的夜似乎比别处更冷清了些,偌大的宫殿高高耸立在昆仑山的最高处,高处不胜寒,就连秋风都格外寒了一些。师父喜欢四处云游,常年不在殿里,此刻殿里便只有她和几个下人。 她飞升成仙之后,耳聪目明,能听到很远处的细微声音。刚开始有些不习惯,兴奋得很,觉得新奇。 不多久,便知道凡事具有两面性。如此安静的夜,那几个贴身服侍的小丫头们说话声音格外清晰。 “听说今日浅蕴上仙又去了泉洞,在洞口吹笛弄琴,结果殿下理也不理,倒是尴尬得紧。” “我倒觉得这浅蕴上仙平日里脾气大得很,到了殿下面前就跟猫儿一样,看来也是个痴情种。” “不过浅蕴上仙和殿下倒是挺般配的,虽说殿下对她没有好脸色,可是上仙的父亲身份尊贵,殿下又怎么能驳了蓬莱岛的面子。说不定啊,浅蕴上仙不日便要做殿下的妃子。” “不是说殿下喜欢那个凡人吗?那凡人飞仙之时,殿下还为了她挨了那十八道惊雷。” “怎么可能。我看得真真的,当时殿下是为了妙语郡主才和她理论,谁知运气这般差,竟遭了荒雷。说起来,那凡人运气真是不错,别人升仙都要在鬼门关上走上一回,她倒好,竟毫发无伤的回来。” “说起来,那妙语郡主也是个可人儿。人长得漂亮,脾气又好,怪不得能入得了咱们殿下的法眼。” “你说咱们空灵殿上那一位”说道此处,那人故意停顿了一下,“不是没戏了?” “我看她八成关在屋子里怄气呢。” 一团团娇笑,带着十足十的幸灾乐祸。年轻的丫鬟们笑作一团,似乎很是得意。 紧接着,一声声急促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人齐刷刷的起身,冲着门口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苏绝行礼,恭顺而谦卑:“逐月上仙。” 苏绝最多也是个无名的野仙,像她这样没有无名无分靠自己修仙的人多了去了,星君的史册上她的名字都不会有。称她上仙,不过是因为她现在是天尊的弟子罢了。 如今听来,倒是有几分讽刺的意思。 不过就算她再卑微,也轮不到这帮小人嚼碎舌根子落井下石。 小丫头们唯唯诺诺的立在两侧,身若抖若筛子,大气也不敢出。 苏绝瞧着这帮小丫头也不过三四百岁,按照凡间的算法也就十二三岁。刚才还满腔怒火的苏绝此刻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她自幼受人欺凌,自然更不想欺凌别人。 更何况流言汹汹,身边的小丫头都传成这样,这昆仑山里还不知道传得多有声有色。 她又能管到几人? 苏绝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随即道:“念青饿了,厨房里可还有点心?” 小丫头们大舒一口气,急忙道:“有,奴婢马上就去给小小姐拿糯米糕来。” 苏绝回到自己房中,心中更是烦闷不已。 这几日里浅蕴一直规规矩矩的,不曾找她麻烦,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或者便是她不想在关键时刻节外生枝,能够顺利成为燕回的妃子。 浅语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此刻按兵不动,必定是等她父亲和天君准了她的婚事之后再对她下手。 昆仑山的最高处空灵殿里此刻响起了玉笛之声。 正文 第115章 新仇旧恨3 花落无言,风过无声,一片静谧之中,悠然致远的玉笛声响起,随深夜的秋风飘远,掠过黛青的山峦,层层叠叠的丛林,流淌的河流,如泣如诉,时而婉转,时而忧郁,时而通达。似孤独的旅人一叶扁舟漂浮于海上,似幽深的密林中一束火把静静燃烧,似无垠沙漠间天地独一人的怆然而立。 一曲《离人怨》,满心悲屈泪。 只听得突然而来的一声细微的喘息之声,笛声却在婉转飞扬处戛然而止,苏绝回头,却见窗户外有一抹静立的剪影,不知立在那里多久。 是燕回吗? 却见细细手中端着一些宵夜点心款款而来。 “姑娘,您的笛声精妙绝伦,奴婢一时竟忘了要事,只顾躲在窗户外偷听了,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无妨的。” 见苏绝面上突然流露出的淡淡失望,细细忍不住问:“姑娘在等人吗?” 苏绝却不回答,似乎在自言自语,“今晚他不会来了。” “谁?” “一个朋友罢了。”苏绝脸上浮起淡淡笑意,她的眸子中似乎有星辰,轻轻的涌动着,叫人看不出心绪。“念青可睡下了?” “小小姐今日跟着丰仪君去山里打猎,累了一整天,回来不多久便睡着了。”细细余光瞥向苏绝,似无意道,“刚才小小姐嚷嚷着要您给她吹曲子,说是您的玉笛是天下人中吹得最好的。奴婢之前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 苏绝道:“父亲以前说母亲喜欢吹笛,我便花了许多精力学了,以为父亲会因此喜欢我一些。现在想来,不过年少无知罢了。” 细细一愣,许久才道:“姑娘的笛声里似有哀怨。姑娘可是在昆仑山里不开心?” 苏绝淡淡一瞥细细,细细赶忙跪在面前,有些惶恐道:“是细细多问了,请姑娘责罚。” 苏绝扶起细细,柔声道:“我没有怪罪你。我只是从来不曾有人这般关心过我,有些感慨罢了。”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关心她过得好不好,除了细细,这个自幼跟她一起长大的姐姐。可是如今她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告诉她一切安好,她没有死,她好好的活下来了。 “姑娘” 眼中似乎有清泪,苏绝背过身去:“细细,我有些累了。” “姑娘的心事细细可能帮不上忙,但是细细想着,这昆仑山虽然好,若是姑娘在这里不开心,再好又能如何。姑娘该多多为自己考虑才是。” 苏绝目光飘远了些,叹道:“也许我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语毕,却听得苏绝突然道:“细细。你去过西海吗?” “奴婢一直呆在百花谷里,去过的仙家地方极少。不过听谷里的人说,西海的水晶宫十分漂亮,满满都是翡翠宝石,在晚上那水里都发着光呢。” “是吗?”苏绝微笑,少女的眸子流光溢彩,似乎比水晶宫的宝石还要璀璨夺目,“比起昆仑山,西海的景致应该更好。这般漂亮的西海,不知能容不容得下一个我。” 细细微微一惊,“姑娘想去西海?” “也许将来会去看看吧。”苏绝似乎有些累了,挥了挥手道,“细细,打些热水来,我要沐浴就寝了。” 细细手脚很是勤快,干起活来又快又好。不多时,苏绝屋子里便多出了浴桶。细细低着头拿着毛巾c皂c木梳正要上前,却听见苏绝皱眉道:“细细,撤下这皂角,我不喜桂花。” 细细一愣,“姑娘不喜欢桂花吗?” “香味浓郁,闻着让人头晕目眩。” 不知为何,细细的手微微抖了抖,手中的东西一应而倒,掉了满地都是。 她急忙跪在地上,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似乎忍不住一般,“小姐奴婢奴婢” 苏绝笑道:“你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不过几个物件罢了,你别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细细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的双肩止不住的抽动,似乎极为伤心。 “姑娘奴婢奴婢只是想起了我家小姐,她生前也最不喜这个味道。” 苏绝一惊,没料到细细如此心细,心底莫名有些不安,若是细细认出了她,将来自己的身份被揭穿,细细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便让她以为自己死了才是最好的。 苏绝呵斥一声道:“你既现在是伺候我的,便该早些忘了你的旧主。我虽欣赏你是个忠心的奴才,却由不得你朝秦暮楚。更何况,我乃天尊的关门弟子,你怎能将我和你的罪主相提并论?!” 正文 第116章 两情长久1 细细白了脸,赶忙磕头道:“姑娘息怒。是奴婢的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绝闭着眼睛,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手一挥,“你出去吧。” “是。” 细细弓着身子退了出去,临走时还细心的关上了门窗。苏绝躺在浴桶之中,氤氲的雾气升起,想起细细那小心的刺探和怀疑的眼神,苏绝知道,细细定是起疑心了。 细细照顾她这么多年,最是了解她的喜好,这也是为何苏妙语派她到自己身边的原因。 像是有无声的浪慢慢席卷过来,将她包围,让她窒息。 苏绝身子一软,整个人淹没到了盆低。她现在无需用鼻息呼吸,身体犹如鱼儿一样在水底自由自在。顶上的房梁在水底晃荡,花瓣如舟漂浮,眼前却突然一暗,多出了一张摇摇晃晃的脸。 苏绝“哗”的一声从水下冒出头来,少女脸上头上都挂着水珠,一张脸在热气之中熏得绯红,睁眼,却看见了燕回那张熟悉的脸。 他不知在那里呆了多久,就那么相隔数米静静的望着她。男人的眼睛如静谧的深海,一袭白衣如雪,因为还病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偏偏在灯火下衬得他整个人有着邪魅的张扬。 苏绝不着寸缕在浴桶之中,男子微微抬了抬眼皮,一双冷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却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 苏绝挑眉,语气有些嘲弄,“殿下怎么来我这里了?就不怕得罪浅蕴公主吗?” 那人却并不说话,一双眼睛沉得吓人,眸低寒芒森森。就连灯火似乎都感应了这股不安,跳动了几下。 苏绝皱眉,心底陡然升起一抹强烈的不安。 眼前的燕回像是换了一个人,他只是斜斜的靠着坐在那里,与她正对。白色的衣衫像是不可沾染的白雪,让人心生敬畏,不敢靠前,莫名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肃杀和冷意。 眸光流转,那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苏绝光洁的身子上,灯火摇曳之下,那白皙的身体犹如珍珠一般圆润,叫人血脉喷张。 苏绝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道:“殿下何时学了这登徒子的做派,竟悄悄入了姑娘的闺房,偷窥姑娘家沐浴。你们天族的规矩便是这样吗?” 燕回仍是不语,下颚抿紧,平淡无波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苏绝瞧着他那阴沉沉的脸色,心底莫名升起了无名火。自己前几日足足喂了他好几碗血,才将他救活了过来。如今病快好了,却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想起洞里浅蕴说的那番话,苏绝怒火更盛,抓了旁边的物件便直直朝燕回的脸扔去。 刹那,香皂c毛巾c木梳c精油齐飞,乱做一团,劈了啪啦的掉了一地,却无一落在燕回身上。 燕回似被一头激怒的豹子,堂堂天族太子,还从未被人丢过东西。他的脸色更青了,苏绝却趁乱伸手去抓木架上的衣衫,眼前突起一道炽热的光芒,她的衣物竟被燕回烧了个干净。 苏绝怒火中烧,当下从水里起身,抓起旁边的帘子便往身上套。那帘子由上好的绸缎制成,边上串着水晶珠子,一刹那满屋子都是珠子掉落地上的声音。 而帘子那头却被眼疾手快的燕回抓住,手上一个用力,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苏绝便被那人拉到了怀里。 腰上一紧,整个人被一双铁壁牢牢箍住,动弹不得。 少女眉头皱成“川”字,一双清亮的眼睛不避不让的迎上那人的眸子,怒道:“燕回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男人沉沉的声音响起,“才会让你一次次讨好你,一次次纵容你,让你快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逐月,我的气量比你想象中还要小,你不要一次次的挑战我的底线。” 苏绝冷冷一笑,“我不过是殿下的奴才罢了,殿下要我生我便生,要我死我便死。什么时候敢挑战殿下的底线了。” “你不是说要去西海吗。丰仪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竟然动了背叛我的心思。” 苏绝脸一沉,“你一直躲在外面偷听?” “是又如何。若我不来,又怎会知道你的《离人怨》吹得这般凄凉?怎么,可是怨我拦了你们的路?” 苏绝气到发抖,“你简直不可理喻!” 燕回的眸子沉沉,眼底有着久居上位的锋芒,眸子闪动,似乎多了一些别样的情愫,叫人有些不安。“月儿,看来是我太宠着你了。不如现在我便要了你,从此以后你便彻底属于我一个人。我倒要看看,他小小水君拿什么跟我争。” 正文 第117章 两情长久2 话音刚落,燕回便将苏绝扛在肩头,长腿一迈便往床边走。苏绝大惊,奈何人被帘子紧紧裹住,她扭动得再厉害却也无济于事。 燕回根本无动于衷,苏绝终于怕了,大声叫喊道:“燕回你混蛋,你放开我,你这是强暴你知道吗?!” “强暴又如何,只要能断了你跟丰仪走的念头,我什么卑鄙的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你我早已成婚,你若是再敢反抗,我便将你锁在昆仑山的密道里,我看再过个几十年,还有谁能记得你。” “你敢?!” “你大可以试试。” 脖子一疼,苏绝竟毫不留情的一口咬在了燕回的脖子上。燕回吃痛,却只是闷哼了一声,随即将她狠狠扔在床上。男子唇边带血,双颊绯红,脸上却是邪魅而凶狠的笑,“月儿,是你逼我的。” 两个人近在咫尺,一切法术都已经不管用。要的便是硬碰硬的近身搏斗,苏绝不曾学过,可人若是发起狠了,连豺狼也要怕上三分。当下她一个弹跳而起,靠着一股子蛮力,拳头便狠狠的落在了燕回脸上。 燕回一时有些懵,神仙打架讲究的是血不沾衣,拼谁的法术高明。不曾想苏绝竟然就这么赤手空拳,打得这般难看,连仙家的面子都不顾了。 燕回吃痛了,一个灵巧的翻身,将她欺压在身下,双目猩红,愈发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儿,即使如此,那人面上还带冷笑,“你我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你生是我燕回的人,死是我燕回的鬼。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苏绝脸上却突然浮起凄然的笑,她笑得大声而放浪,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夫妻?可曾有媒妁之言,可曾明媒正娶,可曾大宴宾客?你我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算有关系,世间也还有和离一说。燕回,我今日就告诉你,我要与你和离。” 燕回将她压在身下,狭长的眸子一扬,似乎有不可置信。 “你你说什么?” 苏绝的发髻被打乱,身上歪歪斜斜挂着帘布,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燕回,你我尊卑有别,不可能在一起。既然早知结局,你我又何必苦苦硬撑,不如早日放我自由,不要耽误我的幸福。” 燕回的眼神瞬间变得如苍茫高山上的积雪一般冷漠,他下唇抿紧,额上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怒气。 安静许久,那人却莫名其妙的轻笑了起来。 那笑声听着却有些诡异,叫人背脊发麻。 “月儿,你当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将你的尸身挖出来,放在我燕回的棺木之中。我——燕回,生生世世都不可能放过你。” 话音刚落,那人温热的唇便如狂风暴雨一般落了下来。燕回手劲极大,强硬的按着她的头,缓缓往下落在颈间。苏绝脑子里“轰”的一声,浑身像是着了火一般,意识还在,她倔强的僵硬着身子,咬着牙齿,坚决不让他多近一分。燕回只是碾转到她的发间,伸出舌头,包裹住她的耳垂,惊起苏绝浑身颤栗。 燕回微微张开嘴,趁此机会长驱直入攻城略地。苏绝不依,狠狠咬住那人的舌头,浓郁的血腥之气散开在两人的唇齿之间。燕回吃痛,当下发狠,也狠狠回击,咬住她的唇齿,牵出一丝丝血沫子来。 苏绝疼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心里的委屈排山倒海而来,想起自己在昆仑山的处境,又想起不日浅蕴便要成为他的妃子,到时候自己便成为了昆仑山的笑话。 眼泪“啪”一声掉了下来,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燕回从她脖颈处抬起头来,眼底的怒气更盛:“你就这般不情不愿?” “只许你娶妻,便不许我嫁人了吗?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燕回眉头紧皱,“我何时要娶妻了?” 说起这个,苏绝眼泪便如同关不住的阀门,哗啦啦的直往下掉,“浅蕴已经去了蓬莱岛求她父君,让你娶她为侧妃。” 燕回微微一愣,那表情说不出是哭还是笑,半晌,才道:“你就为了这个才要去西海?” 苏绝委屈的瞪他一眼:“我何时说过我要去西海了?” 燕回双眸危险的眯起,苏绝一下子想起来,好像当时是说了这么句话。 她哭得更厉害了,“你都要娶妻了,我留在你身边等着她来赶我走吗?再说,我也没地方可去,怎么就不能去西海了?” 正文 第118章 仇人再见1 突的一声轻笑,燕回双目清朗,犹如皎皎月色落在其中。他心中的怒火突然就熄灭了,心底软软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溢露出出来。燕回躺在她身侧,小心的将那床芙蓉锦被拉了过来盖在苏绝身上。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唇角含笑,在她额前印下一吻:“我说过,除了你,我不想娶任何人。” “不想娶和不会娶是两码事。” “我既不想娶,也不会娶。” “可天君若发了话,你能忤逆他吗?” 燕回轻轻拥她入怀,将下颚紧贴在她的头顶。少女的三千发丝顺滑,带着淡淡的香气,像是月下的幽兰。他微闭着眼,靠近她的眼角,舌尖一个打转,将她的眼泪轻轻舔干。 这般暧昧而绵长,竟比唇齿接触还要叫人心神荡漾。苏绝心底发颤,绵延如春水,轻轻荡漾。 燕回在她耳边吐气如兰:“父君暂时不会同意的。” 苏绝心一跳,抬起头来,问道:“为何?” “其中涉及许多其他事情,我不方便告诉你。但你只需要知道,父君不会同意浅蕴成为我的侧妃。” “当真?” “月儿不信我?” 苏绝沉默无言,低下头去,只顾想自己的心事。 “可是如此,浅蕴必定来找我麻烦。” 燕回皱眉,语气之中带了浓浓的寒气,“若她一直纠缠于你,我势必得想个长久的法子保你周全。” 一声叹息,怀中的人满脸愁容。 苏绝的下颚被他掰了回来,燕回双目间闪过一丝丝冷笑,“我的事情说完了,是不是该说说你的了?” 苏绝舌头打结,“我我—我有什么。” “是谁不问青红皂白便给我扣了帽子,是谁这么着急给别人投怀送抱,是谁牙尖嘴利还嚷嚷着说要与我和离?” 苏绝一愣,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苏绝却不生气,反而粲然一笑。少女模样却不出众,可偏偏五官每一处都配合默契,平淡无奇的五官组合起来,却显得格外温柔如水。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动婉转,似有千言万语隐藏在那一片星河之后。 她突然伸出手去抓住燕回冰凉凉的手,少女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她将那双手引进被窝,落在胸前的柔软高峰上,笑嘻嘻道:“公子,奴家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如何?” 对面男人眸光一沉,“这是哪里来的狐狸精这般狐媚,我看得请个道士才行收了才行。” 少女咯咯直笑,手却不安分的搂住了男子精瘦的腰,苏绝虽然年纪不大,却对男女之事并不陌生。她缓缓靠近燕回耳边,声音婉转而娇媚,“奴家十分仰慕公子风采,奴家什么都不要,但求公子与奴家风流一晚。” 燕回的双颊绯红,眼睛里霎时染上了一层浓郁的情欲,手上用力,将那人带至唇边,低语道:“月儿,别后悔。” 那人翻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 夜风袭来,吹起床帘,幔纱轻舞。两条人影交缠在一起,满屋暧昧和喘息,唯有一柄红烛静静燃烧。 苏绝醒来的时候,燕回早已不在房间内。 辛亏天尊不在,否则要是天尊发现他们这般胡闹,只怕要气得吹胡子。 按照圣医的嘱咐,燕回还需在泉洞里呆上几天。她害怕遇上浅蕴和苏妙语,这几日便深居简出躲在空灵殿里不出去。偏偏燕回胆子大得很,每日瞧着刚刚入夜,便跑到了苏绝房里。 燕回死缠烂打的本领也是挺好,苏绝害怕被人发现,又担心燕回的身体,每晚都和他奋战到底。她不让他进屋,但是燕回总是有办法能睡她的床。每每她以为自己赶走了那尊大佛,爬上床才发现那大佛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爬到了被子里,还顶着那张精致的脸冲她微微笑。 她又忍不住心头一软。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这边刚送走了燕回,却听得有小丫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着急的喊,“逐月上仙,出事了,细细姑娘被浅蕴郡主身边的人抓走了。” 苏绝心一沉,这几日她始终惴惴不安,果真苏妙语还是对细细下手了。 那丫鬟跑得满头是汗,却瞧着正主儿很是冷静,只是问道:“出了什么事?” “今日细细姑娘随妙语郡主去给浅蕴公主请安,谁知细细姑娘失手打烂了浅蕴公主最爱的琉璃盏。浅蕴公主生了好大的气,说是要将细细姑娘流放到无量山去。” 手中的耳坠“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苏绝有些慌神,那无量山是什么地方。那是流放犯了错的仙人和犯了罪的妖怪的地方,这分明是冲她而来。 正文 第119章 仇人再见2 怪不得这几日浅蕴一直风平浪静不来找她的麻烦,原来是和苏妙语合谋,利用她对细细的感情,试探她的身份。 明知是陷阱,可若没有退路,那便只能往前走。 她不得不去,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更是她在最在意关心的人。 苏妙语的心计手段,高出她不知多少。 这个二姐,每次都能准确的拿住她的七寸。 那丫鬟瞧着苏绝不停变换的脸色,有些拿不定主意,问道:“上仙,咱们救不救细细姑娘。” 苏绝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细细是我空灵殿的人,当然要救。” “那怎么”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却见眼前的人已经如云一般飘飞了出去。 苏绝赶到的时候,细细已经奄奄一息。 她被用了重刑,胸前的衣衫上全是淋淋的鲜血,一张小脸煞白,额上全是冷汗,双目紧闭,被人像是扔野狗一般扔在地上。 浅蕴身边那几个宫娥凶神恶煞的将细细架起,冬日的昆仑山已经开始飘起了小雪,鹅毛般的雪花轻轻落在细细身上,像是梨花纷纷扬扬而下。 他们将她拖到无量山边,山谷有风而来,细细的身子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掉下万丈悬崖。 而苏妙语跪在身侧,似在替细细求情。不过苏妙语的脸色太过平静,似乎并没有将细细死活格外放在心上。 苏绝远远的望了一眼,见那无量山边只有浅蕴身边的贴身宫娥和苏妙语在场。她心一沉,便知道这明明是苏妙语和浅蕴联合起来要对付她,一个苏妙语已是棘手,现在却又多了个浅蕴。 细细是他们的鱼饵,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杀了她。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明哲保身,撇清关系。 可若不去,他们便会一直刁难细细,直到逼出她的真实身份为止。 得想个法子将苏妙语逐出昆仑山,苏绝眼睛危险眯起,想起过往种种,心中已有凛冽杀意。 正犹疑间,却见浅蕴从身旁宫娥身上抽出了长鞭,那长鞭一甩,惊起山上飞鸟无数。 “就这么让你死,太便宜你了。我手中的噬魂鞭,能叫你皮开肉绽生不如死。你不是忠心护主吗,我便要看看你的主子会不会救你!” 长鞭甩出,利落如水蛇,冷冷的泛着寒芒,竟是朝着细细脸上而去。 当真是恶毒之极! 来不及多想,苏绝已经出手,那条长鞭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挂在半空之中,刚好在离细细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 浅蕴大怒,“是你!” “小师叔”苏妙语一副惊恐的模样伏在地上,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冷笑。 苏绝目不斜视,一双金莲绫鞋踩在雪白的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那女子如风一般走过浅蕴身边,径直到了细细跟前。少女面无表情,眸光透亮,却含着丝丝冷意,只是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细细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小姐,奴婢还死不了。” 苏绝微笑,“不愧是我的丫鬟,这般有骨气。” “喂,小哑巴,我没去找你算账你倒是先来找我来了。”浅蕴身着一袭火红色石榴裙,水袖飘飞,灵动非凡,像是盛开在雪地之上的罂粟。她站在离苏绝不远的地方,雪花落在她头顶,她眉目之间都是冷意。“怎么,想救你的奴才?” “我是天尊的关门弟子,你却一口一个小哑巴,不知天尊听到了你这番话,会不会觉得师妹毫无教养如同村妇?” 浅蕴冷笑连连,“凭你也配叫我师妹?你和你那不干净的小野种一样,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是如何当上天尊的弟子,你我心知肚明,你又是哪里来的脸面竟敢在我跟前放肆?” 苏绝脸上的笑意更深,少女眸光流转,眼底的冷意比地上那一片雪白还要明亮,“师妹,知道为何殿下从不曾正眼看过你吗?” 浅蕴一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那是她心底最大的痛处,如今苏绝云淡风轻提起,却一刀致命。 那人脸上带着嘲弄,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冰冷无比:“都说女子该矜持温柔,师妹却从蓬莱岛追到了昆仑山,如此死缠烂打的做派,委实让殿下倒了胃口。下次我倒要问问蓬莱岛主,为何堂堂一代名将,却生出一个这般不知礼数不避男女之嫌的女子来?” “闭嘴!”浅蕴气得脸色泛青,长生剑呜咽作响,随时都要脱鞘而来。“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天尊看门的一条狗罢了。” 少女脸上的笑意更甚,眼底却有狠意道:“师妹不知——咬人的狗不叫吗?” 正文 第120章 仇人再见3 浅蕴胸脯起伏,想起今日之事,敛了性子,“我知道你牙尖嘴利,呈口舌之快又如何。你知道你的奴才犯了什么事吗?” “还请师妹指教。” “她打碎了我最爱的琉璃盏。” 苏绝一扬眉毛,“我赔给你便是。” “就凭你?”浅蕴一双眼睛将苏绝从头到顶打量了一番,见那女子样貌虽是一般,却身段窈窕别有风韵,心中嫉妒更甚,冷嘲道,“那琉璃盏是我蓬莱岛宝物,你拿什么赔?” 苏绝一怔,想到自己身无分文,连像样的法器都没有,拿什么赔给她?更何况对方明显是冲她而来,就算她赔得起,对方还是能找千万个理由来羞辱她。 苏绝沉声道:“那你想怎么办?” “跪下,向我磕头认错,并发誓从此以后不再靠近太子殿下。兴许我会发发善心,饶了这奴才。” 苏绝下颚抿紧,手暗暗握成拳,却不说话。 “你不是很在意这个奴才吗?怎么,要你做这点事你就不肯了?” 跪在一侧的苏妙语却突然起身横在两人之间,冲浅蕴道,“浅蕴师叔,都是同门师姐妹,您就看在弟子的面子上不要和逐月师叔一般见识了。” 浅蕴冷哼一声,目光瞥向苏妙语,却道:“你的面子?你以为自己是谁,现在阿猫阿狗都能在我面前讨个人情吗?” 苏妙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咬紧了下唇,梨花带雨的望着苏绝。 苏绝心中厌恶更甚,脸上挂着嘲弄的笑意,淡淡一瞥苏妙语:“现在还真是阿猫阿狗都能帮我讨人情了。” “小师叔我”苏妙语身子晃了晃,似乎极为震惊,一双美目浮起了浅浅雾气,似乎快要哭出声来。 苏绝看着她那副柔弱委屈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甚。 真想撕破这个人的脸,让世间都知道那姣好的容颜之下,隐藏了怎样一颗恶毒之心。 苏绝转头看着浅蕴,“敢问师妹,我的奴才犯了哪条规矩,竟劳烦师妹亲自动手?” “你这小奴才笨手笨脚打破了我的琉璃盏,那琉璃盏是我父君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天下间仅有一件。”浅蕴转而一笑,却愈发咄咄逼人,一双美目在风雪映衬下更显妖娆,“这样稀罕的宝贝,却偏偏被你的奴才打碎,我难道不该教训教训她?” “我的奴才犯了错,自有天规天条处罚。再不济她也是我空灵殿的人,犯了错自然轮不到师妹你擅用私刑。” 浅蕴眼底都是惊心动魄的寒芒,她眉头一皱,眼底已有杀意,“擅用私刑又如何,谁让她命不好,做了你的奴才,我今天就偏要她的性命,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浅蕴眸色一狠,那长鞭瞬间冲破桎梏,似一条腾飞的玉龙,眨眼便扑到了细细面前。抓住细细的宫娥们惊呼一声,纷纷散开。“啪”一身血肉被割破的声音,细细整个人往后仰了过去。 “细细!”一声惊呼,苏绝飞身而至便要去接住细细。 一地雪花,漫漫如飞花。 细细满脸都是汗水,呼吸微弱。神志已经不清,微微张了眼看清楚了苏绝的面容,眼泪却一下纷纷冒了出来。她死死推开苏绝,哭着道:“小姐,快走快走别让二小姐抓到你。” 苏绝手一僵,整个人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细细。 细细是什么时候认出她了。 似乎察觉到苏绝的震惊,细细唇边一抹凄然而欣慰的笑,“小姐你是我带大的,就算是化作了灰,奴婢也认得你。” “细细是我对不起你,我该早点告诉你我还活着。”苏绝心头一软,过往种种纷至沓来,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姐能活着已是万幸,细细不敢奢求其他。更何况,小姐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才会瞒着细细。细细怎么会怪小姐。” 苏绝脚下一点,身轻如燕,抱着细细便要落到平地之上。 谁知,眼前光芒一闪,只听得“叮”一声清脆之声,浅蕴的长生剑出鞘,直直向他们劈来。细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叫一声“小姐小心!”便推开了她。而那长生剑剑气所到之处,一片凛凛,细细躲闪不及,“噗嗤”一声,一道细细的血线拉开,温热的血就这么溅在苏绝脸上,血珠子滴在雪白的地上,犹如一朵朵摇曳的红花。 苏绝一声惨呼:“细细!!!” 细细的整条臂膀被砍了一剑,鲜血如喷泉一般冒了出来,而细细整个人已经晕死过去。 正文 第121章 细细之危1 脑子里“嗡”的一声,太阳穴砰砰砰的似乎要撑开一般,苏绝眼前黑了一黑,只觉突然一瞬间整个天地都旋转了起来。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细细身边,扶起已经气息微弱的细细,眼泪簌簌的便掉了下来。 细细,细细,从小陪伴她一起长大的细细。从来没有跟她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再次相见却因为她而命丧黄泉。 胸口的恨意似乎要喷薄而出,她的嘴唇在发抖,手握成拳死死用力,指甲镶嵌在肉里,她竟然丝毫不觉得疼。 少女转过头来,一双清亮的眸子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两人。 眼底的杀意却如这漫天风雪一般,让人无法直视。 浅蕴似乎有些吃惊,她本来只想给苏绝一个教训,顺便探探主仆两人的关系,可是却没料到真的伤了人。更何况,她本来也是听了苏妙语的话,有些好奇苏绝和那奴才的关系罢了。 如今只怪那奴才命不好,怎么也算不到她头上来。 她一挺胸脯,扬起下颚,如同一只骄傲的白天鹅,底气却有些不足:“你你想干什么。” “浅蕴,我本来之前因为丹药的事情对你心怀愧疚。可你三番四次要置我于死地,现在我对你半分的情意都没了。你既然无论如何都想要我死,我——”苏绝话锋一转,眼睛里有一团幽幽的寒芒,决绝而平静,“只好先杀了你。” 那凌风扇似乎感应到了苏绝的杀意,突然飞向了半空之中,不断发出光芒,横在那长生剑旁。 “凌风扇?”浅蕴大惊,眼中嫉妒更甚,“你居然敢私藏法器!” 少女一身白衣,似乎要和脚下的雪白混为一体。她眼中都是冰冷,一如这漫天大雪,她从未如此想要一个人死,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血液里沸腾叫嚣,杀了她,杀了所有人。 “去!”水袖一甩,眼前突然狂风大作,那凌风扇不安分的发出滋滋的声音,似乎极为亢奋。听得苏绝一声令下,那折扇展开,扇面化作凛凛的刀锋飞向浅蕴。 “你想干什么?!”浅蕴瞬时脸色煞白,看着苏绝平静深邃的眸子,心中陡然升起寒气。来不及多想,长生剑和凌风扇在半空中交手,那扇面是世界上最坚硬的武器,只听得一声脆响,那扇面竟然将长生剑生生从中斩断。 那凌风扇在锁妖塔里呆了两万年,身上煞气愈发重了。如今刚出锁妖塔,安分了许久,似乎有些跃跃欲试了。 血,是最滋养之物。唯有见血,才能抚平苏绝和凌风扇的怒火。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竟敢”浅蕴吓得瘫软在地上,望着那如鬼煞一般的苏绝,竟说不出话来。 何时,那女子变得这般强大了。 那女子阴沉着脸,浑身都是煞气,雪花在她身边飞扬,落在她衣裙之上,看上去有种异样的邪魅之感。罡风狂卷,眼前那满地的白雪突然纷纷扬扬飘了起来,一片雪白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浅蕴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飞速而来的那道寒芒,一时之间竟呆在那里。 听得一声呼喊,“师叔!” 竟是苏妙语用肉身挡在了浅蕴面前。 苏绝冷声道:“找死!!” 凌风扇今日似乎格外亢奋,它身上的光芒比白雪还要刺目,让人睁不开眼。突然天空中突然多出了一道金黄色的捆仙绳,冲破那方白雪落在凌风扇上,随即便将凌风扇捆住,让它不再前行。 “逐月!!” 燕回怒气冲冲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叫它停下!!” 那捆仙绳明显不是凌风扇的对手,瞬间便冲出了重围,犹如光速一般到了两人面前。 苏绝没料到燕回会出现在此处,失神之下,燕回手掌生风,将那两人推开,下一秒只听得一声巨响,凌风扇竟然劈开了他们身后的小山坡。 那两人吓得面色发白,浅蕴更是摊在地上嘴唇直哆嗦。倒是苏妙语很快便恢复了震惊,一片飞沙之中“噗通”一声跪在了苏绝面前,牵住了苏绝的裙角,哭得梨花带雨:“小师叔,虽说是浅蕴师叔无礼在先,但你也不能就这样痛下杀手啊。我们都是同门弟子,怎可互相残杀。若是天尊知晓小师叔定会被逐出师门的!” 苏妙语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惨白着小脸,美目流转,雾气蒙蒙,让人生出怜悯。若不是苏绝曾三番四次吃过亏,怎么也不会相信那张楚楚可怜的面目下隐藏了多少狠毒和心机。 正文 第122章 细细之危2 苏妙语不过三言两语便向燕回说明了来龙去脉,无非便是她苏绝无容人之量,对浅蕴痛下杀手。如此举动,既能将过错全部推到苏绝身上,又能博得浅蕴一份人情,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响。 苏绝眉宇间全是冷意,一双透人的眸子闪着幽幽的光,脸上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苏妙语跪在地上的身子抖了抖,似乎十分害怕。 燕回站在苏绝对面,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衬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皓皓北风从两人之间刮过,卷起他的衣袂。他阴沉着脸,皱着眉头,就这般高高在上一言不发的看着苏绝。 似责备,似恼怒,似无奈。 苏绝望着那人的眼睛,一颗心缓缓沉到了湖底。她突然有些想笑,嘴里却是苦涩的一团。良久,她只是仰起头来,目光不避不让的针锋相对。少女皮肤白皙,脖子上雪白的狐狸围脖衬得她的小脸尖尖,她眼梢微微上挑,唇边带着毫不在乎的笑,带着几分煞气。 燕回却只是转过身去,扶起吓得花容失色的浅蕴,轻轻拍去她肩头的雪花,柔声道:“逐月是我跟前的人,我宠得她有些骄纵了。若她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浅蕴有些呆呆的望着燕回,印象中那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公子,也有对她问声细语的一天。 她闹了个大红脸,只得赶忙起身,暗地里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衫,却有些委屈道:“我自然不会和她计较,可是她弄坏了我的长生剑” “我认识凡间的一个工匠,他打造的铁器天下一绝。若是将此剑交给他,他必定能粘合得毫无痕迹。” “当真?” “自然。” “如此便好。”燕回说完又扶起跪在地上的苏妙语,眉头微皱,“你没事吧。” 苏妙语垂着脑袋,声音似蚊蝇,“回殿下,妙语无碍。” 漫漫风雪之中,却听得有人轻轻笑了。 “殿下左拥右抱好不快活。我看两位姑娘都对殿下有情有义,殿下不如博爱一些,将两位姑娘都收了作妃子,岂不皆大欢喜?” 燕回沉声道:“够了,别再任性妄为。” “我怎么任性妄为了?”苏绝娇笑连连,话锋却如寒刀,“他们三番四次羞辱与我,你看不见。她们联手想要了我的命,你看不见。你只听见他们说我如何狠毒,却不知我为何狠毒。够了吗?我觉得还不够,今日我还未曾见血,你若再来慢点,一定会看见我怎么剥开他们的皮,让他们跪在我面前,生不如死。” “住嘴!”燕回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冷风拂面,扬起他鬓角的鬓发,越发显得薄唇英美,俊秀无比。可惜,那人眉目都是冷的,“你可知浅蕴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以身犯上,已是大罪,浅蕴公主不同你计较,你却得寸进尺出手伤人。跪下!!” 一声冷斥,苏绝晃了晃身子,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那人。 昨夜还耳鬓厮磨含情脉脉的那人,如今眼底的冷意竟比冬日的寒风还要让人心寒。 浅蕴在他身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突然,那少女咧开唇笑了,带着漫不经心,一字一句道:“你凭什么?凭你是九重天的太子殿下,还是天尊的得意弟子?” 还是凭我喜欢我? 燕回只是冷冷望着她,下颚紧抿,显然在极力克制。苏妙语却开口了,“小师叔,妙语有一句话一直藏在心里,不知该不该问。” 那女子抬眸望了她一眼,“既然藏在心里,那自然是不该问。” 苏妙语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一双躲闪的眸子之下却暗藏锋芒:“小师叔,我们之前可曾见过,还是说妙语之前有得罪过你?听昆仑山的师姐妹们说小师叔为人亲和脾性温柔,可您为何独独讨厌妙语?” 少女眼睛微抬,锋芒般的视线落在那说话的人身上。她瞳孔泛着幽深的光芒,似比眼前的风雪还要锐利。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小师叔,是妙语不懂事,还请师叔明示,妙语是何处得罪了您。” 望着那张一脸惶恐慌张的脸,苏绝心中冷笑连连。她望了望一旁对她怒目而视的浅蕴,心头一转,道:“浅蕴公主,你虽刁蛮任性了些,却也并非狠毒之人。细细打破琉璃盏一事是真是假,你应该心知肚明。” 浅蕴面色微微一变,声音陡然提高,“你是在说本公主冤枉一个小奴才?” 正文 第123章 细细之危3 “我想提醒你的是,细细曾告诉我百花谷主曾有意将苏妙语嫁入九重天去。如今这个女人又机缘巧合到了昆仑山,一介郡主却委身成为凝霜师妹的弟子。个中缘由,你且回去仔细想想,千万别为他人做了嫁衣还懵懂无知!” 苏绝说罢,转身向细细而去。 而浅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视线不住往苏妙语身上打量。那苏妙语向来在她跟前听话恭顺得很,虽说今日之事也是她的主意,可每每触到苏妙语那双沉静透亮的眸子,她总觉得那人眼底似乎藏了太多东西。 浅蕴背后一冷,却听得苏绝道:“细细虽打破了你的琉璃盏,可你用长生剑伤了她的性命,也算是两清。浅蕴公主可允许我将细细带回去医治?” 话虽是询问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想起刚才那少女凛凛的充满煞气的眸子,浅蕴心头仍有些后怕,正犹疑间,燕回已经沉声道:“浅蕴公主自然不会跟一介奴婢计较。” 浅蕴面色稍霁,点头。 苏绝似笑非笑的看着燕回,眼底冷芒如高山积雪,她转身抱着细细直奔空灵殿而去。 细细伤得很重,那长生剑是难得的宝物,即使是道行高深的神仙被长生剑所伤也会血流不止,更何况细细不过千年小仙。 细细脸色惨白,紧闭双眸,气息微弱,被砍断的手臂正涓涓往外流着血,打湿了她的衣裙。她似乎陷入了很沉的昏迷之中,一直不停的在呓语着,“小姐,快走快走别让人抓到” 苏绝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尝试了多种法术,都无法止住长生剑所伤的伤口。她不断的拿被子堵住她断掉的手臂,不多一会儿便打湿了整个床。 再这样下去,细细很快便会命丧黄泉。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细细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们才刚刚相认,她怎么能死。 “小姐小姐”细细胡乱的呓语着,苏绝抓住她的手,浑身发抖,脸色如鬼,连声音都在发颤,“细细,我在。我在。” “小姐快跑。”细细似乎用尽了全力说出了这几个字,一道柔光缓缓落在细细身上,她的魂魄与肉身渐渐分离,苏绝惨呼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拿起桌上的剪刀便向自己的手腕上砍去。 苏绝面色一白,闷哼了一声,她掰开细细的嘴巴,让自己的血流进她的嘴里。 细细,喝吧,喝光她的血,便能再醒过来。 手腕上的鲜血慢慢愈合,苏绝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割开皮肉。她眉头紧皱,身子发颤,将剪刀旋转,使血流得更快。 一声闷哼,苏绝疼得身子微微一颤。 剧烈的疼痛让她有些站不稳,细细食髓知味,喉头动了几动,将她体内流出的血全部喝了干净。渐渐的,细细惨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有些一丝丝红润,苏绝大喜,随即四肢发冷,眼前却是一黑,险些栽倒在床上。 却有人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防止她摔倒在地上。 燕回的声音夹杂着滔天怒气,几乎是在吼,“你疯了吗!!!你不要命了??!” 苏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他,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我的事不劳殿下费心!” 说罢,她又要去割脉取血,眼前却突然刮起一阵罡风,将她手中的剪刀“啪”一声一碎为二。 不行,那是细细最后的希望。 “燕回,你干什么?!” 燕回飞速欺身而进,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咯咯作响。 他的眼底有狼狈c不堪c愤怒,深邃而汹涌,他沉声说道:“我在救你。” 苏绝冷笑一声,“我的生死用不着殿下操心。” “你是我的人,生死由我说了算。想要死,门儿都没有。” “燕回,别欺人太甚” “想要救你的丫鬟就闭嘴!” 苏绝脸色发红,问道,“你有办法救她?!” 那人铁青着脸,“你出去!” “这是我的房间!!” “想要救她吗?”燕回转过头来,一双眸子隐含锋芒,语气却是不容置喙,“出去!” 苏绝眉头紧皱成“川”字,针锋相对道:“你最好救活她,否则我定会杀了浅蕴和苏妙语为细细报仇。” 苏绝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将门“咚”一声关上。 此刻一颗心稍微安定了些,她才察觉传到手腕上的剧痛。脚步有些虚浮,身子有些冷,苏绝坐在台阶上,一双眼睛却紧张的望着屋内的人影。 少女的瞳孔如同猫儿一样,闪动着幽幽的寒芒。 正文 第124章 如约而至1 手在暗处紧握成拳,苏绝在心中暗暗发誓,若是细细今日撑不下来,她一定会让苏妙语下去阴曹地府陪伴细细。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苏绝已在门外徘徊踱步了许久,却迟迟不见燕回出来。踟蹰到了门前,举起的手却又再放下,终于听得屋内有脚步声响起。 苏绝推门而进,却见燕回有些苍白的脸。 躺在床上的细细却仍然紧闭双眸,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苏绝覆上细细的手腕,细细的脉搏很轻,气息被一股蛮力支撑着,似乎已是强弩之末。 燕回低咳了两声,脸色泛起潮红,眼中隐有疲惫之色,只是道:“她伤得太重,以我的法术只能勉强保住她的魂魄不散。至于她什么时候能醒,便要看她的命了。” “我从来不信命!”苏绝陡然提高了音量,双眸泛着寒光,“我要她活着。” 那少女低垂着脑袋,脸色平静得让人害怕。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眼神一亮,有些狂喜着喃喃自语道:“花精都有本体,只要我把细细的本体找到就可以救她” 燕回脸色微微一变,强拽起她,迫使她面对着自己。 “她不过是一个奴才!”燕回眼底有压抑的星芒,他皱着眉头,面色森寒,紧抿唇角,“你好不容易逃出来,难道要为了一个奴才回到那个地方?” 少女陡然抬眸,目光锐利,看向燕回。 “你你”竟然知道 空气中诡谲的静了下来,燕回松了手,双眼如鹰隼般犀利的盯住那张脸色煞白的苏绝。他嗓音沉沉,“没错,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百花谷的十三小姐,苏绝。” 苏绝心咯噔一下,“什么时候?” “比试那天我便注意到你的体质跟凡人不太一样。当时你急着找丰仪施法掩盖你身上的气味,我便知道你既不是仙人,也不是凡人。我只是没想到,你竟宁愿相信丰仪也不肯相信我。”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燕回脸上飞快闪过一丝痛楚,面上却浮起淡淡的苦笑,“我一直在等你向我坦白。” 苏绝一愣,却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 燕回看着有些吃惊的苏绝,剑眉轻挑:“怎么,你以为我会以此来要挟你?在你眼里,我燕回便是这样的人?” 苏绝垂下头去,少女眸光清亮,犹如一滩清泉。 却带着无人可挡的刚绝和坚定。 “你既然知道我是百花谷的人,就应该放心。此去百花谷不过千里,我一日便可来回。” “若你找不到她的本体呢。若你被百花谷的人发现呢?” 少女仰起头来,目光中满是睥睨天下的狂妄和轻蔑,“凭我现在的法力,百花谷的人断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苏绝早已死在了百花谷中,我是昆仑山高阶弟子逐月仙人。我看谁敢拦我!” 燕回眉头紧皱,忍不住轻轻咳嗽了起来,他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竟毫无一丝血色。 可那人却是毫不退让,闪动的双眸阴沉无比,抓住苏绝的手,厉声道:“我不许你去。你这一去,便正中苏妙语下怀。你的身份不能让九重天的人知道,否则就是我这个太子殿下,也没有办法护你周全。” 少女却轻轻的笑了,她的小脸尖尖,巴掌大的脸上眼睛却大大的,饱含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眼底深处,却有一抹荒凉和自嘲。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透明的一样,随着微风飘了很远:“你永远都没有办法护我周全。毕竟你更在意的是你太子大位。” 燕回猛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好似充血了一般,他紧紧扣住苏绝的手腕,恶狠狠厉声道:“你当真要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吗?你可是在怪我刚才不曾在无量山边不曾护着你?你知道浅蕴是什么身份吗,她若是真的想杀你,你根本活不到明天!如今的你有什么自保能力,却偏偏为了一个奴才便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简直愚蠢之极!觉得屈辱吗?屈辱也得忍着,忍到有实力将她踩在脚下,让她在你面前跪下认错。否则你今日的冲动任性,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价值!” “你总是告诉我要忍,那你告诉我,我要忍到何时?堂堂九重天上的太子殿下,怎会知道被人踩在脚底践踏是什么的滋味,你自然可以大言不惭告诉我要忍。可我为何要忍,细细是我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谁要是动她一根汗毛,我便要了谁的性命!”苏绝脸上浮起淡淡的嘲弄,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燕回,可是心底却莫名涌起无数的凄凉,这便是燕回,冷静超脱,从不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冲动。他又怎知为了心爱之人豁出性命是什么样的感受。 正文 第125章 如约而至2 少女薄唇轻启,眼底带笑,咬牙切齿道:“还望殿下永远如此冷静克制,年年岁岁如此心,博爱众生,不老不死,享尽孤独。” 燕回身子轻轻一晃,似乎有些站不稳。 他只是幽幽的定定的望着那人,他的眼神那般阴郁,却不说话。他的胸口不断起伏着,瞳孔中少女的倒影亭亭玉立,一如初见时那般美丽惊艳。可是她的眼睛却带着平静的寒芒,好像在两人之间生生拉开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燕回喉头一滚,声音里含着无法掩饰的压抑:“苏绝,你明知我不是这样的人,为何还要说这些伤人的话。” “殿下心机如海,苏绝看不懂,更不敢靠近。”苏绝低下头去,心底有一丝浅淡的疼痛涌了上来,瞬间将她包围,“殿下,让我去吧,我一定要救她。她现在需要我。” “可是我”燕回声音瞬间低了下去,轻得好像在自言自语,“我也需要你。” 苏绝背过身去,假装没有听出那话语中的凄苦。细细危在旦夕,她怎么能在此刻分心。纵使现在和燕回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她不能,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怕苏妙语对细细下手,我需要你在这儿。你放心,我去去便回,不会惊动任何人。” 燕回也不说话,可是苏绝却感受到身后那声无奈而厚重的叹息。那目光太过灼热,她心底发软,脚下如同千斤重迈不开步子。 他却只是说:“你决定要做的事,我又怎么能不答应。我会等你,如果你明日这个时间不能回来,我便亲自杀到百花谷去。” 苏绝觉得喉头堵得慌,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不安的情绪都咽了下去,只是淡淡道:“一言为定。” 传说花精都有本体。百花谷里的宫娥们在未成仙的时候,还是一团团灵物,这些灵物们会依附在本体上,吸收日月精华万物灵气,以求更快幻化成人形。 而细细的本体应该就在百花谷的某处。 当苏绝再次进入百花谷时心中生出了许多异样的情绪。时隔多年,百花谷竟然一点没变。入口处的门房安素还是喝得醉醺醺的,趴在树上跟一只鸟说话。 门房如同虚设,好在百花谷历来安静平和,也不见外人来扰。 苏绝如过无人之境一般。 走过那琉璃铺就的大殿,檐牙高啄流水潺潺的长廊,百花齐放的花池。一阵微风过,百花谷里树影婆娑,沙沙作响,静谧无言。那玉兰c桂花c百合c莲花竞相开放,空气之中浮起淡淡的香气,花瓣如雨落在苏绝的鞋履上,点上些许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衣袖如云,微微抖动,拂去肩上的落花,苏绝抬眸,原来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原来的小院。 过往种种在眼前浮现,久远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却又清晰仿若昨日。从前的她只有细细陪着她,院子里的那口水缸,她小时候曾悄悄躲在里面,却不知怎么的睡着了。细细哭着找遍了整个百花谷,直到嗓子都快哭哑,她才慢悠悠的从水缸里爬出来,那是第一次细细整整十天没有跟她说话。院子里的那棵梨树似乎更高了,她以前还能伸手摘到酸甜的梨子,可现在她无论如何也够不到叶子了。 原来她在百花谷也曾有过快乐的日子。 只是时间太久,久到她自己都已经忘记。 院子里突然有声音传来,苏绝穿墙而过,隐在墙角。来人是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约莫一样年纪,扎着两条小辫子。那稍高的女子噘着嘴,声音老大的不情愿,“阿姐,为何每每都是我们碰上这倒霉的差事。你我再不济,也是个小仙,怎么就沦落到给凡人打扫房间了?” 另外的女子明显是个胆子小的,“可别乱说,这是十三小姐的房间。” 那高个女子却不以为然,“怕什么,都这么些年了,那十三小姐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倒是二小姐,一直念念不忘十三小姐,还让我们这些下人们每日打扫她的房间。哎,二小姐样样都好,就是太心善了些。” “我听说”两个女子靠近了些,压低声音咬着耳朵,“十三小姐之所以能在重兵把守的情况下逃出百花谷,是因为二小姐” 压低的抽气声响起,那女子捂住嘴巴,满脸压抑。却突然面色一顿,耳廓一动,举目四下看去。身边那女子瞧见异常,好奇问道:“你怎么了?” “奇怪,怎么刚才感觉身边有人经过。” 那女子笑道:“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人?你可是眼花了?” “可是,刚才明明有一股冷风”女子摇摇头,“许是我多心了。” 苏绝径直奔向了百花谷的花池。 正文 第126章 如约而至3 她记得以前细细曾偷偷带她去花池,那是一个很大的山洞。经过万年风化,山洞里生长出了许多奇林怪石,绵延数里,犹如天工雕琢过一般精美。那洞里有一个湖,湖里长满了各种许多睡莲,静谧而凄美,犹如一盏盏宫灯漂浮在水面之上。 她没料到的是,会在这里遇见苏妙语。 苏妙语身着水蓝色长裙,妆容淡雅,随意将长发盘成髻,发间斜插一支海棠。她肌肤如雪,在湖光闪动下,犹如月华流动倾泻而下,一双美眸微微闭着,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似乎特意在等她。 听见背后那缓缓而起的脚步声,苏妙语素手拨动面前的紫砂茶壶,略施粉黛的脸上浮起淡淡笑意,“十三,你终于来了。” 苏绝站在那里,与对面那人遥遥不过数十米。风过无痕,湖水清浅,两旁宫灯摇曳,衬得苏绝的脸泛出青白来。 “妙语郡主好兴致,竟然躲在这山洞里逍遥自在。” 苏妙语站起身来,冲她招了招手,语气温柔,“十三,过来。” 苏绝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上前一步,却听得一声轻笑,苏妙语美目流转,盯着苏绝不敢迈出的脚步,道:“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十三也会有害怕的一天?你怕什么,你不是说从小二姐对你最好了吗。怎么如今我们姐妹如此生分了?” “年少戏言,怎可当真。更何况当时不知郡主皎皎容颜之下,一颗心这般狠毒。” “十三可是在怪我?你如何能怪我呢,那一夜父亲的本意分明是让我借机成为殿下的妃子,你明知我有多喜欢殿下,可你偏偏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殿下面前。我曾再三警告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殿下的心是我的。可你不听,你非要跟我抢殿下,我只好索性杀了你。” “你以为我不出现,殿下便会喜欢你吗?” “至少我还有一线机会。可是你出现的那一刻,殿下所有的目光都给了你。我就那么遥遥的望着殿下,心里想着,要是他能看我一眼,我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出现,我平日里对你这般好,你就不能成全我一回?” “苏妙语,喜欢是成全,不是占有。你对别人付出一分,便要对方十分偿还。这天底下哪有这样公平的事?” “什么公不公平?!”苏妙语低吼一声,面目扭曲,“我只知道那日若不是你,我已经成了殿下的妃子!” 苏绝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水光涟涟,迸发出冷冽如寒芒的光,她盯住苏妙语的一举一动,心中早已没了半分耐性,“苏妙语,你特意在这里等我,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吧?你既然知道我要来,便定然知道我要什么东西。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将细细的本体藏在哪儿了?” 苏妙语莲步轻挪,款款走至苏绝面前,眼底有无法掩饰的得意和嘲弄,“十三,你求我,我便告诉你。” 苏绝看着她,眉眼淡淡道:“好,我求你。” “你这样,也算是求吗?” 少女眸子一沉,“好,你要怎样?” 苏妙语秀气的眉一扬,脸上笑意更甚,却似冬日的冰雪一般冷得刺骨:“我要你亲自告诉殿下你真实的身份。我倒要看看,殿下若是知道你是百花谷的罪臣苏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苏绝微微一怔,盯着苏妙语的脸,随即大笑起来。 山洞里寂静无比,唯有两旁的宫灯一闪一灭,少女的笑声穿透石墙,婉转清越,在山洞之中回荡。 苏妙语面无表情,静静等苏绝笑完。 苏绝唇边带着冷冽的笑意,一字一句道:“苏妙语,你真是可怜。” 若是让苏妙语知道,燕回早已知道她的身份,她又该作何感想? 苏妙语死死盯着苏绝的脸,似乎不肯放过她脸上的细微表情。见苏绝放肆大笑起来,苏妙语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有什么东西飞快而过,她身子一晃,扣住苏绝手腕,厉声道:“殿下知道是不是?!你告诉他了是不是?” 苏绝似笑非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们之间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好,很好。”苏妙语连说了几个“好”字,脸上隐有发狂之色,她铁青着一张脸,内心突然涌起巨大的屈辱和恨意,她苏绝算什么,凭什么和殿下自称我们。苏妙语声音里藏不住的恨意,沉声说道,“你不是想救你的奴才吗?那我告诉你,那日我故意打碎了琉璃盏,将此事说成是细细做的。然后告诉浅蕴,假装用长生剑杀了细细,试探你的反应。谁知过了这么多年,你一如既往的蠢笨,为了一个奴才便傻乎乎的往我的陷阱里去。” 正文 第127章 如约而至4 苏妙语声音里藏不住的恨意,沉声说道,“你不是想救你的奴才吗?那我告诉你,那日我故意打碎了琉璃盏,将此事说成是细细做的。然后告诉浅蕴,假装用长生剑杀了细细,试探你的反应。谁知过了这么多年,你一如既往的蠢笨,为了一个奴才便傻乎乎的往我的陷阱里去。” 苏绝耐心全无,眉宇间阴寒阵阵,“说重点,我没耐心听你的废话。告诉我细细的本体在哪儿。” 苏妙语的语气变得异常平静,“我自那日将细细从百花谷里带出来,便早已想好每一步,我怎么可能放过你和你身边的人。上个月,这里的莲花被铲除了个一干二净。十三,你来晚了。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世上你最亲近之人慢慢死在你面前。” 苏绝眉梢顿扬,突的生出一股莫名的肃杀,苏妙语只觉突然面前阴风阵阵,悬挂的宫灯纷纷撞击在石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湖水荡漾,卷起万千杀机,眼前那人的面突然就在眼前放大数倍,一双杀意森森的眸子瞬间将她定在那里,苏妙语脚下生风,连连后退,心里却慌乱道:好强的杀气!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既然细细活不了,你便下去给她陪葬吧!!” 话音刚落,只见湖水突然化作镜面升起了数米,瞬间便纷纷炸裂在苏妙语身上。强大的力道打得她站也站不稳,她水袖一甩,层层的裙幅如月华之霜,在面前筑起一道屏障。 那女子的声音如同恶魔一般响彻在耳边,眼前到处都是她的人影,幻化出无数个苏绝,万千声音汇成一道凛凛的杀机,“找死!!!” 苏妙语的护身屏瞬间被击破,苏绝站在半空之中,手心喷出一道寒芒,她念动了咒语,眼前飞沙走石,将苏妙语包围其中。苏妙语被大力弹出数米,身子直直砸向了石墙,发出“咚”一声巨响。 苏妙语匍匐在地上,看着眼前款款而来的白衣女子。那女子眉眼之间,一如高山积雪,带着沉沉的肃杀之气。苏妙语瞳孔长大,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恐慌,何时,苏绝的法术如此登峰造极,她苦练千年,到头来竟不如一个凡人。 真是讽刺,真是可笑! 那女子她走得极慢,似乎在享受这个杀戮的过程,一只细长的手死死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到半空。 苏妙语的脖子又细又长,苏绝只需要轻轻用力,就能捏断。 “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细细的本体在哪里。” 苏妙语唇边带血,脸色煞白,脸上却还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如我所说,细细的本体早让我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杀了我?那你不妨动手,看看我们谁会后悔。” 苏绝眉梢一扬,冷声道:“我以为我会信你?” “你知道双生咒吗?中了此咒的人会和下咒的人生死相连。我要是痛一分,你的小念青便要痛上十分,你要是杀了我,你的小念青也会死。” 苏绝微微眯着眼睛,手上却更加用力了,苏妙语的脖子在她手中咯咯作响。 “你不过是怕死才编出这些话来诓我。” “是吗?”苏妙语脸色渐渐变红,有些喘不上气来,她手上用力紧紧拽住苏绝胸口的衣襟,一字一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你要不要赌一把吗?”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过后,苏绝双眼危险的眯起。随后那人松开双手,苏妙语捂住喉咙狠狠吸了一口气,随即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面上却有一抹得意。 苏绝冷冷一笑,“苏妙语,今日我暂且放你一马。以我今日之法力,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你不是喜欢在燕回身边呆着吗?那你可得小心些,昆仑山那个地方我熟得很,知道哪里最适合杀人。来日方长,你我姐妹有的是时间叙旧。” 苏妙语一双美目死死盯住她,却一言不发。那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眼底有凉薄的笑意。她知道,若不是今日因为念青的关心,她必死无疑。 苏绝双臂一震,整个人如同飞鸟一般,白色的身影翩跹轻轻贴身漂浮在湖面之上。少女长发飞扬,红唇如血,在宫灯映衬下有种邪魅而张扬的美。 苏妙语眉宇间阴森阵阵,盯着那曼妙无比的身影,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正突突的往外冒。她明明已经失去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为何还会有着摄人心魄的邪美。美得想让人毁个一干二净。 苏妙语却突然眼睛一瞪,幽黑的瞳孔之中倒影出那白衣女子灵巧的身影。她白衣如雪,素手若藕,飞身停在一簇金莲之上。 那女子脸上有着平静而嘲弄的笑意,伸手将那金莲踩下,放入袖口之中。 正文 第128章 花谷归来1 “苏妙语,我不信你有这样的心计,能预知现在的情况。你将细细的本体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若不是以前细细经常带我到这洞里来修炼,只怕今日要着了你的道。你的命我暂且留着,等我哪日空了再来取。” 忽明忽暗的山洞之中,那宫灯摇曳,明暗一变,眼前的白色却化作了一团烟雾消失在眼前。 苏妙语慢慢起身,此刻的她从未这般狼狈,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她挺直了背脊,又拢了拢头发,望向苏绝消失的方向,眼底有一团决绝的杀意。 这个苏绝是万万留不得了,否则以她今日之法力地位,很快便能飞升上仙。假以时日,她苏妙语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迟早会被苏绝翻了出来。 她明明已经算好了一切,利用细细先确定苏绝的身份。然后将她引到这个偏僻清幽的山洞击杀。可是千算万算,独独低估了苏绝现在的法力。 不过短短几年不见,那人的法术已经如此登峰造极,她在其手下竟连十招也走不过。 这几日天气愈发冷了,天已经麻麻亮,可是四下里黑云密布。刚下过雪的昆仑山,千年飞绝,万山寂静,一片白茫茫的冷清。偶有宫灯未熄,在白色中格外醒目。此刻的山里,万籁俱静,唯有长风呼啸,刮过山林,穿过长廊,空灵殿门梁上的水晶珠串发出泠泠的声响。 有一白色人影如同幻影一般闯入殿内,那团烟雾着地之后化作人形,快步走向屋内房间。她走得那般急切,险些撞到桌角,所到之处刮起一阵细微带着寒气的冷风。 偌大的雕花木床,白色的纱幔轻轻飘舞着,鹅黄色的芙蓉被下有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屋内生了炭火,那孩子似乎有些热,额前的头发黏在一起,一只小脚伸在外面,正呼呼大睡着,似乎外界一切纷争与她无关。 苏绝长长舒出一口气,苏妙语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她不能拿念青打赌。 如果苏妙语当真敢对念青动手,那她一定会将苏妙语碎尸万段。 在念青额前轻轻落下一吻,念青长长的睫毛动了动,随即又翻身沉沉睡去。 突然背后一热,燕回缓步从身后走来,径直伸出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他坚硬的下巴搁在苏绝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轻道:“回来了?” 苏绝唇边一抹轻笑,“怎么不问问我拿到了东西没有?” “你若是没有拿到,不会这么快就回来。” “你真是了解我。” “我只知道你外冷心热,又固执得很。今日若是拿不到细细的本体,你必定会将百花谷翻个底朝天。我今晚一直担心着,如果你当真把百花谷搅了个天翻地覆,我要怎么才让你完整无缺的回来。” 苏绝心头一热,出门前的争吵一下被她甩开到万里之外的地方去了。她转过身去,盯着那张略有些苍白的脸,他的眼底有些青色,狭长的眼睛如同三月柳丝,明暗的火光打在他脸上,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你说得对,是我太固执了。我不该那么冲动,明知敌人布下了天罗地网,还非要去闯。” 燕回温热的气息扑在颈间,痒痒的,麻麻的,男子声音沉沉,“你可知你为何每次都输给苏妙语?” “嗯?” “她比你有耐心,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更懂得在逆境之中委曲求全保全自己。而你性子太直,刚则易断,做事全凭喜好。” “你是在说我昨日不该对她们动手?” “没错。”燕回语调缓慢,犹如三月春雨,苏绝心底起了涟漪,“我知道你当时很委屈,很愤怒。可是你当时的做法,只会被苏妙语继续牵着鼻子走。如果我是你,必定会好好修炼法术,委曲求全,将来悄悄找个地方不留痕迹的将两人除去。” 苏绝不说话了,一双眸子幽幽,似在沉思。良久,她才认真道:“你说得有些道理,我确实太过冲动。” 燕回难得见她认错,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好。他扬了扬眉梢,“在百花谷遇见苏妙语了?” 苏绝点头。 燕回微微皱眉,“她可还活着?” 苏绝脸上杀意森森,“现在还活着,但是等她回来就不一定了。这件事你不要再阻止我,我和她仇深似海,我是一定要杀了她。” “你想做的事情我什么时候阻拦过?”燕回轻轻叹息,坐在椅子上,又伸出手去将她揽入怀中,坐在自己大腿上。他的唇轻轻在她后颈摩擦着,一点点驱散她身上的寒冷,这般暧昧的触动,那温热的粘稠的触感,让苏绝忍不住浑身一颤,似乎掉进了三月天的温泉之中,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正文 第129章 花谷归来2 “相信我,我比你更想杀了她。” 苏绝微微一怔,“为何?你以前认识她吗?” 燕回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一把,目光宠溺,脑海里却想起初见时苏绝身上那拒人千里之人的冷漠和戒备。他对女人之间的手段并不感兴趣,可是只要稍微一联想,便知道苏绝曾经经历了什么。燕回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苏绝的长发,眼底有一丝丝凉薄的杀意,“月儿想要她的性命,那她就不该活着。” 苏绝闻言一怔,随即莞尔一笑,“现在我倒是希望你快些掌管这四海天下,如此我便能沾你的光作威作福,谁也不能奈何我。” 燕回轻轻靠在她的背上,她身上有好闻的松露的香气,淡淡的,叫人安宁。“好啊,你且等着,他日我若是成为帝君,你便是这四海八荒唯一的帝妃。你想要做什么便做去,谁要是有怨言,我便叫人杀了他。” 苏绝轻轻一笑,勾紧他的脖子,“昏君。” “为了月儿,我愿意背下昏君这个罪名。” 苏绝脸上笑着,可眼底有一抹黯淡,燕回说这些无非是安慰她罢了。她自知要成为燕回的妃子,少不得几万年的修炼,到那时只怕他早已妃嫔成群,儿孙绕堂。每每他说起此事,苏绝心头总是有一丝难以抗拒的疼痛。可是她不愿燕回伤心,只得转移话题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之前在无量山要阻拦我杀苏妙语。” “你现在不过是昆仑山的高阶弟子,苏妙语却是百花谷花君的长女,你若是公然杀了她,九重天和百花谷都不会放过你。难道你想为了一个苏妙语,再次带着念青四处逃亡吗?” “我当时是冲动了些现在想想若是我能沉得住气,兴许一开始就不会任凭苏妙语牵着鼻子走” “无妨,她现在还活着。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她永远消失在我们面前。” 苏绝心头一动,伸出手勾住燕回的脖子,少女身上带着清香一丝丝环绕在燕回的鼻尖。她的笑近在眼前,触手可得。说时迟那时快,燕回突然微微张开嘴在她脖颈间攀咬了上去,他伸出手按住她的头,火热的唇往下滑去。 苏绝却突然用手支起他的下巴,少女一张脸微红,眸子在闪闪发光,只是嘟哝了一句:“别,念青在呢。” 燕回闻言双目间闪过一丝笑意:“她睡着了,什么都听不到。” 苏绝眼神看向隔壁房间,用力将燕回的头扳起来,那人好大不乐意,一双漂亮的眸子含着怨恨盯着她。 “不行,先去救细细。” “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行。” “可我还没说是什么条件。” “那好,你说吧,你说了之后我再拒绝。” “以后每晚给我留门,我堂堂天族太子,怎么能老是爬墙。” 苏绝噗嗤一笑,“谁让你老是偷偷跑到我的床上。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夜夜与我交颈而卧,就不怕青染发现告诉你母妃吗?” “他跟了我也有几千年,若我连这点把握都没有,岂非是个庸主。” “可我还是担心” 燕回的吻毫无征兆的落在她的耳垂,温润火热的舌头紧紧裹住她的耳垂。燕回低下头去,唇缓缓而下,落在苏绝胸前,今夜的燕回似乎格外情动,苏绝正要开口,下巴却被他捏住,他的眼睛比浩瀚的星河还要亮眼,红唇比那珊瑚还要红,他薄唇轻启,语气却是不由抗拒,“月儿,不要怕,凡事有我。” 细细醒来已是七日后。 这七日里,苏绝衣不解带的照顾细细。空灵殿的丫头们都说,这细细真是好福气,主子竟是个这么重情义的人。 细细躺在雕花木窗上,醒来时全身都痛,好像是死过一遍然后死而复生。她幽幽的睁开眼,抬眸就瞧见一个粉琢玉雕的娃娃坐在她床头。那娃娃大约三四岁,模样生得极好,古灵精怪得很,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望着她。 细细的声音又沉又涩,脸上却扬起苍白的笑,“小小姐。” “细细阿姨,你痛不痛?念青给你吹吹”念青懂事的俯下身,往细细的伤口上吹了吹,细细心头一暖,摸了摸念青的脸,“小小姐真乖。” 一道低沉的女声却响起,“念青,还不快下来,细细阿姨受伤了,你不许吵她知道吗?” 白色的身影闪过窗户,一曼妙的女子走进屋子,手里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念青委屈得吃手,一边做出要哭的样子,“念青没有吵细细姨,念青还给细细姨吹,这样她明天就会好了。” 正文 第130章 翎兮公主1 细细坐起身来,苏绝赶忙在她身后垫了枕头,细细脸色煞白,却是笑眯眯的,看着精神倒是不错,“小姐你别说小小姐。她这么小就这么懂事,已经很乖了。” 念青仰起头来,嘟着嘴,“娘亲你看,细细姨都说念青乖!” 苏绝笑道:“好好好,念青最乖了。” 细细却是一脸担忧,“小姐,你这样守着我,不怕这里的人乱嚼舌根猜测我们的关系吗?” 苏绝将药递到她手里,脸上却是毫不在乎,“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奴婢自然是怕的。万一二小姐发现了你的身份,一定会” 苏绝面无表情道:“她已经知道了。” 细细眉头紧锁,忍不住道:“那怎么办呢?小小姐这么小,总不能让她跟着我们一起颠沛流离四处逃亡吧。” “逃,为何要逃?” 细细声音不由得急促起来,“小姐你就不怕” 细细望了一眼好奇望着他们的念青,咬了咬唇,却没说下文。 “如今我贵为天尊之徒,论起身份,就是花君来了也要敬我三分。论起法力,她苏妙语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还怕她不来找我。我们之间的帐,早晚都要算清楚。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逃?” 细细煞白的脸泛起一阵红,她刚大病了一场,刚说了些话却隐有病态。可是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此次相遇后有许多疑问要问,“小姐,细细一直想问,当年为何花君认定你是盗走三件法器的凶手?还有,当时你是怎么在重兵把守之下逃出百花谷的?” 苏绝素白的手搅动瓷碗之中的药汁,少女的脸孔平静,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有种宁静淡然的美。她的语气波澜不惊,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当年苏妙语盗走那三件法器,以教我法术为由,将那本《山河密传》给了我,让我悄悄练上面的禁术。我不疑有他,听信苏妙语谎话,生怕此事将她拖下水,于是我便私自去了岚河旁想要将那本秘籍还回去。谁知,当时在岚河旁父君已经安排重兵,等我前去自投罗网。” 细细眼底划过一丝不可置信,她的眼神微微发颤,不由得想起那一夜百花谷里通火通明,人心惶惶的场景。却听得她继续道:“父君明知我无辜,却舍不得将二姐交出去,为顾忌颜面便让我认罪。我下了地牢之后,苏妙语说要救我出去,将我带到了百花谷密林之中。谁知” 苏绝轻轻笑了,那语气之中有着凉薄无比的寒意,“谁知我等来的不是生机,而是苏妙语的屠刀。她夺走了我的面貌,还想要杀了我。我趁机会逃走,然后流落到了昆仑山。” 细细气得身子发抖,声音止不住的发颤,“她她竟如此狠心。她以前对你那般好,难道都是假的吗。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狠心之人更可恶的是,她居然告诉天下所有人,说小姐习得禁术,想要杀了她逃离百花谷此人当真是蛇蝎心肠!细细真是蠢得要命,竟还相信她的话,以为” 苏绝面色沉静得可怕,“可是我还活着,她现在一定坐如针毡,夜不能寐。” “那是二小姐咎由自取!” 细细耳廓一动,突然转过头去看窗外的天空。远处传来沉重的钟鼓之声,更远的地方似有礼乐之声顺风而来,在整个昆仑山里回荡。天边落霞与归鸟齐飞,白雪与晴空相映。细细苍白的脸上略有动容,问道:“小姐,昆仑山里好热闹,可是来了什么贵客?” 几只惊鸟迅速从窗前而过,惊起窗台上的盆栽晃了几晃。苏绝望了望窗外,道:“东荒的翎兮公主近日要来昆仑山小住。” 细细叹道:“翎兮公主好大的排场。” “我听说她是九重天上最受宠的公主,身份自然尊贵。此次来昆仑山小住,也是她闭关多年后第一次外出走动。” 苏绝视线似乎有些飘忽,细细咳嗽了几下,苏绝回过神来,抽出手在她背后轻轻拍打着,帮她顺气。懂事的念青立刻嘟着小嘴将药吹了吹,殷勤催促道:“细细姨,喝药,喝了你就不会咳嗽了。” 细细摸了摸念青的脸蛋,转而对着苏绝道:“听说这翎兮公主样貌出落得极其美丽,可惜我重病卧床,否则倒想前去看看传说中的翎兮公主是何等的风华。” 却听得一声轻笑,门口处飘来一青色人影。正是冒着风雪前来的妙龄,她一身青色薄纱,里面套着白色的襦裙,梳着高髻,不施粉黛清丽如雪。她抖了抖肩上的雪花,快步进来抱着念青就是叭叭两口,吓得念青直往苏绝怀里躲。 正文 第131章 翎兮公主2 “你个没良心的小家伙,几日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念青瘪着嘴,“当然认识你。你是坏妙姨。” 苏绝伸出手去在念青粉嘟嘟的脸上掐了一把,轻声斥道:“青儿,不可以没有礼貌。” 念青吐了吐舌头,却爬到细细身后。 妙龄道:“细细也就算了,你可是天尊的二弟子,怎么也不前去恭迎翎兮公主?” 苏绝道:“你们已经有许多人去了,又何必多一个我?我可不去凑热闹。” “哎,你不去可真是可惜了。东荒的翎兮公主那真是个美人儿,书上有句诗词是怎么说的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云鬓花颜金步摇,什么什么君王不早朝。” 细细忍不住嗤嗤的笑,却牵动伤口,忍不住脸色一白,“妙龄小姐,你这诗要是让别人听到了,是要笑掉大牙的。” 妙龄满不在乎的挥手,“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个小花精懂什么。” 苏绝笑着打断道:“翎兮公主当真有这么美?” “那是自然。否则殿下也不会”妙龄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不再言语,只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苏绝却忍不住问道:“殿下怎么?” 妙龄摇头晃脑,“天机不可泄露也。” 她微微一怔,随即又盯着苏绝的脸,直到那双眸子冷冰冰的看过来。妙龄单手托腮,好奇道:“小月儿,我看你对殿下的事情似乎格外上心啊。怎么,你该不会真是喜欢上殿下了吧?” 细细却赶忙道:“我家小姐喜欢殿下又如何。殿下虽说身份尊贵风华绝代,但我家小姐品格出众蕙质兰心,难道还配不上殿下?” 因为说得急,细细满脸涨红,忍不住咳嗽起来。妙龄啧啧啧的感叹:“你这个奴才真是忠心得很,我可没说你家小姐不好。只是这殿下嘛,与你我乃云泥之别。这天底下仰慕殿下风华的女子千千万,可殿下身边的位置只有一个。自然是给那些身份尊贵的公主或是上神们准备的。你家主子若是喜欢上了殿下,日后可有的是她的苦头吃。” 细细皱着眉,道:“难道太子妃的位置由不得殿下自己做主吗?殿下就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女子做天妃吗?” 妙龄轻轻敲了细细的头,“我看你这个小丫头真是傻了。殿下将来是这四海八荒的主子,别说选妃子,就是衣食住行哪一样能由得了自己。我看啊,当太子是这天底下最最无聊最最委屈的事情,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真是没趣得紧!” 苏绝不动声色道:“那依你看,这天底下谁才是配得上殿下的女子呢?” “自然是今日来的那位了。” “翎兮公主?” 妙龄躺了上来,她身上还带着丝丝寒气,用冰凉凉的手去摸念青,气得念青哇哇直叫。 “翎兮公主是当年大战七蛮舍生取义的前锋将军独女,自幼在九重天帝君身边长大,与殿下可谓是青梅竹马。翎兮公主虽然身份不比其他公主高贵,但却很得帝君宠爱,帝君自然是希望将翎兮公主留在身边。而翎兮公主论样貌论才情论品行,都是万里挑一的。你说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又有一同长大的情分,天底下哪个男人不会动心?” 妙龄没注意到苏绝渐渐变得苍白的脸,她的手指用力,紧紧抠住碗的边缘,妙龄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她脑子里嗡嗡嗡的作响,听不清楚。 为何,燕回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在九重天上有这样一个女子存在。 妙龄丝毫没注意到苏绝的脸色变化,凑上前去笑眯眯道:“说起来也是巧,那翎兮公主乳名就唤阿月。你的名字里也有月,是不是很巧合?” 苏绝手一抖,汤汁一下全部都洒了出来。细细很是担忧的望着她,苏绝面无表情,随即不动声色的将那汤汁擦去。 却听得念青大呼一声,随即一张粉嫩的小脸垮了下去,苦哈哈道,“可是漂亮叔叔对青儿很好,还说将来要当青儿的爹呢。如果漂亮叔叔娶了公主,那是不是就不能陪青儿玩了?” 苏绝一怔,随即急声呵斥道:“青儿你胡说些什么,殿下怎么可能说这些话?” 念青委屈都快哭了,缩到细细怀里,“青儿没有胡说” “好了,小姐。”细细抱着念青,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似乎心疼得不得了,“小小姐还是孩子,小孩子说的话真真假假的,您跟她生气什么。” 苏绝当时急切,过后便有些悔了。自己这是怎么了,竟对着念青发脾气。她连忙抱过念青,“青儿,是娘错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正文 第132章 翎兮公主3 念青点点头,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着:“可是青儿喜欢殿下叔叔。” 苏绝拉过念青,一脸严肃,一字一句对青儿道:“青儿,以后这话你不可以对外人说,否则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知道吗?” 念青憋着嘴,愈发委屈了,她不懂为什么殿下叔叔说了要当她的爹爹,娘亲这么生气。可是她只好哭着点头,小模样委屈得不行。 细细见苏绝脸色郁郁,眉宇之间似乎有淡淡的化不开的哀愁。她只得故意咳嗽了几声,佯作疲倦之色。妙龄哪里不懂,只是笑着抱过念青道:“小青儿,咱们让细细阿姨好好休息好不好?妙姨带你去御剑飞行玩。” 念青巴掌大的脸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一听说要去玩,立刻露出大大的小脸,一脸期待的望着苏绝。 苏绝点头,“去吧,小心点。” 待一大一小人影消失在空灵殿后,细细才敢问苏绝:“小姐可是为了那东荒贵人而忧心?” 苏绝转头,见细细苍白着脸,一双眼睛凹陷了下去,却依然神采奕奕。她小时候总觉得细细很厉害,能不伤不老,容颜不改,一身的本事。那时她总认为就算天塌下来,只要细细在,便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如今她已经长大成人,细细的眸子不复当初纯洁清澈,愈发显得稳重。 苏绝淡淡一笑,催促细细喝了汤药,又替她细心捏好被子,“这些事都不用你管,你只需要快些把身体养好才是。我和青儿可不能没有你的照顾。” 细细仍旧一脸担忧,“可是小姐,我担心二小姐她对你” 那女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快些入睡。她脸上虽然挂着温柔的笑,可细细却察觉出一丝不可抗拒的意味。细细无可奈何的一笑,“小姐终究是长大了。” “都说为母则刚。我既然做了念青的娘亲,无论如何都要为了你和青儿坚强起来,不再叫你们受了人欺负去。” 细细无奈,只得躺下歇息。 微微闭上的瞳孔里倒影出那曼妙的身影,笃笃的脚步声响起,那人款步走到窗边,取下了叉竿。白雪覆盖的窗台之上,有一株快成精的山茶花,她伸出手去拨弄了花瓣,藤叶便顺势缠上了那人的葱白的手指。苏绝莞尔一笑,额前一缕黑发随风飘扬,回头望着软塌上的细细。 细细已经入睡,睡梦之中她的眉头也不曾放松,似乎隐有担忧。 而此刻昆仑山东面的丛林里,天空中不时划过速度如箭一般的光芒,一溜烟便消失在眼前。那东西在半空中转了好几个圈,扬起纷纷扬扬的雪花,伴随着几声稚嫩的咯咯直笑声。 半晌,才有一张清秀的脸从高处的树叶之中露出来。 妙龄斜躺在树干之上,手里一壶浊酒,身上青色薄纱遮体,雪肌透白,隐在山林之中,犹如一幅仕女归隐图。 “青儿,你刚才可答应我了,千万别让你娘知道我教你御剑飞行。否则她定扒我一层皮。” 远远的,孩童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为什么娘亲要生气?” “因为”那声音顿了一下,才说,“你娘气量小,所以经常生气。你以后可不能跟你娘学,要多学学妙姨,千金散尽还复来,管他有钱或没钱。明天的事情交给后天做” 妙龄自顾自说着,饮光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那人动作一滞,酒壶落在雪地之中,青色的人影一动,瞬间幻影移形到了刚才那稚嫩声音消失的地方。 果然不妙 念青望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十几个人,一时之间愣愣的呆在原地。她个子小小的,雪地快要淹没到她的膝盖,不远处还有刚才翻了过去的御剑。 她都不知道怎么就撞上眼前那个漂亮姐姐,可是她却明显感觉到有几双眼睛正恶狠狠的盯着她。 “哪里来的小孩,竟敢冲撞公主圣驾!”苏妙语上前一步,自然认出了念青,立刻出声呵斥道。 念青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下吓得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身后的浅蕴冷笑一声,“郡主好大的脾气啊,竟然恐吓一年幼稚子。” 苏妙语脸色有些挂不住,自从那日苏绝在无量山边说出那番话后,浅蕴便明里暗里与她做对,似乎认定了她是来抢燕回的。浅蕴公主脾气可没那么好,一番训斥自然让苏妙语下不来台。 一双祥云暗纹的玄色长靴踏破满目白雪,突然慢慢走向念青,那人不顾背后那惊愕的目光,缓步走到念青面前,摸了摸她圆溜溜的脑袋,眼底却有一片温柔,道:“青儿,有没有哪里受伤?” 正文 第133章 翎兮公主4 念青见着了认识的人,一下子哭得更大声了,伸出两只小短手便抱住了燕回的大腿。 小家伙哇哇直叫,“太子叔叔,救我她们欺负青儿她们对青儿好凶” 燕回拿出锦帕擦去念青的眼泪,唇边却漾出笑意,“青儿,谁教你恶人先告状的,嗯?” 那团小小的软软的身子往燕回身上蹭,把鼻涕眼泪统统都蹭到燕回的锦袍上。曾几何时,一向最洁癖最不喜人接触的太子殿下,此情此景竟一点也不生气。 苏妙语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身子僵硬,一双危险的眸子微微眯起,落在那小团子上。 等她把鼻涕眼泪都蹭干净了之后,燕回一手提起念青的衣后领,将她像是拎小鸡一般,远离自己大约半米远。他皱眉看了看自己那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衣袍,随后望向那哭声很大却一颗眼泪也没有的罪魁祸首,此时的殿下脾气显然没有刚才好了,沉声道:“青儿,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就是非常认真非常严肃告诉过你的事情。” 念青懵懵懂懂的点头,“青儿记得,不可以弄脏太子叔叔的衣衫。” 燕回还没说话,念青倒更委屈了,“你还是太子殿下,居然这般小气。不就一件衣衫吗,等青儿长大了,给你买许多件赔罪就是。” 念青奶声奶气的认真模样都是逗笑了众人,那小娃娃可爱得很,粉嫩粉嫩的,说起话来却又像是个小大人。 翎兮公主上前摸了摸念青的头,忍住笑一本正经问道:“你个小机灵鬼。你控制不了御剑飞行,差点撞到本公主,你又打算怎么赔偿我?” 念青眼睛都快花了,好漂亮的姐姐,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冲她眨啊眨,像是天上的星星。 念青仰起头,认真说道:“姐姐你好漂亮,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翎兮公主噗嗤一笑,“你个小鬼头,赞赏的话本公主听了耳朵都起茧子了,可只有你夸得最别出心裁。得亏你是女儿身,要是做了男子,只怕这天下的女子都要遭殃!” 念青傻傻的看着翎兮公主,只觉那仙女好漂亮啊,仙女的裙子也好漂亮啊,还冲她温柔的笑。 却见遥遥空中有一青色人影缓缓轻落在雪地之上,正是姗姗来迟的妙龄。妙龄四下一扫念青,见念青安然无恙,这才行了万福礼,“殿下,公主,妙龄有礼。” 头顶上有一道沉沉的目光犹如海水压了下来,妙龄抬头去看,却只见到太子殿下那张有些阴沉的脸,糟了糟了,殿下生气了吗? 是在怪她没看好念青,冲撞了翎兮公主吗? 果然,听见太子殿下的声音响起:“妙龄,冰天雪地,难以行走,你将青儿带回空灵殿好生看着。别让她冲撞了贵人。” 妙龄低头闷声道了一句:“是。” 背后的苏妙语心里却是暗暗一惊,殿下那话外人听起来是在维护翎兮公主,可是她却知道,殿下分明是在心疼那小孩子。 苏妙语脸色微微一变,殿下对苏绝的感情竟如此深了吗? 念青走时还在冲翎兮公主挥手,笑得像个小傻子,“神仙姐姐,你记得来找我玩啊,我就住在空灵殿上。” 翎兮公主微微一愣,“你住在空灵殿吗?” 念青点头如捣蒜,指着昆仑山最高的地方,“对呀,就是那里,最高的地方。” 翎兮莞尔一笑,又看了看燕回,语气里有些意味深长,“原来你娘亲便是最近名声大振的逐月上仙。我是准备晚些时候去拜会一下上仙的,小鬼头,等着我,我晚些时候便来陪你玩可好?” “嗯!”念青用力的点头。 那翎兮公主倒是好大的排场,随从宫娥便带了足足十人。其行程虽说是小住,可依然浩浩荡荡制备齐了无数生活用品,一直到傍晚才安顿下来。 空灵殿里只住了天尊和两个高阶弟子,寻常人不得随意出入空灵殿,加之天尊要么常年闭关要么云游四海,偌大的空灵殿里一般只有燕回和苏绝两个人住。 这翎兮公主虽然身份贵重,却也只能按照昆仑山的规矩住在其他地方。白日里鼎沸热闹的人声渐渐消退,昆仑山又剩下了冷清寂寞的雪夜。 于是,这空灵殿里一点点细微的声音苏绝都能听得清楚。 包括那翎兮公主如何进了燕回的书房,两个人如何耳鬓厮磨窃窃私语。苏绝听得心烦意乱,好不容易等细细睡下,刚回到房里就听见两人的笑声。苏绝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将枕头随意丢了出去,却听见门外传来一声轻笑,来人正是翎兮公主,身边还跟着一个粉琢玉雕的瓷娃娃。 正文 第134章 心若不宁1 翎兮公主一身暗红色紧身宫裙,曼妙的腰肢,雪白的肌肤。耳坠东海千年白珍珠,头顶百鸟朝凤金步摇,眉似柳叶唇如血,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其尊贵端庄。 不愧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 苏绝一惊,这翎兮公主与她素不相识,怎么主动到她房里来了? 苏绝赶忙行了万福礼,“逐月拜见翎兮公主。” 翎兮急忙上前,虚扶了苏绝一把,“逐月姐姐莫要客气。您是天尊的弟子,阿回的师妹,论起辈分来,你我应是同辈。” 阿回? 还未等苏绝反应,翎兮已经牵过了念青,冲苏绝莞尔一笑,“逐月上仙的女儿真是可爱得紧。以前在信里倒是听阿回提过,见了面才知道这个小丫头鬼精灵得很。” 念青新穿了一身蓝底碎花襦裙,脖子上围着狐狸毛围脖,那小脸红扑扑的,举起手里的夜明珠凑到苏绝跟前,兴高采烈的说道:“今天仙女姐姐带青儿去凡间了,你看,娘亲,仙女姐姐给青儿买了好多好多礼物呢。” 果然,念青手里多出了许多宝石翡翠小糖人。 苏绝微笑,“念青今日高兴了,以前总吵着要去凡间游玩,今日算是夙愿达成了。只不过念青是个小孩子,公主送这么名贵的夜明珠,青儿只怕用不了” “青儿的眼睛到了晚上不是有些看不清吗?刚好用这颗夜明珠照明,也省得这小家伙半夜起来撞到桌椅。”一道沉沉的声音响起,燕回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那双漂亮狭长的眸子盯住苏绝。他今日似乎心情很好,一袭暗色锦袍,玉冠简单的束发,俊朗飘逸。 苏绝一时只觉得有些刺眼,那两人站在一起,竟是般配无比。 眼底莫名有一抹酸涩,心中似乎涌出别样的情绪,燕回,她便是你在九重天上的青梅竹马吗?为何却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给我起名叫逐月,可是因为那翎兮公主? 更深露重,昆仑山里一片死寂。 一轮冷月高悬湛清的夜空,豆大的星子闪烁,皓皓北风呼啸,卷起一地白雪。 苏绝翻来覆去,唉声叹气,数到了屋顶上第一千零八片瓦片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 屋子里有满地的月色,影影绰绰的勾勒出房间里所有的摆件。墙角有一青玉黑鼎,上好的檀香静静燃烧,本该安神静眠的香料却让苏绝甚至愈发清醒。 今夜燕回没有来。 说不上是什么情绪,苏绝心头有淡淡的失落。 长长叹出一口气,苏绝起身取下罗衫。如今她已是仙体,不用再惧怕寒冷。她着了一件轻纱薄衣,借着月色,赤足而行,借着月色推门而出向燕回的房间走去。 他不来,她便去。 燕回已经睡下了,苏绝心头有气,想着自己唉声叹气彻底无眠,他倒睡得安稳。她轻手轻脚的爬上了燕回的床,刚一靠近,身上却突然一重,那人翻过身来,利落的将她压在身下。 燕回一身墨绿色锦衣,衣襟处绣着朵朵金莲。三千发丝披散在肩头,那人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下,眼眸漆黑如墨,发着幽幽的摄人心魄的暗光。 男子压低的轻笑,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在她的脸颊,他的声音那般好听,“月儿,想我了?” 那女子娇笑一声,湿漉漉的舌头轻舔过燕回的手掌,来回打着转儿,燕回一瞬间只觉得血气上涌。女子的脸孔隐在一团黑暗之中,隐约可见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好似在引诱着他步步往前。 今夜的月儿,似乎格外不一样。 苏绝莞尔一笑,“对,想你了。我来看看有没有狐狸精勾你的魂儿。” “这昆仑山乃仙家圣地,哪个狐狸精敢来?” “狐狸精不怕,就怕来个貌美如花的仙女。” 燕回的手指若有若无的拨过她额前的发,露出她饱满光洁的额头,鼻尖相抵,燕回温和的笑起来,“月儿,我很开心。” 苏绝不解,“你开心什么?” “你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可对细细妙龄他们都能豁出性命。独独对我,时冷时热,时近时远。我看不透你,你心里好像藏了很多事,却不肯告诉我。但是今夜你为了我彻夜无眠,是不是也代表着,我在你这里”燕回的手慢慢往下,覆在她跳动的胸口,“还是有位置的。” 苏绝的手心有些发热,明明之前想的那些话瞬间统统抛了出去,她轻轻抿了抿嘴唇,眼中有薄薄的雾气,“我之前只怕我们在一起会被人发现,也怕这段感情的结果是我所不能承受的。可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你不再爱我更可怕的呢?” “月儿。”燕回的手慢慢向上,抚摸过她的小臂,落在她的肩头,然后没入她的发间。“别怕,相信我。” 苏绝的眼眶突然有些红了,“我很难相信一个人。可是我愿意去相信你,燕回,别叫我失望” 正文 第135章 心若不宁2 还没待燕回反应过来,湿热的唇突然覆上他的唇,带着一丝压抑的试探和不安,像是深陷大海的人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她的吻毫不留情,像是炽烈的炭火要将两人都烧了干净。燕回手臂收紧,揽住她柔软的腰肢,冰冷的唇渐渐火热,他不容抗拒的叩开她的唇舌,一声细微的呻吟出口。身下的女子脸颊绯红,双目染星,双手攀附上他的双肩,燕回眼神一沉,眼底似乎有一团火焰,他的唇不满足的在她的眼角c眉梢c耳垂游弋,所到之处,像是要将她燃烧成灰一般,苏绝的身子越来越软,渐渐没了力气。 “月儿”燕回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旁萦绕,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渐渐涣散她最后一点理智。 苏绝翻身而上,才发觉胸口却是一片冰凉,罪魁祸首眼底有一丝得意的轻笑,“这一招叫轻解罗衫。” 话音刚落,燕回身上的衣服也消失了个干净,原来是苏绝施了法将燕回的衣服全部变走。 苏绝眉眼弯弯,“这一招叫辣手摧花。” 正在此时,偏偏一阵笃笃笃的脚步声响起,门轻轻被人推开。苏绝吓得魂飞魄散,立刻缩到了燕回背后。惹得燕回一阵轻笑。 原来是念青晚上起来要喝水,却找不到苏绝,便自己跑到了燕回房里。 “太子爹爹,青儿渴。” 念青矮胖的身子就要往床上爬,却被脸色很臭的太子殿下修长的手指定住她的额头。 “不许上来。” 青儿做出要哭的样子,“太子爹爹你以前都准许青儿上来睡的。” 苏绝一惊,却没料到平日夜里念青竟然会偷偷跑来找燕回。苏绝暗中掐了燕回一把,那人闷哼了一声,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脸上笑意不变,“那是以前,现在青儿是大姑娘了,不能随随便便的爬男子的床,知道吗?” 青儿摇头,“可是娘亲不见了,青儿害怕。” 燕回掀开被子下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道:“青儿不是口渴吗?” 果然是小孩子,一下子把刚才的话又忘记了。苏绝很没出息的躲在被子里,透过缝隙去看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青儿,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念青仰起头来,红扑扑的脸上扬起笑,“青儿知道。青儿只能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能叫太子爹爹。” “青儿真聪明。” 燕回抱起念青,将她送回了自己房间,又哄了好一会儿才将她哄睡着。 苏绝躲在被窝里等燕回,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回去怕惊了念青。不知过了多久,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却被人大力摇醒。 半梦半醒之间瞧见燕回皱着眉头,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却听见那人道:“月儿,我睡不着。” 苏绝嘟囔着,“怎么了?” “我想到再过十年,青儿就会嫁人了。我睡不着。” “” “如果青儿喜欢上别人怎么办?如果那人对她不好怎么办?如果那人三妻四妾怎么办?” “” “月儿,你睡着了吗?” 苏绝仰起头,温热的唇落在燕回唇上。 终于世界安静了。 “运气要足,精神要集中,心无杂念方可御剑飞行。来,忧兰,给师弟师妹们做个示范。” 元空师父声音犹在耳侧,苏绝神思却已经飘远了。 已经好几日,燕回不曾出现在课堂上。听人说他日日陪着那个翎兮公主去凡间游玩,惹得苏绝好大不痛快。 正思虑间,听得一声大喝,“逐月师叔,快让开!” 苏绝想得出神,没有留意到那把御剑冲她而来。反应过来瞬间,那剑锋芒芒,瞬间从苏绝耳边呼呼而过。 一群人围了上来,妙龄面露担忧:“刚才师父叫你好几次,我瞧着你都在走神,为何今日心不在焉。” 苏绝摇头,“无妨,许是累了吧,有些神思懒倦。” 安静当中,听得一道不合时宜的冷笑。苏绝抬眼去看,却见围过来的人各个面色如常,像是用了千里传音。 “我看是翎兮公主来了之后,这凡人知道自己攀高枝无望,恼羞成怒罢了。” “太子殿下是什么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竟敢在空灵殿上与殿下同吃同住。” “可不是嘛。她一个野仙怎么能和九重天的翎兮公主相提并论。” 苏绝四下望去,但见一张张担忧的脸。说话之人明显不知道苏绝的修为已经能够听到别人用千里传音的法术,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 苏绝只觉心中烦闷愈甚,推开妙龄的手,向元空师父告了假便飞去了昆仑山西面的无量山。 正文 第140章 变故突起1 正在她腾云驾雾飞过灵鹫岛时,却在官道上瞧见了燕回和翎兮公主的身影。雪地苍茫,两人并肩走在青石小道之上,宛若神仙眷侣一般。 不知为何,苏绝有一瞬间的晃神。 两人如此般配,倒显得她十分多余。她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肚子,望着山道上的两人,黑白分明的眸子平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她趴在云端之上,慢悠悠的隔着不远跟在两人身后。 不多时,燕回独自离开了。两人似乎依依不舍的告别,苏绝看在眼中,心里更不是滋味。 正出神间,翎兮公主却已经看见了她,冲她招手。苏绝收了法术,身若巧燕一般落到了雪地之上。 翎兮公主跑来热切的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起这几日在凡间游玩的趣事。翎兮公主不曾离开过九重天,去凡间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见着什么都新奇的很,犹如三岁孩童。 “这是阿回给我的买的木梳,上面还刻着一个‘月’字呢,好看吗?”翎兮公主没了往日的端庄,笑得纯真,献宝似的把东西一一变出来给苏绝看,“怪不得神仙们都喜欢下凡游历,凡间真是太有趣了。天桥下面耍把式的老伯,居然能徒手变出戏法来,你说神不神奇?” 苏绝嘴上笑呵呵的应承着,心里酸涩道,怪不得这几日昆仑山都找不到燕回,原来是陪美人儿去了。 “逐月,逐月?”翎兮公主挥了挥手,有些不满道,“你看你又走神啦。你可是在怨我们没有带你去凡间玩?” 苏绝回过神来,心想我与你很熟吗,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逐月不敢。” “可是阿回说你胆子大得很,什么都不怕。不过你也别生气,今日阿回说你在上课,我们不好打搅。但是我们带了念青一起去,她高兴得得不了,后来累得睡着了,我便让青染直接抱回空灵殿了。你不会生气吧?” 苏绝眉头不露痕迹的皱了皱,目光微微有些冷意。 这个翎兮公主是当真单纯,还是别有心机?真是好笑,一个阿回,一个阿月,当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 苏绝压着性子道:“青儿年纪小,怎么好打扰两位。” “没关系,我喜欢青儿。什么时候我要是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便好了。”翎兮有些叹气道。 “翎兮公主若是喜欢,大可以自己生一个。” 许是这话语气有些重了,翎兮公主脸色略略一惊,望着眼前那张平淡无波的脸,却又怕是自己多心,默然不再言语。 苏绝惊觉自己失言,赶忙换上笑脸,道:“公主此次在昆仑山要呆多久呢?” “逐月上仙不喜欢翎兮吗?” 翎兮公主一双美眸浮起水雾,有些可怜巴巴的望着苏绝。苏绝不觉好笑,她算是看明白了,这翎兮公主真是在九重天上呆久了,一点心机也没有,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燕回喜欢这样素净脱俗的女子吗? 苏绝笑道:“翎兮公主天真烂漫,我怎么会不喜欢。” 翎兮公主拍了拍胸脯,“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气,想要我快些离开呢。” 苏绝这时倒真有些喜欢这个公主了,心里藏不住话,有什么都一股脑的说出来。 “我怎么舍得让公主离开呢。我只是想着,我还没有去过九重天,公主离开那日兴许能带逐月去九重天宫看看。” “当真?”翎兮两眼放光,挽住苏绝的胳膊,眨巴眼睛,“行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先带我去无量山看看。” 苏绝一惊,“无量山妖气横生,公主为何要去?” “以前在九重天上就听宫娥们说起七蛮的故事,我想去看看无量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就镇住了当年坠入魔道的天子骄子。阿回带我看够了昆仑山的景致,独独无量山没去过。他说那里瘴气太重,偏偏不许我去。叫人好生厌恶!” “就算他是太子殿下,也不能如此专横霸道。今日我便要带你去无量山瞧瞧,看看有什么去不得的!” 无量山在昆仑山最边界处,两山紧紧相邻。 从云上往下看去,两山相接之处,一面是黑紫色烟雾,一面是金光四射,中间如同被刀斧劈开,成为一线天。也算是这四海八荒的绝景之一了。 无量山上寸草不生,加之又是大寒天气,地上白茫茫的一片,惊连枯树垭枝都找不到一根,有种世界尽头的荒凉之美。 “这里便是无量山了。” 两人无声无息落在昆仑山边界,刚踏上边界那一刻,苏绝心下陡然升起一阵不安,那是下意识里危险来临的反应。 正文 第141章 变故突起2 “小心!”苏绝暴喝一声,双臂一振,脚下轻点,伸出一只手拽过翎兮公主,连连后退之下苏绝惊喝一声,“不好!” 话音刚落,她们刚才所站立的地方被人用剑直接砍成两截,刹那飞沙走石,白雪纷飞。一片苍茫的白色如同花瓣一般纷纷扬扬,阻挡了苏绝的视线。 翎兮公主水袖一挥,那雪花如潮水退散。清朗的视线之中,一道寒芒瞬间闪现,竟有一黑衣男子尾随他们而来。 剑锋芒芒,直指苏绝额前。 那黑衣男子蒙面而来,有一双幽冷的双眸,苏绝手上一紧,“是你!” 正是那日比试场上屡次追杀她的蒙面男子。 那男子手中一柄长剑使得出神入化。不知是个什么厉害法器,那长剑一处,周遭空气都在凛凛作响,眼前光芒愈甚,睁不开眼。 两人脚下生风,再次睁眼,却已经到了无量山的地界。 眼前是一片紫黑色的瘴气,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影影绰绰的景象。苏绝刚一睁眼,眼前发丝动了一动,一股强大的杀意弥漫。翎兮公主袖口一动,眼前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将那人直直的吹了出去。 “快走!” 无量山地形复杂,又全是妖气,苏绝慌不择路,带着翎兮公主便躲进了最近的一处山洞之中。 那山洞并不大,苏绝取了火折子点亮,才见翎兮公主一张小脸惨白,头发散乱,形容狼狈无比,正捂着胸口靠在墙角喘息。 翎兮公主显然后怕不已,声音颤颤道:“你的仇人?” “好像是。” “什么是好像是。” “也许是今日赶巧他心情不好,想杀两个人玩玩?” 好吧,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翎兮公主的脸一下子煞白了。 “他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你?” “我也想问问他。我与他并不相识,我似乎也从未得罪过什么人。” “也许你脾气不好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呢?” 苏绝点头,“嗯,你说得也有道理。” 翎兮一张小脸垮下来,她是九重天最受宠的公主,何时被人追杀到这般狼狈境地。她扬起脏兮兮的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如果我亮出我的身份,会不会让他有所忌惮?” 苏绝沉思半晌,笑眯眯道:“要不待会试试?” 话音刚落,掌风突起,卷起苏绝额前的碎发。闪动之中白光一闪,那长剑像是认得苏绝一样,直直朝她面门劈下。 那女子锐眼如芒,立在火光之中,一动不动。 随即,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笑容。 “破!”苏绝伸出手去,手中利刃出鞘,那利刃以山洞之中瘴气凝结而成,直向躲在暗处的人而去!眼前黑影一闪,那利刃划过他的面门,却割下了他的面巾。 微弱的光线之中,那男子的面貌就这么堂而皇之清清楚楚的暴露! 他皮肤白得吓人,一双眼睛幽深如寒潭,散发出阵阵寒意。显然他一脸惊愕,许是没想到苏绝能撕下他的面巾。 正在他错愕之际,背后却有刀剑抵身。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别动。我乃九重天翎兮公主,你是何人,为何要追杀我们?” 那男子却突然一寂,随即朗声大笑。 “翎兮公主,哈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我还想着怎么才能抓到你为我父报仇,谁知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今日燕回的两个女人都到了我手里,真是老天有眼!” 苏绝和翎兮相对而视,皆是惊愕。 苏绝冷声道:“听明白了。你想杀燕回却又杀不了,只好找弱势的女流之辈下手。就是不知你要是报了仇,你爹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许是戳中了那人的痛处,那人垂首默然不语。就在苏绝以为相安无事之事,却见那人突然抬起头来。他呼吸渐重,眉头狠皱,微微卷起了身子,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随即,苏绝睁大眼睛看着那人指甲慢慢变长,满头黑发渐渐变成灰白,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他的眼睛发出异样的绿色光芒,如同嗜血的野兽。 苏绝大惊,“不好,他要现原形了!” 山洞里突然狂风大作,苏绝被那风刮到墙上,险些睁不开眼,手中唯一的火源熄灭了,瞬间陷入一片死沉沉的黑暗之中。 这人现了原形,想必是要和他们拼死一搏了。 苏绝大喊,“翎兮快跑,找人来救我!” 山洞之中想起震耳欲聋的大笑声,“想走,门儿都没有!” 正文 第142章 变故突起3 苏绝拈了个诀,已灵力撑起一片结界。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怒吼,那人完全现形,却是个看不清是什么本体的妖。苏绝眼前的结界碎成无数,却听得那人低吼道:“受死吧!” 翎兮被那人的魔障所阻,弹回到墙壁之上,吐出一大口鲜血来。那人轻而易举的掐住翎兮的脖子,眼中迸发出万千杀意,“当年我父亲一案,要不是因为你爹为讨天君老儿欢心,怎会落得个重叛流放的结局。今日我便要以你血祭我父仙灵。” 却听得一道冷笑,“要杀就杀,最讨厌动手前废话一堆一堆。” 那人一惊,却见眼前突然出现无数个女子身影,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谁才是本体。突然之间,万千人影蜂拥而至将他困住,那人怒火中烧,一双眼睛绿光更甚,转瞬便将眼前的女子撕成了碎片,竟原来全都是一片片的纸片人。 翎兮得了空,瘫软在地上,却听得苏绝的声音恶狠狠传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去叫人!!!” 对,对,搬救兵去。 翎兮移形换影便要出那结界,那男子怒吼一声,地动山摇,风云变色。苏绝只觉血脉喷张,脑仁都要荡出水花来,她捂住耳朵连连后退。 “找死!” 眼前却有寒光一闪,竟是那男子手中的长剑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翎兮的方向而去!那长剑速度极快,震得旁边空气都在猎猎作响。苏绝大骇,飞身而出,顺着同一方向而去! 手中凌风扇破空而出,光芒万丈,驮着苏绝飞速而去。 只听得“噗嗤”一声血肉横飞之声,瘴气散尽,两人在两山交接之处相会。苏绝徒手抓住了长剑,长剑贯穿她的手掌,血涓涓的流了出来,落在凌风扇面上。 苏绝痛得咬牙切齿,转头去看翎兮,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窒。 长剑竟然穿透了翎兮的胸膛,血如潮水一般才能够她心口冒了出来,打湿她胸前大片衣衫。 “翎兮公主!!”苏绝一声暴喝,凌风扇猎猎作响,从半空将长剑劈开! 下一秒,翎兮直直的掉落万丈悬崖! 苏绝眼疾手快,飞身而至。耳旁风声呼呼,吹起发丝打在脸上,一阵生疼。她眼睛危险的眯起,指尖招来祥云,眼看翎兮公主要落入那一片无尽瘴气之前抓住了她。 带着苏绝鲜血的凌风扇脱落,瞬间掉入万丈深渊之中。 苏绝抱起翎兮公主落在一片昆仑山界的平地之上,并及时设下结界将两人包围在其中。 苏绝的手上全是翎兮的血,她不住的用法术止血,可那血像是止不住一般往外冒。眼看翎兮一张脸已经毫无血色,气息微弱,想必是真真伤了元神,快要撒手人寰。 苏绝急声道:“翎兮公主,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否则我得跟着你去陪葬了。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啊!!” 话音刚落,只见天边突然卷来一股阴沉沉的黑气。无量山的瘴气如同水柱一般纷纷被那漩涡吸走,苏绝睁大眼睛看着那团越来越近的黑云,心中陡然升起强烈的不安。 蓦地,一道强烈的光芒从无量山炸开,凌风扇破空而来发,出滋滋的声响,似是寻她而来。紧接着,苏绝的结界纷纷炸裂,只见刹那整个天空阴云密布,如同黑夜降临一般。山崩地裂,草木生悲,狂风大作,似有低沉的龙吟之声从无量山底传出。 苏绝被突然的狂风刮出好几米远,衣袖一拂,突然一声仰天长啸的凄厉叫喊,那怒吼振聋发聩,尖锐无比,似乎是沉睡了万年发出了沙哑之声。苏绝被那声音震得吐出一口鲜血来,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不好,似乎是七蛮的元神苏醒了! 苏绝正要带着翎兮走,漫天风雪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燕回手持长剑,逆风而来,走到她面前,看了一眼翎兮,随即将她一把粗鲁的推开。 苏绝知道他生气了,急忙道:“刚才有人追杀我们到了这里,我不是故意的。” 燕回紧抿下颚,用了法术将翎兮的血止住,转过头来冲她道:“七蛮的元神要苏醒了,你快离开这里!!!!” 苏绝大骇,“我不走,让我把翎兮公主带回去。她受了重伤,已经坚持不住了!” 燕回一双眼睛沉如寒潭,冷静如燕回竟而也有如此慌乱的一天。他紧紧抓住苏绝的手腕,一字一句正色道:“逐月,你听我说。今日你来过这里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对别人说。若是被人发现此事因你而起,纵使你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一死。快走!!” 正文 第143章 变故突起4 话音刚落,苏绝身子一轻,竟是燕回掌风发力将她送上了祥云之上。 苏绝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刚才慌乱之下乱了分寸,如今想起来后怕不已。今日翎兮公主生死未知,若是死了,只怕她这条命也保不住。 更何况——她低下头拿出凌风扇,那绢面她的血迹未干。 七蛮苏醒必是因嗅到了凌风扇的味道,此事,因她而起。 燕回说得对,若是天下因此大乱,她百死难辞其咎。 苏绝加快了速度,趁着四下无人,施展法术,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空灵殿上。她回到自己寝房,通过窗户远远望去,昆仑山天边那团黑云逼人,天边暗沉,犹如雷雨狂风逼近。那黑云越来越近,速度极快,隐隐有吞没天地之势。 当天,整个六界都为之一震。 曾经令四海八荒六界众仙都恐慌的那个名字,七蛮,两万年后元神却又再次苏醒过来。 星君的手册上称此次大战为昆仑乱,昆仑山三千弟子为阻止七蛮苏醒,死伤近千人。整个昆仑山几乎被毁于一旦,哀嚎遍野,横尸百里,血流成河。是继当年众神之战之后最为惨烈的战争。 然而眼下,苏绝心乱如麻,听着那天空之外的厮杀之声心乱如麻。 苏绝来回在屋内踱步,脸色一片愁云。念青仰着脑袋,皱着眉望着她,随后天边一声惊雷,吓得抱住苏绝的腿哆嗦,一个劲儿的问外面怎么了。 苏绝好不容易安抚了念青,望着天外一片血红的天空,远处黑云压境,惊天动地,竟像是九重天上天兵天将到了这昆仑山里。 昆仑山里似乎一阵骚动。 苏绝指尖光芒一闪,将念青包围在结界里面。这结界凝了她的血,若是念青有什么危险,她能随时感知。 念青不明白娘亲要做什么,可是看到苏绝那张决绝的脸,心里也知道定是什么不好的事。 她拽住苏绝的衣角:“娘亲,你要去哪里,不要丢下念青。念青害怕。” 苏绝拍了拍她的头,正色道:“娘亲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青儿在这里等着我好不好。” 念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青儿要娘亲陪着我。” 苏绝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娘亲去去就回。你数一百下,娘亲便回来了。” 念青红着眼问:“真的吗?” “真的。” “那好吧。” 念青闭上眼睛,听话的开始数数。 苏绝再不迟疑,带着凌风扇飞去了黑云之处。 只见那黑云如同掀起的万千巨浪一般,向昆仑山挺近。七蛮法力深厚,即使并无仙体,只靠元神却也结出了一个巨大的结界。天兵天将轮番碾压,却被那结界弹出几十米远,进不了分毫。 天尊c燕回c昆仑山的众弟子们全部集结完毕,还有得了风声四海八荒的众仙全部聚集于此。只见天际遥遥飞来无数身影,一时之间这昆仑山竟满是人头。人群之中,燕回看见了她,皱眉不语,似在责怪她擅作主张。 妙龄穿过人潮,逐渐走到她身边来,拉着她,“逐月,你怎么才来,刚才我四处寻你不到,以为你被那七蛮吞了呢。” 苏绝心乱如麻,只是问:“现在什么情况?” “也不知为何这七蛮的元神会在今日苏醒,它正四处寻找肉身。那团结界之中便是守护七蛮元神的。若是被他吸收了灵气,再结出了实体,只怕七蛮会再次苏醒过来。” “可有降服的办法?” “若是有能降服七蛮的办法,两万年也不至于有那场魔仙大战了。”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几道白影,三位师父将那团巨大的黑云团团围住,无数法器飞扬在头顶。天尊的斩天剑泠泠出鞘,那是开天辟地的灵物,飞速朝向七蛮元神本体而去。 谁知那斩天剑竟被那黑云吞了进去,再无半点回应。 人群中有人叫道:“不好了,七蛮睁眼了!!” 果然那团黑云之中迸发出两道锐利的光芒,像是野兽的眼睛一般,所到之处,火焰四起。一刹那,无数人的惨叫和噼里啪啦燃烧之声不绝于耳。 往日仙家圣山昆仑山顷刻之间沦为冥界地狱! 苏绝不由大骇,这七蛮法力如此深厚,竟连三位师父都不是它的对手。 不过片刻,那黑云陡然变大了数倍,所到之处狂风暴雨飞沙走石。那黑云似乎嗅到了气息,疯狂的向山下而去,无数村庄山石分崩,连带起整个沸腾的海水瞬间将村庄淹没。天边一片血红,不断蔓延,万厦倾倒,人间一片惨呼。 人群中却有一道目光静静注视着苏绝,苏绝下意识的去看,却看见燕回正望着他。 他背后是无尽的暗云,正团团向昆仑山而来。战火纷燃,天地变色,磅礴的光芒吞天吐地。可是他的视线那么平静,一双眼睛深邃安宁,就那么越过人群静谧无声的看着她。 他似乎喊了她的名字,可惜太过嘈杂,她听不清楚。 苏绝只觉心头陡然升起一阵不安。 果然听得一声大喊,“太子殿下不见了!!” 苏绝一惊,望向刚才燕回站立的地方,果然人已不见踪影。 又有人喊道:“殿下以真龙之躯破开了结界!!” 正文 第144章 风起云涌1 果然四周的景象渐渐清晰,那结界竟然当真破开了一条长缝。 飞龙在天,龙吟如雷,遮天蔽日。 所有人都在惊愕之时,只见燕回已经化作青龙,飞身而入那团黑云之中。一阵银光在黑雾之中闪现,与黑气缠绕交叠,天雷阵阵,大雨瓢泼,天空中不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作响之声。 妙龄大呼:“太子殿下这是想要将七蛮的元神控制住。可是七蛮的赤焰烈火会将殿下烧个魂飞魄散!殿下是不要命了吗?!” 天尊眉目一冷,水袖一甩,暴喝一声惊天动地:“我昆仑山弟子何在!” 三千弟子重重回应,热血翻腾:“在!!” “杀!!!” 刹那,无数人影飞跃到了半空之中,围着那团黑云而站。 话音刚落,只听得那青龙一声尖啸,似乎极为悲恸。伴随着一道天雷,空气里顿时升起一道白烟。 燕回竟被七蛮的元神活生生咬断了一条手臂! 燕回!!! 苏绝心里大喊,恨不得飞身随着他而去。 正在心焦之时,只见天边有一白袍银发男子他云而来。他衣袂飘飞,明明是淡泊出尘的模样,眼底却弥漫着令人心惊的杀意! “是文昌帝君来了!”人群中有人惊喜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苏绝抬头去看,果然是那一夜的银发男子。 他便是九重天上的文昌帝君。传说中赫赫有名的战神,受天下敬仰的远古神族! “小丫头,借你凌风扇一用!”一道如惊雷般的声音响彻在耳边,苏绝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那凌风扇如有灵性一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从苏绝手里到了文昌帝君手里。 “妄图以自身之灵力封印七蛮,简直愚蠢!”文昌帝君望着黑雾之中的燕回身影,皱眉道了一句。 七蛮和燕回同时青龙一族,肉身极为匹配。七蛮的元神如同新生儿一般,只顾闻着气息寻找肉身。若不是七蛮元神急着掏空燕回的身体想要将元神入位,也不会有可趁之机。 就是现在!! 随即文昌帝君浑身散发出银光,口中念念有词,光华闪过,众多魔气形成的结界渐渐消退,在天边缓缓散开。待那烟雾散开,众人才看清,太子殿下的手脚皆被黑雾缠上,动弹不得,竟没了半分气息。 文昌帝君眉目一厉,手中凌风扇破空而出,直直朝向那团小小的黑雾而去!只听见一声细微的声响,七蛮的元神被凌风扇的罡风劈成了无数碎片,地面突然蒸腾起无数红莲将那团黑雾包围在其中,瞬间便消失了个没影儿。 五万天兵天将追随那团黑雾而去。 文昌帝君也随着大军去追杀七蛮剩下破碎的元神。 众仙方才纷纷落到了地上,匆匆朝向燕回的方向而去。苏绝慌不择路,心脏几乎快要跳出喉咙来,脚下发麻,似乎没有一点力气。 天尊已经到了燕回身边,查看了他的伤势。燕回双目紧闭,嘴唇乌青,身上全是血窟窿,手臂也丢了一只,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道:“天尊,殿下的伤严重吗?” “我瞧见刚才七蛮的元神险些入了殿下的仙身,以殿下的修为,必然招架不住。” 苏绝听得众仙议论纷纷,若不是妙龄在一旁扶着她,只怕险些昏死过去。 燕回伤得极重,断了一条手臂,却还是保住了性命。 天君c华阴娘娘c圣医等人都到了昆仑山里,经过一天激战,昆仑山被毁无数庙宇高楼,三千弟子之余两千,真是一场惨烈之战。 整个昆仑山灯火通明,一夜不熄。 雪夜之中,有人痛苦呻吟之声,有人压低窃窃私语白日那一场激战,还有无数巡防的脚步声。白雪纷纷,覆盖了白日那些激战的痕迹和血海,皑皑之中显出一分苍凉的美。 苏绝空灵殿的房间已经被腾出给华阴天妃,翎兮公主那一剑直接刺破了心脏,性命垂危,天君天妃等数十人守在空灵殿上,一夜不曾合眼。 同样不曾合眼的还有苏绝。 如今她带着青儿和妙龄同住,可是白日里众仙伤亡惨重。昆仑山里大部分弟子都去帮着安抚疗伤去了。苏绝也跟着妙龄去了半山腰,那里临时搭建了台子,漫漫雪夜,众仙围坐在一起,讨论着白天那场激战。 她满脑子里都是白日里翎兮公主不省人事浑身是血的模样,若不是因为她失手将凌风扇掉落到了无量山底,又怎么会唤醒本该一直沉睡的七蛮? 正文 第144章 风起云涌2 追杀她的人到底是谁?为何她趁着白日里翻遍了整个昆仑山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她也曾交代妙龄和细细注意手掌上有伤疤的男子,可是那男子自从七蛮横空出来之后就像是六界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 整整一夜,她提心吊胆,只要瞧见了从空灵殿出来的仙人们就凑前去打探翎兮公主的情况。 圣医说翎兮公主仙身受损极为严重,很有可能活不过今晚。翎兮公主那一剑穿胸而过,伤及了要害,性命垂危。 听闻天君震怒不已,派人彻查此事。并派人取了清光宝鼎护住翎兮元神,翎兮却至今昏迷不醒。 据说太子殿下的手臂已断,被圣医及时医治,才免于被妖气咬掉身体。而殿下刚刚清醒,便一直翎兮公主身侧,衣不解带照料。 苏绝听着空灵殿里带出的消息,脸色发白,心头直跳,手中的药酒“嘭”一声掉到了雪地之中。 受伤的是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天兵,他银色铠甲上血迹斑斑,浑身煞气之下却有一张温和的脸。他伸手捡起了药酒,冲苏绝笑笑,“小姑娘怕是没见过这种厉害的皮肉伤,别怕,不过是看着有些恶心罢了。” 那天兵并不认识天尊座下弟子,只当她是个年纪小的仙娥罢了,以为她是怕了那血肉外翻的伤口,不禁好心出言安慰道。 苏绝勉强一笑,一颗心跳得很快,用尽全力压下涌上心头那剧烈的恶心呕吐之感。 抬眸却在人群中见到了熟悉的身影,苏绝站起身来,冲那人招手道:“丰仪!” 丰仪瞧见她似乎一惊,确认她无碍之后才道:“我不过去凡间办点事,怎么昆仑山就成这样了。你们可还好?” “我没有受伤,燕回断了一条手臂,翎兮公主却伤得很重。” “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殿下真是莽撞,当年数十万天兵天将,清浅上神c慕安公主c天合将军数人都未能将七蛮打败。七蛮的法力,远远超乎我们想象。太子殿下只是断了一条手臂,已是万幸。至于翎兮公主,我父君已经带着东海的神罗草赶去救人了。” 苏绝追问道:“我看翎兮公主受伤很重,就连圣医也无计可施,神罗草当真管用吗?” 丰仪一愣,“神罗草是东海神草,到底有何疗效我也不知。只是我听说翎兮公主是被人一剑刺穿胸膛,怎么会呢?” 苏绝闻言脸色一白,心头突突直跳,脑子里却想起燕回之前交代的话,只得含糊道:“这个我也不知。只希望这神罗草当真能救得公主的性命。” “其实比神罗草管用的药有”丰仪盯住苏绝好奇而迫切的容颜,一时欲言又止,目光闪烁,却不再言语。 苏绝疾声问道:“什么办法?” 丰仪别过头去,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后浮起一丝温和如玉的笑:“听闻文昌帝君医术修得高明,兴许他有办法。” 苏绝整个人一震,眸子渐渐亮了起来,“我这就去求帝君救翎兮公主。他法术那么高超,一定有办法的。” 丰仪拽住苏绝,正色道:“你别乱来。此事自有天君安排,你冒然前去,当心引得众人疑心!更何况文昌帝君此刻正在前线追缴七蛮元神,你如何找得到他?” 苏绝皱眉,双目欲泣,嘴唇蠕动,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可是可是都是因为她,才引得七蛮出山。若不是她,翎兮公主又怎么会命悬一线! 她又怎么能说出口。 苏绝恍恍惚惚到了燕回门前的那棵槐树下。燕回似乎极喜欢那棵槐树,这么冷的天气,却被他细心施法保持了夏日郁郁葱葱的样子。她只身躲在了树丛之间,从树叶交替缝隙中刚好看见满屋子的人影。 翎兮公主安静的躺在那里,犹如一座冰雕,绝美非凡,却毫无往日灵动气息。 屋子内不断有人走动的声音,华阴娘娘坐在床头一侧,低头垂泪,似伤心不已的模样。她身边的男子应该就是天君了,果真威风凛凛不怒自威,让人不敢靠近。 燕回则在一旁安慰,苏绝心里一痛,想起此事全因自己,愈发内疚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华阴娘娘和帝君起身离开。只余下燕回在房间里,苏绝眼看换防之时,苏绝寻了个空档便钻了进去,谁知刚到门口却被结界打回了人形。 原来燕回的房间看着没有人保护,四周却都被人设下了强大的结界。 动静惊动了屋子里的燕回,只听得几声脚步声,燕回疾步而来。他衣角飘飞,浑身似有冷厉之气,道:“谁?!” 正文 第145章 风起云涌3 淡淡的烛火之下,映衬出苏绝那张清秀的脸,燕回略略一惊,很快将她扶起:“进来!” 苏绝脚下一趔趄,已经被他抱着腰,稳稳放在了地面。 “你怎么来了。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接近翎兮公主吗?”燕回手臂处空了一块,空荡荡的衣袖晃动。注意到苏绝的目光,燕回下意识的侧身,云淡风轻道,“无妨,只是看着有些可怕罢了。不出几百年,这手臂又会重新长出来的。” “你说得轻巧!”少女眸中带泪,紧紧拉住他空了半截的衣袖,哑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冲进去的时候我有多害怕!你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消失在我面前,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男子的双眼黑漆漆的,隐在暗光处,眼底光芒内敛。他伸出仅剩的那只手突然紧紧抱住苏绝,沉声道:“对不起,月儿。我是太子,我有我的不得已。” 苏绝紧紧抱住那温热的身体,白日里那种深深的恐慌和无力渐渐消散,她双眸紧闭,心底突然就软了,泪水无声滑落。 “我知道。我只是害怕,害怕那便是最后一面。” “不会的。”他声音有些低沉黯哑,暗藏许多苏绝不知晓的情绪。他只是轻轻抚着她的背,“我说过的,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苏绝眼泪掉得更凶了,燕回从怀里掏出锦帕为她擦去泪水,动作轻柔,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温柔。 苏绝一边抽泣一边问道:“翎兮公主怎么样了?当真如传闻一样性命垂危吗?” “圣医说阿翎兮命悬一线,若再找不到法子,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便会元神俱散。” 苏绝脑子里“轰”的一声,身子一僵,似有寒意涌上四肢,让她站也站不稳。她嘴唇发麻,不住打颤,泪水险些就落了下来,说道:“翎兮公主是仙体,怎么会被一把长剑所伤?” 燕回脸上有浓浓的杀气,他手上一紧,捏得苏绝的肩膀隐隐作痛。 “那剑不是普通的剑,是和长生剑排名不相上下的浮生剑。这两把剑本是同一块玄铁所造,分别到了两兄弟手里。后来随着兄弟俩互相残杀之后,两剑分离,一把最后落到了东荒岛上,另一把不知所踪。” 苏绝略略一惊,听得燕回的声音沉沉响在头顶,“月儿,把今日之事详细说来与我听听。” 苏绝点点头,“我在山上遇见了翎兮公主,她好奇无量山是什么样子,我便带着她去了。谁知在山崖处遇见了那日在比武场追杀我的男子,他用的武器便是浮生剑。翎兮公主本想报出身份震慑那人,那人却提到了翎兮公主父亲处置的一名犯人,说是子偿父债,随即用浮生剑刺中了翎兮公主的心口。我没能救得了她” “你可知道那男子为何屡次对你下杀手?” 苏绝仰起头来,眉头紧锁,“他认定我是你的女人。许是想要杀了我让你痛不欲生。” 燕回微微皱起眉来,幽黑的眸光闪过一丝阴寒。 这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他和月儿的关系。如果是他的仇人,为何不亲自找他报仇,反而躲在暗处? “难道是他解了七蛮的封印,就为了向我报仇?” 苏绝脸色瞬间苍白,她垂下头去,“是我慌乱之中将凌风扇掉到了无量山。当年七蛮被慕安公主封印,而凌风扇又是慕安公主的法器。许是七蛮嗅到了凌风扇的气息,才会” 燕回一愣,许久说不出话来。 事情果然到了最糟糕的境地。男子眸光摇曳清冷,一动不动的盯着苏绝,似乎若有所思。 许久,他薄唇轻启,眼底平静得叫人害怕,一字一句道:“月儿,今日你对我说的话,不可以告诉旁人。” 苏绝自然知道这是死罪,忙不迭以点头。 “那男子一定是我们身边的人,这几日你一定要万事小心。”燕回似乎很不放心,低声叮嘱着。苏绝只是看着他那空了一块的手臂,心头涌上无法言说的难受。可是她若是多问多说,会引得燕回伤心。高傲如燕回,怎么能承受她的同情? 注意到苏绝的目光,燕回轻咳了两声,拉回她的视线。 苏绝勉强一笑,“近日帝君和天妃都在昆仑山里,你我不方便见面,如今还没离开,我却开始想念你了。我知你和翎兮公主自幼一起长大,你待她必然如妹妹一般,我不会多想。你一定要好生照顾公主。” 燕回淡淡一笑,他似乎有些疲累,眼窝底下有浅浅的青黑。他伸出仅存的一只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娶妻如你,再无所求。” 苏绝眼波黯淡下去,此时,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翎兮公主,她怎么能让燕回分心。 正文 第146章 风雨欲来1 话音刚落,听得阵阵急促脚步声向这里而来。 窗户上倒影出几个人影来,原来是帝君和天妃放心不下,又折返而来。帝君果然是天下之主,不怒自威,气势沉沉,让人不敢直视。他身边的华阴娘娘淡雅如梅,一举一动皆是端庄沉稳。 见到房间了多了一人,两人皆是一愣。 苏绝赶忙叩首行礼,柔声道:“逐月给帝君天妃请安。” 一道沉沉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你就是天尊的二弟子逐月姑娘?” 帝君竟然听说过她? 苏绝垂首不动声色道:“正是臣女。” 淡香入鼻,眼前绣着百鸟朝凤图案的华服一角靠近。天妃斜斜睨了苏绝一眼,沉声道:“本宫听青染提起过你。据说你由凡人修炼飞身成仙,想来姑娘必然有过人之处。” 苏绝头垂得更深了,语气愈发恭顺,“天妃娘娘谬赞,逐月不敢当。” “这空灵殿已经被天兵重重守卫,不知姑娘是如何进来的呢?” “逐月来的时候正巧是天兵换防的时候,加之逐月以前就住在这空灵殿里,对空灵殿里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所以能够进得来。白日里见师兄伤得重,逐月便自作主张回了空灵殿想看看师兄和翎兮公主的伤势,是逐月鲁莽了。” 华阴娘娘美目流转,不再看苏绝,满头珠翠华丽冰冷,发出泠泠之声。她信步从苏绝身旁而过,走到翎兮公主床头。 看来华阴娘娘对她凡人的身份很是芥蒂。 苏绝见得多了,凡人修炼成仙的尚且都被人轻视,更何况她还是个凡胎。仙凡有别,本就是禁忌之恋,生下的子女更是受人冷眼排挤。 帝君却叹道:“天尊是收了个好徒弟。” 苏绝垂首不敢言语。 华阴娘娘坐在床头,望着清光宝鼎里那越来越弱的光芒,眉头轻锁,叹息道:“翎兮时醒时睡,我瞧她刚才还在跟我说话,此刻却又睡了过去。这宝鼎之中她的气息越来越弱,该如何是好。” 帝君的手落在天妃肩头,“圣医已经去寻找药引了,你放心,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那药引。” 华阴娘娘垂泪不已,“可是那药引只怕是四海八荒都找不出一个来。唯一的那个凡胎,偏偏又在几年前不知所踪。” 什么? 凡胎几年前失踪? 苏绝心头突突直跳,忍不住抬头,她目光如利剑,望向灯下那两人。眼前却突然一黑,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燕回站在她身前挡住她的视线,沉声问道:“母妃说的可是几年前百花谷的凡胎苏绝?” “你也曾见过那女子?” “百花谷盛宴之中,曾见过一面。不知母妃找她做什么?” 华阴娘娘眼眶泛红,怜惜的望着床上沉睡的翎兮,“圣医说眼下唯有以凡胎之心作为药引,方能救回翎兮一条性命。可是这凡胎到何处去找?” 苏绝心狂跳不已,她一直知道凡胎是医书上治疗的圣药,却不知道原来心脏可以作为药引有起死回生之效。却听得燕回继续问道:“可是就算找到了凡胎,又如何能让她心甘情愿割心救人?” 华阴娘娘面色稍愠,厉声道:“一个罪奴凡胎,能救下九重天上的翎兮公主,那是他无上的荣光。到时重金赏赐,再免去她的大罪,还怕他不肯?” 燕回的声音冰冷如海,“割了心的凡胎会如何?” “那便要问圣医了。” 苏绝心头冷笑,脸色有些发青,一言不发立在一侧。 天宫上的人各个冷血,取人性命易如反掌。别说她是百花谷里最卑贱的凡胎,就是以她现在天尊弟子的身份,只怕若是被天尊的人知道她的身份,也定会毫不犹豫的取走她的性命。 最卑贱的苏绝,怎么能和九重天最尊贵的翎兮公主相提并论。 苏绝手在暗处紧紧握成拳头,手心里滚过腻腻的冷汗,脸色微微泛白,她抿了抿唇,躲在燕回身后,却没有言语。 似乎是才注意到苏绝还在此处,华阴娘娘冷冷睥了她一眼,“更深露重,夜路湿滑,逐月姑娘可需要本宫派人送你回去?” 大约是在赶她走了。 苏绝哪里不知,当下垂着头拱了拱手,“多谢天妃娘娘关怀。天色不早,逐月先行告退了。” 燕回起身,“我送你出去。” 华阴娘娘却道:“阿回你留在这里,翎兮是为了你才来到这昆仑山,如今她性命垂危,你须得日夜将她安危放在心上,时刻守护在她身边。我派人给逐月上仙掌灯吧。” 正文 第147章 风雨欲来2 翎兮公主是为了燕回才来这昆仑山的? 少女的眸子水光潋滟,落在燕回身上。屋内太过明亮,让她的眼睛有些迷离,心底似乎沾上了一些别的东西。 燕回与翎兮公主,当真如此要好? 竟时时刻刻都显得她才是旁人一般。 逐月勉强一笑,“师兄放心,逐月识路。” 苏绝走出空灵殿已是深夜,寒风呼呼,昆仑山万籁俱寂。偶有宫灯摇曳,一天的激战过后,一切趋于平静。空气中似乎隐隐还有血腥之气,天边一道银光飞速而过,应是文昌帝君归来。 苏绝心头很不是滋味,翎兮公主虽是被那黑衣男子所伤,可是到底是因了她的缘故。可让她割心救人,她做不到。 圣医上虽说过凡胎之心是起死回生的圣药,可是却没说割了心的凡胎会不会死。 大抵是凡胎太过卑贱,无人关心死活吧。 而她却不知,她前脚刚离开空灵殿,天君身边的暗夜星君化作无形,循着夜色,追了出去。 翎兮公主重伤垂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四海八荒,寻找凡胎的榜文张贴到了各宫各处。翎兮公主是当年天庭前锋将军的遗腹子,养在九重天上数万年。既是显贵名门忠烈之后,又有天君天妃的宠爱,身份尊贵非凡。 此次病危,当真是惊动整个天下。皇榜张贴,寻医问药,天君更是派了几千名天兵寻找凡胎下落。有人说瘴气最深的林幽岛上住着一个凡胎,据说是山林守护神与凡人所生。堂堂太子殿下竟为了药引,亲自杀到了林幽岛上,林幽岛上住着四大猛兽守护着凡胎,殿下再次重伤,将四头猛兽斩杀,却只得到一块坟冢。 原来那凡胎早于百年前死去。 各宫派来的圣医络绎不绝从空灵殿进进出出,出来时都是束手无策,众人心里猜测着,翎兮公主只怕是要命丧昆仑山了。 而此刻空灵殿内,天君瞪着燕回捧回来的墓碑,脸色灰白,眼底似乎有一阵异样的死寂。随后那人衣袍重重一拂,只听见“哐”一声,那墓碑碎裂成无数片,在阳光之下似乎泛着冷冽。 “燕回,你说过会带凡胎的心脏回来!!”天君气得胸脯起伏,他衣袍震动,额前青筋暴起,显然已是暴怒边缘。 “父君息怒。”燕回跪在天君身侧,拱手行礼,手上骨节泛白,“儿臣就算是寻便海角天涯,也定会为翎兮公主寻到药引。” 燕回只看见那锦衣一角,天君的声音一字一句,犹如惊雷,沉沉响起:“不用天涯海角,这昆仑山里便有。” 燕回脸色一变,仰起头来望着天君,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里似乎有微微的颤抖,“父君这话是何意?” “百年前你曾求娶过阿月,本君已经允了。可如今为何阿月生死一线,你却要为了另一个女人,置阿月生死于不顾?!”天君深深看了一眼燕回,随后坐下,他微微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眸低一片凛凛然的寒意。“你当真以为本君什么都不知道吗?!” “砰”一声清脆的响动,天君变幻出一柄青玉短刀匕首,落在燕回脚下。 “燕回,给你三日的时间,将那凡胎的心送到本君面前。若是那凡人肯了,你便转告她,她在百花谷犯下的所有罪行都将不再追究。可她若是不肯——”天君别过头,似乎略略有些不忍,“盗走法器,打伤百花谷郡主,只这两条罪名,本君便可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燕回身子一晃,眸底之中似乎掀起了惊天之浪,他死死盯住天君,语气却平静得可怕,道:“儿臣已和逐月拜过天地,她是我燕回的妻子,谁要是想取她的命,便等同于要儿臣的命。” “放肆!”天君狠狠一拍桌面,怒不可遏道,“你堂堂九重天宫的太子殿下,竟敢和一个卑贱的凡胎结成夫妻!” 燕回缓缓起身,他的发丝垂在两侧,他眉眼清冽,唇角带笑,眼中却是冰冷。他犹如一座巍然大山一般立在那里,“当时我为何要与翎兮订婚,个中缘由想必父君比谁都要清楚。如今父君却要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来要儿臣女人的性命,这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天君一怔,轰然站了起来,他踉跄着后退半步,“你——竟然都知道?” 燕回抿了抿唇,默然不语。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求娶阿月?” 燕回一字一句道:“四海八荒皆知,翎兮公主名义上为父君义女。当年父君隐隐动了心思,儿臣当时若不求娶翎兮,只怕此刻父君早已不在天君之位。” 天君眼睑跳动了一下,脸色瞬间一片青白交错。他似乎有些颓然的坐下,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万岁。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檀香静静焚烧,暗香浮动,日光却是惨淡的暖。 天君眸光低敛,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候翎兮还很小,这世间的人都敬他怕他,唯有那小不点不怕他,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天君天君的唤他,带着撒娇,带着娇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便动了男女之情。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君,这万物的主,原本该清欢寡修无情无爱。更何况他年岁已大,早已过了动情的年纪,可又怎么预料,会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女子。 他记得她伏在他膝上,一脸认真听他念凡间的诗词;她无聊时,便坐在一侧,撑着腮安静陪在他的身边;霜天降雪,音容不改,那人笑颜近在咫尺,却犹如一团烟雾,当他伸出手去触摸时,瞬间消散。 他记得她伏在他肩头,三千发丝尽数落在他的肩头,她声音轻轻,很快随夜风消散。 她念的是便是他教的一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许久,终于听得天君凉薄而决绝的声音响起:“三日之内,你若不将药引送来,本君便亲自去取。” 燕回喉头一滚,声音之中有隐忍的痛苦,他薄唇轻颤,“父君当真要逼儿臣到如此地步?” 天君背过身去,眼底似乎再无一丝仁慈和温柔。 “若你亲自送来,苏绝方可保住一命。燕回,孰轻孰重,你自掂量。” 正文 第148章 此心若铁1 苏绝越发不安,总觉得风平浪静之下,似有暗潮汹涌朝她而来。 直到那一天,燕回突然出现在她背后。 彼时她正望着从空灵殿乘坐祥云离开的又一位圣医,转头才发现逆光处的梨木椅上,坐着一身穿青色华服的男子。那人身形高大清瘦,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也不知坐了多久,一双眼睛在暗处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芒,落在苏绝身上。 淡淡的光晕落在那人的衣袍之上,他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的翠竹图案,一团一团,泛着些许凉意。 竟是昨日才从林幽岛回来的燕回。 “你回来了?”苏绝问道,脚步轻挪,走向燕回,一脸关切道,“听妙龄说你此去林幽岛受了重伤,在哪里?” 燕回如同雕塑一般坐在那里,沉默不发一言。他只顾盯着她看,眼睛深处闪动着意味不明的暗光。 苏绝上前扒开他胸前的衣衫,却见胸口那里有一处很长的撕裂,皮肉分翻,分外狰狞。饶是燕回,也忍不住脸色一白,闷哼了一声。 手上一痛,燕回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男人顺势一拉,将她抱了个满怀,放在自己腿上。 苏绝正要动,却听见男人压低的声音:“别动,很疼。” 苏绝双眼一红,低下头去,细心将他衣服整理好,声音却有些哽咽,“我的心也很疼。” 燕回微微皱眉,少女的脸隐在暗处,眼底有泪光。 燕回将头深深埋进苏绝的颈间处,滚烫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肌肤之上,溅起一阵阵的颤栗。燕回抱她抱得那么紧,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他骨节泛白,一根根手指似乎要勒进苏绝的骨血之中。 许久,听得他沉沉的声音:“月儿,对不起。” 苏绝反手抱住他,“可找到救翎兮公主的法子了?” “没有。”燕回眸光抬起,如水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有” 苏绝仰起头来,惊道:“难道找到凡胎了?” 苏绝明显感到燕回的身体一僵,他的目光深沉似海,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狠狠吸了进去。那黑白分明的瞳孔之中,清楚的倒影出苏绝的模样。 无处可逃的自己,无法挣扎的自己。 “月儿,我只找到一个。”那人薄唇轻启,一字一句,又缓又长,似重鼓沉沉敲在苏绝心上,“那便是你。” 苏绝全身一僵,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她转过头来,一双黯淡无波的眸子毫无情绪的望着那人,嘴唇蠕动,“你是想让我救翎兮公主?” 窗外飞雪,屋内却静得可怕。雪花簌簌的落在窗户上,叫人心头发闷。 苏绝的心陡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她有些茫茫然的从燕回腿上站了起来,想要后退,脚下却是一软,随后便被那人抓住了胳膊。 退无可退,苏绝睫毛轻颤,惶惶然的张大了唇,似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你想让我救她?” 燕回喉头一滚,苏绝的眼睛太过清澈,让他心头一跳。舌头有些发麻,他却还是道:“翎兮的状况熬不过十天。这天下只有你能救她。” 苏绝站在那里不动了,一身白衣清冷如窗外的白雪。仿佛有寒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她的心瞬间又冷又硬。 她的眸光亮了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重复了一遍:“你是想让我救翎兮公主吗?” 燕回面色发青,却还是重重点头。 苏绝心脏剧烈一痛,像是被什么硬物击中了一般。他身上有大雪的清冷之味,想必风尘仆仆不曾换洗便到了她这里,却没想到竟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四肢传来丝丝寒气,如细细的蛇一般紧紧将她缠住,她快要窒息。她只觉得冷,像是掉进了冰窟里一般。她想要挣扎着浮出水面,可是却全身无力,转瞬向深渊坠落而去。 良久,少女的声音很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燕回沉默不语,只是抓住了她快要因为窒息而瘫软的身子。她那么瘦弱,好像哈一口气便能将她吹散,可是她的那双眼睛,清冽幽冷,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 苏绝似乎笑了,眼底却涌起迷离的水雾,“你当真要我救她?” “对。” “就算我死?” “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少女眸子一亮,声音里有森然的笑意,“凭什么?” 燕回的脸隐在阴影之下,看不清楚表情,可是他手上青筋暴起,死死抓住苏绝。男子紧抿下颚线,偏偏一言不发。 正文 第149章 此心若铁2 “告诉我,凭什么。她一不是我父母,二不是我至亲。凭什么要我舍了性命去救她?难道九重天的公主当真就比我苏绝贵重吗?她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男子声音突然冷了下来,犹如藏在暗处的野兽发出了一声悲鸣,他浑身散发出冰冷阴鹜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分毫。良久,他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似乎带着一丝丝祈求,“月儿,你不是说过你相信我吗?你相信我,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不要再叫我月儿!我不是月儿,我是苏绝,绝情绝义的绝!什么相不相信,你无非就是诓我救你的心上人罢了!我一个外人,怎么比得了你们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想要救她吗?好啊,告诉我你喜欢她,然后求我。或许我可以考虑成全了你们。” 燕回眼底波光闪烁,难言的情绪萦绕在他眼睛里。他只是那般静静的望着她,目光深邃而平静,却像是最锋利的刀剑,将她的心头肉一刀一刀剜了下来。 高傲如燕回,何时有过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 竟都是为了她,那个她永远都无法平视的尊贵女子。 “好,我求你。求你救救阿月。” 阿月阿月这两个字如同魔咒一般,让苏绝快要发狂。 想笑,可是眼泪却先出来。她别过头去,迅速将眼泪擦干,转过头来时脸上已是淡淡的笑,衣袍之下,手紧握成拳,颤颤发抖。 “殿下对公主情深似海,当真是羡煞旁人。”一片飞雪越过窗户,落在苏绝肩上,映衬出苏绝阴冷的容颜,她话锋一转,眼底尽是冷意,“可惜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答应你。” “你!”燕回气得脸色发黑,他终于没了耐性,冷声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了,我不愿意。”话毕,少女脸上笑意更甚,心底甚至有报复的快感,“也许给我十天时间?不过就是不知道翎兮公主有没有福气等到那个时候。” “月儿,你本性善良,为何要说出这般恶毒的话?” “恶毒吗?哪比得上殿下恶毒,竟想让我一命换一命。” 不,是一命换两命。苏绝眼中泪光涌动,却倔强的咬住牙齿,不让眼泪掉下来。 燕回无言,眸光闪动,终究不再言语。 “殿下请回吧。” 苏绝冷着脸下了逐客令,燕回起身离开。走得决绝,不曾回头看过苏绝一眼。苏绝的心像是生生被人剜走了一块,望着那人决然而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燕回刚走没几步,只听得背后茶杯撞击到门上的碎裂之声。 苏绝心事重重,眼眶发红,就连一向粗心的妙龄都发现了不对。 两人坐在桌前吃饭,吃到一半,苏绝突然放下银筷,突然就哭了起来。 饶是被浅蕴他们欺负得狠了,也不见苏绝哭过。妙龄吓得不轻,急忙推她。 苏绝省去了她和燕回私自定情的事情,只说殿下找到了她,想让她救翎兮公主。 妙龄气得不轻,眉眼冷淡如积雪,“真是笑话,九重天的公主尊贵,我家小月儿的命便轻贱了吗。这些天族人,各个眼睛长在头顶上。你不用理会。我还不信这太子殿下真会为了翎兮公主,将你的身份告发到天君那里。更何况,就算你之前是凡胎,现在也已是仙体,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你就是凡胎。就算他告发了你,天君也做不出割心试药的事情来。下次他再来,我命细细将他轰出去便是。” 话虽如此,可妙龄什么身份,敢轰走太子殿下。 更何况,她并不懂苏绝为何而伤,只当她是害怕。 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心痛的是,燕回选择了翎兮公主。 妙龄眉头微锁,望着窗外寂静的昆仑山,“殿下对所有人都不放在心上,独独为了她。真不知他是有情还是无情。” 苏绝微微一愣,一双清冷的眸子望着妙龄。 妙龄叹道:“大约一百年前,殿下向天君递了求娶翎兮公主的折子。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偏偏翎兮公主不肯,此事便一直拖着。因考虑到殿下和公主身份,避免四海八荒非议,此事便只有少数几人知晓。我猜殿下是为情所伤,才拜入昆仑山天尊门下专心求法。就在上上个月,公主终于同意了婚事,两人成亲的帖子已下,悬在天君的龙桌之上,很快便要散去众仙手里。我也是无意间听父君提起,想来殿下平日里看着清冷脱俗,不沾世事,我还以为他清心寡欲。原来竟早就为了一个女子失了心。” 正文 第150章 此心若铁3 “啪叽”一声,苏绝手中的碗筷落地,碎裂成无数碎片。 眼前的人一动,苏绝蹲下身去,徒手捡起瓷器碎片。那碎片锋利无比,割得苏绝满手是血,那人偏偏像是不知道疼一般,面色如常,平静得吓人。 妙龄忙道:“逐月,你的手” 蹲下身去,才发觉苏绝手掌上鲜血淋漓。 轻轻挑起苏绝的下巴,少女面容白皙,此刻却也带了冷意。 “你果然爱上了他。” 苏绝头一偏,眼泪不争气的滑落。她不想哭,可是她忍不住。妙龄的话醍醐灌顶,犹如当头棒喝,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他们初次相识他便唤她阿月,他为她取名时眼底的落寞与伤感,原来他的心底早已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否则堂堂天宫太子,怎会到这昆仑山苦寒之地潜心修炼。 意外吗?似乎也不是很意外,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她是卑贱如泥的凡胎苏绝,命运并不该让他们相遇。 偏偏苏绝的心却疼得厉害。 少女一张脸惨白,幽深的瞳孔里情绪涌动过后,归于平静。唯有衣袍之下紧紧握住的双手泄露了主人的心事。 “我无数次提醒过你,看来我的话你还是没有听进去。” 苏绝突然大声道:“他不会的。他不会喜欢翎兮公主的。” “他不喜欢翎兮公主,难道喜欢你吗?你是什么身份,那翎兮又是什么身份?更别说两人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一声轻叹,“真是个痴儿!” 苏绝愤然起身,推开妙龄,不管不顾的往空灵殿上冲去。 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两情相悦,什么婚约请柬!! 都是谎话! 她相信燕回,绝不可能负她。 她要亲自去问问燕回,无论这天下人怎么说,只要燕回否定,这世上便没有这回事! 轻飘飘的落在空灵殿内,看守的士兵法术低下,她施了隐身术穿墙而过,径直来到了翎兮公主的房间。 落日余晖,温情脉脉,素手挑动了白纱,正有一男一女的人影。 翎兮公主还在昏睡之中,华阴娘娘立在身侧,时刻守着她。燕回也在一旁,气氛古怪,似乎两人在争论些什么。 本想当面质问燕回,可此刻不知为何,她竟委身藏在帘后做了偷听的小人。 “燕回,当年是翎兮不对可你不该为了气她,一怒之下到了这昆仑山里。”华阴娘娘一张绝美非凡的脸有些沉,似在极力隐忍,“娘亲知道你一直喜欢翎兮公主,你性子高傲,容不得有人拒绝。可是当年翎兮并不知你情意,一直将你视若长兄,所以才会拒绝了你的求亲。如今她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想要与你重修旧好,难道你还要一直这样伤她的心吗?” 燕回身形高大,一袭玄色衬得他眉目有些泛冷。 “我与翎兮之事,并非母妃能够解决。希望母亲不要再插手过问。” “难道——你爱上了别人?”华阴娘娘眉头一皱,语气一冷,“是谁?是你的小师妹逐月吗?” 空气里冷寂了半刻,苏绝听得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她手心冒汗,却听见一道沉沉的声音,“不是。” “你给她起名为逐月,难道不是因了翎兮乳名唤作阿月的缘故?母妃知道你忘不了她,你从小便对她有特别的感情。否则以你的性子,不会主动向天君求娶翎兮。” 燕回一拂衣袖,似乎隐有不耐,“逐月是逐月,翎兮是翎兮。” “那你为何不肯接纳翎兮?”华阴娘娘似乎有些恼羞成怒,“这婚是你主动求的,如今天君已经允了,请柬不日便要散去四海八荒,燕回,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燕回垂下头去,眼波潋滟,幽深无比:“现在翎兮生死一线,着实不是履行婚约的好时候。更何况,我想要尊重翎兮的意见。一切等她醒来之后再做决断吧。” 华阴娘娘面色一喜,“你这是应了?” 帘后之人身子一颤。 素白的帘子一动,仿若有轻风拂过,有背影跌跌撞撞的离开,随后幻化在一团黑夜之中。 一道冷剑拦住了苏绝的去路,抬眸,却瞧见躲在暗处的青染。 许是苏绝行踪诡异,青染不知其身份,才拦下了她。 月色之中,那女子魂不守舍,跌跌撞撞,脸色苍白得像是鬼魅一般,竟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逐月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声轻问,那人却虚弱得站都站不住,青染赶忙扶住了她。 那人似乎在也站不住了一般,弯腰,一口黑血“哇”一声吐了出来。 青染惊呼:“逐月姑娘!” 苏绝死死拽住青染的衣袖,唇边带血,神情却平静的叫人害怕。 “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 青染微微一怔,半晌,却是重重一点头。 正文 第151章 剜心之痛1 入夜,昆仑山里一片冷寂。 七日前昆仑山三千弟子与七蛮激战,死伤惨烈,往日里本就冷清寂寞的昆仑山此刻多了一丝森然颓废之气。白雪皑皑,下了几天几夜不曾停歇,埋葬无数弟子英魂血水。雪地之上,反而多出了几株鲜艳至极的梅花,在一片血气之中有种妖冶的美丽。 空灵殿上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走过那玉石扶栏,行色匆匆。 那里躺着一绝色美人——翎兮公主。 苏绝望着那亮若星辰的空灵殿,眼神随着夜色越发冷寂。细细为她拿来大氅,小心给她披上,一直不安的打量着她的脸色。 那日太子殿下离开之后,小姐几日都不曾言语。 她只是沉默的站在窗边,望着空灵殿上的灯火发愣。 细细愈发小心的替她系好面前的绸带,却听得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细细,我如今已不怕冷了。” 细细的手僵在半空,一时不知所措。 那女子却已经抬头,望向窗外雪地上的梅花。那梅花前几日刚刚开放,在夜色之中亮得刺眼,梅林之后,有一黑色人影立在那团夜色之中。雪花飘落在他肩头,静谧无声,那人有一双漂亮深邃的眼,正透过小轩窗落在苏绝身上。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 细细顺着苏绝的视线看过去,语气有些惊愕,“殿下怎么还在这里?” 苏绝收回视线,一双冷冰冰的手拨开细细的手,慢条斯理的系好了面前的绸带,眼波无悲无喜,只是道:“他喜欢站在那里,就让他站在那里好了。” 细细略略皱了眉头,语气迟疑:“可是小姐,殿下已经连续三天站在那里,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想要跟您说——” 女子淡淡的眼波过来,脸上似笑非笑,“心疼他?那你大可以放他进来。不过你不要逼我在你和他之间做选择。” 细细垂下头,“奴婢不敢。” 冷风拂过,眼前女子素手拨开珠帘,发出泠泠的悦耳之声。 衣袍一动,屋内唯一的灯火熄灭,一团黑暗之中,苏绝合衣躺下。只听得黑幽幽的屋子里传来细细轻叹之声,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望了望苏绝,又望了望梅林深处的人,却最终沉默无声,只是躬身退步而出。 昆仑山的雪更大了,雪夜月明,姣姣如银。 那人却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雪雕一般。 苏绝翻了个身,不再去看燕回的身影。 三日前燕回的话还在耳边,他铁了心要救翎兮公主,她当时还只以为是处于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今想想,自己竟是那般愚钝。 你唤她阿月,却唤我逐月。好一个逐月,追逐之意,意在不可得吗? 那她算什么? 愤怒c羞辱c狼狈充满了苏绝心间,体内似乎血液奔腾,疯狂叫嚣,快要冲出体内。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当着燕回的面把所有事情问个清楚,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无非自取其辱罢了。而她现在还不够丢人吗。 她更害怕燕回亲口承认。 他那日迫切乞求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对她的情意,傻子都看得出来。除了自己,初涉情字,混沌不堪。 燕回,那一夜在百花谷,你意乱情迷之下那句“阿月”,原来是她。 无声的泪水滑落眼眶,落在缎枕上,一颗心仿佛放在油锅之中,细细的熬,慢慢的炸。 燕回站在那里许久,直到灯也熄灭了,四下也静了,他从不知道,昆仑山的雪夜如此寒冷漫长。 手在暗处紧握成拳,男子一袭黑色华服,立在那里,不发一言。他的睫毛上都落下了雪花,眼底有浅浅涌动的锋芒。 今日,已是第三日。 若再不救翎兮 雪地里发出“吱呀”一声,有一瘦小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积雪很深,几乎没到了她的小腿。月色之下,那张略熟悉的容颜出现在燕回的瞳孔之中。 那是逐月身旁的丫鬟细细。 细细似乎有些怕他,离得很远,冲他行礼,小心翼翼道:“殿下,您还是先回去吧。姑娘此刻在气头上,您说什么她也不会听的。” 那男子略略转过头来,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孔平淡无波,平静得让人害怕。 “我就在这里等她。” 细细心中哀叹,怎么一个比一个固执。 “可是小姐已经睡下了。您何苦在这里等着。” 那人似乎充耳不闻,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屋内的人,重复道:“我就在这里等她。” 细细探身上前,终究是不忍心,“殿下不如这样。您要是不嫌弃,就把事情告诉奴婢。明日姑娘一醒,我便转告她,可否?” 正文 第152章 剜心之痛2 燕回却不接话,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皓皓北风,卷起他的衣袂和青丝,更衬得他眉眼如画冷漠无双。如同与这黑夜轮为一体。 细细看着殿下神色,心头隐隐有种不安。 可她到底是不敢问,行了礼便告退。 苏绝不曾入睡,她只是躺在床上,全身像是失了力气一般,不发一言,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外面燕回的声音传来:“逐月,三日时间已到,明日我会亲自来取。” 够了够了!! 苏绝翻身下床,她身着素衣,赤足而行。她走得急,像是疾风一般,门扉一动,那女子站在门口,眉目冷得吓人,沉声道:“你要怎么取?杀了我吗?” 男子目光沉沉,“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 苏绝脸上泛起冷笑,“怎么会呢。我死了你才能安安稳稳的迎娶你的心上人。听闻拜帖已出,不日便会散到四海八荒各个角落。逐月还没恭喜殿下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燕回闻言一怔,抬起头来,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静静落在苏绝身上。 他浑身散发着疏离冷漠的阴冷,如同百花谷里初见燕回时的样子。冷漠高贵,不近人情,任谁也不能近身半步。 无视苏绝怒目而视的眼光,燕回只是平静道:“明日清晨,我亲自来取。” 苏绝咬牙切齿:“你做梦!我就是死了,也不可能成全你们!” “一切由不得你。” “我若是不肯,你又能怎么样?去天君那里告发我?” 有北风卷起地上散碎的雪花,刺骨的冷意,男子微抬眼眸,沉静如水,“对。要么天君派人来取,要么我来取。你没有选择。” 苏绝踉跄一步,眼前一黑,竟险些晕死过去。 “你为了她,当真如此绝情绝义?” 男子沉默不语,眸光闪动,看向苏绝。往日温情,化作利箭,刺穿胸膛。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绝情至此。 苏绝有些想笑,可眼底却涌出泪水,嘴唇有些颤抖,情绪在心底咆哮。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淡,眼泪却啪一声掉在雪地之上。 女子声音轻得下一秒便要随风而逝,“那我算什么呢?” “燕回,说爱上我的是你,说要护我一辈子的人是你,说要跟我白首偕老的是你。可是如今,说爱上别人的是你,要我性命的是你,与我恩断义绝的是你。你告诉我,到底哪个才是你?” 声声质问,饱含血泪,闻者伤心,听着动容。 女子赤足站在门口,一声素衣翩翩,瘦弱得仿佛随时都要飘走。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燕回,你若当真要割我的心,我便和你恩断义绝,从此死生不再相见。即使如此,你也要这样做,对吗?” 对面那人闻言一颤,眸子隐退在黑暗之中,许久,苏绝看见他轻轻的点头。 罢了,别再问了,别再说了。 他爱她,他会为了她做任何事。可是自己又算什么呢,从头到尾不过一个旁人罢了。将来他们可以告诉他们的子女,他们当时爱得有多轰动,而她终于成为了别人惊天动地故事之中的陪衬和点缀。 燕回的声音冷得如同风雪:“逐月,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呢,是我自己不好,看不出你的心事,猜不透你的真心。我自以为懂你,谁知我才是最不懂你之人。”苏绝一双眸子透亮,她缓缓闭上双眸,手无意识的抚上小腹。心头似乎有千言万语,到头来看着他那决绝的身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女子眉眼淡得像是透明,一字一句如同诅咒一般:“燕回,我希望你永永远远不要后悔今日所为。” 再也不要看,女子决绝转身,声音清冷:“明日卯时,此处相见。” 随后将那风雪和人影都关在门外。 不多时,脚步声渐起,燕回当真决绝而去。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应该放心了吧。 苏绝朗声大笑,却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眼前一黑,她整个人直直往地上栽去。 身边有人立刻扶住了她。 淡淡月光下,细细满脸泪痕,哭得不成样子。她死死抓住苏绝,似乎生怕她会熬不住一般,“小姐小姐” 细细嘴唇发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喊她。 为什么上天从来不曾厚待小姐。 一双冰冷的手触上细细的手腕,苏绝面色惨白,却还在笑,“我我没事别担心” 话音刚落,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沾染上她的衣裙,血红一片。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让开。”有一人疾步而来,从细细手中抽出苏绝的手腕,妙龄摸着她的脉,眉头却越皱越紧。她微微抬眸,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苏绝。 这脉象分明是 苏绝冲她勉强一笑,那笑里有十分悲凉无助。 妙龄心底恼怒,真是个痴情种!! 正文 第153章 剜心之痛3 “没事,急火攻心,去床上躺着,我去煎副药。”妙龄转身要走,复又回头望着哭哭啼啼的细细,忍不住伸手按住太阳穴,“哭什么哭。你主子又不是要死了。” 这离死还远吗?细细这样一想,哭得更厉害了。 “好了,你把她扶到床上。待会儿若是那个燕回再来,你且拿鸡毛掸子将他轰了出去。千万看住你家小姐,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细细泪眼婆娑的点头。 妙龄怒火中烧,一屋子的软骨头,真是平白受气! 细细将苏绝扶到床上,苏绝只觉浑身难受,说不出哪里疼。入了夜,外面的雪更大了,寒意从外到内,缠绕脚腕,爬上心头。她忍不住双手叠放在胸口,那里鲜活的跳动着,那么顽强,那么炽烈。 可是明天呢,没了心脏的苏绝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而且,还没了燕回。 没了燕回的苏绝,那是个什么呢? 他会治好翎兮公主,然后很快完婚。逐月的名字不值一提,很快便会被人遗忘。 他的喜帖是什么模样呢,上面会不会金线缠绕,刻着鸳鸯戏水? 他们的婚宴会不会宴请群臣众仙,大摆筵席? 那些燕回曾许诺给她的婚礼,是不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 越想越痛,眼泪不断往下,打湿了枕头。她昏昏沉沉,整个人如同陷入了梦境之中,在梦里她不断的追啊追,想要追上燕回的背影,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尽全力,燕回的身影却越飘越远。 有人给她灌下了汤药,那汤药很苦,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咬住牙关。杯盏碎了一地,终于听见有人破口大骂,“去,去把殿下给我叫来!他到底跟她说了什么,竟让她有求死的念头!” 细细泪眼朦胧,却不敢将刚才偷听到的对话告诉妙龄,只得掩面道:“殿下他不会来的。他眼里只有翎兮公主,又怎么会在意姑娘的性命!” “卑鄙!无耻!可恨!小人!”妙龄气得不轻,“那你撬开她的嘴,我就不信两个人还制服不了她!” 一切浑浑噩噩,苏绝分不清白天黑夜。浑身滚烫,她像是被烈日炙烤。随即又浑身发冷,如坠冰窟。她听见细细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哭腔,十分担忧。 她真不好,一直让细细为她担心。 一夜的时间,梦里却像是过了半生。 天刚麻麻亮,苏绝终于慢慢睁开眼睛。细细正睡在她床头,屋内燃着一柄红烛,不远处,梅花淡香浮动,红梅摇曳,黄梅清冷。 苏绝坐起身来,向细细施了法,她不会听见任何声响。 细细累了,她该让她安静的睡上一会儿。 更何况,她有事情要做,她此刻还不能倒下。苏绝几乎是爬着起身,脚下一软,“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一阵撕裂的疼痛。苏绝疼得身子发颤,只是咬了咬牙,怎么好似全身没有半点的力气呢。 她强撑着站起来,双手发抖,拿出柜子里的剪刀。那剪刀是银色的,锋利无比,苏绝紧紧握住手里。她眼底空荡荡的一片死寂,眼睛像是干涸的湖水,再也哭不出一滴泪来。 她闭了闭眼,睫毛轻颤,唇边凄然一笑。 ——一切都该结束了。 两日后,翎兮公主渐渐好转。据说是太子殿下孤身去了遥远的海岛,求得了一株可以起死回生的仙草。翎兮公主服用后,精神逐渐好转,隐有醒来之势。 此消息着实令四海八荒振奋不已。 妙龄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喝得酩酊大醉。那人醉醺醺的神志不清,偏偏脸上笑意渗人。 “那就要恭喜殿下得偿所愿了。就是不知他有朝一日会不会后悔今日之选择。” 妙龄醉眼朦胧,望向屋内那人。 那日她来得太晚,因忙碌了一夜,她困顿不已,一夜睡到了天亮,却被一阵异响惊动。 到的时候,才看见苏绝一身素衣倒在血泊之中。 心口破开了一个很大的窟窿,涓涓热血不断往外冒出。她的手里剪刀尖锐,却不及她眼里的锋芒。 她面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滚落,细长的手抓起那还温热跳动的心脏,递到她手中。 她的眼泪似乎流干了一样,眼底是空荡荡的一片寂然。她面色平静而从容,声音却冷若寒刀:“把这个给他。” 那一刻妙龄知道,曾经的逐月,已经死了。 没有人知道翎兮公主是怎么一夕之间好转。 妙龄此生从未如此窝囊,她恨不得一刀将那对狗男女砍成两半。可惜她并没有,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逐月心如死灰,已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将那颗干净纯洁的心脏送到了燕回手中,燕回定定的望着那心脏,眼睛里流露出不可思议。 正文 第154章 剜心之痛4 妙龄脸上挂着笑,“恭喜殿下。” 燕回神情转瞬变得冷漠,只是问道:“她怎么样了?” 妙龄故作不懂,“谁?” “逐月。” “哦,好好活着呢。” “我已经派人送去了仙草,能止血凝神。”他负手而立,又道:“她哭了吗?” “哭了。” “送去的草药吃了吗?” “吃了。” “她可是恨透了我?” 妙龄淡笑,“殿下始乱终弃也就罢了,偏偏还割了她的心救你的心上人。若我是她,必然恨不得你现在死在眼前。可是怎么办呢。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而苏绝不过是贱命一条。” 燕回却不说话。 妙龄抿了抿唇,心间似乎有万千怒火,她望着来人幽黑清冷的眸子,淡淡道:“殿下有朝一日会后悔的。” “今日之事,我不会后悔。我也不必将个中缘由说与你听。” 妙龄淡笑不语,心头却有冷意。 她开始明白逐月为何始终不愿将此事告诉燕回,高傲如逐月,怎么会用一个孩子挽回一个已经不在的人。 翎兮公主好转的消息不出半日,丰仪便心急火燎的寻了她而来。他走得那般急,竟险些撞到细细。门被人重重踹开,珠帘泠泠作响,那人毫无征兆的便出现在苏绝面前。 他那般急切,直至苏绝而来。 衣领被人粗鲁的扒开,雪白的脖颈优美如柳,往下五公分,却有一条长长的如同蜈蚣一般的血痕。那里冰冷如雪,没有半分温热。 丰仪松了手,有些不可置信的连连后退两步。 苏绝从容不迫的整理好了衣衫,她眼底清冷如水,浅笑道:“你骂我吧。我知道你生气。我让你和妙龄失望了。” “你”盯着那人幽幽的眸子,丰仪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竟然当真为了他割了心。 沉默半晌,他终于咆哮出声:“你知不知道你可能会死?!” “我没死。我如今已是仙体。” “可万一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 “不会的。燕回答应过我,只要我给他心脏,他不会告诉任何人苏绝的存在。” 丰仪额前青筋暴跳,显然极力在隐忍。他一向知道她固执,却不料她固执到如此地步。他曾经放弃的女子,如今竟这般委曲求全。心头隐隐作痛,他厉声问道:“你就这样喜欢他吗?!为了他,连性命也能舍去?” 苏绝脸色一白,心口处传来阵痛,真是奇怪,明明已经没了那颗心,怎么还会痛呢。 “对,我就是喜欢他。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所以你不要喜欢我。” 丰仪脸色发青,眼底一抹不可置信,“前几日听说翎兮公主需要凡胎之心作为药引,我担心你,日夜不能入睡。如今翎兮公主好转,我更担心,风尘仆仆而来,你却说这样的话伤我?” 苏绝身子一僵,面上笑意更甚,“你不该喜欢我,所以你不该来看我。你来,也会受伤。如果我是你,我会断了念想,找一个比我好上千倍万倍的女子,而不是委曲求全一腔情意白付东流。” 丰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喉头滚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记忆里温柔如水,淡然超脱,偶尔还会灵动古怪的逐月,如今眉眼间全是冷意,拒人以千里之外。 她声音很轻,“丰仪,别喜欢我,不值得。” “喜欢你是我的事。凭什么你让我走我便要走?你越是疾言厉色,我便越要在你身边。你又能奈我何?” 丰仪气得不轻,话音刚落,拂袖而去。 门外树枝上挂着一条人影,妙龄整日抱着酒瓶,望着丰仪决然而去的背影。苏绝呆站在门口,眼波黯然,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小月儿” 一声轻唤,苏绝抬头瞧见妙龄曼妙潇洒的影子躲在树枝上。她晃着两条腿,身上酒气未消,唇边带笑,吊儿郎当。 她问:“你是不是想要离开昆仑山了?” 苏绝微微一愣,妙龄如何知道 “你并非绝情之人,偏偏装模作样说出这绝情之话让丰仪死心。难道不是想离开这儿了吗?” 苏绝低头不语,她现在不爱说话,沉默得让人害怕。 偏偏那人不死心,干脆倒挂落地,飞身到了苏绝面前。她的眸子像是狐狸,笑起来弯弯如月牙,稚嫩的脸庞,眼底却藏了无数心事。 “小月儿,你想去哪儿?” 不见苏绝回应,妙龄自顾自的说起来。 “要不我们去凌云山吧,我听说那里与世隔绝,是个世外桃源。云海c日出c竹林c金顶,可好玩了。” “不想去凌云山?那不如我们去南海玩啊,我跟南海的二公子很熟的。他一直暗地里喜欢我,我们去了,他定然高兴得发狂。” “要不然咱们去竹林啊,那里有个白头发老怪,会讲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可有意思了。” 门扉轻掩,将妙龄关在门外,隔绝了妙龄的吵闹。 妙龄摸了摸鼻子,一双狐狸一般的眼睛慢慢沉了下去。 小月儿,若你当真不开心,我们可以离开昆仑山。这天下有许多美景,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妙龄本想说这些,可是奈何她生性不是肉麻的人。 抖了抖肩,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看来,她不适合劝人,只适合饮酒。 正文 第155章 你我两清1 念青抱着她的腿,一张小脸不安的望着苏绝,随即像是小狗一般往她身上蹭了蹭,“娘亲,你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苏绝摸着念青的脑袋,眼睛里难得有点点笑意。 “青儿在为我担心吗?” 念青重重点头,可爱的眉毛皱成一团,“娘亲,青儿昨夜听见偷偷你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娘亲别怕,等青儿长大了一定好好学习法术好保护娘亲。” 苏绝语气哽咽,眼眶又泛红了,“青儿,还好我有你。” “娘亲别哭。青儿会心疼的。”念青懂事的替她擦去眼泪,一双眼睛也是泪眼汪汪的。 “青儿,娘亲带你离开昆仑山好不好?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 “三个人?” 苏绝不动声色的摸着自己的小腹,点点头,“对,还有妙姨一起。” 念青皱着眉头,“娘亲不想呆在这里吗?” 苏绝默然不语,只是紧紧抱住念青小小软软的身子。 “如果娘亲不想呆在这里,我们可以离开这里。总之,娘亲在哪儿,青儿就在哪儿。” 苏绝的眼泪掉落在念青的肩头,无声缓慢,终有一天,这世界上只剩她和念青。 而此时苏绝还不知道,远在空灵殿上的翎兮公主已经幽幽醒来。 公主因挂念当时在一起的苏绝,睁开眼第一句话问的便是:“逐月姑娘呢,她可还活着?” 燕回来不及阻拦,已经听见华阴娘娘冷冽出声:“你当时和逐月在一起?” 不出一炷香时间,妙龄的听风苑被数百铁骑层层包围。 原本沉寂的昆仑山此刻风雪茫茫,却不及从天而降的铁骑手中那武器的寒芒刺眼。苏绝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屋内却安静得可怕,青儿怕冷,苏绝生了炉子。火星子噼里啪啦往外溅了一下,却吵不醒念青的美梦。 听得外面妙龄冷斥之声:“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 “妙龄公主,天君有命,捉拿罪臣逐月前去空灵殿问罪。”有人抱拳回应,语气冷硬,不容置疑。 “她犯了什么罪,还请将军一五一十说清楚。” “罪臣逐月护卫不利,致翎兮公主重伤,此为罪一;保管法器不当,引得堕仙七蛮元神现身,苍生蒙难,此为罪二” 门扉轻开,有女子踏雪而来。女子眉峰冷厉,淡然如云,“我跟你们走。” 妙龄拉住她,气急败坏冲她吼道:“不准去,你去我们就恩断义绝!” 苏绝眼神幽幽,唇边笑意凄然,“妙龄,我无路可选。” “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妙龄突的眼中涌出泪来,她生平第一次如此惊慌不安,死死拽住苏绝的手,“别去你去了我救不了你。” “别怕,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 “不”妙龄只觉突然口齿之间一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冲破喉咙,却发不出一个音节。身上动也不能动,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惊慌的泪水不断流下,她将自己的舌头咬烂,却只发出“嗯嗯嗯”的凄厉之声。 苏绝的声音很淡,少女的眸子平静得可怕,“等我,好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踏入空灵殿的塔顶。 那里是昆仑山的圣地,玉石台阶,一共九十九极,直达顶尖云海。顶部镶嵌着五光十色的琉璃,在太阳光映射下,发出炫目的光芒。往日空荡荡的大殿上如今站满了人,皆立于台阶两侧。 天君遥坐主位,旁边依次是华阴娘娘c天尊c三位师父。燕回立在天君右侧,一袭玄色锦袍,面无表情,仿若身在云端不可触摸。 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中,唯有女子的脚步声款款而来。 钟鼓之声,幽幽传来,正号召昆仑山弟子集结于此。 “跪下!”天君身侧的近卫官冷斥道。 苏绝弯膝跪下,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天君端起桌前的杯盏饮了口茶,脸色灰白,似乎极力隐忍着怒气。若不是看在天尊的面子之上,只怕手中的茶杯早已砸向了苏绝。 “罪臣逐月,你可知罪。”大殿之中,有人声音沉沉。 苏绝两手交并,身子贴在地面,“逐月知罪。” 那人似并不死心,“所犯何罪?” “罪臣护卫公主不利,致使公主险些丢了性命。又于慌乱中丢了凌风扇,引得七蛮元神苏醒,贻害苍生。” 天尊面色发白,“为何你一开始不将实情和盘托出?可是存了脱罪侥幸之心?” 苏绝眼睛一扫燕回,很快而去,“逐月一开始并不知是何原因造成七蛮元神苏醒,所以三缄其口。” “很好。”天尊冷冷的声音回荡在空灵殿内,“如此说来,这所有的罪你都认了?” 正文 第156章 你我两清2 苏绝面上浮起一抹似笑非笑,如何能不认罪? “当时罪臣与翎兮公主一起去了无量山边,却遇见一黑衣男子击杀我们。罪臣法术不及那人,才使得翎兮公主蒙难。当时那人用法器击穿了罪臣的手掌,凌风扇从罪臣手中落到了无量山崖,这才引得七蛮再次重现人间。桩桩件件,虽不因罪臣而起,却与罪臣逃脱不了干系。” 天君身子微微往前倾,“你是说当时有人在追杀你们。” 女子声音清冷,不卑不亢,“若天君不信,大可问问翎兮公主。” 那女子从容淡然,丝毫不见慌乱,众仙窃窃私语,却也无法定夺。逐月上仙毕竟是天尊的弟子。 “天君。”浅蕴的声音柔柔传来,却好比冬日寒风一般冷得刺骨。苏绝抬眸,厉眼望向说话之人的方向。 浅蕴从一侧款步而出,冲众人行了礼。 元清师父脸色不太好看,瞪着浅蕴不说话。 “我曾听说逐月师姐仰慕殿下风华,可殿下却不曾正眼看过逐月师姐。许是师姐怀恨在心,和那黑衣人勾结起来,将翎兮公主引到无量山便再下杀手也不一定。还请天君明察,莫让翎兮公主平白受了委屈和构陷。” 苏绝面色一白,浅蕴巧舌如簧,句句直击重点。这样的思虑,除了苏妙语还能有谁。 果然,苏妙语躲在人群之后,面上挂着冷笑。 苏绝心头升起滔滔怒火,如今她已得道升仙,却如当年百花谷的凡胎苏绝一般懦弱无助,任凭苏妙语踩在脚下凌辱。 这么多年,她为何还是苏妙语的手下败将。 她面色发白,嘴唇发抖,“我没有” “如果你没有,为何不肯说清楚那妖怪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习得是哪家的法术?你是天尊的关门弟子,法术高超,你想要杀我的时候易如反掌,怎么如今却在一个你所谓的妖怪手里百招都走不过?” 一道惊呼,华阴娘娘头上珠翠摇动,“放肆,竟然敢以下犯上,对蓬莱岛的浅蕴公主下杀手!” 浅蕴莞尔一笑,“天妃娘娘,我们师姐妹不过是过招点到为止罢了。” 天君手指若有若无的拭过瓷杯边缘,面色阴冷。那女子看着柔弱无比,面容虽不及翎兮万分之一,可燕回看她的时候明显有一丝不同于常人的动容。 燕回一向情绪不外露,他总是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极好,叫人捉摸不透。可饶是清心寡欲无情无爱的燕回,此刻那双黑若曜石的眼睛里,却流露出难以察觉的情绪。 难道当真是爱上那女子了? 不可。那逐月是百花谷的罪臣,身份卑微,竟妄图攀上天族,其心可诛!! 手上微微用力,瓷杯碎裂,“哐”一声惊得众仙不敢言语。 天君威严的声音响彻在苏绝头顶,“你若能说出那男子是谁,便证明你和此事无关。可要是说不出,你便罪无可赦。” 苏绝咬唇,手在衣袍之下紧紧握住。 “我我不知道。” 抬眸看向燕回,那人只有一个冷漠的背影,隐在那高入云端的距离之后。 燕回你竟绝情至此,连开口为我辩解一句都不曾,任凭我被万人踩进泥土之中。 好恨好恨恨你的无情,恨自己的软弱。 “罪臣逐月,引出堕仙七蛮,致天下苍生大难,昆仑山一千弟子英魂散尽。罪孽深重,不可饶恕,现逐出昆仑山,挑断仙骨,关入锁妖塔千年,赎清大罪,方可再入轮回。” 苏绝面色煞白,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挑断仙骨囚禁千年再入轮回 苏绝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若不是一口怒气悬吊在心间,只怕要昏死过去。阳光透过琉璃落在苏绝身上,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是刺骨的冷。 此话一出,整个空灵殿内一阵骚动。本来丰仪和枫岚等人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此事虽与苏绝有关,却也罪不至此。如今听天君一字一句,顿时慌了神,跪倒一片,求情之声此起彼伏。 “天君,老道此生只独独收了这两个弟子。小弟子虽然愚笨了些,却是个有孝心的孩子。老道闭关期间,只有这小丫头每日来我洞前请安。虽说厨艺不好,却也时时刻刻想着我这个老头儿,每日给我送了斋饭。我本嫌弃她天资一般,不过有些小聪明才做了我的弟子,可到底做了四年弟子。” 天尊的声音沉稳有力,如春风过境,徐徐而来,清清楚楚回荡在大殿之中。 众人都知,老头儿向来固执又古怪,却从来没有这般低声下气,却是为了他的小徒儿。 师父苏绝眼眶一红,眼泪已经落下。 正文 第157章 你我两清3 终于,听得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燕回目不斜视,根本不看苏绝。只是款步走到天君面前,拱手道:“还请父君手下留情,逐月是师父爱徒,也是儿臣同门师妹。挑断仙骨实在过于严厉,不如噬魂鞭百下,以儆效尤。” 挑断仙骨是要断了苏绝的求仙之路,噬魂鞭只会让人疼痛万分,生不如死,却能保全一条性命。 苏绝身子一颤,本来想笑,却哭出泪来。 她哭得那般伤心,呜咽如同小兽,回荡在偌大的空灵殿之中。她的声音如此凄凉绝望,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锁妖塔囚禁千年,出来已是沧海桑田。 怎能不哭 “既然天尊和你都开口了,我便饶她一命。噬魂鞭百下”天君眉头一皱,一双凤眼斜斜的睨了一眼燕回,话锋一转,犹如冬日寒雪,“不过要由你亲自施刑。” 燕回身子一颤,眸光低垂,手在暗处握碎了指节。 “她害得翎兮差点丢了性命,你不愿意为翎兮讨回公道吗?” 许久,听得燕回声音沉沉,好似有千斤重一般,“儿臣愿意。” 天君满意一笑,很好,断了燕回的念头,让他依旧是那个无情无爱无悲无喜的天庭太子。 华阴娘娘莞尔一笑,眼底有着不明意味的深意,“逐月,你还不快谢恩。” 苏绝闻言一怔,整个身子微微发抖。 风过无声,满堂寂静,那女子衣袖一动,随后缓缓跪立在地上,朝天君“咚”一声磕了一个响头,瞬间额前一片血海,顺着眉眼浅浅落下,眉心之间仿佛绽开一朵艳丽的梅花。 “罪臣谢天君开恩。” 随后,她头重重往燕回跟前一磕,声音发颤:“罪臣,谢殿下求情。” 那玄色的衣袂飘动,不染尘埃,拂过苏绝的面颊,沾上那晶莹的泪水。 昆仑山上,龙柱之上。 有一瘦弱女子被牢牢捆住,她白衣如雪,素衣翻飞,衣裙上全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像是开在雪地之上艳丽的红花一般。那女子低垂着头,三千发丝散乱垂下,只露出半张苍白清瘦的脸。 “啪”一声,第五十下噬魂鞭落在她瘦弱的身子上。 迷蒙之中,女子半张了眼睛。全身都疼,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绞碎了一般,她从来没有这样痛过,痛到最后没有知觉,只剩胸脯有一下没一下的起伏着。想要就这么昏睡过去,随即,却又被人用法力唤醒。 鲜血顺着衣袍缓缓流过脚面,到达地面。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血腥之气,大雪茫茫,很快将地面上的血迹覆盖。那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发间,有种诡谲的凄美。 面前的燕回手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每一鞭都落在苏绝身上。抖动起地上堆积的雪花,晃花了众人的眼。 他的容貌渐渐变得模糊,眼前蒙蒙的一片,苏绝想起初见燕回的场景。 那一夜,好像也是这样的大雪。 那一夜,百花谷中他从殿上向她走来,一身玄衣,眉目如画,微挑眼尾,数不清的风流。也许,从那一刻他便在心底刻下了烙印。 那一夜,皓月为证,夜风以媒,他们拜过皇天后土,永结连理。 他曾温声细语唤她“月儿”,如今想来却觉格外讽刺。原来燕回竟也是多情之人,只不过独独对她绝情。 先来的是他,先走的却也是他。 六哥常说她是个不开窍的木头,她问什么是开窍。六哥笑容清澈如湖,只是刮了她的鼻尖,笑道等以后我们的小十三经历情事过后自然会懂。 可是为何六哥不曾告诉她,原来情之一字,如此苦涩。 妙龄跪在天君面前,满脸泪水,声音快要哭哑,“天君,够了,求求您让殿下住手。再这样下去,您非要了她的性命不可!!” “桃花岛的妙龄公主竟是这般轻狂无礼吗?”华阴娘娘冷声道,“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 苏绝嘴唇干裂,销魂鞭让人生不如死,疼痛异常。她咬碎了牙,下唇一片血肉模糊,疼得昏死过去,很快却又被法术唤醒醒来。 她苍白的脸上沾了丝丝血痕,发丝粘在一侧,少女的眸子淡淡如水,温柔纯净得如同星空下的湖水。她虚弱得快要发不出声音,哑着嗓子轻轻道:“燕回给我一个痛快,杀了我吧” 朦胧之中,对面那人似乎微微一颤,眼底隐有泪光闪动。 苏绝自嘲一笑,自己竟然出现了幻觉。 哀莫大于心不死。心不死,则无宁。她似乎总是不肯死心呢。 燕回燕回她心底轻轻的喊,像是沉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快要窒息,却越陷越深。 那一日,昆仑山的飞天龙柱之上血水森森,顺着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石雕花纹而下,埋进厚重的大雪之中。昆仑山静得如同坟场,中央那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衫全是斑斑血迹,几乎快没了气息。 刑司阁的弟子在一侧面无表情朗声报数,直到数到第六十九下的时候,苏绝终于彻底昏死了过去。 正文 第158章 你我两清4 就在众人心焦之际,鞭子颤颤,从苏绝肩头而过扑了个空。 燕回转身跪在茫茫雪地之上,冲天君遥遥一叩,脸色隐隐发青,“父君,逐月是儿臣同门师妹,理应赏罚与共。儿臣愿领剩下责罚,愿父君成全!” 天君眉头紧蹙,脸色铁青,大为不悦。 燕回当真是爱上了那女子? “不要”一声虚弱的声音响起,逐月满脸是血,血汗交织,乌发飞扬。她嘴唇发白,紧闭双眸,半张了眸子扫了一眼燕回,“殿下厚爱逐月承担不起。” 燕回整个身子一僵,有些不可思议的转头望着苏绝。 苏绝冷冷一笑,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她声音很弱,瞬间便消散在风里。 燕回却听得清楚,她说的是:“燕回,我们互不相欠了。” 有人朗声道:“继续行刑!” 苏绝眼前黑了黑,闭上双眼之前看见的是那一望无际的碧蓝的晴空。 今日的天空真蓝啊可惜她日后再也看不见这般好的景致了。 今日便是她的死期了吧? 好累好痛再也不想坚持,不想再睁开眼睛看这无望的世界。 就这样吧,闭上眼睛,便不会再痛苦 苏绝闭上眼睛那一刻,浑身突然发出一道刺目的光芒来。原来是凌风扇护主,发出了巨大的光芒将苏绝笼罩其中。噬魂鞭打在那道光晕之上,却被狠狠弹了回来! 凌风扇是在护着苏绝最后一丝气息! 燕回整个人被大力震得连连后退几步,虎口发麻。 “竟是慕安公主的凌风扇?”天君双眸危险一眯,转头看向一侧始终不发一言的天尊,“天尊,慕安公主的法器为何在那女子身上?” 天尊闭目不言,眉头微皱。 却听得一道淡雅之声从风雪之中而来,竟是文昌帝君踏雪而来。 他一袭暗红色锦袍,银发如雪,俊秀非凡。 “是我给的。” 众人一惊,那日昆仑山与七蛮一战之后,文昌帝君便回到了九重天宫殿上修养。一向不喜出门的帝君今日怎会到了昆仑山,惊愕之余,众人急忙叩拜,其声郎朗,响彻山谷。 文昌帝君却也不管不顾众人请安,凌空移步到了苏绝面前。 “这孩子聪明可爱,老身喜欢得很,就将慕安的法器送给了她。有何不妥?” 质问之声却是问向天君,天君面色隐有尴尬,却只能起身恭敬道:“自慕安公主魂归混沌之后,这法器也不见其踪。这两万年里本君派了无数人寻找,却没料到在这丫头身上,一时有些好奇罢了。” 文昌帝君是武将出身,数万年前曾带兵阻挡数次战乱和叛变,一身杀伐果断,不比天君优柔温和。他淡淡一扫众人,语气不容置疑,“这法器自从慕安去后性情大变,煞气极重,难以降服。我特意嘱托了天尊,将其放在锁妖塔顶驱除邪气。谁知机缘巧合到了这小丫头手里,既然凌风扇认她为主,我便将这凌风扇送给了她。” 天君面色一白,那凌风扇是何等毁天灭地的法器,却被文昌帝君送给了一个出身卑贱的野仙。 躲在人群之后的苏妙语眉目一冷,望着龙柱之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女子,复又艳羡的望着那柄凌风扇。 这等宝物,若是到了她手里 “帝君今日来是为了罪仙逐月吗?”华阴娘娘淡笑道,“不过一个小仙,怎敢劳烦帝君大驾?” 文昌帝君回道:“听风眠说起翎兮公主的伤已经好转,我特地来拿回那面清光宝鼎。” 众人这才想起,那清光宝鼎是文昌帝君的宝物,此前一直在他的青华殿内。 也有人悄然叹息,文昌帝君竟不是来救逐月的吗? 有人前来带路:“帝君这边请。” 衣袍浮动,文昌帝君面若冰霜,仿佛那男子天生不会笑一般。踏上那石阶,男子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血海之中的苏绝。 他曾面对数十万魔道众妖,于杀伐果决之中手起刀落,就是温热的血扑在脸上也不会有一丝情绪。可是那女子小小年纪,面对生死一线,眼神却是一片死寂。 绝望到令人动容。 他眉头微微一皱,淡淡道:“这小姑娘已经受够六十九下销魂鞭,再打下去只怕会元神聚散。不若放她一条生路吧。” 众人奇道,往日从看破生死不问世事的文昌帝君,今日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逐月开口求情。 纵有疑虑,却无人敢开口反驳。 那是文昌帝君,昔日战神。 至此,苏绝保全了性命,却丢了一颗心。 正文 第159章 再无苏绝1 那凌风扇的光芒经久不散,众人无法靠近。即使没有文昌帝君的一席话,那销魂鞭也近不了她的身。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感叹着逐渐散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大雪纷飞,不眠不休,覆盖住雪地上那奄奄一息的瘦弱身子。凌风扇的光芒一直不消,护着雪地上那人,风雪漫漫,落在那人身上,有着刺骨的冷。 好冷好痛为什么她还活着。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在雪地之中赤足而行,不知走了多久,脚心全是冰块划开的口子,血水深深,她只能爬着往前。她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可是她不能停,仿佛背后有野兽追逐着她。 停下,便是死。 她略略动了一下身子,刺骨的冷从四肢百骸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她咬碎了牙,嘴里一片腥甜。 苏绝只觉下腹一股热流,浸没在两腿之间。她慢慢睁眼,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空洞洞的眼睛里有了一丝丝情绪。 她双手颤抖,死死咬住下唇,缓缓覆盖上小腹。 那里似乎有她唯一珍爱的东西流失了。 雪地里,一声悲恸而凄厉的叫声,犹如猎鹰盘旋在天空之上。有人哭出声来。那声音如此悲戚绝望,随即却在漫漫风雪之中消失。 苏绝的手紧紧阻拽成拳头,她的指甲深深的抠进雪地之中,不多久十指便是一片血海。 哭声渐渐变得压抑,最后变成了极低的啜泣。一声一声,如同绝望的小兽。 大雪刺骨,她将头深深埋进雪地之中,这样便无人看见,无人知晓。冰冷的雪浸润在她脸上,刺骨的冷,大颗大颗的眼泪流进雪地里,无声哑然,令人心碎。 好恨好悔她是如此的无用,即使换了姓名,换了身份,她依然是百花谷里那个懦弱愚蠢的凡胎。 怎么会呢落到如此境地。 如果如果有下一世,她一定要不老不伤无情无爱 苏绝以前只知昆仑山的夜寂静,却不知锁妖塔又高又冷,星辰在手,满月在顶,冷风在旁,夜色幽幽,仿佛是世界上最凄清孤冷的地方。 玄冰铁链,镣铐加身,她动弹不得。上面贴了一张符咒,一旦她离开这幅铁链,一个时辰后,灰飞烟灭。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只有她和燕回。 他们在山下的小茅屋里相守相携,男耕女织,犹如最普通不过的尘世男女。画面一红,便是那日在龙柱之上的场景。他手中噬魂鞭一下一下抽打在她身上,她痛得生不如死,苦苦哀求他放她一马。 燕回只是笑,一如初见时那般冷漠绝情。 苏绝紧闭双眼,一声痛苦的呻吟溢出唇间,“燕回救我” 锁妖塔里与世隔绝,她听不到其他活物的声音。偶有每日黄昏,惊鸟从她头顶而过,她倾耳听着鸟儿震动翅膀的声音,温热的夕阳扑在她脸上,只有此时,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 千年,竟是如此遥远的时间。 那时念青会在哪里?世上可还有人知道曾有苏绝活过? 花开花落,积雪融化,大地开始回春,草木疯长,似是隆冬已过。 她忆起青青最喜爱的那片桃林,连绵数里,缠绵一片。可妙龄却告诉她,世上桃花最好看的地方是桃花岛。那是海上的一座孤岛,岛上种满了桃花,四季不落,花开一年。冬日在桃林中踏雪煮酒,春日踏春赏花,夏日摘桃酿酒 如今,却只有眼前的沉沉铁索。 她浑浑噩噩,时梦时醒。清醒的时候会不断问自己,恨他吗?比起燕回,她却更恨自己。恨自己轻而易举的交出了心,恨自己的不甘心,更恨自己即便如此境况之中,心却不死。 心中有一道很微弱的声音在喊,也许他是身不由己,也许他还爱着自己可是,她只是凄苦的笑了 浑浑噩噩之中,似乎有很多人来看过她。 可苏绝没有想到的是,最先来的却是苏妙语。 锁妖塔里冷冷清清,光线晦暗,暗处的青石台阶却有及其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 来人必定是一个极其谨慎之人。 苏绝微微睁开眼睛,苏妙语那张脸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眼前。她站在离苏绝不远处,沉默不言静静看着苏绝。半晌,那张秀丽清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淡笑,她双眸幽幽,一字一句道:“十三,你又输了。” 苏绝闭上眼睛,转头望向别处。 她厌倦了斗争,她累了倦了。可惜苏妙语又怎么会放过她? 正文 第160章 再无苏绝2 苏妙语满意一笑,眉眼淡淡,“看看你现在,就像是落败的野鸡一般。被心爱之人割心的滋味可好受?” 这话终于让苏绝有了一丝丝反应,她割心之事从未告诉过别人,为何苏妙语会知道? 应该也不难,翎兮公主重伤好转,必然是因为找到了凡胎之心。 “你就不想知道为何太子殿下执意要你的心做药引去救翎兮公主吗?” 苏妙语衣袍闪动,一袭青色长裙如湖光潋滟,衬得她愈发清秀动人。 苏绝扯了扯唇角,不为所动,一双清澈剔透的眸子望向远方的归鸟。女子面色沉静的可怕,眼底一片虚无,“你今日来就是特意说这些的吗?” 苏妙语眸光跳了一下,“没错,你不是喜欢殿下吗?即使我当初求你不要跟他过多往来,你却始终不肯听。你抢了我的东西,肯定是要付出代价。俗话说胜者为王败者寇,我自然要来好好欣赏你如今这惨状,才不枉费我多年以来日日夜夜的担忧。” 苏绝淡淡一笑,“你担忧什么?” “担忧你还活着,担忧你有朝一日说出那夜的凶手是谁。不过如今,我已经放心了。你落得个如此凄惨景象,此生再无翻盘可能。” 苏绝别过头去,她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似乎随时都要消失一般。 苏妙语自讨没趣,再次将她踩在脚底下,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快感。除了龙柱之上,燕回手执销魂鞭一次次抽打在她身上时来得痛快。 燕回当时虽不曾为她据理力争,外人看上去只觉燕回有些冷漠无情。可当时燕回握住长鞭的手指节发白,眼底有着不可捉摸的锋芒,她知道,燕回对苏绝动情了。 可是那又如何,燕回此番如此狠心,苏绝又如此高傲,是断断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 偏偏苏绝此刻一副冷静的模样,叫苏妙语好生懊恼,心头浮动起一丝怒气。她明眸转动,心念一动,继续说道:“对了,还未告诉你,我不日便要去到殿下身边,照顾他日常起居。翎兮公主那个女人比你还要蠢笨,竟然当真怀疑你和那黑衣人一伙谋害她的性命。真是可笑之极。苏绝,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才能看见我有朝一日成为燕回真正的太子妃。” 苏绝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也只有你,才会这般作践自己。” “论起作践自己,谁又能比得过十三呢。一个被关在锁妖塔千年的罪仙,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野种”苏妙语俯身向下,靠近苏绝,总算在苏绝眼底找出了一丝压抑的怨恨,她心情大好,满意一笑,“你那野种可是个凡人,不过活数十年光景。谁又知道这中间会发生什么呢。” 苏绝怒视苏妙语,一动,却牵动寒冰铁索,发出剧烈的声响,随即那铁链像是有灵性一般,将她越捆越紧,勒出血痕,勒进骨头之中。 少女一双眼睛充血,瞪大了眼死死盯住来人,像是野兽一般发出一声呜咽。 苏妙语得偿所愿,终于露出淡淡笑意,“十三,别挣扎。这是千年寒冰所制,你越挣扎,便捆得越紧,直到勒断你的骨头为止。” “苏妙语,你若敢伤害念青,我定然饶不了你” “以你如今这般光景,还能把我怎么样呢?”苏妙语蹲下身来,两人四目相对,“我对你那个小野种没兴趣。只要你死了,或者你生不如死,我便心满意足高枕无忧。” 苏绝大口喘气,面色泛起潮红,心底升起一股悲怆之气。 小时候的记忆里,二姐是个极其温柔的女子,总是对她问声细语。她还记得二姐厨艺很好,每年生辰便给她煮长寿面。冬天的时候,她悄悄带着自己去百花谷深处打猎。她自幼受人欺凌,若不是二姐护着,她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她一直以为,二姐是真心把她当亲人的。 苏绝奄奄一息的拉住苏妙语的裙裾一角,声音很轻,“你为何这般恨我?” 阴暗的空间里,有人的呼吸轻轻一窒。 那人转过头来,面若冰霜,弯弯柳叶眉峰上挑,“我于千年前便认识了太子燕回,从此以后日日做梦都想着要成为他的妃子。我努力了那么久,却始终得不到殿下的一个回眸。在他眼底,我就像是不存在的尘埃一般。你可知道,我们第五次见面,他却笑着再次问了我的名字。我以为殿下无情无爱超凡脱俗,世间女子在他眼中皆无不同。可是你,百花谷那一夜你只出现一次,殿下便记住了你。你不是就一副皮囊好看吗,我便撕掉你的皮囊,看这天下的男人谁会爱一个丑陋不堪的女人。可是殿下——殿下竟然直到在昆仑山,我才知道,殿下也是最平凡普通的男子,他也会动心” 正文 第161章 再无苏绝3 苏绝静静听完,脸上浮起嘲讽的笑,苏妙语见此大怒,“你竟敢嘲笑我?” “对。我嘲笑你自诩喜欢殿下却不知他真正心爱之人是谁。” 苏妙语眉头微皱,望着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苏绝,终于没了耐性。 “我自然知道殿下喜欢的女子是谁。只不过,你没机会知道了。”苏妙语走近铁索,摸着那上面的符纸,风吹得符纸一角飘飞,那女子轻轻一笑,“这铁索上的封印由华阴娘娘亲自所画,一旦撕开,你苏绝便会在半个时辰内元神俱灭。” 苏绝狠狠盯住那人的手,那双好看的手玉白通透,似乎泛着盈盈水光。苏妙语扭头看了一眼苏绝,皮笑肉不笑道:“十三你放心,二姐又怎么会舍得让你这么轻易死掉。漫漫千年,孤独终老,亲眼看着所爱之人变成别人的夫君,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之前前面,才是你苏绝最后的下场!” 话音刚落,却听得阵阵脚步声响起,苏妙语脸色微微一变,轻声道:“看来你又有客人到了。” 眼前一道白烟一闪,苏妙语凭空消失不见。 紧接着念青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她被妙龄抱着,远远的冲她招手。 苏绝如今一身破烂衣衫,衣不遮体,头发散乱如鸡窝,说不出的狼狈不堪。她往后缩了缩,别过头大声道:“别过来!!” 念青一下哭出声来,张开稚嫩的双手让苏绝抱,一边朝她走来一边哭着道:“娘亲,你不要青儿了吗?” 苏绝心里一痛,她如今这幅景象,怎么能让青儿看见。 她狠了狠心,冲妙龄道:“将她抱走!我不想让她看见我!!” 念青小小的身子晃了晃,眼泪如珍珠一般颗颗往下掉:“娘亲,青儿做错什么了吗?你为什么要丢下青儿一个人,青儿好害怕” 苏绝眼眶一红,背过身去抹干眼泪,狠心道:“将她抱走!” 见苏绝铁了心不见念青,妙龄对着哇哇大哭的稚童一时手足无措。见念青哭得伤心,妙龄心疼得不行,抱起念青冲苏绝道:“你消失了快整整一个月,念青每晚做梦都在喊你的名字,吵着闹着要见你。我知道你现在的境况,可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这么狠心。” 苏绝低下头去,将头埋进双膝之间,发丝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在一片逆光之处看不清楚。随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苏绝才敢抬起头来,出神的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她以前总是在想,为何娘亲会给她取名苏绝,绝字,听起来似乎太过无情。 可现在想来,当年娘亲离开百花谷时必定如她今日这般浑身是伤。 绝情绝义,娘亲临走时是恨极了父君吧? 所以临走时才把她留在了百花谷,因为娘亲再也不想看见她和父君。 锁妖塔真是安静啊。 少女仰着头,头顶有淡淡的银辉落在身上。她的皮肤白皙通透,红唇如血,乌发如墨,她那样静静的蜷缩在角落里,沉沉的铁链将她拴住,让她只有数米的活动空间。日出c日落c月升,她的心伴随着呼呼风声渐渐安宁。 而燕回从来没有来看过她。 最初还有期待,还有怨恨,可如今一颗心空空的,就像是无情无爱的死物一般。她不断告诉自己燕回不会来了,燕回不会来了,像是在麻痹自己一般,说得多了,也许自己便也信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没了心,那里却还是那般疼痛。 数不清过了多少个日夜。直到有一天,她瞧见落日余晖,天边似有万丈彩霞,百灵鸟在林间高歌。昆仑山的钟鼓之声悠扬沉重,响彻神州大地,传遍世间每一个角落。 少女睁开毫无生气的眸子,素手缓缓抚摸上了一旁的柱子,声音轻轻回响在阴暗的空间之中。 “一c二c三五十” 竟然已经过了五十天。 石柱上面有五十条血痕,全是她用指甲抠出来的印记,一条代表一天。时光漫漫,那条细长的印记变成了她唯一存在过的证明。 昆仑山钟声还在耳侧,苏绝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白,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她呆呆的坐在角落,不知过了多久,两行清泪缓缓从少女脸上划过。 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 果不其然,刚入了夜妙龄便提着酒壶来了。 她摇摇晃晃的出现在锁妖塔内,手里还拿着两个酒杯,显然另一个是为她准备的。妙龄双颊绯红,眼若繁星,许是从哪个宴席上喝多了酒,跌跌撞撞险些栽倒。 正文 第162章 再无苏绝4 瞧见苏绝那张平静的脸,妙龄笑了,“来,从席间给你偷来了你最爱的千里香。” 话毕,她将杯子摆放到苏绝面前,斟满了酒。 自己却先仰头而尽,满意的打出一个酒嗝。见苏绝不动,妙龄愣了愣,“怎么不喝?” 苏绝盯着那杯酒,思绪飘远了些,随即淡淡一笑,“千里香价值连城,酒仙自己都不舍得饮。如今太子殿下却把它用在婚宴之上,真是好大的手笔。” 她说这话语气平静,竟好像是局外人一般,苏妙语的手一僵,眼神有瞬间的错愕,随即满不在意的哈哈大笑,“管他值不值千金,只要小月儿喝开心了,这酒便值。若是小月儿说难喝,咱们就把这就倒进海里。” 少女眼底有丝丝笑意,“嗯,说得真好。” 不知为何,本以为会哭会闹的苏绝,如今这般平静,却叫妙龄有些不安了。 可是逐月怎么会知道今日是太子殿下大婚之日呢? “今日昆仑山钟鼓响了七七四十九下,代表贺天下之喜。我虽被困这凄苦之地,却也能猜到今日殿下大婚。” 妙龄微微一愣她的语气听起来竟如此冷漠,像是在诉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 苏绝仰头饮了杯中的酒,苦涩过后,口齿留香。 她摇晃酒杯,双眸似乎沾染了氤氲酒气,有些不真实一般,似漫不经心问道:“殿下和公主的大婚必然隆重吧。一个是九重天唯一的太子殿下,一个是长在天宫的翎兮公主。如此绝配,真是一对璧人。” 苏绝清冷的笑声响起,带着些许苦涩和嘲弄。 她终究做不到她终究是不甘心。 一一一一一一一若逐月也不嫌弃,可否在这里等在下两个月。婚姻大事,自然少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逐月的家在何处,可方便在下前去拜访? 一一一一一一一其实月儿无需担心,你我已是夫妻,又何惧旁人插足? 一一一一一一一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将你的尸身挖出来,放在我燕回的棺木之中。我燕回,生生世世都不可能放过你。 苏绝喉头一滚,咽下喉间的苦涩。 妙龄冷哼了一声,“宴席百桌,大赦天下,四海八荒中众仙无一缺席。” “是吗?”苏绝心中一痛,眼前却浮现起那日在山脚之下茅草屋里的场景,那日也是红烛绵绵,夜风轻轻。她双眼有些红,只是轻声呢喃道,“真可惜我看不到。” 妙龄抱着酒壶,随意席地而坐,默然不语,只是又饮了一杯。 “妙龄,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羡慕过两个人。” 妙龄美目一转,落在女子身上。 “第一个便是苏妙语。” 妙龄冷笑,“你当真是糊涂了。” “我羡慕她无情无爱,自私狠毒,却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便是你。” “你竟把苏妙语那种小人和我相比。” “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如风一般。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能变成你,想哭便哭,想笑便笑。” 妙龄一怔,眼波低垂,“可是我却连你也救不出去。” 妙龄额前的伤疤还在,那是那日她为了自己求情磕头所致。心高气傲的妙龄,从来不肯低头的妙龄,重情重义的妙龄,竟为了她哭成泪人。 苏绝莞尔一笑,“也不知这天下谁有福气能娶到你这样好的女子。” 妙龄低低重复道:“我不好,我没能救得了你。” “对,你欠我一条性命。所以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妙龄抬头愕然,随即握拳郑重道:“你说。” 苏绝望了望头顶的星空,目光淡然,重新落在妙龄脸上。少女的眸光透亮,面色平静,“我要你带着念青离开昆仑山。” “去哪里?” “去桃花岛。”苏绝想起了什么,唇边溢出微笑,“桃花岛上四季花开,无忧无虑,又有你在,想必念青日后也不会觉得孤单寂寞。” 妙龄一怔,眸光闪动,大声道:“念青有她娘亲在她身边,怎么会觉得孤单寂寞。我知道你现在心若死灰,可是你当真连念青也要舍弃吗?” 苏绝盯着妙龄,眸子幽黑,静若死水:“我怕她留在昆仑山,苏妙语会找她麻烦。更何况有我这样一个娘亲,念青即使留在昆仑山也会被人戳脊梁骨。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说到这里,苏绝终于忍不住哽咽了,她哑着声音继续道:“水碾村后的桃花林里,有一块墓碑,是我为她父母所建。如果如果念青先于我而去,请把她葬在她爹娘身边。” 正文 第163章 再无苏绝5 妙龄眼眶发红,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酒。 “好,我都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着” 口舌有些发麻,妙龄一窒,哑然失笑,好好活着? 像这样被锁在昆仑山一角,暗无天日的过上千年吗? 她竟说不出口来。 那一夜,妙龄喝了许久,絮絮叨叨也说了很久,喝到最后头脑发麻,眼前一切越来越不清楚,便直挺挺的栽倒在了地上。 而苏绝面前的酒杯空空如也,她只饮了三杯。 不多不少,不过微醺,一点醉意。足够糊涂,足够清醒。 待妙龄沉沉睡去之后,苏绝起身,施了个法化作虚无,铁索重重落在地上,已不见苏绝身影。 铁索并不能困住她,铁索上的封印才能困住她。 只要摆脱这道封印,不过半个时辰之内她会元神俱灭魂飞魄散。 生不能选择,死至少也得有尊严一些。 她浑身有金光笼罩,整个人如同被一圈淡淡的光芒包围着。光芒之中,那女子素衣如雪,身段婀娜,莲步如风,说不出的万千风情。 九重天宫上,巍峨大门立在一片祥云之中,因今日太子大婚,天门处多了无数守卫。 她化作苏妙语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进了九重天宫内。 原本以为会迷路的苏绝,此刻却也不担心了。无数身着鹅黄色宫裙的仙娥们,低着头,手里举着托盘行色匆匆往一处而去。 那里瑞气缠绕,灯火通明,丝竹礼乐之声不绝于耳。酒香四溢,混合着仙女淡淡的脂粉香气,随着夜风窜入苏绝鼻尖。 天空中不时划过五颜六色光芒,犹如流星坠地。银河流动,红色的宫灯摇曳,美得如梦似幻。 她隔着墙,听得礼乐官朗声道:“狐帝之女锦添上神到———” “清风真人到———” “桃花岛竹若上仙到——” 脚步骤停,苏绝不再往前她终究是不敢去面对燕回。夜色深重,她只是隔着那重重宫墙远远的望着,随后那人唇角微勾,绽开一抹淡淡的笑意。 原来九重天宫之上,竟是这般景致。果然如燕回说的那般好看。 云盘宫内,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小仙娥们手忙脚乱的张罗着迎接新主人,红毯从云盘宫门口一直延伸到了正房门口。两侧布满了白色兰花,在夜明珠的光芒之下显得那般娇弱柔美。满屋子的红烛幽幽,新绣的鸳鸯戏水芙蓉被,象征百年好合的双玉,无不彰显婚礼的隆重奢华。远远的,便听见小仙娥们叽叽喳喳议论着翎兮公主是何等的惊为天人性格温柔,这样温顺的主子嫁进了云盘宫,想必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当真一团娇笑,喜庆无比。 忙碌了一天的小宫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起头来,却见窗外有一个白色人影站在那里。 是谁呢?莫非是迷路的上仙? 小宫娥心善,连忙快步跑了出来,向来人请安,“这位上仙喜宴设在大名宫内,您是迷路了吗?” 那女子模样并不出众,五官称得上是秀丽,只有那双眼睛灵动流转,让整张脸都显出一种奇异的柔美来。她浑身素白,似乎带着一丝清冷孤寂之感,那人只是仰头定定看着那屋内的一片大红,似乎听见了小仙娥的声音,随后才缓缓转过头来。 她将一个芙蓉花开的梨花木盒递到她手中,声音很淡,“这是我送给殿下的贺礼。” “上仙,贺礼应当送到” “无妨。你亲自送到殿下手中,就说就说故人来归还旧物。你这样说,他自然知道是谁。” “嗯?”那小宫娥眉头一皱,这上仙真是奇怪的很,一会儿是贺礼,一会儿却又是归还旧物。 抬起头来,却见眼前空空如也,刚才还在说话的女子已不见踪影。 这人去哪里了? 小宫娥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那人有些怪异,便自作主张打开了木盒。 里面躺着一根银簪,样式质朴而简单,唯有底部刻着一个小小的“月”字。 小宫娥收好了银簪,摇摇头,心头却叹,真是奇怪了。 无量山边,阴风阵阵。 这里瘴气极深,终年不见天日。偏偏今夜因是太子成亲之缘故,这瘴气竟然消退,露出无量山真面目来。 有白衣女子踏着夜色而来,豆大的星子在她头顶闪烁,满月凄凄,银辉抖落一地。她走得极慢,徐徐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衣袂,雪白的衣不染半分尘埃。 她走到无量山边,停下了脚步。 随即她仰起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苏绝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今晚的夜色可真好啊。” 如果此生真有遗憾,应当便是带不走这轮满月了吧? 随后,那人往前一步,纵身跳进了万丈悬崖之中。 尸骨无存,元神俱灭。 这世上,再无苏绝。 正文 第164章 倾城公主1 寒夜,更深露重。 青华宫内,一片寂静。夜风轻抚,殿外树影婆娑,沙沙作响。一轮满月高悬,月色玲珑剔透笼罩在青华宫那青墙红瓦之上,银辉如雾,那摇曳的宫灯却透出几分森冷来。 这里住着九重天上最尊贵之人,就连夜风,也不敢随意造次。 层层宫墙过后,素白的纱帘轻轻摇动,几个身着鹅黄色宫裙,梳着流云髻的宫娥们行色匆匆,各个小心翼翼,不敢高声语,唯恐惊了住在最里的贵人。 提着宫灯的仙娥不断催促着姗姗来迟的圣医,一面嘱咐道:“公主的心疾又犯了,现在正疼痛难忍。上次圣医开的药方,公主吃了不见好转,帝君正在气头上,您可得小心伺候着。” 圣医面色隐隐发白,连声应着,脚下却有些发颤。 这倾城公主心疾数年,每每发作疼痛难忍,可偏偏他遍寻病因无果,只得开了安神静心的方子。偏偏那文昌帝君将他那侄女视若掌上珠宝,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也万万说不出“公主之病,病在心疾”这几个字。 硬着头皮治吧。 仙娥们通报过后,圣医才敢掀帘入内。 坐在床头的那位满头银发,一袭华服的男子便是文昌帝君了,圣医跪下请安,却被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免礼。 圣医急忙放下药箱,三步并作两步凑近了看,原来是倾城公主又犯病了。 那人侧卧在锦塌上,三千发丝垂在一侧,以玉簪束发,露出一张清理绝伦的脸。柳眉如远山黛青,红唇似东海血红珊瑚,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半张半阖,眼尾略略上挑。虽面容苍白带着些许病态,却难掩眉宇间万千风华。 这张脸跟当年的慕安公主竟像足了八分。 可真是个天上地下都绝无仅有的美人。 那人冲圣医淡淡一笑,柔声道:“如此深夜还麻烦圣医走一趟,辛苦了。” 圣医微微一怔,垂下眸子不敢直视那双淡然如水的眸子,只是应声道:“能为公主医治,是微臣的福气。只恨微臣医术低微,不能彻底治好公主的心疾。” 塌上的女子呼吸急促了些,秀丽的眉毛紧皱,文昌帝君难掩忧色,斥声道:“若你今日再无法根治倾城的心疾,我便让你去守那苍山去。” 一双素白的手动了动,倾城暗处扯了扯文昌帝君的衣袍,“舅舅你何苦为难他。你再这样瞪着眼睛,以后谁还敢踏进这青华宫半步。” 身旁的小丫头忍不住咧嘴笑了,文昌帝君一瞪,吓得那小丫头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看你吓得小姑娘站也站不稳。” 英雄神武杀人如麻的昔日战神,如今却皱着眉,不由得反思起自己。 他当真很凶吗? 倾城苍白的脸上眉眼弯弯,难得露出几分笑意,转头轻声对圣医道:“圣医,麻烦您再给我开几幅安神的方子吧。这几日我频频噩梦,睡得很不安稳。” 圣医心叹,他给九重天上的公主娘娘都看过病,唯有这倾城公主,真正当得起风华万千四个字。 他看了一眼稳坐一旁的文昌帝君,又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公主,随即麻着胆子道:“公主的心疾并非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而是心病。” 注意到文昌帝君一双厉眸淡淡的瞥了过来,圣医只觉眼皮直跳,却还是大着胆子继续道:“恕微臣直言,公主的心疾只怕和前世记忆有关。公主至今耿耿于怀,无法释然,才导致心脉不畅,心口绞痛。” 倾城用手捂住胸口,幽黑的双眸泛起迷蒙的水光,前世自从十年前她在夜幽池里的金莲之中醒来,她便过得浑浑噩噩,脑子一片空白。她记得一些片段,具体的却又不真切。 醒来时她不知自己在哪里,懵懵懂懂,犹如新生儿一般。她身上有莲花所做的衣物遮体,浑身透白,身上还有零星的羽毛刺进肉里。她疼得大叫,惊动了满头华发的文昌帝君。 她不懂为何那男子死死抱住她,不住的问她是不是倾城回来了。她说她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人眼眶发红,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白头发的是她的舅舅。 母亲是凤凰神族最后的女子慕安公主,原以为凤凰一族只剩了文昌帝君,岂料两万年前仙魔大战中,慕安公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腹中足月胎儿元神护住,才保得她元神不灭。 舅舅说,他一直不曾放弃过寻找她。 正文 第165章 倾城公主2 他在夜幽池里种了一朵金莲,日日以血灌养,只求有朝一日能嗅到她的气息,结出实体。四百年前,金莲佛光四射,瑞气笼罩,他知她经过数万年,终于要回来了。 可是前世她是谁,经历了什么,为何她竟然都不记得了? “公主可还记得前世发生了什么?”圣医抬眼问道,“若公主能够记起,兴许您日后不会再受心绞之痛的纠缠。” 锦塌之上的人微微阖上双眸,秀丽的眉头皱成一团,面露痛苦之色。 一旁的文昌帝君道:“忘了也好,你是我文昌的侄女,慕安的女儿,前世已成云烟,不必刻意记起。我还偏不信,这四海八荒里没有人能治得了你的病。” 圣医垂下头去,不敢言语,埋头专心写方子。 不多时,有丫鬟接过了方子。先前领路那丫头提着宫灯已经在门口等候,见他出来,那小丫头微微一笑,“辛苦圣医了。” 圣医擦着额上的汗,回望了那通火通明之处,有种劫后余生的幸运,应着声道:“不辛苦,分内之事。” 都说这文昌帝君重新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侄女,情形就像是老来得子一般。自慕安公主仙逝后,文昌帝君终日留在青华宫内,以酒为伴,不理世事,再无往日威风凛凛的战神存世。如今总算找回了亲人,脾气总算没有之前冷漠古怪。 众仙都知,现在这九重天里,身份最贵重的不是帝君,也不是太子殿下,更不是哪个天妃娘娘。而是文昌帝君的侄女倾城公主,倾城公主住在九重天已经十年,素来饱受心疾困扰,需要卧床静养。这十年来,见过公主真实面貌的人少之又少,全是因为文昌帝君生怕有人打搅了公主静养,全部将来访之人拒之门外。 这倾城公主,饱受恩宠,真是好福气啊。 倾城在床上躺了好几日,越发觉得九重天无聊。九重天就是一个华丽堆砌的牢房,初看样样新奇无比,看久了却也觉得万般风景不过尔尔。 眼下她还没有自己的府邸,只能住在青华宫内。舅舅虽然疼她,但是却是个极其无趣之人,每日除了下棋赏花,便是和一群胡子花白的老道士讲经论道。 起初舅舅以为她有慧根,特意让她旁听。谁知她听着听着开始呼呼大睡,醒来是已是下午,倾城尴尬得很,以为舅舅会生气。结果舅舅反而笑眯眯道:“讲经论道都能睡着,当真是跟佛法无缘。我凤凰神族一脉,也就数你最没有慧根。” 倾城摸着脑袋憨厚的笑。 这样舅舅便会放过她了吧? 纯儿印秋年纪最小,最是贪玩,不知从何处折了两支新开的桃花,粉嫩无比。她将那两支桃枝插在青花瓷器里,素手拨弄,言笑晏晏。随即献宝似的呈到倾城面前,笑眯眯道:“公主,这是今年新开的桃花,您看好看吗?” 身旁的印秋好奇道:“你从何处摘的桃花,以前我怎么没瞧见九重天里还有桃树?” 纯儿压低了声音,凑近些神神秘秘道:“这是那个凡人种的,我经过的时候采了一些。” 印秋惊道:“就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凡人?” 倾城一直在青华宫里静养,对九重天里大部分人都不熟悉,不由问道:“天君允许天宫里有凡人住着吗?” “当然不许了,只不过太子殿下态度坚决不肯让步。帝君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我听说那个凡人以前住在桃花岛的,却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殿下的义女了。” 女神仙们八卦起来也是很热烈的,不多会儿就猜测了数十个版本的故事。什么那个凡人是殿下和妙龄公主所生,又说是太子殿下和凡人所生,还有什么那个凡人是太子殿下的女人。 倾城听得头大,八卦果然是八卦,捕风捉影,却能说得有模有样。 不过桃花岛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名字就很美,十里桃林绯红一片,必然好看。 许是见倾城没有了兴趣,印秋赶忙提议道:“公主既然好奇,不妨咱们悄悄去看看那个凡人怎么样?” “这不太好吧?” “奴婢看公主这几日睡得不好,想必是又做噩梦了。今日太阳正好,公主不妨四处看看。奴婢听说西宫王母娘娘那里,有今年新摘的蟠桃,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倾城微微蹙眉,天妃娘娘之前多番来探望都被舅舅无情拒之门外,自己理应回礼。 印秋和纯儿替她梳洗打扮了一番,临近出门时,已是傍晚时分。 正文 第166章 倾城公主3 她向来不施粉黛,一张脸素净朝天,印秋手巧,三千发丝到她手里温顺得不得了,就连梳的发髻都要好看许多。 主仆几人就这样出了门。 九重天里戒备森严,果然是天上宫阙,丝毫不沾染尘埃。却也格外冷清,一路上竟没有遇见几个人。 倒是宫娥们见了她,纷纷退让至一侧,不敢抬头望她。 实在无趣。 树影之下,有一人闯入倾城眼底。 他站在树下,背对倾城而立。他身形高大瘦削,英挺峻拔,一袭玄色锦袍,上面用金线绣着青竹暗纹,透出几分疏离来。只一个背影,倾城却觉得此人气度非凡,风华万千。 倾城好奇偏头问向身边的宫娥:“那位是谁?为何我从未见过?” 顺着倾城视线过去,印秋这才瞧见了树下的人,答道:“公主,那是太子殿下。” “哦,太子燕回。我听舅舅说起过,却不曾见过本人。” 印秋有些欲言又止,压低声音道:“殿下最近刚才凡间历劫回来,公主自然不曾见过。” “历劫?”倾城微微皱眉,“他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印秋谨慎不敢回答,纯儿胆子大,应了话道:“公主,此事就说来话长了。四百年前,殿下迎娶翎兮公主那一日,本来是四海同贺的良辰吉日。谁知翎兮公主却在婚宴当天逃婚而去,找到的时候已经出家做了带发的姑子。太子殿下大怒伤心之下,竟只身跳入无量山崖,与崖下的妖魔鬼怪缠斗了数日,被人找到时几乎是一具死尸。帝君震怒不已,罚殿下守了苍山百年。两百年帝君召回殿下,问他是否知错,本来是想给殿下台阶下,偏偏殿下不知为何,却始终不发一言不认一错。于是殿下便又被罚去了人间历劫百年,说是要让殿下世世为奴,求而不得,无欢无爱。上个月太子殿下才终于重新位列仙班,公主自然是不认得的。” 倾城心头一动,怪不得他站在那里,如同与世隔绝一般,浑身透着凄清冷漠之感。 “殿下对那位翎兮公主倒是痴情。” “殿下与公主自幼青梅竹马,九重天里人人都知道,翎兮公主将来是要给殿下做太子妃的。谁知翎兮公主竟是如此决绝。” “喜宴逃婚的是翎兮公主,为何帝君只惩罚太子殿下一人?” 印秋和纯儿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印秋道:“这个奴婢们也不知道了。” 许是听到这边的窃窃私语声,树下那人转过头来,一双漂亮狭长的眸子冷冷落在三人身上。他的眸子黑白分明,却又冷若寒风,让人望而生畏。 可偏偏一张脸却是生得极好看,一眉一眼,精致得让女人都妒忌。 倾城心头一跳,突然漏跳了几拍。 她微笑点头,那人却冷漠的转头而去,对她视若无物。 倾城有些恼怒了,这九重天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她,就连帝君见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自然性子有些高傲,印秋却凑上前来小声道:“公主,太子殿下许是嫌我们扰他清净了,咱们快些离开吧。” 倾城本想上前和太子理论一番,奈何两个丫鬟却是个怕事的,拖着她就往前走。 倾城下意识的回首,却见那亭子之下,多了一条婀娜的身影,那人一袭水蓝色宫裙,不施粉黛,柔美自成。安静立在太子殿下身侧,柔弱无骨,淡然超脱,如同山谷幽兰。 纯儿冷哼了一声,她年纪小,胆子大,有什么便说什么。瞧着那女子的背影,纯儿面露嘲讽,“这百花谷的郡主还真是死缠烂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殿下何时正眼看过她一回。她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般,低声下气的伺候在殿下身旁。” 倾城微微一愣,瞧着树下那两人一时间有些晃神。 只是远远看去,都能察觉到太子殿下的不耐,似乎十分厌烦那女子。偏偏那人恭顺不已,任凭太子如何动怒,都温温柔柔的立在一侧。 倾城叹息出口:“真是个一对可怜人。” 印秋却接道:“什么可怜人。太子殿下才可怜,摊上这样一个迷恋自己的女人,还没有办法甩掉。” 倾城问道:“这个什么郡主看着倒是温柔贤淑,又对太子一片深情,怎么这太子殿下却不肯接纳她呢?” 纯儿连连冷笑,“什么郡主。早在四百年前,这苏妙语便已经脱离百花谷入了奴籍,只有这样,她方才能长长久久的待在殿下身边。听说花君为了此事气得亲自上了天宫来抓她回去,哪知这苏妙语死活不肯离开这里。两父女翻脸如仇人,还沦为这四海八荒的第一大笑谈。也是这几年两人关系才缓和一些。” 正文 第167章 九重天宫1 倾城皱了皱眉,“那太子殿下知道这些事情吗?” “此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子殿下心里应该是知情的。” “那殿下也不肯为妙语郡主出面吗?” 纯儿有些幸灾乐祸道:“听云盘宫的小丫头们说,殿下对苏妙语犹如一般奴才一样呼来喝去,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大约心底也是极其厌烦她的吧?”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倾城心里倒生出几分快意来。 许是有些恼他之前对她的态度吧。 走了许久,却兜兜转转到了一处桃花盛开的宫墙之外。一株粉嫩的桃花溢出了墙头,卖弄似的盈盈待放。 宫墙之内,有妙龄少女的嬉笑之声,婉转清丽,无忧无虑。 倾城有些好奇,快步走到了门口。却有人拦下了她。 门口设了哨兵,倾城不曾四处走动,那哨兵自然不认识她。 纯儿立马呵斥道:“大胆!看清楚了,你拦的可是倾城公主。” 那哨兵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发红,却还是大着胆子道:“公主太子殿下有命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印秋也有些恼了,“我瞧你是没有听清楚。这位可是文昌帝君侄女c慕安公主之女倾城公主。” 倾城倒是不恼,笑眯眯道:“无妨,我只是四处走走。既然主人家不许外人探访,我自然不会勉强。” 宫墙之内却有一道娇俏之声,声音虽然稚嫩,却不怒自威。 “放她们进来。” 那哨兵脸色一红,退到了一侧。 倾城本来也是四处走走,如今这主人请了她,倒叫她不好推辞。 倾城一进门,便发现了说话之人是个凡人。她身上虽有仙气萦绕,也懂些法术,却是个十足十的凡人。 那女子不过十几岁左右模样,粉扑扑的脸颊,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她。 那模样却莫名让倾城生出几分亲切之感来,竟让她心头莫名一暖。 就连她那好奇的模样也显得分外可爱。好像他们很久很久之前见过一样。 那少女手里拿着毽子,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着她眨巴,虽目光有些怯怯,但其实胆子还挺大。 她问:“你就是倾城公主?” 倾城点头。 “你就是养在天宫的凡人?” 那女子一愣,似乎有些惊愕。这天宫里虽然人人都不耻她,却碍于太子的颜面不敢太过造次,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般直白。不过对面那女子眉眼弯弯,眼底含笑,倒是比那些阳奉阴违口蜜腹剑的小人看起来亲切许多。 “我是念青。” 倾城心头一动,微微皱眉,“这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 念青一笑,“九重天里我的名号自然是无比响亮,毕竟只有我跟你们不同。只怕你们这些神仙平日里背后可没有少议论我的是非。” 倾城莞尔一笑,“我住在九重天的时间只怕比你还要少,这天宫里的人我大多是不认识的。他人的是非,我并不关心。” “我听说过你。你是慕安公主流落在凡间的女儿,是凤凰神族最后的血脉,历经万年才回到这九重天上。公主身份尊贵,一向在青华宫深居简出,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念青身后的丫头此刻大气也不敢出,抬起眼睛警觉的注视着倾城,似乎生怕自家主子沾上是非。 倾城答道:“这九重天里太过无聊,今日本想趁着日头好,去西王母的蟠桃林去看看。谁知却被你种的桃花引到了此处。” 念青望着满院子的桃林有些出神,转头淡淡道:“这桃林不是我种的,是我阿爹种的。这庭院后面还有一片槐树林呢。” 阿爹是太子殿下吗? 倾城接口道:“太子殿下当真有闲情逸致,竟在这天宫里种了这许多桃花。不过这几株桃花不成桃林,这世上桃花最好看的地方当属桃花岛。” 说到这里,念青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世上桃林第一,自然是桃花岛。若公主喜欢,下次可随着念青前往桃花岛游玩,那里四季景致分明,还有我妙姨亲手酿制的桃花香。” 倾城惊道:“你与桃花岛的妙龄上仙交情很好吗?” 念青但笑不语,眼底却多了意味深长,似欲言又止。 倾城知自己失言,道:“几年前舅舅给我喝过桃花香,当真是唇齿留香。听闻以前桃花香都是桃花岛主亲手酿制的,现在已经有妙龄上仙学得其精髓。此等女子,必定风华绝代,妙趣横生。真想一睹妙龄上仙风采。” 念青眸子有些发亮,“妙姨是个有趣的人,只不过有时候性子有些古怪。但是这酿酒的本事却也不小。” “那如此咱们说定了可好,改日得了空,你带我前去桃花岛游玩。” 正文 第168章 九重天宫2 念青见那倾城公主满眼兴奋之色,心头一动,很想一口应承下来,却又怕那个人回来之后生气。只得随口答道:“好,改日得了空。” 倾城难掩兴奋之色,她在九重天待了整整十年,因为身子不好,舅舅一直不许她外出。今日得了机会,回去一定要好好求求舅舅。 “好,如此咱们便说定了。今日我还约了天妃娘娘,便不打搅了。” 念青微微躬身,目送倾城公主消失在城墙之外后,身边伺候的丫头意如才如临大赦一般叹出一口气来。 念青好笑道:“你刚才一直盯着倾城公主,可是怕她把我给吃了?” 意如拍着胸膛,后怕不已,“我的小姑奶奶,倾城公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咱们可惹不起。万一出了什么差子,你我的性命都保不住。” 念青微微一愣,不以为然,“我觉得倾城公主很好啊。样貌出众,为人亲和,一点都不像天宫里的那些人。” 意如却不敢大意,“我们还是会少惹是非。否则殿下问起,奴婢可不好交差啊。” 听到意如提起那个人,念青心头老大的不快,脸色瞬间便垮了下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以后不许你提他的名字!” 意如脸色一白,跪在身侧,“奴婢知错。” 倾城刚走出不远,迎面却撞上了熟悉的一人。 太子殿下风尘仆仆而来,他走得极快,身后还跟着刚才拦住她的哨兵。显然是那哨兵通风报信去了,看来太子殿下将念青保护得极好,生怕有人接触到她。 太子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双手一拂,算是行礼了。 “方才是本王失礼了,竟不识天宫内的倾城公主。请公主见谅。” 倾城听出他语气之中的生冷,当下也摆起了谱,慢条斯理道:“殿下匆匆而来,所谓何事?” “听闻倾城公主进了我的云盘宫侧院,不知公主又所谓何事呢?” 倾城微笑,“原来本公主去不得太子殿下的宫殿。真是奇怪,舅舅说这天宫我想去哪儿便能去哪儿,无人可以阻拦我。我倒要回去问问舅舅了,他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便罢了。可若是得罪了太子殿下,倾城可就罪过了。” 见她搬出了文昌帝君,语气不软不硬,四两拨千斤的将他的话顶了回去。燕回好看的眉头微皱,却道:“倾城公主言重了。只是云盘宫侧院住着我在凡间的义女,她身份不比公主尊贵,只怕得罪了公主招来祸患。” 倾城却笑道:“念青姑娘活泼可爱,与本公主相谈甚欢,何来祸患一说。” 闻言燕回眼底有淡淡惊愕,往日性子冷漠的念青,居然会开口主动跟天宫里的人说话? “念青住在这天宫里已经招来许多是非,公主是真单纯,还是故作无知?难道当真不知道您此番踏进了云盘宫,明日自然有人找上门去找念青的麻烦?” 倾城眉头微皱,心中已是不悦,这个太子殿下当真无礼至极。 若他当真这么在乎念青,何不直接在门口贴个“生人勿扰”的条子?更何况,是念青邀请她进去,又不是她闯进去的。 “既然殿下知道念青姑娘在天宫里处境艰难,为何还要固执的将她从桃花岛里接到这九重天里来呢?我听说您当年因为此事,还和桃花岛的妙龄上仙险些大打出手,气得妙龄上仙几十年都没有功夫酿酒!” 哎不对,是想说念青的事情,不是说酒的事情。 倾城脸上略有一丝尴尬,“总之念青姑娘已经约了我不日去桃花岛游玩,殿下困住她的人,也困不住她的心。” 说完这话,倾城抬眸才发现燕回脸色铁青,那双漂亮的眸子微微半眯着,透出一丝凉意来。那人一身玄色,英挺峻拔,眉眼冷冽,竟让倾城心中生出一些惧意。 “念青是我的女儿,自然我在哪儿,她便要在哪儿。”他低低开口,声音冷淡。 倾城心中叹道,念青真可怜,摊上这么个不讲道理的爹。 她还真想问问,一个神仙,怎么生出一个凡人来的?念青的娘又去了哪里? 可惜她胆小怕事,纵使有公主这个名头,内里却是个花架子。她可学不会舅舅那样不怒自威的气势。 算了算了,惹不起。 “念青身份卑微,与公主仙凡有别。还请公主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不要再和念青有任何牵扯。” 倾城忙不迭以点头,暗暗骂自己没出息,委身强权。 正文 第169章 九重天宫3 奈何几日过去之后,念青像是忘了这回事一般,竟再也不来找她。 莫非是忘了与她的约定。 倾城从夜幽池醒来已有十年,这十年时间里,午夜梦回之时,她总是能看见有人拿着酒杯摇摇晃晃在她面前,她听到有一道笑嘻嘻如孩童般的声音,“月儿,过来陪我喝酒。” 醒来,梦里那张脸便忘了个干净。 可是酒的味道她却记住了,那是桃花岛上妙龄上仙亲手所酿的桃花香。 兴许,这个妙龄上仙跟自己的前世有关? 也不知舅舅肯不肯放她出天宫,这几日她身体好了许多,不再像往日那般心悸绞痛。兴许好好求求舅舅,舅舅能答应她? 罢了,不如先探探舅舅的口风,若是舅舅不许,那她便趁着舅舅跟白胡子老道讲经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想必舅舅也不会发现。 这件事肯定不能让印秋和纯儿知道,那两个胆小怕事,指不定转头便告诉了舅舅。可若是念青姑娘一直不得空,她也不知道去桃花岛的路啊。 思前想后了许久,倾城决定夜探念青。 她若悄悄去看望念青,必然不会给念青带来麻烦吧? 这是倾城第一次悄悄溜出青华宫。夜里趁舅舅熟睡了之后,倾城提着宫灯化作了印秋的模样,穿梭在天宫之中。 想来也真是屈辱,自己算起来也快两万多岁了,竟还做出这般偷鸡摸狗的事情。 云盘宫里灯火通明,宫灯摇曳如繁星,照得夜色如水。 光雾散开满地,衬得院子里那几株桃花格外好看。迎风一摇,桃花纷飞,落在倾城头上。 倾城化作无形,经过太子殿下的书房。见那窗户上露出高大清瘦的人影,一柄烛火静静燃烧,画笔沙沙,许是在作画。倾城目不斜视,朝着念青的侧院走去。 念青的侧院里四下都是淡淡的紫光,竟是被人设下了结界。 可是这点小法术也只能糊弄念青这个凡人。 倾城穿过结界,趴到了念青窗前。 只见屋子里通火通明,念青正伏在木架前做女红。显然她对于此事毫无天分,那雪白的绢面上歪歪曲曲的绣着几只鸭子浮在水上。情到浓时,念青干脆用毛笔在一旁写下了“鸳鸯戏水”几个大字。 夜色之中,她听得有人轻轻笑了。 念青一惊,扭头就在窗台那里瞧见了一张清丽绝伦的脸。那人眉眼弯弯,略苍白的肌肤之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灵气非凡。 念青快步走到窗台前来,惊道:“公主怎么来了。” 倾城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前几日不是约定要去桃花岛玩吗?我见你迟迟没有回音,担心你出了事,所以过来看看。” 念青愁眉苦脸道:“我已经被他禁足了。” 倾城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念青说的是太子殿下。 倾城咬牙切齿道:“这个太子当真是霸道。” “他向来如此,凡事只随着自己心意,从来不问我的意见。” 倾城见念青神情有些落寞,心中莫名一疼,似乎有人轻轻拨弄了一下心弦。她不由得问道:“我听这天宫里的人议论说,是太子殿下把你从桃花岛抢过来的?你当真是他在凡间的女儿?” 念青扭头,月色之下,那人的眼眶隐隐泛红,似乎在极力隐忍。“我不是他的女儿。他他”念青唇瓣轻颤,却欲言又止,“我本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妙姨见我可怜,将我带到了桃花岛。是太子殿下非要认我做义女,还把我带到了这天宫之中,让我和妙姨分离。他心情好时便教我读书写字,心情不好时便将我关在这里不许我出去。我不肯叫他爹,他便打我,不给我饭吃!我恨他!我恨他!” 倾城眸光黯淡,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好道:“但我见殿下对你极好想必从不曾苛责你。” 念青手紧握成拳,额前有青筋暴起,“他无非是为了赎罪罢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倾城叹道:“以前我只以为我自己是不幸的,我空有两万年的寿命,却记不起这两万年里发生过的事情。如今看来,这九重天里人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 见念青不语,倾城突然出声道:“我虽然不能救你出去,但是我能替你带信。想来妙龄上仙必定十分挂念你,不如你书信一封,我让人替你带了去。也算是让她安心可好?” 正文 第170章 前尘旧事1 念青眼睛一亮,她来这天宫不过数十年,可妙姨一次也没有来过。难道是因为她不告而生她气?可她当时若不跟太子阿爹走,太子阿爹一定会把桃花岛搅个天翻地覆。 四百年前,阿爹只身跳入无量山时,杀尽那山底万千妖魔,眼底一片血红,竟像是坠入魔道一般。四百年后,念青每每想到那一幕,就忍不住心惊胆寒。 那样杀红了眼的阿爹,她从没有见过。 她怕,怕没有了娘亲的阿爹,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所以她选择从桃花岛不告而别,跟随阿爹到了天宫之中。妙姨发现她不在桃花岛,必然气得发狂。 想到此处,念青神情落寞了,低声道:“可是我怕妙姨不肯原谅我。” “那可如何是好。” “不然”念青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倾城,“要不麻烦公主跑一趟,去探探妙姨的口风。若她还未气消,我便继续躲着。若她气消了,我再悄悄回去看她。” 倾城有些好笑道:“可我不认识路。而且你有殿下管着,我也有舅舅管着,舅舅只怕比殿下还要不近人情。” 念青奇道:“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他还要不近人情的人?” 倾城点头,一副苦大仇深样子。 却听见有脚步声款款而来,念青急忙道:“公主,有人来了,你躲在这里等着我。” 倾城听话的缩了脑袋,整个人趴在窗台之下,此番情形倒有些像幽会被人抓了个正着。 她实在不愿当这偷听的小人,可是念青让她等着,她要是走了,怕是不太好吧? 门扉被人轻轻推开,有人脚步轻挪,走进了念青的房间。 听得念青冷哼了一声,语气冷漠无比,“你来干什么?你没听到阿爹说什么嘛?不许你靠近我的屋子。” 来人声音不冷不热,“你应该叫他父君。” “他不是我爹!” “他将你从桃花岛带出来,任凭天宫里流言纷纷,任凭帝君处处刁难,却护你一世安宁,不曾让你受半分苦。念青,你不要太过不识好歹。” 倾城认识这个声音,似乎是那日撞到她的女子,好像叫什么语郡主。 不过此刻她声音冰冷,毫无温度,与那日温柔缱绻的女子大相径庭。 “护我一世安宁?”念青冷笑连连,“只怕是求他自己安宁吧。他为什么把我从桃花岛带出来,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假惺惺的说关心我。没得叫人恶心。” 苏妙语面上不为所动,眉目冷冽,眼底有淡淡的恼意。 “不过仔细一想,你似乎比我还惨。堂堂一介郡主竟然入了奴籍,成为四海八荒的笑话不说。还苦守百年,任劳任怨,但是阿爹连看也懒得看你,你的存在还不如云盘宫里的一条狗。” 见苏妙语神情微微一变,念青不由得觉得痛快,“即使我娘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我阿爹心里眼里都还是只有我娘亲。你可真是脸皮够厚,我阿爹为了羞辱你,让你每日晨暮三炷香虔诚供奉我娘亲的画像,你竟然还答应了。你说你如此作践自己,不惜自入奴籍,跑到云盘宫里当我阿爹的侍女,真以为能感天动地打动我阿爹吗?你——不过是四海八荒里最大的一个笑话罢了!” 倾城心头微微一愣,念青的娘亲 原来这念青竟然真是太子殿下在凡间的女儿。堂堂太子,竟会爱上一个凡间女子,还跟她生儿育女,此番宫廷秘闻,倒真叫倾城吃惊了。 那太子一副不近人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真不知是谁那么倒霉被他爱上。 苏妙语眸光流转,定定立在那儿,似乎不为所动。她声音轻轻,寒凉如冰,“你娘曾跟我斗,最后却死在了我手下。你知道你娘亲最后死得有多凄惨吗?孤零零的一个人,纵身一跃,死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夜晚,尸骨无存。” 念青脸色发红,额前青筋暴起,勃然大怒,“你闭嘴!我不许你提我娘的名字!!” “你娘亲至死都不肯见你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从来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你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野种罢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作响,念青将桌布一掀,瓷器碗盏碎落一地,溅起一片从苏妙语耳边而过,割下她一缕碎发。苏妙语神情不变,声音却略带嘲讽,“若不是为了太子殿下,我根本不想看见你。一看见你这张脸,便想起你那愚蠢至极的娘。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殿下这几日旧疾复发,咳嗽不止。你若还有点良心,最好去看看他。他要是见了你,必然会高兴一些。” 正文 第171章 前尘旧事2 念青冷笑,“只要你不出现在阿爹跟前,阿爹自然会好好的。” 苏妙语不语,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念青的冷言冷语。这天宫里冷脸的人多了去,她又怎么会费力跟一个凡人斗。 苏妙语转身而去。 念青气得手紧紧握成拳,一掌拍在桌子上,屋子里灯火明灭,掌风带起窗台上的那盆绿植,“哐”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念青一惊,这才想起倾城公主还躲在窗台之下。 推开窗户,却见倾城公主缩成一团,蜷缩在角落里。她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胸前,一张鹅蛋大的脸惨白无比,嘴唇毫无血色。 “公主”念青瞧着倾城的神色,想起她的心疾,快步走了出来。迎面却撞上了燕回,许是见这边有了声响,刚才已经快要入睡的太子殿下此刻一身玄色家居服,快步到了倾城跟前。 锐利的眸子沉沉扫过念青,念青不语,故意转头不去看他。 “青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念青上前一步扶起倾城,面露忧色,“公主,你怎么了。可是心疾犯了?” 燕回已经上前,执起倾城玉白如藕的手腕。 念青焦心不已,“如何?可要唤圣医来?” 燕回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倾城,眼底露出淡淡的嘲讽,“倾城公主身体无恙,却故意在我云盘宫里做出这番姿态,可是在对在下欲擒故纵?” 倾城抬起头来,惨白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殿下从来不照镜子的吗?” 燕回冷冷一笑,“你这样的手段,我见得多了。我刚才已经探过你的脉了,分明与常人无异。其实以公主的身份容貌,想要引起在下的注意完全不必如此。公主若是当真痛得不能行走,我可以让青染去请文昌帝君来。” 倾城心底一股无名火突起,这个太子简直是她见过性子最古怪的人。她刚才绞痛难忍,在太子看来竟是故作柔弱想要引起他注意吗? 真是可笑之极。 倾城脸色惨白,额前有冷汗滚滚而下。她偏头看向念青,虚弱道:“他一直都这般惹人厌烦吗?” 说完这话,倾城痛得哼了一声,脚下一软,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偏不倚的倒在了太子殿下身上。 偏偏太子殿下不解风情,美人要倒下的刹那,人却往后退了一步,他身边的近卫官器青染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起了倾城公主。 燕回微微皱眉,一拂衣袖,似乎生怕碰到倾城。 念青见此冷声道:“你真是不可理喻!!” 燕回神色不变,一如往日冷若冰霜,对青染道:“去请文昌帝君来。” 青染点头应答。 倾城双眼微阖,望着那冷漠的玄色背影,果决而去,毫无留恋。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心头一疼,画面朦胧,似乎与梦境中离她而去的背影重叠。那梦境中的人,一袭玄色,冷漠绝情,一双玄色祥云暗纹长靴踩在雪地里,吱呀作响。 风雪茫茫,她躺在雪地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越走越远。 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风雪如冰刀一般剜心,她瞪大了眼睛,望着那黑色人影,眼泪簌簌融进了雪水之中。 心中有一道声音轻轻在喊,燕回救我。 那声音如此凄厉,如此绝望,如同将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嘶吼。她忍不住想,那女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一脸平静,眼中却含着热泪。 迷迷糊糊之中,眼前灯火有些刺眼,白茫茫的一片。她似乎看见了青华宫那特有的暗红色宫灯,不断有人穿梭在眼前,各个神色凝重。舅舅的声音饱含怒气,听得瓷杯碎裂之声,所有人压低了声音,无人敢发一言。 可是那清醒只持续了几秒,她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又回到了那片雪地之中。 仿佛那雪地困住了她一般。 这是哪里,明明看着像是之前那片雪地,却已经草长莺飞,暖如三月。脚底却莫名有寒气而来,她四处张望,只见眼前陡然升起万千黑色瘴气,将她笼罩其中。 眼前有人影走过,竟是刚才还躺在雪地之中的女子。 她下意识的跟上,穿过那一片瘴气,她试图跟那女子说话,可是那女子像是看不见她一样,神色无动于衷,只顾一个劲的往前走。 她是谁? 为何她脸上的笑是如此绝望而凄厉。 满月高悬,星子闪烁,夜风轻拂,那女子一袭白衣,立在悬崖边上。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倾城心头突然涌起异样的情绪,她转头望着四下的景象,竟觉得是如此熟悉。 随即,那女子纵身一跃,跳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倾城飞身而至,想要救下那女子,却扑了个空,只抓到那女子破碎的衣衫一角。 她盯着那衣料,心突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记忆的阀门缓缓而开,她闭上眼睛,听得山风呜咽。 突然记忆里有人轻笑的声音,声音温柔如水,似这方月色叫人沉迷。仿佛心底有什么东西瞬间被撕扯开来,大片的冷风灌了进来,伴随着那人的低笑。 他唤她,月儿。 —— 正文 第172章 前尘旧事3 而此刻青华宫内,乱作一团。 圣医来回了好几拨,各个神色匆匆。十几个宫娥们立在门侧,垂首不语,手里的宫灯明晃晃的无端端生出一股森冷来。 那宫娥们手中的宫灯晃了几下,众人才敢抬头去看,只见文昌帝君快步走出门外。他一袭青色长衫,满头银发,眉目清冷如月色,朝着站在院中的太子殿下而去。 众人心头直道不好,文昌帝君脸色铁青,所到之处,草木摇曳,煞气森森,分明是要找殿下的麻烦。 好端端出去的一个人,回来时却生死难测。帝君那般宠爱公主,发起狠来连帝君都要怕上三分,更别说是太子殿下。 “燕回,你到底做了什么!” 燕回抬起头来,神色不变,“公主路经我云盘宫时心疾复发,我让青染送到青华宫医治,有何不妥?” 文昌帝君沉着脸问道:“如此深夜,倾城为何要去你云盘宫?” “此事帝君应该问倾城公主。公主素有心疾,本不该四处走动,若是出了什么事,叫旁人如何担待得起?” 燕回语气不冷不热,似乎此事与他毫无关系。 文昌帝君大怒,“都说你历经几次轮回和历劫之后,性子变得古怪。却不想竟如此冷漠,倾城是我凤凰神族的最后血脉,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必让你付出代价!” 燕回神情依旧冷漠如霜,一双透亮的眸子里平静得叫人害怕。 竟像是一滩死水一般。 当年风华万千名满天下的太子殿下当真死了,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 印秋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道:“帝君,公主醒了。她说她说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请帝君不要为难殿下。” 文昌帝君拂袖而去。 层层珠帘深处,灯火通明,宫娥们跪在两侧,大气也不敢出。珠帘浮动,有人快步而来,走到倾城床前。 倾城一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竟像是大病了一场,唯有一双眼睛清冷无比。 拂了拂手,众人退下,只留了印秋和纯儿在跟前伺候。 文昌帝君还未开口说话,听得一声倾城一声轻唤,眼底竟有泪光闪动,“舅舅。” 文昌帝君冷声道:“不要以为你现在道歉,我便会轻易饶了你。” 倾城喘着粗气,脸上泛起潮红,断断续续道:“舅舅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就好好呆在青华宫里孝敬您老人家。” 文昌帝君微微一愣,冷冰冰的手落在倾城额头,“莫非是烧糊涂了,认错竟这般快。往日从不见你如此听话。” 灯火之下,女子的脸只有巴掌大,显得有些瘦骨嶙峋。她有些依恋那样的温暖,微微闭上双眸,却有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心不死,意难平。 四百年后,她苏绝,终于回来了。 文昌帝君眉头紧皱,万年前面对数十万妖魔大军都不曾皱过眉头的一代战神,此刻却因为倾城而变了脸色,“是不是心口还疼?那帮无用的圣医,我必亲手宰了这帮老东西!” 苏绝一把抱住了帝君,像个小孩子一般在他身上蹭了蹭。舅舅身上有很好闻的香气,她的泪水无声的滚落到了舅舅的衣料上。 她说:“舅舅,我好想你,好想娘亲。” “我瞧你真是病糊涂了,不是前几日才去看过你娘吗?你娘幼时大大咧咧像是男孩,就算是磕了碰了也从来不哭。哪儿像你这般磨磨蹭蹭爱撒娇。” 苏绝却不撒手,“娘亲是娘亲,我是我。舅舅可是厌烦我了?” “行了,谁敢厌烦我凤凰神族的小公主。”文昌帝君注意到印秋和纯儿两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目光投过来,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向来孤家寡人,生平最厌恶与人亲近,这天宫里没有人敢靠近他一尺之内。 可如今,连小丫头们也敢看他的笑话了。 到底是年纪大了,一点威信全无。 正文 第173章 有债必偿1 “早些睡吧。明日我再让圣医过来瞧瞧。今天的帐,等你好了我再跟你算!” 苏绝重重点头,苍白的肌肤上一双眼睛透亮无比,那底下却有万千潮水涌动。 她听话的闭上眼睛,有人轻轻吹了灯,蹑手蹑脚的关上了门退了出去。 文昌帝君立在寝宫门口,身形高大冷漠,身后印秋和纯儿跪在一侧,瑟瑟发抖。 良久,那人阴冷的目光扫了过来,沉声道:“你们各自去刑事阁领十道荒雷,若再有下次,你们也不必在我青华宫当差了。” 十道荒雷,那是非死即伤的重罚。 印秋和纯儿脸色一白,头磕在地上,不敢起身。声音颤颤,手脚发软,两人磕头谢恩,“谢帝君开恩。” 九重天里昼夜分明,清晨霞光万丈,青华宫内一片宁静。 门扉轻开,有一白纱女子推门而出。她脚步很轻,却略显匆忙,一张素净的脸却显出几分煞气来。 这本来很细微的动静却还是惊醒了印秋。 印秋心细谨慎,纯儿活泼天真,两人一动一静,特意被舅舅拨来伺候她。此刻印秋脸上有些苍白,秀气的眉微微一皱,“公主这是要出去?” 那人眸子沉沉,却并不说话。 印秋急忙开口道:“公主昨夜大病一场,今日应躺在床上多多休息才是。” 一双厉眸淡淡的扫了过来,不怒自威,印秋心头一跳,只觉得往日沉静单纯的公主如今却有些不一样了。 眉宇之间,似有令人心惊的煞气和凉意。 “我去外面走走,很快便回来。” 脚步一动,身后印秋却已经快步跟了上来,拦在她面前。 “公主要去哪里,奴婢跟您一起去吧。” 苏绝停下脚步,美眸锐利,隐含锋芒,落在印秋身上。印秋脸一白,自觉有些放肆,低下头去。 “我不需要你跟着。” “可是帝君说过” 苏绝打断印秋的话,冷声道:“印秋,我才是你的主子。你若是真那么听我舅舅的话,不如我打发你去舅舅跟前伺候,如何?” 印秋立刻跪在身侧,“奴婢奴婢不敢。” 一声冷笑,那人翩跹而去,衣角略略拂过印秋的额头。她只觉得那人连衣料都是冷意,叫她有些害怕。 谁知,刚走几步,舅舅却迎面而来。 他束手而立,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一袭白色,华贵非凡,让人不敢直视。 那人淡淡开口:“要去哪里?” “找故人叙旧。” “叙何旧?” “不过是姐妹之间的家常罢了,舅舅听得多了,只怕是没有兴趣。” 一声低低的叹息从文昌帝君口中而出,他望着眼前这个浑身煞气眉眼冷冽的侄女,眸子低垂,似乎在想些什么。 “舅舅放心,我去去便回。我让印秋给您泡上一壶好茶,茶凉之时,我便会回来。” “你这倔强的性子倒跟慕安一模一样。真真叫人头疼。”文昌帝君缓缓走近,衣袖一挥,一道金光一闪,院中所有人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们二人。 舅舅低声道:“叙旧?你这模样倒更像是寻仇。” 苏绝脸上露出淡淡微笑,凤眼微眯,似有深不见底的杀气。 “叙旧,寻仇?于我没有区别。” “可是想起什么了?” “其他倒没什么。不过昨夜恍恍惚惚想起有些人欠了我一点东西,这么多年过去,我总得去算算总账才是。” 舅舅眉尖轻蹙,“当真要去?” “要去。” “看来今日你非去不可了。”文昌帝君脸上平静,那是数万年前便杀人如麻的一代战神,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将军,他褪去锋芒多年,此刻眼底却有让人后背发冷的冷冷笑意,“既然这个人欠了你的东西,那便是欠了我凤凰神族的东西。岂有不讨回之理?” 苏绝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舅舅。 她本以为舅舅会阻止她。 “看我做什么,舅舅看起来像是很好欺负的样子?”文昌帝君唇边挂着淡笑,沉声向身后道了一句,“莫言。” 只见舅舅身后突然慢慢幻化出了一个人形,那人由风形成实体,竟是个面容清瘦一身青衣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戴着半张面具,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沉默立在舅舅身后。可即使远远隔着,苏绝却也能感觉到那人身上难以祛除的冷意和煞气。就好像是从万千尸骨之中爬出来的,身上毫无半分生气。 舅舅冲她微微一笑,神情温和而宠溺,“我凤凰神族的女子向来生得好看,这么漂亮的一双手怎么能染上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