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偏执大佬进火葬场〔穿书〕》 第 1 章 我的肚子曾被手术刀切开过。 怎么也睡不醒似的,唐软的手指却下意识滑过细腻肌肤,来到全身最为性感的部位之一。 单薄的肌肉线条使得他的腹部平滑且腰部纤细娇软,成为一种无端勾人的利器。 而这利器的中央不知何年何月留下一道残忍的深红色疤痕,隐隐诉说曾经的疼痛与绝望。 唐软穿进书中世界早过了八个月,恰好掉进了书的结尾部分——一个充满粉红泡沫的甜蜜番外。 不论同名同姓甚至连模样都相同的原主曾经遭受过哪些过往,如今他们二人从身体的部分完全融合为一,唯独原主的记忆缺损,导致唐软对整本书的剧情无法俱悉。 “这书该不会是个生子文吧?”第239次的灵魂发问。 出身于孤儿院的唐软直到18岁时也无人愿意领养,成为社畜后偶然看过几篇纯爱读物,知道某一种类文里男人是能生崽的。 彻夜的欢愉使得他的嗓音带着梦呓般的甜糯,手指刚伸到疤痕的中央,另一只霸道的大手探来截胡,正把他指尖牢牢捉稳。 “软软你说什么……” 被窝里另一具身躯如复苏的春风,把唐软顺势牵入双臂的管辖范围,再由坚实的胸膛传递赤烫的温度。 “早。” 沈顾睁开极好看的眸子,朦胧的清晨彻底被点亮。 无论认真端详几万遍,沈顾都是唐软在两个世界里见过的最俊美的男人,五官拆开来看各有各的锋利果决,组合成一张沉冷玉质的矜贵面容。 唯独对唐软是温默的,缱绻的,拨云见月的,凸显难能可贵的珍惜。 唐软称对方为老公,扯了红本本的,两人没有孩子,这不是生子文。 微赧了脸皮,唐软没再纠缠肚皮上关于刀疤的各种联想,慢吞吞回复一句,“早……” 再没吱声儿了。 扑闪着鸦睫,乖巧等老公发号指令。 其实唐软的长相颇为诱人,天生便有些妩颜媚视的征兆,光看粉白的面皮,高挑的眼尾,水色琉璃的眼珠,琼鼻樱唇……整个一只狐狸精变的,可只有脸能看,脑子笨得要命,说话温温吞吞,反应也不够机灵。 老天爷赏饭的时候八成只顾了面子,忘记配备脑子。 沈顾却颇为心怡对方的乖顺,主动从被窝里挖出宝贝,赤条条抱入怀里,双腿微瘸着往浴室走。 唐软一晚上被折腾得早没劲儿了,粉圆的指甲盖抠索老公结实的胸肌,交错的挠痕诉说自己被逼急了也会失控与疯狂,肢体的零度接触最令人陶醉。 “老公,我把你弄疼了吗?” 人被放进浴缸,唐软低声表达出自己的关心,温热的水流包裹修长洁白的四肢,腰部的酸乏迅速释放。 沈顾对照镜子瞧了瞧前胸后背的抓痕,又扫一眼唐软自上而下的咬痕,不分伯仲的战斗痕迹令人愉悦。 “那,软软被我弄疼了吗?” 沈顾的回复却是意味深长。 迈入浴缸从后面拥抱,两条逆天大长腿勉强夹住唐软的腰肢,谨防某人腰软滑入水里呛到。 于是。 沈顾两个膝盖间的狰狞疤痕顺利滑入唐软眼底。 与唐软肚子上的疤痕不同,沈顾的伤疤更加惊悚万分,上百针的缝合痕迹仿佛重新组装了两坨废肉,将完美的膝盖打碎再塑造。 沈顾走路很慢,因为旧伤调养不错,很少有人能发现他的步伐别扭。 难道疤痕也流行夫妻同款? 每次看到老公膝盖的旧伤,唐软便会头疼不已,仿佛尘封的记忆试图突破冰层,给他厚重的一击,连带着肚子也一抽一抽疼痛难忍。 “软软……” 沈顾似乎不准他盯着伤疤胡思乱想,扭过唐软的面颊与他交颈,强势的吮吻驱散全部的痛楚,生出许许多多生理性的甜蜜,激烈的池水立刻充满热意。 直到唐软变成一塘被疏松彻底的沃土,沈顾才在水底放过他。 帮唐软穿上衣服鞋袜,两人在卧室享用美味的早点。 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美妙。 沈顾牵起唐软的手从二楼走下一层,停在最后一级台阶时转身,大手揉抚娇妻的蓬松发丝,伏头贴吻耳垂,热气喷涌道,“乖乖等我。” 唐软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 沈顾去书房,唐软去侧屋,两间屋子门对门,只需稍微张望,就能看到沈顾自然而然切换成工作状态,英俊的容颜流泻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即使书桌上的三台大屏电脑切换成销售分区总裁苦苦等待的画面,他这位主事人居家办公,依旧不疾不徐打开专属笔电,沉冷听着每周例报。 唐软收回视线,从自己的专用纸夹内取出一沓原色折纸,翻开一本折纸书,一点一点摆弄那些漂亮的颜色。 现实世界里,唐软学习成绩并不好,世界上没有教不会的学生纯属教育界最大的谎言之一,勉强大专毕业的唐软离开福利院的监护,在社会上四处打打零工。 进入书中世界后,沈顾的温柔体贴令他这一片漂流的孤帆找到了归宿,唐软也深知自己只是时机刚好地顶替了原主的宠爱,人毕竟自私,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对于家庭的渴望非常人能够理解。 唐软的脑子并不聪敏,他也习惯顺应天意,既然老天给他一个家,一个全心全意热爱他的丈夫,他便全部承受下来,并竭力保持到最好。 沈顾喜欢他,他打定主意要跟沈顾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唐软习惯于自我释怀后,开始摆弄一张绿色的折纸。 发现拥有折纸天分是因为富豪夫人的生活委实太过悠闲,沈顾不可能时刻陪他,他也不是一个会花钱买快乐的人。 唐软自己找了些乐趣。 刚开始是偷偷摸摸自娱自乐,沈顾发现后竟比本人都兴奋,专门准备了一间折纸屋,购买来自世界各地的漂亮纸片,包括书籍。 如今一些较为复杂的折纸视频,唐软边看边学,也能很快掌握技巧。虽说人依旧笨拙些,但每个人都拥有最适合自己的天赋。 唐软的天赋即是折纸。 而适合他生根发芽的地方就是沈顾的身边。 所以他心甘情愿蒙起眼睛做一只井底之蛙。 他许愿一辈子做只快乐的小青蛙。 恍惚间,绿色的折纸在他手中演变,心随所想,一只碧绿油亮的纸蛙从掌心跳在桌面,还跃了三跃。 唐软的心情变好,盘算折一只玫瑰送给沈顾,不然沈顾会议结束后伸手要奖励,取不出要被打屁股。 手卷玫瑰花叶茎期间,唐软的嘴角一直荡漾着甜腻的微笑,然而制作花蕾的红色折纸恰巧用光了。 沈顾的私人秘书不断在书房来回穿行,大约是一个季度的财务报表与各项工作堆积如山,正把忙碌的沈顾遮挡得严严实实。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唐软的心头形成。 假如让司机载他去城里的文具店,两个小时老公忙完工作后,就能看见这支成品玫瑰花。 与其说是抱着讨巧的心思,其实更多是因为沈顾八个月来一直没带他出过门。 理由万万千千,唐软没有反驳过一次。 他只是很快得走,再更快得回来。 立刻跑上楼去取钱包,唐软蹑手蹑脚溜入别墅的地下停车场,沈顾喜欢的几十辆高级跑车如同陈列品熠熠发光,而他平常前往公司上班的商务用车是一辆最新款迈巴赫。 司机曹师傅很乐意为他效劳,这位师傅可谓是沈顾最信任的老司机,车龄长达十六年,技术娴熟值得堪任。 迈巴赫缓缓向沈宅大门外驶去,竟在离电动铁门几米的位置被赫然喊停。 唐软以为出门买东西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沈顾却恰恰相反。 当他发现人不见了超级生气的,一个眼神下达命令,可怜的曹师傅被强壮的保镖从主驾拖拉出去。 唐软一旦紧张会结巴,双手揪扯胸口的安全带,“不……不怪他……是我……” 沈顾坐进主驾位置立刻堵住他的嘴,嘴巴进攻如同逼急了的野兽,紧抱住唐软的身体仿佛怀抱易碎的瓷器。 “软软,别乱跑好吗?” 沈顾的额头果真沁出汗珠,两条腿因奔跑剧烈打颤,极度恐慌与他临危不乱的性格截然背离,嘴唇苍白而冰冷,直到唐软重新焐热了他的口舌,才找回些理智。 与沈顾生活八个月,唐软第一次见丈夫的失态,小声替曹师傅求了情,也告诉对方只是红纸没有了。 沈顾解开衣领最上层的纽扣,露出性感的喉结,额头的冷汗渐渐隐退,理智又重新回归,他的拇指捻在唐软肿红的唇瓣,竟有种惩罚娇花的错觉,最终抵不过疼爱的情绪,缓然道,“软软你身体不好,脑部也受过伤……万一出门发生意外怎么办?” 唐软垂下头。 沈顾的目光沉光闪烁,几秒钟后又做出了妥协,“我们一起去买红纸。” 追来的私人秘书几乎焦急提示道,“沈总,您的视频会议不能结束,何况您的膝盖……” “闭嘴。” 沈顾已经拉紧车门,隔绝了秘书的聒噪。 唐软问,“老公,你的膝盖?” 沈顾发动车子,露出专属于爱人的微笑,“不影响踩油门。” 车子从奢华的电动铁门缓缓出发,沿路风景似画,如唐软想象,他们的别墅在私人山腰间坐落,下了一夜雨的缘故路面湿滑,但空气十分清新。 从一层一层厚叠的树影下穿梭,这令唐软的心情也一层一层地褪去沉闷,豁然开朗起来,不停地趴在车窗上看树影婆娑。 沈顾专心握紧手中方向盘,他的腿伤两年来恢复迅速,毕竟是膝盖的问题,所有坐姿中开车最为吃力。 但他默默忍住。 因为软软开心。 唐软的开心进一步表现在他的语言逐渐生动,甜着嗓音或是谨慎得谋划起进城的打算。 “老公,买完红纸以后我们可不可以去吃抹茶冰激凌?” 沈顾但笑不语。 “老公,我还想看电影……” 沈顾的右手从方向盘移开,拢在唐软的头顶宠溺地揉了揉。 “软软,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带你出门,我只是太担心你会想起……” 沈顾的话掐头去尾分外含糊,商场的风云色变早令他心如磐石,唯独一件事情是他心头的刀,没日没夜割戮沈顾的灵魂。 唐软很想问他没说完的话是究竟什么。 但他的目光落在沈顾微笑中若有似无的愧疚,心头不自觉有种好奇在滋生。 他和沈顾在一起生活八个月,足够唐软爱上这个体贴入微的男人,尤其是最后相处的短短几个小时。 他记得沈顾说早。 他记得沈顾的体温很烫。 他记得沈顾额头的冷汗与颤抖病腿。 他记得沈顾的吻…… 唐软记得沈顾开车载他去买红纸,记得抹茶味的冰激凌是他一直想要吃的,还记得手拉手看电影的约定。 然而沈顾的车在山路上转弯的时候爆了一个车胎发生了侧滑,车体从高耸的山坡飞出去的瞬间,沈顾奋不顾身的抱住了他。 唐软深深地回忆那半天发生的所有细节,也刻骨铭心得厌恨自己,如果不是他要求出门,或许他与沈顾会永远留在小甜番里恩爱。 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换了一种新题材尝试一下,可能比较狗血〔反正我一直以狗血为荣〕喜欢的亲亲们欢迎来给大郎助威,今天的红包雨不断哦。 排雷提示: 1.我的文笔就是没有文笔。 2.攻超级渣的,受也很傻白甜娇软,不爱好这口的就请止步于此,保重身体噢。 3.不是甜文,但也不是虐文,偏火葬场一些。 【推荐下一本书《渣攻,你爷爷没了》】 江芷白跟了宋启七年,一直鞍前马后出谋划策,最终协助宋启当上宋氏跨国食品公司总裁。 临到头准备跟宋启去见宋氏家族掌权人,彻底敲定两人婚事,结果宋启这不要脸的渣滓竟领着白月光去了宋家家宴,还在饭店门口绝情推了江芷白一把。 江芷白不慎滚落台阶当场毙命。 血耻深仇,不共待天! 索性江芷白幸运,重生去了八零年代,意外遇见了宋启的爷爷,宋氏未来董事长——宋执,两人还莫名成了同班同宿舍的学友。 宋启此生最畏惧,也最敬重的就是他爷爷,总说他爷爷年轻时英俊倜傥,博学多才,是打下宋家庞大基业的先锋力量。 江芷白远远看着传说中的先锋力量,正在逃学的路上跟人打架,提砖的模样确实够狠,瞪向宋芷白的黑色瞳孔仿佛幽深的离渊,令人禁不住瑟瑟发抖。 宋家的人果然从根儿上就是坏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tui~ 再后来…… 拥有第一座食品加工厂的宋执单手把江芷白往玉米地里扯,江白芷急红了眼眶使劲阻挡,“我们是俩男的,那事儿不合适呀!” 宋执凶恶不减一分:“老子又不喜欢小孩,老子这辈子只想要你!” 江白芷突然想到一个报复渣攻的毒辣计划——让你爷爷断子绝孙就行了。 红着脸道:“那,那来吧!” 第二本《做魔王独宠的小人鱼不香吗?》 爱希礼穿书,竟然手拿炮灰剧本,成为兽人阶层最低下的人鱼王子,被各种族的强大渣攻们觊觎,屡次险遭辣手摧花。 我好可怜啊~神啊~救救孩子~ 艾希礼每夜匍匐在神殿低声啜泣,粉白的肌肤哭成玫瑰花的娇艳,珍珠眼泪颗颗砸在巨大神像的脚趾。 他都不知道自己其实跑错了宫殿,去了羁押邪魔的魔冢。 路西华是整本书中世界最强大的邪魔,邪魔自我净化魔体期间不可离开封印,绝美俊逸的身躯只能包裹在金质雕塑中,几千年来杀掉的兽人比怜悯的更多。 小人鱼的哭声娇娆易碎,逐渐令邪魔冷酷的心脏动摇。 只要艾希礼一哭出小珍珠,红艳的嘴唇一并发誓会献出宝贵的贞洁换取自由与尊重。 路西华就会从灵体中将自己切割一片,用来帮助心仪的对象。 暴躁白狮,阴冷狂蟒,邪虐血族…… 每一块精神切片放出暂时替代邪魔大人照顾脆弱的小可怜儿。 小鱼鱼近几年再不来哭,魔王等烦了,强行突破封锁去找王子兑现承诺。 书中世界早已彻底改变。 美艳绝伦的人鱼王斜躺在世界最顶层的铁座之上,闪亮的鱼尾变成修长细腻的美腿,几位精神切片勇士匍匐脚底亲吻他的脚丫。 艾希礼俯视比自己还要俊美万分的金光璀璨男,傲慢轻睨,“who are you?” #得志便猖狂的小贱人变成海洋霸主~~急# #每一个精神切片死活都不愿回归本体~~急# #是时候该让小蠢鱼领教所有精神切片攻汇聚一体的强硬威力~~眯眼冷笑# 艾希礼哭了三天三夜,抓起满床的珍珠捏成粉末,他恨恨地打量身旁一脸餍足的某魔鬼,愤道“你怎么敢!!”。 路西华手指勾撩小鱼鱼的玫瑰色锁骨,咬耳轻语道:即使全世界每一个男人都企图让你笑,偏只有我能让你每夜哭泣到天明。 第 2 章 生活早规定好各自的角色,铺就了每个人一生的轨道。 唐软用三天时间从打击中勉强恢复精神,小番外的车祸使得他重新回到了书的开端。 为什么能做出如此判断呢? 首先是唐软肚子上的疤痕消失了,其次是年月日以及身份证件显示出他回到五年前。 而此刻,唐软所谓的家人正坐在装修豪华的客厅里,围着他进行毫无亲情温度的审问。 父亲唐晓天一巴掌将欧洲原装进口的骨瓷杯拍翻在地,爵士红茶泼洒向高级地毯,淳红茶汤渗透出的形状颇为嘲讽。 还有那张可耻的成绩单。 “唐软啊唐软,你可真是够丢人的,每天饭不见你少吃,钱不见你少花,怎么脑子里灌了水泥似的,考七门功课四门就挂科,照这样下去你今年能顺利毕业吗?从小你就病病歪歪的,怕不是发烧太多把脑子烧傻了吧!” 原主唐软的人物设定就是一块读书废柴,从小到大稳居倒数第一,原本的分数勉强能混个专科,然而唐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家里出一个学渣丢人,花了大价钱将人硬塞进所谓的贵族学院,选择的专业还是最难读的国际金融。 唐软本身也大同小异,完全没有学习头脑,再加上挂科等于需要缴纳一定的金钱才能换取毕业证。 唐晓天是一点都不想在窝囊废身上花钱了,瞪向唐软的眼神仿若割韭菜的镰刀。 “啊呀,老公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嘛......”苏倩挥手催促女佣快速收拾地毯上的污渍与碎渣,相比去同情碍眼的家伙,她更心疼奢贵的地毯被弄脏了不好清洗。 “我早跟你说,这孩子完全没有学习的天分,当初直接念一个大专或者职业高中可能更有前途。” “他跟咱们凌凌又不一样,凌凌从小品学兼优又伶俐可爱,这不拿到了迈阿密大学的交换生名额,一周后直接出国深造。” 唐软并不是很敢与两个人呛声,尤其苏倩一边安抚丈夫暴躁的情绪,一边说自己的坏话,眼底的厌恶完全不需要遮掩。 恶人是懦夫造就出来的。 何况唐软并非苏倩亲生的儿子,只是唐软短命的母亲难产大出血后的产物。 在保大保小的问题上,唐晓天坚定地选择后者。 可惜拼命保下的儿子完全派不上用场。 苏倩的话起到很好的煽风点火效果,唐晓天看他愈发厌恶,直接吼道,“我今天若不是要参加重要的宴会,非好好教训你一顿,现在拿上你的东西快滚!”一脚踢在脏污的成绩单上。 唐软捏起薄纸,终于松了口气,大约扫了眼所谓的成绩单,是用打印机打印的,估计是谁从校园网下载数据,故意拿给父亲看。 不论如何开脱,考试成绩糟糕确实是他自己的问题。 唐软条件反射把成绩单折成一只纸飞机,想扔进过道垃圾桶,最后叹口气装进背后的双肩包。 即使学校给机会让他补考,他也完全会浪费机会啊。 唐软捶捶自己的脑瓜,要是穿书能提高智商就好了。 不由想起老公沈顾。 既然他回到了五年前,说明沈顾也活在人间,这个信念帮助唐软极度忍耐着度过最艰难的三天。 沈顾在小甜番里与他每分每秒都在恩恩爱爱,唯独工作的事情提及很少,可以确定的是,老公未来掌管着一家规模宏大的跨国企业,是很厉害的角色。 前两天从高烧中苏醒,剧烈的悲伤占据了唐软全部的意识,今天被唐晓天指鼻子骂了一顿,唐软向来迟缓的思绪终于有了主意。 他为什么不用百度搜索一下沈顾的名字呢? 好笨。 掏出又破又旧的市场淘汰款手机,发现手机内存基本占满,网络速度堪比蜗牛,沈顾两个字输入后,网络一直在加载中。 咯咯咯...... 轻灵悦耳的笑意从门缝中钻了出来。 是唐凌。 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唐凌的卧室门缝微敞,唐软只通过那指头缝宽的距离,看到一具漂亮到不像话的可爱人儿在床上煲电话粥。 唐凌的长相甜美如蜜,嘴唇红软,是那种特别适合被放在掌心宠爱的人间小可爱,何况脑筋机灵聪颖,跟笨拙的他是完全的两个极端。 不知道唐凌正在跟谁讲电话,声线甜甜蜜蜜,时而光着雪白的脚丫在床单间翻滚。 “他算个什么东西。”唐凌舒展腰肢声音陡转,眼神里突然露出些不一样的揶揄,“追求我的人可以排到天城郊外了,哪一家背景不是非富即贵,姓沈的不过是家里资产稍微比唐家多一星半点,居然还说要考虑一下,我不过利用他而已……” 唐软立刻被一个沈字所吸引。 正被警觉的唐凌扫视到人影,斥责道,“你有素质吗?滚进来给我道歉!” 唐软扯了扯肩膀上的背带,主动推开门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唐凌与他一直呈水火不容之势,尤其看不惯唐软期期艾艾的愚蠢模样,正想拿捏几句。 手机里俊朗的声音嗡嗡催促,“你今晚究竟来不来沈家宴会?” 唐凌微恼的神情一松,“当然要去,厉旭今晚也会去,我必须跟他见一面。” 挂掉电话,一直打量对面的唐软,目光上上下下一番审视。 “爸妈今晚参加宴会,说要带你去了吗?” “没有。” “想也是,”唐凌并不稀罕唐软的道歉,他只是随机发现了对方的利用价值,从床底下取出一个长形精致的礼盒。 一件高级定制礼服躺在盒中,还有一张能遮住大半张面孔的华丽面具。 “今晚你穿这件衣服顶替我。”唐凌容貌可爱,但也被娇宠惯坏,鬼主意层出不穷,甚至不容争辩。 “这怎么可能呢?”虽说二人身高肤色相差不多,唐软竟对这个小自己一岁的弟弟毫无办法,“爸爸和阿姨一眼就会看穿的啊。” 唐凌完全不想听他的蠢话,递出狠话,“我让你去你必须去,否则我找爸说,你挂科是因为在外面与野男人鬼混,反正爸他从来不会相信你。” 白皙的手指扭住唐软的脖子根儿,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充满威胁,“不要试图抵抗我,从小到大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对了,唐软对自己穿进的这本书里人物介绍终于有了一点记忆。 唐凌是天使,但也是魔鬼。 . 唐凌说到做到。 先安排唐软躲在车子的后备箱,再跟唐晓天与苏倩推说自己嗓子疼,不想参加晚宴。 唐晓天知道今晚的宴会,沈家是有意想在唐凌出国之前,撮合两家的孩子订婚,唐凌不出场绝对会驳了沈家的面子。 苏倩倒认为沈家不过是豪门望族里与唐家不相上下的一族,人若登高眺远,还有更富贵更权势的门第,她的儿子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将来应该配给最强的才对。 夫妻两人首次意见不合,唐晓天严肃道,“嗓子痛多喝点水,说不出话就不要张嘴,总之人必须去,不然我的面子摆哪里?” 苏倩立马示弱。 唐凌则算准了父亲的心意,他也时常听到唐家与沈家生意往来密切,唐晓天有意将他作为商业联姻的筹码,与沈家共筑长城。 可惜唐凌的心气跟苏倩的一般高,想更上一层楼。 沈家在天城占有一席之地,近年来大有崛起之势,阔达的建筑面积中西合璧,灯光辉映如昼,照得红墙碧瓦颇有格调。 唐凌找个借口叫父母先行,等穿着白色紧身的高级西装追来时,已经换成了唐软。 宾客们戴起各式各样的面具,唐软的眼尾高挑,与面具的眼孔相得益彰,凭空生出些娇媚如丝,只是害怕露馅以手帕紧堵住嘴巴,轻轻咳嗽。 苏倩立马说,“怎么愈发厉害了,要不要妈妈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她从未对唐软耐心地说过三句话以上,有的只是疏离讽刺与深恶痛绝。 一番体贴儿子的话,讲得唐软汗毛倒立。 唐晓天明显更过分,唐软临行前喷了点唐凌惯用的香水,他便认不出儿子早已换人,却也柔和几分,“忍一忍,与主家打过招呼以后,喝点蜂蜜水润润嗓子。” 这些属于父母的关心唐软在书外从未感受过,书里更是一种近乎凉薄的体验。 这些爱都属于别人。 从来自己无缘。 却想着,宴会场灯光聚亮,仿佛大明星登场前的灯光效应,众宾客的目光纷纷转投向正中央。 隆重登场的男女共有十几位,应该是豪宅的主人及血亲,每个人都言笑晏晏和蔼可亲。 但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最为闪眼。 三件式西装显得肩阔腿长,背脊挺拔如同雪松,清冷又高雅。 他的容貌长得极好,浪漫且浪费,浪费是因人类塑造的溢美之词可从那英俊的五官里随意拈来使用,浪漫则是青年那张棱角分明的嘴唇竟微微弯起,青涩的年华与成熟的仪态鲜明的交集争锋。 最主要是他没有戴面具,形似清冷皎洁的月光,全世界的黯淡只为烘托一人。 天空已经有了月亮,还要星星做什么用? 他活着,他活着,他活着。 他竟活着! 唐软没出息地堵住嘴巴,死命咬住手绢,深怕自己发出尖叫或直接晕厥。 唐软刻骨铭心记得,沈顾在危险面前不要命地抱紧他的头部,火光电泳中令唐软减轻死亡带来的痛感与恐惧。 老公…… 沈顾朝他翩翩移动,尽管要与所有宾客一一至礼。 唐软的心简直要爆炸。 近了,近了。 明月奔我而来。 第 3 章 唐软屏息凝视,心跳折腾如雷贯耳,沈顾与沈家两位长辈施施然走来。 沈顾眉眼最像他的父亲沈冲,欧化的深邃五官略显严苛,成功商人应具备的礼仪与气韵却分毫不差,与唐晓天握手谈笑。 沈顾的母亲温婉淑良,苏倩的俗媚不可比拟。 无论如何,大人们彼此推心置腹,腾出的时间便是孩子们的天下。 沈顾安静地站在唐软面前,或许是想找个最合适的话题作为切入点,伪装的沉稳风度终于泄露出一丝不一样的摇摆。 沈顾此刻仅有二十三岁,社会阅历尚浅且富有青春朝气,与他五年后的冷酷寡淡呈鲜明对比。 唯独眼神里散淡着一些柔润的光芒,是唐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爱慕。 沈冲最知儿子的心情,借助话由提议道,“你不是一直叨念着要见小凌,那边的喷泉景色宜人,适合年轻人说说心里话。” 沈顾的耳根竟红了一丝,极快隐去。 对于唐软的打击却是突如其来且沉重无比。 原来……原来老公看他的眼神,竟也曾属于过唐凌。 沈顾一向话少,年轻还不懂掩饰,伸手揽了对方一把,绅士风度道,“小凌,我们去喷泉那边走走。” 他的手指才摸到唐凌,明显被对方瑟瑟发抖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唐突亲昵令对方尴尬,只做了短暂的停留便收回去插在裤兜。 唐软怎么可能不紧张。不,他这并非紧张所致,而是一种连环打击在攻击他迟钝的神经。 即使迟钝如麻,也一针一针得开始疼痛起来。 沈顾不明所以,带着颤颤巍巍的唐凌来到喷泉附近,此处客人稀落,偶有觥筹交错的声音,池水荡漾如潮,冷得唐软连指尖也寒了。 唐软并不知道,他身上的西装与面具都是沈顾精心挑选,差人送给唐凌的礼物。 他挑选得那么合身,衬得此刻“唐凌”腰细腿长,遮住半面的面具与手绢虽堵得严实,露出的雪白侧颈却散发迷人的幽香。 这令一向从容的沈顾心底甜蜜至极,轻声道,“上次你与我说的事,想听听我的回复吗?” 唐软被问了个懵圈。 故事的开局弄错顺序已经够糟糕的了。 沈顾这个时候根本不记得他。 唐软暗处掐紧指尖,忍得生疼。 沈顾微微一笑,“我考虑得很认真。” 徐徐道来。 “我本人非常愿意与你一起去留学,奈何父亲认为我应该更早熟悉家族业务,想让我边工作边读经济学硕士……” “不知道唐伯伯有没有回去跟你提过,就是两家联姻的事情,上次你说自己还想多玩两年,其实并不耽误,订婚只是一种形式而已……” “小凌,我也喜欢你。” 沈顾一辈子没有跟人表白过,如果有,一定不会说第二次,唯一的这一次,绝对是郑重其事又刻骨铭心的。 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或者爱我。 唐软不断搜索八个月里与沈顾在一起全部的点点滴滴,他对他很好很好,好得足以令唐软倾心相许。 …… 原来沈顾的唯一一次喜欢,在这里已经使用掉了。 沈顾似乎还想继续话题,不过唐凌反常的举动令他起疑,伸手扯掉对方的面具,正是唐软一张苍白无血的面孔。 态度立刻转变。 “唐凌去哪里了?” “居然是你?!” 居然二字包涵的意味深长,或许是震惊,或许是恼怒,或许是嘲讽或者是别的饱含贬义的内容。 总之不是怜惜疼爱,还有该死的缱绻温柔。 唐软在福利院学好的第一个人生词条,就是忍耐。 他从六岁忍耐到十二岁,再成倍得忍耐到十八岁,身边的小孤儿都被人断断续续领养去了,唯有他像一株可耻的歪脖子树,经年累月在孤儿院的阴暗里野蛮生长,却渴望一丝丝光明抚慰。 开局太差了,这本书的开局简直太差了。 唐软想,原本他就是捡了原主的一个便宜,享受了沈顾的全部温柔,如今回到了书的正轨…… 沈顾在车子飞出悬崖的一刹那紧紧抱住了他,如果他没有擅自出去要求卖红纸,或许他和未来的沈顾躺在床上,一起欣赏家庭巨幕播放的爱情电影。 不要试图改变剧情,会变得不幸。 唐软的眼眶微红,冲到喉咙的话强行咽下去了。 沈顾大约对他真抱有某种偏见,挥挥手道,“你不需要解释。”径直离去了。 唐软空落落得等人走远,手里的面具捏了又捏,眼泪不争气地落在手背。 无论如何,沈顾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们两人都活着,生活还可以重头再来。 唐软将面具重新挂在脸上,虽说笨拙,但他还是知羞的,两只眼睛湿红泛肿,大庭广众之下传出去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沈顾又倒退着走回来,一把摁住唐软单薄的肩膀,将人吓了一跳,险些跌进自己怀里。 沈顾对唐软的印象只有几眼,每一次都是在唐凌不断抱怨声中巩固认知。 唐凌说他哥太蠢了,每次都考班级倒数第一,弄得爸爸很生气,家里鸡飞狗跳的,害得他一点安静的学习氛围都没有。 说唐软分明拿着上大专的分数,却逼着爸爸捐赠一栋教学楼,硬往贵族学院里塞,连他飞去瑞士滑雪的计划也被打断。 还说唐软不珍惜学习机会,在贵族学院里勾三搭四,乱.交男朋友,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沈顾因为暗恋的因素,多少偏听偏信,何况唐凌学习成绩异常优异,完全不必要撒谎。 唐软这个哥哥比不上弟弟,唐凌身边的朋友都知道。 沈顾折回来是有话要说的,“为什么我给小凌买的衣服被你穿了?” 你有什么企图心? 沈顾此话讲得多少倨傲无理。 唐软以为他误会自己有勾引之心,傻孩子实话实说道,“我没想跟你怎么样,唐凌叫我穿,我就穿了。” 沈顾旋即轻笑,他侧眸睨了一眼唐软不经意流露出的憨拘,与那张天然媚态的面孔毫不搭界,双眸如画,带着不可微察的幽怨,竟簇闪出怜人的水光。 反诘说,“我的意思是,叔叔阿姨不可能因为你穿了小凌的衣服,能被你顺利隐瞒一路,我推测你俩只可能是在沈宅外面某处换了衣服,你的衣服是什么款式和颜色的?” 唐凌必然在沈宅某处,而且也不会接他的电话。 唐软惊讶地眨眨眼。 唐凌根本不稀罕穿他的普通衣服,自备了一身时髦外套,车上下来后套上就走。 沈顾随手掏出电话,朝家里的安保人员打了一通电话,调一下监控就大概知道唐凌跑哪里去了。 对方的两次无视都叫唐软分外难过,但他什么都不能说,甚至什么都做不了,原地站立了十几分钟。 沈家近年生意兴隆,举办的宴会宴请半个天城的财阀权贵,酒宴之后是烟火表演。 别的不提,唐软对烟火的喜爱来自于沈顾。 未来的沈顾在唐软生日那天,请人在山庄天际放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烟花秀。 半空中巨大的两只手缓缓移动,随着十根手指不断靠近的刹那,一圈明黄焰火勾勒的素戒精准得套进无名指。 烟火骤明骤灭之后。 沈顾将同款素戒戴入了自己微颤的右手。 他说,“软软,我们有家了。” 唐软闭上了眼睛。 人都说感情要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才得长久,他怕是哪一头都占不住。 沈顾什么都不知道,却只有他牢牢都记得。 唐软不可能跟唐晓天与苏倩一起回家,自己摸着原路打车返回家里,豪门酒宴一般持续时间较长,他洗漱完毕后先躺下睡了。 至半夜,宅院里突然闹得人仰马翻,开进院子的豪车连家门也不进了,车前大灯直射向阳台,照得唐软从梦中惊醒。 原本他暂时没有适应目前的剧情,睡眠尚浅。 院子里的吵闹惊人。 唐软顾不得披起外套,光脚贴近窗户,稍微打开一丝缝隙,吵闹声便钻进屋来。 唐晓天显得异端气恼,他的性格暴烈,唐软算是领教了三天,料谁也想不到他会动手打人,扇的还是唐凌的耳光。 唐凌哭哭啼啼,嘶声力竭道,“这件事跟我毫无关系……爸……我是无辜的……” 苏倩的声音也不掩饰,“凌凌都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打他做什么!” 佣人们都被呵退,滚到屋子里闭目塞听。 “他什么都不知道!”唐晓天简直气急败坏,“沈家现在乱成一锅粥,沈顾还在icu躺着生死未卜,宴会上你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 icu…… 唐软的脚踩在冰冷的地面,竟有种虚妄的错觉。 老公……沈顾他又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又不能冲下去质问,强忍着胡乱猜测的煎熬躺在床上,企图等待天亮。 事与愿违。 唐晓天八成觉得应该与沈家说清楚点,叫喊着司机载他赶紧往市医院赶。 不过五分钟的空隙。 唐凌像疯子一样踹开卧房的门,扑过来抓住唐软的睡衣衣领,一双眼睛不再美丽,被血丝侵染得狰狞。 唐软确定他此时此刻露出一脸想杀了自己的表情。 最终忍住。 唐凌换了一个表情,可怜兮兮道,“哥……哥哥,帮帮我好吗?我是无辜的,你要不帮我,我就毁了。” 唐软被他拼命牵制连气都快喘不过来,脸上血色渐消。 只听得唐凌哭诉,“沈顾不知道被谁从楼上推了下去,摔断了腿,而且人也昏迷不醒,我听那意思是,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来了。” “你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知道我胆子最小了,怎么可能是我推的沈顾坠楼呢!” “当时你假扮着我,如果警察问起,你就说你一整晚都在家。” “哥,求求你了,现在的情况对我很不利,但我真的是无辜的,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伤害沈顾,你应该知道的,沈顾他喜欢我,心心念念想跟我订婚,全学院的人都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害他呢!” 唐软被他摇来晃去,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 根本不用唐软做出任何承诺。 第二天警察到家里取证。 只跟家里的佣人和司机大致了解一下情况,许多人都亲眼看见唐凌穿着白色西装与夫妻二人出门。 即使是沈宅摄像头监控下,也是沈顾与唐凌在一起待了不到半小时,沈顾自行离去,留下唐凌一人在原地。 而沈顾离开后的视频资料则少之又少,有的地方还有监控死角。 唐凌彻底被洗的干干净净。 一周时间里,家里的佣人把唐软盯得严严实实,不知是谁作怪,连唐软上洗手间都会发现不应该存在的眼睛。 半个月后沈家那边再无动静,而唐凌交换生的文件正式被批了下来,他高高兴兴地去美国留学。 临走前,唐软终于逮住机会问他沈顾的情况。 唐凌一改委屈的状态,眉眼重新恢复活力,不耐烦道,“还能怎么样,植物人呗。” 唐软的打击更大了,以至于接连不断的灾祸横行,使他极致的悲伤痛苦都显得麻木起来。 得不到沈顾的消息,他只好想方设法与唐晓天那边套信息。 唐晓天一向不喜欢他,冷脸白眼一项没少,甚至骂他蠢,以前沈顾好的时候不知道多亲近,现在都一个植物人了,有什么可挂心的。 要不然说蠢货就是蠢货,脑子不灵光,脑回路也与别人不一样。 唐软这边无计可施,忧思惧怕使得他一个月里暴瘦近十斤,单纯的脑子终于想出个主意。 提前写了几句话背了好几天。 跪到唐晓天与苏倩面前苦苦哀求道,“沈顾反正也醒不过来,爸你还要继续跟沈家做生意,要不然我自愿嫁给沈顾……绝对不是为了伺候沈顾,就是为了爸能继续挣大钱。” 作者有话要说:  我常常反思,幸亏我的猪脚不是韩国人,不然车祸白血病伴一生,哈哈哈哈。 第 4 章 唐软安静地等待父亲的裁决。 唐晓天确实有些心动,大儿子是个没出息的,一直留在家里当米虫也不是养不起,假设能与沈家攀上姻亲,全当废物利用。 问题是因为唐凌的缘由,沈家最近似乎趋避与唐家的商业联系,若是此刻硬将唐软塞过去,且不说人家愿不愿意要的问题,他唐晓天善于钻营的恶名,便要在天城商圈里被贬损好久。 一瞧父亲眉弓深锁。 唐软的心立刻凉了一截。 苏倩的心也凉了一截。 唐软再是个没用处的窝囊废,也是唐家未来的继承者之一,即使将来管理不了公司,也要根据继承的股份从企业里每年分几千万的红利。 唐氏未来一定是唐凌的天下。 凭什么她的儿子辛苦打拼,却叫白痴占尽便宜。 她怎么可能甘心? 苏倩也很聪明,没有立刻出声支援,而是私下里使出浑身解数,把唐晓天伺候得舒舒服服。 男人都是贱东西,下面的玩意儿控制全身的神经。 苏倩每夜都在唐晓天进入贤者状态的功夫吹枕边风,酥软的热气呼在丈夫的软耳根内,不停地分析唐软嫁给沈顾的各种好处。 世界上没有不裂缝的寒冰。 唐晓天终于松口道,“沈家那小子也就是成植物人被毁了前程,生得一表人才能力卓群,早听周遭夸赞他年轻有为必有成就,也是可惜得紧,要不然与咱们的小凌真是佳偶天成。” 苏倩才不认为可惜,她的小凌早晚要成为天城第一。 继续煽风点火道,“沈顾成了植物人正是便宜了唐软啊,他吃了那么多年白饭,对这个家的贡献也就这一件事,沈冲把恶气全怪在小凌头上,我们此刻把唐软嫁过去伺候沈顾,他们家但凡有点头脑一定会担忧儿子的将来,起码沈顾以后有贴身的人照顾,这多好呀?” “况且凭唐软的个性,你是盼着他娶啊或是嫁啊,肯定都是不成气候的人家,唐软嫁给沈顾顶多守个活寡,熬一熬沈顾死了还能捞一笔遗产,再说这件事也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话说我一直小瞧唐软,不一定这孩子还挺有心机的,知道自己毕业后身无长物,也没有机会进自己家的公司,这不,立刻给自己谋划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 唐晓天似乎被她说动,也认为及早下手是个好主意,虽说沈顾成了植物人,但他的家产摆在那里,简直就是一座沉默的金窟。 揉抚爱妻的香滑软肩,欲心又起道,“沈冲也不是个善茬,我再试一试吧。” 秋风流火,冬日初临。 时间缓缓又匆匆得度过了一个月,天气正式进入隆冬。 唐软惴惴不安地被苏倩叫去。 他从未进过继母的私人领地,与童话书中遭受迫害的小可怜一般,低垂着花蕊一般绵软的睫毛坐在继母面前。 苏倩一如每次见到的模样,容妆精致,装模作样。 两人在花房的小餐桌旁随意闲聊两句,空气中散漫起浓烈的花香,以及一丝丝茶汤与姜饼的甜味。 一切都让唐软胃部抽痛难忍。 苏倩自然不想与讨厌鬼共处一室。 在她的眼底,唐软不仅是一只小心翼翼的耗子,偷偷汲取营养的蠹虫,更是死去前妻遗留在丈夫眼球上的痕迹。 如今这些顽固的污渍即将被清除干净。 苏倩难得露出微笑,破天荒问及唐软过冬的衣服有没有准备好。 唐软乖乖等她表演完。 苏倩终于不再拖延,对他讲道,“沈家同意让你过门,但是在此之前,沈家夫妇还想见你一面,确认一下你的个人意愿。” 唐软原本以为此事没有希望了,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圆睁的丹凤眼仿若盛夏采撷的菡萏,盛满喜悦的汁水。 苏倩讨厌唐软的理由万万千千,其中有一条则是唐软长得太勾人了,虽说他衣着朴素发型老土,但只要他坐着便让屋子瞬间亮眼起来,何况那双眼睛天生适合顾盼生情。 跟他貌美福薄的贱人妈妈一种风韵。 苏倩的声音明显不悦,“据我的揣测,沈家早已经请人把你在学校的情况摸透了,至于你那点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想提,不过你想嫁进沈家,见面的时候就要端庄一些。” 刻薄审视道,“最好一直低着眼,不要让沈家人觉得引了一只狐狸精进门。” 唐软知道从她嘴里听不见任何好话。 不过他还是谢谢对方极力促成这件事。 因为沈顾,他已经快把自己逼疯了,现在只有开心与焦急盘踞心头,双手沁满喜悦的汗水。 苏倩见他一直低眉顺目,心里嗤笑,取出两沓纸,一薄一厚,先递出厚厚的一沓文件,是继承股权转让书。 “如果你能令沈家夫妻满意,估计一周内便能嫁进沈家,从此以后锦衣玉食,只要把沈顾照顾好,后半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 “你占有百分之十的唐家股份希望能转让给我,万一哪天你跟沈顾离婚,唐家的财产可不能分出去给外人。” 唐软没动。 他虽然有点笨,并不是彻底的白痴。 苏倩要他转让股份,一来没有请律师全程陪同,二来还不知唐晓天清不清楚,估计是她自己的私下行为。 唐软本来就是书外人士,唐家那些股权完全没有觊觎的想法,舍去也不可惜。 苏倩瞧他一动未动,心骂傻子心眼足,再递上薄的纸,是闹市区三间门面房的过户手续。 “放弃百分之十的股份也不是说完全亏待你,给你三间门面房,光每年几十万的租子也够你吃一辈子了。” 苏倩估摸,自己把话都说如此不堪入耳了,小傻瓜应该会绝口推辞,她顺手做一次稳赚的买卖。 唐软的反应却迅速了很多,立刻签了两个文件摁上手印,紧抱住不动产权转让书讲,“谢谢。” 苏倩简直震惊到目瞪口呆。 半天才缓过神,“你确实应该谢谢我们,要不然能被你占这么大便宜?” . 唐软与沈冲夫妇俩吃饭明显拘谨多了,苏倩的威胁在先,让他安分守己一点。 于是唐软也没穿得特别讲究排场,只是套了身洗到发白的卫衣牛仔裤,乍眼一瞧,绝对是个朴素的毕业大学生,与唐凌那种自信张扬俏丽的做派截然不同。 但凡沈冲与沈夫人问话,他都在脑海里想五遍再做回答,虽然有些胆怯,但都十分得体。 唐软在生活中常宅在家里,学校几乎没有朋友,沈家通过调查发现这个孩子私生活干净得似一张白纸,传闻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全是虚构,对他的态度由狐疑揣测转为保持观望。 沈顾成了植物人,什么都不能做,娶个媳妇等于找了一个长期保姆。 对此,沈冲不得不对唐软提最后一个问题。 “唐少爷也是豪门出身,自身条件并不差,虽说我也不是贬损自己的爱子,但是你不觉得自己吃亏了吗?据我所知,你与犬子并不在一所大学,生活中除了唐凌再无交集。” 言下之意,为了一个陌生人耽误自己一生的幸福,究竟值不值得? 因为沈顾的情况,沈冲的疲倦忧虑同样雕刻在皱纹与花白头发之间。 与上次意外相见,足足老了五岁。 沈冲跟他要理由,唐晓天跟他要理由。 所有人都对他的理由产生好奇。 唯有唐软清楚无比。 因为我爱他,我爱沈顾呀。 沈家自然也有自己的顾虑,在唐软与沈顾的结婚证上盖戳前,签订一些保全各自资产的文件,例如婚前财产证明。 唐家说要给唐软陪嫁妆,沈家婉拒了,毕竟两人结婚的事情不能大肆宣扬,隆重的婚礼更不必操办,所以一切免俗。 唐软提上随身行李即可入住沈宅。 软软的私人物品也是少得可怜,帮他提行李的佣人以为提的是个空箱子,以怪异的目光测量他的衣着。 豪门出来的少爷还有如此寒酸的? 唐软且不管别人探究的目光,他想死了沈顾,取得同意后,第一时间到房间去看丈夫。 沈顾目前情况基本稳定,几日前从医院接回家中,由专业的家庭医生照管,大概也有结婚冲喜的因素,屋子里铺设得非常喜庆。 火红色的被子以金丝娟秀,窗帘也挂上惹眼的绛纱,连医疗检测仪器上都贴着新鲜的红字,满是欢庆的气氛。 唯有沈顾白惨惨得躺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中间,仿佛浓稠的曼珠沙华里漂浮的白石雕塑。 孱弱,俊美。 医生小声地交代了注意事项,带领两个看护离开房间。 沈夫人对唐软点点头,“婚礼的事情委屈你了,不过放心,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唐软轻声叫她安心。 送走沈夫人后,唐软终于像松了一根筋,轻轻地跪在床头。 沈顾的脸上与露出的皮肤依稀能看见有剐蹭的伤痕,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痊愈,皮肤阴白得透明,能感受到淡青色的血管里,血液在缓慢流动。 如同心电血压检测仪的声响在沉浮。 除了不能说话。 跟唐软记忆中的老公简直一模一样。 帅气,迷人,温良,不会说自己喜欢唐凌,只会安静地朝唐软一个人呼吸。 老公...... 唐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红艳艳的纸戒指,轻轻地套在沈顾瘦弱修长的无名指间。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沈顾。 唐软轻轻地摩挲丈夫瘦削的面颊,仿佛隔年。 沈家的佣人将他收拾得很干净,面颊皮肤光洁,毫无苒青的胡茬存在。 但却依稀扎手,刺得唐软素白的指尖颤颤巍巍。 “我爱你。” 唐软终于忍不住,尽情流淌着憋屈许久的泪水,贴吻沈顾温凉的耳垂,喃喃细语道。 “小甜番是我占了原主的便宜,但这次换成由我,从头开始,不论生死病痛残疾健康,由我来努力......让你爱我......爱我这个唐软......” 吻了又吻,唐软贴心地替沈顾掩好被子,起身去收拾自己那一点单薄的行囊。 却不知沈顾沉睡如死的眼皮一直在跳跃,跳跃...... 直到警报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大戏明天就正式开始了。感谢在2021-10-27 01:09:05~2021-10-28 20:0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yb出门被car撞s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 章 当晚,沈宅里彻底被搅扰得天翻地覆,很快有医护人员被专车送来,脚步声成串得在偌大的豪宅内阵阵聒噪。 唐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喜悦与感恩的情绪令他使劲往卧房门口挤去,不过沈夫人很快将他阻拦下来,轻声告诫道。 “小顾现在有苏醒的迹象,我们还需要把人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虽说你是他的新婚妻子,但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尤其你还是唐凌的哥哥.......” 他睁开眼睛看见你,会不会再受到什么刺激? 她也不是故意想提及此事,毕竟唐软眼底的担忧纯净得如同一汪清泉,毫无杂质,言语伤害他于心不忍。 “小软,你先暂时在家中耐心等待好吗?” 沈夫人生性温柔善良,怕唐软会胡思乱想,温柔得握住对方的右手,“小顾会没有事的,你给这个家带来了福气,你的丈夫会平安苏醒的。” 唐软瞧出沈夫人已经竭尽所能抑制住慌张,却还温柔地抚慰自己,不在沈顾的卧房门口挣扎,点点头,乖顺地退回到自己该去的位置。 沈夫人离开前道,“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第二天电话如期而至。 沈顾彻底苏醒了。 不过唐软带来的好运也并非万能,沈顾从楼上跌落时双膝最先着地,髌骨粉碎性骨折但复位效果不甚理想,所以双腿可能要终生残疾。 唐软对医学概念并不了解,仅凭他在小甜番里积存的认知,沈顾的膝盖上确实残留多次手术的痕迹,最终他还是能顺利走起来的。 一想到此,唐软也不认为难过无法忍受,轻声安慰沈夫人几句,终于开口问,“我可以去医院见沈顾了吗?” 沈夫人回话的声响略显空旷,并不是在病房外过道上回复,应该是到了更加僻静的角落。 “最近可能不太合适,小顾的身体虚弱,也不知道自己的腿出了问题......其实他能醒来已经是医学奇迹了......我真害怕他接受不了现状......” 想挤出笑又明显带起哭腔,“可能人就是如此贪心,人睡着的时候想他醒来,醒来的时候又想他健健康康......” 唐软无奈挂断电话。 对于沈顾的病情,以及未来的道路突然产生了某种虚幻的渺茫。 过了几日,沈家派出去接人的车终于回来了,唐软站在窗户旁扯开厚重的帘子,便能清晰的看见车中抬下一个担架,沈顾的脸被摇摇晃晃的人影遮掩得不可明辨。 但他是分外开心的。 利索打开窗帘,害怕沈顾身体虚弱需要人手帮忙,穿着松软的室内拖鞋哒哒哒跑到卧室门口迎接丈夫健康回家。 沈顾极快得被安置在软硬适中的新床,屋内一切关于喜气洋洋的装饰全部被家佣拆除,沈夫人按照儿子的喜好重新布置屋内,黑白灰三种极冷的色调简雅而大方。 这次并没有人堆在门口堵着路,唐软很轻松地在屋外探头瞧了一眼,双手微拢散在娇瘦裤腰外的毛线衫,轻咳一声道,“爸妈好,我可以进来了吗?” 毛线衫穿了三四年,失去了时髦的热度与新鲜的颜色,若不是穿在唐软的身上,真不如一件裹货物的破烂帆布。 唐软便如一朵云彩,清淡得出现在沈顾面前。 沈顾背后垫起蓬松的枕头,半坐着打量面前的不速之客,他还是那般英俊,只不过原先能认真发现到温柔悉数沉没,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外壳,不悲不喜。 沈夫人仓促介绍道,“儿子,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小软,从此以后他便是你的夫人,两个人要好好过日子。” 不知为何,她的介绍语里充满警惕与尴尬,八成在担忧儿子生气自己的终生大事被父母擅自做主。 沈冲站出来调节气氛道,“小软是个好孩子,你生病的时候主动要求照顾你。” 大家都在竭力渲染一种和谐的气氛。 连唐软也抿了抿嘴,露出微不可察的甜蜜软笑,轻道,“我们见过一面的。” “我知道。”冷冰冰的雕塑终于肯张嘴说话。 只一句,高冷的气压扫荡去整个房间内的虚伪和睦,令所有人从脚趾间开始泛出惊悚的凉意。 若他不是沈冲夫妇熟悉的儿子,唐软心心念念的恩爱丈夫。 恐怕错觉会告诉三人。 撒旦从地狱里发出轻蔑至极的嘲弄。 “我记得你,唐软,唐凌的亲哥哥。” 沈顾不笑不怒,眉眼甚至连微皱都不曾有过,仅是那双璀璨生辉的眸子黑得深沉,散发出嗜血的傲慢神采。 突如其来。 他的手抄起床头花瓶猛地砸了过来,完全避开父母双方的防备。 那花瓶紧擦着唐软白嫩的耳骨划过,不偏不倚打在墙上,壁纸间立刻残留一孔深邃的印痕。 只消他再故意一点点,多一毫米的距离,立刻能叫唐软头破血流。 唐软已经被吓傻了,几秒钟后耳朵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白皙的软肉上已有些泛红。 “我根本不需要什么妻子,尤其是姓唐的。” 沈顾露出陌生而残忍的微笑,仿佛自己只是抬手拂去一粒尘埃,随口说了一句玩笑。 但他眼底散漫的阴光,足够令沈冲也无法张口批评。 那么残忍,固执,与狠厉绝情。 是唐软永远都没有见过的模样。 沈顾从三楼的阳台跌落下来。 没有防护,没有人证,更没有上帝的眷顾。 他只是从地狱里拾掇好一身碎烂如泥的骨渣,一步一步爬回人间。 活着,永远不再为爱。 只为复仇。 他朝唐软一笑,“滚。” 作者有话要说:  我稍微需要压一下字数,所以今天少发一点,不好意思。 第 6 章 他要他滚?! 唐软难以置信地摸了一下耳朵,齿轮粗打过砂砾的嘈杂声,在叫嚣。 有许多回忆全然不能被遗忘。 沈顾迷人的呼吸盘旋在耳廓,几乎要把他的魂儿给撞出来,反复勾住唐软的后颈,威胁又迷乱道,“不要乱跑,乖乖待在我身边。” 如今记忆仿佛笑谈。 沈顾叫他滚。 唐软抿了嘴,眼眶里泪汁被对方展现的冷意冰封。 沈夫人立刻揽住唐软的肩膀,适才发现这孩子瘦弱得不像样子,安慰道,“小顾情绪不好,让他爸与他谈谈,你瞧你的身体在发抖,喝点热牛奶会舒服些。” 小甜番里,唐软的生活空间满满被沈顾一个人强占,八个月从来没见过除他之外的几张面孔,更没有看到公婆长相。 对此唐软一直遗憾。 索性沈冲威而不严,沈夫人知书达理,都是唐软梦想中的家人模样。 只是沈顾...... 沈夫人揽着唐软的肩膀,唐软小心翼翼地回头去看床上。 沈顾彻底不再瞧他,视线偏移向窗户外,阳光被花格玻璃过滤成稀薄的细沫,覆盖去他全部的锋利,唯独阴沉加剧,黑眸愈发显出偏执的暗芒。 沈夫人叫佣人暂时不要去打扫碎裂的瓷器。 先给小夫人准备一杯温热的牛奶。 唐软虽软,却不懦弱,难过也不会说出嘴来,况且他好喜欢沈顾的爸妈,拧起一根筋,更要帮助丈夫脱离残疾带来的阴翳。 毕竟沈顾生病了嘛,我原谅他了。 唐软不好意思地朝沈夫人眨动眼睫,“小夫人是女孩子的称呼,还是唤我一句软先生吧。” 沈夫人暂且遗忘儿子的失态,噗嗤笑道,“软先生这称呼未免有些失礼,不若大家改口叫你软软,显得亲切自然。” 男人不是最忌讳说快说软吗? 良主不会有孬仆。 沈家家佣们的素质也不差,改口请软软少爷与夫人先移步客厅,牛奶温好送去。 两人才走几步,豪宅的仿欧式木门外急匆匆走进来一具高大挺拔的身影,虎步沉稳且气度不凡,宣墨浸染的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五官立体山根微耸,紧抿的薄唇是沈家血统固有的凉淡,身上穿件合度的风衣,走起路来俊美面孔上的金丝边眼镜翻出一些精光。 是位容貌教养都居上乘的年轻绅士。 “嫂子。” 沈夫人见他来,不自觉露出和蔼微笑,浅声介绍给唐软。 “这是你父亲最小的弟弟,沈顾的小叔叔,沈慎言。” 沈家的老爷子取名颇有些意思,给大儿子起名沈冲,蕴意金鹏展翅一飞冲天,小儿子则谨言慎行知足安乐,或许是随着年龄递增,对人生产生不同的理解看法,愿望与寄语逐渐偏于安然处世,不再争锋。 唐软没来由的肚子一痛,但只是一秒钟的错觉,朝男人道,“小叔叔好。” 沈慎言的脚步不禁停留在下几层台阶处,稍微仰了视角,恰看见大嫂与一位朴素美人立在高几阶的位置。 沈慎言停顿得望了唐软几眼,薄透的镜片反光,遮挡去绝大部分的惊讶。 “他......他是谁?” 沈夫人亲切介绍,“这是小顾新娶进门的男妻——唐软。” 沈慎言难以置信到微张薄唇。 沈夫人略显尴尬,“慎言,你急匆匆得来,可是找你大哥有什么难事?” 唐软总觉得新出现的小叔叔眼睛隔着镜片,死死盯在自己身上,虽说不甚明显,里面夹杂的东西令他有些害羞惊扰。 不自觉往婆婆身后微躲。 八成是没料想自家的亲侄子会娶一个软乎乎的男妻回家,一时半会儿震惊无疑。 沈慎言轻咳一声,朝唐软道,“你好。” 最后才去回复嫂子的疑惑,“我听说小顾醒来,火急火燎想看看他的情况。” 若是寻常,也便让他去了。 此刻沈冲正在与儿子交涉,从天而降的小娇妻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对小叔子请道,“多谢关心,小顾身体康健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医生正在做全身检查,稍等半个小时再见也不迟。” “你一直对小顾挂心,真是谢谢了。” 二人行变成三人会谈。 佣人替唐软准备了温牛奶和小饼干,幸亏为沈夫人准备的茶点更加丰富,若不然没有沈慎言的份儿也是尴尬。 沈慎言端着咖啡杯,浓醇的苦涩香气烟雾缭绕,使得他的目光沉沉浮浮。 “小顾没事就好,我知道他出事了急得厉害,直接买了飞机票匆匆往回赶......你们应该早一些告诉我的。” 因沈慎言在国外参加经济交流会,再加上沈家上下保密,所以知道的最晚。 沈夫人也不愿回忆那段恐怖的经历,只要回想起爱子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足够令她这个母亲赴死一千回的。 “那小顾醒来,可有说出是谁推他跌下楼的?” 唐软本在专心吃烘焙小饼干,两颗门牙如同小仓鼠一般细细地切开薄脆的酥糖层,再一点点堆满口腔,皙白的腮一鼓一鼓,味蕾的满足使得颊边染了一层腻人的红晕。 沈慎言瞧着他,眼神微弹。 “没有谁,”沈夫人则叹口气,“小顾说他也记不清了,多半是站在阳台的围栏与人争吵,恼怒之下脚滑后仰,自己失足造成的恶果。” 如此逻辑根本经不起推敲。 沈慎言睨了睨眼神。 “你认为小顾是不是想保护谁,故意不说?” 唐软微微咳嗽两声。 沈慎言的长指在牛奶杯侧推了一把,“喝点,别呛到。” 唐软双手礼貌接过杯子,“谢谢。”浅啜牛奶的姿势突然笨拙,连眼神都闪烁躲避。 沈夫人如此温柔的人也禁不住咬牙道,“若他真是想护着谁,八成只有那一个祸害了。”突然意识到唐软还在身旁,慌忙噤声。 唐软大约知道两人明里暗去的交谈提到的人是唐凌,当时沈顾是奔着寻他去的,即使唐凌完全无罪,定也脱不开干系。 只是他有些奇怪。 沈慎言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往他身上飘,一秒钟又不到,转而掠走,了无痕迹。 笨脑子里无端意识到。 他和唐凌都姓唐,难免人家的小叔叔会对自己多揣测几眼。 沈顾的膝盖不能长时间绷直或弯曲,况且人苏醒后更不可能圈.禁在卧房中一辈子不出门。 沈冲替他从美国定制了一款人工智能电动轮椅,这几天刚到货。 沈顾自从与父亲谈过后,基本上不再发脾气让唐软滚,而是换成一种更为漠视的态度。 直接把唐软当空气对待。 每天沈顾醒来,便会由男护工将人抱进浴缸净身,穿戴整齐解决完生.理.需求后,他可以自由地操纵人工智能轮椅去各个房间。 沈顾的作息安排精准到可怕,手机上设定了各种各样的闹钟与备忘录语音提示,即使双腿移动费劲,每天用过晚餐,他都必须要认真做五百个握力器训练。 唐软说要伺候他完全没逮到任何机会。 人家根本就不需要,甚至比看见地沟的烂臭虫还要趋之若鹜。 沈夫人只能宽慰他,说沈顾勉强答应暂时不提离婚事宜,条件是沈冲立刻开始让他接触公司的相关业务。 愿意妥协,这便是最好的预兆。 沈夫人端给唐软一盘精致茶点,眼神暗示他沈顾三点半从卧房乘坐室内电梯到下两层的书房看一个小时的书。 要抓住机会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唐软知道沈顾不喜欢吃甜,托盘里的精致小点都是木糖醇的。 果然知子莫若母。 唐软以为捉住了机会的小尾巴,冲婆婆感恩一笑,欢欣雀跃地提前站在电梯门口等待丈夫下楼。 话说他这般行为跟期盼无情帝王一夜恩宠的后宫冷妃有何不同。 所以室内电梯门打开的瞬间。 沈顾的智能轮椅停在电梯门口,瞧他一脸人畜无害的甜笑,唯有嗤之以鼻。 唐软双手端起托盘,轻声解释,“是妈妈让我在这里等你的。” 他的声线软甜,妈妈二字竟出卖得十分美妙。 “那是我的妈妈。”沈顾绝对没好气回应,如果有可能,他一辈子都不想跟眼前的人说一句话。 唐软一时无语,嘴角的微翘缓缓滑落,似乎认真思考想,“你是我的丈夫,她就是我的妈妈呀。” 沈顾最烦有人浪费宝贵的时间,尤其是膝盖隐隐作痛的每一个时刻,掩埋在沉稳性格中的血虐因子即会躁动不安。 “我也不是你的丈夫,不许再叫。” “哦。” 唐软竟乖顺地认命服从。 沈顾并不想与他过度纠缠,也绝对不稀罕唐软出手帮忙,手指灵活地操纵智能轮椅上的方向键,准备走人。 哪知他这款轮椅的双面轮胎材质特殊,为了增强轮椅在粗糙的水泥路面,甚至是稠密的草坪间行驶,轮胎表面采用双螺旋交错花纹,增强抓地能力。 今天也是倒霉,轮胎花纹完美地契合在电梯门下部空隙,竟半天挪不开,生硬地在原地打磨,逐渐弥漫出一丝胶皮味。 手机备忘录不断提示,学习的时间到了。 沈顾屏息凝神,心底狠狠做了几次深呼吸来调节情绪波动。 睁开黑眸,朝唐软道,“过来帮忙。” 第 7 章 唐软非常乐意帮忙,放下手中托盘,从电梯与轮椅的缝隙间钻了过去。 他那般清瘦,一截细腰挤在狭窄的角度里如同鱼儿般流畅自如,近在咫尺的距离竟然唤醒了沈顾的嗅觉,如同沙哑低吟的香味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 不属于任何香水或是沐浴露的味道。 沾染了唐软肌肤的温度,由蛊惑逐渐转向暖甜。 沈顾警觉自己会被对方的气味引到恍神,立刻屏住呼吸,侧首转向另一边。 唐软自背后用力推了一把,沈顾二话不说操纵起智能轮椅径自走了,连道谢也没有,徒留下冷漠的背影。 唐软重新端起地面的托盘,一路小碎跑跟上去。 这时又像极了跟在少爷屁股后面追的忠心小仆。 沈顾已经在书房选取了一处绝佳的位置,滤光的玻璃驱赶走那些嘈杂的东西,留下些适度的光芒,使得屋内的光线朦胧而不喧闹。 他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书桌上铺满各种厚重的书籍,告诫过家佣们不要随便整理,以防找得时候耽误时间,即使如此,也被沈顾摆放的井井有条。 唐软端托盘走进来问,“这些吃的是妈妈叫我端给你的......我没有故意叫妈妈......沈夫人让我端来的。” 沈顾坐在几十本书堆成的小山前,刻意疏离道,“话不用说两遍,啰嗦。” 翻开笔记本电脑,认真分析昨晚提前汇总好的数据。 唐软偷偷吐了吐舌尖。 根本不用一分钟的时间,沈顾彻底沉浸在学习的氛围中,全然忘记周遭的一切,包括唐软的存在。 他的睫毛保持着低垂的姿势,偶然有智慧的光芒在黑眸中闪烁,薄唇紧抿成性感的曲线。 唐软在小甜番里每天都能观察到丈夫认真工作的状态,他对下属要求很严格,行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 即使如此,沈顾总会抽空抬一下眼帘,检查老婆有没有乖乖坐在纸屋里折纸。 唐软也会心有灵犀地抬眼看他。 间隔十几米距离的空间里会微微簇闪起一串电花,仿佛四目调情的甜蜜逗弄。 沈顾会轻启薄唇,做出暗语固定的形状。 宝贝儿,吻你。 如今不会有任何四目交接的机会存在。 因为沈顾不记得了嘛。 唐软噘嘴笑笑,我原谅他了。 书房很大,除了办公用的书桌之外,还有果绿色的沙发和折叠椅。 唐软将托盘放在茶几上,手瘾上来了,从托盘中取出一块方糖,剥开上面的铝箔锡纸,开始折叠起来。 糖便进了嘴里。 桌面上逐渐出现一只张牙舞爪的猎豹,一只惹人可怜的小狗,以及一朵不知叫什么名字的花。 唐软嘴巴里三颗方糖块早消失得无影无踪,迷迷糊糊得望了沈顾一眼。 沈顾早已经将十本书从左边挪在右边,显然是查阅完毕,两只手分工合作,修长的指尖从不慌乱,有序地在键盘敲击。 眸底的暗光在跃动。 唐软索性脱掉拖鞋,蜷缩在沙发里,尖小的下巴抵在松软的沙发托,露出弥漫水汽的玲珑眼眸,套着奶油粉的袜子里,十根脚趾在阳光的抚慰中不停扭缩。 这里真暖和,好适合睡觉。 懒困仿佛藤蔓,紧紧地封固住他的双眸,一点点垂下去。 沈顾原本设定一个小时内完成规定的学习任务,但在资料与书籍的环绕下,他竟学得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索性将提示时间置后两小时,一直忍到膝盖的旧伤隐隐作痛,下半截肢体轻微水肿,才肯作罢。 他要尽早掌握家族企业的管理要诀,若不是不能勉强身体,他会直接坐进沈氏大楼的助理办公室,从最简单的部分跟父亲学习。 一想至此,沈顾不得不按捺下心头复燃的仇火,首先他得学会冷静才不会打草惊蛇,其次膝盖髌骨的粉碎扭曲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感,需要每天服用镇痛剂来强行抑制。 痛苦可以使人暴躁,也可以使人思维冷静。最近在研读各种法典,里面存在着各种的漏洞都是能利用的条件。 沈顾终于能伸张笔直的背脊,从剧痛中获得一丝心灵快慰的满足。 当爱过变成恨毒,会是一种极端残酷的体感。 唐凌,还有...... 我不让你们死,我只令你们生不如死罢了。 隐去残酷的暗芒,沈顾操纵智能轮椅缓缓绕过书桌,即将路过折叠躺椅时。 看见睡到不省人事的某个小可怜。 唐软在沙发边角小心翼翼地蜷缩成一团,泛白的朴素毛衣与牛仔裤略显宽大,称得他一张脸愈发娇俏精致。 从某个角度瞧,唐软与唐凌稍微有点相像。 这也是沈顾讨厌他的第二个原因。 夜幕开始渗透城市,书房里微弱的小书灯也惶然暗沉,唐软的呼吸却很轻极轻,奶白的肌肤随着呼吸的颤动起伏。 就某种心理学角度来分析,蜷缩的睡姿反应出人极端不安全的潜意识。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非要嫁给一个不相熟的陌生人,为什么叫你走,你偏偏要赖在这里? 沈顾扫一眼托盘,咖啡早已冷却,松软的糖果子也分毫未动,反倒是多了几个巧手折叠的造型折纸,宣告创作者的怯懦与无聊。 世界上不会有没来由的卑微。 那么,你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唐软? 黑暗笼罩向沈顾微簇的眉宇,使得他棱角分明的矜贵面孔多了一丝猜忌与嚣厉,与初升的浓夜浅月融为一体,苍白而寡情。 唐软冥冥梦见依稀在小甜番中,沈顾拿鼻尖蹭他的红珠,如此精英竟也有小孩子般的顽皮的瞬间,就是不任他睡。 唐软挠抓胸口,哝哝软软道,“沈顾......” 意外被点名,沈顾稍探出身去问,“什么?” 唐软微睁开眼,勾俏的眼尾染了一点红晕,呼吸暖暖的,嘴唇润润的,双手慢拢住沈顾的后颈,颇为撒娇道。 “饶我好吗?我想再睡一分钟。” 怕沈顾要继续欺负人,主动吻住沈顾紧抿的薄唇,柔软而讨巧地沿着唇珠微舔。 口中融化的香甜,毫无防备地渡进沈顾的口中。 沈顾惊了一跳,鼻尖立刻充斥满唐软睡暖了的体香。 是蜜珀。 蜜珀本身没有香味,但是细细打磨或是在上面钻孔时,会散发出一种蜂蜜般的稠甜,而且越磋磨味道越浓厚,是稀世难以提取到的气味。 唐软隐约感到丈夫暂且放过他,便不再讨巧地吻下去,重新躺回沙发继续睡他的回笼觉。 一分钟后。 沈顾才恍如一场艳梦惊醒,狠狠地擦一把吻湿的嘴唇,却越擦越香,如同贴在唐软的脖颈处细细摩擦他的肌肤。 烦闷。 主要是因为自己居然没有立刻推醒眼前的罪魁祸首。 沈顾阴狠睨唐软一眼,竟像被非礼一般,调整方向迅速离开,甩门的声响连一楼都听见了。 唐软这才被震醒,伸手揉一揉睡翘的呆毛,恰好破手机的铃声响得及时,他还以为自己是被电话铃声拉回现实。 来电显示却更为惊悚。 竟是唐凌。 唐凌人在美国,居然会打越洋电话。 唐软不得不迟缓几秒,才打开接听键问,“请问有什么事。” 唐凌那边应该是早晨,背景里嘈杂纷乱,唯有唐凌的声音清晰无比。 “唐软我问你,沈顾是不是醒来了!” 急促的声音使得甜美不再,而是一种你死我活的尖刻态度。 “嗯。” 唐凌几乎是在咬牙切齿,“那他有没有说是谁把他推下楼的!” 唐软凭直觉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推下楼的?” “我......”唐凌急忙改口,“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问这句了,我是说,沈顾有没有提他受伤的事!” 那声音仿佛割在耳朵上,唐软只想快点挂电话,稍微回忆道,“听妈妈说,沈顾自己也记不清了。” “妈妈,你哪来的妈妈?” 唐凌的反问令人生气。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啧啧啧,我真佩服你,唐软。”大约是唐软的亲口证实了沈顾确实不记得那天发生的惨剧究竟如何发生,稍微放心道,“你居然连植物人都敢嫁。” 唐软立刻护犊子,“沈顾他可好了,他不是植物人......喂喂......” 唐凌那边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立刻挂掉电话。 只留下一阵仓促的忙音。 被唐凌一闹,唐软也了无睡意,收拾好自己睡乱的沙发,端着托盘重新返回后厨房,简直无功而返。 沈夫人找他半晌,却见人垂头丧气的回来,再一看盘子里的纹丝不动,叹口气道,“傻孩子,小顾不愿吃,你自己吃掉就行了,不用总顾虑他。” 似乎替唐软打气道,“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了,他既然同意留你下来,肯定是要给你一个交代的,在此期间他避开你也是对双方的留有余地。” 话又问,“结婚前,小顾爸爸问过你,你为什么要嫁给他,甘愿一辈子伺候一个植物人,你虽然没说,但我能瞧出,你心底想必是喜欢他的。” “既然如此,你应该胆大告诉对方,把自己的情感先传递出去,至于接下来对方的态度,我想你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也应该坐下来坦诚布公地聊一聊。” 唐软觉得她说话好好听,绝对是很有道理的,轻声问,“那我什么时候适合找他谈呢?” 沈夫人早看出唐软是个实心眼的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不是主动会耍心眼的小妖精,诚心提议道,“不然就晚上睡觉前吧。” 第 8 章 唐软丝毫没有认为沈夫人的提议有何不妥,反而觉得传递心意这件事情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有想到过,真笨。 表达感情需要仪式感。 洗了一个香喷喷的澡,唐软穿戴得十分整齐,特意用固发胶抓了个算得上中规中矩的发型,攥了一把糖揣进兜里,才满意地往沈顾的卧房走去。 他的性格并非落落大方,童年在孤儿院时就有些自卑心理,主要缘由出在没人愿意领养他,导致唐软对自己冥冥中缺乏自信。 第一组夫妻计划找个外貌可爱的小男孩,唐软笑得可灿烂啦,但是他们挑走了一个会背十几首儿歌的女孩子。 后来一组夫妻与他面对面问了几个问题,唐软记得之前的教训,一定不要傻笑,反而声音怯懦又躲嗦,导致人家以为他自闭得厉害。 再长大些,来的夫妻都不希望领养的孩子的年龄过大。 况且唐软并不知晓,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容貌舒张愈发妩媚,类似于雌雄莫辩的中性美人,任谁会将一只天然绝伦的狐狸精领回家中养祸。 如今沈顾也烦他...... 现实总是比他自己预想的要残酷一些。 唐软吃一颗糖先镇定了情绪,敲了四五遍门,里面没有任何应答声,才鼓足勇气探头探脑问,“我进来了?” 卧室里面并没见丈夫的身影,倒是浴室里传来水流飞溅的声响,泠脆悦耳,雄性专属的幽香从门缝间溢出。 唐软立刻像个闯空门的小贼,一双美眸左右摇曳,脸颊红扑扑到难堪。 万一老公说我随便进房间怎么办? 完全来不及躲,沈顾扯开门,操纵着轮椅从盥洗室款款而出。 唐软的眼神顿得一亮。 沈顾换一身高领莫迪兰色羊绒衫,黑润如玉的发丝梳理潇洒肆意,也便是那一双腿弯曲在轮椅上,却也修长到惊人的程度。 他的嘴角颇有些肿红的痕迹,贴了一小块白色的活淤药膏。 唐软紧张问,“嘴怎么啦?” 你说呢? 沈顾呼吸一滞,瞧肇事者一脸无辜呆萌,仿佛真心遗忘自己曾经舔湿了别人嘴唇,入侵口齿的恶劣行径。 “你有事?” 唐软把嘴里含着的半块奶糖咽进肚,“我找你有几句话想说。” 沈顾挑眉,“说你同意离婚的事?” 唐软摇头。 沈顾立刻否决,“那就不要张嘴。”听着烦。 长臂一展从衣橱中取一件奢牌的驼绒大衣。 唐软突然眼色十足,主动帮他取出挂在衣杆间的外套,谨慎问,“你要去哪里吗?” “你有意见?” 沈顾高冷气压的胁迫下,唐软唯有摇头的份,嘟哝道,“现在已经九点,外面又黑又冷的......况且你身体才刚复原,万一想解手怎么办?”以上,是他全部能设想到的内容。 沈顾当然不会徒手出门,一名男性医护与几名私人保镖,他还是会带的。 冷眸一睨对方浑身上下也收拾得精神,沐浴过的肌肤红润有光泽,水润的软唇微勾着,眼底的媚态自然而成。 无端想起唐凌曾提起这位蠢笨的亲哥,喜欢在外面跟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导致学习成绩一直名列末梢。 假如不是唐凌给他一击血的教训,教会沈顾何为知人知面不知心,沈顾一定会对以上的诽谤产生疑惑。 完全不愿多说一句话,他早替自己与姓唐的人之间圈定好彼此的安全范围,不会允许唐软再次越界的。 沉起脸,独自乘坐室内电梯到宅子的地下一层,早有人在那里等着沈家少爷的到来。 唐软拧起一股劲儿,搭乘另一架电梯匆匆跟着,他很担心沈顾的状态,生病的人半夜外出,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盘算? 专车早已准备就绪,暖风开得整个车厢内温暖如春,两名保镖身强力壮,左右抬起沉重的轮椅往车内恭送。 唐软钻出来帮忙抱住轮椅的后背一起用力,保镖不约而同道,“小夫人快松手,您先进车坐好,我们来做就行。” “我不是小夫人。” “谁说他是我夫人?” 两人异口同声。 沈顾的脸色阴沉得紧,“回去。” 唐软摸了摸兜里的糖,一股脑钻进汽车里,承载沈顾的轮椅被顺利推进车厢内,二人并排坐稳。 这是唐软第一次敢大胆违抗他的意愿。 “下去。” 这一次沈顾的声音,锋利得连车厢内的其他人都禁不住瑟瑟发颤。 唐软的拳头把兜里的糖纸捏得滋滋咔咔响,壮起胆子道,“沈夫人说我可以跟你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也要去。” 严肃的气氛在一瞬间如泄气的皮球。 沈顾出门并未知会父母,毕竟他的身体暂时不适合外出。 万一这个家伙哭哭啼啼去找母亲哭诉,父亲也会动怒。 唐软说那两句嘴硬的话时,仿佛忍受了极大的挑战,两只眼底潋滟起层层水花,再说下去便要掉金豆子下来。 沈顾可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失去风度,忍了气,幽恨道,“开车。” 才发现唐软的微表情跟小孩儿似的,说变且变,多云转晴,立刻开心无比抿嘴浅笑,从男医护的手中接过绒毛方毯,悉心遮盖在沈顾的腿上。 沈顾的情绪从未如此复杂,单手拖起腮,冷静分析唐软举动的意义,微动的中指划过嘴角的药膏,细小的撕痛令人烦躁。 “没有下次。” 以后无论哪一次,任何一次,唐软即使再搬出母亲做借口,他都不会主动迁就对方。 唐软却冲他露出一笑,心满意足地坐在座位中央,转移脑袋去看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即使没有眼神接触,也觉得他的微笑并非虚假,在长街流动的光彩中璀璨如星。 沈顾视野一落。 唐软脚上套着兔子造型的室内拖鞋,两腿轻快地晃动,身上仅是一件朴素的毛衣,每一个线孔都难以抵挡寒冷侵袭。 为什么要跟来? 为什么要跟来?! 沈顾蓦地冲司机叮嘱,“前面路口放他下去。” 唐软以为是自己要被驱赶下车,惊得双目圆睁。 却见沈顾微一打眼神,一名保镖俯首帖耳,叮嘱几句,车停后那保镖顶着寒风信步走出。 唐软疑惑的目光投向沈顾,沈顾顶多送给他一个闭嘴别问的眼神,擅自阖紧双眸假寐养神。 唐软只好再次将目光投向车窗外,认真观察沿途有没有什么大桥大河大厦,特别有利于人想不开跳下去的地方。 最终车子停在天城最为繁华的娱乐街口,一条街面到处是奢侈品专营门店,会员制的夜总会大楼穿插其间,巨幕投屏里播放当红天团的劲歌辣舞。 沈顾稍微等了五分钟,之前走掉的保镖急匆匆手提几个大衣袋子开门递进。 沈顾微扫两眼,“他说穿不下,你拿去试试。” 唐软愣了半晌,才发现是对自己说话,实感意外。 沈顾没头没尾的话到此结束,保镖们照样将他的轮椅原模原样抬下车去。 打过几次照面的男医护替唐软翻译道,“小夫人,少爷今天晚上要参加一个私人派对,你赶快换衣服吧。” 唐软这才发现,对方今天穿戴也时髦鲜亮,与在家穿的护士服并不相同。 迟钝的人连忙应答,拉紧车内窗帘用快速换衣大法,从头到尾换一身新衣服。 再下车后。 沈顾的轮椅居然耐心等他。 派出去的保镖常年察人观色,在保镖公司也培训过服饰搭配,根据小夫人的气场挑选一件奶油粉的蓬松毛衣,外加一件露脚腕的修衬裤,洋气的软皮皮鞋,恍惚间从朴素大学生立刻变身为明星气十足的温软公子。 沈顾皱皱眉,唇线微绷。 低声朝跑腿的保镖冷道,“我只让你买一件地摊羽绒服来。” 保镖顿时心理好苦。 分明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哪家地摊能刷卡啊? 第 9 章 唐软主动走到轮椅侧,新衣服照得整个人的气质俨然如同乔治克莱尔细腻笔触下的静物花,保镖毕恭毕敬将风衣披在小夫人肩头。 许久之后,再次感受到被重视,唐软的笑容也慢慢绽开,心底默念谢谢老公。 沈顾不予置否,渡了一层寒霜的表情,稍微融化了一丝半毫。 一行人搭乘电梯行至夜总会顶层。 其他人搭乘另一座。 沈顾与唐软搭乘vip专用电梯。 电梯外侧采用透明材质,随着高度攀升,放眼去,愈发看尽人间繁华。 唐软与沈顾同处一个空间内多少有些不自在,低头打量自己合脚的新皮鞋,手腕忽然被大手捏住,带力扯至与丈夫坐姿一般高矮。 透明的玻璃被擦拭得雪亮,两个人影绰约地挨在一起,竟是相配的。 沈顾英俊,沉稳,骄矜,呼吸如雷鼓在唐软的耳朵尖尖吹拂。 “看。”沈顾暗示唐软关注倒影中的二人。 唐软柔软,细腻,投入湖心的云朵一般缥缈。 “你认为我们俩相配吗?” 唐软开心地点点头,半秒钟后又迟钝的发现丈夫其实并未露出笑脸,昙花一现的融化只是隐藏在黑夜深处的虚假,真像只会在灯光下昭然若揭。 沈顾的问题充满刁钻,霸道,甚至嘲讽。 唐软的面色瞬间苍白乏力,木讷地摇头。 不相称。并不。 沈顾收回手,毫无感情叮嘱道,“不该说的不要说,乖乖站在后面。” 等走出电梯与保镖们汇合时,唐软垂头丧气地跟在轮椅后面,一寸不敢逾越。 顶层被改造成一个整体的室内活动平层,露天游泳池此刻蔚蓝的水色被倒入红酒,渲染成奢靡的绯红,如同血液迅速渲染了一片海域,身着比基尼的辣妹与身材精健的各色帅哥四处皆是,侍从不论男女半身穿性感的兔尾装端着酒水穿梭其间。 青春的肉.体与活力的血液在纠缠沸腾。 唐软被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香.艳气氛打破陈旧三观,紧张到想抓住轮椅靠背,手指颤颤巍巍探了探,最终藏进毛衣长袖底。 原本热闹非凡的人间游乐场,突然因为有轮椅的闯入而引起小范围的惊叫,待更多的人发现坐在轮椅上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沈顾,甚至有人狗腿得跑去打小报告。 于是整个派对现场的欢笑声开始压低,最终连劲爆音乐与灯光都逐渐降低污染。 “沈顾......他不是成植物人了.......” “沈顾的腿......艹,他居然半身不遂了!” “沈少爷不是来找晦气的吧!!” 各种猜测在豪门少爷名媛间传播。 沈顾硬忍住各种不适,生理的包括心理的极度厌恶,全部隐忍下去,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惯有姿势,从人群主动退出的小路间禹禹前行。 “说实话,厉学呢?” 打破猜忌与忌惮的气氛,沈顾竟能做出一副处事不惊的平静语气,朝目瞪口呆的蠢货们问,“今天可是厉大寿星的主场,我带礼物来的,怎么不见寿星公的身影?” 在场的人非富即贵,几乎都是天城城墙根儿下一起长大的豪门子嗣,有的甚至从穿开裆裤时期便混在一处,更不要提很多人甚至是本城大学的校友。 若说沈家的沈顾是阔少圈里一颗冉冉明星,就不得不提厉学这号冒尖人物,同为富家公子出身,厉家的根基要比沈家更为深固庞大,据说厉家有很强硬的后台背景,根基深厚在天城可称一霸。 沈顾与厉学的渊源并不深厚,当初在一所大学里的同级生而已。 沈顾以品学兼优清冷矜贵闻名,而厉学却花天酒地盛名远播,但二人的个人能力却难分伯仲,又因颜值颇高,常被各类圈内人士拿出来比较。 若说两者之间非要存在某种交集,那便是小二人两届的唐凌。 唐凌可爱靓丽,是天城诸多富家少爷争相追逐的梦中情人。 这其中也包括了二人。 不过才追求了几个月,厉学便像吃多糖嫌腻似的主动退出追求者的行列,对此外界猜测褒贬不一,更多人推测是厉少爷的热情永远超不过三秒钟,对唐凌烦了不愿下功夫。 人们前脚停嘴,后脚曹操说到便到。 唐软从一堆白花花的肉.体里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修长男生,只因他的胸肌蓬勃且腹肌健美,逆天的长腿如鹤立鸡群,一现身便超过周围众多凡夫俗子,再加上张扬邪肆的五官以及刻意染成银灰色的炫酷毛寸短发,令人想遗忘都不行。 厉学原本以为打小报告的家伙眼睛有毛病,亲自过来确认一下究竟。 毕竟把人从三楼推下去后,他也稍微有点担忧自身的安危。 再一看沈顾老神在在,唯独残废似的坐在轮椅里,面目表情依旧一派清风明月,并未有什么怨毒报复的细微情绪渗透进空气。 朝周遭骂道,“音乐呢?” 冰山与火焰交锋的瞬间必定精彩,奈何厉学的脾气不遑违抗,围过来的人四散开去,重新投入进酒池肉林。 沈顾的血液早已凝结成冰,但他对外伪装的假象是成为植物人的期间失去部分记忆,充分发挥演技朝厉学淡淡一笑,“生日快乐。” 唐软离他最近,虽看不清任何表情,冥冥中被沈顾周遭散发的狠鸷刺地背脊发寒。 厉学穿条湿润的游泳裤,他刚从温热泳池内爬出,一群漂亮的小可爱尚在排队等候他的爱抚,带着红酒香的水滴自肌理间缓缓滑落,酒香熏蒸。 他可尚未饮醉。 沈顾如同往日一般,对他的态度止步于一个普通的情敌,既不露出恶犬的争锋相对,也不蒙头退缩。 情绪,表情,甚至呼吸都恰恰自然。 厉学对他还是不能特别放心,单手一抚银灰色的短发,露出邪意十足的笑弯,“我与你之间似乎从来不是可以互相赠送礼物的关系吧?” 沈顾的手指轻轻击打在扶手边缘,纵使聒噪的电音与男女调笑的声音令人打从心底呕吐,还是保持翩然的绅士风度。 “礼尚往来嘛,”若说是语带双关,沈顾的回复明显要随性而为,“之前我过生日时,小凌拉着你给我送了一个明代博古架,我一直等这个机会,返还你一些喜欢的东西。” 送钟喜欢吗? 可惜沈顾并不幼稚,他的目的尚未达到之前,不过是来刽子手面前刷脸而已。 厉学万没有想到从沈顾嘴里听见小凌二字。 那个贱人骗沈顾最狠。 居然还能唤得如此亲昵。 于是厉学从沈顾的身后看见了唐软。 整个天城里,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精致的小人儿,当年唐凌进大学的第一天,到处传疯了有个人间尤物进了贼窝。 但也不及沈顾背后那个。 分明是个妖精,偏偏又纯洁得惹人想撕碎玷污。 不过...... 厉学转念一观,对方眉眼里有一些唐凌的影子,怕不是沈顾追求唐凌未果,找了个替身? 但不可能,沈顾应该恨死唐凌了。 刻意问,“新收的小情人?别的礼物我也不缺,不如送给我玩两天。” 唐软连忙摇头,他哪知跟着来会被别人当人沈顾的情人,羞愤交加,一着急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要.”眼泪花顺势涌出眼眶,将活色生香几字演绎的栩栩如生。 沈顾手心微攥,轻声笑,“什么情人,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唐凌,怎么可能随便碰这些小玩意儿。” “如你所见,我的腿有些不便,请来的护工而已。” “如果厉少觉得他有趣,我倒是可以先自己勉强对付几天,玩两天早点还我。” 唐软的手从暗处扯住他的毛衫,快要掐到他的肉。 沈顾心里有数,面不改色。 厉学出身豪门,吃好用好皆是顶级,一听是个帮人伺候打杂的护工瞬间没了兴趣,何况他还不至于饥不择食挑最廉价的,轻笑道,“你还是留下自己用吧。” 没礼貌地上下扫量了沈顾的坏腿,刻薄笑,“毕竟你更需要嘛。” 二话没说,一挥手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的客人太多,沈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吧?”留下嘲弄的残忍眼神,转身离开。 假如说他来之前有些心疑,凭借沈顾的精彩表现,他也能多少安下心来。 当初花了钱买走过道的监控录像,甚至提前聘请律师团队,正是怕沈家将自己翻出来,如今厉学可以肯定的是,沈顾不敢动他,毕竟与他作对,就是与天城的商权界作对。 沈顾不是傻子。 以卵击石是需要勇气的。 可惜姓沈的运气不够好,成了残废。 厉学前脚离开,沈顾尚未爆发,后颈处被一只软绵绵的手塞进衣领。 接着是唐软白细的小尖牙,狠狠在他后颈的敏.感处咬了一口。 反天了。 第 10 章 沈顾颈后受痛,只觉得这种等级的发泄,痒痒的,湿湿的,甚至令他羞恼之外心内产生一丝丝的异样。 他那至高无上的自尊心不禁在换位想象,众目睽睽之下所看到的,两人腻在一起仿若调情般的景象,甚至引得某些人嘲笑连连。 令人生气,却想冷笑。 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居然还能拥有怀抱别人的能力? 沈顾怒极反笑,勾手一扯将唐软拉到对面站稳。 唐软脸上的难过不似作假,沈顾虽不能判断别人的心理,却对面前的小软蛋有些了解。 唐软的笑和哭都是真正的情绪发泄,藏不进别的伪装在里面。 所以唐软哭得很伤心,与鼻涕泪花抹一脸脏的哭法截然不同,而是一大颗一大颗从娇柔的眼眸底落入掌心,砸成几瓣零碎。 沈顾又不笑了,刻意板正面孔,“我给过机会让你离开沈家,如今连这么随便的两句玩笑都无法承受,往后的苦可比现在的眼泪还多。” 唐软的鼻头哭得粉红,连着双腮浮现一层诱人的彤云,抽抽噎噎说,“你要把我送给别人玩,我竟不知道你之前的脾气竟这样坏......” 什么之前之后的。 沈顾肯定不会叫厉学带走唐软,这点节操他还是有的,不过嘴比心硬,脸比户吊黑,“现在知道我是什么人也不晚。” 唐软被他两句话刺得心痛,嘴巴也笨得只会咬人,胡乱擦两把泛红的眼眶,不由赌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开始不缠你了。”转身便跑,从未如此利落过。 沈顾无端心尖一颤,但忍住不去瞧他,不断开解自己,唐软与他从未见过两面,不过是图他成了植物人的便利,或者其中也有唐凌的教唆,像唐软这种绵软的性格,充当唐凌留在沈家眼线也不是不可能。 开派对的平层外罩着巨大透明的有机玻璃,仰头足以眺望星空,高处不胜寒,外面的寒风在头顶掠过,室内春意盎然。 沈顾想,那家伙哭一会儿便会乖乖回来,外面那么冷,傻子才会跑出夜总会。 . 唐软幸亏兜里装了那部破烂手机,交付了打车钱,颤巍巍从温暖的出租车走出,隆冬的寒风又阴又潮,吹在疏松多孔的毛衣上,冷得鸡皮疙瘩能掉一地。 与沈顾争吵完,想也没多想,甚至连外套风衣都丢掉了,只想着发泄自己的伤心。 以前唐软也有过许多不开心的瞬间,例如被福利院大一些的孩子欺负,例如打工时被超市的主管安排加班,例如种种糟糕的记忆。 他都能挺过来。 唯独沈顾不可以。 唐软是真的拿他当做世间最亲人的亲人,若是沈顾生命垂危,他甘愿拿自己的命去换的那种关系。 可如今,他对这种关系产生了一丝疑惑。 是不是故事重新开始,他与沈顾积攒的那八个月的情分,也该到头了呢? 对此唐软完全不敢深想。 他不能没有沈顾,不能没有家,沈顾的妈妈做饭那么好吃,笑容那么优雅,包括沈顾的爸爸也会与他慢慢讲话。 他不能轻易失去其中任何一个。 都怪我,我实在太笨了。 唐软久久蹲在江畔的石桥上,夜风吹得行人步履匆匆,连镇守桥头的石狮子也沁满寒霜,枯枝败叶萧瑟地发出声响,一切仿佛虚弱的美景即将失去似的在眼前晃动。 唐软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回家的路,出租车师傅问他好几次,他说叫什么桥,师傅倒是热心肠顺利将人放下。 可唐软仅仅记得坐沈顾车里路过这座桥,接下来往回想自己的出发地,只能想起沈顾家的豪宅格外偏僻,从桥头不知道哪个方向走起。 更惨的是,他不敢给沈夫人打电话。 万一沈夫人问他为什么跟沈顾发生争执。 我刚才还咬了沈顾一口。 唉。 唐软也不想回家,讲真的,他对唐晓天与苏倩有种天生的抗拒感,嫁出去的人正是泼出去的水,回家肯定会挨骂。 唐软端起手机查看手机余额,大概还有五百元够挥霍,索性哪边也不打扰,晚上找个廉价出租屋去住一宿,免得叫沈顾再冷笑自己还不是乖乖回家了。 说到做到,唐软重新鼓起勇气,打的寻了一间过夜一晚二百的廉价旅店,潦草收拾直接睡了。 沈顾那边却是鸡飞狗跳。 首先是保镖报告说小夫人不见了。 沈顾想不见就不见了吧,八成回娘家去了,心里多少有些气,也没派人去找。 其次是他这副身体根本不适合外出,稍微禁受些风寒居然回家就发起高烧,半夜请来医生看诊。 沈夫人立刻发现唐软不见人影,问哪一个家佣,都说没见过小夫人的面。 沈顾烧得迷迷糊糊,朝母亲告知说唐软回娘家去了。 待到天明,沈夫人实在放心不下唐软,想着软软不会没来由得半夜离家,怕儿子对人家使坏脸色,越想越不对劲,给唐家打电话询问,苏倩那边倒是实话实说。 沈夫人才生气起来,不管儿子是否高烧,只问唐软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沈顾身体虚弱,头脑烧得像沸腾的铜壶,一双膝盖剧痛难忍。 只听母亲又心疼又抱怨说唐软彻夜没回家,那孩子也不知道会去哪里,万一遇到意外,该怎么跟唐家交代。 还说谁都知道唐软的母亲死于难产,苏倩不过是他的继母,家里若是真心宠爱这孩子,怎么肯同意唐软嫁给植物人,守一辈子活寡。 稍微唠叨两句,沈顾恍惚间产生某种错觉。 他妈妈已经彻底变成唐软的亲妈了。 支撑起烧得滚热的身躯,从床头摸来一瓶止痛剂,硬吞了三倍药量,与护工吩咐,“扶我起床,我去找他。” 沈夫人又心疼他道,“叫家里的保镖全部出去找,你先躺着吧,腿也不舒服又发着高烧,别再折腾厉害了。” 沈顾摇摇手,“没事,我亲自去。” 不听任何劝阻,一意孤行要出门找唐软,恰好沈慎言来拜访。 沈夫人可算找到个救命稻草,转求他道,“小软一晚上没回家,小顾发烧要去找,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哥今天有个重要会议脱不开身,能不能请你帮忙去找一找。” 沈慎言推了一下金丝眼镜,“小事一桩,不过小软的手机号码嫂子你没有吗?” 沈夫人道,“关机了。” “那手机定位系统也没安装?” 自从沈顾出事,沈宅内的雇佣保镖给每位家庭成员都安装了手机定位系统,以防意外再次发生。 唐软进门两个月,不上学也未从业,暂时没有安装的必要。 沈慎言摁住沈顾滚烫的身躯,宽慰道,“没事,我警局有熟人,调用全市的监控系统,很容易找到人的。” 沈顾摇摇头,若说不敢担心,他还不至于冷血至此,只是想到唐软彻夜没回家,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 唐软并未亏欠他的。 执意要跟沈慎言一起去警察局。 几个家佣七嘴八舌喊道,“回来了,回来了,小夫人回来了。” 沈顾的担忧神色仿佛从未有过,瞬间挂了一张债主脸,黑得阴冷。 唐软手提两大袋新鲜的菜和猪蹄子,一步一蹒跚从门外进来,家佣赶紧替他接走手中重物。 他的表情竟有些开心的模样。 原本唐软因为迷路而哭了鼻子,结果到警察局一问,沈家在天城也算很有名望,报上沈冲和沈夫人的姓名,警察叔叔亲自给他指了路。 我也不是特别笨嘛。 沿路还拿多余的钱给爸爸妈妈和老公买了新鲜蔬菜,睡觉前的委屈一晚上全部睡没了,笑眯眯回家给沈顾熬猪蹄汤。 结果三张脸八只眼睛把他从上到下扫描一遍。 沈夫人是心石落地,沈慎言是意味深长。 沈顾绝对是脸最臭的那一位。 烧到39度的高温似乎又攀升了几度,好些个冷嘲热讽在起伏的胸口酝酿。 我应该立刻说几句狠话,让这家伙现在收拾行李滚回娘家去。 脱口而出道,“没规没矩,你想把人急死才甘心?!” 又补充,“是我妈急死。” 第 11 章 沈夫人被当众点名,心里竟是好笑,对愣在一旁的唐软提醒,“夜不归宿确实不对,索性你一切平安,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唐软乖巧点头。 “好了,你看小软知错了,你身体不好,也快上楼去休息吧。”半推着沈顾往电梯口送。 唐软本想问他身体哪里不舒服,被沈顾回眸一眼狠瞪,立马泄气。 能看得出来,丈夫的面色异常潮红,生病的样子愈发残酷。 沈慎言并不参与他们的家庭琐事,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用那双眼打量唐软几下,自顾自坐在客厅的沙发,舒服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趣地做旁观者清。 家里的主人一瞬间走了两位,唐软也不知自己究竟能否做主,悄悄给佣人说替小叔叔准备茶点。 他自己是不敢独自应付客人的,索性沈夫人很快下楼,顺理成章接下这门苦差事。 唐软趁机躲进后厨房,他昨天发狠说再不缠着沈顾,今天连楼上都不敢去,只有躲在角落适合他这棵杂草。 大家见小夫人都含笑致意。 唐软渐渐放开拘束,主动帮忙准备午饭。 一个佣人前来请问,“小夫人,少爷发高烧要单另做些素爽的汤饭,您看吃些什么比较合口。” 唐软意外指指自己的鼻子,他也能做别人的主吗? 沈顾生病与自己脱不开关系,若是在小甜番里,沈顾一定是彻夜寻他被冻感冒,可是在这段陌生剧情里,沈顾巴不得病死都不想多理睬自己一眼。 唐软真想叫沈顾去吃麻辣火锅。 转念一想,沈顾生病了嘛,不与病人论短长。 指走佣人,挽起袖子露出皙白的小臂,蹲在地上亲手择菜,洗净每根切得手指宽,又用鸡脯鸡腿肉煲一盅浓汤,再以汤勺撇去全部油脂,最后撒点葱姜末调味。 端上楼去,停驻在卧房门口踟躇不前,房门倏然拉开,走出家里聘请的男护工,瞧沈软瞻前顾后的样子分外可爱,忍不住道,“小夫人是给沈少爷送爱心鸡汤吗?” 唐软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是......我......嗝!” 护工笑道,“少爷的烧勉强退下来些,他的体质原本很好,之前病得太久伤了底子,情绪不能过度波动,还得注意保温防暖......抱歉抱歉,不小心打开话匣子。”用手在嘴巴间做一个封锁的手势。 唐软被他逗乐,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沈顾的生活离不开护工的协助,乖巧笑道,“护工哥哥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对方也笑,“小夫人真过分,竟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伸出右手,“正式认识一下,叫我石麒。” 唐软双手端着盛装嫩鸡汤的瓦罐,探出一根细粉细粉的小拇指,分外抱歉。 石麒才该是该抱歉的,捏住他的小指尖尖,露出阳光般灿烂微笑,“很荣幸。” 探头探脑偷窥一下丈夫的状态,沈顾已经服药安然睡下,唯有好看的眉弓深锁。 唐软放好瓦罐,用干毛巾小心围住保温,趁沈顾安静合眼的空档,从兜里掏出小宝宝专用冰凉贴替丈夫贴好。 他与石麒说好,待鸡汤温凉后稍给沈顾喂食半碗,鸡汤小火慢煲得久,鸡肉完全融化作肉泥,粘稠糯香,虽说高烧病人不适宜喝鸡汤,不过沈顾病情需要滋补,少量即可。 唐软替他稍微擦拭汗液,想着你也不稀罕我呆在身边,我也不缠你讨你嫌弃。 病痛中的沈顾俨然噩梦连连,墨染的眉宇紧缩仿佛梦见什么妖魔鬼怪似的,连嘴唇也枯白一层。 算了,我再心疼心疼你吧。 唐软不由偏向他,用手指轻柔拨开丈夫眉心的川字,又以指尖在太阳穴间缓慢揉动,依照当初帮助孤寡老人按摩的手法,替对方放松。 哪知摁了两下,沈顾一把扯住他的纤细手腕,睁开的眼睛滚滚冒着灼黑的怨气,幽深的离渊在呼啸呐喊着不甘与仇恨。 “我这就不缠你。” 唐软吓了一跳,退缩着身躯往后躲,沈顾的手指饱含力道,须臾便在他的手腕留下三指红痕。 隐藏在沈顾瞳孔中的暴怒喷薄欲出,却在与软软的纠缠中变得骤然萎缩,仿佛钟声传播许久,回荡起渐渐消匿的尾音,扯住唐软轻飘飘叫一声。 “别走。” 唐软见过沈顾痴情的缠绵的凶狠的表情,从未见过沈顾脆弱的颤抖的,甚至是幼稚的模样。 那副样子,仿佛收起伪装的利爪,只对依赖的人露出肚皮。 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唐软点头,乖顺地坐在床头,沈顾的脑袋又滚烫如火,像颗火球钻进某人充满香味的怀抱。 唐软抱着他,捋他浓密的头发,伏头与他相贴,喃喃细语着,“我不会走的,老公,我会守着你,直到一切都好起来。” 沈顾又沉沉睡去。 唐软才把他平稳放回被窝里,沈顾纠缠的劲儿实在太大,害得人腰酸腿胀。唐软消无声息从卧房出来,叮嘱石麒再热一热鸡汤,等里面的人晌午醒来喝。 舒展酸困的腰肢,唐软走下楼准备瞧瞧有什么力所能及的活儿。 才路过客厅,一只漂亮的纸飞机穿堂风似的飘了过来,撞在唐软的胸口,被他抱个满怀。 “不好意思。”沈慎言走来道歉。 唐软并不是太会应付,微红起脸捧着纸飞机,“小叔叔您太客气了。” 沈慎言并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他的身量比唐软高一头,单臂微撑住门框,另一手插在西装裤兜内,成熟男性的韵味油然而生。 唐软只好把纸飞机用手小心地捏住,胡乱找个话题轻声问:“小叔叔平常在哪里上班?” 没心没肺的一句话叫沈慎言笑意横生,“听软软的意思,是嫌我游手好闲整天往亲戚家转悠?” 沈慎言的金丝眼镜挂一条细丝般的金链,绕过耳后垂在笔挺的西装马甲,折射出一种璨璨的光斑。 “不不......不......”唐软紧张得脸涨红如潮。 仰头看沈慎言的笑,居然有一点眼熟的错觉。 有点温柔,但令人不敢深思。 或许是因为小叔叔与沈顾是亲戚,才觉得眼熟吧。 “别紧张,虽说我比你和小顾大十二岁,小顾对我喜欢用平语,而你每次看见我总毕恭毕敬的,会让我错觉自己像个七八十的糟老头子。” 沈慎言并无过分的言辞,相反谈吐颇为幽默文雅,捏回自己随便折的纸飞机,反手摸摸唐软丝绒般的头发,“我可是正正经经有工作的,而且很快你就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 算是打个招呼,潇洒地挥挥手道,“改天见。” 唐软愈发认定自己就是个大笨蛋,随便两句话也能开罪得了沈家长辈,即使沈慎言并未流露出介意的姿态,谁知人家心底会不会骂自己没有眼力见。 瞧着沈慎言离去的身影,唐软的肚子几乎有点痛起来。 沈慎言走到沈家宅院,司机将车子提前热好,并替他开门。 顺便问了一句,“二爷,是否帮你把垃圾扔掉?” 垃圾吗? 沈慎言捏着手里的纸飞机,在两指间掂量一番,最终露出微不可辩的冷笑,将纸张宝贝似的揣入大衣的内口袋。 珍重道,“不必,谢谢。这是我的宝贝。” . 沈顾躺了两三日,突然问起前天喝的鸡汤十分合口,主动要家佣再熬一盅来尝尝。 家佣只好求到小夫人那边。 唐软当社畜时经常自己做饭,虽说脑笨口拙,手却灵巧得紧,汤点小菜样样拿手。 沈顾喝了鸡汤全当是后厨手艺精进,也没去问究竟是谁熬制的,连续喝了一周,每天还换着汤底配料,面色总算红润些,机体的抵抗力增强,膝盖因寒冬引发的神经疼痛也能很好缓解。 还有就是,唐软只要不触碰他的领地圈,沈顾居然能忍他。 尤其是沈顾在书房照例学习的时候,唐软也拿着一沓彩纸,安静地坐在果绿色沙发里忙一些手工折纸。 正常的社交距离在0.46-1.22米以内。 沈顾偶尔抬头目测唐软坐在两米之外,很好得保持了固定距离,属于他个人允许范围之内。 唐软不知究竟想做一个什么样的浩瀚工程,叠了上百个不同颜色的三角。 绝对没有好奇,沈顾问,“你平常都不用学习?” 一句话直射红心,羞耻得某人瞬间脸红道,“我,我毕业了。” 沈顾猜他最多比唐凌大一点,没想到居然毕业了,随口问了哪个学校毕业的。 唐软说是某间贵族学院。 沈顾几乎脱口而出,“花钱就能进能出的学校。” 唐软那边彻底不说话了。 沈顾微停止手中的钢笔,抬启眼帘。 唐软沐浴在阳光底下,整个人红扑扑的,许是被憋得气闷,卷翘的长睫毛一直在拼命跳跃,他的脖子又长又白,穿的宽松毛衫完美地露出他的优点,低垂的后颈宛如珍珠串子一直延伸进毛衣衣领深处,细细的汗毛渗出些带着蜜蜡的热香。 沈顾有点口干,甚至气紧,伸出二指勾了勾衬衫衣领的宽度,还是透不过气,索性解开最上层的纽扣。 “我......” 其实他没有解释的必要,实事求是的认定自己说的没错。 电话铃蓦然响起,打破一层无形中尴尬的气氛。 沈顾决定转移注意力,结果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 眼神迸出暗光。 唐凌。 对唐软冷冷道,“你出去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稍微埋了一个脑洞在里面,会缓缓解开,还是要提前打个招呼,不然太突然怕吓到大家,哈哈哈。 第 12 章 沈顾很优秀,但也极像块顽石。 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分外明确,早日接手父亲的公司,与商业联姻的对象组建幸福家庭,成为天城第一。 对于结婚对象的部分,沈顾理智的近乎残忍,即使沈冲从未规定过儿子将来与什么样的人结合更利于生意,沈顾的盘算是只要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再聪慧一些即可。 唐凌的出现,是沈顾始料未及的,会喜欢上唐凌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那般可爱活泼又思维敏捷,还是个商业联姻的最佳人选。 于是沈顾喜欢了他,也确实在众目睽睽下暴露出追求唐凌的举动。 正如沈顾对唐凌的评价,唐凌真的是聪明极了,在沈顾面前一直很收敛自己的缺陷,将男人最喜欢的乖巧伶俐展现到了极致。 唐凌说,顾哥,我好像挺喜欢你的。 呵。 沈顾竟然轻信了,甚至在唐凌发出一起去国外留学的邀约时,更加肯定唐凌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直到他推开那扇门,看见两具身躯交缠在阳台上,还是在他沈家的宴会,他沈顾的地盘上,像两条野狗一般毫无廉耻的交.媾。 沈顾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听见喘.息为什么不快速离开?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忍不住极大的愤怒要进门质问? 他应该把唐凌推下去....... 不,他不能犯法。 若说推的方式有千千万万,另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手段远远要比叫他死更痛快。 深渊,那才是贱人们该去的地方。 于是他抬头看见唐软。 猛地一看略微,但在仇火焚烧中十分像某个玩弄人心的恶徒。 于是沈顾又道,“出去!” 不知沈顾哪里来的火气,瞪向唐软的眼神像要鲨人,软软不敢忤逆他的意志,蹑手蹑脚走出书房。 沈顾极快地接通电话,厚沉的嗓音宛如大提琴发出的低音,自然亲切道,“小凌,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 保持许久的沉默,唐凌那边开口道,“顾哥,你身体好些了吗?我挺担心你的。” 沈顾的手一把摁紧书桌边缘,手背青筋暴起,“我很好,不必太挂心,对了,在那边留学还适应吗?真心抱歉,当时你邀请我一起去的,可是我选择了留下。” 留下。 留下。 唐凌被发现丑事的第一句便是:沈顾,你根本没有心,你如果真愿爱我,应该服从我的要求,可惜你太无趣了。 呵。 沈顾冷想,那上了你的厉学一定足够爱你。 唐凌给沈顾打电话其实只是想验证,有人在厉学的生日宴中见到沈顾,还拍照为证,但是两人从始至终未有口角发生,沈顾不是去找茬的。 似乎......沈顾从三楼被推下去,成为植物人的那段时间失忆了也犹未可知。 都怪厉学。 当时他哭着问厉学该怎么办。 厉学只冷冷说,反正我又不会坐牢。 厉学就是个人渣。 唐凌咬牙诅咒。 沈顾似乎还是那么骄矜冷慢,唯独对他说话温柔脉脉。 唐凌高高吊起的心脏,似乎降落一半,朝沈顾甜起嗓音,“虽然很可惜,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会好好在这边完成学业,顾哥你也要努力哦。” 沈顾压掉电话,背后的衬衫已经被汗液浸湿一片,复仇的旺火一直舔舐他作痛的膝盖,整个人都似笼罩进漫漫黑幕之中。 上学? 沈顾的手终于紧握成拳。 我要让你无学可上。 . 吃饭的时候沈顾明显心不在焉,手捏筷子往菜盘中间夹。 沈冲的筷子也伸出去。 父子二人的筷子落在一处。 沈冲赞道,“最近家里换厨师了?做的小炒口感细腻,不咸不淡,味道不错。” 沈顾知道父亲是借用另外一种方式帮他提神,换了精神,也夸口,“我也很喜欢。” 唐软娇羞得低下头,对沈夫人悄然摇摇头。 妈妈肯定是想说出我来,万一沈顾知道最近的饭菜都是我特别准备的,他一定会连桌子掀翻。 越推测越觉得正是如此,低头闷吃。 沈冲借题发挥,把手中筷子放下,双手交叠,朝全家人道,“难得今天其乐融融,我也说几句。软软是咱们沈家的男妻,嫁进来也有三个多月,我生意上年底忙碌,一直忽视了他,真不应该。” 从桌面下取出一张金卡递在唐软面前,“小顾如今的身体逐渐康复,你也没必要天天守在家里,下午去买些时髦的衣服,若是想买辆自己喜欢的车,叫司机过几日帮你提车去就行了。” 沈夫人怕唐软肯定会推辞,帮助丈夫道,“天气冷了,我早觉得软软要备过冬的衣服,再说春天转瞬就到,春季主打的男装也有好些设计可爱的。” 说到可爱二字,沈夫人的兴趣盎然。 “软软这孩子生的白白嫩嫩,特别适合暖色系搭配,纯色系更好显得水嫩。” 摩拳擦掌,简直把唐软当女孩子似的想往公主级别里装扮,朝闷不吭声的沈顾建议。 “你也该出门透透气,任务交给你了,下午陪软软去商场购物。” 沈顾冷面,“没空。” 吃饭的姿态端得平稳,全然不管所有人面色一变的尴尬。 好说歹说,唐软收起金卡,沈夫人下午要参加阔太太们的插花教程培训,没办法陪他出门。 午膳后,沈顾安然坐在舒适的躺椅间看手中平板,为了能让儿子多晒太阳,不至于皮肤阴白通透,夫妻二人特意把宅子打通,改造成别馆,安装十几扇落地窗,引充沛的光芒进屋,驱散阴暗。 唐软主动去找沈顾解释,两只手递上金卡,“我......我也不需要钱,衣服......也够穿的......钱都给你花......” 沈顾的眼神分毫不移,认真端详平板电脑的页面,既不理睬也不反应,半晌道,“拿走。” 冰冷的语调欺人太甚,吓得唐软不敢再打扰他看书,揣好金卡偷摸地溜走。 不过半小时的时间,沈宅进来一位打扮异常时髦的男生,虽说是冬日时光,那个男生仿若一缕朝阳,自带喜气洋洋的的色调,照亮了屋子的暗沉。 “我叫米克,是来接沈小夫人的。” 唐软自己接待客人,分外狐疑,“我不认识你呀。” 真是好巧。 米克一瞧面前水灵灵的男孩儿,竟是沈宅的小夫人,喜笑颜开道,“麦芒掉进针眼里——凑巧了,小夫人收拾好了吗?咱们快出发吧。” 与唐软软萌的个性相反,对方简直是活泼开朗得过头,似乎还画了淡妆,眉毛修得精细,还用紫色眼影膏把睫毛刷得根根分明。 不等唐软问一个去哪里的问题。 米克已经扯来羽绒服把唐软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边解释,“沈少爷一个小时前点了我的业务,由我陪您这位大金主去购物。” 米克的职业是天城最近流行的时尚陪购,专门选取一些年轻貌美的男孩女生花时间陪人购物,所服务的对象针对有钱的寂寞阔太,以专业眼光协助太太们买到合心的时尚奢品。 唐软被米克强行拉到奢侈品广场,两人花了整整一下午时光,疯狂转了十几家店,反正有保镖跟着,眨眼几十个衣服袋子便把保镖强壮的身躯掩埋一半。 唐软一辈子的运动量都在今天耗尽,实在走不动,懒洋洋地赖在供vip贵客的皮椅中,连手指都累得无法蜷缩。 米克帮他倒一杯果汁解渴。 若是平常的顾客,米克多少会绷着点,今天的顾客软绵绵的又没有架子,简直就是愉快花钱的小伙伴,随性的个性逐渐疯魔。 唐软摇摇手,“不行,我已经彻底动不了了。” 米克才放过他,阳光灿烂道,“小夫人真好命,老公帮你提前选好品牌款式,要不然今天晚上咱们都回不去。” “老公?” 米克满眼羡慕道,“就是你的丈夫沈少爷呀!他在指名上留言给我,指定了款式和品牌免得你太累,瞧你老公对你多贴心呀。”小拳拳打在唐软的肩膀。 唐软的面色顿时红润无比。 米克觉得他有满血复活的迹象,连忙催促,“不能光买外套,内裤也得买全新的才行。” 内裤属于私人物品。 唐软拒绝,“那个我自己买。” 小夫人的品味米克已经领教过了,基本等于没有品味。 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疯狂想看别人变美的欲.望,否决,“恕我直言,小夫人穿的海绵宝宝款内裤实属垃圾。” 他也不是故意看见的,只是无意间瞄见了一丝丝。 唐软已经结巴起来,“我......我要投诉......” 娇软的威胁完全没有威力。 米克眨巴卡姿兰大眼睛,“你害羞什么劲儿啊,咱俩身体构造一模一样,我还能从你身上瞄走两块肉不成?” 唐软被他说得又气又笑,脸红脑热,打死也不要去买什么情.趣内.裤。 米克扯住躲藏的手臂,拉到眼前讲,“你这小孩儿真笨,男人为什么送衣服给你,不就是为了一件一件把衣服再脱掉啊?” . 唐软特意给公公婆婆买了礼物,朝两人道谢后,又腼腆地笑着,去给沈顾送谢。 他看沈顾最近膝盖隐痛时常蹙眉,镇痛剂服用过量对肝肾不好,绕路去了医药店,买了一对儿药草热敷包,用好看的蜀绣包裹着,大气又不失实用性。 沈顾已经洗完澡,准备早点睡了,唐软穿着香奈儿男款阔领毛衫进门,两个金红秀线的药敷包早被热透,散发出阵阵药香,被他宝贝似的捧着。 沈顾一直认为唐软的脖子最美,白滑如玉,微露出两块性感的锁骨最佳,赏心悦目。 也便没有拒绝唐软手中的药包。 唐软半跪在他床前,微掀开丝被,轻递入药包放置在沈顾痛感最明显的膝盖间,生怕弄痛丈夫,他的动作缓慢而柔和,全然不似平常的笨拙,眼神乖顺且润亮。 仿佛眼中只有自己。 沈顾微看直了眼。 与唐软意外转来的视线相接。 沈顾自然而然地移开,也不说谢,一股股暖流从膝盖间滑来,令他的肢体在开不见的位置逐渐舒畅。 唐软红了耳垂,他若是道谢,一定会挨骂,抿嘴问,“我的衣服好看吗?” 室灯姜黄色的光晕包拢着他,唐软的眼底含水,一漾一漾得撩人心尖。 沈顾冷漠依旧,“给我,我是不会穿的。” 唐软起身,话也没有要走。 沈顾不疾不徐道,“......我穿着又不好看。” 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伸手探进唐软宽松的毛衫,沿着一截细腰滑行至腰窝。 四肢血液不甚通畅,他的指尖沾满冰凉,如同两条冷腻十足的小蛇,攀爬向唐软的腰肢,冰得骇人,点在肌理间酥麻得起电。 刚才唐软起身,毛衫微微翻卷,他的低腰裤滑下去一小截,软款的细腰露出一段淡粉蕾丝带,横在香软的腰间如同一抹艳痕。 沈顾扯住松紧再松手。 啪得打在唐软逐渐滚烫的身躯,惊扰得眼底水汽凌乱。 “这是什么?” 第 13 章 沈顾似乎没有停手的意思。 只用一成力气,羞恼交加的人乖顺趴进他的怀里,而他的指尖自然不会闲着,半揶揄半勾扯,以食指撩拨那根缀满蕾丝小花苞的细带子。 直到唐软苏得像一滩铺满桃花细粉的黏糕。 他的名字起得恰好,又甜又软。 唐软始终不敢反抗他,双手紧紧攀在丈夫的双肩,头埋得极深,绒软如鸭儿雏毛的发丝贴着沈顾棱角分明的面颊。 即使在小甜番里做了更多没羞没臊的事情,唐软已经许久没让沈顾近身碰触过自己。 他对他来说,像冰,像石,像规定人不可靠近的戒规。 殊不知。 沈顾还是那个沈顾。 满怀清冷的禁欲,深不抵唇的笑意,连带他的身躯也未曾改变,或许单薄的肌肉尚存些病态的乏力,五年后每一块都尽显优质雄性的血脉喷张与强硬的力量。 唯有眼睛是永恒不变的。 唐软生怕压着他,心理又想依赖他,微抬起额头,任沈顾的下颌滑过自己洁白的额头。 沈顾并没有笑,刻意认真,“我一直以为你挺朴素的。” 那手指在瞬间疏松,复原的松紧重新打在肌肤上。 啪。 沈顾眼底的笑像刻意勾人就犯的引子,逼使唐软那颗隐藏在暗处的羞耻心,被强硬推倒在阳光底下曝晒。 “我......我没想......勾引你......” 沈顾轻笑,低醇的笑音引起胸膛的颤动,火热地传进唐软的心头,四肢百骸亦发颤。 太气人了,他原来竟是这般坏的。 唐软鼓足勇气再抬起些视野,沈顾的眼神早变幻了另一种诱人的颜色。 黑压压得,无边无际的深渊,引人想不顾一切跳进去。 “可以继续。”沈顾怂恿。 于是,唐软真的跳了进去,像贪图吃糖的孩子吻上丈夫凉薄带笑的嘴唇。 他的胆子太大了。 唐软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沈顾勉强接受了这个幼稚的吻,即使比唐软睡梦中主动求饶的伏贴差了一万倍。 但撩人得紧。 沈顾摁住了他的腰,翻身给某人些深度指引,膝盖的麻木却使他彻底惊醒。 他在做什么?! 蛊惑人者人恒受惑? 一切热情都瞬间冷却,摸了一下唐软红扑扑的面颊,丝毫不顾唐软眸中的潋滟水纹,转为淡然道,“我想睡了,你去吧。” . 唐软接到苏倩的电话委实意外,他早以为自己与那个冷漠的家脱离关系,一辈子不想再去看继母鄙视与嘲讽的嘴脸。 苏倩倒也不是极想见他,不过家里生出些变故,需要唐软的出席而已,当然沈顾也被意外邀请,让这变故的内容立刻意味深长起来。 到了晚宴时间,沈顾与唐软早已盛装备好,由家里的司机专门送去唐宅。 沈顾两次见到唐软穿宴会专用的三件套式礼服,第一次穿得是纯白无瑕,是他亲自挑选送给唐凌的礼服,那时昏眼竟认为戴上面具的两人是同一个。 这次唐软穿的是雾蓝色修身款,称得肌肤白得通透。 我怎么会认为两人长的很像呢? 沈顾反问。 唐凌确实可爱,但他的可爱是死气沉沉一成不变的,说他二十岁可爱,三十岁可爱,若是四五十岁还是可爱,估计腹中饥饿的人都能吐出来。 唐软的可爱却不尽相同,他的眉眼深藏娇媚,一颦一笑含春,水一般的玲珑剔透,随着时间转变会积累得越来越浓厚,怕是陈酿一般光阴雕琢,愈发夺人心魄。 沈顾立刻住脑。 对着唐软这张脸他在想什么未来可期。 唐凌却小心地拿手指去抠领口的蝴蝶结,好看的眉头轻皱。 脖子根连最上面的纽扣都被系紧,简直要窒息。 平常在家,他都穿露出脖颈的宽松毛衫,人真的不能走出舒适区,束手束脚地卡住喉管,整个人扭动不安十分躁动。 眼瞅雪白的颈子即将挣脱约束。 沈顾倏然摁住对方躁动的指尖,“别动,安静一点。” 唐晓天的豪门佳宴邀请的人大多数是天城商政圈的新贵,偶然有十几位德高望重的泰斗级人物,也是在子孙的携同下一并出席。 年轻的面孔肯定要比老头子们吸引人的注意。 沈顾从容操作智能轮椅于宾客间穿梭,唐软安静地跟在他之后,自从被摁动静音开关后,他连呼吸都变轻了。 那颗半截脖子高的纽扣限制着他的自由,管控起他的肌肤,除了手脸,所有的雪白细腻掩藏在精良的衣料中,被细细地摩擦。 沈顾衣冠楚楚,坐直的姿态稍有些矜傲,那些投向唐软的窸窣目光很好地被他隔绝在外。 直到唐氏夫妻端着酒杯来到面前搭话,还有一脸丧气的唐凌也在其中。 唐软看见唐凌的刹那简直怔蒙了。 他不是漂洋过海,在梦寐以求的国外学府求学吗? 他这种狐疑的目光立刻刺痛了唐凌的敏.感神经。 身为从小大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成功者,居然在宿舍里发现隐藏超过微量克数的违禁品,被人告发到学院勒令休学,若不是唐晓天动用金钱与人脉,恐怕还得在那边拘役几个月。 天降双重横祸使得唐凌那张明媚的脸带着一层死气沉沉的颓丧,但瞪向气色愈发红润的唐软简直不遗余力。 求学路被彻底断送,背着污点的人即使想要开始学会如何接管唐氏企业,那些个股东也会借机弹劾,另选品行纯良的人加入董事会。 拔掉爪牙的老虎连猫都不如。 沈顾心知肚明唐凌的落魄困境因何而起,进门前早把唐晓天的盘算推测了一遍,如今再看这一屋子的精英海归,仿佛大型的选秀现场。 唐凌想光彩夺回公司的所属权,只能找个能排上用场的丈夫,把对方推上位去,自己侧面操控。 当然,这个丈夫的选择,必须是唐凌自己能把控好的。 例如厉学就不行。 苏倩和唐晓天与沈顾虚以为蛇半晌,总见沈顾含笑地打量着唐凌,若有似无的爱慕简直无法隐藏,完全不顾唐软逐渐消沉的情绪。 看来沈顾对凌凌依旧怀有留恋,绝对不会在意唐凌在外国的那点丑闻。 苏倩之前一直认为沈顾虽好,但唐凌的选择性可以更多,如今再看沈顾,生得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与唐凌站在一起简直天配佳人。 而且,还是一个深深陷入情网的残疾。 凌凌操纵起来简直易如反掌。 沈顾拿捏细节恰到好处,完全从每个人的微表情里猜透各种龌龊的盘算。 唯独背后的视线正在逐渐暗淡。 是他没有回头去捕捉的唯一的光。 沈顾微微朝地面一扫,唐软明显矮了一截的身影竟在摇摇晃晃。 如果他回头冲某人微笑一下。 唐软一定也会傻乎乎地回应他。 空气中仿佛出现一条黑白分明的线。 向前,往后,必须有取有舍。 须臾,沈顾操纵轮椅滑过那条界限,驶向唐凌,彬彬有礼道,“如果不嫌弃我的腿,我特别想与你跳一支舞。” 世界仿佛崩坍。 对于唐软来说,他穿着最漂亮的衣服,仿佛在死亡的道路消亡。 沈顾与唐凌的身影逐渐滑入舞池,唐凌原本略显颓废的脸在沈顾的带动下,恍然恢复了神采。 唐家邀请唐软只是借口,最终要引来的却是沈顾,毕竟沈顾家世显赫,若他能表现出对唐凌的兴趣,其他追求者也不会甘于屈居人下,拿出真本事来追求。 沈顾是在给唐凌抬高身价。 唐软的璀璨生辉似乎只有一个瞬间,便如丢弃的垃圾一般扔进无人问津的角落,而他的丈夫与喜欢的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直到唐凌嫌麻烦,大胆地坐在沈顾的双腿上,沈顾笑韵温柔,操纵着轮椅在众目睽睽下潇洒旋转,而唐凌终于注满活力恢复精神放肆大笑。 够了。 唐软别开头去不看,即使他从小是个爱哭的人,幸好也足够能忍耐,绝对能很好地控制泪腺的闸口,借助喝饮料的动作隐藏委屈通红的眼眶。 不要随便改变剧情,不要试图改变剧情。 唐软告诫自己。 否则会变得不幸。 我原谅他了。 他只是......他只是在最开始喜欢的人,不是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看到一句话。 消耗完所有的喜欢与执着才是解脱。 我的软软,我的沈顾便是如此。 第 14 章 回家的路上沈顾一直心有所思,神情沉淀在某种志在必得的阴沉与狠毒中,或许是他刚才与唐凌演一幕痴心不忘的戏码过于隐忍,堵在情绪之下的负面颜色此刻倾泻而出。 他毕竟是年轻些,心机与盘算尚有忍不住流露的瞬间,但是随着年龄阅历的提高,任何人都会再难看见毒蛇狩猎前,利齿暴露在空气之中的光芒。 手下意识碰触了一下唐软,指尖与肌肤的火花乍然迸出。 唐软无声抽开自己的身躯,一直认真凝视车窗外的风景,躲缩的身影紧靠向车门,仿佛下一个瞬间会打开后跳出去。 沈顾上车就闻见礼服外套沾了唐凌那种令人作呕的浓郁香水味,恨不能连衣服裤子当场脱掉焚烧。 车窗被过路的树灯花影映出一层莹亮的反光,依稀足以瞥见唐软的面孔很木讷,明亮的眼眸如霜雪欺压的花枝,低垂而沮丧,秾红的嘴唇轻咬,使得下弯的唇角努力保持平衡。 他确实很难受,如果一个凡夫俗子能轻易掌控自己的情绪,也便成了圣人。 沈顾的话音陡起,“我发现你挺喜欢折纸的。” 挑选这类话题作为开端,既容易引发共鸣又不显得突兀。 唐软又侧了脸,连影子都藏起来。 “没那么喜欢,只是闲着无聊。” 沈顾又问,“你叠了五千多枚绿色的三角。” 唐软拗不过他的执意,“我想给妈妈插一个花瓶,她最近常说花艺课搭配的白牡丹、小百合、橘色玫瑰委实好看,可惜找不到偏亮的花瓶称色,我觉得莹绿色的纸瓶特别相合。” 其实何必费工去制作那样一个素洁的纸瓶迎合母亲,到古玩市场或进口商人那里淘两个琉璃彩瓶更加实用,毕竟过几天母亲就会为新的花艺搭配转移注意,而唐软却每天熬四五个小时折出大小分毫不差的三角形,指尖尖磨得红彤彤的,眼神慵懒困倦。 沈顾依旧想象了成品的模样,确实蛮好看的,“你想去专业教育机构学习一下吗?” “不用了,我脑子不好,白浪费钱的。”甚至笨到连脾气也发不好,分明想哭,还跟某人说了这么多话。 空气里唐凌的气味依稀被冲淡些,沈顾开窗吹散最后残存的余味。 适才缓慢说,“我也不会让你去学那些的......石麒被我安排去做其他的事情,我并不打算请其他的护工,以后由你来安排我的衣食住行。” 不是询问,而是一种肯定。 你,唐软,是有资格靠近我的存在了。 唐软彻底忘记宴会的不快,转身调向丈夫,“我吗?你确定?” 眉眼处的那一点因意外而产生的小喜悦,冥冥中撅住沈顾那颗冰冷的心。 “难道车里还有别人?” 他的手指抬起,抚摸唐软耳廓的边缘,记得发狠时朝对方扔出的花瓶,险些砸破如此乖巧的一层软肉。 如此回忆令沈顾多少后悔怜惜,认罪似的捏了捏开始泛红的部分,耳尖在他的掌心里轻颤。 “晚上回去收拾一下,明早搬来我的卧房。” . 沈顾习惯早起,他从小自律,极少有睡懒觉的时候,居然有人会起得比他还早,是一脸喜悦的唐软。 唐软蹑手蹑脚走进卧室,仿佛踏入禁地的羔羊,谨慎得张望沈顾的睡颜,掏出一包消毒湿巾半跪在地上,先把丈夫的轮椅擦得干干净净。 沈顾憋不住道,“轮椅不用你保养,上面的皮质都是意大利进口高级真皮,消毒湿巾富含酒精成分,会导致异常气味释放。” 唐软立马扔掉手里的一整包。 沈顾示意,“扶我起来。” 唐软在他背后垫好松软的枕头,快步拉开窗帘,沈顾的睡眠质量略差,屋内摆放的低音空气过滤器打开,才去问帝王级的老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沈顾凝眸,“抱我。” 唐软憋得脸涨红,思考三秒钟才理解这句话的真谛,把沈顾的轮椅推倒床前,掀开丝被,面红耳赤地朝丈夫请道。 “搂住我的脖子。” 沈顾对他还真是放心似的,修长的手臂绕过单薄的肩膀。 “另一边也搂住。” 沈顾的双臂挂在唐软的脖子间,两颗脑袋近在咫尺,连某人急促的呼吸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接下来呢?”沈顾问。 唐软一定神,扎开马步,左手穿过丈夫的双腿,右手臂紧搂腰部,憋住一口气,摆出标准的公主抱姿势。 起! ......起不来!! 沈顾的身高直逼187,即使半年体重偏低一直未曾达标,但骨头分量也不轻的。 唐软只有勉强174。 他朝怀里的老公尴尬笑道,“我就是手有点滑。”屏息凝神使出吃奶的力气,拿出蚂蚁搬大象的勇气。 还是搬不动。 沈顾微皱眉,“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唐软自然不肯服输,但他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动沈顾一丝一毫,不好意思地转身进了盥洗室,从里面拿出罐空瓶子,红着脸道,“我先帮你解决问题。” 沈顾撑起胳膊往远躲了些距离,“我从来没在这里面解决过。” 唐软也有点急,生怕被否定,“没关系的,我不会弄脏床单的。”一咬牙,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沈顾差点没被他弄疯,俊气的剑眉狠狠蹙起,被子里唐软小心翼翼地吹着口哨,简直令人窒息,俗话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但凡他的腿有好的一天,一定要叫某人也尝尝同样的待遇。 唐软钻出来快步去了盥洗室,把手指洗干净,挽起袖子走出来不肯服输,“我肯定能抱得动你,不知你一般是洗澡还是仅仅洗脸刷牙。” 只见沈顾颤巍巍得撑起双臂,支撑住轮椅的扶手,僵硬地坐进座位上,索性他只是膝盖的问题更多,双臂近几个月的握力锻炼肌肉渐隆,否则还不知尽早得在床上躺倒几点。 主要,他好怕唐软再拿个别的罐子出来强迫他。 于是,沈顾的神情也黑中透红,朝唐软冷道,“多亏你,我又增加了新的技能。” 估计要是选择浴缸浸浴的话,某颗软糖一定会把他溺进水里扯都扯不出来,只好忍住彻夜汗渍的黏腻感,“你去宅子里随便叫个男佣过来。”用一种快去请人救急的模样冷眼瞅着唐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的体力抱有期望。”。 唐软努努嘴。 沈顾终于抵不过他的沮丧攻势,声音轻道,“那晚上一起睡觉,帮我翻腿,你总能做到吧。” 第 15 章 沈氏夫妻意外发现两件喜事,第一件是唐软与沈顾的亲密度无形中增加了些,某天早晨沈夫人路过儿子的卧房,也不是故意要听的,门缝并未关紧顺耳朵听了两嗓子。 唐软糯糯的声音抱怨,“我实在没力了。” 沈顾的声音则沉得压抑,“我快憋不住了。” 唐软嗯嗯哼了几声,“用新买的那个东西行吗?” “我说过不想用罐子。” 第二件喜事就是唐软每天努力吃三碗饭,气色愈发红润有光泽,人也愈发好看,不似刚嫁进门那时瘦得像根豆芽菜,沈夫人总不自觉瞄他的肚皮,索然男孩子是不可能怀孕,否则她简直怀疑自己要当奶奶了。 沈顾最终征得父亲同意,任职沈氏集团的一个分公司ceo,身体渐好后,他便不愿意屈居在家中做一个被动的废人,他得主动拿出自己的实力来证明能力。 唐软只是在家中全程照料丈夫的起居,到分公司任职则重新雇佣了两名贴心的生活助理,一天中超过一半时间丈夫都不在家,软软平常早晚见惯了沈顾那张冷冰冰的雕塑脸,如今还怪想念的。 唯独庆幸的是,沈顾的夜间应酬并没有,生意上的人无不知晓小沈总身体抱恙,光是沈氏给机会让小公司发展经济已经天大的恩惠,谁还敢要求小沈总务必抽出时间来应酬酒局。 唐软每天在家陪沈夫人插花品茶,婆婆不在家就打开社交学习平台,跟几个主推折纸艺术的主播学习。 对于一个新世纪的年轻人,沈顾真是没见过这世界上还有谁居然不会使用社交软件,从不玩微博抖音ins。 如果真有,那一定是傻乎乎的某软糖。 沈顾在进入公司前二话不说扔掉他那部破破烂烂的报废手机,买了全新款又再里面下载几个常用软件,帮唐软注册好账户,还好心提示他哪些播主专业性强可以关注,哪些就是哗众取宠毋用理睬。 余下的光阴,唐软安静地坐在二楼朝外的飘窗,波西米亚风格毛毯会吸饱阳光的温暖,令他像只慵懒的猫蜷缩在上面,眯起眼睛享受安逸带来的闲散时光顺便补眠。 只要晚上八点一到,唐软便会拿起一块提前焐暖的方毯守在门口,据说有些人的听力格外敏锐,能分辨出汽车发动机停止的声响。 每当如此,他便第一个乘坐室内电梯冲进地下停车场,沈顾也必然会在保镖们的助力下,连着轮椅载人一并谨慎地抬下地面。 沈顾的腿上早盖着暖融融的毛毯保温。 唐软还是会把方毯披到对方肩头。 早成了习惯。 沈顾对于这种热切的关怀并无言语,他的私人助力倒是背后经常议论,为什么小夫人总要多此一举,小沈总被照顾的很妥帖,根本不用再画蛇添足。 一个说,“小夫人是不是太喜欢咱们小沈总,以至于殷勤得格外夸张。” 另一个则说,“也有可能是急于求宠的表现,毕竟这位唐家大公子在天城里连名头都排不到位,可不得狠狠巴结好小沈总。” “小夫人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脑子似乎不怎么聪慧的样子,咱们小沈总一瞧就是个注重内在的男人,靠脸在他面前刷存在绝对是吃不开的。” “对呀,你记得咱们秘书科那个王秘书,趁着送文件的空档贴了小沈总一下,直接被开除了......” 沈顾眼睛里揉不得不干净的东西,两人早心领神会。 ...... 唐软兴冲冲要推沈顾进屋,沈顾被他连天的跃跃欲试弄得很无奈,轻声道,“这个轮椅智能驱动,不用推。” 唐软也知道自己脑子一根筋,想不出更能体现出关心爱人的最好方法,他只是觉得不要让一个人在冷得时候觉得寂寞,躺平的时候能安心合上睡眸,不以赠物为喜,不以相离为忧,吃饱喝足温暖与共,便是世间夫妻最好的相守。 缩回手去揣进衣兜,怯生生反驳,“万一没有电了怎么办,前面那么一个大坡,滑下来我可顶不住。” 幼齿的发言,总觉得这个人尚未鸿蒙开智。 沈顾背后的两个私人助理快要忍不住笑。 “放心吧,电很足。”从一旁牵过唐软的手腕,突如其来的妥协连他自己也深感意外。 唐软垮着的小脸很不好看。 惊呼一声,整个人已经坐在沈顾的腿上。 背后的一众保镖和私人秘书们简直目瞪口呆。 唐软瞬间脸红到爆炸。 小沈总却是一种追求理论验证的从容不迫,操纵着轮椅以最快速度往坡上横冲过去,边对准唐软烧得通红的耳洞低声问,“你看,电量够不够?” 唐软搂住他的脖颈,怯怯点头。 “嗯,好猛啊。” 男佣帮少爷洗干净身体,将人平稳地搬回床上,唐软乖巧地替他盖好被子,取出吹风机一点一点吹干发丝间的水滴。 唐软的手指又软且长,热风会顺延着他的指缝,款款摩挲沈顾的发尾,连他的指尖都不敢用力,仿佛雀尾柔滑的羽毛在雪地间留下的扫痕,令人享受至极。 待一切收拾停当,两人一起躺倒在大床上,沈顾独自占着最左边,伸手将床头前的小书灯调至光线温和,取出笔记本电脑继续完成日间未能完成的工作。 唐软睡得离他很远,两人之间自然形成一道隔绝彼此碰触的距离。 沈顾要的是一个能在夜晚帮他翻腿,或者解手的人,而不是耳鬓厮磨的爱人。 这点认知唐软从第一天躺进来就已经知晓,石麒被安排做秘密的事情无影无踪,再雇人当然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唐软除了体力跟不上需求,听话顺从皆是万里挑一的。 还有什么比他更好用的保姆呢? 唐软有些气馁的想。 再说老公也从没表达过对自己有其他需求的态度。 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得太美了。 沈顾从繁忙的工作中难得抬眼,最先关注的是唐软在做什么。 远远的丝被里蜷缩着另一个人,仿佛怕冷而深深掩埋进去,唯独留下半张脸和一双潋滟微波的眼睛,似乎盯着自己发呆。 探手在唐软的耳朵尖尖揪了一把。 唐软嘶嘶抽了半口凉气。 “快睡觉。” 通过几天的磨合,沈顾总算习惯旁边多睡一个人的存在感,叫唐软接替石麒的工作其实一点指望都没有,让唐软帮忙搬腿也是意外有了如此荒唐的一个想法。 他都躺在床上近半年时间,从未叫石麒睡在旁边帮忙翻身。 他只是想适度补偿一下他而已。 一种措辞,一种开脱,一种对于自己的复仇行为,会意外伤害别人的心理补偿而已。 唐软却当真的来伺候他,也当真晚上在他翻身的时候,帮他把不灵便的腿脚轻手换个角度。 令他舒服,自己却睡不踏实。 抱着一种亏欠补偿再亏欠再补偿的心理,沈顾开始对唐软说不出任何冷面心黑的狠话,有时候也愿意迎合对方的期待与热切。 但这些应该不属于爱的范畴。 他因为自己轻言相信爱情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哪能随便再移情别恋。 唐软很好,真的很好,不了解时觉得他只是个花瓶,稍微了解,便觉得天使的纯洁也不过如此。 沈顾的神情骤然专注,温柔浅笑从他的脸上退潮之后,留下一片泥泞的荒芜。 人如果遭受一次彻头彻尾的背叛,会否还能顺理成章接受第二次的丘比特安排? 唐软觉察出他的走神,柔了嗓音问,“是想上厕所吗?” “不用,”沈顾条件反射露出一种“唐软与罐子禁止入内”的拒绝表情,揉一揉对方松软的发丝,“今晚什么都不需要,快睡觉吧,嗯?” 等待沈顾回家,很快就能成为一种习惯。 唐软依旧拿出烘烤得暖融融的小方毯,掐着手表一瞧时间也差不多了,载着丈夫回家的车每天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段归家,在他身上冥冥中形成固定的生物钟。 沈夫人见他火急火燎从楼上下来,手里认真抱着毯子,就猜到可爱的儿媳妇要去接自己的老公回家,朝人招手道,“今天不用去了,软软,小顾今晚在外面有应酬。” 唐软的热望立刻冷却下来。 “没听说......他晚上要出门吃饭。” 沈夫人正在玩手机,跟闺蜜们分享最近新得的爱马仕铂金包,沈冲爱妻心切,给她买了各种颜色塞满半个屋子,最近新得的极难入手,半年前沈冲就叫秘书从国外预定了。 唐软的语气里浓浓透露出一种失望的鼻音,即使再富贵奢华的包也要搁置一旁,沈夫人朝他温柔解释,“其实我也很意外,他的身体状况才刚好就硬撑着工作,不过我这儿子自己最清楚,就是太好强了,算了,由他去吧。” 也宽慰唐软,“软软,你自己也得找个喜欢的乐趣分散一下注意力,否则丈夫天天在外不回家的日子可多着呢,”手指向自己,“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瞅你爸爸都出差一周了,连个打电话的空闲也没有。” 唐软立马乖巧地走到她背后,替沈夫人捏肩松背道,“我懂的妈妈,爸和他都是做大生意的人,不可能时常陪在咱们身边,不过......” 拿起桌面摆放的新包,“爸爸多爱您啊,知道你最喜欢的东西,想尽办法买回来哄您开心。” 沈夫人似乎很受用他的按摩,转头笑问,“小顾对你也很不错吧?” 毕竟两人都睡进同一间房里了,想当初她可真怕那个倔脾气的家伙会强行驱赶软软离开。 唐软踟蹰一下,抽回手道,“可能他给我也发了信息,我一直没留意,现在给他回个信息去。”转身跑了。 沈夫人笑笑,全当对方是害羞了。 唐软走到家里偏僻的地方,掏出手机把微信短信息一切能翻的软件看了一遍,完全没有沈顾的任何留言提示。 或许,他是真的太忙了吧。 唐软蹲在地上考虑了十分钟,才鼓起勇气给沈顾打个电话,毕竟沈顾还在服药阶段,是不能饮酒的。 他只是提醒他一下下。 电话打了第二遍才接通,沈顾的声音立刻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有事吗?” 唐软万没有想到对方的语气竟有点带着被打断好事的疏离,立刻怯懦三分道,“听妈妈说,你晚上不回家吃饭。” 少喝点酒......不对不对,是千万不能喝酒呀。 他的叮嘱还未说出口。 沈顾那边有人娇滴滴喊着,“顾哥,电话讲完了?快过来!” 背景声音突然嘈杂起来,似乎是在酒吧里与一群熟人混在一起。 沈顾并没有迟疑,朝唐软嘱咐,“晚上早点睡,今天不用等我。” 第 16 章 孤儿院每个季度都会收到来自社会各界的捐助,捐赠的东西包括玩具、书籍、衣服等,稍微机灵的孩子们会通过哭闹来争取自己最心仪的物品,只有笨拙的唐软总是捡一些挑剩下的。 某一次,据说是一个著名企业的领导到孤儿院慰问,到了与小朋友们亲密互动的环节,摄影师已经扛着长.枪短炮围成半圈,纷纷准备捕捉精彩镜头。 那领导从一众小朋友里挑出唐软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可爱了,粉白.粉白的团子独自坐在房间最靠后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小人书正读的津津有味。 镜头需要营造出领导热心于慈善公益的人设形象,所以那人二话未说,抱起看着最乖巧腼腆的唐软。 唐软在孤儿院里一直相当于透明人的存在,很少有人愿意抱他,表情显得慌促紧张极了,保育员阿姨发现笨孩子被领导抱起来了分外后悔,因为这个孩子的脑袋远远比看起来要迟钝。 之前教过孩子们要怎样回答问题,不知道这个小笨蛋究竟能记住几句。 领导对着镜头笑问唐软的年龄,软软都勉强回答的自然,毕竟问题简单。 当领导问他喜不喜欢叔叔,想不想要叔叔下次再来。 唐软的小脑壳居然开天窗了,轻声嘀咕,“不喜欢,你只是假装对我好,又送不来爸爸妈妈。” 周围所有的人既尴尬又好笑,淡淡还带着些同情怜悯。 事后保育员阿姨拧住唐软的小耳朵,怪他不争气道,“笨死了,就知道哭哭哭,你这么笨得孩子谁会愿意当你的爸爸妈妈?!” 那是唐软唯一一次放声大哭,哭得整个人像蒸熟的虾米,他只是说了实话,表达出内心的真实喜欢与愿望。 阿姨并没有因为他哭鼻子而原谅他的愚蠢,哭泣不会换来认真对待,或许其他的孩子可以,唯独他是不行的,他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唐软睡熟的时候紧蹙眉头,他的梦境既连通现实世界那段孤儿院的伤心过往,其中又夹杂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虚幻背景,仿佛一片黑魆魆的情景生硬塞进脑海的空隙,有人用手掐住他的脖子,令唐软艳丽的五官愈发如垂死的花朵般释放全部华彩。 那人坐在轮椅上,宽阔的身躯溶解于黑暗深处,五官模糊不清,唯有给他的痛苦是认真的,绝不掺杂一点多情的水分。 是沈顾吗? 唐软渐渐感到窒息,随后身体的感觉不断变幻,掐住脖颈的手如同沙尘一般缓然散去,一种陌生粘稠的抚摸感从他的后背开始,指尖似一条逆流而上的鲟鱼,带着明确的目标与病态的执拗,拨弄唐软的脊柱直到后颈,轻声低语。 软软等我。 等我...... 唐软努力睁开眼睛,身旁确实站立一具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挺拔如同从天际浮现的阴翳,无形中散漫不容抗拒的阴暗气息,笼罩在他的整个身躯之上。 沈顾? 但是味道与体型不对,虽然眉眼仪态较为神似,终究不是丈夫的身影。 “是谁!”唐软害怕得快要哭了。 一只大手稳稳摁紧他险些跳起来逃窜的肩膀,颇为绅士道,“是我,沈慎言。” “小叔叔!”唐软睡觉带着痛苦,以至于噩梦惊醒时也格外憋闷,喉咙被扼制的窒息感犹然存在,而沈慎言的意外出现令他更加害怕,连没有吃晚餐的肚子也一阵抽痛。 “您怎么在这里!” 沈慎言并未收敛紧摁他的大手,神态自若道,“你这样睡觉的姿势是会窒息的。” 唐软终于想起自己实在太难受,独自躲在书房的沙发像埋首的鸵鸟闷在狭小的角落,欲哭不哭最后浑浑噩噩睡着了。 沈慎言小心推托起他的后颈,谨防头颅长时间呈憋屈状态,会带来短暂的晕厥。 唐软稍微轻松一些,便赶紧与这位突如其来的亲戚拉开距离,毕竟夜晚还能还见对方悄无声息地站在身边,简直太怪异了。 沈慎言倒是一副冷静的模样,摇晃手里的文件袋,自然解释道,“我帮大哥来取他的东西。”侧首示意书房的文件架上全是诸如此类的文件,不必大惊小怪。 唐软被连翻惊扰,全身冷汗涔涔,水里捞出的溺水者似的。 沈慎言瞧他腰苏腿软的样子,主动提议道,“软软,你的脸色极不好,先不要乱动,我去给你冲杯糖水。” 完全拦不住长辈的意愿,唐软只好半捂着肚子,躺在沙发间适应身体突然的痛感。 沈慎言极快回来,还带来沈夫人,沈夫人看到儿媳妇半晌难以恢复的情况,不由叮嘱道,“软软晚上没有吃饭,这孩子原本看起来就虚弱,要不然慎言劳你把他抱到楼上的卧房,我给佣人说煮点清淡的燕窝粥。” 唐软连忙挣扎起身,示意自己绝对没有看见的那么虚弱,又从沈慎言手中接过糖水一饮而尽,转了一圈解释道,“妈妈,小叔叔,你们瞧我,根本没事儿的,不用担心。” 沈夫人缓口气,才对沈慎言感谢,“幸亏你帮你哥来取文件,否则软软晕倒在书房都没人发现。” 唐软极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吃醋吃得伤心欲绝,手指微拢耳朵的柔软发尾,冥冥中感知有人看他,回眸却是沈慎言的微微含笑,虽然没有任何不礼貌的举止,却令他心颤得厉害。 不过。 沈慎言以后算是与他有恩了。 沈夫人送走小叔子,又盯着唐软吃掉半碗燕窝粥,才打着呵欠要去睡美容觉。 唐软洗过澡,心想自己绝对走了狗屎运,能遇见真心关怀他的婆婆与叔叔,再一看床畔另一边空空荡荡的,屋里虽热,心却冷冰冰的要命。 他以为沈顾所谓的不要等,是彻夜与别人在一起,孰知沈顾凌晨两点居然回来了。 唐软是生气的,原因不言而喻,两只脚丫躲在被窝底下蠢蠢欲动,习惯性想去帮忙。 反正......他说叫我别等他的。 软软把头整个蒙进被窝深处。 装死人而已,傻子也能做得很好。 沈顾由佣人伺候着洗过澡,沾了酒气烟气的外套全部拿去送洗,一名男佣拿着干毛巾朝少爷恭敬说,“帮您擦头发。” 结果一顿操作猛如虎,大手刚往沈顾头上一搓,立刻被呵停,“想亲眼看看我的头皮?” 不知谁惹他不快,脾气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 软软立刻认定自己装睡是件非常明智的举动。 佣人们讨个没趣,灰溜溜离开。 沈顾似乎无心睡觉,叮叮当当地发出些微妙的声响,偶尔拿起手机发送信息,又冷意十足地丢在桌面。 软软打定主意不要理睬某人,纹丝不动得躲了许久。 沈顾的胳膊足够长度,一把扯开他身上紧裹的棉被,温度的攀升使得唐软露在外面的手臂与小腿白花花得晃眼。 若不是沈顾知道他是个男孩子,单从背影看那一截妖娆深陷的腰身,全然没有一丝坚硬精壮。 “真睡呢?” 沈顾的大手一把掐住他的半截腰,指尖无意识滑入睡衣下摆,与细腻的肌肤相触,温温软软的触感,连指尖也快被融化。 对于唐软,沈顾是没有欲望的。 不过这句话只适用于在社交距离的范围外,远远看着某人时。 一旦进入安全范围,唐软尤其像失足踏入狩猎圈内的迷途羊羔,随意拨弄或是猎杀悉听尊便。 他……有没有用这副漂亮的身体去诱惑过别人? 沈顾的牙根发痛得咬合。 唐软依旧紧闭眼睛。 沈顾确实在生气,出去玩耍的人分明是他,为什么他要生气? 我才委屈。 唐软第二次跟他较劲,沈顾又搬着他的腰,逼人调转过来面朝自己。 “有话想问你一下。” 这次沈顾用了很大的力量,几乎是连扯带拽,把唐软揪到自己面前。 原本他正与唐凌几人在夜店娱乐,是唐凌组的局,里面大部分都是校友,还有唐软提到的那个贵族学院刚毕业的学生。 不知谁提到了唐软的名字。 接下来一些故意或非故意的话题令沈顾心底分外不爽。 他也不是不许唐软曾经交往男朋友,一两个都很正常。 唐凌以前也说过他哥风品不是很好,背后遭人诟病。 现在一群人都在暗示。 仿佛唯恐他这个残疾遭受了欺骗,满足不了老婆。 沈顾强迫自己听一半留一半,毕竟他的理智会判断出唐软究竟是什么品行。 他只怕再次遇人不淑,再次怕纯洁的皮囊底下隐藏鲜为人知的歹毒用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沈顾强硬搬过唐软装睡的脸,他只是不喜欢被温柔欺骗。 哪知唐软的脸上布满泪痕,那种委屈与难过堆积在稠艳的五官深处,融合成一股无法言说的楚楚可怜,连钢铁般强硬的心脏都会瞬间被粉碎。 沈顾的手彻底松了劲,“为什么哭?哪里不舒服?” 不问倒好。 唐软回忆起自己哭鼻子也不能获得孤儿院阿姨的原谅,根本没有人在意过他真正需要什么。 他只是想让沈顾像小甜番一样只对他好。 他讨厌沈顾旁边会有唐凌存在的痕迹。 包括那声顾哥他也很讨厌。 破罐子破摔哭得好大声。 委屈连连道,“你的身体这么不好,还晚上出门喝酒,万一喝死了,我就要守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解释一下。 福利院是很好的事业单位机构,对孩子们也很好。 我这里用的是孤儿院,稍微把里面的工作人员塑造得残酷一些,只是因为小说的需求,大家千万不要代入现实哦。 第 17 章 守寡? 沈顾怒气顿消,可笑之外竟生出些怜惜,从床头抽来一张纸巾,细细替唐软揩尽眼畔的泪珠,他也并非是个擅长哄人的角色,看似不经意,实则尽力宽慰,“没喝酒,也不会叫你年纪轻轻守寡。” 想来唐软在他昏迷的时候嫁入沈家,时间虽短却一直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 沈顾上学时仿佛铜墙铁壁,多少爱慕倾心的目光对他围追堵截,多数也只是铩羽而归。除去他唯一走眼的那一次,沈顾很容易能分辨出这些人眼底心中所想,不是图他的才貌,便是为其他些什么慧利。 全部都与唐软眼底映衬出的内容截然不同。 他眼底有我。 虽说,不知这份痴态尽显的深情从何而来,又会否藏满虚假的污垢。 唐软的眼睛只看沈顾,看他一人。 男人都会有虚荣心,此刻的沈顾虚荣心被膨胀,沾了唐软的眼泪之后,仿若钠遇水的化学反应,明起火花。 “唐软,你......” 唐软的眼泪泛滥成灾,沾湿纸巾透过指尖,烫得沈顾的心产生前所未有的动摇。 你是不是非我不可? 沈顾绝对问不出如此幼稚的话,他的双臂有力,把哭成一团软绵绵的白皙人儿扯进怀里,该怎么样才能不令软糖继续哭哭啼啼呢? 唐软正觉得自己的失控行为太丢脸了。 沈顾俯头叼住他被泪水渍红的嘴唇。 凌晨两点正是万般靜籁,唯有渐渐加粗的呼吸掷地有声。 唐软睁开微肿的眼,沈顾的姿势并不怎么舒服,一手搂住他不任躲避,另一手微撑在耳畔,但丈夫的头微偏右,说惯冷言冷语的嘴唇毫不慌乱,反而在强硬中逐渐升温。 他让唐软感受到一个熟悉的,全新的沈顾。 须臾,沈顾抬眼,用手指捻弄被吻的嫣红的唇肉。 唐软确实不再哭了,但也没有生涩反抗的迹象。 他只是乖巧地等待沈顾的放过,手指拽紧沈顾的衬衫,拇指颤抖。 沈顾用手指挑开他的嘴唇,露出苞蕾一般瑟瑟的舌,以仅有的经验教导着。 “如果我探出去吻你,你要用这个狠狠地勾缠我的。” 唐软其实早被吻傻了,愣怔点点头。 “乖,闭上眼睛。” 沈顾的手指滑过他湿润的唇角,二指紧夹唐软的耳朵,不停摩挲沾了暧昧温度的发丝。 重新又吻了下去。 . 唐软毕业也有几个月,挂科的问题最终还是由唐晓天出钱解决,正如沈顾所言,贵族学院不过是拿钱就能进去的地方。 所以学院把毕业证寄回到唐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苏倩利用完他彻底忘记唐家还有这么一个大少爷存在,毕业证随手丢给家佣,打发人给送去沈宅。 她这边说话,唐凌恰巧下楼。 母亲尖酸刻薄的声音即使听厌了,也难免有强行钻进耳朵眼的契机。 不由喊住佣人的脚步,冲跑腿的人招手,“先别走,拿来我瞧瞧。” 包裹毕业证的外包装已经被苏倩撕开,看到唐软的邮寄品竟是花钱买来的毕业证后,唐凌的嘴角露出与母亲一般的嘲讽。 我居然沦落到与笨蛋一种学历的凄惨下场。 自从被退学后,唐凌也才拿到大学本科毕业证,即使有心想退而求其次,在国内继续深造一下,毕竟纸包不住火,他那点丑事还比不上继承唐晓天的公司重要。 唐晓天的公司属于股份制企业,还有其他家族参股,如果唐凌在某些方面出现纰漏,例如信用度的问题,其他古董完全有资格弹劾唐凌依靠股份继任总裁一职。 沈顾则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他的父亲沈冲独揽公司大权,即使儿子是个残废,也能先从分公司做起。 若说风水轮流转,谁也没占更多便宜,但是若说唐凌有没有后悔。 他还真有点后悔。 沈顾看起来似乎越来越好,自从接任ceo的职位后,作风处事愈发雷厉风行,丝毫不像刚步入社会的菜鸡,风度翩翩不失矜贵尔雅。 唐凌知道沈顾是优秀的,否则当初不可能既想勾引厉学,又抛给沈顾希望的橄榄枝。 归根究底。 唐软捡了一个大便宜。 白痴的运气就是格外好。 唐凌将毕业证重新塞回包装袋,走到苏倩的耳畔吻了一下,几乎撒娇道,“妈妈,最近我在家里呆的好无聊,爸爸究竟什么时候能说服董事会的几位伯伯,让我先进公司学习一段时间。” 苏倩尤其宝贝他的精贵儿子,反手拍拍儿子可爱的脸侧,“放心吧,爸爸答应我尽快的,你就先忍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继续道,“最近有没有跟你的那些追求者多走动一下?多稳固自己的交际圈,将来正式步入生意场,才有人愿意替你冲锋卖命。” 唐凌嗤之以鼻。 每个追求他的人非富即贵,不过也猥琐油腻,哪个不是图着跟他上床的目的,每个都把他当作宠物猫在乖哄。 其实不比较一下,怎么能体现出沈顾的与众不同呢? 人不能往牛角尖里钻。 唐凌捏了捏包装袋褶皱的外皮,计上心来,“最近我想请点朋友到家里来玩,行吗?” 家佣给唐软打了电话,说门卫收到贵族学院寄来的毕业证,请大少爷务必回家取一下。 唐软与家里打好招呼,准备回家快速拿到就走。 唐家的庭院里却是热闹非凡,一众衣着鲜亮的少爷小姐们在忙着开烧烤派对,唐软从侧门被家佣引进门时才回忆起宅院外为何停着一串豪车。 唐软低声道,“我看家里挺忙的,客人也多,不然你帮我取来,我就不方便进门打扰了。” 他平常在佣人面前毫无威信,心善些的对他还算不错,但是苏倩周围豢养的几个习惯性仗势欺人,对唐软的身份毫无芥蒂。 那佣人知道大少爷认生,领人送到楼下,打包票说稍等。 唐软终于松口气,乖乖站在原地安静等待。 哪知谁开起拙劣的玩笑,从二楼泼下一桶冰水。 天寒地冻,凉水迅速渗透他那件羽绒服外套,沉坠得仿佛被人推进冰窟。 唐软的血管瞬间被冰封似的,从楼门冲下来两个阔少爷,一个手里提着水桶,另一个则抱歉满满,“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跟朋友玩冰桶挑战,没想到把你给误打误伤了。” 唐软冻得直哆嗦,睫毛不断抖落寒凉的水珠,嘴唇微紫道,“没......没关系......” 两个阔少更是不好意思,左右扯住他的双臂,连忙抱歉,“无论如何先换个衣服吧,大冷天的,不要着凉。” 不论唐软如何拒绝,两人表面上歉意满满,实际都下了狠手,生拖硬扯将人往聚会的中心走。 唐凌半裹暖融融的羊毛毯,见落汤鸡似的某人被架过来,阴笑一瞬,失声叫道,“李杰唯,祝子琪,快瞧你们做了什么好事,开玩笑要有度啊,这是我哥,你们这样胡闹真是太过分了。” 他不喊不要紧,近乎半个庭院的客人都听到唐凌甜美的声音在高呼。 唐软不仅冷得发颤,更是无地自容,以至于冰封的血液强行解冻,化作赤烫的岩浆,羞辱他的脆弱神经。 “没事......” 努力挣脱两个阔少的约束,用手摸一把脸上的水渍,“我没事的,不用这样......” 他那种类似于蚊蝇般的哼哼根本没人能听懂。 唐凌却脱下自己的披肩,主动替唐软罩在潮湿冰凉的羽绒服外,故作狐疑问,“哥哥,咱们已经好久不见了吧,话说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回家?” 唐软完全不敢提毕业证的事情,颤巍巍摆脱唐凌的施舍,微昂起脸道,“也没什么......事,我就是......回家......看看。” 一旁提着桶的李杰唯突然回想起什么,“小凌,他真是你哥呀......我记得,叫那个......唐软是吧?” 李杰唯丢掉水桶,把唐软的脸硬搬朝向自己,那张惨白的小脸迎光一照,竟生出无端的冷艳,竟是美丽又孱弱的。 “你还记得我吗?唐软......啧啧啧,你现在大变样了,跟以前的寒酸绝对不一样,难怪我没认出你来!” 李杰唯的熟稔完全来的莫名其妙,但他的话像一声暗号,周围开始有人应和,“唐软啊,我也没认出来。” “这不就是学习成绩吊车尾的学渣吗?” “什么学渣啊,人家忙着谈恋爱,怎么有空学习。”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唐软再次挣脱李杰唯的掌控,才发现唐凌今天邀请的客人有好几个都是他的同学或校友,每一个人在知晓他的身份后,不无露出怪异的神情。 唐凌朝李杰唯笑得意有所指,“都过了啊,我哥现在今非昔比,人家嫁给了沈氏集团的大少爷,如今可不是你们随便能张嘴评论的对象啊。” 无疑在众人间抛出一个重击。 “什么?沈氏集团?有没有搞错!沈顾找了一个......”嗡嗡嗡 “那沈顾虽说腿不好,还不至于落魄到娶这样一个......”嗡嗡嗡 嘲讽与奚落的声音令唐软有些耳鸣,他的忍耐力显然不够用,在面对多数人的诋毁时如即将崩溃的堤岸。 嗡嗡嗡 嗡嗡嗡 李杰唯蓦地搂住唐软的肩膀,用手指剐蹭他尖俏的下颌骨,“我你都不记得了?软软,当初你还给我递过情书,说只要我肯与你交往,帮你应付考试,无论干什么都愿意的。” 唐软被他的话惊得浑身颤抖,“胡说......胡说......” 我都不认识你。 他下意识看向唐凌,唐凌俨然对这场无中生有的戏份很满意。 毕竟他一直跟身边的人吐槽说,他哥在外面跟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如今可不得创造点既在事实,否者沈顾怎么会相信自己娶的是个破烂呢? 李杰唯得到唐凌的示意,准备再抖出些“证据”。 有人失声发出尖叫。 李杰唯的背后升起一股寒风,回头去看,一个保镖朝他挥出一拳,将人瞬间击倒在地。 叫叫嚷嚷的场面顿得安静下来。 七八个保镖维持秩序,从人群中劈开一条道路。 沈顾操纵轮椅,缓慢朝几人的方向驶来。 唐凌万没想到沈顾会出现,狠狠瞪向唐软,“你居然坏成这样,故意让沈顾误会我欺负你!”还想跟沈顾解释一下。 沈顾冷冰冰朝保镖道,“去把小夫人抱过来。” 第 18 章 保镖完全服从主人的命令,脱下外套,快步走到唐软身旁,低声致歉,“不好意思了,小夫人。”协助唐软脱掉潮湿的羽绒服,再换上外套勉强抵御寒冷。 唐凌则扑过来,一脸委屈朝沈顾诉苦,“顾哥你误会了,我哥身上的水是意外泼的,我还跟他道歉,把自己的羊绒毯给他披上......” 说到此,果真被寒冷侵体,双手抱臂冷得颤颤巍巍,一张可爱的脸几乎发生某种程度的扭曲。 沈顾轻笑,“我看见了,小凌你也别着凉,快让佣人拿一件外套,我先带你哥走。” 虽说是宽慰的说辞,唐凌却感不到一丝松懈。 沈顾的压迫感变得越来越强,有时候连他也很难猜透对方的表情与内心是否朝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 他请来的那群乌合之众都是蹲家里啃父母老本的,与成熟稳重的沈顾绝非一种档次,尤其沈顾在天城的盛名在外,很多人哪有机会亲眼所见。 今天,真是一场别开生面。 躺在地上的李杰唯恨意难消,半挣扎身体指沈顾臭骂,“知道我是谁吗?!你居然敢叫人打我,跟你讲,沈顾你完蛋了,我要让你全家倒霉!!” 保镖将冻得苍白的小夫人扶到少爷背后,原本唐软又冷瑟又羞愧,连头都抬不起来,再一听身后人的威胁,慌张的瞳孔骤缩。 沈顾反而从容不怒,抛出话道,“我倒是挺想领教领教能让我害怕的报复。” 拉住唐软的手,那截手腕冰得森骨,身强力壮的人也扛不住如此折腾,何况是虚弱的软糖? “坐我腿上来。” 众目睽睽,沈顾把人强硬拉坐在腿上,又取下搭配在脖子上的围巾,把某软糖的头颅包裹起来。 “原来两人挺恩爱的嘛......唐凌这一出弄得自己也要下不来台......” “谁让他之前那么晾着沈顾,如今把好男人让给一个笨蛋,啧啧啧......” 有些知情的人开始小声议论。 唐软在沈顾怀里挣了挣,低声讨饶着,“我把你要坐湿了,你的腿不好呀。” “没事。”沈顾的话锋斗转,冷得意外凶劣,“回去我再收拾你。”之前都是伪装。 唐软吓坏了,以为自己给丈夫丢脸,要挨打了。 但两者互动在外人眼中,皆是无形中秀恩爱,气得唐凌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顾哥,顾哥!” 你不是喜欢我的嘛!喜欢我为什么偏要叫我难堪! 沈顾大约猜透他眼神中迸发的怒意,顾左言右道,“软软的东西,劳烦你亲自送我们家来,今天就这样吧。”全然不想在肮脏的地方多呼吸一口空气似的,领着人扬长而去。 一路上唐软都不敢惹到沈顾,虽说在关键时刻是丈夫将他从水深火热拉出一把,俨然又推人进了更可怕的冰窟,简直弄不清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记得小甜番里的沈顾,不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啊? 性格还能摇来晃去? 沈顾对司机说,“不回家了,去附近的酒店开一间套房。” 神来之笔。 唐软被带进豪华套间,头发已经被车里的暖气烘得半干,身体依旧瑟瑟发抖。 沈顾沉冷,“衣服脱了,进去泡澡。” 这句话于软软来讲,简直是逃避无形压迫的一种极好的借口。 等他整个人沉淀在热水的包裹中,沈顾打开门,驾驶轮椅径自破门而入。 唐软被他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呆了,想往水里躲,沈顾也便是膝盖不好,若不然身手尤其灵敏,靠近浴缸边沿大手一把捏住唐软纤细的后颈,从水里扯出半截身躯来。 饱含着水意的肌肤被浴室明亮的灯光照射,泛出一种剔透的白,粉的粉,软的软,腰线因为颤抖而不断收紧单薄的肌肉,愈发使那逆天的娇软处细的诱人。 沈顾用力捏住脖颈的脆弱,仿佛变身无情的罗刹,只要再用一点指力,唐软便会香消命陨。 “那些男人......” 沈顾的眼神极不对劲,本来就又黑又沉的眸子仿佛含了杀意,积蓄许久的阴鸷全然不受控制,瞬间爆发出来。 “我听说你结婚前一直身边不怎么缺人,刚才那个搂住你的男人,怕不是你以前的相好?” 其实沈顾赶到时,只看见李杰唯搂住唐软,那种令人不快的画面,再听见李杰唯的话后,瞬间侵袭了他的理智。 谣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沈顾的眼睛不断游走在唐软湿漉漉且白软的身躯之间,那些颤巍巍的粉白肢体,包括泛着淡青色的血管,都是男人们争相追逐的艳品,足令他发酸生气的源头。 唐软是他的东西。 沈顾的脑海自私地想。 “你真的为了考试,出卖过自己的身体?” 唐软好痛,双手紧抓浴缸的边缘,他不知沈顾哪里来的火气,害怕极了,“没......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他的......” “反正你们唐家人都爱撒谎。” 沈顾松手的空隙,唐软重新跌落进温热的池水,但他身体依旧冰凉,持续替自己辩解,“我......我以前在......在学校根本......没人理睬我的。” 他的眼前溅起一层水花。 沈顾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阴狠解开衬衫两颗纽扣,抓住浴缸的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进浴缸,如同去死一般毫无惧怕。 唐软怕他溺水,伸手把人从水里捞出来,沈顾大口换气,呛入口腔的水使得他剧烈咳嗽。 但沈顾依旧扯住唐软的手臂,掐着腰把人翻在下面压狠。 唐软的下颌撞在浴缸圆滑的壁面,嘶嘶倒抽着凉气,沈顾借助水的浮力,失控得掐死对方的腰肢。 他只能在激荡的水里沉浮。 波光粼粼映衬着唐软那对漂亮精致的蝴蝶骨,在狩猎者爪牙下不断振翅欲逃,浑圆的山丘如水底的希腊雕塑,充满占有的挑动下逐渐暴露无遗。 唐软只能感受到沈顾突如其来的愤怒,嘴里连求带喊道,“老公......老公......我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好疼......” 沈顾蓦地停手,严肃问他,“你叫我什么?” “老公......” “谁是你的老公?” 唐软断断续续抽泣,“你。” “说名字。” “沈顾。” “以后还敢让过去认识的男人随便碰你吗?” 唐软委屈,“我......我只有......老公。” 沈顾狠狠咬那对挣扎的蝴蝶,快要出血似的,留下一个野兽弑咬般的烙印。 唐软哭喊,“再不敢了。” ...... 沈顾搂着唐软在浴缸里睡了一晚,他们谁都动不了,干涸的白色玻璃钢分外冰凉,沈顾将整个浴室墙壁挂着的毛巾全部扯下来裹住唐软。 我昨天一定是疯了。 沈顾揉揉胀痛的太阳穴。 为了能更好的完成复仇计划,即使是对唐凌露出爱慕的意图之后,都没有使他坚毅的决心随便动摇过。 只不过是一条狗靠近唐软,转了个圆圈。 他便气的要命。 仿佛骨子里最深的某部分一直隐藏着强烈的占有欲,被他遗忘之后猛然发作,以至于失控到自己都彷徨害怕的程度。 沈顾对什么都是要求极致,且唯一的。 如果有了极致的恨,便很难有极致的爱。 提醒自己,他并不打算在复仇成功之前,肆意允许什么人干扰他的生活规划,瓦解他的意志。 唐软绝对是不行的。 沈顾下午便去医院探望那个叫李杰唯的家伙。 对方的律师很有工作效率,邀请小沈总务必亲自去解决一下软组织损伤病患的民事诉讼。 沈顾大概调查了一下对方的背景,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居然敢犾犾犬吠。 李杰唯的家人并不在现场,毕竟只被打了一拳而已,又不是打得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估计并没有通知家里,而是拿腔作势地躺在医院里想威胁沈顾。 沈顾并没有带任何人进病房,这令躺在病床上的人格外高兴,以为自己占据主导权,说了一大堆要求沈顾道歉与赔偿的相关事宜。 沈顾安静听完,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夹在修长的二指间晃了晃,折射出寒凉入髓的惊悚感。 “给李公子买点补品,但是道歉我不会。” 李杰唯气急败坏,从病床坐起来大声呵斥,“不要以为你们沈家在天城一手遮天,我舅舅可是某局的局长,要弄死你一个区区分公司的ceo简直易如反掌。” 沈顾被他的威胁逗笑了。 “那万一我先让你舅舅下马,再整你,又如何?” 对方的脑子愚蠢至极,还不至于能聪明到能安装录音器的地步。 何况沈顾这句话讲得意味深长,仿佛先下手为强,早已经掌握了李家舅舅的某些秘密。 李杰唯确实被唬到了。 整日花天酒地的阔少除了会吃喝玩乐,哪里会有什么真手腕。 尤其沈顾临危不乱的一抹冷笑,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寥寥数语,他便站在上风,鄙睨脚底伏尘。 来这里耗费时间是有目的的。 沈顾问,“唐软以前在贵族学院,与哪些人交往过?” 话题转移速度太快。 李杰唯哈哈大笑,“唐软那个小贱人可厉害了,我偏不告诉你,他背后到底有多么y乱。”对于这件事情,他也只是受到唐凌的拜托。 但是能令沈顾感到恶心,简直不要太美妙。 李杰唯故意编造,“我偏要说,我跟你老婆之前也睡过,你信不信!” 沈顾确实脸色骤变。 李杰唯愈发大胆道,“你老婆又美味,又骚,主动求艹,你简直不知道他在人前人后是两副面孔,尤其他背后有颗小痣,晃动起来诱人极了。” 反正每个人背后,不都会长一两颗痣,谁还会真的去在意这个,能恶心到沈顾今天就是赚了。 哪知他最后一个字音落地。 沈顾的轮椅倏然靠近,把他手上打点滴的针头拔下来,又原模原样地刺进骨头里。 又狠又快。 所以痛感尚未苏醒,沈顾已经朝他笑道,“你的造谣水平真是劣质,但也让我放心多了,可以给你两点提示。” “无论你周围的人包括你,谁再敢随便污蔑我的老婆,我都会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就用这根针。” 故意把针往血肉深处戳了戳,逐渐浮上心头的恐惧感比疼痛更叫李杰唯害怕。 还有。 沈顾说,“谢谢你提到了痣的事情,让我轻易看破你的谎言。软软确实有颗痣,不过长在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 沈顾的笑骤然餍足起来。 软软的臀尖有颗嫣红的桃心小痣。 他已经看过了。 第 19 章 《天城日报》的财经版面放的都是唐晓天的独家采访,唐凌西装革履也一并出现,画面中父子二人神采奕奕,精彩展现了天城商界未来青黄相接的喜人前兆,同时也暗示了唐凌终于等到可以一展宏图的机会。 沈冲在吃饭前都会稍微看一会儿纸质的报刊,唐软帮忙给他递擦手用杀菌湿巾。 “爸爸,吃饭了。” 眼神稍微一瞟,便看到唐家父子二人笑逐颜开的彩版图片。 沈顾小时候也爱喊爸爸。 长大性子越冷,只会叫一个爸字。 两字与一字之间的情感虽无区别,不过听进耳朵里的感受却截然相反。 沈冲挺喜欢小媳妇唤他爸爸,亲昵又不造作,合起报纸开始擦手,语气平和道,“这些家务琐事就让佣人去做就好。” 唐软微赧,“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孝顺爸妈是应该的,也是我唯一能做好的事。”回想起报纸上的内容,自卑心理作祟,唯有与唐凌在事业学业的比较中,他是一败涂地的。 如今或许还包括了其他内容的失败。 譬如感情。 沈冲敏锐,“《孝经·圣至章》所言,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人能把尽孝摆在首位,已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品德,像有些人虽然工作业绩突出,在同一张饭桌上居然目无父母,十几年的教育也只教会了生存本能而已。” 被点名批评的沈顾掀了一下眼皮,也随手合住摆放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沈冲也并非全部批评,所以儿子欣然接受父亲的意见,轻声道,“那我们开饭吧。” 一副当家主事的做派,落字掷地有声。 沈夫人隐觉丈夫的变化,出来打圆场道,“你想夸儿子能干就直说,拐弯抹角又扯他不孝顺你做什么,小顾最近给你拿下一单上亿的生意,还不是最孝顺你的表现啊!” 当妈的肯定要护着儿子。 唐软也有些开心,毕竟丈夫的能力卓群,作为男妻的他也倍感骄傲与荣幸。 只是软软最近有点避着沈顾。 沈顾也没说什么,取出湿巾擦手指,他的擦拭方法与别人不同,需要一根接一根擦拭,只见得他那根食指与中指修白如玉,被纸巾沾湿后挂着一层油亮的反光。 唐软蓦地低下头慢慢吃菜。 那天沈顾虽然没有对他做什么,但那两支祸害却像发疯要确认什么深掘浅挖,害得唐软肚子里进了好多水,不舒服了几天。 谁也没关注到他的脸红得斐然,齿尖小心翼翼嗫咬筷子头,时而偷窥沈顾。 沈夫人果然是这个家的调和剂,见缝插针道,“老公,你看,儿子给你拿下这么大一单生意,是不是该给个奖励?” 沈冲对于爱妻的要求一向有求必应,笑容表示同意。 沈夫人柔掌一阖,“让软软和小顾去日本泡温泉,送他们甜蜜的夫妻双人豪华游如何?” 完全不需要父亲允诺,沈顾头也没抬,“我很忙。”丝毫不打扰优雅的用餐姿势。 沈夫人只好以多关心身体为话题转折,圆滑地终结了上面的提议。 其实唐软也没打算从他这里能讨得更多的关注,他只是觉得穿进来这本书的走势似乎不太对劲,完全是在单方面的消耗他的热情。 唐软想,最终老公是会爱我的。 毕竟故事的结尾,我和沈顾完美地生活了八个月。 而且...... 沈顾在危险来临的瞬间,不顾性命抱住了他。 沈顾会以后会不一样的…… 沈顾却突然在静默的餐桌间提了一嘴,“待会儿唐凌会过来。” 唐软冥冥中感觉沈顾在看他。 确实。 沈顾眼神淡漠,与那天发狂失了风度的样子截然两个极端,乌黑的瞳仁无波无澜。 唐软如此一个心智单纯的人,依稀从里面看出某种令人捉摸不透,甚至略带压抑的暗示。 你最好不要与唐凌碰面。 唐软觉得可怕,他从来不适合去做一个察言观色的人,居然从一抹眼神看出沈顾的暗语。 沈夫人一听便气了,“那小子怎么有脸来?” 因为沈顾意外坠楼的事情,唐凌在警局狡辩推诿,令她对某人的好印象全部大打折扣。 沈顾道,“谈一些生意上的事。” 沈夫人几乎变了脸色,“勉强跟他爸做生意全看这些年积累的交情,若是轮到这小子来谈,怕是要城隍庙的老爷戴孝。” “我们只是谈生意。”沈顾碗筷摆在桌面的声音有些打断人的征兆,“妈,你跟几个阿姨约好逛街做美容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沈夫人鲜少被儿子气到,沈冲轻咳一声,也便乖乖消匿无声,硬忍了下去。 唐软几乎是被沈夫人拉扯进更衣间。 沈夫人气呼呼道,“真是鬼迷心窍了,明知道对方根本不是自己臆想的样子,就凭着第一印象的喜欢,连那个唐凌是人是鬼也分不清了。” 完全不避讳唐软与唐凌的兄弟关系,双手揪住唐软略显苍白的脸,搓出两团绯艳的红晕,恨铁不成钢道,“软软啊,你也争争气,我那一根筋的傻儿子要被狐狸精给勾走魂儿了,你要反击啊。” 唐软也不知道该从哪里用劲。 沈夫人已经挑出了一身他平常绝对不会穿衣服,从正面看也中规中矩,而后面露出大半截脖子,再用高级珍珠金属链一层层叠加,走路时摇摇摆摆,金光闪烁中能看清性感的脊椎形状,雪白的肌肤亦朦胧起来。 是米克帮他选的妖艳逼人绝杀款。 沈夫人教唆唐软穿戴好,又给他戴上同款时尚戒指。 蓦地摸了摸唐软光秃秃的手指,异常奇怪问,“小顾一直没给你送结婚戒指吗?” 狗儿子居然这么缺德,谁生的啊,肯定是医院抱错了。 唐软背后的金属链微凉,刺激得他心尖生出同款的悲伤,努力转移这份许久以来的缺失,“他......他说......等事业稳定了,就买。” 沈夫人又气又无奈,“婚姻就像鞋子一样,舒不舒服脚最知道,我也不是说儿子的坏话,你总惯着他,将来被无视的时间会越久。” 唐凌突然明白沈顾为何会提前用眼神暗示他不要冒头。 知母莫若子,知子莫若母。 他们都能很顺利地摸出彼此的想法。 可是他呢? 唐软以前一直以为沈顾的深情十分外露,理解起来异常简单,如今他却觉得,沈顾更像一道斯蒂芬克创造的谜语,想要答案唯有鲜血淋漓。 . 唐凌来送毕业证是受到沈顾的邀请。 或者说,他擅自认为这是邀请。 佣人将他引进书房时,温暖的阳光正如金粉重塑着沈顾俊朗丰神的面容,沈顾单手微托侧颊,竟有种莫名的溢美质感。 我当初一定是脑子坏了,才会错过他。 换了惯用的笑脸,可可爱爱道,“太过分了,叫我来,自己却不理睬人。” 沈顾才像恍如一梦中惊醒,用手指摁动太阳穴,佯装疲乏道,“真是抱歉,我想事情太入神了。” 微笑着邀请唐凌坐下。 唐凌一向伪装俏皮,偏不按照规矩般坐下,跑到沈顾的轮椅旁侧身坐在扶手的位置,连手也不甚老实,挂住沈顾的胳膊撒娇,“让我瞧瞧,是什么让堂堂沈总的眉毛皱成一团疙瘩?” “这可不行。” 沈顾也故作玄虚,合起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露出会让猎物上钩的神经毒素般的沉笑,“想喝什么,我亲自给你去弄。” 唐凌假意被气到,挥手驱赶,“顾哥你真小气,我喜欢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还要问?!” 沈顾并非想与他黏腻,催唐凌乖乖坐好,自己去去就来。 操纵轮椅往书房外走。 等他前脚一离开,唐凌的坏毛病果然不受任何约束,越不让看的东西越好奇,如同越得不到的东西甘醇,直接打开电脑界面。 切,居然设置密码。 唐凌试了一下沈顾的生日。 未解锁。 又试了一下唐软的生日。 也未解锁。 但这个发现令皱眉的唐凌突然找到了某种乐趣,甚至颇为得意。 除了沈顾爸爸妈妈的生日他不知道,其他的特殊数字基本全部试验一遍。 唐凌突然想,干脆试试我的生日好了。 当最后一个数字输入后,电脑锁屏居然神奇地解锁。 唐凌的心理一阵餍足的狂跳。 接下来沈顾来不及关闭的文档令他简直目瞪口呆。 买壳上市?! 唐凌谨慎又快速地浏览的文档中的各类数据汇总,也便是走马观花,看得并不细致,又担忧沈顾马上要回来,匆匆用手机扫了桌面的微信软件,将文档发送给自己一份,又悄无声息地抹除痕迹。 沈顾想做风投生意? 但他哪里能弄到七个亿来做这种危险投资? 唐凌的小手脚完全逃不过沈顾安装在书房顶头缝隙里的针孔摄像头。 沈顾从手机里看到一出好戏,实在是越来越精彩了。 从厨房取来一杯煮好的蓝山咖啡,慢慢往书房靠近,只为给唐凌留下更多的时间,却见唐软缩手缩脚地站在书房门口,欲进不进的迟疑样子。 沈顾缩紧眼眸。 唐软穿的衣服太打眼了,从未见他如此暴露出自己诱人的身体线条,若是随便叫哪个佣人看见,指不定议论他又纯又欲很不安于室。 不自觉警告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被惊吓的唐软像一只双耳垂落的小兔子,眼眶立刻红润起来,犹如遭受极大的委屈。 里面的唐凌绝对也能听见,会慌张的离开书桌,回家好好研究他的计划方案,而唐软也不会突然闯入祸害他的好事。 提高声音道,“这衣服真丑,回去换掉!” 第 20 章 唐软被这话迎头一击,想反驳说是妈妈挑的衣服,最终朝沈顾忍住委屈,浅淡回复,“好,知道了,以后再不会穿这样丑的衣服了。” 不知沈顾会作何表情,软软也不想掺合他与唐凌的事情,转身快速离开,或者说像不战而退的败兵,落荒而逃。 沈顾的目光一直刺向他的背脊,令他的伤心成倍增加,唐软只能选择利用自己最擅长的忍耐来应对一切冷漠。 既然你嫌弃我,那我就离开好了。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令唐软差点从楼梯台阶愣神滑倒,他从未如此大胆的考虑过这样一个离谱的假设。 我只是出门去散散心,不是真的走。 一个更加愚蠢的念头叫他内心重新恢复之前的折磨,但凡他的勇气足够惊人,一定会冲进书房朝沈凌爆呵,叫他滚出自己的家,远离自己的丈夫。 但他的脑袋实在令人惭愧,导致丈夫对他的爱慕与努力视而不见且喜怒无常,只能一遍又一遍得找寻各种继续忍受惆怅的新办法。 无论如何,唐软仍旧出了门,他回房先换身衣服,重新替换身属于自己风格的旧衣服,朴素又寒酸,扔到阴暗的墙角缝隙里绝不会有人发现的一颗小草籽而已。 也没叫司机送他,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着别墅区的整洁街道随意漫步,冬天的风已经逐渐开始带着春天的味道,走了一截路程后,唐软的身体也开始复苏起来,沿街的树桠光秃秃得萎顿,但只要细看总会发现嫩青的叶苗正在破枝而出。 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人一辈子难过,傻子的快乐就是更容易忘却烦恼。 唐软的心情随之稍缓,脚步轻快多了,整个人扑棱着两条手臂简直快要飞起来。 一辆,两辆......逐渐有四五辆奢华的豪车从他身边经过。 沈宅附近还居住许多有钱有权的豪门阔户,只不过各自雇佣了安保守护自家庭院的安全,但物业是由一家公司承保的,定期上门清理生活垃圾,维护绿植等公共设施。 不知道哪一辆车对着唐软的后背打喇叭。 唐软以为自己占了别人的过道,使劲往人行道内侧走。 车主人并不放弃,使劲摁了更多次喇叭,惊扰得灯杆间的雀鸟惊飞阵阵。 唐软赶紧跑起来。 开车的人大约被他惹恼了,一踩油门从他身后不远处滑出,在右转弯严禁停车的角落逼停傻乎乎逃跑的唐软。 沈慎言从车窗朝他微笑道,“在被警察通缉吗?跑得像只小兔子一样,连头都不敢回?” 原来是小叔叔。 唐软带着毛茸茸的耳套,用红色的围巾围起脖子,双手是一副蓬松如兔爪的棉厚手套,整个人软绵绵像个团子,不好意思拨动挂在脖子上的手套绳,“对不起,我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路。” 一串雾白状水汽从肉红的唇间吐露,连字音都带着惹人怜爱的潮湿。 “那怎么可能呢?”沈慎言也没说自己又跑来哥嫂家做什么,只朝唐软眼神示意,“想去哪里,我开车送你。” 唐软连连摆手,“我就是......随便转转......” 沈慎言却没有饶他的意思,持续热情洋溢,“没事,正好顺路的事情而已。”又说,“你瞧,我为了拉你上车,不小心停在禁停区,估计要罚二百扣三分。” 唐软被他说怕了,赶紧小跑登上车,抱歉的态度诚恳至极。 沈慎言完全不在乎那点违章扣分,绅士地替唐软系好安全带,他的面颊离软软贴得略近,鼻尖几乎要蹭到唐软的胸口。 而后撤离,亲切问,“想去哪里?” 唐软其实自己都没想好,又怕连累小叔叔继续被扣分,只说了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梦寐以求的地方,小声道,“游乐园......” 沈慎言笑意肆意,“那没问题呀。” 驱动车子往天城最好的游乐园驶去,除了途中用手机通知秘书预定两张游乐园vip的通票,其余时间不断与唐软找话题聊天。 唯独没有一句提到沈顾。 这令唐软逐渐放松。 两人真站到游乐园的入口处,唐软才又怯懦起来,他都二十岁的成年人了,居然说要到游乐园来玩,会不会暴露出智商不高的缺陷呀? 索性沈慎言极有眼色,示意唐软去观察周围还有五六十岁的外地游客,宽慰道,“快乐的事从来不分年龄大小,何况我比你还大十二岁,也喜欢游乐园这般热闹的场所。” 唐软发现他真会说话,不像那种一本正经教育晚辈的同龄人,由衷感受到亲切自然,即使现在找借口跟小叔叔说谢谢再见也完全不能张口。 十分钟后。 唐软的忧虑很快就被游乐园里人声鼎沸的喧闹吵得抛到九霄云外。 他喜欢游乐园。 孤儿院只有在每年六一儿童节的时候会带着所有的小朋友进来玩一次,但是不可能玩全部项目,只能选择一项内容,所以他每年雷打不动会选择固定一种。 抱抱熊。 在有限的五分钟里,抱抱熊会亲切地搂住每一个孩子,与他们亲密合影留念,唐软总会站在最后,认真地去迎接临别的一次拥抱,即使后来他知道那套毛茸茸的皮囊里钻着满腹牢骚的工作人员,但是抱住他的熊爪充满力量,使他温暖。 我想让人予我温暖。 即使他已经在努力朝这个世界释放自己的全部热度。 沈慎言虽说年过三十不适合激烈的儿童类运动,但只要唐软眼睛露出渴望光泽的瞬间,就会跟着唐软一起玩。 云霄飞车、大摆钟、极限三十秒...... 软软中间吐了一次。 沈慎言带他去休息间稍微缓了缓精神,其中一直拿捏着最得体的距离,不叫唐软尴尬拒绝,但也随时能与唐软并行。 唐软冥冥中对他放松戒备,真像面对自己家的长辈一般与对方亲近。 沈慎言给他买了一支抹茶口味冰激凌,唐软受宠若惊地盯着他半晌。 沈慎言挪了挪手里的蛋卷筒,温笑道,“怎么,不喜欢吃吗?是不是有龋齿不敢吃甜品?” 唐软完全无法抵御美食诱惑,微眨眨眼,接过去小口吃了起来。 抹茶的滋味甘中回苦,即使掺杂在奶油里也不会觉得油腻,舌尖微挑一点便会生出一股绝妙的滋味蔓延至舌根,令大脑生出无边无际的幸福。 …… 我不应该去买那些红纸。 我也不应该闹着跟沈顾说,想吃抹茶冰激凌...... 我可能不配得到幸福,因为我亲手毁掉了小甜番...... 沈慎言突然道,“想看看我最拿手的绝技是什么吗?”那成熟的语气仿若注满清泉的幽潭,瞬间击溃唐软内心隐藏的痛苦根源。 “快过来,别总发呆。” 沈慎言不会做多余的亲昵动作,在游乐园任何一个过客的眼中,都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对普通的认识的人而已。 只是沈慎言拥有沈家基因中天生骄傲孤高的气场,令人对他这位帅大叔产生必须要多看几眼的深切欲望。 领着唐软走到射击场,唐软小心翼翼地舔着冰激凌,瞧他拿起一支略粗糙的弹弓,而并非安装红外线的气.枪。 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对于明星似的帅叔叔充满恭维,亲切问沈慎言准备要玩多少钱的。 沈慎言取下眼镜,以鹿皮镜布轻擦镜片,剔透如冰的镜片在室内灯的折射下发散出寒冷的幽光。 唐软偷偷打量他脱下眼镜的模样。 沈慎言的眼神非常锐利,虽然佩戴低度数的镜片,但全然不会影响到他眼神自然而然形成的冷酷与敏锐。 令人熟悉到不寒而栗。 但是戴回眼镜时,他又重新变得风度翩翩,甚至有那么一些和蔼可亲。 “软软,你想要哪只抱抱熊,我送给你。” 像是长辈要哄小孩子开心似的,不过一句随心之语。 唐软想,他怎么知道我喜欢抱抱熊呢? 或许是猜的吧,毕竟大部分都喜欢小熊。 唐软指着礼品底下最小一只布偶小狗,“那个。” 沈慎言笑,“你要对叔叔我的技术充满肯定才行,小孩儿。” 付款买了十枚弹弓专用玻璃珠。 工作人员以为他穿金戴银的一派富贵逼人,必定会买好几百块的玻璃珠,提示道,“先生,那只小狗需要六十积分。” 打中前面的标靶一次是五积分。 沈慎言笑道,“这不是刚好够吗?” 动作超级快得摸出两颗玻璃珠,瞄准标靶的边沿拉满弹弓松紧,放手时两颗玻璃珠如同星殒划破夜幕,撕裂了浸染天陲的角落,完美地击打在两个标靶边缘,因为力道的狠辣,瞬间撞翻两个标靶。 制作酥脆的玻璃珠居然并未被完全击碎,迸飞的残余碎块又狠狠撞向四周。 沈慎言的后两颗玻璃珠也同时发射。 一时间,被击倒的标靶逐渐增加,那些乱撞乱飞的碎块又形成了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将四周的标靶野蛮撞倒。 “当当当当!!!” 撞击声虽然只有短短一分钟,但是周围的人都被眼前的奇观惊呆了。 沈慎言的衣服底下隐藏着恐怖的肌肉力量,若然一座挺拔屹立的高山一般,轻松掠夺走所有人的光芒,只有他一人在盈盈放辉。 沈慎言捏着最后一颗专门留下的玻璃珠,朝工作人员道,“积分可能超过一些,不过我们就要那只小狗。” . 唐软抱着小狗,一路上偶然用崇拜的眼神打量小叔叔。 他真厉害,我之前对他真不礼貌。 沈慎言驱车停靠在沈宅门口,并不打算进去,替唐软打开车门,绅士地扶他下车。 那只有力的大手终于在唐软的头发上揉了揉,笑脸温柔,“好了,小孩儿,快回家去吧,今天很开心,祝你做个好梦。” 唐软脸红想了半天,找出句话夸道,“小叔叔,你真厉害。” 沈慎言的笑容加深,对他勾勾手,拉长语调道,“可能因为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吧。” 他这句自信满满的话搅扰得唐软异常迷糊,抱着新得的小狗往身在大院里走。 家里的气氛特别诡异,沈氏夫妻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朝佣人们发号施令。 沈夫人最先看见唐软进门换拖鞋,失声尖叫道,“软软回家了,谢天谢地,老公不要报警,软软没有离家出走!!” 唐软听得一头雾水。 沈夫人扑上来使劲攥住唐软的手臂,险些把小狗弄到地面,欲哭带泪道,“可吓死人了,佣人们说你的旧衣服不见了,还说你离家出走了。” 她因过度紧张而话语颠三倒四,最终说一句道,“小顾以为你离家出走了,一着急从楼梯上摔下来......” 第 21 章 沈夫人的话只说了一半,唐软的腿脚已全然不受控制得往楼上跑去,即使再跟沈顾生气,他仍旧格外担心丈夫的情况,那一双腿的膝盖脆弱不堪,若是磕碰坏了也不可能说换就换。 沈顾的卧房外几乎没有什么人敢靠近,沈家的家庭医生被叫来看诊,反而被少爷的冷漠逼走,任何人都不敢擅自靠近房间的门口,就连父母的面子也没给。 唐软被这股无形中凝重肃冷的气息所震慑,微缩起脖子又胆怯起来。 他肯定又要骂我了。 转了一圈,鼓起勇气往门缝里一探头,沈顾冷然无声地躺在床侧,白衬衫与轻质长裤间糊了几块明显的脏污,连手肘处也露出大片的擦痕,渗透丝丝血迹与碎皮。 沈顾躺在那里,不吭不喊,若是猛一打眼看过去,整个人森冷惨白,甚至连活着的呼吸都不存在似的。 唐软吓坏了,立刻扑上去痛哭流涕,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往沈顾的床畔砸,“老公......老公......你......别吓我......我好害怕......呀......” 也不敢肆意去抓沈顾露在双肘间的伤口,伸手想探一下丈夫的鼻息,确定这个人从楼梯上跌落会不会断气了,否则怎么脸苍白得如同失去全部血色。 “假模假样。” 沈顾冷眸轻闭,仿佛从无尽的深谷攀爬而出,带着回魂状的凉薄与微微的喘动。 “我没有假装......”唐软收回手指,紧扯住床单的边角,使出全部勇气解释。 沈顾依旧不睁开眼睛,置气的态度陡然明显起来,“一个离家出走的人,根本没有狡辩的余地。” 唐软哭得愈发楚楚可怜,“别气了好吗?我下次再不敢胡乱跑了,快让我瞧瞧你的伤口,还有膝盖,会不会摔坏了?你看你的脸色白得吓人,我好害怕呀。” 呵。 轻笑。 “说这种讨人欢心的话,你倒不结巴了。” 沈顾终于愿意睁开眼,深邃的目光仿佛一场压抑的风暴,积蓄了煊赫的电势火力,只在睁开的一瞬间令对方感到恶寒。 唐软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怯懦闭嘴。 “你现在说关心我,但从家里消失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会需要你的帮助?我区区一个废人而已,在你心里怕不过是一个累赘,你有腿有脚想走便走,我现在往后将来死在这床上了,也与你无关。” 好绝情的话。 唐软被他莫须有的指责气得更哭道,“是呢是呢,我为什么要替自己解释,你有唐凌就行了。” 唐凌更聪明,更得你的喜欢,你看我更不顺眼,嫌弃我丑陋粗俗,我若不是太爱你了,今天或许真得离开这里也好。 傻子难道没有自尊心吗? 唐软丢下一句话,袖子胡乱抹干眼眶,起身直接离开。 才往前走了几步,背后发出闷重的一响,有重物跌落在实木地板间,发出骨肉撞击的恐怖声音。 唐软惊了一跳,转头再瞧,沈顾整个人掉在地面,虽说只有双膝的阻挠,但双臂仍然保存力量,撑起上肢往门口爬,咬紧的牙关发出切齿的磨肉声,刚结疤的臂肘不断磨出新的血珠。 “跟唐凌有什么关系!” 几乎是在艰苦的攀爬中发出冷呵,“我娶的人又不是他,只不过是你受够我的脾气,自己忍不住想走了。” 嘴里虽说绝情绝意,但手指极快碰触到唐软的鞋底,修长的指尖划拨鞋面的花纹,竟然可怜到残忍。 “走吧,我本来……我开始以为你眼里是有我的。” 沈顾侧首,拍开唐软的鞋,暗示意味明确。 你走,不拦。 唐软受不了他这种类似疯癫又自.残的行为,抛开自己的那一部分委屈,爬下来抱紧沈顾。 “我自始至终眼里只有你......你太坏了!” 太坏了,沈顾!你太坏了! 为什么每次跟你生气,你总用生病或受伤来令人妥协!你就跟孤儿院那些用哭声博取同情的小孩一样! 可是......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真的离去。 沈顾一把掐死他的腰身,像一只即将沉入水底的人拽住救命的稻草般令对方逐渐放弃任何抵抗。 包括想走的欲望,也一并被残酷得驱赶出颅脑外去! 唐软睡觉的姿势一向很乖,从不乱踢乱抱,只是今天折腾得太久,睡得不很实在,微肿的眼皮外淡扫着胭脂色,嘴唇微嘟哝着,似乎在睡梦中呓语自己的委屈。 沈顾侧身斜靠床头,身上的多处擦伤软软处理得很好,还帮他呼呼吹了好几口气儿,早不疼了。 其实他选择的角度很讲究,跌落的台阶级数并不多,刚好蹭破了些皮,流了点血,最主要的是膝盖不能再遭受一点重击。 床头灯的暗光使得沈顾的眼神略带粗鲁,一直狠狠地梭巡在唐软皎白又吹弹可破的肌肤上。 沈顾想,唐软是离不开我的。 记得母亲提过,软软与家里关系僵硬,与唐凌的恶劣关系更是冰上加霜,那个家如今离开已是万幸,更不要提唐软会把那里作为靠山。 那软软手里有钱吗? 沈顾一直在盘算这个问题。 假如唐软身无分文,又缺乏应有的劳动技能,离开沈家无异于在行乞的边缘徘徊,何况他还从唐凌手里拿到了毕业证,锁进保险柜深处。 一无所有,才能抓得牢固。 例如他自己也是一样。 沈顾盘算得太久,以至于保持固定的侧卧姿势,使得一半身躯微麻。 唐软竟心有灵犀,迷迷糊糊坐起来,爬到沈顾的腿边,梦游一般帮丈夫摆好腿的角度,又在发麻的肌肉间用两只温暖的手轻搓轻捏。 “老公,你是不是疼得睡不着?”半睡半醒的人完全记不住前几个小时的怨气,如同一个健忘症病患,半夜固定的几个时间点内,即使做梦都要帮爱人翻身。 你这样子,怎么离得开我。 沈顾伸展手臂,“不痛,睡吧。” 唐软打个哈欠,冥冥中受到招引,主动钻进沈顾的怀里,下一秒便睡得酣甜,俨然遗忘眼角的泪滴,面颊条件反射似的在沈顾胸口蹭了蹭。 软软。 沈顾毫无发觉,他的眼神瞬势而柔软,黑光中泛出清亮。 我是必须要报仇雪恨的,这是我的执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哪怕一辈子成为废人也在所不惜。 但是我不能温柔,所以我不可心软,我要冷酷残忍才能保持绝对的理智,否则唐凌和厉学永远会逍遥法外,得到傻逼一样的宽恕。 沈顾的手指在对方的肌肤间不停摩挲,仿佛一种调.教的手法,使得唐软为了躲避痒意使劲往他怀底钻去。 我可能还会波及到你。 沈顾顺着软软帮他摆好的腿位,换了令自己舒适的姿势,血液重新流通,仿若一道光明贯通四肢百骸,重获新生。 只能让你主动死死抓紧我了。 沈顾在唐软的额头轻轻烙下一吻,咬住他的耳朵倾心温柔道,“我要是因为什么破戒……” “全怪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嘤嘤嘤(┯_┯) 第 22 章 又过半个月,天气愈发和暖起来,春风拂面令人喜气倍增,一家人坐在客厅品尝水果切盘,沈顾突然朝父母双方知会说近日的工作日程宽松些,打算带唐软出国去玩两天。 沈夫人与丈夫面面相觑,蓦地开怀,“这真是太好了,之前一直想让你们这对新婚小夫夫补度蜜月,快叫妈妈来看看,这个季节去哪里玩又浪漫又值得多流连几天。”说着要扯住沈冲参谋,另一手拿出手机,当即要挑选时下最热门的旅游景点。 沈顾直接打断夫妻两人的热情,“秘书已经订好机票,晚上便要动身。” 言下之意是不用别人插手。 沈夫人转瞬气恼,“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今天晚上几点?去哪里呀!那你的东西收拾好了?软软的东西收拾好了?话说软软你出去玩的衣服准备了吗?走走走,现在还有几个小时,我们快去购买一些呀!” 沈顾突如其来的决定,令女人的敏感神经瞬间如同被刺激的猫儿般,浑身炸毛。 唐软倒是一脸悻悻然,没有做出过多的表情。 沈顾也没管他的情绪,自顾自道,“不用,助理准备好了。” 唐软趁着重新切水果的借口,溜墙角的小仓鼠一般钻进厨房,等他听见轮胎碾压实木地板的窸窣声时,沈顾的轮椅正一点点靠近过来。 他只能稍微朝橱柜旁挪了几步,沈顾的轮椅也能精准控制到身边一步地之外的距离,冷眼旁观他的局促不安。 唐软以为自己挡了路,再往更里面的位置转移,甚至为了腾出能令智能轮椅顺利路过的空间,借助纤细的身体优势,强硬躲缩进橱柜与双开门冰柜的缝隙间。 沈顾依依不饶,操纵着轮椅更加牢固地将某颗软糖围堵起来。 “你不想跟我出门?” 很明确的面部表情令他十分不爽。 唐软的指尖尖轻抠在冰箱外壳上,小心翼翼道,“我不会讲英语。” “这不是主要理由。” 唐软抿了抿嘴唇,“我怕自己会晕飞机。”其实他只搭乘过高铁,飞机还从没坐过,像一个傻白甜一般毫无眼界见识。 “飞机比汽车与轮船更加安全。”沈顾的不依不饶今天有些执拗,顺便暗自打量着唐软的一切。 软软又像只躲缩在木屑底下的小仓鼠,完全不想探出头来与自己目光交接,刻意回避与他的语言交锋。 但他的目光灼灼,黑沉却炙烫,逼得人无法忽视。 半晌。 唐软轻叹,精秀的眉宇逐渐开始生出许多不自然的忧郁,“我又不好,出门给你丢人怎么办?” “谁说的?”沈顾微抽一口凉气。 好吧,是他自己造成的。 沈顾并非一个善于道歉的人,他从小家境优渥立于人端,常从高位者的视角去思考问题,从未自低矮处仰人鼻息,所以他的骄傲与自尊常要比更多人尖锐,再加上父母对他的循循善诱并不到位,所以沈顾的自我中心意识略强,甚至偏颇。 所以他跳开这个令两人都会感到不适的话题,拉起唐软素白的指尖,他的手指幻化成几条蜿蜒凉淡的小蛇,不断逗引唐软手心那一块如酥敏感的掌肉,直到侧耳凝听对方的呼吸渐促,两腿也微夹起来,才稍微使了手腕的力量。 唐软自己也身不由己得坐到沈顾的怀里。 心念,讨厌。 沈顾的嘴唇淡凉而薄,蹭着唐软逐渐发红滚热的耳垂描画出暧昧的弧度,待勾不勾道,“我如今没了你,宫液不出来。” 一颗小小的烟花从唐软的心底直喷向脑海上空,绽出一朵朵绚烂多彩的银花火簇。 连日来积累的怨怒与忧郁在瞬间化作绵绵不绝的委屈,唐软拨开沈顾衬衫衣领,不管不顾地咬在丈夫那根惹人恨的锁骨间,又麻又痛得惹人轻笑。 沈顾抚摸他的发梢,忍去来自骨头上的异常痒痛。 都说人是世间最健忘的动物,他的身躯从高处坠落摔得鲜血淋漓,那种绝望的疼痛似乎正在慢慢远离。 唐软嗫咬他的痛倒是蛮痛的,犹胜一根根携带着麻药的细针,纷纷刺向他宛若磐石的冷酷心脏。 我可能永远都忘不掉这份痛楚饱含的愉快与烦躁。 沈顾道,“一切都不用你操心,你只要跟着来就好,若说真需要带什么个人物品。” 沈顾的眼神竟黑得一霎。 “那件绣了小花苞的内裤一定带上。”那个穿上最好看。 锁骨钝痛。 唐软收了牙齿。 沈顾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男人的恼羞成怒的瞬间依旧保持着孩童一般的纯真,双目妩媚如丝,软唇湿启,妖精一般腐蚀着他身为一个家主的寡淡不化,使得他开始像个有需求的男人一般渴望。 沈顾一把捏住唐软的下颌,那层天天抚摸的肌肤竟是又细又滑。 想吻软软。 唐软却在沈顾的嘴唇快要碰触到的瞬间,蓦地推开他的胸膛,脸更红道,“妈......妈妈要来了......” 从沈顾的腿上跳着下地,偷偷摸摸得往厨房外面跑去。 . 沈家现有的经济条件完全可以买一架私人飞机,不过沈顾另有考量,加上随行的家庭医生与生活助理,以及私人保镖,将近三十几人共同承包一架飞机。 唐软坐在飞机里,一直禁不住抖动双腿,两眼往窗口望去又极快地收敛,既怕给沈顾丢面子,又担忧飞机起飞的瞬间自己会哇哇叫出声。 没有见识真得很可怕。 沈顾的笔记本电脑并不离手,一边认真核对公司提交来的最新数据,一边道,“靠过来。” 最近他采用命令式的祈使句次数增加,大概在公司里号令几万员工时,也如帝王一般喜欢发号施命。 唐软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顺势往丈夫的臂弯依靠,眼神却出卖了丝毫无法掩饰的羞赧情绪。 沈顾:“飞机是掉不下去的。” 唐软气鼓鼓回嘴,“我大学毕业了。” 换取沈顾一声闷笑。 唐软索性不理睬他的揶揄,搓搓自己略带粉烧的面颊。 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拉斯维加斯与华国的时差在十七个小时左右,三月的华国才刚踮着脚尖迈入初春,赌城已然春意盎然。 入住进了豪华酒店,沈顾的助理给所有随行人员做了简单的工作安排,虽说小沈总的口头表达说是带妻子出门度蜜月,大家也顺便出国消闲散心,实际上对于雇主的服务根本一点都不敢松懈。 家庭医生是沈顾另外聘请的,之前一直服务于沈宅的那位年龄高些,何况被小沈总气了一次,打死都不可能跟着出国,推荐了自己的侄子来伺候这位冷面大少。 李医生替沈顾做了常规检查,毕竟长时间的旅途劳顿,加上下肢血管回流较差,会造成腿部水肿,沿途唐软一直采用冷热交替的泡脚与按摩替他舒缓。 临出门前又给沈顾服用特效药以及一定剂量的镇痛药。 天色尚早,沈顾问,“昨天叫你自己学会做旅游攻略,既然来了世界著名的欢乐圣地,想好去哪了?” 唐软旋即掏出小本本,认真看了自己根据百度挑选的著名游览圣地,解释说,“我们先去凯撒皇宫大酒店的empress吃广式菜,再去仙人掌公园,它旁边有一个巧克力工厂......” 沈顾止手,“既然出门到国外为什么还要吃华国菜,而且仙人掌有什么好看的?”一副打量没见识家伙的寡淡眼神,仿佛在审视秘书的无能。 唐软嘀咕,“那个公园有五千多种仙人掌......” 他现在看沈顾就挺像一株浑身立满尖刺的仙人掌。 沈顾对他的小动作视若惘闻。 彻底否定道,“除了凯撒皇宫大酒店的empress,哪个也不去。” 拉斯维加斯的博.彩行业异常发达,将本地经济推动极高,城市规模并不大但建筑十分豪华,即使是普通的餐饮业也格外讲究品质,世界各地的菜肴都能一一品尝。 沈顾优雅地用餐巾布擦拭嘴角,冲远处的助理招手。 能与老板在同一家餐厅用餐,助理的态度也如小太监一般欢脱,小跑到总裁面前低声下气。 沈顾嘱托,“我和软软晚上要在poppy den吃二人套餐。” “早已经给您订好了。” 原来他早有计划。 唐软有些气馁。 那为何要叫我做攻略来丢人现眼,欺负我就如此令他开心? 唐软在餐桌底下搜了poppy den,发现是当地最著名的情侣餐厅之一,里面有软软最爱吃的招牌抹茶冰激凌。 那……那原谅他吧。 一张垂丧的小脸又重新回复活力。 伴着沈顾的轮椅在国外的高楼大厦间溜达,沈顾并不是一个好的陪伴者,主要是身体不允许,走了半晌终于朝唐软问,“除了那些糟糕的计划,还有哪里你最想看看。” 唐软凝眉,我想看的全部都在糟糕之中,分外气馁道,“豪客摩天轮......” 被称作世界第一的观光轮足以俯瞰半个拉斯维加斯的全部美景。 果不其然,沈顾冷冰冰道,“我的轮椅恐怕不能同意。” 唐软今天的气馁多过于欢喜,兴冲冲的好奇心被连翻打折,几乎提不起多少劲儿,解释道,“我好像有点累,你也该回去舒缓一下腿部了。” 他前面走了几步,懒懒散散。 沈顾却未动一下。 唐软回眸瞧他,沈顾勾勾手指道,“听话,跟着过来。” 两人不知进入了哪一座豪华大厦内部的电梯,直到最高处的顶层,一架炫酷感十足的直升飞机已经在原地待命,巨大的叶状螺旋桨卷起阵阵狂风。 快要把单薄的唐软吹走似的。 沈顾与唐软坐着直升飞机,从拉斯维加斯的高空一同欣赏这座华丽异常的城市。 沈顾显然并不在意脚底的风景如何,他只是喜欢站在高处鸟瞰的感觉。 唐软却迥然不同,他这只被围困在井底的小青蛙终于能放肆地寰视四野,赫然发现自己的渺小,只是因为仅仅局限在了爱一个人身上。 如果我从没有爱上过沈顾,或许我得到的才会是永生的自由。 唐软有点难过,但也有点开心,沈顾总是在高峰处将他推落,又在即将触底前把他抛到另一个高峰。 我终究......我终究还是爱他更多。 唐软嘴里嗫嚅着欢喜,眼底堆积着郁凉,当他看向并排坐在软椅中的沈顾时。 他说。 谢谢,无论什么,都是谢谢。 沈顾把他的头摁在自己怀中,其实他根本没听清软软漂亮的口唇中吐露了什么,风潮带来了喧嚣的噪音。 但他突然害怕唐软眼底的水光。 高空疏冷,人间清醒。 沈顾不觉情深道,“谁让你每天早上,都紧紧抓住我的软肋。” 作者有话要说:  宫液就是嘘嘘的意思,软肋嘛…… 嘿嘿嘿。 感谢在2021-11-16 23:16:29~2021-11-18 21:4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这样怎么好呢、柚子今天酸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晏景 16瓶;鹤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3 章 poppy de的装修极具华国特色,明黄、朱红、绛紫以及神兽图腾被运用自如,融合了时尚高端的设计理念,每一个雅间的设计都如一个神秘时空,将客人的感观从视觉味觉甚至听觉嗅觉提高至无比享受的地步。 唐软什么也没有点,最先来一份抹茶冰激凌,精致的餐盘中,一艘小船停当在红豆味稀奶油伪装的湖泊摇摇摆摆,木桨状长勺挖起一团碧玉的抹茶奶块再沾一些“湖水”。 蜜豆与抹茶果然是绝配。 唐软的眼睛眯出幸福的弧弯。 沈顾慢慢细品牛排,刀叉放下朝某人指了指嘴角。 “好脏。” 唐软赶紧低下头擦擦嘴角,他吃得太得意忘形了,简直忘记了体面。 做人上人也不容易,时刻得端着虚假的架子,即使不为自己活,也得要演给别人活。 唐软用腼腆的笑来掩饰尴尬,“我......我嘴里有两个肉包包.......咬东西.......有时候兜不好.......” 沈顾的眼神微紧,冷道,“光吃冰激凌会坏肚子。” 唐软舔舔唇齿里的余味,只好暂且放下心爱的美食,去吃沈顾正在品尝的烤面包来提高品味。 沈顾不知是不是一直在等着他挑这款食品,眼神示意软软拿那个略大一些的,唐软偏起了尊老爱幼的心思,把那个留给丈夫吃,自己摸去了最小的位置。 沈顾的眼神蓦地冰冷犀利。 吓得唐软又重新摸回了丈夫批准他吃的那个。 沈顾终于缓和眼神道,“这是餐厅里著名的幸运面包,面包里会加入一张纸,写上幸运箴言或者幸运数字,毕竟拉斯维加斯是世界公认合法的豪赌圣地。” “我个人并不觉得赌博是一件好事,也不推崇博.彩业,毕竟更多的人将运气与投机挂钩是一件超愚蠢的事情,人的命运最终还是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唐软心念,那你还带我来这边玩,肯定还是想试试运气与手气哪个更眷顾与你。 也不看沈顾的笑意逐渐加深,一口咬在被称作传说中的幸运面包上。 哪知沈顾接下来的话令人心惊肉跳,“这个小面包的材料取自于粟罂籽,甘甜逸香,是烘焙制作的高级用料。”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软软随口便要吐掉。 沈顾又继续解释,“粟罂籽一定是要经过灭活处理去毒的,所以能吃进嘴里的食物绝不会令你中毒,尤其我让你吃的。” 看来他捉弄我成瘾了。 唐软的耳根子顿得灼烧起来,狠狠又咬一口传说中一个买260元的外国馒头,蓦地牙齿门一痛,似乎咬到个铁疙瘩,从面包里掏啊掏,取出一枚带钻的白金戒指。 “这......这......”唐软慌张极了,拿出夹在面包里的钻戒给沈顾展示。 沈顾轻咳一声,唇边难得露出微笑。 只听唐软惊呼,“做面包的师傅太糊涂了,居然把戒指掉进这里面来了!我得赶紧还给人家。” 趁没起身前,沈顾一把捏住他手指尖的钻戒,猛地夺了过来,冷言冷语道,“你别动。” 那句话的余温寒彻心扉,又惊得唐软赶紧往嘴里继续塞小面包。 此时沈顾想说些什么补救一下,却见餐厅的服务员领着一群衣着鲜亮的俊男美女登上楼来,转眼去了隔壁不远处的雅间。 为首的华国男子一头银灰色时尚毛寸,双目含着惯有的轻鄙而且五官锋利,是个站在人群中必须处于主导地位的张扬帅哥。 厉学。 唐软对他的印象尤其不好,甚至还记得厉学跟沈顾说要弄自己回去玩一玩的旧恨,也便忘记再思考戒指的事情,而是忧心忡忡地将目光转移向丈夫,潜意识中企图寻求安抚。 沈顾居然是一脸笑意。 或许餐桌底下,他的双手紧攥,甚至将掌心的钻戒狠狠嵌入皮肉,勒出可怕的血痕。 但沈顾的笑却像是预知猎物会出现在哪里,而他仅是提前布置好足够危险的陷阱,企图一击毙命。 唐软被他盯得背脊发毛,连手脚亦禁不住寒凉彻骨。 沈顾道,“软软,你需要去一趟洗手间。” 唐软摇头,自从看见厉学后,更不想乱跑,免得碰见对方。 有些人天生恶骨,令人从内心生出许多恐惧。 “去一趟吧,我觉得你很需要洗把脸。” 沈顾的提议不容抗拒。 唐软只好起身,快步往洗手间走。 等他前脚一走,沈顾淡漠的掏出手机,电话拨通后,朝李医生道,“我之前让你准备的特效药准备好了吗?现在拿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破文文要入v啦!火葬场之旅任重道远,谢谢亲爱们的陪伴,爱你们,今天留言的都有红包哦,还有订阅v章可参加抽奖活动。 ~~~~~~~~~~~~~~~~~~~~~~~~~~~~~~~~~~~~~~~~ 自荐《假少爷靠弹幕成功咸鱼了》 顾子书无意获得一种超能力,可以看见半空中飘过的弹幕内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某金榜漫画里被豪门抱错的作死假少爷,他的亿万富豪爸爸和绝世美颜妈妈都不是亲生的,正版太子爷居然是大学里那个高冷又穷逼,被他欺辱打压了三年的夜霏辰。 弹幕里有一条剧透信息,暗示了顾子书的终极结局:【夜霏辰返回顾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几年来遭受的羞辱一件一件,百倍千倍的返还给顾子书,最后折磨得他一无所有,被打断狗腿沿街乞讨。】 打击太大,容我缓缓。 顾子书思来想去决定抱紧狗头,从此刻起,咱做个人吧。 某一弹幕:【wuli男主身世好凄凉,爹不疼妈不爱,大冷天发烧还要打工努力读书,好惨一帅哥.jpg】 顾子书立马双手奉送爱的现金,除去人体降温等暖心操作,甚至为了展现十足诚意,亲自背着夜霏辰去医院打点滴,贴身照顾男主直到痊愈。 某一弹幕:【男主完美style,跟主受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姓顾的这个洗脚奴,总是缠着主受献殷勤,臭不要脸的贱渣!】 顾子书连夜堵住夜霏辰的去路,拍胸脯,泪两行:“我从来没认真喜欢过那弱鸡哒,你信我,我只喜欢身高腿长胸肌夹笔的~” 某一弹幕:【姓顾的tm真不是个玩意儿,居然为掩盖自己不是宋家亲骨肉的事实,把男主从楼梯上推下来!】 顾子书哪里敢碰夜霏辰一根手指头,自己主动从一楼楼梯上滚下去,磕破了天灵盖,白花花的小脸上直冒血,被男主抱着送去医院急救。 终于到了滴血认dna的关键时刻,夜霏辰扬眉吐气的时刻到了,顾子书背好早已准备就绪的行囊,挥一挥衣袖,带走了好多好多好多领盒饭补助金。 才过几天清闲日子,他头顶的弹幕炸锅了。 【男主为什么拒绝了主受,说自己喜欢的另有其人~这什么骚操作!】 【男主为什么发疯要找顾子书?!为什么还准备了金锁链和银锁链!】 【男主人设严重ooc……卧槽,黑化的好突然!】 【顾夜什么时候成的cp……啧啧……真香~】 ~~~~~~~~~~~~~~~~~~~~~~~~~~~~~~~~~~~~~ 自荐《渣攻,你爷爷没了》 江芷白跟了宋启七年,一直鞍前马后出谋划策,最终协助宋启当上宋氏跨国食品公司总裁。 临到头准备跟宋启去见宋氏家族掌权人,彻底敲定两人婚事,结果宋启这不要脸的渣滓竟领着白月光去了宋家家宴,还在饭店门口绝情推了江芷白一把。 江芷白不慎滚落台阶当场毙命。 血耻深仇,不共待天! 索性江芷白幸运,重生去了八零年代,意外遇见了宋启的爷爷,宋氏未来董事长——宋执,两人还莫名成了同班同宿舍的学友。 宋启此生最畏惧,也最敬重的就是他爷爷,总说他爷爷年轻时英俊倜傥,博学多才,是打下宋家庞大基业的先锋力量。 江芷白远远看着传说中的先锋力量,正在逃学的路上跟人打架,提砖的模样确实够狠,瞪向江芷白的黑色瞳孔仿佛幽深的离渊,令人禁不住瑟瑟发抖。 宋家的人果然从根儿上就是坏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tui~ 再后来…… 拥有第一座食品加工厂的宋执单手把江芷白往玉米地里扯,江白芷急红了眼眶使劲阻挡,“我们是俩男的,那事儿不合适呀!” 宋执凶恶不减一分:“老子又不喜欢小孩,老子这辈子只想要你!” 江白芷突然想到一个报复渣攻的毒辣计划——让你爷爷断子绝孙就行了。 红着脸道:“那,那来吧!” 泼皮无赖宠妻攻+美貌与心机并存受 感谢在2021-11-18 21:48:09~2021-11-19 13:1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么么砸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乌鸦炸酱面 40瓶;咸鱼翻身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