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放佞臣》 正文 第一章 皇后殡天 西风烈烈,狂雨纷飞。 空中乌云层层,黑意压顶,似要将整个京都城全数吞下。 京都城主道之上,人烟稀少,道路两侧小摊位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货物被淋得通透,各个正于周遭客栈酒肆的屋檐下避雨的小贩心疼得狠狠跺脚,唾弃两声,只道是黑云鬼天来得太过突然,当真不让人活命。 正待小贩们搓着手暗骂老天时,那被雨帘覆盖的主道尽头,突然有一人一马狂奔而来。 那马背上的人,一袭白袍,浑身湿透,狼狈尽显。坐下的烈马速度惊人,皮鞭抽在马背上的闷脆生也是突兀刺耳。 众人纷纷一惊,转眸观望,待那人策马靠近,才见那马背上的人竟是名女子。 再一细观,只见那女子身材细瘦,面容清雅,奈何大雨磅礴,将她浑身淋得湿透,整个人单薄狼狈,似要随时被周遭烈风刮下马来。 众人心生怔愕,正暗自揣度这是谁家女儿时,奈何眨眼之间,那人已策马远去,徒留清瘦背影,单薄凄冷,瘦弱不堪。 冷风扶刮,寒意似是钻到了骨子里,那巍峨壮然的宫门两侧,护门的御林军们抑制不住的拢了拢衣袍,浑身冰凉之间,也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眼见士气颓然松懈,守门之将忍不住呵斥两句,待御林军们纷纷强自打起精神时,不料宫中突然鸣了钟,厚重沉闷的钟声竟直响两下。 刹那,众人脸色陡变,双腿一颤,纷纷忍不住跪身下来,满心震撼惊惶而呼,“皇后娘娘,千岁。” 厚重紧然的尾音未落,瞬时,宫门前方,陡有狂烈的马蹄声迅猛而来。 雨意密布,冷风大作,如此而来的马蹄声尤为单调刺耳。 御林军们下意识的抬眸而望,哪知烈马已奔至当前,正待他们欲起身拦马,那马背上的瘦削身影已抛下一物,手中皮鞭也蓦地朝他们左右打来。 御林军们骤然而惊,下意识的朝旁闪身躲避,片刻之际,那一人一马已迅速入宫,娴熟疾驰的消失在宫道尽头。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御林军们惊白了脸色,正要猛然追去,不料守门之将捡了地上丢掷的令牌,低沉发话,“不追了,是大公主。” 说着,话锋一转,威严而道:“皇后娘娘驾鹤而去,宫中主心骨倒了。此际,我等必得打起精神来,想必半刻之后,朝中各臣便要陆续入宫觐见了。” 御林军们神色皆变,面色厚重,随即一言不发的重新站立在宫门两侧,任由雨水侵蚀,僵然不动。 丧钟一过,整个皇宫,乍然沸腾,各宫之人,皆开始换袍梳妆,一丝不苟的细致妆扮。 唯独那凤栖宫中,人人皆哀,低声的啜泣此起彼伏,凉人心骨,那站在殿外廊檐上的老嬷嬷,满眼红肿,焦急凄绝的盯着廊檐尽头,浑身上下,颤抖得厉害。 片刻之际,烈风越发狂然,却是刹那之间,那空无一人的廊檐尽头,终归是迎来了一人一马。 厚重的踢踏声速然而来,顷刻之间,人马已到跟前。 老嬷嬷似是心底突然崩溃,开口大哭,颤抖不堪的身子蓦的朝地上一跪,凄历而呼,“公主,您终于归来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 凄然的嗓音,颤抖不堪,话到后面,竟是哽咽得说不出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章 临危托孤 马背上的人面色苍白,并未耽搁,仅是迅速下马,待踉跄入得凤栖宫中,便闻宫女哀泣,白烛已燃,而那凤榻之上仰躺的妇人,满脸惨白,瞳眸圆睁。 竟是,死不瞑目。 心底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全数崩塌,浑身湿透的她,骤然脱力,整个人摔倒在地。 “公主。” 殿中宫奴一惊,纷纷哭泣着爬来,七手八脚的将她扶着坐起,其中一人哽咽哀道:“半月前,大旭边关吃紧,皇上与太子殿下率兵救关,三日之前,皆战亡沙场。皇后娘娘知晓此事,哀之成疾,病情来得凶险,宫中御医皆束手无策。皇后娘娘无望,便差人将血书给公主送出后,便一直强撑着等待公主,但娘娘,娘娘她” 话刚到这儿,她哽咽得越发厉害,后话难成,待强行按捺心绪之后,才断续而道:“但娘娘她终归未等得公主归来,待公主回来的前一刻,便已断了气息。” 说着,哭泣不已,“若皇后娘娘再撑片刻,便能看见公主了,但娘娘却未撑住,未撑住。” 哀泣的嗓音,在殿中各处层层回荡。 她僵坐在地上,被宫奴纷纷环绕,纵是哀意入骨,但却仅是面色惨白,未曾哭出声来。 这些年,她与国师隐居深山,洗涤满身叛逆。虽过得清贫,但却自在清心。没人告诉她大旭如今国势如何,连身为国师的师傅,也不曾与她谈论国任何国政之事,甚至前几日,她还满怀欣喜的在道行山上等待父皇差人来接她回宫过十八成人礼的祭祀大典。 奈何,她不曾等待迎接之军,却等待了一马一卒,以及母后所写的一封血书。 血书大意,与方才宫奴所说无异,父皇与太子皇兄战死沙场,宫中大乱,满宫之人皆欲立子为皇,母后虽为皇后,却处境堪忧,为防自家幼弟遭受不测,特血书告她,让她速速邀国师一道回宫,护得幼弟,主持大局。 然而,国师不曾与她一道下山,只给她一柄权杖,沉重而道:后宫事非,这权杖皆可解决,但国之存亡,还得她舍命而救。 她不知这话何意,但却恨上了国师。 国之存亡,内忧外患,他仍是清心寡欲,无动于衷,这般之人,何能为救国救难的国师?亏她还唤了他几年的师傅。 思绪涌动,层层缠绕而来,森凉哀绝。 片刻,她转眸扫了一眼那瑟瑟立在墙角的孩童,将那孩童满身的惊恐与呆滞看于眼底,随后,她开始缓缓起身而行,蹲在了那孩童面前。 孩童呆滞的眼终于稍稍动了动,凝她片刻,最后唇瓣一动,小心翼翼试探而呼,“阿姐?” 稚嫩的嗓音,底气不足,又或是吓得太过厉害,慌乱无措之中,连带嗓音都颤颤抖抖。 她鼻头终于酸涩几许,伸手摸了摸孩童脑袋,孩童顿时崩溃开来,大哭出声的朝她怀里撞,最后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哭泣而道:“许嬷嬷说,母后亡了。阿姐,阿姐,征儿怕。” 她眼中骤然湿润,面色幽沉复杂。 片刻之后,她开始轻拍孩童脊背,低沉而道:“征儿莫怕,阿姐归来,会护好征儿。只是,征儿是男子汉,乃大旭的嫡皇子,外人面前,征儿定要坚强,莫要哭给他们看,让坏人笑话。” 孩童哽咽断续的道:“今早,母后也说征儿是男子汉,要征儿与阿姐相依为命,要坚强。征儿不哭,不会让坏人笑话,阿姐,征儿会听阿姐的话。” 稚嫩的嗓音,虽断续哽咽的说着不哭,奈何却哭得更为厉害。 她瞳孔湿润,却终归是强行按捺心绪,不曾真正落泪而出。 待安抚孩童片刻后,她开始转眸朝许嬷嬷望来,低沉而道:“速差王能宣刘太傅,忠义候,镇国大将军入凤栖宫觐见。救说,我姑苏凤瑶,携国师之意归来,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是。”嬷嬷急忙应声,踉跄转身而去。 大雨滂沱,冷风烈烈。 半刻功夫,御林军侍卫总管王能已是领着三位朝臣阁老风尘仆仆而来。 彼时,她携着幼弟,正于凤栖宫大堂坐着等候。 三名阁老一入大堂坐好,其中一人便急道:“今日老臣在府,便突闻宫中大鸣丧钟,可是皇后娘娘她” 话刚到这儿,他眉头一皱,下意识的顿住。 嗓音一落,其余两名老态龙钟之人也着急担忧的朝她望来。 她淡然静坐,满身沉寂,片刻之后,低沉而道:“宫中大鸣丧钟,的确,是因本宫母后过逝。” 这话一出,在场三人面色皆是一变,却还不及言话,却见那主位上满身湿透的女子突然从袖中拿出了通体明黄的权杖。 他们神色骤然而紧,当即要起身跪下,未料还未动作,主位上的女子已再度出声,“三位皆是我大旭最是德高望重的阁老之臣,此际面对大旭历代权杖,无需下跪。而今,本宫母后逝世,各宫皆有意争那皇位,而按照大旭祖制,大旭皇位历来传嫡,不传庶。而今我太子皇兄战死沙场,这大旭的嫡皇子,便唯剩我这胞弟,是以,想来此际那勤政殿上,定百官云集,纷纷趁乱商议立得明主,而三位阁老心下之意,是有意遵循祖制立本宫的幼弟为帝,还是,尔等心中有其余钟意的明主?” 她这话问得极为直白,大气凛然之中也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威胁。 三名阁老皆是眉头而蹙,其中一人道:“按照大旭祖制,传位本该传嫡,即便嫡子尚幼,由阁老之臣辅佐至其成年便是,是以,六皇子登位,臣等并无意见。只是如今各宫争斗,老臣也早有耳闻,大公主既是带大旭历代权杖归来,又得国师信任,便也望大公主速去勤政殿主持大局,平息争端。毕竟,如今我大旭最为紧要之事,乃对付大盛这犯边弑皇的强敌,若大盛一路攻城北上,大旭国破,定生灵涂炭。” 他这话,语气极为厚重,忧虑四起。 待嗓音一落,其余两名老臣纷纷点头。 她神色微动,并未言话,仅是携幼弟起身而立,朝三位阁老弯身一拜,只道:“母后临终托孤,大旭风雨飘摇。凤瑶如今,谢各位阁老护国忧国之心。凤瑶在此立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定不让大旭国破,而大旭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凤瑶,也誓死捍卫。” 她语气极为低沉,厚重之中,卷着几分冷冽与强势。 三位阁老皆是微微一怔,但却未曾将她这话太过听如耳里。 一位还未及笈的公主,瘦削的身躯,何能护得住整个大旭?连先皇与先太子亲自领兵而战,都战不过强敌,这满身厚重与煞气的女子,又如何肩负得起大旭之危? 思绪翻腾,叹息不已,三位阁老面面相觑一番,心底的担忧之言还未道出,便见那一身瘦削的女子已是站直了身,携着她那幼弟平步往前,头也不回的朝他们吩咐道:“勤政殿该是热闹了,望三位阁老一道与凤瑶过去,倘若国破之危中还有人在争斗皇位,想必阁老们与凤瑶初心一致,都不会放过那些趁此作乱的犯上之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章 朝堂纷争 大雨滂沱,冷风急骤,无端之中,处处凉寒压抑。 此际的勤政殿,人流如云,宫妃与皇子云集,朝中大臣,除了三位阁老之臣外,纷纷已至,但这朝堂之上,却独独缺了那位大旭年轻的摄政王。 大殿之中,气氛闹腾,宫妃与朝臣分成几派,争论不休。 瞬时,殿外有太监之声大呼,“大公主到,六皇子到,刘太傅到” 尖锐高亢的嗓音,突兀而来。 刹那,殿中闹腾的气氛骤然平下。 姑苏凤瑶满身湿透,青丝凌乱,一手握着权杖,一手携着幼弟,稳步而来。 她来不及换衣,面色也略微苍白,但瞳孔之色,却是阴沉煞气,沉毅狰狞。 待入得殿门,许是浑身的煞气太过狰狞突兀,一时之间,挡在前方的朝臣纷纷下意识的让出了一条路来。 她稳步而行,目不斜视,众目睽睽之下,牵着幼弟的手极为直接的登上了殿上的六步阶梯,最后,径直将自家幼弟按坐在了那明黄的龙榻上。 瞬时,殿中气氛骤变,众人惊得不清。 有宫妃厉声而出,“大公主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将六皇子按坐在龙榻,居心何在!” 怒斥的嗓音,颇有几分慎人。 待这话一出,方才还争论不休的各派朝臣顿时连为了一体,纷纷指责而出。 刘太傅擦了擦额头沾染的雨水,稳了稳心神,扯着嗓子威仪而道:“先皇与先太子皆去,按照大旭祖制,自该嫡子继位,如今六皇子乃我大旭唯一嫡皇子,入座皇位,并无不妥。” 威仪的嗓音,虽底气十足,但却未能震住殿中野心磅礴之人。 那方才出声的宫妃再度厉声而道:“按照大旭祖制,立皇自该立嫡,但如今这六皇子太过年幼,岂能撑得起整个大旭?刘太傅你乃大旭三朝元老,竟也如此糊涂,竟放心将整个大昭交在一个六岁孩童手上?再者,敌国强势攻来,大旭已是吃不消,若再加一个孩童皇帝,大盛护国之中还要护这稚嫩帝王,岂不让天下笑话!” 尖锐的嗓音,怒气重重,但却条条是道,噎得旁人说不出话来。 刘太傅神色一变,叹息一声,“惠妃所言虽是,但既是惠妃也知敌国强盛,国事为重,便不该在这危机之时争夺皇位,分国人之心,而该安分静守在宫中,祈祷我大旭撑过此劫。” 惠妃冷笑,“刘太傅都属意将大旭交到一个孩童受伤,本宫何能安心静守在宫中?为了大旭社稷,本宫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如此儿戏之事发生,毁我大旭百年基业。” 刘太傅眉头一皱,面上终于是有了怒气,但却因年老体弱,这般一气之下,竟忍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 片刻之际,姑苏凤瑶已淡漠出声,“惠妃。” 低沉的嗓音,无波无澜,甚至也听不出半点的情绪与温度来。 惠妃循声而望,一双修饰得极为精致的丹凤眼朝主位上的女子凝来,盛气凌人之姿彰显无疑。 姑苏凤瑶缓缓上前了两步,冷沉的目光静锁着她,随后干裂发紫的唇瓣微微一启,阴冷而道:“身为后妃,皇后殡天这等大事,你不着孝裙,不跪拜在凤栖宫外,却衣着招摇,于勤政殿公然觊觎皇位,你,又是何居心?” 冷冽的嗓音,煞气重重,无形之中,竟是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威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章 居心叵测 惠妃终归是皱了眉,尖锐而道:“皇后逝世,本宫自是痛心疾首。但如今国之危矣,本宫虽为后妃,但自该以国之为大,为国事分忧。皇后殡天之事,自有宫人料理,待得国事平息,本宫自会着了孝裙,跪拜皇后在天之灵。倒是大公主你,携六皇子公然入座皇位,全然不将在场百官放于眼里,大公主你,又是何居心?” 姑苏凤瑶冷眼凝她,紫唇一启,漫不经心的道:“本宫居心,自是意在大旭。按照大旭祖制,历来传嫡不传长,连国师,都以权杖赠予本宫,令本宫立嫡为皇,清理门户。怎么,我大昭百年祖制,再加上国师赠予的权杖,竟压不下惠妃磅礴野心?” 这话一落,她指尖微微而动,开始漫不经心的把玩手中权杖。 惠妃神色陡变,只道:“大公主有权杖护卫,又深得国师之心,本宫自是说不得什么。不过,将偌大之国交在六皇子这等孩童手里,别说本宫不放心,便是朝中各位大臣,也定是不放心。” 姑苏凤瑶并未言话,森冷的目光朝在场之臣一扫,“惠妃说,各位大人皆不放心嫡皇子继位,不知各位大人心思,可是如此?” 冷沉的嗓音,缓慢至极。 待这话落下,果然有几名朝臣站立而出,振振而道:“大旭祖制虽重,但也不是不可变却。如今我大旭国之危亡,若拥六皇子为皇,的确不妥。” 浑厚的嗓音,振振有词,语气中的硬实之气也是彰显无遗。 姑苏凤瑶眼睛稍稍一眯,手起而落,白玉腰带上的几枚玉珠骤然而出。 刹那,众人皆惊,随着几道珠玉破空的声刺耳而起,眨眼之间,那几名站立而出的朝臣竟已全数额心中珠,血流满面,甚至来不及惨呼一声,便已仰倒在地,狰狞而亡。 瞬时,在场之人皆是惊呼,纷纷乱作一团。 姑苏凤瑶开口而启,“王能,关门!” 尾音未落,那道厚重的殿门骤然在外被合上。 一时之中,殿中气氛压抑沉寂,冷冽凝固得令人头皮发麻。 姑苏凤瑶理了理额头的湿发,一双煞气阴沉的目光朝周遭一扫,冷冽无波的道:“本宫,知各位今日在此争立皇之事,既是诸位大臣有心争论,本宫,便也说说本宫心下之意。” 说着,嗓音一挑,继续冷冽道:“我大旭之国,立皇历来立嫡,从未被违逆过。而今嫡子,仅六皇子一人,虽年仅六岁,尚且稚幼,但幼帝继位,自有阁老之臣与满朝之臣辅佐,若各位大人连幼帝都辅佐不好,我大旭要尔等这些无能之臣,有何用?难不成还期望各位在国破之际上阵杀敌?今日本宫执意护六皇子登位之言,并非本宫一人之意,更是国师之意,如今大旭权杖在手,谁人若要违逆本宫与国师之意,便是与大旭祖制作对,更与国师作对!再论惠妃,身为后妃,不守妇德,参与朝政,企图在国之存亡之际乱我朝心,觊觎我大旭江山,连皇后殡天此等大事都不闻不顾,如此违背礼数,野心磅礴之人,按照宫规国律,立当斩无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章 处置后妃 森冷的嗓音,磅礴大气,却也阴狠无情。 刘太傅垂眸,长然而叹,“大公主所言极是。” 镇国老将军扯声附和,“国之危亡,我大旭之人,自当同心协力,抵抗外敌,而非在此急行觊觎皇位,大肆营造内乱纷争。大公主之言,老臣赞同,皇后留下的嫡皇子,老臣也护定了,谁人若再敢言六皇子不是,再敢在国之危亡之下野心大起,便是在与本将军作对,更是与本将军关外五万大军作对!” 威仪的嗓音,虽颇有几分老态与咳嗽,但却威仪不减,给人一种至极的震撼。 在场之人皆面色大变,纷纷神色各异,但却垂眸瑟身,不敢言话。 这时,那一直不曾言话的忠义候垂头下来,厚重诚挚而道:“大公主之意,便也是老臣心思多想,更乃我大旭国师之意。若论六皇子登位,老臣,支持。” 三位阁老齐齐发话,一时之间,殿中气氛沉寂,鸦雀无声。 朝中之臣略微忌讳惊悚的朝地上那几名玉珠穿额的尸首扫了几眼,皆神色各异的面面相觑一番,不敢言话。 姑苏凤瑶面上漫出几分满意,森冷的目光朝殿中之人一扫,“三位阁老皆已发话,不知其余大人,可还有何意义?” 众人皆不言话。 惠妃顿时面色狠烈,怒然而斥,“大公主如今是想一手遮天?先不论你虽权杖在手,所言之话是否是真正代表国师之意。就凭大公主身为皇家子嗣,却公然在朝堂之上弑杀朝臣,大公主如此残暴之性,按照我大旭律法,自当收监三月!” 尖锐怒意的嗓音,愤愤不平。 待这话一落,姑苏凤瑶骤然挑声而道:“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将本宫收监三月!” 大气凛然的嗓音,语气卷着几分震慑人心的杀气。 说着,嗓音一沉,继续道:“国之危亡,本宫按照国师之意平内乱,便是杀人,也是杀该杀之人!惠妃今日,公然觊觎皇位,野心磅礴,全然不守宫规礼法,以图以妇人之力,乱我大旭祖制!来人,速将惠妃拿下,禁于天牢,本宫便要她看看,纵是幼帝继位,国之内忧外患之下,我大旭,仍会屹立不倒,挺过此劫,待大旭安定之际,再问斩惠妃,让她死得心服口服!” 这话一落,瞬时之中,殿外突然冲入数名衣着铠甲的御林军,捉拿了惠妃。 惠妃哭喊而起,癫狂怒斥。 在场之人顿时人心惶惶,心头发紧。 唯独惠妃那年约十五的长子突然站身出来,妥协恭然的道:“皇姐,臣弟母妃糊涂,并非有意违逆大旭祖制,望皇姐恕罪。近些日子,母妃闻得父皇战亡,哀思成疾,思绪也紊乱无条,还望皇姐念在她哀痛成疾的份上,饶她一次。臣弟赢易,定感激不尽。待得大旭除去外患,国泰民安之际,臣弟定带母妃居于皇陵,不问世事,一心,守护我大旭列祖列宗之灵。” 沉稳厚重的话语,条理分明,诚然认真,全然不像是一个仅有十五岁年纪之人说出的话。 姑苏凤瑶冷冽无波的朝他观望,神色复杂,心底深处,却并无太大动摇。 皇族子嗣,除了同胞之间,历来无真正的情义。这深宫之中,除了她母后之外,便数惠妃独大。而惠妃这长子赢易,排行第三,常日安分守纪得很,以前她姑苏凤瑶在宫中猖狂叛逆之际,也曾故意欺负于他,将他打得鼻青脸肿,致使他后来每番见她,皆惊恐莫名,避之不及。 而今,接近三年未见,曾经那胆小如鼠的孩童,竟已长成了如此淡定大气的少年。不得不说,他这番话虽是刚柔并济,不容人拒绝,但她心下之意,却务必得斩草除根。 思绪至此,她瞳孔微微一缩,正要言话,不料身后龙座上的幼弟突然跳了下来,怯怯的拉着她的衣袂,低低出声,“阿姐,放过惠贵妃吧。这些年在宫中,三皇兄对征儿极好。” 稚嫩的嗓音入耳,她眉头当即一皱,心生波澜。 而那姑苏赢易,却已是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到他任何表情。 刘太傅再度一叹,微扯着嗓子出声,“先皇与先太子逝世,宫中已哀之一片。也望大公主网开一面,在这国难当头,莫再伤自己人了。” 这话,诚挚而又无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章 扶皇为帝 姑苏凤瑶面色微变,默了片刻,阴沉而道:“惠妃死罪,自是可免,只是却不是如今赦免。” 说着,嗓音一挑,继续道:“御林军听令,将惠妃幽闭在其寝宫,不容任何人探视,让其好生反省。待得大旭大定,再让其与三皇子一道,出宫入驻皇陵,永生不得擅离。” “是。”御林军们当即应声,拖着狂笑谩骂的惠妃出了大殿。 姑苏凤瑶神色一动,干脆直白的转了话题,“如今,各位既是对六皇子登位并无异议,此番国之危难,便也不行登基大典的虚礼,便由刘太傅等三位阁老一道为六皇子受玺登位,成我大旭新帝。” 冷沉无波的嗓音,大气凛然。 在场之人面色各异,神情皆是一片复杂。 三皇子突然率先跪了下来,淡定无波而唤,“赢易恭迎新君,吾皇万岁。” 这话一落,众人纷纷面面相觑一番,最终是一言不发的跪了下来,大呼万岁。 高位上的孩童满面紧张,怯怯的挪步躲在了姑苏凤瑶的身后。 她瞳孔微缩,却是捉稳了自家幼弟的手,一步一步将他拉坐在了龙座之上。 刘太傅等人并未耽搁,已是登上了那六步金阶,捧了玉玺朝六皇子递来。 孩童满目胆怯,浑身发抖,待姑苏凤瑶捏了捏他的手后,他蓦地强咬牙关,终归是颤抖的伸手,接过了玉玺。 瞬时,在场之人再度大呼万岁,声势浩然。 待礼毕,她嘱咐刘太傅等人主持大局,自己,则牵着自家幼帝出了勤政殿,赶去凤栖宫料理后事。 殿外,烈风浮动,似要将人卷跑一般。 孩童紧紧的拉着她的手,怯怯而道:“阿姐,征儿不喜当新帝,三皇兄最是聪明,阿姐为何不许他当新皇。” 她神色微动,牵着他停了下来。 他似是深怕她动怒,满面紧张,身子再度稍稍颤抖起来。 她瞳孔深处浮出了几分怜惜,不由伸了手,在他头顶摸了一下,随即蹲身下来,望向他那双避无可避的怯弱瞳孔,低沉而道:“征儿要记住,如今这皇宫之中,你就只有皇姐一个亲人。皇姐所作所为,即便非你所喜,但一切皆是为了你好,待你长大了,便自然会明白皇姐心意。” 说着,嗓音一沉,继续道:“三皇兄对你好,你可将什么都让给他,但独独这帝王之位,不可让。若是征儿让了,皇姐和征儿,许就活不成了。” 低沉厚重的嗓音一出,顿时令他瞳孔一颤,稚嫩的面上再度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惊恐之意。 她暗自叹息,怜在心底,随即忍不住伸手抱了抱他,最后一言不发,强行按捺心绪的牵着他再度往前。 待回得凤栖宫时,她吩咐许嬷嬷将幼弟带下休息,自己,则亲自为自家母后换了新袍,最后,一日不停的差人将自家母妃移送皇陵,当日下葬。 葬礼,虽以国礼葬之,但却并非太过隆重,反而办得有些仓促。 待一切完毕,时辰,早已是夜半三更。而落了整日的狂雨,此际,终于全数骤停。 待禀退所有的宫奴后,她一身孝袍,静立在陵墓之前,一言不发,站了一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章 胆大之人 翌日,回得皇宫,她满面苍白疲倦,也不曾休息半刻,强撑着想要陪幼弟上朝,却是被许嬷嬷与刘太傅强行拦下,推着她入得凤栖宫好生休息。 这一日一夜,经历了太多起伏,人生巨变,待此际终于稍稍安然下来,浑身的疲惫感,便也漫遍全身,侵蚀着她最后的理智与神经。 今日她幼弟初次上朝,她并非太过担忧,朝堂之中有三位阁老坐镇,她家幼弟,自也不会吃亏到哪儿去。 心思如此,她终归是卸下了心防,一觉睡去。奈何待醒来之际,则见自家幼弟正满眼通红的蹲在她榻边,委委屈屈的哭得伤心。 她眉头一皱,低沉而问。 孩童稍稍忍住啜泣,断续而道:“摄政王太过无礼,他骂征儿是小屁孩儿,说征儿胆小,爱哭,当不好皇帝。” 朝堂之上,既有三位阁老坐镇,竟还有这等以下犯上的人物公然言新皇的不是? 她心下微怔,思绪翻涌之间,脑海对那摄政王却生疏陌生,无半分印象。 “刘太傅与忠义候们不曾提醒摄政王不得无礼?”她默了片刻,低沉而问。 孩童哭得越发厉害,摇摇头,道:“太傅与忠义候提醒了,但摄政王并未停下,反倒还将太傅与忠义候都骂了。” 是吗? 她瞳孔骤然而缩,只道是昨日朝堂之上,倒是未见如此放肆之人,怎突然今日,就冒出了这般不可一世的朝臣? 她心绪一动,心底之中,终归是生了几分冷意。 待按捺心绪的将幼弟好生安慰一番后,便让许嬷嬷将他带回寝宫休息。 随后,她出声而唤,“王能。” 瞬时,殿外扬来一道刚毅恭敬的嗓音,“卑职在,长公主有何吩咐?”。 她神色微沉,冷冽而道:“宣刘太傅觐见。” 天气,着实变化莫测,昨日还狂风大作,黑云压顶,今日,竟已是艳阳高照。 殿外,花色浮动,阳光四起,入目之中,极为难得的增了半分暖意。 待梳妆一番后,差人在殿外凉亭内备了茶,她于凉亭中独坐片刻后,那一身官袍的刘太傅已是速步而来。 “太傅,坐。”她言语有礼,语气却平静无波,无端透着几分深沉。 刘太傅弯身一拜,随即缓然坐在了她对面。 她修长的手指微微敲击茶盏,漫不经心的问:“本宫今日听皇上说,早朝之上,摄政王对其嘲讽无礼,可有此事?” 刘太傅神色微变,叹息一声,点了头。 她眼角微微而挑,语气越发的沉了半许,“我大旭之中,竟有如此猖狂之臣,不止敢骂阁老,还敢讽帝王?” “长公主有所不知。”刘太傅默了片刻,略微无奈的出了声,“两年前,边城守将颜墨白,因战功赫赫,成功击退楚国犯边之兵,而被先皇特意提封为骠骑大将军,后因他回京之后,为国库捐了千万纹银,大力缓解了国库空虚,先皇龙心大悦,加封其为摄政王,世袭王族,还赏了免罪金牌。而摄政王最是威风的年头,长公主正与国师隐居道行山,是以长公主对此人应是并不了解。”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章 摄政之王 “既是如此战功赫赫之人,本该乃忠义之徒,那摄政王,何等对新皇如此无礼?既是不服新皇,昨日朝堂之上,那人为何不当着本宫之面当面提出异议。”她神色越发陈杂,语气也冷了几许。 刘太傅缓道:“自先皇与先太子逝世的消息传入京都,摄政王便告病休假了,昨日,他也不曾入宫觐见,是以长公主不曾见过他。而今日新帝第一回上早朝,摄政王竟容光焕发的来了,全然不似久病之人,如此倒也怪异。奈何,摄政王此人,邪肆嚣张,于朝中拉帮结派,恶贯满盈,但却因手执先皇赏赐的免罪金牌,加之睚眦必报,朝中之人,无人敢得罪于他,便是老臣与忠义候有心护新帝,也被摄政王那张嘴讽得不可开交,束手无策。” 战功赫赫,权势滔天,加之朝中党羽无数,手中又握着免死金牌,无疑,凭着这些资本,那摄政王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倒是自然。 只奈何,如此恶贯满盈之人,也算得上是朝中佞臣之首了,若要让大旭国泰民安,这朝中的最大蛀虫,无疑是得寻机会彻底拔除。 思绪翻转,一时之中,心生凉薄。 她默了片刻,低沉而问:“摄政王,年约几何,可接近告老还乡的年纪。” 刘太傅叹息一声,摇摇头,无奈而道:“仅二十有二,正直年轻。长公主若想让他提前告老还乡,怕是行不通。再者,此人大权在握,朝中帮羽无数,长公主若要除去此人,无疑得好生计划,从长计议,不可鲁莽而为,更不可明着得罪。” 他嗓音极为无奈,叹息而又厚重,语气之中,也卷着似是被那摄政王扰得早已无奈麻木的疲惫感。 她神色微动,心底终归是增了几分杀意。 如此恶贯满盈之人,留着无疑是祸害,既是让他告老还乡不成,便只得剥他权势,架空他那王权了。 思绪至此,她低沉而道:“摄政王如此不可一世,本宫倒是必得一见了。此等蛀虫不除,大旭何安。” 刘太傅缓缓点头,低道:“摄政王的确得除,但此际却并非大肆除他之时。” 说着,待姑苏凤瑶深眸凝他,他嗓音稍稍一挑,语气也蓦地增了几分急促,“今日下朝后,老臣与镇国将军等人在军机处批阅奏折,奈何却收到一封百里加急的信,信上言明,边关早已失守,大盛敌军一路疯狂斩杀而来,不日之后,便会抵达这京都城了。老臣今日来,也是特意想请长公主让新皇请出兵符,将临近江南一带的兵力调回,以救急火。” 他尾音未落,姑苏凤瑶神色骤变,手指蓦然而动之间,瞬时捏碎了掌心杯盏。 “长公主!”刘太傅惊了一跳,急促而呼。 她分毫不顾满是鲜血而溢的掌心,怒沉而道:“大盛之军入关,且一路疯狂而前,如此急事,为何未有人及早禀报!” 刘太傅浑身一颤,紧张无奈的道:“百里加急之信昨日正午才送入军机处,奈何昨日皇后娘娘殡天,各宫争夺皇位,纷争四起,再加之昨夜皇后下葬,老臣着实无暇批看军机处奏折,是以延误军情,望长公主降罪!” 这话一落,他已是颤着身子跪了下来。 姑苏凤瑶满面阴沉,瞳孔之色明灭不定。 待强行按捺心神之后,她冷沉而道:“太傅且等候片刻,本宫这便去取皇上兵符。到时候,速差人带着兵符急去江南一带调兵救急,另外,速差人前去打探敌军位置,再于京都城内贴下皇榜,凡城内成年男子,皆服壮兵,不得推拒!” 刘太傅眉头一蹙,“若强行抓壮兵,无疑会惹得百姓生怨” 她瞳孔一缩,阴沉无波的道:“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若大盛之兵攻入皇城,城中百姓,一样活不成!” 铿锵冷硬的嗓音一落,她已不再多呆,当即起身而行,速步朝新皇寝宫而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章 国难当头 盛夏,下午的阳光极烈。 天空之中,云彩密布,然而空气之中,却越发闷热。 殿外,知了持续而叫,声音突兀尖锐,惹人烦躁。 凤栖宫内,姑苏凤瑶一袭凤袍,头发微束,额头的宫花明艳逼人。 她独坐窗边,身前矮桌摆放棋盘,而盘上棋子,早已下成死局,揣摩半晌,不曾解开。 许久,她终于从棋盘上抬眸而起,微微凝向窗外,淡声而起,“王能,太傅可有传消息来?” 嗓音刚落,窗外扬来一道沉毅恭敬的嗓音,“回长公主,太傅那边,不曾传来任何消息。” 是吗? 这么久了,她便只收到太傅一次消息,只道是兵符已差人加急送出,城中也张贴了皇榜,大肆抓兵。奈何最为要紧的,却是大盛敌军,竟已离京都城仅二十里,如此距离,若不出意外,定能在明日一早,攻至京都城门外。 思绪至此,无端紧然。 她脑心微微的发着刺痛。 如今感觉,无疑如瓮中之鳖,所有急促而来的防备,无疑仅是自我安慰罢了,倘若是,江南救兵在明日一早还不曾抵达,如此,这京都城,便是守不住了,连带这大旭江山,定也是守不住了。 越想,越觉深沉无底,无端紧然。 待片刻,她才强行按捺心绪,朝窗外王能低沉而道:“再探。” 嗓音落下,她目光一垂,再度凝在了棋盘上。 殿内,一片幽谧沉寂,无声无息,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黄昏之际,幼弟过来寻她,大抵是预感有事发声,小小年纪的他,竟仅是一言不发的呆在她身边,直至夜色深沉,任由许嬷嬷如何相劝,他都抱着她的手,脑袋急急而摇,不愿离开。 她神色微动,挥退了许嬷嬷,特意准他留下。 沉寂的气氛里,她摸着幼弟脑袋,低低而问:“夜色深沉,皇弟怎不愿回寝宫休息?你如今已是皇上了,明日得早朝,若太晚不休,明日早朝之上,便该再被摄政王笑话了。” 孩童不说话,仅是将她的手臂抱得极紧。待半晌后,他开始试探而问:“皇姐,我们会死吗?死了后,会见到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吗?” 她瞳孔骤然而缩,低沉而问:“征儿为何这般问?你如今是皇上了,日后定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岂会亡?” 他浑身抑制不住的颤了颤,半晌后,才低低而道:“征儿听说,大盛的敌军快攻来了,京都城快灭了,征儿与阿姐,也会跑不掉的。” 话刚到这儿,他突然开始无声抽泣。 她神色起伏不定,面露阴沉,待强行按捺心绪后,她开始低沉而道:“外人之言,不过是随口胡说罢了。而今我们大旭,一片安好,定不会亡了。” 说着,嗓音一挑,继续道:“征儿莫要胡想,有阿姐在,定护征儿周全。只是此际夜色尚深,征儿的确该休息了,皇姐送你回寝宫可好?” 他并不言话,仅是扬着脑袋紧张的望着她,似是不愿与她分开,又似是全然不曾将她的话听入耳里。 她心下一沉,未待他回答,已是起身抱起了他,缓步出了殿门。 一路上,她行得极慢,而怀中的孩童,也是一言不发。 直至行入他的寝宫,并将他安置在他的龙榻上后,他才满眼含泪,低低而道:“天下虽大,皇位虽好,但却不及皇姐好。征儿年幼,不能为皇姐分担,但求皇姐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稚嫩的嗓音,言道而出的话,却已超出了他稚嫩年纪的成熟。 或许是,突然之间经历得太多,自家这仅有六岁的幼弟,竟也性情大变,满心敏感,从而,无知无觉的突然变得成熟开来。 她心底一颤,眼睛之中,突然有些酸涩。 刹那之间,她急忙转身,直挺着脊背,强忍心绪的宽慰而道:“征儿放心,皇姐说了要护征儿周全,便一定会做到。” 这话,不算是回答他的话,只因如今危难当头,她已无法做到让自己安好无虞。 亦如国师当日所言,宫中纷乱,尚且可由权杖而平,但国之危亡,却需她姑苏凤瑶这条命来救。 心思至此,满身冰凉。 待回到凤栖宫,她独坐在矮桌,开始执笔而起,为自家皇弟留信。 整夜,她不曾入眠,整个人静坐在软榻,思绪翻转,层层思量。 翌日一早,天色刚刚微明,王能急唤,“长公主,刘太傅有信传来。” 坐了整夜的身子骨,僵硬得没了知觉。 待片刻后,她才唇瓣一启,低沉而道:“拿进来。” 王能不敢耽搁,当即推门入殿。 她信笺入手,垂眸观望之间,死沉的瞳孔,终归还是增了几分起伏。 大盛敌军攻至城门外,而今两军对峙,敌方大肆威胁我军投降。另,江南救兵,中途莫名被袭,损伤惨重,无法及时抵京救援。 短短两行字,字迹潦草,无疑是仓促之间颤抖而写。 她双眸合了合,各般心思于麻木的心底流转。 片刻之际,她唇瓣微微而动,淡漠无温的朝王能道:“唤宫奴进来,本宫,要好生梳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章 故人成仇 天色,逐渐发明。 待她梳妆完毕,天色已大明,连带空中阳光都微微有些发热开来。 她一身凤袍,发鬓高耸,鬓上的凤钗流光溢彩,奢华万分,她面容之上,略施薄妆,整个人打扮隆重,但却不失倾城风华。 未由任何宫奴搀扶,她开始大步出殿,凤袍的后摆长长的拖曳在地,虽是满身的精贵壮观,但那挺得笔直的脊背,却无端显得孤寂,萧条。 在马厩中牵了烈马,她身形一动,极为干脆的登坐在了马背。 侍卫统领王能似是猜出了什么,当即跪地,焦急而呼,“望长公主三思!城门之边,有镇国将军与三万兵力对峙,大盛之兵不易攻破城门。” 她稳立在马背,居高临下的朝王能望来,神色,阴沉深邃,却并无半分的担忧与畏惧之色。 “敌军十万,我军仓促而组的三万兵力,岂是敌军对手。本宫今日,势拿敌军首领的人头,护我大旭周全。若失败了,还望王能总管看在先皇先后的份上,携我幼弟速逃京都,护他周全。” 王能面色一白,焦急而道:“先后对长公主临危托孤,长公主岂能一走了之。便是要让属下护皇上,长公主也得随属下一道逃离。” 她麻木而笑,“敌军杀本宫父兄,灭大旭城池,此等不共戴天之仇,本宫,自得好生算账,岂能弃我大旭万千子民与深仇不顾不顾,独自逃亡,苟且活命!” 尾音一落,他已不待王能反应,两腿骤然朝马腹一拍,瞬时,烈马嘶鸣,如箭而去。 “长公主!”王能惊呼一声,嗓音嘶哑。 奈何话语一落,那一人一马,早已消失在道路尽头。 许是知晓敌军压城,此际的京都主道上,处处皆是惊慌四窜的妇孺百姓。 她烈马而过,啼声四起,惊得道上百姓纷纷让道,而后迅然而前,直逼京都城门。 “长公主来了!” 城门边,有武将认出她来,不可置信的惊呼。 待她刚跳下马来,镇国老将军与刘太傅已是跪倒在她身前,焦急而道:“两军对峙,此处危险,望长公主速速回宫,等待消息便可!” 她阴沉而道:“太傅与镇国将军不惜年事已高,亲身犯险,你们都来得,本宫,自是来得。” 嗓音一落,已不顾他们反应,抬步稳然迅速的绕过他们,随即直往那通往城门之上的石阶而去。 突然间,本是闷热的天气,突然渐起风声。 她稳步而上,全然不顾刘太傅在后焦急跟来与呼唤的嗓音,片刻之际,便已踏上了城墙之上。 肃风烈烈,一时,将头顶珠花与金步摇吹得肆意摇摆。 她干脆的从一名侍卫手中夺了弓箭,随后踏步而前,最后终于站定在了城墙之边。 抬眸观望之间,只见城门之下,黑压压一片人马,密集交织之中,无边无际,给人一种窒息般的压抑。 果然是人马众多,如此看来,这大盛对她这大旭,无疑是志在必得。 “我家太子殿下,本无意大开杀戒,方才已与尔方商议许久,只要尔等不战而降,我家太子殿下,定也不会伤你们一分一毫。我们大盛,要的仅是你大旭江山罢了,并非有意屠杀你大旭满城。如此,我殿下仁慈,尔等还犹豫什么?如今,天色也已不早,尔等考虑得如何,便直说。” 正这时,下方有道刚毅戏谑的嗓音扬来。 她瞳孔骤然而缩,循声一观,凝向了那言话之人。只见那人,满脸的络腮胡,容貌粗犷,眼睛嗪着讽笑,正嚣张挑衅般的朝城楼方向望着。 她面色一冷,懒散把玩着手中的弓箭,开始淡漠出声,“乱咬人的野狗,何来仁慈一说?” 这话一落,手中箭羽蓦地而出,竟是浑然不借箭弓就直接弹射而远。 刹那,那方要转眸朝她望来的粗犷男子瞬时闷哼,箭羽精准的穿胸而过,他浑身抑制不住的颤了颤,口角喷血,最后抑制不住的从马背上跌落而下。 一切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瞬时之中,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待片刻后,城下之人似是有人回神过来,当即怒然而呼,“那娘们竟是杀了威武将军!弓箭手,射,杀了这娘们!” 汹汹而怒的嗓音,杀意尽显。 姑苏凤瑶瞳孔微缩,迅然之中当即要飞身而下,擒贼之王,不料还未动作,那城下纷繁兵马之中,竟有一道浑厚有力的嗓音响起,“慢着!” 这话一落,城下弓箭手纷纷顿住。 她心底却莫名陡跳,当即循声而望,边间那繁杂密集的兵马之中,竟缓缓策马出来一人,最后,那人立马当前,微微扬头,瞬时之中,一双刚毅的双眼迎上了她的。 刹那,似有什么东西猛然撞击了心口,疼痛入骨,似是鲜血淋漓。 她浑身抑制不住的颤了颤,方才还满是阴沉冷冽的脸,此际骤然惨白。 “长公主!”刘太傅与镇国将军焦急呼唤,双双上前一左一右的将她搀扶住。 她堪堪稳住身形,极缓的推开刘太傅与镇国将军,起伏不定的双眼,再度朝那城下之人望去。 熟悉的眼睛,熟悉的眉宇,熟悉的面庞,甚至,连他面容上常日蔓延着的清冷与傲然都全然的熟悉。 只奈何,当年他的不告而别,她本不曾想过还会与他再见,然而,鲜血深仇的事实不住的让她相信,让她看清,她与他再见了,以这种血海深仇的身份与姿态,再见了。 心口,蓦然刺痛,疼痛入髓。 正这时,那城楼下方立马当前的人,低沉沉的出了声,“大旭倾城绝丽,但却脾性暴躁,叛逆不已的嫡长公主,竟是你?” 刚毅的嗓音,纵是略显疏离,然而却不难察觉其中的几分压抑,甚至震惊。 她蓦地勾唇而笑,苍白的面容,被冷笑与嘲讽全数覆盖。 是了,脾性暴躁,叛逆不已,甚至打皇子,恼太后,威宫奴,无恶不作,这便是她往些年给这天下之人不可一世的不堪形象。自打十五之际,国师才带着她入住在道行山上,避世清修,以涤满身的叛逆与暴躁,不料山间清苦,加之国师时常教她医术,日日与她说道,倒将她满身带刺的棱角磨得干干净净。 一年之后,在国师闭关之际,她在深山采药时救了一名少年。 那少年,肩膀腿脚全是刀口,鲜血淋漓,她并未惊动国师,仅是心生恻隐,将他拖至山间洞中为他疗伤。 多日的朝夕相对,这最初一言不发且满身疏离的刚毅之人,终归是打开了心,与她言道他是邻国大盛的世家公子,游玩途中偶遇山贼,惊慌之下逃入这深山之中,以求避命。 一切的一切,听着真实,她不曾有半分怀疑,仅是日日为他伤口换药疗伤,诚然已对。 然而,整整半月的互陪互伴,两人互相情义,待她心生摇曳,本打算告知他她大旭公主的身份,不料那刚毅俊雅的少年,竟突然不告而别,任她焦急的寻遍大半个道行山,都不曾得他半分踪迹。 这人,便这么突然凭空消失了,不留半分痕迹,许是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惹得刚闭关而出的国师讶异,国师开口而问,她才如实以告,奈何国师掐指一算,唇瓣一动,仅幽似叹的说了两字:“孽缘。” 孽缘。 是了,当初不知这二字是为何意,甚至以为国师故意吓唬于她,奈何此时此际,竟用入骨入髓般的震撼与痛意,让她彻底明白了国师口中这二字究竟何意。 这曾经心系的男子,竟是沾染了父兄的鲜血,如此血仇,何能逾越半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一章 心痛对峙 这般相遇,无疑是她从未想过的重逢。 思绪翻转,震撼不平之中,浑身上下都开始莫名的紧绷。 她在城楼,目光森冷微颤的凝着他,似要将他一眼一眼的剜下肉来。 万军之前,他一骑,微微仰头,目光就这么静静的朝她落着。 待半晌,他眉头稍稍一蹙,终归是再度出声,“凤瑶。” 短短两字,语气却是极其幽远,然而她乃大旭长公主,如此亲昵之名,岂配他唤。 她瞳孔骤然而缩,阴沉而问:“阁下便是大盛太子?” 他静静凝她,眉头皱得更甚,却是片刻之后,稍稍点了头。 她冷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肆意把玩儿着手中的箭羽,唇瓣一动,嗤然冷冽的继续问:“便是那杀我父兄,毁我千军万马的大盛太子?” 冷冽的嗓音,嗤然十足,甚至语气之中,还夹杂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杀气。 “你放肆”刹那,城下有兵当即怒斥,奈何后话未出,那马背上的男子已威仪而道:“住口!” 瞬时之中,城下大军鸦雀无声,各个神色各异的朝城墙上的姑苏凤瑶望来。 她满身凤袍,容颜倾丽,然而面容之上,却杀气尽显,狠意浮动。 马背上的男子脸色变了变,朝她凝望半晌,低沉而道:“当日深山而遇,我不知你大旭宫主身份。那日你父兄战死沙场,也因偷袭我大盛营地,被营地之兵乱箭射杀。我无意伤任何人,当初是,如今亦是。凤瑶,你既是大旭长公主,这满城百姓性命,便握在你手里,只要你率军投降,我司徒夙在此起誓,定不伤你一兵一卒。” 刚毅的嗓音,微微带着几分厚重。 奈何这话入耳,却顿时令她冷笑出声。 她漫不经心的笑望着他,瞳孔之中的杀气越演越烈,随后懒散无波的道:“大旭而威,为何要诚服杀我父兄的仇敌?司徒夙,今日你若攻我大旭京都,那你这烈马之蹄,便先从我姑苏凤瑶的身上踩过去!” 他神色蓦地一沉,凝她片刻,“大旭早已支离破碎,你固执的守着大旭京都,又有何用?再者,而今我大盛大军压境,你竟是要以这京都满城百姓的性命,来与我豪赌一场?” “我大旭京都的百姓,自该为我大旭安危身先士卒,你当真以为大旭之人个个都贪生怕死?倘若,满城之人的性命不够让太子殿下妥协,那便再加上我姑苏凤瑶这条性命如何?” 她阴沉而道,嗓音冷冽至极,话刚到这儿,她语气越发高涨,狰狞而唤,“司徒夙!当日我深山救你一命,你不报恩甚至不告而别也罢,而今我让你放了我大旭京都,放我大旭一马,从此之后,你我便两不相欠,更无瓜葛,如此,你究竟是应还是不应!” 森冷入骨的嗓音,冷冽十足,待这话落下之后,许是情绪大动,心境而涌,是以脖子之上都无端的起了青筋。 奈何,那马背上的人仅是皱眉望她,满面陈杂,却并未言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二章 孤注一掷 待她与他对峙片刻后,他终于是刚毅绝决的出了声,“大旭京都,我父皇,志在必得。” 短促的一席话,似无奈,似深沉,然而语气中的绝决之意却是掩饰不住。 说着,他嗓音一挑,再度一字一句的问:“而今,我也再问你一遍,这大旭京都满城百姓的性命皆攥在你手里,你究竟是,降,还是不降?” 她冷沉盯他,讽然而笑,不言话。 身旁的太傅已是听得了端倪,忍不住朝那马背上的人唾弃而道:“当真是好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我大旭长公主救你性命,竟救了尔这匹毫无人性的野狼!太子殿下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日后遭报应?” 马背上的人面色分毫不变,一双深黑的瞳孔,静静的朝姑苏凤瑶锁着。 他在等她回话。 她心底了然。 只奈何,而今心底除了杀气,除了决裂之外,便再无半分其它之感,更也不曾再与这无情心硬之人多做纠缠了。 或许是,今日的大旭,当真在劫难逃了。 越想,越觉心底压抑,凉意入骨。 待片刻,她转眸朝身旁太傅与镇国将军望来,低沉而道:“无需为狗贼恼怒,免得伤了己身,而今,望太傅与镇国将军退下城墙,让三军将士严阵以待,弓箭手准备。” 太傅与镇国将军怔了怔,随即并未多想,仅是点头一番,随即便双双转身朝不远处的石阶而去。 她静静的朝他们望着,直至他们踏下石阶,她才缓缓回神过来,目光朝马背上的司徒夙望去,懒散而道:“要让本宫降,定是不可,反倒是,你这枚项上人头,本宫要定了!” 嗓音一落,未待那人反应,她手中箭羽陡然朝他袭去。 他瞳孔猛缩,似是惊得不轻,待迅速飞身下马险险躲过箭羽之后,他开始震惊而呼,“你当真想杀了我?” 她并不言话,当即从旁士兵的手上再度夺过箭羽,扯声吩咐,“投火球,射飞箭!” 瞬时之中,场面一片混乱。 城墙上的士兵层层开始朝城下扔砸火球,飞箭待之。 司徒夙满面阴沉,怒然而道:“三军听令,速攻城!” 尾音未落,姑苏凤瑶手中飞箭再度朝他袭去,他当即飞身而避,身形伶俐之际。 片刻之中,城下之兵强力反抗,她麻木躲闪,手中的箭羽依旧冷狠无情的朝司徒夙袭去。 不多时,待城外大军强行逼近,甚至即将撞开城下城门之际。 她神色陡然而震,心底也蓦地发凉,待那城下的司徒夙再度忍不住劝她归降之际,她终归是停了双手,麻木阴沉的立在城墙上,随即冷眼绝决的朝司徒夙一扫,扯声而道:“当年深山相伴,你我情义互生,而今刀剑相向,你对我断情决裂也是干脆。如今,我不求你将这条命还我,但你这大军当真要踏入我大旭京都,我姑苏凤瑶,定以命为搏!往昔孽缘,今日便彻底了结,但你司徒夙若稍稍顾及往日情分,便即刻收兵,圆我这,将死之求!” 森冷绝决的嗓音,四方响彻。 待这话一落,她不顾众人反应,当即从城墙上一跃而起,猛然坠落。 “长公主!” “凤瑶!” 瞬时,各处惊呼四起,凌乱不堪,周遭各处之人,似是皆乱阵脚。 冷风迎面而来,吹散了发鬓,拂落了头上珠花,她满身华丽的凤袍也被风卷起,整个人,华美,却又孤独狰狞。 然而纵是满身狼狈的朝下坠落,她倾城无方的面上,却带着笑。 当日国师便说,这大旭之国,需她用性命来救。 而今,她便听从国师之意,用这条性命来豪赌一回! 倘若,大旭因此守住,她自是死得其所,倘若,大旭仍是不曾守住,那往日与她生情的男子仍是不曾心软,她便是,化为烈鬼也不会放过他。 思绪翻转,满心陈杂,眼风里,她看见那满身戎装的司徒夙脸色惨白的伸手朝她这边迎来。 奈何,他终归未接住她,仅是顷刻之间,她便身子撞地,浑身似是一散,待刹那的剧痛过后,她神智蓦然而抽,彻底,失了知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三章 别宫苏醒 天色,暗淡黑沉,晨曦未起。 偌大的凤栖宫内,虽是檀香隐隐,却盖不住漫天苦涩的药味。周遭气氛,压抑沉寂,莫名令人心头发紧发沉。 殿内宫奴,纷纷跪在榻前,满面紧张,那瘦削且满身龙袍的六岁孩童,则静静趴在榻旁,无声落泪。 榻上,姑苏凤瑶合眼静躺,脸色惨白,青丝铺了满枕,无声无息中,犹如亡了一般。 宫中御医纷纷聚在殿外,焦急无奈的商量救治之事。这长公主从城墙上公然跳下,摔晕过去,而今折断的腿脚虽已正位接好,但也不知是否是这长公主脑袋中有了淤血,竟是昏迷三日都不曾醒来,无论是用针灸还是药浴,连带偏方都已试过,却仍是唤不醒长公主。 如此,若长公主一直昏迷下去,后果,堪忧。 御医们纷纷面色发紧,目光沉重,各番紧急商量之后,却仍是不曾想出可行之法。 时辰,逐渐消逝,气氛,压抑如麻。 盛夏时节,仅是日上三竿之际,阳光便已是强烈袭人。 而鸦雀无声的凤栖宫,依旧一片沉寂,犹如被什么东西彻底掩盖埋没了一般,透出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死亡气息。 御医们已不再商议,纷纷僵立在殿外,心底,也早已无计可施,甚至已是做了最坏打算,琢磨着待刘太傅再度入宫探望时,便委婉告知刘太傅为长公主准备后事。 然而,这般心思未曾在心底盘旋多久,刘太傅与镇国老将军已双双入宫。 御医们眉头发紧,待朝刘太傅二人言道了长公主病情后,眼见刘太傅二人面色陈杂,悲戚无奈,他们纷纷跪地下来,嗓音微颤的道:“长公主情况不善,怕是,撑不了多久,望太傅心里有数。再者,皇上这几日一直在殿内守候,不曾歇息一日,望刘太傅与将军,劝劝皇上。” 刘太傅与镇国老将军皆未言话,除了叹息,仍是叹息。 为防幼帝悲伤入骨,情绪崩塌,刘太傅与镇国老将军思来想去,最后一致决定将姑苏凤瑶送入雾峰山的别宫修养,一来那里山清水秀,空气清心,适宜养病,二来幼帝不用日日见着她,日日触目而悲。 盛夏的天气,炎热至极。 京都的茶楼小肆,纷纷歌颂长公主舍命救国之事,英勇气概不输男儿。然而长公主大病不起的消息,也在城中大肆发酵。 就待国之上下的人皆以为长公主无力回天之际,宫中却久久不曾有丧钟敲响,反倒是直至第六日,长公主突然车马离宫,入驻城外的别宫修养。 一时,举国哗然,怀疑重重,也不知那风华巾帼的女子,究竟是死是活。 天气炎热,阳光打落在身,微生灼痛。 但那帝都城外雾峰山上的别宫,却温度适宜,周遭宫殿巍峨,花木精致,假山水榭也一应俱全,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静谧奢然之意。 奈何,如此之地,却因姑苏凤瑶的入驻,别宫上下,突然沉寂一片,紧张蔓延,透着几分抑制不住的沉重之气。 御医们日日立在别宫之外,束手无策,只得呆呆守候,无声无息。 如此之境,一直持续到了第八日,服侍姑苏凤瑶的宫奴突然惊吼,“长公主醒了!” 候在殿外的御医们犹如雷震,个个惊得不轻,待踉跄冲入殿内后,果见榻上之人虽满面病态,但却微微的睁着眼。 御医们骤然而喜,却因太过震撼,身子骨一直颤抖不止。 “公主,微臣为您把把脉。”有御医回神过来,强行按捺心绪的恭道。 榻上之人却无半分反应,待片刻之际,她才唇瓣一动,突然而问:“当日本宫城墙一跃,大盛敌军,有无攻城?” 低沉的嗓音,嘶哑不堪,语调断续难耐,犹如被什么碾碎一般,狰狞厚重。 御医们面色突变,纷纷垂眸下来,不敢言话。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感谢收藏与评论文文的亲亲,初入这里见到这些,的确太感动,太温暖了。感谢亲们,拜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 她神色骤然而沉,再度而问:“大盛敌军,究竟有无攻城!” 御医们将头埋得更低。 待半晌后,那立在最前的御医微微抬眸,终于紧着嗓子恭然出声:“回公主的话,攻了。只是大盛之军不曾在帝都城内大兴杀伐,也不曾真正占有我大旭,仅是将大旭纳为了大盛的附属之国,令大旭每年保持进贡便可,甚至也不干涉大旭帝制与其它。如今我们大旭,似亡,却也未亡。” 说着,犹豫而道:“那大盛之兵,来得快,也退得快,如今我们大旭,虽为大盛附属,但也可于世,不用改变国号与帝制,算是在乱世中险险保住了。这一切,皆是长公主功劳。” 凤瑶神色陡然而变,怒声而问:“大盛之兵,仍是攻我帝都了?我跃城之后,国中上下,就无一人与大盛敌军抗衡?再者,摄政王呢?他以前乃边关守将,战功赫赫,那日敌军来袭,摄政王在何处?” 许是她的反应突然极大,那出声的御医惊了一跳,随即急忙道:“摄政王之事,微臣也不清楚。只是,只是听说当日大盛举兵来袭时,摄政王病了,正于府中养病。” 病了?那日她幼帝初次上朝之际,摄政王还荣光满面的入了宫,然而敌军来袭之际,他又恰到好处的病了? 凤瑶面色一变,气得不轻。 危急之时,朝臣无用!她无能!便是舍命在司徒夙面前豪赌,却终归还是赌输了。 遥想当时城墙之上,她还曾对那司徒夙心存几许自信与笃定,奈何如今看来,满盘皆输。 曾经的山中情义,甚至连那救命之恩,又怎比得过那人的磅礴野心,那人攻占大旭,却不曾更改大旭政体,为的,便是让她大旭自行自主的耕耘,从而每年为她大盛无偿进贡大量贡品,那司徒夙,当真是下的一盘好棋! 许是察觉了她脸色不对,御医面色一紧,急忙道:“长公主且息怒。如今大盛不改我大旭的政体,不灭我大旭之国,已是万幸。” 她面色苍白却又冷冽,瞳孔中神情不定,煞气重重,“大盛是要不费一兵一卒的让我大旭为他做牛做马,年年上交贡品,时时俯首称臣!大盛野心明之昭昭,本宫如何不怒!” 怒意急促的嗓音,嘶哑狰狞,而待尾音刚落,她却猛然咳嗽,喉咙之间,竟也有腥甜上涌,片刻便已抑制不住的喷了血。 “长公主!”御医们惊得不轻,纷纷慌作一团,开始为她把脉施针。 她静卧在榻,一言不发,待亲自伸手搭上自己的脉搏,片刻,她眸色一颤,面色,越发惨白。 脉搏极弱,甚至断续不动,如此之兆,无疑是病入膏肓,便是有药可医,都难以活命。 她心下陡然而沉,荒凉悲戚之感蔓延。 国师曾说,这大旭之国要让她用命来救,而今看来,她这条命弥留殆尽,也护不好大旭! 接下来几日,天气突然骤变,本是盛夏之日,竟也连续几日骤雨不停。 这几日内,她病情加重,整个人瘦削不堪,御医们时时宽慰她病情会好,她却心如明镜,不曾听进,甚至越到后面,抑郁颓然之心便越盛,甚至连喝药与膳食之事都全数的懈怠与抗拒。 御医与行宫宫奴急得无法,日日换着花样为她备膳,她并无青睐,日渐消瘦,抑郁不得。 如此情况,一直持续到第四日,这死沉一片的别宫,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彼时,她正躺在榻上,已是病弱得睁不开眼。 突然,沉寂无声的气氛里,身旁不远突然有宫奴颤抖惊愕的恭呼扬起,“奴,奴婢拜见王爷。” 王爷? 乍闻这二字,她沉重发晕麻木的头脑微微清明。 这大旭上下,王爷身份的人自是有好几位,且大多为宗亲王爷,有几人虽是父皇特意赐封的王爷尊号,但却不可随意入得这皇家别宫。 如此,这位所谓的王爷这般堂而皇之的入得这别宫,甚至不经禀报的入她寝殿,究竟是因身份太过显赫,还是因,强闯而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五章 儒雅之臣 思绪翻转,一时之间,凤瑶颓然麻木的心底终于极为难得的生了几许波澜。 正这时,一道懒散柔魅的嗓音响起,“本王与长公主有要事相商,尔等先出去候着。” 这话,平缓之中带着几分温和,然而细听之下,却不难察觉他嗓音里的几许邪肆与懒散笑意。 凤瑶心底一沉,无端之中,一股微怒之感逐渐升腾。 她姑苏凤瑶身为大旭长公主,且病重如此,性命堪忧,这人,竟还能面对着她如此随意而笑,无疑,这人胆大包天,不曾将她真正放于眼里。 是以,这所谓的王爷,当真是强行闯入别宫而来,就为,趁她病重之际威胁什么? 越想,越觉思绪翻转,嘈杂难平。 则是片刻,有宫奴唯唯诺诺的恭敬出声,“王爷,公主如今身子不适,怕是无法与王爷” “长公主虽身子不适,但应该也可点头或是摇头。而今,国之政乱,群龙无首,本王身为大旭摄政王,自该为国事分忧,趁长公主性命尚在之际,与长公主商议国之大事才是。”宫奴的后话还未道出,那人柔魅邪肆的嗓音再度扬出。 说着,嗓音一挑,懒散威胁而道:“国事攸关,尔等,还不退下?” 凤瑶心底顿时一颤,脑海之中,也突然思绪飞转,一缕缕复杂与冷沉之感,也蓦地交织而起。 摄政王! 这突然来访之人,竟是大旭那不可一世且时时病在府中的摄政王? 自家皇弟初次上朝,便被摄政王戏谑几番,便是连阁老之臣刘太傅,也在摄政王面前处处吃亏,甚至国破之际,这人还病在府中,置身事外,不出分毫之力! 如此,这条大旭的蛀虫,权势滔天的重臣,此番就这么突然造访而来,这目的,想来定不简单了。 心绪缠绕,正思量。 片刻,周遭宫奴却纷纷退散,凌乱小跑的脚步声急促不已,似如逃命一般,全然不敢多呆。 随着不远处的殿门蓦地被合上,殿中气氛,也骤然沉寂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分厚重不堪的压抑。 “看来,长公主着实凤体堪忧,竟连眼都睁不开了。”这时,一道懒散的嗓音响起,邪肆戏谑。 凤瑶心下越发起伏,眼皮一抬,稍些努力,终于是将眼睛微微的掀开了一条缝。 瞬时,光线蓦地迎来,突兀刺眼。 她下意识的合了合眼,待再度迅速睁开时,入目的,则是一抹颀长修条的人影。 那人,满身白袍,清风儒雅,只是,他墨发却是随意披散,并未如寻常男子那般一丝不苟的束着,颇显随意与懒散。 然而,待她目光触及到他的容貌,刹那,她眸光抑制不住的颤了颤,心底深处,也蓦地浮出了几分讶异与惊愕。 本以为,在朝中拉帮结派,公然对新皇无礼,甚至还令刘太傅这种阁老之臣都不敢招惹的朝中蛀虫,定该是满面油光,身材肥实,一言一笑都该是世俗媚腻,奈何此番突然目睹,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名身材颀长修条,五官精致,面容昳丽俊美的男子。 而如此模样的摄政王,无疑与她心底的想象全数违背。 只是这明明俊美儒雅,看似风雅卓绝的男子,怎会是朝中那不可一世的佞臣之首? 凤瑶眼眸逐渐睁大了些,只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终归是不可貌相。 “长公主如此打量微臣,可是微臣身上有何不妥?”正这时,那儒雅俊然的男子极为直接的垂眸迎上了她的眼,毫不避讳的温笑而问。 他面上并无半分的尴尬,更无半许的恭敬,似是历来便淡定或是嚣张惯了,在她面前也未有半分的动容。 凤瑶神色微变,目光未挪,依旧静静的盯他,并不言话。 她的目光太过森冷凉薄,但也疲惫虚弱。 他仅是微微而笑,眸色在她面上流转片刻,似是终于有些无奈,缓笑出声:“微臣容貌昳丽,京都女儿无一不羡。本以为长公主也是风华之人,定不会如寻常女儿那般在意男子皮囊,但如今公主这目不转睛的模样,倒是微臣高看公主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六章 怒不可遏 温和无波的嗓音,平润十足,只是语气中的调侃戏谑之意也是十足。 她眉头一皱,还是第一次见得能将戏谑之词说得这般淡定甚至冠冕堂皇的人,更何况,她即便重病,但也是长公主,是君,这摄政王如此调侃,无疑是有些过了。 “久闻战功赫赫的摄政王大名,但今日一见,倒也不过如此,咳咳”她默了片刻,终于是开口出了声。 奈何,久久不曾开口说话,加之身子孱弱不已,是以连说句话都显得疲惫费劲,甚至尾音未落,便已开始咳嗽起来。 这咳嗽来得凶猛,声音干裂却又半晌都未止住。 她苍白无色的脸上终于因咳嗽而漫出了几分不正常的憋红。 这时,那一直立在不远处微笑观她的男子突然转身至不远处的圆桌倒了杯茶过来,最后竟是极为自然的坐在了她榻边,伸手稍稍将她扶起,将手中的茶盏朝她唇边递来。 他这番动作极为自然随意,似无半分的异样与避讳。 凤瑶眼角一挑,心生诧异,但也并未拒绝。 一口茶水下腹,咳嗽稍止,奈何片刻竟再度咳嗽起来。 他突然懒散笑道:“长公主说久闻微臣之名,微臣倒是信了,若是长公主不曾闻过微臣之名,不曾一直谨记在心的话,此番突然而见,想来长公主也不会如此激动咳嗽,甚至,一咳不可收拾。” 依旧是温润如风的嗓音,缓慢,平和,然而言道的话却是充满调侃。 这人明明嗓音温柔,连端茶喂水的动作都这般温柔,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着实说不出半分好话来。 凤瑶心下有怒,强忍咳嗽,指尖一动,蓦地一把推开他手中茶盏。 他似是不曾料到她会如此,手中的茶盏猝不及防的横摔而出。 刹那,茶盏落地,脆声而起,少些茶水也溅在了他那雪白的衣角。 他那极是好看的眉宇皱了起来,面上的温润笑意也稍稍搁浅半许。 殿外,也突然响起宫奴紧张试探的问声,“公主?” 一时,殿中气氛沉寂,无声压抑。 凤瑶盯他两眼,目光阴沉,并未在意殿外宫奴的探究问声,仅是森然无波的盯他,扯声嘶哑而道:“摄政王声名如何,本宫自是听过,能在朝中当众之下讽新帝,威阁臣,不顾国破之危,大旭之亡,如摄政王这般权势滔天又不可一世之人,未将本宫放于眼里,甚至随意出口调侃,也是自然。” 他微微而笑,竟是慢条斯理的扯着凤瑶榻上的被褥擦拭他衣角的茶渍,从容淡定,并未立即言话。 凤瑶冷眼盯他,心底越发气怒。 奈何他似是不曾察觉她的怒意,待半晌后,他才松了指尖的衣角,抬眸朝凤瑶笑得儒雅温和,“长公主许是误会了。微臣性直,不喜拐弯抹角,是以有些话不懂委婉,直白得伤了有些同僚之心,从此便遭那些同僚肆意坑害与污蔑,长公主若是当真信了那些同僚之言,责微臣不尽职守,嚣张跋扈,微臣,也无话可说。” 他嗓音依旧温和,话语慢条斯理,然而若是细闻,却仍是不难察觉他语气中的漫不经心与邪肆从容之意。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越发的气得不轻。 平生之中,见过脸厚之人,但却从不曾见过脸厚如此甚至巧舌如簧之人。 她一把扯回被他擦拭过衣角的被褥,怒道:“摄政王身居要位,党羽无数,何人敢污蔑摄政王?自古有言,无风不起浪,摄政王如此为自己辩解,倒也不足以服人。再者,本宫被褥,却被摄政王拿来擦拭茶渍!摄政王!你当真好大的胆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七章 振振有词 他面上的笑意更深,“微臣历来行该行之事,言该言之话,长公主若是不信,微臣若执意辩解,倒也显得不大度了些。也罢,是非如何,长公主不妨差人查探便是,微臣这人,虽言语犀利,但也心惠仁慈,常日出门,若遇街头行乞,也是会不吝金银的施舍之。” 说着,温笑更甚,“再者,被褥之用,无非是取暖罢了,长公主盖的是里层,微臣用外层被角来擦拭衣角,以在长公主面前正仪容,也未有不妥。微臣乃大旭摄政王,若在人前衣袍有恙,倒也丢我大旭颜面才是。更何况,微臣这衣角,还是长公主的茶渍污了的。” 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振振有词。 凤瑶面色越发阴沉,倒也不再计较他用她被褥擦拭衣角,反倒是怒沉而问:“路遇街头行乞,不吝金银有何用?摄政王身为我大旭重臣,路遇行乞,不是该深思政法,为帝王献计,以解民生疾苦,除却根本问题?再者,摄政王既是如此深明大义,心惠仁慈,当日我大旭国之危亡,连刘太傅镇国将军这些老臣都披甲上阵,而摄政王你,又在哪里?” 本不愿与这人多说什么,奈何眼见他如此目中无人,心中有怒,便终归是抑制不住宣泄。 只是这摄政王倒是定力极好,得她如此质问,竟也能面不改色,满身淡定,便是连眸中的那缕笑意都恰到好处的完美如初,温润从容。 “微臣心系大旭存亡,连微臣的命数都与大旭一致。大旭危亡那几日,微臣重病在榻,命悬一线,甚至垂死病中还会惊坐起,誓要上阵杀敌,但因身子的确不适,下不得榻。而待大旭平定,微臣的重病,也开始平缓。长公主言下之意是责怪微臣不为大旭出力,但朝中上下,又有谁能与微臣一样,连性命都与大旭的存亡相携相存的融合着?”他嗓音依旧温和无波,从容平和。 如此神棍之言,竟也能这般淡定的道出,不得不说,这摄政王的定力与脸皮,也无人能及。 凤瑶心下发沉,怒意上涌,几番交涉之下,却处处碰了软钉。 她面上的薄红再度甚了几许,是气的。 待强行将心绪平复片刻后,她终于是不愿再与他多费唇舌,仅是开门见山的道:“摄政王性命是否与大旭存亡交织融合,如今多做探讨,也无意义。而今,本宫问你,你此番强闯别宫而来,是为何意?” 他面色不变,并不直白而答,反倒是清风儒雅的道:“微臣并非强闯别宫,而是初至行宫宫门,守门的两名御林军见微臣后方的侍卫虎背熊腰,满面凶恶,便心有畏惧,主动将微臣迎进来的。此事,微臣也正要与长公主提醒,长公主身边的御林军,着实能耐尚浅,一无是处,竟被微臣的侍卫面相吓住。殊不知,微臣的那名侍卫,虽面上刀疤缕缕,看似凶恶,实则,却是呆愚可怜的面瘫罢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八章 阁臣之倒 是吗? 他这话,凤瑶着实不敢信。 御前的御林军,皆是通过层层选拔而来,连刀光剑影生杀腥血都见过,又如何会畏惧一人的面相。 无疑,这摄政王,又是在贬低与调侃她了,若非他故意权势相逼,这行宫守门之卫,又如何会放他入内! 不得不说,往昔她姑苏凤瑶在这大旭国内,嚣张跋扈,深得宫中与帝都之人畏惧,然而随着国师在深山呆了几年,这一回来,竟发觉这大旭之中,竟还有比她更为刁钻蛮横之人,若照她往日脾性,这般人物,怕是早被她打得鼻青脸肿了。 “无论是何缘由,摄政王不经通报公然入我别宫,甚至堂而皇之的入我寝殿,便是以下犯上。”她默了片刻,阴沉而道,嗓音虽是嘶哑不堪,但仍是威仪重重。 他面色仍无半分变化,勾唇微笑,平和缓慢的道:“微臣入这别宫,着实非微臣之过,但方才不经禀报入公主寝殿,才是稍有无礼。但如今朝廷之中生了一些事,危急之中,微臣心有忧虑,才不得不急促进来与长公主商议。” 凤瑶心底一沉,眼角一挑,“朝廷之中,有刘太傅三位阁老辅君,会出何事?” 他叹了口气,俊美儒雅的面上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无奈,温和缓道:“前几日,镇国将军晨起练兵时突然伤了腰,这几日卧病在榻,无法上朝。而两日前,刘太傅又与国舅爷争论不休,最后气得晕倒过去,这几日也一直在府中昏迷不醒,无法上朝。这几日的奏折啊,在御书房内都快堆积如山了,忠义候这位阁老之臣着实是独自忙不过来,日日眼圈黑透,消瘦孱弱得风吹将倒。如今朝政已然懈怠,十万火急的奏折也搁置在御书房无法及时批阅,是以,微臣此番擅闯而来,的确是有要事禀报。” 镇国将军伤了腰?刘太傅昏迷不醒?朝政懈怠,要急的奏折搁置在御书房无法及时处置? 这短短几日内,朝中的三位阁老,竟突然倒下了两位? 她神色陡然而变,心底深处,惊得不轻。 刘太傅与镇国将军虽上了年纪,但也看似是硬朗之人,若说即便是发生了意外,倒下一人倒也稍微正常,但如今两位重臣都在她入驻别宫之际突然倒下,这其中,无疑是复杂重重,异样至极了。 再者,如今朝中最是权贵之人,便数这摄政王了。而今刘太傅与镇国将军皆倒,最为得利之人,不是这一手遮天的摄政王是谁? 他似是了然凤瑶对他的怀疑,俊美面上懒散做作的漫出了几分无奈,“微臣衷心可鉴,望长公主明察。再者,镇国将军伤了腰,是他自己而伤,而刘太傅气得晕倒,也非微臣之过,满殿朝臣皆可作证,长公主若是不信,自可差人查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十九章 懒散提议 凤瑶依旧冷眼凝他,“刘太傅与镇国将军如何伤着,本宫自会差人细查。但如今朝政懈怠,忠义候批阅奏折忙不过来,而摄政王你,如何不帮忙批阅?” 他满身闲雅,平缓而道:“微臣的确有心为忠义候分忧,奈何微臣近几日有几处善粥要施,有几处义诊要开,府中奶娘要嫁女,得我亲自操劳,西厢的妾室还亡了父,还得我好生安慰。” 说着,懒散随意的叹息一声,“微臣历来秉持忠义慈善之性,是以这几日也忙得不可开交,抽不开身来。” 凤瑶顿时气得七窍冒烟,生平之中,也是头一次气得这样!纵是司徒夙携兵攻城而来,她立于城楼被万千利箭指着,也不曾如此怒不可遏过。 “摄政王!”她猛然的扯着嗓子而呼。 他平和如初,儒雅无辜而道:“公主,微臣在。” 凤瑶气得浑身发抖,满面怒红,“国之社稷与鸡毛蒜皮之事,何为大?” 他缓道:“社稷为大,但德义却也不可废。” 她更怒,“国之大乱,小家岂能安?道义岂还存?” “道义儒慈,乃千年美德,纵是国破国灭,也依旧而存。长公主也是饱读诗书,何能不解?”他继续缓道。 她浑身抖得厉害,伸手猛然指他,“你好生大胆!身为国之要臣,却不顾江山社稷,你枉为人臣!” 他面色平和,温润缓道:“不枉。微臣此番来,正是要为公主说这事。如今朝政懈怠,奏章无法及时批阅,新帝上朝,忠义候一人辅佐也是不够,是以,微臣今日来,是想让长公主下道懿旨,封大皇子与三皇子为一字并肩王,共同辅新皇处理朝政。” 他语气平和,无波无澜,似是有备而来,甚至于,他嗓音极是好听,温润醇然,给人一种极是儒雅悦耳之感。 奈何,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却无疑如狂风骤雨,越发令她恼怒,连带浑身的颤抖都越发猛烈。 这摄政王今日来,无疑是来气她的,朝她示威的! 先不说那大皇子草包无能,日日只懂享乐,骄奢淫逸毫无辅政之能,就言那三皇子赢易,乃惠妃之子,年约十五便已深沉至极,这两人,岂能用! 一旦启用,她幼帝的皇位岂不是不保。 她冷眼盯他,惨白的面色怒意沉沉,心口之中,也是复杂与愤怒上涌,起伏之间,竟也是稍稍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皇子与三皇子,皆无辅政之能!摄政王今日特意来为他二人求封,你这心意,可是想,倒了幼帝?” 他眼角稍稍一挑,无辜平缓而道:“微臣衷心,明之昭昭,不料长公主仍要误会。大皇子与三皇子,身后皆家势磅礴,镇得住朝臣,也镇得住我大昭之兵。新帝有这二人辅佐,何愁在朝堂之上吃不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章 专程逼宫 凤瑶怒道:“新帝刚刚继位,根基不稳,如今又损两大阁臣,若让大皇子与三皇子辅政,新帝还能坐稳皇位?” 说着,心底怒意抑制不住的磅礴而涌,她气得伸手拍了床榻,分毫无视掌心的疼痛,继续道:“摄政王今日明之昭昭的要举荐那两位皇子辅政,可是早就看新帝不顺,欲让两大后盾十足的皇子替代了新帝?摄政王!你好大的胆子!” 越说越怒,连尾音都是发着颤的。 待这话一落,她苍白的面容全数憋红,最后忍不住再度猛烈的咳嗽起来。 “公主莫要着急生气。”那满身荣华的人面色不变,言语依旧温润柔和。 他开始再度伸手而来,欲为她拍背顺气。 凤瑶一把推开他的手,转眸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唤,“来人!为本宫更衣!” 刹那,不远处的殿门被推开,宫奴们当即要踏步而来,不料足下刚抬,还未落地,摄政王已是懒散开口,“谁若敢踏入一步,本王,便砍谁双脚。” 宫奴们浑身一颤,纷纷缩脚回去。 凤瑶怒不可遏,咳嗽得越发厉害,“摄政王,你是想反了不成!” 他微微而笑,再度伸手而来,略微强行的伸手将她压躺在榻,随即分毫不顾殿门外满面着急惊惶的宫奴们的目光,仅是慢条斯理的伸手为凤瑶扯了扯被褥,平和而道:“公主身子有恙,动不得怒,更不可更衣起身。朝廷之事,有微臣坐镇便好,公主你,只需好生在此修养便是。” 凤瑶怒目盯他,阴沉而道:“摄政王如今,是想将本宫控制在此,从而在帝都中逼宫?” 他轻笑一声,“微臣好歹也是忠臣,两袖清风,公主如此污蔑微臣,倒是不妥。再者,如今朝堂不稳,公主又性命堪忧,事不宜迟,公主此际的确该择辅政之人,若是不然,一旦公主性命殆尽,懿旨未下,朝中势必还会震荡一番,新皇之位,更为堪忧。” 凤瑶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已开始微微的发抖。 这人就是趁着她还有口气,专程过来威胁与逼宫的! 试问她幼弟年纪轻轻又无深厚根基,又如何拼得过大皇子与三皇子二人。 思绪至此,越想越觉着急愤怒。 而待双手支撑欲要强行坐立,摄政王那只手却恰到好处的按着她的肩,分毫不让她起身半许。 她怒目而视,“放开!” 他温润而笑,清风儒雅,犹如未闻。 她心底憋足了一口气,内力狂涌,蓦地朝他抬手而挥,他则是早有准备,懒散随意的避开了她的挥掌,奈何她却因身子太过孱弱,身子骨骤然吃不消,当即心口大痛,喉咙腥甜,猛的喷了口血。 瞬时,浑身发重,她无力颓然的仰躺在榻,意识逐渐抽离。 摄政王扫了扫被褥上的那团暗红血渍,勾唇而笑,懒散伸手为她掖了被角,朝门外宫奴慢悠悠的吩咐,“长公主身子孱弱,许是快晕倒了。去将御医传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启程回京 晕倒之前,凤瑶恼得咬牙切齿。 甚至昏迷之中,梦见的不是父兄战亡的血腥场面,而是摄政王强行夺了她的权杖,在朝堂之上邪笑肆意的将她幼弟赶下了龙椅,从而,耀武扬威的指点江山,篡夺帝位。 待乍然醒来时,所有的梦境骤然消散,而她的全身,竟已是被大汗染湿。 “长公主醒了!”霎时,有宫奴惊喜而唤,尾音未落,殿外的几名御医鱼贯而入,纷纷冲至凤瑶榻前,眼见凤瑶已是睁眼,御医们纷纷松了口气,不由大喘了一口气,释然而呼,“天佑我大旭。长公主醒了,终于醒了啊。” 视线,逐渐清明,神智,也一点一点的回拢。 凤瑶并不言话,待目光朝周遭一扫,才见殿中已无摄政王身影,而墙角之中飘散过来的焚香,却是味道怪异,颇有几许苦涩。 她几不可察的皱了眉,“摄政王呢?” 厚重的嗓音,嘶哑不堪。 有宫奴急忙回道:“王爷在公主昏迷之后便已离开行宫了。” 竟是走了? 她神色骤然而变,当即而问:“本宫昏迷了多久?” 大抵是她嗓音极为低沉森然,宫奴们怔了一下,犹豫片刻后,其中一人紧张而道:“公,公主已是昏迷两日了。” 两日! 凤瑶心口骤然一紧,焦急之中,当即手脚并用的坐了起来。 宫奴与御医们皆是吓得不轻,纷纷上前搀扶,担忧而道:“长公主初醒,不可如此大动。” 凤瑶冷道:“大患未除,本宫还死不了!摆驾!本宫要回京!” 这话刚落,在场之人面色皆是大变。 御医们急忙跪身而下,焦急劝慰,“长公主那日吐了淤血,身子终于稍有起色,而今公主醒来,委实该好生在此修养身子,不可急于车马颠簸回京!望长公主体恤己身,保重凤体!” 凤瑶冷沉道:“本宫身子如何,本宫自然清楚,尔等不必多言,只管依照本宫之令备车便是,若有违抗,宫规而处。” 在场之人纷纷皱眉,面面相觑一番,终归是不敢再言。 盛夏,别宫的芍药与木槿皆开得绚烂。灼然的阳光垂落,热浪不浅,连带迎面而来的风都是热的。 凤瑶一身便装,乘车而行,此番离开得仓促,加急之中,连兵马仪仗都全数省却,仅留得两名御林军策马开道,急速而前。 待入得宫城,幼帝似是早已得了消息,与许嬷嬷在宫门等候。 她怔了一下,并未多言,待携着幼帝入得凤栖宫时,分毫不让幼帝问及她身子安康之事,反倒是干脆直接的问他政事。 幼帝噎了对她的关切之语,神色微转,这才满目怒意,委屈而道:“摄政王让忠义候一人批阅奏折,忠义候累了几日几夜,累倒了。征儿欲让骠骑将军批阅奏折,也被摄政王拒了,如今奏折已在御书房堆积如山,征儿识字不多,批阅了些,但还是批不完。” 连忠义候也倒下了! 凤瑶心底一怒,差点再度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瑞侯来访 凤瑶满面恼怒,还未回过神来,幼帝继续委屈而道:“阿姐,摄政王还强行要当征儿的皇傅,教征儿识字,但几日来,摄政王仅为征儿上过一堂课,这两日,摄政王也未来上朝,征儿独自上朝,群臣皆不服征儿,皆以征儿年幼好欺负。如今阿姐回来便好了,除了朝堂之事,征儿日日夜夜都担心着阿姐,阿姐此番回来,可是因身子彻底好了?” 委屈的话语,说到后面,竟成了浓浓的担忧。 他紧紧的攥着凤瑶的衣角,担忧关切的盯着她苍白的脸,稚嫩的面容透着几分无助。 凤瑶强忍心绪,平和而道:“阿姐身子无碍了,征儿莫要担心。这几日朝堂之上,共有那些朝臣对征儿极为忤逆?” 他微微一怔,想了片刻,开始扳着手指头数,“大皇兄骂过征儿稚嫩无用;瑞侯爷讽过征儿年幼无知;礼部尚书与户部尚书联合起来对征儿使了脸色,但最凶的还是摄政王,不仅在朝堂上讽征儿是毛头小子,那日他在宫中教征儿识字时,还打过征儿的掌心!” 当真是反了! 群臣昏庸无能,欺辱新帝,当时国破之际未见那些朝臣如此强势,而今她一离开,阁臣一倒,竟开始在朝堂之上作威作福了! 思绪至此,心底怒意翻腾,她气红了脸。 幼帝紧张望她,正要言话,却被她出声堵住,“明日,阿姐便与征儿一道上朝。此际,阿姐车马劳顿,有些累了,征儿先随许嬷嬷回寝宫去。” 幼帝欲言又止,却终归乖巧的点头离去。 凤瑶斜靠在软榻,推了宫奴递来的汤药,伸手揉了揉额头,兀自沉默。 待半晌,她才稍稍回神过来,沉寂而道:“摆驾,御书房。” 宫奴将她苍白的面色扫了几眼,皆是战战兢兢的点头,谁人也不敢多问,仅得急忙恭敬称是,随即便仓促出殿为凤瑶准备凤撵。 入得御书房时,御书房空无一人,那明黄案上的奏折,果然是堆积如山。 她眉头一皱,坐在龙椅批阅了几本奏折,奈何身子竟是有些吃不消,当即放下手中奏折,令宫奴将今日未服的汤药端进来。 苦涩的药汁一饮而下,药味浓烈,整个腹中犹如翻江倒海般作呕难耐。 她强行忍住,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脉搏,却觉此际的脉搏竟是比今日出发归来时还要来得有力几许。 前些日子,她本性命殆尽,药石无医,但后来也是奇怪,气晕几日后醒来,脉搏竟突然恢复强劲,御医纷纷言道是她当日被摄政王气得吐出了淤血,因祸得福,但此事倒是略微怪异了些。 纵是吐出了淤血,凭她那时孱弱的身子,也撑不了多久才是。 殿内沉寂,平静无声。 正待凤瑶思量,不远处的殿门外突然扬来宫奴恭敬的嗓音,“公主,瑞侯求见。” 瑞侯? 突来的嗓音,令凤瑶骤然回神。思绪翻转间,心底对那瑞侯倒是有些印象。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瑞侯献礼 那瑞侯,世袭的是他父亲老瑞侯的官爵,往日宫宴之上,她与那人略有几面之缘,心中印象颇深,只因那小子每番跟着他父亲入宫赴宴,皆会衣着鲜艳华丽,殷勤穿梭在各位郡主世女之间,懒散放荡,着实如风流子无疑。 再这,今日她还听征儿说过,她不在的这段日子,朝堂之上,那瑞侯也是讽过征儿年幼无知的。 思绪至此,凤瑶面露几分森然,本是打算明日上朝再处置那些以下犯上之人,但那瑞侯倒是不请自来,偏要提前往她的刀口上撞了。 “让他进来。”仅是片刻,长玥冷沉出声。 殿外宫奴当即应声,随即,不远处那道殿门被缓缓推开,一抹身形修条的人逆光而来。 待走得近了,只见那人满身紫袍,墨发高束,手中一把牡丹折扇摇得风情万种,连带那张本是略微俊美的脸上,竟染着几分媚态盈盈的笑。 凤瑶心生震撼,只道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变态。 “微臣花谨,拜见长公主。”那人站定在凤瑶的软榻前,脸上挤了一堆笑。 凤瑶眼角一挑,漫不经心的将他打量,只道是往日这瑞侯花谨,虽风流,但却倜傥,但几年不见,这般公子竟成了如此模样,倒也不得不说岁月对他摧残得太过厉害。 “瑞侯多礼了。”她默了片刻,淡漠出声。 花谨柔笑,手中的折扇摇得越发风情,“微臣今日听说长公主回宫,心生喜悦,是以忍不住入宫为长公主献礼,好为长公主大病初愈而冲冲晦气。” 凤瑶淡道:“瑞侯倒是客气。只是,本宫刚回宫中,便闻瑞侯这几日在朝堂之上着实春风得意,本打算明日朝堂之上与瑞侯谈谈,不料瑞侯此际倒是不请自来。” 他微微一怔,面上蓦地露出了几分心虚,随即急忙轻笑两声,“不过是无心而言的玩笑罢了,说说就过了,长公主何必放在心上。而长公主乃我大旭巾帼英雄,想来度量自该不浅,不会与微臣计较才是。再者,微臣今日来,的确是为长公主献礼而来,衷心一片,望长公主明鉴。不若此际,长公主允微臣将大礼奉上可好?” 他言语倒是微微有些急促,却也有些自信。 凤瑶淡眼扫他,慢条斯理的道:“瑞侯既是有心,本宫,自该领情。” 他面色一喜,急忙收了扇子,扭头朝殿外一吼,“你们都进来!” 凤瑶眉头一皱,冷眼观他,只道这人年纪比她还大,倒仍是一副咋呼的公子哥模样,想来老瑞侯气质稳重,竟调教出这么个一无是处的败家子来,着实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正如此思量,而不远处的殿门外,竟有几人踏步而入。 凤瑶一怔,待抬眸观望,只见入殿的共有三人,皆身材修长高挑,但其中一人满身红袍,媚眼如丝,一人满身白袍,但却因袍子微长,差点踩着衣角摔了一跤,那最后一人,则是一身青袍,满眼脆弱与畏惧,然而面容却是极为稚嫩,分明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且这三人,竟是都为男子。 凤瑶眼角骤然而抽,连带嘴角也抽了几许,她蓦地转眸朝瑞侯望来,冷声而问:“瑞侯何意?” 花谨突然笑得有些狗腿,急忙朝凤瑶凑近两步,殷勤道:“微臣入宫,是特意为长公主送男宠的。深宫寂寥,加之长公主大病初愈,想必自该享受龙凤之缠而冲冲晦气。” 说着,眼见凤瑶脸色越发不善,花谨急忙道:“长公主莫要害羞,女人都好这口的,微臣保证不会将此事说出去,长公主尽管放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杖责花谨 放心? 凤瑶眼角越发的抽得厉害,再转眸扫了一旁紧张立着的三名男子,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三人,性子各异,瑞侯找人,倒是用心。”她阴沉沉的凝他。 眼见凤瑶满面阴沉,花谨也有些把握不准她此际的情绪了,仅是琢磨片刻,狗腿而道:“微臣不知长公主究竟喜欢哪类,是以便找了三类,无论长公主想要风情一点的,儒雅一点的,甚至稚嫩脆弱一点的,这三人,皆可满足长公主喜好!” “混账东西!”萧瑾尾音未落,凤瑶已是呵斥。 花谨顿时吓得浑身一颤,急忙跪身而下,嘴里还在不死心的道:“长公主息怒。微臣的确是好心而来,若有不妥之处,望长公主明示,微臣一定改。” 那立在一旁的三人皆吓白了脸色,那十一二岁的孩童浑身发抖,最后竟是哇呜一声哭了出来,待花谨扭头朝他一瞪时,孩童当即憋住,小脸扭曲,却是再不敢哭出一声。 凤瑶眉头皱得更甚,朝花谨怒道:“身为大旭瑞侯,却不知为国事分担,严身律己,反倒四处整些幺蛾子出来!瑞侯风流成性,举止如市井流辈无异,倒也是老瑞侯的耻辱”! 花谨弱弱解释,“长公主有所不知,微臣的爹以前看似正经,但府中姨娘众多,也非中规中矩。再者,微臣气质出众,京中女儿皆慕微臣,皆喜与微臣在一起,微臣与她们情投意合,岂能算是风流,望公主明鉴!” 得,果真是奇葩一朵,不仅将自己满身的风流之性视为气质特殊,更还顺带坑了老瑞侯。 “瑞侯之言,是说本宫评判不准?”她语气一挑。 花谨抬头瞅了瞅她,顿时识相,“微臣不敢,长公主所言甚是。只是这三名男子” 未待他嗓音落下,凤瑶阴沉道:“瑞侯言行不恭,举止恶俗,公然送本宫男宠而损本宫清名,来人,将瑞侯拖出去,杖责二十。” 花谨浑身一颤,顿时哭丧着脸,忙道:“公主若是不喜这三人,不若微臣出宫后再为公主物色可好?” 凤瑶森然凝他,并不言话。 这时,不远处的殿门当即被推开,御林军统领王能亲自领人入内,将花谨架了起来。 花谨手中的折扇掉在了地上,整个人不住扭曲,扬头朝凤瑶望来,似哀似怜的凄吼,“长公主若是实在不喜这三人,不若,微臣亲自为长公主侍寝如何?万求长公主莫要让人杖责微臣,一旦微臣今日在宫中被打,家里那老头子定知微臣惹公主不快,那还不得待微臣回去后将微臣五马分尸啊!啊呀,长公主求您了,求您了啊!微臣活儿好,定会伺候好长公主!” 凤瑶神色起伏不定,心底郁气堆积,“三十大板!” 花谨一僵,顿时嘴巴一闭,不说话了。 待御林军将花谨架走,殿内终于是平静下来。 凤瑶皱眉,伸手揉了揉略微发重的眉心,随后,便将目光落向了那殿中三人。 这时,其中那满身红袍的男子面上已无畏惧,而后上前两步,朝凤瑶跪了下来,媚眼如丝的望着凤瑶,唇如红脂,嗓若含春,“柳襄,慕长公主之名,心甘情愿想跟在长公主身侧伺候。”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柔魅柳襄 凤瑶眼角一挑,森眼观他,并不言话。 柳襄朝凤瑶磕了一个头,继续柔魅道:“柳襄心甘情愿服侍长公主,望长公主成全。” 凤瑶冷道:“你是哪家之人?” 他怔了怔,随即薄唇一勾,魅脸上露出一抹极是浓烈的自嘲。 “柳襄的父亲,原为江南的九门提督。”他出了声。 凤瑶眼角一挑,倒未料这满身柔魅似是无骨的男子竟也出自官宦之家。 “你既是官家子弟,何来如此作践自己?再者,身为我大旭男儿,膝下有金,此际你若跪在地上为本宫展示你的才华,本宫兴许还会赏你一官半职,但你如今跪求侍寝,本宫倒觉你,一文不值!” 他神色微微一颤,随即垂眸下来,只道:“柳襄以前,也曾想过如父亲一样为国效力,但自打我提督府满门抄斩后,柳襄便不这样认为了。大旭体制已是如此,无论两袖清风还是忠骨如初,只要执意在大旭为官,皆,不得好死!” “你放肆!”凤瑶一怒,“你不愿为大旭效力,何来憎恨诋毁!你提督府满门抄斩,定也是因犯事有过。” 他突然扬头朝着凤瑶柔笑,那种魅然风流之意似是从骨髓里蔓延出来,浑身上下,却又隐约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幽远与嘲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区区一个九门提督,岂能与大旭第一权臣抗衡。摄政王上台这些年,大旭冤案比比皆是,长公主稍稍差人查探,往年的陈年冤案,定会被翻供出来,只是,就看长公主愿不愿意来翻供了。” 又是与摄政王有关? 凤瑶神色一沉,如今一想到他,头就有些微微的发疼。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朝柳襄阴沉道:“你今日顺着瑞侯入宫,就是为了让本宫对陈年之事翻案?” 他勾唇而笑,柔魅而道:“柳襄是俗人,陈芝麻烂谷子之事已不得柳襄挂记。方才那些,不过是随意一提罢了,长公主不放在心上也可。而今,柳襄只慕长公主风华,愿,俯首为奴,伺候长公主。” 凤瑶已是无心再与他言话,“本宫身边,只收能为我大旭国事分担一二的有才之人,你,有何资格。” 柳襄神色骤然而灰。 凤瑶干脆的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唤,“来人,将殿中三人逐出宫去。” 刹那,不远处的殿门再度被御林军推开。 立在墙角的其余两人并不言话,仅是瑟缩的朝入内的御林军望着,唯独柳襄静静的凝着凤瑶,乍然低沉而道:“不过是一面之缘,长公主何能确定柳襄无能?再者,柳襄能为长公主去死,试问这世间,能有谁人做到?留柳襄在长公主身边,长公主,不亏。” 这话刚落,未待凤瑶反应,那满身大红妖娆的人竟是突然转身,决绝的朝不远处的圆柱撞去。 刹那,只闻一道重重的闷撞声响起,片刻,那满身大红的柳襄,已是跌倒而下,双目紧闭,额头鲜血不止,狰狞可怖,亦如撞死了一般。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今日突然发觉增了一张月票,虽不知是哪位亲亲所送,但万分感激,在此特意拜谢。这些日子,收藏虽是涨得不多,但文文仍是有亲亲在看,心底也是极为温暖与感动,是以在此说明,此文绝不会断更,无论更得多少都会保持更新,圆子儿会努力的构造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冷,甚至大气饱满的故事来,定不会让亲们失望,谢谢谢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入殿早朝 一旁的白袍男子与稚嫩孩童吓得浑身发抖,面色惨白。 御林军则立在柳襄身旁,怔愣愕然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心底陈杂,森然的目光朝地上那狼狈不堪的柳襄一扫,冷声吩咐,“探探他是否有气。” 御林军们当即领命,待弯腰伸手而探,随即恭然道:“长公主,此人还有气。” 凤瑶神色微变,默了片刻,阴沉而道:“将他抬入太医院,令太院救治。”说着,目光朝一旁的两名瑟瑟发抖之人一扫,“将这两人逐出宫去。” 御林军们顿时应声,或抬或推的将三人全数弄出了殿,随后有宫奴急速而入,一丝不苟的清理了殿内的血迹。 凤瑶脑袋微微发沉发痛,待再度批阅了几本奏折后,便由宫奴扶着回了凤栖宫。 身子疲乏,是以待回得凤栖宫后便睡下了,待醒来时,殿外天色已暗,黄昏已过,而待她伸手探了探脉搏,却觉脉搏竟是越发强劲,分毫不若大病之人那般微弱。 这倒是真的奇怪了。 前几日本还在鬼门关徘徊,不止御医束手无策,连她自己都觉得必死无疑,但如今倒好,被摄政王气了那么一回,喷了口淤血,身子竟自然而愈,不得不说,这倒是极为诡异,哪日若是有幸再与国师相见,定要与他探讨一番这其中缘由了。 待凤瑶起身下榻后,宫奴便奔走传膳。 整个凤栖宫的烛火被点亮,檀香也被点起,凤瑶刚在圆桌旁坐下,便有太医院的宫奴来报,声称柳襄已醒,嚷着要见她。 凤瑶眉头而皱,朝宫奴吩咐,“你且与柳襄说,本宫要见他时,自然会见,但他若肆意在太医院兴风嚷嚷,本宫便差人割他舌头。” 宫奴怔了一下,急忙应声而去。 凤瑶也本以为柳襄之事已是压下,奈何她不曾料到,这大旭皇宫着实是一座四处透风的墙,今日收下一个小小的柳襄,竟也会在朝堂上引起波澜。 翌日,天气大晴。 幼帝早早来凤栖宫等候。 凤瑶一身凤袍,发鬓精贵,满身虽是大气风华,但倾城的面容却脸色沉寂,目光冷冽,无端给人一种清冷疏离之意。 “阿姐今日真好看。”幼帝稚嫩的嗓音颇有几分悦然。 凤瑶微怔,只道如今的她森冷沉寂,再无往日的娇俏良善,是以这天底下,怕也只有自家这幼帝会觉得她好看了。 她终归是朝幼帝微微而笑,不言话,仅是牵了他的手,被宫奴簇拥着往勤政殿而去。 此际的勤政殿,已是朝臣皆至,连带那经常缺席早朝的摄政王也来了。 凤瑶牵着幼帝入得勤政殿时,便见群臣皆围着摄政王,赔笑奉承,着实热闹得紧。 眼见凤瑶一行人入内,朝臣才四处散开站好。 凤瑶眸色冷冽,无波无澜的继续前行,待与自家幼帝坐在上位时,垂眸一观,瞳孔率先映入的是摄政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而后,是那站得弯腰驼背且咧嘴朝她笑得极是狗腿的瑞侯。 昨日三十大板落下,这瑞侯怕是早已屁股开花,如今竟还能来上早朝,倒也是身残志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臣要举报 凤瑶眼角几不可察的抽了半许,却也正这时,那花谨迎上她的目光,颇有几分自得,随即如往常一般风情的动手摇扇,不料此番上朝并未带得纸扇来,手中空空,是以突然摇手而动,待反应过来时,他面上顿时露出了几分微愕与尴尬。 “瑞侯莫不是手抽筋儿了?”正这时,一旁的摄政王懒散无波的出了声。 花谨眉头一皱,目光朝摄政王锁来。 生平之中,他最是不喜这种表里不一看似温润儒雅实则却是腹黑闷骚之人,纵是他家老头子时常告诫他莫要与摄政王冲突,奈何这厮着实是太煞风景。 “我不过是动了动手,便被摄政王说成手抽筋,那摄政王此番眨眼,我可否认作摄政王眼睛抽筋儿?”花谨反驳了回去。 摄政王也不恼,反倒是勾唇而笑,“本王便是眼抽,也不若位上的长公主眼抽得厉害。再者,朝堂之上,群臣皆在,瑞侯便是有意对长公主奉承,也望收敛一下哈喇哒子,莫要朝长公主狗腿而笑,损了我大旭朝臣之正气。” 懒散柔和的嗓音,无波无澜,却着实是没给花谨任何面子。 花谨顿时一恼,伸手朝摄政王指来,“颜墨白!你切莫欺人太甚!常日我不与你计较也就罢了,奈何今日你还要在长公主面前污蔑我?” 摄政王平和而道:“人若动怒,定血流不畅,不利伤口恢复,瑞侯昨日才受三十大板,今日还是消停点为好。” 花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瞪摄政王几眼,随即扭头朝凤瑶望来,怒道:“长公主,微臣有事要报。” 国之早朝,本该威仪有序,奈何如今竟成摄政王与花谨斗嘴的场地,而幼帝在上,其余群臣也不恭敬行礼,不得不说,大旭朝风不稳,墙头草成群,此番现象无疑是必须得极早治理。 凤瑶神色冷冽,并未理会花谨之言,沉寂无波的目光朝群臣一扫,冷道:“早朝之上,幼帝已是入位,尔等站着不行礼,是要公然废我大旭君臣之礼?”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脸色皆变,随即纷纷开始弯身而拜,大呼万岁。 待一切完毕,凤瑶才稍稍敛神望向花谨,“瑞侯有何要事要奏?” 花谨顿时上前两步,方才还怒气腾腾的脸此际突然显得有些奉承与狗腿,“长公主,微臣要举报摄政王。” 凤瑶微怔,但片刻之际,心底则浮出了几分微畅。 她早就看那摄政王不顺眼了,且摄政王此人一手遮天不得不除,但若这花谨能说出些摄政王的罪证来,她顺势而为的废了摄政王官职,倒也是一大幸事。 “瑞侯既是要举报摄政王,但说无妨。”片刻,她朝花谨出了声。 花谨点点头,面上之色颇有几许小人得志的嘚瑟,“长公主有所不知,前几日,瑞侯杀了他摄政王府的一名小妾,强抢了一位民女入府,趁着长公主未回宫之际,他还入了趟国库,从国库中私自拿走万两纹银,甚至前几日他强行为新皇授课,还大逆不道的打了新皇的手!长公主,如摄政王这等不忠不义不耻不善之人,定当重罚。” 这话一出,满殿之人倒抽了口冷气,众人大多朝瑞侯观望,只道这年纪轻轻的瑞侯莫不是昨日被打傻了,竟是连摄政王都敢告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争锋相对 花谨这话,无疑是正合凤瑶之意。皆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这摄政王身上还肩负人命与违逆的君臣道义。 她端然而坐,沉寂无波的目光不深不浅的朝摄政王落来,却见他满面儒雅淡定,哪有半分被人告了的紧张与心虚。 “摄政王,瑞侯之言,可是属实?”仅是片刻,凤瑶低沉出了声。 那满身儒雅之人勾唇而笑,唇瓣懒散而动,“属实。” 凤瑶蓦地一怔,本以为这摄政王会狡辩一二,奈何他突然这般承认,倒是有些让人出乎意料了。 她正沉默,一旁的花谨顿时狂喜起来,当即伸指朝摄政王指着,“长公主!你看,他承认了!依照我大旭律令,摄政王身为权臣而知法犯法,定要加重而罚。” 花谨嘚瑟万分,嗓音一落,便斜眼瞪着摄政王,着实是将小人得志之感演绎得淋漓尽致。 在场之人更是纷纷变了脸色,皆不言话。 凤瑶扫花谨一眼,才朝摄政王低沉道:“亦如瑞侯所言,摄政王身为我大旭权臣,却知法犯法,虽不至于杀人偿命,但摄政王如此胆大妄为,本宫若不处置于你,定难服众。” 说着,嗓音一挑,“来人,为本宫拟旨,摄政王言行不端,作风不良,为服众议,废摄政王王权,贬为庶人。” 这话一落,举朝震惊。 刹那,有人当即上前两步跪了下来,严声而道:“长公主,此举不妥!摄政王乃我大旭功臣,王权乃先帝所赐,先不说摄政王是否被瑞侯诬陷,就论摄政王战功赫赫,民心所向,长公主便不可废了摄政王!” “国舅所言极是!微臣也以为,摄政王忠义良善,长公主切不可听信瑞侯片面之词!”有人跪下附和。 “微臣也有异议。摄政王有先帝赐予的免罪金牌,长公主岂能如此儿戏的废摄政王之职,从而将先帝赐下的免罪金牌视为无物” 源源不断的嗓音,自四面八方层层涌来。 仅是片刻,几乎满殿的朝臣全数跪了下来,皆为摄政王振振有词的求情。 凤瑶怒不可遏。 以前只闻刘太傅说摄政王在朝中拉帮结派,根基深厚得紧,但今日亲眼目睹,倒是见识了。 她冷扫着殿下的群臣,随后猛的抬掌朝前方案桌一拍,怒道:“尔等放肆!摄政王草菅人命,擅挪我国库纹银,甚至胆敢抽新皇手心,如此不忠不义之徒,尔等纷纷求情,难不成尔等皆与摄政王同流合污,乃颠倒黑白不分是非之人?” 说着,嗓音越发一挑,“若尔等皆是如此之人,本宫要你们这些歪腻之臣有何用!本宫便不信了,我大旭能人无数,缺了尔等这些墙头之草便要崩塌了!” 这话一落,群臣皆浑身一颤,不言话了。 待片刻,那一直淡然而立的摄政王终于平和如初的出了声,“长公主如此之言,不止是要废了本王,还要废了这满殿的朝臣?” 说着,勾唇而笑,懒散柔和的继续道:“瑞侯举报之事,虽为事实,但皆是事出有因,长公主不让微臣解释便擅自定罪,别说微臣不服,天下之人皆会不服。再论道德礼仪,长公主身为我大旭监国公主,关乎国之体面,但如今则急不可耐的收留男宠填充后宫,岂是威仪正直的公主所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公然打斗 果然,摄政王这条盘踞朝中多年的蛀虫不可能这般轻易的束手就擒的。 凤瑶冷冽观他,正要言话,不料花谨已是忍不住道:“颜墨白!你这话何意!你既是承认我举报之事属实,难道还要龟孙儿的狡辩?” 这话一落,在场众人面色越发一变。 颜墨白难得正眼朝花谨望来,“瑞侯何须激动,待本王之事一了,瑞侯送长公主男宠一事,也得好生算算。” “你”花谨一怒,摄政王已是抬眸望向了位上的凤瑶,足下上前了两步,平和出声,“长公主不说话,便是默许微臣解释了。” 说着,嗓音微微一挑,“微臣的确杀了府中的一名侍妾,只因其偷盗王府财务,被摄政王府侍卫追击时所误杀。微臣也的确强抢了一名民女入府,只不过,此女年约五岁,流落街头,本王收她入府养着,何来之过。再者,微臣私拿国库一万纹银,只因大旭与大盛大站之后,边关流民欲图冲入帝都,微臣从国库拨出一万纹银,只为发放帝都外的州县,令州县之长分散与安排流民,若是不然,长公主回城之际,岂能见得国泰民安,而非难民流离失所,拦路乞讨?” 冗长平缓的话,条理分明,振振有词,着实是让人跳不出刺来。 跪地的群臣接二连三的附和,那钦佩狗腿的目光无疑是将摄政王捧上了天。 凤瑶冷冽观他,面色阴沉。 颜墨白似笑非笑的扫她一眼,随即慢悠悠的将目光挪向了位上的幼皇,“再言微臣那日抽皇上掌心之事,只因,微臣教皇上礼数仁德,皇上抵触鄙夷,处处厌学,微臣乃皇上皇傅,恨铁不成钢,遂抽了皇上掌心,让皇上谨记好学,又何来之过?我大旭自古有太傅训太子,皇傅训幼帝之例,难不成到了皇上这里,便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凤瑶冷冽的朝摄政王望着,只道这摄政王着实厉害,仅是几句话便将满身的过错全数化解,顺带还为自己歌功颂德一番,不得不说,此人的城府,着实是深得厉害。 “无论摄政王言行是否有错,但,能为皇傅之人,自该德高望重,无论是品性还是脾气,皆该优良,摄政王倒是,不适合。”半晌,凤瑶低沉出了声。 他懒散而笑,“长公主既是这般说了,微臣自愿请辞皇傅之位便是。”说着,话锋一转,“那瑞侯举报微臣之事” “摄政王功高震主,若要定摄政王之罪,自得证据确凿。瑞侯方才举报之事,本宫,自会差人彻查,但若查出瑞侯当真言行有过,那时候,本宫再废摄政王之位,让你与麾下党羽,心服口服。” 他轻笑一声,“长公主英明。只是,微臣历来忠义良善,两袖清风,奈何长公主总是不信。” 瑞侯冷哼插话,“结党营私且满身铜臭之人也配两袖清风?摄政王敢说你家府宅的小道不是用暖玉铺就?你家祠堂牌匾不是用金子镶的?” “本王闲暇经商,手头宽裕也是自然,怎么,瑞侯妒忌了?也是,瑞侯时常留恋风月之地,却因囊中羞涩,常日被秦楼楚馆赶出,如瑞侯这般穷酸无能的败家子,挤兑本王也是自然。” 这阴阳怪气之人竟敢说他堂堂瑞侯穷酸无能? 花谨何曾受过这般委屈,顿觉大跌面子,恼的浑身发抖,“小爷我根正苗红,乃瑞侯世袭,比你这边关小卒起家之人尊贵百倍!小爷我虽是无财,但也比你私挪国库之银光明正大得多!颜墨白你丫的竟是敢如此轻贱小爷,小爷今儿定要将你打哭!” 这话一落,花谨顿时握拳而上。 颜墨白淡定如初,一动不动,无惧分毫。待花谨的拳头刚要袭上他,一旁的几名朝臣顿时起身而立,竟是争着要为颜墨白受这一拳。 霎时,殿中呼喊成片,狼藉层层。 花谨怒得癫狂发疯,肆意拼打,奈何前进不得,朝臣纷纷而拦,劝架呵斥,也彻底乱成一团。 唯独,那满身官袍的颜墨白,俊面清风儒雅,朝凤瑶淡定自若的笑着。 凤瑶顿时会意过来了。 这条蛀虫在示威!在公然朝她示威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章 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仅是片刻,凤瑶怒然拍桌。 巨大的震动声惹得在场之人骤然而惊,刹那之间,那些纠缠一团的人终归是消停了下来。 “长公主,摄政王结党营私,勾结朝臣,罪无可恕!你看看,微臣不过是说了摄政王一句,这些殿内的朝臣都反了似的要维护他呢!” 花谨顿时上前两步,再度煽风点火,他如今震怒的模样,哪有寻常半分柔魅风流之意。 凤瑶稍稍揉了揉额头,心底深处,早已是起伏一片。 这花谨,着实是蠢笨无用,虽骨子里生了一股暴躁傲然之气,但他要与摄政王相拼,无疑是以卵击石。 “今日朝堂纷争,大多为瑞侯引起,难道瑞侯还觉得不够乱?”仅是片刻,凤瑶阴沉出声。 花谨顿时缩了缩脖子,面上也漫出了几分心虚,待将凤瑶脸色认真的瞧了瞧后,不敢再说话了。 颜墨白勾唇而笑,慢条斯理的悠然出声,“长公主凤体还未全数康复,此际倒也不可太过动怒。今日朝堂纷争,瑞侯着实有过,再加瑞侯昨日公然为长公主赠送男宠,毁长公主清誉,如此,两罪并罚,瑞侯这官职,可否也要卸去?” 凤瑶转眸朝他望来,已是恨得牙齿发紧。 得,今儿未扳倒这大蛀虫,倒得他倒打一耙,施压让她废了花谨了。 花谨此人,虽风流成性,一无是处,但他终归是老瑞侯独子,世袭侯位,家族也是极为庞大,若说要废花谨,牵扯极大,岂能是说废便废了? 这颜墨白啊,是在给她下套呢。 “瑞侯今日失德,自是该罚。”半晌,凤瑶低沉沉的出了声。 颜墨白懒散而笑,邪肆柔和。 花谨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口大呼,“长公主岂能责微臣。微臣今日说得皆是实话,且微臣是满朝之中唯一站在长公主这边的人,长公主岂能” 凤瑶眉头一皱,未待花谨煽情悲戚的言完,已是出声打断道:“只不过,瑞侯虽是无礼,但也不至于废他官职,再者,他昨日送于本宫之人,并非男宠,不过是入宫为奴的太监罢了。是以,便是要罚瑞侯,也仅需罚他今日之过,令他在府中禁足半月,好生检讨便可。”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各异,那跪在地上悲戚大呼的花谨也噎了声。 颜墨白笑得儒雅,“瑞侯为长公主送宫奴,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送入宫中的那奴才相貌柔魅,风情不浅,长公主,倒得当心。” 凤瑶阴沉道:“本宫行得正坐得端,有何担心之处。而摄政王倒是好生厉害,那宫奴相貌如何,你竟是一清二楚。说来啊,朝堂之中,摄政王党羽无数,而本宫的凤栖宫中,是否,也有摄政王的耳目?” 他轻笑一声,“长公主倒是高看微臣了。瑞侯大摇大摆入宫为公主送男人之时,招摇过市,满帝都之人皆知,再者,公主身边那名为柳襄的男子,着实容色过人,乃京都风月之地的名人,微臣稍稍一查,知晓那奴才的容貌也是自然。” 帝都之人皆知? 凤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眸也蓦地朝花谨瞪来。 花谨浑身一颤,急忙心虚垂眸,嘴里结巴回道:“微臣给长公主送人,自然得送最好的。论及柔魅与风情,那柳襄的确是京都城数一数二的,微臣也是费了好大精力才将他弄来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匹夫有责 这花谨哪里是站在她这边的!明明是来拆她的台的! 凤瑶怒瞪花谨几眼,最后忍不住差人将花谨逐了出去,令他回府闭门思过。 花谨急得不轻,张口便祈求大呼,待被御林军架走后,老远都能听到他哀声决绝的呼声。 半晌后,殿内气氛才彻底平静下来。 这时,凤瑶低沉沉的出了声,“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各位大人,可还有其它要事上奏?” 这话一落,群臣没人吱声,却纷纷转眸朝颜墨白望着。 凤瑶瞧在眼底,心底越发恼怒。这些朝臣无疑是反了,她与自家幼弟在场,这些人却分毫不顾,反倒是专程看摄政王脸色,如此之举,无疑是未将她与自家幼弟放于眼里。 片刻,颜墨白平和无波的出了声,“如今大旭内的战乱刚刚平息,要事倒是不多,但最之事则是要解决战乱的流民以及江南一代的洪灾问题。另外,大盛对我大旭进贡之物也有要求,须得令我大旭每半年上缴纹银百万,牛马万匹,丝绸茶物百担,明珠金器,十箱。” 战乱流民与江南一代的灾民,的确迫在眉睫需要安顿,而大盛的进贡,就无疑是狮子大开口。 也是了,如司徒夙那般阴狠之人,甚至不惜踩着她的尸首攻入她大旭京都之人,又怎会对大旭格外开恩。 思绪翻腾,凤瑶面色陈杂,“而今我大旭国库还有多少纹银。” 颜墨白慢悠悠的道:“不多,仅有十万纹银,连大盛进贡都不够,更别提,安顿难民。微臣前几日在国库提了一万纹银,也只够安顿一千难民。” 凤瑶心口一痛,差点未喷出血来。 当真是祸不单行! 这偌大的大旭之国,国库中竟只有十万纹银? “这些年,大旭各地灾害连连,百姓大多无法上税,还得靠大旭发放银两救助,是以,这一来二去,国库亏空也是自然。”正这时,颜墨白再度慢条斯理的出了声。 凤瑶面色复杂,阴沉的目光仅是朝颜墨白静静落着,并不言话。 他倒是满身儒雅,淡定如初,整个人似是慢悠轻松,也无半许的着急之意。 待半晌,凤瑶才强行压下心底的起伏,低沉而道:“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大旭贫困危难,也该是诸位出力的时候了。” 在场之人纷纷一怔,谨慎提防的朝凤瑶望来。 颜墨白懒散而问:“长公主之意是?” 凤瑶神色微动,冷眼凝他,“国库既是空虚,身为大旭之人,自该效力一番。亦如摄政王你,府中小道都是以暖玉而为,祠堂牌匾乃金子而镶,想来,摄政王着实富可敌国,是以,区区五十万两,摄政王该是捐得出来的。” 他眼角蓦地抽了一下,清风儒雅的面容顿时不笑了。 凤瑶瞥他两眼,不再停留,冷沉的目光微微而挪,望向了那满身肥肉的国舅身上,“再言国舅爷,身为惠妃长兄,三皇子赢易的舅舅,据本宫所知,你府中姬妾成群,院落别庄繁多,京都主街上还有数间铺面,想来每月租金自是丰厚,是以,区区十万两,国舅应是能捐出的。” 国舅顿时一口气呛着,猛的咳嗽起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质朴之风 凤瑶目光再度而挪,扫向其它朝臣时,其它朝臣已是悻悻的缩了脑袋,垂了眸。 她瞳孔微缩,凝向了另外一名略微熟识的吏部尚书,薄唇一启,正要继续言话,不料那立在当前的颜墨白已是慢腾出声,“长公主。” 凤瑶后话一噎,下意识的朝他望来。 颜墨白微微而笑,平和而道:“国之贫乏,大臣捐银也是自然。只不过,微臣虽家大业大,但王府还有上百人要养,是以,请恕微臣拿不出五十万两来。” 这话刚落,一旁国舅顿时现学现卖,急急出声,“长公主,微臣也有困难,微臣之妻常年卧病在榻,长子即将大婚” 凤瑶眉头一皱,未待国舅言话,已是冷冽出声,“何须拐弯抹角的找理由搪塞,你们如此而言,不就是不愿捐银?” 国舅面露心虚,垂下脑袋不言话。 颜墨白笑得淡定,“也非不愿捐献,而是事实如此,想来国舅爷与微臣一样,皆是有心无力。” 凤瑶阴沉道:“好一个有心无力!满朝之中,皆以摄政王为首,摄政王都要捏紧腰包不捐,其余群臣自会有恃无恐的跟风。是以,如今大旭有难,五十万两纹银,摄政王是不捐也得捐,若是不然,这摄政王一职,你便自行请辞!” 说着,冷冽的目光朝群臣一扫,“尔等也是一样!三日之内,本宫便会酌情考察并让吏部发出你们的捐款数目,谁人不捐,谁便给本宫卷包袱走人!”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顿时一惊,众人纷纷眉头大蹙,议论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颜墨白勾唇而笑,懒散出声,“长公主如此之举,无疑是强人所难,便是能让国库进账,但也会失得民心。而百官之中,也有贫困之人,若让他们也捐,他们一家怕是都得喝西北风去。” “本宫说了会酌情让他们捐赠,真正贫困之臣,本宫自会考虑。但摄政王你,必捐。另外,群臣既是皆听摄政王的,那捐献之事,本宫拟好捐献文书后便由摄政王全权负责,若是捐献数目不够,廉政清明甚至仁义道德的摄政王,想来也会亲自补齐数目上的差异的。”凤瑶嗓音冷硬。 他面上的笑容再度减却半许,“不捐便要丢官,长公主如此蛮横,微臣岂能说什么。这捐款的烫手山芋,微臣,不敢接。再者,微臣着实身无长物,若是必须捐献的话,不若,长公主差人将微臣府中道路上的暖玉铲走吧,也将微臣府中祠堂上的镶金牌匾拿去吧。” 凤瑶瞳孔一缩,“本宫只要捐赠数目,至于摄政王是否有难处,并不在本宫考量之内。若摄政王办不好此事,本宫,自会对摄政王咎责。” 嗓音一落,凤瑶已是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继续道:“捐献之事,到此为止,而今,尔等可还有其余要事要奏?” 群臣纷纷面色各异,又因前些日子才亲眼目睹凤瑶在朝堂上干脆杀人,是以皆是敢怒不敢言。 “尔等既是无事奏请,便,退朝。”凤瑶再度出了声。 这话刚落,凤瑶身旁太监张口而呼,“退朝。” 群臣纷纷不情愿的行礼恭送,待凤瑶与幼帝一行人走远,群臣才急忙将颜墨白团团围住,急声诉苦,“摄政王,这可如何是好,下官家中实在贫困” 纷繁嘈杂的嗓音,有求情,也有愤怒。 颜墨白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袖,勾唇笑得懒散,“长公主冷血无情,连本王都可开罪,你们是否捐献,自行看着办。” 这话一落,已不再多呆,撇开人群便悠然离去。 群臣着实看不懂摄政王之意,成团而聚,哀呼悲戚。 这日,午时刚过,摄政王府便有了大动静,府门左右那两只巍峨的大石狮子被变卖了,府内小道上的暖玉全数被抠除了,祠堂那镶金的牌匾被拎走了,摄政王府莺莺燕燕的姬妾们全数换成粗衣麻布了。 那处京中百官府邸的盘踞之地,也对摄政王府跟风效仿,各府那巍峨的院墙被敲出了不少破洞了,府内光鲜亮丽的妻妾们全数穿上满身补丁的衣裙了,百官出行,连轿子也不坐了。 唯独那本该在府中软禁的瑞侯从府中逃出,黄昏之际满身奢华富贵的坐轿前往怡红院。 待在怡红院前下车,他摇扇一瘸一拐的上前,正巧遇上几名同来逛窑子的年轻朝臣,眼见他们衣着褴褛,花谨笑得前俯后仰,“你们今儿变性了?还是身上衣袍被狗啃了?” 朝臣们如看待傻子一般看他,“瑞侯,你死定了。” 花谨嘚瑟,“有人替本侯软禁,只要长公主不察,谁人敢举报小爷。” 朝臣们摇摇头,理了理身上褴褛破洞的衣袖,好心提醒,“朝上那母夜叉,要逼着我们捐银子。这几天危险期,不朴素不行啊。如瑞侯这般光鲜模样,怕是要被那母夜叉宰惨,不捐个十万纹银下不了台。” 花谨顿时会意过来了,眼珠一瞪,吓得连手中的纸扇都掉了。 “长公主让捐款了?还十万纹银?这不是要我命么!小爷这就到蓝颜阁再找几名男人去给长公主吹吹枕边风。” 众人眼角一抽,扫着花谨那撅着伤势未愈的屁股急速前行的模样,纷纷摇头咋舌,“宫中那母夜叉好狠,当真将这风流聪明的瑞侯打傻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公子儒亦 这股质朴风吹得太盛,京中人人自危,连一些家大业大的员外们都开始节衣缩食,生怕被宫中那位盯上了。 京都的主道上,不知何时突然有群孩童游荡,逢人便唱,“长公主凶,长公主悍,长公主恶得无人爱。” 歌谣调子倒是爽朗上口,人人只要听上一遍,就可嘴上哼来。 黄昏时刻,夜色微微上浮,偌大的御书房内,已是灯火通明。 凤瑶一手握着奏折,一手握着墨笔,面容在灯火下忽明忽暗,瞳孔中则卷着几分疲色。 御桌前方,御林军统领王能正禀报今日京中盛行的质朴之风,犹豫片刻,连孩童逢人便唱的歌谣也一并的说了出来。 凤瑶并无太大反应,心底深处,早已是了然至极。 她要拔朝中那些铁公鸡的毛,那些铁公鸡自是要坏她名声,暗中施压让她取缔捐款之事,但她姑苏凤瑶,以前便已是声名狼藉,而今被传得再坏一点,也无伤大雅。 待王能的嗓音全数落下,半晌,凤瑶已放下了手中的奏章与墨笔。 王能恭问:“长公主可要回凤栖宫歇息了?” 凤瑶神色微动,淡道:“不了,差人备车,本宫要去趟太傅府。” 天色暗淡,夜风微拂。 大抵是天热酷暑,便是到了夜里,也有不少百姓夜不归家,反倒是坐在街道左右成团的纳凉。 凤瑶轻车出行,并未带宫奴侍卫,仅是王能一人随驾往前,而车内,却是携了不少珍奇山药。 待抵达太傅府后,凤瑶被府中老管家战战兢兢的迎到了刘太傅的主屋里。 此际,主屋一灯如豆,光火暗淡,墙角的檀香正浓,却掩不住屋中各处散布着的浓郁药味。 那瘦削的刘太傅正躺在榻上,气息微弱,榻旁则坐着一名背影修条的玄衣男子。 “老爷,长公主来了。”正这时,行在凤瑶身边的老管家紧张出声。 这话刚落,那榻上的刘太傅急忙挣扎着想要起身,不料却被榻旁坐着的玄衣男子按住了,“您身子弱,不宜起身,想来长公主该是体谅的。” 凤瑶眼角一挑,驻足观他。 待刘太傅不动了,那玄衣男子这才缩手回来,缓缓转身而立,一双温润如水的目光朝凤瑶落来,平逸而道:“草民,拜见长公主。” 他弯身而拜,一举一动皆自然温润,着实是极有教养,再加之他容貌俊美,清俊不俗,倒是给人一种清泉君子之感。 “你是?”凤瑶凝他几眼,低沉出声。 他恭敬而道:“草民许儒亦,乃刘太傅的学生。” 许儒亦? 此人便是闻名遐迩的许家家主,公子亦? 往昔她在宫中虽嚣张跋扈,但对许儒亦之名倒是听过,闻说其十岁便接替许家家主之位,小小年纪不仅能平息许家内斗,更能在商场上成熟老练,本还以为此人定肥头大耳,颇有商人的铜臭之气,不料此人竟风度翩翩,平和如水,倒着实让人看走眼。 “早闻公子亦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凤瑶低沉出了声。 他微微一怔,“不过是俗人罢了,长公主过奖。”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焦头烂额 凤瑶扫他一眼,不再多言,仅是踏步朝刘太傅的榻边而去。 此际的刘太傅满面病态的望着她,唇瓣动了动,却已是言不出话来。 凤瑶面色复杂,心底略显无奈与担忧,待凝他半晌,她才叹了口气,伸手为他掖了掖被褥,平缓而道:“太傅身子有恙,这些日子便在府中好生休养。” 这话刚落,身后的许儒亦低低出声,“师父身子越发不适,但便是成了这样,最放不下的还是朝政。只道如今佞臣当道,大旭又刚从国破中缓过神来,长公主独自一人要治理好大旭,委实不易。” “大旭如此,本宫,也只能认命,便是艰难,也只可迎难而上。”凤瑶低沉出了声。 这话一落,她转眸朝许儒亦望来,“刘太傅这里,便拜托你照看了,若有何需要,直接差人入宫上报便是。” 许儒亦恭敬点头,“草民代师父谢长公主。” “不必。”凤瑶低沉而道,话落,便已踏步而出。 “长公主这是要回宫了?”许儒亦踏步跟来,平和而问。 凤瑶低沉道:“本是想来与太傅说说话,但太傅如今模样,已是无法。是以多停无宜,还是早些离开,免得打扰太傅休息。” “长公主如此体恤师父,倒是师父之幸。外传长公主声名有异,但如今看来,长公主也是宽怀仁义之人。”他低低出声。 凤瑶稍稍驻足,回头朝他望来,“许公子这话,可是在故意与本宫套近乎?” 他微显尴尬,平缓而道:“草民言之属实,并非故意。再者,长公主前些日子为了大旭在敌军面前城墙一跳,草民虽不曾目睹,但也闻之钦佩。” “往事何须多提,你如今照顾好刘太傅便是。”凤瑶性质懒散,淡漠而道。 “公主之令,草民定会遵从。”说着,抬眸极是认真的望她,“只是,如今国之危难,草民身为太傅之徒,也愿为朝中分忧。” 凤瑶目光一深直白而问,“许公子这是想弃商从官?” 他平缓而道:“草民并非是想从官,只是想帮大旭,也想遂了师父多年之愿罢了。长公主也无需急着答复草民,您考虑一下便是,想必日后,长公主定用得上草民。” 他这话说得倒是平和如水,但也信心十足。 凤瑶心底略生复杂,并未干脆拒绝。毕竟,国库空虚,而这许儒亦身为许家家主,家财万贯,若有他帮衬,倒也能稍解燃眉之急。 待出得太傅府,王能已在马车旁等候。 凤瑶上前,王能正要扶她上车,不料许儒亦已是先他一步,恭敬的朝凤瑶抬了手。 凤瑶瞳孔微缩,扫他一眼,仅是低沉而道:“多谢。” 这话一落,她双脚蓦地一动,极其干练的上了马车。 王能也并未耽搁,待凤瑶在车内坐好,便已迅速驾车而去。 待马车消失在巷子深处,太傅府老管家这才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颤声道:“听说长公主凶得狠,稍有不悦便要杀人,今儿倒是将老头我吓惨了。” 许儒亦微微而笑,“传闻终归是传闻罢了。能对寻常之人言谢的长公主,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夜色渐深,连带周遭浮动的风都有些凉人。 路途之上,凤瑶轻掀车帘,淡漠无波的朝外观望,却是刹那,瞳孔骤然印出某道瘦长踉跄的人影。 “停车。”她低沉出声。 王能触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刚刚紧急将马车停歇下来,已闻凤瑶冷冽煞气的问:“帮本宫看看左侧那个被人搀扶的酒疯子是否是瑞侯。” 瑞侯模样,王能倒是见过,但印象不深,只是那瑞侯历来喜穿紫袍,再加之嗓音略显尖细,凭着这些性子,倒觉那左侧被两名小厮扶着踉跄往前甚至吞吐言话之人着实与瑞侯有几分想象。 “长公主,那人或许正是瑞侯,不若,待属下下车过去看看?”王能盯了片刻,恭敬出声。 凤瑶目光骤沉,已是未顾王能之言,当即朝那左侧之人冷声而唤,“花谨!” 这话刚落,那被人扶着的紫袍之人双腿一抖,两旁小厮扶之不住,几人顿时跌倒在地。 “呜嗝,小爷怎听到那母夜叉的声音了?”醉意熏陶之言,柔魅吞吐,然而尾音未落,那人扭头一观,刹那瞳孔一震,本是瘦削修条之躯竟如离弦的箭一般从地上滚了起来,随即火速朝前奔跑,眨眼已是消失在了左侧巷道深处。 凤瑶瞳孔一缩,眼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王能恭敬而问:“公主,属下可要追击瑞侯?” 凤瑶回神过来,心底略微来气,“瑞侯常日在京都流窜,你冒然追去,也不一定找得着他!”说着,嗓音一挑,“屁股开花都不能消停,这老瑞侯之子,着实是一团烂泥巴。” 王能微怔,垂眸下来,不言。 马车再度缓缓往前,直至宫门才停歇下来。 此际的大旭皇宫,一片灯火通明,白日的喧嚣也已消散,四处之中透着几许难得的沉寂与静默。 凤瑶一路往前,浑身疲乏,待入得凤栖宫后,稍稍喝下汤药便入榻歇息。 翌日一早,朝堂之上,摄政王告病未来,国舅未来,朝臣群龙无首,无事要奏。 如此上朝,上了当没上,凤瑶心中憋怒,待下朝之后,便直奔御书房批阅奏折,不料却收到了两本忠义候与镇国将军差人递来的辞官之求。 三位阁老,一人卧病在榻,言语不得,其余二人双双请辞,这般状况,无疑是糟之又糟。 凤瑶焦头烂额,压下了阁老请辞之求,强行静心批阅奏折,正这时,突然有宫奴不经传唤便推门而入,端茶往前。 凤瑶眉头一皱,指尖墨笔稍稍而停,待凝神望去,则见那送茶之人满身宦官之服,五官虽是俊美,但额头却是缠裹着层层纱布,略显突兀狰狞。 “是你?”凤瑶瞳孔骤缩,阴沉出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乔装而来 那人媚眼如丝,微微而笑,纵是额头受伤,竟也是满身风月,风情不浅。 看来这人脸皮着实太厚,那日胆敢在她面前拼死撞柱,今日也敢不经传唤便擅自而来。 凤瑶神色冷冽,森冷观他,“谁让你来的?” 他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凤瑶眼前,随即跪身下来,只道:“长公主许久不唤柳襄,柳襄,便自己过来了。” 许久?这才不过是隔了一日罢了! 凤瑶嗓音一沉,“禁宫戒备重重,你如何到这儿的?不止太医院之人未拦你,连御书房外的王能也未拦你?” 他微微恭敬道:“柳襄是偷了宦官服乔装而来,太医院的人未发觉,御书房外的王统领,也以为柳襄是太医院派来为长公主送药之人,是以未拦。” 凤瑶冷笑,“你倒是聪明,敢钻禁宫漏洞,就不怕本宫降罪?” 他缓道:“柳襄连死都不怕,怎怕长公主降罪。再者,柳襄虽身在太医院,也听闻公主要让群臣捐献之事,是以此番冒然而来,是为帮公主的。” 凤瑶眼角一挑,冷眼观他,“就凭你?” 他抬起头来,面上笑容已是收敛,然而大抵是在风月场所呆惯了,浑身上下那股子不露自来的媚意却是掩饰不住。 “柳襄这几年,混迹京都各处的风月之地,各种消息皆听说不少。是以,这京都城内,哪家之官多金,哪家之臣清贫,柳襄,了如指掌。”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长公主不是要定各位朝臣捐献多少吗?仅凭长公主一人,如何能知朝中各臣的底细?想必便是长公主让吏部尚书过来建议,那吏部尚书乃摄政王麾下之人,怕也不见得会对长公主说真话。” 凤瑶难得正眼的将他仔细打量。 待片刻,她低沉而道:“你倒是会审时度势,但本宫凭何信你?吏部尚书能言谎,难道你不会?” “柳襄如今虽为市井之人,沾染恶习,但对长公主,却是一心一意,绝无欺瞒。”这话一落,他再度静静的望她,如斯的媚眼似如含着水光一般,堂堂男儿竟也透出了几分较弱怜然之意。 这男人果然是厉害的,也难怪他会成为京都城风月之地的名人,就凭他这双楚楚可怜的眼,便足够让人卸了心防,倾心怜惜。 “一心一意从你嘴里道出,本宫倒不爱听。说吧,你欲帮本宫,有何目的?”凤瑶开门见山的问。 他静静望她,极是认真的道:“柳襄别无目的,只想,留在长公主身边伺候。” “这话倒也只有你敢说,但本宫身边,不需你这等人。”凤瑶答得干脆。 “柳襄有自知之明,知长公主看不上。但柳襄也非全然无能,长公主只需给时间让柳襄自行证明便是,若那时长公主仍未对柳襄改变看法,柳襄自会滚远,但若长公主分毫未给柳襄机会来证明,或执意赶柳襄出宫,倒还不如,干脆的杀了柳襄。” 他嗓音极为认真,满身怜然坚定的模样也莫名的有些突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无法执行 凤瑶神色微深,低沉而道:“你以前与本宫并无交集,而今执意留在本宫身边,是为何意?” 他并未立即言话,待默了片刻,才低低出声,“长公主舍命救国,柳襄钦佩,自是甘愿为长公主效力。再者,公主聪慧英明,想必自能猜中柳襄心思。柳襄满身血仇,自也是想报仇的。” 凤瑶眼角微微一挑,“摄政王盘踞朝中多年,连本宫都动他不得,你以为跟在本宫身边,便有机会报仇了?” “柳襄贱命一条,若能报仇,便是柳襄之幸,若不能,也是柳襄之命。但若不试试,又岂能甘心。再者,摄政王乃朝中第一佞臣,公主对他也是忌讳至极,如此,望公主让柳襄帮公主,也算圆了柳襄之愿。” 凤瑶冷眼观他,心思浮动,并不言话。 这柳襄虽出生世家,但如今落魄至极,除了空有一身媚骨之外,她着实看不出他还有何本事。 再者,若要利用他来对付摄政王,倒也有些不切实际,毕竟,那摄政王似乎并不喜龙阳之好,她总不能如花谨一般将这柳襄送给摄政王。 思绪翻涌,凤瑶目光略微有些抽远,正这时,柳襄已自行站起身来,朝她恭道:“借公主笔墨纸一用。” 凤瑶回神过来,扫他一眼,随意将墨笔递他。 他双手接过,随即在案上寻了一张白纸,坐地便开始书写。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凤瑶也淡眼观他,并不言话。 待半晌后,他终于起了身,将满是字迹的纸张铺在她面前,低低出声,“朝中之臣,自是分三六九等,而依照柳襄对各位朝臣的了解,这些捐献数目于他们而言,自是恰当。” 凤瑶瞳孔微缩,垂眸而观,只见这柳襄看似媚骨,但写出来的字倒是龙飞凤舞,颇有几许男儿的刚毅之气。且这张纸上,条理分明,不止列了各位朝臣捐银的数目,甚至连各位朝臣的真实名讳都一并写了上去。 凤瑶心生讶异,看得认真,这时,柳襄已是将茶盏朝她推近,低低而道:“公主,茶快凉了。” 凤瑶转眸朝他望来,低沉而道:“你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他媚眼如丝,瞳孔中却夹杂了半许自嘲,“不过是昔日风光罢了,这字,也是以前练的。” 凤瑶并未就此说下去,只道:“你所列的这些,本宫自会好生斟酌。而今你若无事,便先回太医院去。” 他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犹豫片刻,正要言话,奈何后话未出,凤瑶已是再度出声,“你所列的这些捐献数目,本宫自会核对,若确认无误,本宫自会考虑是否让你跟在身边,你只需等本宫召唤便是,但若你下次再度擅自闯来,本宫,定不轻饶。” 他面色略显复杂,却也终归是噎了后话,恭敬告退。 待他离远,片刻,凤瑶便将王能唤入,将柳襄所写的纸张交由王能,低沉吩咐,“这是柳襄所写,不知真假,你亲自出宫一一比对,看看这纸上官员捐献的数目,是否符合。” “是。”王能恭敬出声,接纸告退。 待得正午过后,王能归来,只道:“京都各位朝臣府邸的院落围墙破洞不堪,似如新砸的,朝臣姬妾皆着素衣,出行简单,着实不知朝臣家业的真实底细。” 凤瑶揉了揉太阳穴,眸露疲倦,待沉默片刻,才低声吩咐,“也罢,群臣要装模作样蒙混试听,本宫又无可用之人,倒也只能信柳襄一回。” 这话一出,凤瑶神色微动,话锋一转,“速将柳襄写的纸笺送入摄政王府,令摄政王两日之内将集齐纸张上的所有捐赠银两,充入国库。” 盛夏的午后,炎热难耐。 空气似是都被阳光灼了一般,呼吸之间,竟也有些微微的发烫。 待批阅了十来本奏折后,凤瑶忍不住靠在椅上小憩,不料大抵是太累,这一睡,竟睡到了黄昏。 醒来时,宫奴已是端了晚膳与汤药过来,凤瑶一一食饮,并无懈怠,然而正待她打起精神再度批阅奏折时,不料有摄政王府之人传话而来,言道凤瑶所给的书笺并无长公主大印,是以无法执行捐款之事。 凤瑶火冒三丈。 她让御林军统领王能亲自送去书笺,便是未在纸上落下她长公主大印,但也尚可执行,是以,那颜墨白差人如此回话,无疑是刻意与她作对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恭敬而迎 怒气一来,凤瑶携了长公主大印,令王能集结一千御林军后,便浩荡领兵出宫。 如今群臣不在,那颜墨白若是再胆敢顶撞或是抗旨的话,她便以此为由当场差人铲平他的摄政王府,先下手为强。待得国人反应过来时,颜墨白已无力回天,到时候群臣群龙无首,她再用兵镇压朝臣,那时自也能让那些墙头草安分起来。 只奈何,心思虽是如此,但待凤瑶一行浩荡抵达摄政王府时,凤瑶全然未料的是,摄政王府外灯火通明,全府之人皆举灯整齐的站在府外,而那一身素白的颜墨白,墨发未挽,就这般清清浅浅的立在她的车马当前,俊然如玉的面容漾着温笑,甚至还率众恭敬整齐的朝她弯身而拜,恭声而唤,“微臣(奴才)拜见长公主。” 言行有礼,毫无嚣张佞臣该有的架势。 凤瑶冲天的怒气骤然碰到了软钉子,眼风再扫到王府主道上那新铺的红毯,眼角也抑制不住的抽了抽,只道今早的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出来的,颜墨白这条不可一世的大蛀虫竟也知晓审时度势了? “今儿摄政王称病未来上朝,但如今看来,摄政王似是身子健然,好得很呐。”待回神过来,凤瑶冷讽出声。 颜墨白微微笑着,并未言话。 待片刻,他缓慢挪步上前,在凤瑶森然戒备的目光里站在了她面前。 “微臣的确是生病了。”他微微扬头,朝凤瑶笑得儒雅。 凤瑶阴沉而道:“不知摄政王得的是何病,可需本宫遣太医过来?” 他轻笑一声,“微臣得的是心病,太医院的御医许是无法。” 凤瑶神色一沉,“本宫虽不知摄政王心病为何,但摄政王能言能行,却不入宫早朝,未免太过嚣张了些。” “有些心病凶险,倒是会要命的,是以不可懈怠忽略。再者,微臣历来忠义良善,岂敢在长公主面前嚣张,反倒是长公主今夜如此阵状而来,御林军压阵,气势倒是威仪得紧,莫不是来移平微臣府邸的?” 凤瑶淡道:“夜里出行,自是不安全,本宫携重兵护驾,摄政王是有意见?” 他勾唇而笑,“岂敢。” 这话一落,未待凤瑶反应,他已是伸手朝凤瑶递来,似要扶凤瑶下车,“长公主既是来了,不若,入微臣寒舍一坐?” 凤瑶垂眸朝他递来的手扫了一眼,低沉而道:“坐会儿倒是尚可。听说,摄政王府奢华得紧,本宫今夜,也顺便见识见识。” 嗓音一落,凤瑶已自行下了马车。 颜墨白神色微动,懒散将伸在半空的手缩回,“寒舍鄙陋,怕是要让公主失望了。”说着,嗓音一挑,“长公主,请。” 夜风浮动,迎面扑在脸上,仍是夹杂着几分白日的燥热。 然而待踏入摄政王府府门,燥热的气氛里,却有股淡意花香浮动,着实沁人心脾。 “这是山茶花香,香味虽淡,但成片之花齐齐散香而来,老远便闻得到了。”正这时,立在凤瑶身后半步之距的颜墨白出了声。 凤瑶眼角一挑,低沉而道:“本还以为摄政王喜牡丹,不料府中也会种山茶花。” 这话一落,她开始垂眸下来,打量足下的红毯。 “牡丹雍容富贵,微臣这种清廉贫乏之人倒是配不上。还是闲暇之余种些山茶花,养神舒心来得自在。”颜墨白平和而道。 “摄政王倒是闲暇享受,不过,身居高位,却不忧国之忧,只懂享受,倒也失了本分。”凤瑶低沉出声,话落,她已驻了足,转眸朝颜墨白望来。 颜墨白缓缓止步,依旧朝她笑得懒散,“长公主每番见了微臣,皆要对微臣挤兑冷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狡诈圆滑 凤瑶冷眼观他,“摄政王若能为国事分担一二,本宫感激你还来不及,岂会冷讽于你?而你摄政王,国之存亡,你正重病,国之贫乏,你仍生病,如摄政王这般人物,干脆辞官修养得了。” 这话她倒是说得极为直白,待嗓音落下,便见颜墨白眉头稍稍一蹙,面上清风儒雅的笑容也稍稍减了半许。 真话逆耳,看来这条蛀虫还未淡漠麻木到连被人指着鼻子骂都还面不改色的脸厚地步。 “生病,乃人之常事,长公主若因此对微臣恼怒,微臣倒是无话可说。”仅是片刻,他懒散无波的出了声。 凤瑶扫他两眼,低沉而道:“本宫与摄政王都是明白人,是以言语之中,也无须拐弯抹角。摄政王如今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本宫便是对摄政王有怒,也是拿你无法,不是?” 他眼角稍稍一挑,“看来,长公主对微臣着实误会得深。这天下,终归是长公主家的,微臣便是再一手遮天,定也遮不住皇权。” 凤瑶神色微变,心底也跟着沉了几许。 不得不说,这颜墨白着实狡诈圆滑,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有本事圆过去,对待这种人,若要讲道理或是让他知难而退自是无法了,若不用些强硬手段,又岂能真正降得住这般强势的人物? 思绪翻转,凤瑶并未言话。 颜墨白则勾唇而笑,慢腾腾的转移了话题,“长公主金贵之躯,长久立在这儿也不妥。长公主请,有什么话,先入大堂再说。” 凤瑶淡眼扫他,并未踏步,反倒是垂眸扫向了足下的红毯,低沉而问,“主道红毯铺就,摄政王今日是有喜事?” 他微微而笑,懒散柔和的道:“长公主驾临,自然算是喜事,这些红毯,也是方才紧急铺的。” 凤瑶瞳孔微缩,“本宫此次出行,并未提前通知,摄政王如何知晓本宫会来的?” “微臣猜的。”他答得自然而又懒散,慵然之中却透着几分令人难以忽视的深沉与从容,似如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自信与得意。 凤瑶神色微动,冷哼一声,“摄政王揣度的本事倒是厉害。只不过,红毯铺就虽好,但却掩了惊艳之物。不若,摄政王差人将这红毯拆了,让本宫好生看看这道上铺就的暖玉?” 他自嘲而笑,“看来,长公主当真信瑞侯那日之话了。微臣虽有几番家业,但也不至于暖玉铺地。长公主若是不信,微臣让人拆了这红毯便是。” 凤瑶冷眼观他。 他笑得儒雅柔和,似在与她无声对峙。 待片刻,凤瑶一言不发的挪步站在了一变,颜墨白也未耽搁,当即吩咐人扯去道上的红毯。 待王府小厮们齐齐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地面红毯扯开后,只见皎然的月光与周遭灯火的映衬下,这条摄政王府的主道,坑凹不平,显然是抠过了暖玉而留下的坑洞模样。 凤瑶脸色一沉,“地面坑凹不平,显然是抠掉暖玉所留下的印记,摄政王还有何话要说?” 他不慌不忙,朝凤瑶笑得儒雅淡定,“微臣近来想打理王府各处的布局,这地上坑凹不平的缘由,是因抠掉了圆石的缘故。” 振振有词的话,言道得倒是极为从容与镇定,再加上他那满面懒散的笑容,着实是光明正大的在朝她示威。 凤瑶心底来气,袖袍中的手已是紧握成拳。 眼见她脸色不对,颜墨白面上的笑容稍稍收敛半许,柔和而道:“长公主若因见不到暖玉而恼怒,待长公主离去时,微臣送长公主几枚暖玉便是。望长公主莫要生气,身子要紧。” 这番柔和的话,假仁假义,说出来无疑是在朝凤瑶火上焦油。 凤瑶冷冽观他,满腹阴沉,待片刻,她神色微动,转身便朝前行。 颜墨白微微一怔,待将她背影扫了一眼,便也开始勾唇而笑,慢腾往前。 入得摄政王府大堂,堂内已是灯火通明,连带墙角的松神檀香都已点好。 凤瑶入座主位,颜墨白慢悠跟来,坐在了凤瑶身旁。 此际,有侍女恭敬端了茶水来,待将茶水放下,便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盯上柳襄 堂内,灯火明亮,摆设却是极为简单,并无奢华之意,甚至连坐下的座椅,都朴素简然,毫无该有的王府尊贵奢然之气。 “这大堂倒是朴素。”凤瑶不深不浅的开了口。 “微臣廉政清明,并无铺张浪费,这大堂摆设极为朴素也是自然。”颜墨白出了声。竟是稍稍逮着机会便要为自己颂扬一番。 说着,他伸手将茶盏朝凤瑶推近,“这是今年微臣府中自行种植收割的新茶,长公主尝尝。” 凤瑶垂眸将眼前的茶盏扫了一眼,并无动作,待默了片刻,低沉而道:“新茶倒是不必尝了,想必本宫今夜来意,摄政王该是清楚。” “微臣闲暇之际,便喜自行修剪花枝,打理茶圃,这新茶,也是微臣自己种的,长公主就不尝尝味道?”他开始懒懒散散的拐弯抹角。 凤瑶眼角一挑,“本宫不喜茶,倒是辜负摄政王好意了。不知本宫既是已然解释了,摄政王可该拿出本宫今日差王能递来的纸笺让本宫盖印了?” 他微微而笑,俊然的面容略微虚假的夹杂了半许无奈。 随即也不再多言,当即从宽袖中掏出一张折得极为整齐的纸张展开,平铺在凤瑶面前。 “这纸笺微臣早已备好。”他慢腾而道。 凤瑶垂眸将纸笺扫了一眼,随即一言不发的掏出长公主大印在纸笺上落下。 他儒雅无波的朝她盯着,待她收好大印后,他才伸手将纸笺拎起打量,懒散而问:“长公主能在一日之内便将群臣所捐的数目全数列好,倒是辛苦。只不过,这上面的字迹,似是并非长公主字迹。” 凤瑶淡道:“本宫要发懿旨,不可找宫奴代笔?” 他勾唇而笑,“代笔自是尚可。但这纸笺上的字迹,着实铿锵流畅,并不像宫中宫奴写得出来的字,也非御林军王能之字,是以,微臣倒是好奇,这是何人为公主书写的?” 凤瑶冷眼观他,“本宫之事,何来轮得到摄政王过问?就论捐款之事,本宫文书已达,长公主大印已盖,两日之内,摄政王务必将所有捐献之银集齐。” “长公主指定微臣负责此事,微臣岂敢不从。只不过,微臣身为大旭摄政王,自也会为大旭的皇族面子考虑,不愿长公主误入歧途,祸乱后宫,坏我大旭整体名声才是。”他慢悠悠的继续出声,却是字字带讽。 凤瑶瞳孔骤缩,冷冽观他,“摄政王此话何意?” 他轻笑一声,懒散柔和的道:“长公主百般遮掩,仍是漏洞百出。想必这张纸笺,是当日瑞侯送给长公主的那名男子所写吧?呵,风尘之人,倒是有几分笔墨与能耐,甚至还有百般让长公主青睐,此等之人,无疑是居心叵测!” 凤瑶冷笑,“不过是一介奴仆,却得摄政王如此忌讳,摄政王莫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山间野草,才最是坚韧,亦如那奴仆一般,虽不足为惧,但也不得不防,没准儿骨子里就是一堆烂物,不是?再者,长公主好歹是未嫁的女子,却执意将他留在身边为奴,微臣倒也好奇,那名为柳襄之人,可是变为太监宦臣了?若那人未能净身,便一直呆在长公主身边,怕也会得闲言碎语才是。” “摄政王未能操劳国之政事,却担忧本宫名声之事,倒是难为你了。只不过孰轻孰重,摄政王也该掂量掂量。”凤瑶森然冷讽。 他倒是未将凤瑶的讽刺听入耳里,反倒坦然而笑,“无需多加掂量,为长公主声名着想本是应该。倘若那名为柳襄之人未能净身,不若,微臣亲自差人将他净身如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章 两人犯冲 凤瑶心生起伏,冷眼观他,并不言话。 当日在朝堂之上,这颜墨白便针对过柳襄了,而今再针对柳襄,想来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意在她姑苏凤瑶了。 毕竟,她初回大旭,独揽大权却与他为敌,这条蛀虫想铲除她身边的所有能用的枝桠,让她孤立无援无人可用,也是自然。 思绪翻腾,一时,心底积攒的怒意与杀意也越发强烈。 正这时,颜墨白笑得儒雅坦然,懒散柔和的再度出声,“长公主不说话,微臣便认作长公主同意了。” 凤瑶目光一沉,森冷而道:“摄政王切莫忘了,本宫与你,乃君臣之分,本宫心思,摄政王还是少揣度为好。” 他温润柔和的观她,修长的眼角却莫名漾着半缕邪肆,“长公主说这话,可是在拒绝微臣帮柳襄净身之事?又或是,柳襄本事滔天,当真将长公主惑住了,致使长公主已舍不得断他的根了?” “你放肆!”凤瑶怒斥一声。 他漫不经心的将凤瑶满面的怒意看在眼里,随即勾唇而笑,待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墨发与略微褶皱的衣袂,才朝凤瑶缓道:“高处不胜寒,长公主虽摄政监国,但底下有千万双眼睛盯着,是以长公主务必作风正派,免得惹人话柄。再者,长公主与大盛太子之事,微臣也或多或少的听了些,大盛太子虽负了长公主,但此人蛮横铁硬,当日城墙之下似对长公主并未断情。倘若,那大盛太子知长公主收了男宠,一旦发怒,也不知咱大旭之国,是否真得被大盛吞得尸骨无存。” 凤瑶脸色骤变,袖中紧握成拳的手蓦地颤了颤,随即片刻,她瞳孔猛缩,袖中的手也忍不住蓦地伸出,恰到好处的捏住了他的脖子。 “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本宫自然懂,但本宫与大盛太子之事,岂容你戏谑调侃?”凤瑶将他脖子拉近,杀气重重的问。 他并无半许紧张,也不挣扎,俊然的面容平和一片。 仅是片刻,他便懒散而叹,“本以为当日长公主城墙一跃,便与大盛太子彻底断情,但如今看来,长公主仍是放不下,微臣不过是稍稍一提,便得长公主如此反应,若不是爱之太深,放之不下,又岂会怒之至极。” 凤瑶指尖越发用力,“血海深仇还未得报,本宫岂能放下司徒夙?摄政王虽聪明,但却错在擅自揣度本宫之意,甚至公然以下犯上调侃本宫,如此,便别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这话一落,未待颜墨白出声,凤瑶指尖猛然发力,势要拧断他的脖子。 而今与颜墨白闹成这样,她便只能破罐子破摔,要他性命了!反正这条蛀虫的性命,她也盯了许久了。 灯火摇曳,大堂沉寂。 如此静默无声的气氛里,凤瑶本以为能杀这颜墨白于无形,只奈何,指尖暴起用力时,千钧一发,颜墨白神色微变,刹那已是抬手击上了她的手腕。 瞬时,凤瑶手腕剧痛,指尖下意识的一松,颜墨白趁机起身站起,眨眼已是退了几步,整个人邪肆无波的盯她,“长公主当真想要微臣性命?” 无波无澜的语气,再无往日的懒散柔和,甚至连他面上的笑容,也稍稍减却了几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挟住佞臣 凤瑶满面杀气,目光森冷,未待他尾音全数落下,她已是足动手起,再度徒手朝他逼去。 颜墨白瞳孔一缩,闪身而避,不料凤瑶追得紧,眨眼已是抬拳而来,他脸色再度微变,足下站稳便抬掌而迎,未再躲避半许。 一时,两人大打出手,屋中的桌椅全数拍烂。 屋外王能当即惊唤,“长公主?” 凤瑶森冷命令,“王能,速领人封锁摄政王府!任何人不得出府!” 殿外当即响起王能担忧恭敬的嗓音,“是!” 这话刚落,屋外脚步声阵阵而远。 凤瑶杀气狂涌,拼力而为,本以为这颜墨白不过是出自边关的守将,仅有稍许武功傍身罢了,奈何她全然未料,便是她拼尽全力,气喘吁吁,每次竟也只能恰到好处的袭到他的衣袂,碰上他的墨发,却无法真正的伤他半许。 反倒是这颜墨白,几个回合下来,竟不喘不累,偶尔扯扯她发鬓上的朱钗,偶尔捉了捉她的手腕,甚至更为张狂的是他竟敢随意的腾身而起,足尖下落,稳稳踩中她的肩膀。 他竟敢弄乱她的头发,竟敢踩她的肩! 这蛀虫哪里只有稍许的武功傍身,明明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所有思绪狂涌而来,凤瑶火冒三丈!此番不是杀不杀人的问题了,而是骨子里流淌着的尊严与骄傲的问题。 她姑苏凤瑶历来金枝玉叶,便是往昔骄纵,也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儿,何人竟敢对她如此无礼?便是当日在司徒夙面前城墙一跃,她也是铮铮傲骨,从未折曲过半许! 如此,今日不当场杀了这颜墨白,岂能解心底之恨。 越想,下手出招便越发的狠烈。 奈何颜墨白仍是从容而动,恰到好处的避着她的袭打,整个人儒雅无波,却轻飘灵活。 半晌,凤瑶浑身乏累,大病未愈的身子竟是隐隐的开始心口绞痛。 她蓦地停了下来,用手抵着心口弯身而立,眉头紧蹙的大口喘着粗气。 他立在几步之遥静静观她,待半晌,他才懒散而道:“长公主若是身子不适,便尽早回宫让御医诊治为好,若故作蒙骗微臣,以图让微臣卸下防备,便望长公主打消这念头。” 无波无澜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戏谑。 凤瑶紧皱眉头,浑身发颤,并不言话。 他眼角稍稍一挑,目光却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则是片刻,他开始朝凤瑶缓步而来,低声而问:“当真身子不适了?” 这话一落,他已是站定在了凤瑶面前,正要抬手朝凤瑶扶来,凤瑶牙关一咬,猛的朝他扑去。 他神色骤变,身子猝不及防的被凤瑶扑倒在地,正要下意识的反抗,不料凤瑶已是满身压在他身上,甚至已眼明手快的点了他的定穴。 如此不可一世的人物,终归还是被她压住了。 凤瑶大松了口气,额头冒着层层热汗,瘫软的身子也无力的压在颜墨白身上,又许是太过释然或兴奋,心口的绞痛竟也明显的减轻不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被他奚落 一时,屋内气氛骤然沉歇。 微微摇曳的灯火下,颜墨白俊美的面上再无笑意,便是连带那双常日随时勾着的眼角也极为难得的僵了僵。 “长公主如此压着微臣,倒也不成体统。”待片刻,颜墨白神色微动,慢腾腾的出了声。 全身受制,竟也能如此淡定言话,不得不说,看来这颜墨白着实是不怕她的。 凤瑶心下微沉,森冷的目光朝他凝来,阴沉而道:“是否成体统,本宫并不在意。本宫在意的,是如今摄政王成了本宫手心随意可拿捏之人。” 他静静望她,瞳孔如玉,眸中似有清泉流光四溢,但却是片刻,他便慢悠悠的勾眼笑了。 “长公主的确英姿勃发,微臣佩服。但微臣好歹也是大旭摄政王,长公主要随意拿捏微臣,许是不易。”他说得从容淡定,那慢腾的语气也不曾掩饰的透着几分自信。 凤瑶目光一沉,指尖再度捏上了他的脖子。 他依旧微微而笑,清风儒雅,并无半许紧张。 凤瑶越发的看他不惯,阴沉而道:“摄政王如此嬉皮笑脸,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说着,嗓音一挑,语气越发的恶狠威胁,“别以为你手握先帝的免罪金牌便可在朝堂上无法无天。在这大旭之内,你比新皇狂,比本宫狂,便该料到后果!” 他笑得平和温润,瞳光微动,似是突然来了兴致,慢腾而问:“微臣抢了新皇与长公主风头,着实过分,但这也非微臣本意。不过是民心所向罢了,难道这也是微臣之过?再者,微臣此际受制,长公主要如何处置微臣?” 这人嘴皮倒是厉害!也是了,颠倒黑白之事,不是这蛀虫最为擅长的? 凤瑶瞳孔一缩,阴沉道:“本宫不喜拐弯抹角,是以也望摄政王收好玩笑之心。此际摆在摄政王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其一,自行辞官归去,不理朝事;其二,死。” 他眼角一挑,面上却并无震撼之意,仅是懒散而言,“长公主便是如此憎恨微臣?” 凤瑶冷道:“国之蛀虫,如何不除!” 他俊美的面上漫出半许无奈,“微臣功在社稷,为国为民,到头来却得蛀虫之名,看来,长公主对微臣的芥蒂着实太深。只不过,大旭风雨飘摇,微臣心系大旭,请恕微臣无法辞官的放心而去。”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辞官了! 凤瑶冷哼一声,“摄政王不愿辞官,那就将摄政王这官衔带到阴曹地府里去吧!” 这话一落,凤瑶再不耽搁,修长的手指蓦地用力。 却也正这时,屋外突有阴风骤起,眨眼之间,不远处的屋门骤然被推开,一群黑压压的人正立在门外,满面惊愕的朝屋内望着。 凤瑶心头一颤,指尖也跟着几不可察的颤了颤,奈何身下的颜墨白突然扯声而起,“长公主正轻薄本王,尔等还要杵着看戏?” 高亢突兀的嗓音,虽夹杂着几分温润,然而语气中的委屈与责备之意却是浓烈,致使这话无论怎么听都像是一个七尺男儿被侮辱后的羞耻与无奈之言。 众人更是看呆了眼,堂堂摄政王竟被公主压了身,前几日皆传长公主收了男宠,荒淫糜烂,但如今瞧来,果真不假了。 长公主连摄政王都敢压,无疑是太岁头上动土,除了不是太喜男色,急不可耐,慌不择食,又怎敢对摄政王不恭。 众人思绪翻转,越想越觉震惊,反应不得。 正这时,冷风骤起,一抹黑袍修条的男子如箭般窜入屋内,凤瑶微颤的手腕,也顿时被那黑袍男子握住了。 刹那,手腕上的指尖冰凉,但却力道浓厚。凤瑶手腕顿时失力发痛,待她下意识的抬眸而望,便见身边的黑袍男子,满面疤痕,狰狞如鬼。 她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 黑袍男子骤然垂脸。 颜墨白慢腾出了声,“伏鬼,你吓着长公主了。” 黑袍男子一言不发,仅是松了凤瑶的手,随即点开颜墨白定穴,恭敬的将他扶着站了起来。 凤瑶心下发沉,也跟着站起身来,森冷的目光朝颜墨白落着,冷冽如刀。 “微臣自诩洁身自好,从不与女子过分接触。而今长公主如此欺辱微臣,可是该解释一二?”颜墨白懒散推开伏鬼的搀扶,平和无波的朝凤瑶出声。 凤瑶皱了眉,心底汹涌四起,便是心口仍有绞痛,却是掩不住满心之中那要喷薄而出的怒意。 这蛀虫无疑是恶人先告状,想必今夜之事传出,京中舆论自也会朝她姑苏凤瑶轻薄他的方向引导。 再看屋外那些黑压压的人群,除了王府的小厮婢女之外,还有不少衣着艳丽的姬妾,便是连那满身刚毅的王能也正领兵站在屋外,诧异愕然的望她。 凤瑶袖袍中的手顿时紧握成全,气得不轻,只道今夜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名声。 “摄政王如此陷害本宫,可有意思?”待默了片刻,凤瑶目光落回颜墨白,阴沉出声。 他修长的眼角微微一挑,慢条斯理的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袍,懒散而道:“微臣好歹也是被长公主所压,受长公主轻薄,若论陷害,也是长公主陷害微臣声名。微臣堂堂七尺男儿,历来洁身自好,如今却遭长公主无礼,长公主倒且说说,微臣的脸面往哪儿搁?” 凤瑶冷道:“国之蛀虫,本无皮无脸,如此,摄政王的脸还需找地方搁?再者,今日摄政王公然对本宫施以拳脚,以下犯上,就凭这点,便该严惩。” 说着,目光朝屋外落去,阴沉而唤,“王能!” 王能神色一变,当即闪身而入。 凤瑶阴沉道:“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摄政王对本宫以下犯上,按照大旭律令,当处十五大板!此事,交由你来施行。” 这话一落,王能一怔,眉头紧蹙。 那满身黑袍的伏鬼已是上前挡在了颜墨白身前,满面煞气狰狞的朝凤瑶望着。 “长公主,今夜明明是长公主无礼,何来怪罪王爷一说?” “长公主也乃皇家子孙,如此怠慢摄政王,若当真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长公主公然轻薄摄政王,岂不是更该杖责?” 此起彼伏的嗓音,在屋外骤然而起,却也是纷纷胆大的在为颜墨白请命。 片刻之中,屋外之人竟已几乎跪下。 凤瑶瞳孔骤缩,怒气上涌,心口越发的疼痛。 一旁的颜墨白则慢腾腾的绕过伏鬼朝凤瑶行来,待站定在她面前,他懒散平和的出声道:“长公主初回大旭,虽有手段,但却不够伶俐。本王乃先皇亲赐的王位,手中还攥着免罪金牌,大旭之人虽听长公主的话,但也断然不会将先皇之意全数抛之脑后,是以,若长公主真要杀了微臣,不止大旭朝臣不服,也是长公主忤逆先皇执意,成为不孝之人,这天下之人,也会仍未长公主,蛮横无礼,不忠不孝。” 凤瑶森冷观他,瞳孔明灭不定。 他清风儒雅的勾唇笑笑,随即伸手而来,慢悠悠的为她理了理凌乱发鬓上的珠花,动作懒散缓慢,却也温柔得让人心惊胆战,“长公主本为如玉风华之人,莫要乱了发鬓,失了公主尊仪。今夜长公主吩咐微臣负责捐款之事,微臣自会照办,倘若有些朝臣实在拿不出银子来,微臣也不能放他血,是以这捐银的数目若有差异,也望长公主见谅。再者,长公主今夜轻薄微臣,微臣不计较便是,也望长公主日后也洁身自好,莫要见着一个男人,便要急不可耐的扑之而上,若是不然,长公主无疑如饿狼饿女,日后何能嫁得出去。” 凤瑶目光越发阴沉,袖袍中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感谢亲们的收藏,月票与评论,真的太感谢了。此文写到这里,一直都备受亲们的鼓励与陪伴,的确感动与欣慰。园子会心怀感恩,规规矩矩的写好故事,争取不让亲们失望,在此拜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好生恶毒 颜墨白似若未觉,面上笑容越发浓烈,“忠言本是逆耳,长公主虽不喜听,但也切记微臣之言。再者,宫中的柳襄,着实不凡,怕也野心不浅,长公主莫要只顾男色,沉之迷醉,要不然被他暗中卖了都不知。” 冗长繁杂的一席话,被他如此懒散慢腾的念出,旁人不知还以为是这蛀虫在善心大发的劝告,然而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却如和尚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念经一般,他倒是不痒不累,她却是听得耳朵起茧,烦躁暴怒。 “颜墨白!”她森冷的怒吼一声。 他柔和温润的望她,笑得翩跹儒雅,“长公主可是还有别的事要吩咐?” 这话刚落,未待凤瑶出声,屋外远处突然有凌乱庞大的脚步声速速而来。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到口的话也稍稍一噎,待下意识的转眸而望,便见屋外灯火摇曳处,竟有黑压压一群人速速朝这边跑来。 待那些人离得近了,凤瑶首先观得的便是那满身便服的国舅爷,而后是那户部尚书,随后是那京都巡抚,再然后,是那满头大汗的吏部尚书。 得,这些朝臣倒是都涌来了! 她蓦地回眸朝颜墨白望来,眸色如刀。 他则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墨发与衣袂,懒散无辜而道:“微臣也不知他们怎突然来了。” 偌大的摄政王府,朝臣岂能随意闯入!更何况,她还差王能派遣御林军封锁摄政王府了的!如此情形之下,若非这颜墨白暗中差人做了手脚,这些朝臣难不成是飞进来的? 凤瑶思绪翻涌,眸色越发的起伏不定。 正这时,那肥胖的国舅已是率先闯入屋外,瞪眼将颜墨白从上到下的扫视一圈后,才面露释然的转眸朝凤瑶望来。 许是凤瑶满头凌乱,衣袂褶皱,加之肩膀上还留着颜墨白踩踏的脚印,倒是惹得国舅怔得不浅,随后憋笑着朝凤瑶弯身而拜,“听闻长公主微服出巡,老臣特意拜会而来。” 她微服出巡,他则特意过来拜会,无论怎么说,这国舅的话都极为牵强。 凤瑶目光越发冷冽,只道如今朝臣皆在,若要执意杀了颜墨白,无疑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定会惹得群臣不满,再加上颜墨白功夫不弱,他身边那满身黑袍的伏鬼更是凶神恶煞,今日她若要与颜墨白强强对峙,她无疑是落不得任何好处。 一时,周遭气氛略微沉寂,闯入而来的群臣们纷纷站定在国舅与颜墨白身后,虽看似恭敬,但那些人的面上却无半分的紧张恭敬之色,反倒是愕然憋笑的朝凤瑶望着。 如今之际,她蓬头垢身,无疑成了这些人眼中笑柄。想来颜墨白方才与她过招时一直拨乱她的珠花与头发,一直踩踏她的肩膀,定也是料定了群臣会来,从而让她仪容不整的在群臣面前出丑。 这颜墨白啊,果然是好生恶毒,好生厉害。再加之满心腹黑,手段卑劣,着实比往些年在宫中蛮横的她还要来得嚣张跋扈。 试问当年她姑苏凤瑶不可一世时,这厮还只是个边关守将,而今倒好,霸主易位,这颜墨白竟是踩到她头上来了! 越想,越觉怒意上涌,袖中的拳头也隐隐的发抖。 心口的疼痛也越发的明显与激烈,她森冷如刀的盯向颜墨白,面色却因疼痛而微微的泛起苍白。 颜墨白依旧笑得春风儒雅,只是瞳孔之色却隐约深了半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大怒离去 待片刻,他开始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长公主身子不适,还是莫要动怒为好。各位大人突然闯来也非有意,只因敬重长公主罢了,是以急急过来拜会,望长公主莫要责怪他们。” 这人又在颠倒黑白了! 凤瑶更是气得不轻。她如此气急败坏,无疑是颜墨白招惹,与这些朝臣并无太大关系,而今倒好,他倒是说她在怒群臣,他自己倒成了置身事外且善心劝告的好人了! 如此一来,这些墙头草们自是认定她姑苏凤瑶是非不分,不好相与,而颜墨白这国之蛀虫,竟成了为他们求情的好人了。 当真是坏人全让她当,好人全被他当尽了! “微臣知错,望长公主息怒。”这时,周遭群臣顿时会意过来,急忙跪身而唤。 凤瑶面色越发苍白,瞳孔之色越发冷冽。 颜墨白伸手扶住了她,笑得温和,“群臣皆已歉疚,长公主宽宏大量,便莫要再计较了。” 说着,话锋一转,“长公主此际身子可还有何不适?” 凤瑶推开他的手,冷眼观他,阴沉道:“突然被摄政王如此摆了一通,本宫身子,岂会好!” 他装模作样的微微皱眉,“长公主若身子实在不适,微臣遣府中医官来为长公主诊治一番可好?” “不过是怒意上浮,气血不畅罢了,摄政王若当真想解本宫之病,便记住本宫方才之言,自行辞官而去!”凤瑶阴沉出声。 奈何这话刚落,周遭群臣顿时惊得不轻,纷纷出声对颜墨白歌功颂德的求情。 凤瑶眉头一皱,瞳孔越发起伏,也不愿再多听,仅是冷眼将群臣一扫,森然而道:“我大旭之国,不养废物,望你们好自为之,要么清正廉明,为国效力,要么,继续做你们的墙头草,但一旦被本宫抓到了把柄,本宫定不手下留情!” 这话一出,群臣神色皆变。 凤瑶怒沉沉的甩袖,朝不远处的屋门踏步而去。 明月当空,星子繁盛。 迎面而来的风,已无白日的灼热,反倒透着几分凉爽,然而纵是如此,心中憋着熊熊烈火,加之心口发闷发痛,是以举步往前,浑身上下皆极为煎熬与不适。 凤瑶走得极快,分毫不让王能搀扶。身后,颜墨白与群臣甚至摄政王府之人全全跟随,声势浩大。 待出得府门,凤瑶正要一言不发的上车,颜墨白则上前了两步立在她身侧,温润而道:“长公主方才轻薄微臣之事,微臣便不计较了,微臣都能做到宽宏,也望长公主做到大量,莫要对微臣心生芥蒂,刻意挤兑。” 这厮竟还敢说轻薄之事! 凤瑶森冷凝他,“本宫岂敢挤兑摄政王!只要摄政王不在朝中兴风作雨,本宫也感激不尽!” 他似是极为受用这话,笑得格外的清风儒雅,“安分守己是微臣本分,长公主不必感激。只是,微臣仍是担忧公主被有心之人蒙蔽,毕竟,那宫中的柳襄” “柳襄之事,轮不到摄政王来插手。这两日,摄政王只需负责群臣捐献之事,若稍有差池,本宫拿你是问!” 这话一落,凤瑶已不再耽搁,当即干脆的上了马车,落了车帘。 王能也迅速上马,领兵驾车而离。 夜色当空,车马疾驰,片刻便消失在道路尽头。 待凤瑶车马走远,群臣这才将颜墨白围拢,关心而道:“长公主今日着实太过无礼,王爷倒是吃亏了。” 这话显然是在提及轻薄之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群臣蒙圈 颜墨白目光似幽似长的凝着凤瑶车马消失的方向,勾唇而笑,懒散无波的道:“长公主容貌风华,被长公主轻薄一下,本王倒也不吃亏。” 朝臣纷纷一怔,有人忙道:“长公主容貌虽是耐看,但性子泼辣,蛇蝎带刺儿,活脱脱一母夜叉。但王爷一表人才,气宇轩昂,今日长公主扑了王爷,怎么都是长公主得了便宜。” 这话刚落,其余群臣急忙附和,“是啊是啊” 颜墨白神色微动,唇上的弧度深了半缕,他极为难得的将方才那话仔细思量了片刻,随即转眸朝那言话之臣望来,笑得儒雅如风,却又莫名的惊心动魄,“刘大人将长公主比作母夜叉,虽言语有过,但也并无道理。本王方才也细想了一下,今日之事,本王的确被长公主占了便宜,本王虽不能在长公主身上将便宜占回来,但这天下舆论,总该偏向本王,让本王心底宽慰才是。” “王爷之意是?”刘大人小心翼翼的问。 颜墨白神色幽远,“长公主说,大旭不养无用之人,本王身边,也不养无用愚昧之人。”说着,朝刘姓朝臣笑得柔和,“如此,本王方才言语之意,刘大人可是会意过来了?” 刘大人脑袋浆糊,满头冷汗,心底上下全数开始蒙圈儿,随即战战兢兢的张口而道:“会意过来了。” 颜墨白扫他一眼,“会意过来便即刻去准备,明日一早,本王便要见得效果。” 这话一落,已不再多言,反倒是将袖中的纸笺抽出递给身旁朝臣,懒散而道:“捐款明细已出,各位大人瞧着这上面的数目捐献便是。若有穷困潦倒的,自行解决,若实在困难者,便将府中公子捐入宫中,本王来为你们补上捐银。” 这不是让他们这些穷困之臣卖儿子么! 群臣一惊,纷纷傻眼。 待片刻,有朝臣紧张道:“摄政王昨日朝堂还道瑞侯给长公主送男宠,是祸乱后宫,如此,若微臣们将自家公子推入宫中,岂不也是祸乱后宫了?是以捐献之事,摄政王可还有其它办法缓解?” 颜墨白笑得温润,却莫名让众臣心底发慌,“再怎么祸乱,也比宫中的柳襄强。本王也只是提议一番,诸位听听便是,至于决定如何,由你们自行来定。说不准啊,这运气一来,自家公子一跃龙门,你们真正当了国丈也不一定。” 这话一落,颜墨白已不再多呆,懒散入门而去。 众臣纷纷集聚摄政王府的门外,心颤发慌。 摄政王这是在让他们将自家的公子送入宫中媚主啊! 再说了,宫中那母夜叉可不是好惹的,万一送进去的公子们不得宠,反倒被她差人阉了,到时候摄政王又反悔不帮他们捐银,他们岂不是赔了娃娃又折兵?哭都没处哭去? 群臣思绪翻腾,紧张而论,一些有财之臣倒是逐渐离去,最后盛些无能之臣在原地抱团诉苦。 刘大人脑门上全是冷汗,待群臣们消停得差不多了,他才紧张兮兮的道:“你们说,摄政王今日纷纷我的事,究竟是个什么事?他说明日便要见得效果,究竟是何效果?” 群臣怔愣。 刘大人越发紧张,“你们也不知?” 群臣纷纷不言。 刘大人急得跳脚,“要死了,这回肯定要死了!摄政王说话也不说明白,这深更半夜的,我去给他准备什么,明日他要见得什么效果!我许是撑不到将我家那孽障送入宫中迷惑那母夜叉了,我明天许是就被摄政王提前处置了!”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迟来的祝福,愿亲们与家人们节日快乐,抱抱抱抱。也望亲们以后事事开心,事事顺心,要快乐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荒秽无道 刘大人满面悲戚,焦急难耐。 待在原地跳脚半晌后,有朝臣犹豫而道:“摄政王之意,许是让大人您宣扬摄政王宽容大度,鄙长公主喜好男风,慌不择食。” 刘大人一怔,片刻便恍然大悟,随后激动万分的朝那言话的朝臣感激一番,而后拔腿便小跑离去。 夜色已深,淡风浮动,隐隐生凉。 凤瑶车马抵达宫门口时,守门之将急忙开门而迎。 凤瑶随着王能的搀扶缓缓下车,虽是衣裙褶皱,青丝凌乱,但月光下的面容却是冷意十足,眸色如刀。 守门之将仅是诧异的朝她观望一眼,浑然不敢愕笑,仅是垂眸而立,恭敬而迎。 一路行来,凤瑶一言不发,脸色厚重,心底憋着的一团火并未消却。 待抵达凤栖宫时,她终于驻足,冷眸朝王能一扫,低沉而问:“今日摄政王府戒备森严,国舅这些朝臣,如何进来的?” 王能眉头一皱,目光略有起伏,待片刻,他恭敬缓道:“方才行车之际,有御林军对属下回报,摄政王府一共有三道门,而属下们仅知大门与后门,是以仅对这两道门严加防守,但那些朝臣突然涌入王府,并非是从大门与后门而入,而是从摄政王府另外一道偏门进来的。” 如此来说,便是漏了一扇门,从而漏了那些朝臣!但论那些朝臣在夜色里能找准摄政王府的偏门,倒也是大有文章不是? 越想,越觉思绪翻腾,怒意不止。 待片刻,她阴沉而道:“初入摄政王府,漏了一道门也是自然。但摄政王此人不可一世,倒是不得不除。” 说着,话锋一转,“禁宫禁卫上千,这些日子,你便加紧从禁卫军中选拔百人出来训练,待武功卓绝之际,再每次遣出二人,刺杀摄政王。” 王能神色厚重,心底有数,恭敬点头。 夜色,深沉,凉薄,夜风骤起,寒气四溢,似有雨来。 然而翌日,天色晴朗,却是并无雨意,吹了一夜的风,也彻底的消停了下来。 京都各处,小摊小贩忙碌摆摊儿,道上行人如云,纷繁嘈杂。 只是不知为何,京中各处的茶楼小肆处处都人满为患,说书人有板有眼唾沫横飞的道:“话说昨日横风皱起,似有大事发生,老头儿今早稍一打听,嘿,昨个儿还真有大事发生。” 拐弯抹角的话一道出,在场之人顿时坐不住了,“什么事儿?我昨个儿就说夜风莫不是发了春,竟开始狂起来了。” 说书人稍敛神色,故作严谨的道:“各位看官莫急,且听老头儿我细细道来!话说昨夜啊,明明皎月如盘,但宫中的长公主啊,竟寂寞难耐,看中了摄政王俊逸风华,是以便连夜偷偷的入了摄政王府,扑倒了摄政王。” “啊” 这话一出,满堂惊愕。 说书人继续道:“遥想摄政王清正廉明,满身儒雅,那长公主是什么人!后宫养着男宠,瑞侯大献殷勤,朝堂之上对有点俊然的朝臣狂抛春眼,如此荒秽蛮横之人,竟痴上了摄政王啊” 恶俗惊叹之言,肆意在京中各处流走,凤瑶荒秽之事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彻底在京都城内四散看来。 京都舆论热闹得紧,各处有些容色的年轻男子纷纷自危开来。 而此际早朝之上,各大闻了风风的朝臣也是成团的聚在一起谈笑而论。 直至凤瑶与幼帝过来,他们才消停下来,纷纷挤眼朝凤瑶望着,脸色着实精彩得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有事要奏 今早京都城内盛行的舆论,王能也禀报了些,凤瑶听过,虽心底抵触,却并非震怒。 声名已是狼藉,也不差这一点抹黑,再者,无需动脑子都知颜墨白栽赃,如此一来,多想无宜,反倒徒增烦忧与怒意。 只是她未料到的是,那颜墨白为了毁她声名,竟也会大肆散播他被她扑倒的消息,如此,堂堂男儿被她这女子扑倒,无论如何,男儿阳刚之气受损,那颜墨白看似赢她一回,竟是连男儿尊严与气节都已不再,徒得个柔弱之名,也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思绪至此,凤瑶神色淡漠,牵着自家幼帝缓步往前,待坐定在高位上时,百官纷纷弯身而拜,恭呼,“吾皇万岁,长公主千岁。” 整齐划一的嗓音,话语倒是略显恭敬,但那懒散无力的语气,却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凤瑶眼角一挑,森然的目光朝下一扫,阴沉而道:“有气无力!诸位大人今早是未用过早膳?” 群臣一怔,纷纷面面相觑一番,急忙摇头。 凤瑶冷道:“既是用过早膳了,便该有活力刚毅之气。尔等乃我大旭之臣,若连你们都有气无力,松散懈怠,我大旭何来威仪之气?” 她嗓音极冷,开口便将朝臣训斥一番。 朝臣脸色皆是一变,略微忌讳的抬眸朝她小心翼翼的望了望,随即面露心虚的垂眸,不敢言话。 “朝臣懈怠,自该调整,但长公主大清早便动怒,着实于身子无宜,望长公主,消消气。”正这时,一道清风平和的嗓音响起,不急不慢中透着几分儒雅温润之气。 凤瑶瞳孔一缩,循声而望,便见那颜墨白正端然而站,墨发一丝不苟的束着,满身的官袍加身,倒是无端衬得他温和雅致,哪有半点佞臣该有的嘚瑟腻滑之意。 这蛀虫竟是极为难得的来上朝了! 凤瑶深眼凝他,低沉而道:“摄政王也说群臣懈怠,自该调整。而摄政王身为百官之首,却不管束朝臣仪态,摄政王岂不是也有懈怠之心?” 他似是未料凤瑶会突然将火气落到他身上,俊美的面上漫出半缕微诧。 待片刻,他便已收敛住了诧异,装模作样的朝凤瑶极为认真的道:“微臣虽为大旭摄政王,但却并无太多实权,何能管束诸位同僚。” 说着,嗓音一挑,“只不过,群臣的确代表大旭脸面,若大旭群臣都已懈怠,的确于我大旭不利。是以,微臣谨记长公主之言,谨慎仪态,想必各位大人,也会谨记长公主的话,保证日后早朝精气十足才是。” 这话刚落,在场群臣急忙点头附和,急急称是。 凤瑶瞳孔发沉,心底冷冽复杂得紧。 她姑苏凤瑶身为大旭长公主,手握国师权杖,然而在朝堂之上说出的话,却不及颜墨白随意一言有威力。 这些大旭的朝臣,无疑皆为墙头之草,败絮不堪,若不将大旭从上到下全数换血,岂能除颜墨白的势力,稳她之权,从而为自家幼帝,铺上一条盛世的康庄之路。 思绪翻转,凤瑶面色沉得厉害,心底也不愿与这群墙头草多做纠缠,仅是转眸朝身旁宦官示意一眼。 宦官顿时会意过来,急忙恭敬点头,随即扯声而呼,“长公主有令,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宦官略微尖细的嗓音刚落,颜墨白抬眼望了望凤瑶,神色微动,随即慢条斯理的上前两步,平润无波的道:“长公主,微臣有事要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赈灾之事 这不问国事的大奸臣倒是难得有事要奏,但即便要奏事,想来也是对她挑刺儿的多。 凤瑶心底有数,身子稍稍坐端,冷冽的目光朝他一扫,威仪而道:“说。” 他勾唇笑笑,慢条斯理的道:“江南一代灾洪一出,饿殍遍野,一些流民朝京都涌,一些,则是盘踞江南,对皇朝已失信念,准备揭竿而起了。” 是吗? 凤瑶阴沉道:“流民盘踞都欲揭竿而起了,当地县官州府不曾出兵镇压?” 他缓道:“都是穷苦民众,一旦出兵压制,朝廷更失民心,更何况,当地州府也无粮可食,也快成为流民了。” 如此看来,江南救灾之事已迫在眉睫! 凤瑶眉头一皱,低沉而问:“本宫昨夜让摄政王负责捐献之事,如今进展得如何了?” 他不急不慌,平和而道:“已在进展,想必明日之内,微臣便能将捐银充入国库。” 凤瑶深眼凝他,“如此便好,待捐银入得国库后,本宫便立即拨款入得江南,救灾救难。” “拨款之事虽可,但流民若得良好安置,估计更能招兵买马,揭竿而起,反我大旭朝廷了。”待凤瑶嗓音刚落,颜墨白再度平缓出声。 凤瑶瞳孔一缩,冷眼观他,“依照摄政王之意,似是拨款救灾不可行了,如此,摄政王有何高见?” 他慢条斯理的迎上凤瑶的眼,缓然而道:“高见倒是未有,但微臣确有一计。” “摄政王但说无妨。” “江南一代的流民,不过是对朝廷失了信念罢了,从而欲图揭竿而起,反我大旭。但若,长公主能亲自带着银两入得江南救灾,亲自体恤流民,关心民生疾苦,江南流民,自也不会对我大旭朝廷心灰意冷。” 这厮竟是敢提议让她御驾入得江南救灾! 凤瑶冷道:“本宫亲自入得江南救灾,自可得民心。但如今朝政压顶,急事连连,本宫若离开皇城,幼帝何人辅佐?朝政何人处置?” 他稍稍垂眸下来,自然而然的避开了凤瑶森冷的目光,“长公主若是信得过,可让微臣处理朝政。若长公主信不过微臣,自可封大皇子与三皇子为一字并肩王,双双辅佐新帝,处理朝政。” 封大皇子与三皇子为一字并肩王? 当日这蛀虫趁她还剩一口气时来别宫对她进行劝谏,她晕厥过去,未能让他奸计得逞,而今朝堂之上,这蛀虫有种竟是再度这般请求了! 那大皇子草包无能,三皇子城府极深,这二人辅佐幼帝,想必等她从江南归来,这朝廷都要易主了! 凤瑶瞳孔骤缩,心底怒意沉沉。 这蛀虫若一天不气她,不算计她的话,这天的太阳都定是从西边出来的! “摄政王!”她怒然而道。 他站得端正,儒雅随和的回道:“微臣在。” “本宫记得,当日幼帝登基时,惠妃无淑无德,意图篡位,三皇子专程请命,愿与惠妃在战乱之后长守皇陵。本宫回宫的这些日子,朝事过重,倒是无暇顾忌此事,但今日既是想起来了,三皇子与惠妃长守皇陵之事,也该兑现了。” 颜墨白眼角稍稍一挑,极为难得的叹了口气,“三皇子德才兼备,能知进退,先皇在世时,都对他赞赏有加,如此人物,若荒废不用,倒也是可惜。再者,我大旭如今,不是正缺有才之士?” 朝廷是缺人才,但即便是朝廷无人可用,她也定不会将三皇子这把尖刀安置在朝堂里,从而让她的幼弟受得性命之危! 凤瑶心底起伏,眸色冷冽,却并未立即言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阴魂不散 朝中气氛,一时显得有些沉寂压抑。 待片刻,颜墨白再度而道:“微臣也仅是建议,结果如何,还得长公主自行定夺。只不过,三皇子的确是人才,不用可惜。” 凤瑶冷眼盯他,眸色如刀。 他则面色平和,眸色平和,浑身上下,都透出几分温润儒雅之气,并无半点的紧张与戒备。 “摄政王既然也说是建议,是以是否起用三皇子,自也是本宫之事。便是本宫不用,摄政王也只有看着!”凤瑶默了片刻,阴沉出声。 他懒散随意的点点头,“长公主所言甚是。不过,三皇子若不可用,那大皇子” “大皇子此人,本宫自会考虑,摄政王多说无益。”未待他后话道出,凤瑶干脆出声。 他眼角再度几不可察的一挑,随即勾唇笑了,“也罢,长公主有长公主的考量,微臣便是极想为国事分担,但也不可越俎代庖的行事。只不过,若长公主谁都不信,身边定无人可用,捉襟见手,行事也会束手束脚。而成大事者,身边往往能人无数,长公主如今,莫不是显得过于势力单薄了些,于长公主与皇上而言,并非好事。” 凤瑶冷道:“若摄政王能真正衷心为国,本宫何能无人可用!” 他微微而笑,“微臣一直为大旭鞠躬尽瘁,忠于职守,奈何长公主不信。” 鞠躬尽瘁,忠于职守?这大蛀虫,无疑是随时都在放屁。 凤瑶脸色越发冷冽,他扫她两眼,似若未觉,继续道:“封大皇子与三皇子为一字并肩王之事,长公主自行考虑。而今,江南灾患严重,这亲自去江南赈灾之事,长公主有何决定?” “赈灾之事,非同小可,本宫自然也得好生考量。”凤瑶低沉道。 他似是早料到凤瑶会如此回话,俊然儒雅的面上也无半分诧异。 待片刻,他话锋一转,平和而道:“长公主若是对亲自出发江南赈灾之事极有顾虑,微臣,愿代长公主前往江南赈灾。” 凤瑶神色一变。 他则抬眸迎上凤瑶的眼,“望长公主成全。” 凤瑶心底起伏,思绪翻涌,并未言话。 这蛀虫历来不会为国分忧,而今对这赈灾之事却是如此热络,想必这其中定有缘由。 再者,若真让他去江南赈灾,没准儿未能压制流民起义之心,反倒是居心叵测的煽动流民造反,如此,她自是得不偿失。 “摄政王日理万机,这赈灾之事,何劳你亲自前往。”凤瑶默了片刻,才冷冽无波的道。 他俊雅的面上极为难得的蔓出了几分无奈,“长公主仍是不信微臣。” 凤瑶冷道:“无关信与不信,摄政王乃大旭权臣,自该镇守朝廷,不往外派。” 说着,眼见他又要言话,凤瑶目光朝周遭朝臣一扫,话锋一转,“今日早朝,尔等可还有事要奏?” 这话一出,群臣意料之中的垂眸沉寂。 凤瑶冷眼扫他们一眼,随即不再耽搁,宣称退朝,而后分毫不看颜墨白反应,当即牵了幼帝出了大殿。 殿外,万里无云,风和日丽,迎面而来的风,虽微微灼热,但也携带着几分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待将幼帝交由许嬷嬷带走后,凤瑶便不曾歇息,直往御书房而去,不料刚在御书房内坐下,门外,则有王能恭声禀告,“长公主,摄政王求见。” 凤瑶眉头一皱,心底突然增了几分无奈与疲乏。 当真是阴魂不散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章 传达命令 “宣。”待默了片刻,凤瑶才按捺心绪一番,低沉出声。 这话刚落,不远处的殿门便被王能轻轻推开,那抹修条俊雅的男子缓缓踏步入了殿来。 此际,他面上依旧挂着微微笑意,似若人畜无害,给人一种清风儒雅之感。 凤瑶则强打精神,淡漠观他,直至他站定在她案前,才低沉而道:“早朝已过,摄政王专程寻来,可是有话要说?” 他朝凤瑶笑得温和,点点头,随即弯身一拜,平缓而道:“微臣过来,是对长公主赔罪的。” 说着,嗓音一挑,“今日朝堂之上,微臣劝谏过急,让长公主心有抵触与不悦,是以微臣过来,是专程来赔罪的。” 凤瑶倒是略微诧异,略微仔细的凝他片刻,低沉而道:“朝堂争论,本是自然,摄政王不必挂心。但若摄政王真有赔罪之心,还不如加紧捐款之事,也好解我大旭燃眉之急。” “长公主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微臣便放心了。捐款之事,微臣自会加紧,只是,江南救灾之事”他微微而笑,款款而言,只是话语到了后面,嗓音拉长拖曳,意味深长。 凤瑶神色微动,冷眼观他。 他不慌不忙,满眼淡定温和的观她,这副懒散模样,无疑是在轻松看戏一般。 凤瑶瞳孔发沉,并未立即言话。 待兀自思量半晌,她才缓缓回神,随即唇瓣一启,低沉无温的道:“江南救灾之事,本宫已考虑一番。” 说着,嗓音越发沉了半许,“江南的流民既是对朝廷失了信心,欲图造反,为防此事滋长蔓延以及流民群起愤慨,这时候,本宫亲自过去赈灾,安抚民心,也是必要之举。但本宫离开皇城,兹事体大,且皇城内外的奏折,也需有人处理,是以” 这话一落,凤瑶将目光沉寂无波的凝向他。 颜墨白温和而道:“微臣恭听长公主之言。” 凤瑶瞳孔微微一缩,低沉而道:“是以,放眼大旭,三大阁老无法处理朝政,幼帝年幼,朝中无人能主持大局,而国师历来在道行山上清修,如今国难之际,国师也该出山为大旭国事分忧了。” 颜墨白几不可察的怔了一下,随即温润而道:“让国师处理朝政,自是极好。国师身份特殊,魄力十足,自能震住朝堂。只不过,微臣历来听说国师喜好清净,就不知国师是否愿意下山为大旭处理朝政了。” 凤瑶眼角一挑,深眼凝他,“是否能请得动国师下山,便看摄政王的本事了。” 他猝不及防,眼角也稍稍一抽,满面笑意的面上也几不可察的减了半许,“长公主之意是?” 凤瑶淡道:“京都离道行山,并无太远。若摄政王此际出发,黄昏即可到达,若能劝得国师下山,再连夜赶回,摄政王明日一早便可回得京都,而本宫,也会准你明日不上早朝,以体恤摄政王有功。但此事摄政王若办砸了,那摄政王你,便也不必下山归来了。” 他神色蓦地一变,俊雅的面容顿时漫出了几分不曾掩饰的无奈,“长公主,微臣并不知道行山究竟何处,也不知国师面貌,到时候走过了路,认错了人也不妥。再者,微臣还得负责捐款之事,今日便离开皇城,捐款之事自然也会懈怠。” “捐款之事,只要摄政王对着朝臣发放命令,凭摄政王的魄力,何人敢不捐。想必明日摄政王归来,府中金银如山,捐款数目早已达成,何能误事。再者,本宫会让卫兵跟随为摄政王带路,整个道行山也只有国师一人居住,如此,摄政王到时候定不会迷路,也不会认错人。”说着,嗓音一挑,“本宫已言尽于此,摄政王还有何疑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亲自试试 他满面无奈,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凤瑶冷眼盯他,也未再言话,但见他半晌不言,她才低沉而道:“摄政王既是不说话,本宫便当你是默认了。” 他眼角一挑,勾唇而笑,瞳孔之中略显几分无奈与兴味,“这话,往日也仅是微臣对长公主说,而今长公主倒是用在微臣身上了。” 说着,话锋一转,继续道:“只不过,微臣听说,当日长公主下山时,曾求国师一道归来,国师未允,仅给长公主权杖,让长公主独自应付国难。如此,大旭存亡之际,国师都未下山,甚至连长公主亲自祈求,国师都无动于衷,是以,微臣亲自去求国师,国师许是也不见得会理会微臣呢。” 凤瑶淡道:“当日国破之际,国师未能应本宫之求下山,本宫也心生讶异,摄政王若是见了国师,也不妨将本宫之疑与国师提提。再者,摄政王聪明温雅,嘴上功夫也是了得,擅揣人心,许是你亲自去游说,国师便应你之求,下山了。” 他无奈而笑,端了端站姿,略微认真的道:“若国师是女子,微臣尚且有能让他听微臣之言,但国师偏偏是男儿,地位尊崇,如此之人,微臣倒也不敢随意冒犯。是以,求他下山,许是不成。” 凤瑶淡眼观他,“本以为摄政王不可一世,不料摄政王终归还是有忌讳之人的。” 他笑得无奈,“微臣仅是敬重国师。” 凤瑶眼角一挑,无心与他多言,只道:“敬重归敬重,但摄政王不去道行山上试试,又怎知请不动国师?” 他稍稍敛了面上笑意,“长公主当真要强人所难?但若是,微臣不愿领命前去呢?” 凤瑶面色不变,凝在他面上的目光也微微深了半许,“摄政王一直想让本宫信任你,但本宫每番命令,摄政王皆有意见。亦如此事,摄政王不亲自去试试怎知请不动国师?说不准,国师真会应你之求下山,而本宫对摄政王,也会另眼相看。” 他神色微动,不说话了,似在极为难得的认真思量凤瑶这话。 凤瑶也不急,扫他两眼,随即便垂眸下来,开始看案上的奏折。 一时,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分暗沉与压抑。 待这种氛围持续了半晌,颜墨白才微微开口,“既是长公主将话都已说到这份儿上,微臣若不亲自去道行山上试试,似也说不过去了,甚至也会让长公主失望,只不过” 话刚到这儿,他突然顿住。 凤瑶抬眸,淡眼扫他,“摄政王有话不妨直说。” 他迎上她的目光,讳莫如深的笑,“只不过,若微臣真将国师请下山来了,也望长公主应微臣一件事,以作奖赏。” 凤瑶心底略生防备,淡漠而道:“摄政王如今在朝中势力,比本宫还要威风,想必心有所求,也能自行办到。如此,摄政王还有何事能求得到本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送上暖玉 “微臣权势虽大,但头上终归还有君。再者,权势再大,有些东西却是换不到,亦如,人情。”他慢条斯理的出了声,嗓音平和。 凤瑶冷道:“摄政王在大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会担忧得不到人情?我看满殿的朝臣,对摄政王可是拥戴得很。” 他温和笑笑,“长公主过奖了。群臣拥戴微臣,也不过是同僚之情罢了。” 他似是不愿就此多说,待这话一出,他便神色微动,面上的笑容也深了半许,随即挑着嗓子将话题绕了回来,“微臣方才让长公主答应微臣一事,长公主可要应允?” 凤瑶瞳孔微缩,淡眼扫他,待将他打量片刻,才低沉而道:“若摄政王能请动国师,又若摄政王提出之事不过分,本宫,自然应允。” 他轻笑一声,“微臣所求之事,并无过分,长公主放心便是。”说着,弯身朝凤瑶而拜,“事不宜迟,微臣便先告辞了。” 凤瑶并未耽搁,淡漠点头。 他抬眸朝凤瑶一扫,勾唇笑笑,随即便转身而行,逐渐消失在门外远处。 一时,殿中气氛再度恢复沉寂,凤瑶揉了揉太阳穴,轻抿了几口凉茶,这才开始埋头批阅奏折。 却是不久,周遭沉寂无波的气氛再度被王能的嗓音打断,“长公主,摄政王方才差守门之将为长公主送来了一样东西。” 凤瑶一怔,抬眸朝不远处殿门一扫,“送进来。” 王能推门而入,速步而来,待站定在凤瑶案前,便将手中之物递来。 那是一只小巧锦盒,盒子花纹别致。 凤瑶神色微动,待将盒子打量片刻后,才伸手接过,而待打开锦盒的盖子,才见盒子内用明黄绸布仔细裹着的,竟是两枚圆亮通透的暖玉。 昨夜领兵前往摄政王府时,倒见王府主道的红毯下坑凹不平,她自认为是颜墨白故意抠了地上的暖玉,颜墨白倒反过来认为她喜好暖玉,声称要送她几枚,不料他竟当真记着这事,将暖玉送来了。 如此举措,倒显有心,只是就不知这种有心,究竟是真心相送,还是,示威了。 思绪翻腾,凤瑶默了片刻,才收了锦盒,屏退了王能,随即强行收敛心绪,继续批阅奏折。 奏折之上,大多是奏请江南灾患之事,还有一些强兵的问题。 大旭刚刚经历战乱,练兵强兵自然也是当要之事,免得那司徒夙突然反悔,再杀大旭一个片甲不留。 这点她心底有数,但兵练得再好,若无好的统帅之将,仍无济于事,而镇国将军年事已高,国中将领似也无人可用,而练兵校场她也未亲自去查探并当场选拔人才,如此,练兵强兵之际,她又该让谁来统帅三军? 越想,越觉心底发沉,只道是脱离了大旭几年,而今下山归国,不止国之飘摇,破败狼藉,而她,也是无人可用,捉襟见手,处处受制。 思绪翻腾,凤瑶目光也越发凝重,奈何待展开最后一本奏折时,目光却被奏折上的‘选秀男’三字刺了一眼,眼角也跟着猝不及防的僵了一下。 却也仅是片刻,她便回神过来,随意将奏折一扔,面色微沉。 大旭历来仅有为帝王选秀女一说,而今竟有臣子对她提议选秀男,她姑苏凤瑶虽为大旭长公主,但也无资格大选秀男才是,不得不说,这朝臣之谏,无疑是昏庸无头了些。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无奈妥协 午时,幼帝突然来御书房敲门,要执意与凤瑶一道用膳。 凤瑶极为难得的朝幼帝笑笑,随即起身牵了他的手,一道入凤栖宫用膳。 整个用膳过程,幼帝极为乖巧,埋头而吃,小小的手指也不断举着筷子为凤瑶碗中布菜。 奈何每当凤瑶转眸望他时,他似如紧张的孩童一般,低低垂头,安分至极。 或许是,太过紧张一人,心系一人,是以,才会如此的小心翼翼,乖巧安分。 凤瑶神色微动,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他顿时抬头,咧嘴朝凤瑶笑了,纯然稚嫩,似如得了蜜一般。 “征儿这几日下朝之后,可有随着文吏认真看书练字?”凤瑶温和望他,微微出声。 他急忙点头,稚嫩而道:“征儿看书练字了的,文吏还教征儿背诗了的。” 说着,眼见凤瑶面上的笑意更甚,他似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只是文吏讲的东西,征儿并不喜好,但三皇兄给征儿讲的,大多有关宫外风土人情,征儿好生喜欢,阿姐,你什么时候带征儿出宫游玩可好?三皇兄说宫外的糖葫芦还有馄饨味道极好,比宫中的御膳还好,征儿想,想去看看。” 冗长的一席话,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向往。 凤瑶则是微微一怔,神色也略有起伏,随即放缓了嗓音,温和而问:“这些日子,三皇兄经常来找征儿?” 他稚嫩点头,“嗯,三皇兄经常来看征儿,经常给征儿带一些宫外之物,前几日是竹编的鸟儿,后来是不倒的泥人儿,昨日是笼子里的蛐蛐儿。” 似是说到了兴头上,他小脸扬满了笑意。 凤瑶心底突然沉了半许,但面上却未表露半许,仅是默了片刻后,她伸手摸了摸幼帝的脑袋,缓缓而道:“宫外人声鼎沸,的确比宫中热闹。有机会,阿姐便带征儿出去看看。” 说着,话锋一转,“既是宫中文吏教出的东西让征儿不喜,不若,皇姐给征儿找个皇傅,让他教征儿看书识字,也给征儿说说宫外的风土人情,奇闻趣事可好?” 他怔了一下,面上的笑容也突然收敛起来,怯怯而问:“阿姐,你可是不喜征儿与三皇兄玩儿?” 大抵是经历了世事,即便年纪尚幼,也能敏感至极。 凤瑶暗自一叹,微微笑着朝他摇摇头,“阿姐并非不喜征儿与三皇兄玩儿,而是三皇兄与他的母妃,即将要去一个地方,日后许是不能再伴征儿了。” 他脸色顿时一变,“阿姐可是要将三皇兄与惠妃逐去皇陵了?三皇兄对征儿极好,惠妃前日还让人给征儿送了糕点,阿姐,他们都是好人,你不赶他们出宫可好?阿姐,阿姐?” 怯弱而又委屈的嗓音,突然显得有些惊慌与焦急。 凤瑶静静的望他,心底深处,则跌宕而起,叹息悲然。 皆道孩童无心,便是惠妃往日兴致勃勃的要夺皇位,他竟也会因为一些糕点,从而不计前嫌的认定惠妃是好人,也一并认为三皇子赢易是好人。 或许是,自家这幼弟不喜皇位,是以并未觉得惠妃过错,又或许,惠妃与赢易从不曾在他面前展露锋芒,从而让他察觉不到任何的威胁。 但这深宫之中啊,最缺的便是好人,最不缺的,便是人面兽心之人,而皇孙子嗣之中,又有何人,能真正的清风良善,对待兄弟不争不计? 是以,自家这幼帝不知,她姑苏凤瑶,却是一清二楚。 思绪翻涌,嘈杂起伏,凤瑶并未言话。 幼帝越发的紧张,“阿姐,你可是生征儿的气了?” 凤瑶静静观他,目光也跟着叹了半许。 他终归,只是个孩童罢了。心地良善,纯然稚嫩,而她姑苏凤瑶,也甘愿为她遮风挡雨,让他在她羽翼下茁壮成长,无忧无虑。 是以,他之所求,她如何不应。 论起强行灌输他兄弟相残,人心叵测的东西,她也愿意,让他心底良善,安稳一世。而那些剩下的风风雨雨,便由她独自抵挡便好。 心思至此,凤瑶强行敛住心底的复杂,随即伸手抱了抱他,“阿姐并未生气,阿姐只是觉得,征儿如此良善,阿姐该怎么来护好你。” 幼帝顿时松了口气,小手捉着凤瑶的衣角,“征儿是男子汉,等征儿长大了,征儿护阿姐。” 凤瑶鼻头莫名一酸。 “等征儿长大,征儿要护的,便该是你的江山,你的妻儿了,阿姐,看着征儿便好。”说着,语气越发缓和,话锋也微微一转,“三皇兄与惠妃,阿姐不让他们出宫便是。但征儿以后,需以读书习字为重,玩乐为辅。阿姐,也会给征儿找个皇傅,日后,征儿便跟着他,好生读书习子,识理识道,日后长大了,便做个明君可好?” 他急忙点头,稚嫩而问:“征儿记下了,阿姐,你会让谁做征儿的皇傅?” 凤瑶目光稍稍幽远半许,并未立即言话,待半晌后,她才平缓出声,“刘太傅的徒儿,许儒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你该知晓 夏日炎炎,大殿之内都透着几分闷热。 待午膳完毕,幼帝极为乖巧的告辞,只是小小人儿走至殿门外时,便突然驻足,扭头不放心的朝凤瑶问来,“阿姐当真不赶三皇兄与惠妃出宫了?” 他竟是还惦记此事,也不知那赢易与惠妃究竟对他如何的好,竟让他这般心生在意。 凤瑶暗自叹息,温和的朝他点点头。 他眼尖都似笑开了花,兴奋不浅,“征儿这就去告诉三皇兄。” 这话一落,正要回头小跑。 凤瑶瞳孔一缩,出声而唤,“征儿。” 他稳住姿势,诧异的朝凤瑶望来。 凤瑶稍稍放缓了嗓音,道:“天气炎热,你且回寝殿好生小憩。三皇兄那里,阿姐亲自去说。” 他并无任何怀疑,当即点头,随后咧嘴朝凤瑶灿烂而笑后,才拉着许嬷嬷逐渐远去。 一时,殿中气氛再度恢复沉寂。 凤瑶兀自而坐,默了片刻,才出声召唤宫奴将桌上的午膳撤下。 待一切完毕,宫奴也全数退散出去后,凤瑶才出声而唤,“王能。” 这话刚落,不远处的殿门再度被推开,那身材壮实干练的王能速步而入,站定在了凤瑶面前。 大抵是天气炎热,王能一直恭候在殿外,额头都染了一层汗,奈何他面上与目光皆是平静厚重,倒是无端给人一种莫名的清冷刚毅之气。 “长公主。”随即,他开始弯身而拜,恭敬唤道。 凤瑶稍稍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修长的手指开始随意把玩手中的茶盏,低沉而道:“你虽为宫中禁军统帅,但却不卑不亢,忠心不二,便是打理起几千禁军,也能仅仅有条,深得禁军敬佩。” 说着,目光迎上他的眼,“你有将相之才,也知练兵降兵之道,如此被埋没深宫,难以大展拳脚,可是心有不平?” 他似是未料凤瑶会突然这般说,极为难得的怔了一下,随即跪身下来,恭敬刚毅的道:“属下乃暗卫出生,这条命是大旭皇族的。先皇能让属下统帅三军,已是属下之幸,而长公主愿让属下跟在身边,更是属下之福。” 说完,诚恳认真的磕头,“是以,属下心中并未觉得不平,而是,感激先皇与长公主知遇之恩。”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你有将相之才,父皇又慧眼识珠,是以,你是凭真本事得父皇亲睐,正大光明。” 这话一出,凤瑶缓缓起了身,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稍稍用力将他扶了起来。 他似如受宠若惊,本是波澜不惊的面上也微微的卷出了半分震惊与诧异,待起身之后,他垂着头,恭敬而道:“若无先皇,便无我王能。无论如何,属下对先皇与长公主,皆是感激。” 凤瑶静静观他,缓道:“感激之话,便不必多言,你这人性情如何,本宫自是知晓。是以,我姑苏皇族,也庆幸有你这位禁军统领。” 说着,话锋一转,语气也微微漫出了几分幽远,“而今,大旭风雨飘摇,上下不稳,国之破败,你该是知晓。” 他极为认真厚重的点了点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出殿而去 “而今朝臣皆是向着摄政王,本宫身边无人可用,处处受制。而大旭刚刚经历战乱,兵力不旺,各地统帅之将又非本宫心腹,是以”话刚到这儿,凤瑶停了下来,沉寂无波的双眼静静凝他。 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神色刚毅而又忠恳,随即薄唇一启,认真而道:“国之局势,属下自是看在心里,但凡长公主觉得属下能做些什么,请长公主吩咐。” 凤瑶沉寂的瞳孔几不可察的漫出了几许释然与欣慰,随后强行按捺心绪,极是认真的道:“如今京都校场与各地重军的统帅之人,皆非本宫熟识与了解,而大旭兵权也各自分散,一旦大旭有难,本宫到时候还得在他们手里去要兵,若一旦那些人心有猫腻,拖延出兵,我大旭自是岌岌可危。而本宫之意,便是你本有统帅之能,想必也能识得有能的武将,是以,你且入得京都校场,选拔考核有能有统帅之力的人,便是那些人出自平民,也可为本宫举荐,若本宫看了也觉合适,你便领着本宫懿旨且带着那些新起之兵,到各地重兵驻扎之地任职。” 说着,嗓音一挑,“本宫要的,是各处重兵之地的统帅之人皆为本宫心腹罢了,王能,你可有信心为本宫办到。” 王能神色一变,刚毅的面上也蓦地滑出了几许复杂。 待默了片刻后,他才重重点头,恭敬而道:“长公主之意,属下定竭尽全力办到。只是,大旭历代选拔武将也是通过武举考试,若冒然随意的在校场便直接筛选,朝中各位大人,可会反驳长公主?” 凤瑶瞳孔微缩,低沉而道:“武举考试,说不定考出些武呆子来。而本宫现下,还无时来通过武举选拔武将。朝臣那边,本宫自会应对,而你,只需在校场选拔人才便是。不过,切记莫选莽夫之辈。” 王能恭敬点头,“属下知晓了。” 凤瑶神色幽远,缓缓点头,“此事重大,望你多放心上。”说着,从身上掏出长公主令牌,朝他递来,“此际午时已过,你即刻便可先去校场看看,这令牌你先拿着,若校场有人冲撞不服于你,你许是用得着。” 他极为认真的点头,严谨厚重的接了令牌,随即告辞离去。 凤瑶目光静静的朝殿门外落着,神色幽远至极,待半晌,她才回神过来,随即缓步朝殿门而去,眼见殿外恭敬的候着几名宫奴,她瞳孔微缩,低沉而道:“去三皇子寝殿。”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凤瑶举步往前,宫奴们急忙称是,恭敬跟来。 天气炎热,午时刚过,阳光更是极盛。 路道周遭的花木,也被灼阳晒焉,各处来往的宫奴们,也无精打采,只是老远见着凤瑶一行人时,宫奴们皆是一惊,随即强打精神,恭敬行礼。 凤瑶淡眼朝他们观望,并未理会。待入得三皇子寝殿时,便见他正端坐在雕花窗边,看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出宫拿药 此际,本该是午休小憩之际,加之天气炎热,精神本该不佳,奈何这赢易,竟是看书看得认真,哪有半点的疲惫困乏之意。 今日,他着了一身白袍,墨发未挽,纵是比她还小上三岁,然而浑身上下却多了几分闲雅之气,犹如不骄不躁的翩翩公子一般。 曾几何时,以前时常被顽劣的她追着打得鼻青脸肿的可怜虫,而今,竟也会出落得如此平静闲雅,似如涤荡了人世繁浊一般,清然如风,却又无端厚重。 不得不说,岁月改人,也改性。 大抵是察觉到了脚步声,他目光终于从书上抬起,待看清凤瑶时,他神色未惊,脸色未愕,反倒是缓缓站了起来,极是平静的凭窗而唤,“皇姐。” 这般宠辱不惊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上次在朝堂上与她淡定求情的样子。只是小小年纪,能出落得如此淡定,全然不若惠妃那般平庸飘浮,倒也是难得了。 凤瑶凝他几眼,随意应了一声,而后继续往前,待独自入得他的寝殿时,他已从不远处的圆桌倒了一盏茶过来,恭敬而道:“天热酷暑,这是方才泡了不久的凉茶,皇姐尝尝。” 凤瑶淡然的伸手接过茶盏,却是并未饮茶,待落座在殿中软榻后,便将手中茶盏朝身旁的矮桌一放,低沉而道:“听说,三皇弟这些日子常去探望新帝?” 她问得直白。 他朝矮桌上的茶盏扫了一眼,面色依旧平静,点头而道:“这几日臣弟的母妃病了,臣弟时常为母妃出宫拿药,偶遇民间玩物,便一并带回宫内送给皇上。是以,臣弟多次探望皇上,仅为送东西,也未逗留太久。” 凤瑶面无表情,神色淡漠,“你母妃如今乃我大旭太妃,纵是生病了,自有宫中御医好生照看,何劳你亲自出宫拿药。” 他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随即抬眸极是认真的朝凤瑶望来,不说话。 凤瑶神色微变,淡漠无波的迎上他的目光,“怎么,难不成你惠妃之病,宫中御医无法,竟需你在宫外找神医拿药?” 他这才垂眸下来,恭敬而道:“母妃的病,并非大病,仅是寻常的发烧罢了。但宫中御医,皆不来为母妃诊治,臣弟出宫为母妃拿药,也是无奈之举。” 凤瑶蓦地一怔,脸色也逐渐变了几许,“后妃生病,宫中御医何来不治?” 他语气越发的厚重低沉,也隐约夹杂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幽远与自嘲,“即将入驻皇陵之人,不过是被这深宫抛弃的人罢了。宫中御医,也会审时度势,知皇姐不喜我母子,是以,便也不会伸手搭救,免得,惹火上身。”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着实不信。 无论如何,惠妃皆身份不低,御医便是再怎么大胆,断然不敢对惠妃不救。更何况,她姑苏凤瑶在大旭地位,历来不受人待见与真正的尊敬,便是连朝堂上那群墙头草都敢合起伙来抵触她,这宫中御医,又怎会弃了在宫中盘踞多年的惠妃,从而倒向她姑苏凤瑶这边。 思绪翻腾,凤瑶脸色越加发沉。 她默了片刻,才低沉沉的道:“宫中御医,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弃惠妃之病于不顾。更何况,你还时常接触新帝,与新帝交好,御医若能审时度势,自也会看在新帝面上,诊治你母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网开一面 他缓道:“宫中的水深火热,皇姐如何知晓。以前父皇在世时,皇姐乃先后嫡出,身份尊崇,又得父皇与太子皇兄护着,自是不知宫中疾苦。在这宫里头,哪位后妃若是失势了,便如贱草,人人鄙夷欺辱,何时死了都不知,更别说皇子皇嗣,何来威信。而那些御医们,早就练就了圆滑之性,擅揣帝后之意,审时度势之能早已练得炉火纯青,是以,如今皇姐得势,即便我与新帝交好,但皇姐未开口,那些御医,怎会管我母妃生死。” 幽幽长长的话,平缓直白,不急不怒,却让人察觉不出太多情绪来。 凤瑶深眼凝他,神色微动,并未言话。 他则是静静的望着凤瑶的眼,继续缓道:“再者,臣弟与新帝交好,只因自小便怜他喜他,手足情深这四字,皇姐虽不信,但臣弟,信。” “你若当真信手足情深,当日你母妃要为你夺得皇位之际,你为何不劝她放弃?在你心里,手足情深,也比不过皇位是吧?另外,你母妃重病,你无声无息的自行拿药,却不差人将此事禀告于本宫,你如此之为,可是在戒备本宫,怕本宫对你母妃落井下石?又或是,你本就认定,御医对你母妃不待见不救治,是因本宫令他们故意而为?” 他面色一片平静,跪身下来,沉缓而道:“臣弟,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凤瑶冷眼观他,“本宫看你,倒是聪慧明达,深懂算计。幼帝年纪尚浅,不知世事,他今日竟会为了你与惠妃对本宫求情,他如此稚嫩,若非你蛊惑于他,他何能懂得这些?” 他怔了一下,随即眉头一皱,“皇上求皇姐之事,臣弟并不知情,也从未对皇上蛊惑过。再者,皇上虽年幼,但却极为聪慧,有些事,皇上也会有他自己的意见与考量。” 说着,似幽似叹的道:“望皇姐明鉴。” 凤瑶深眼观他,未再言话,目光一层层的将他打量,然而他却不卑不亢,整个人跪得端正,脸色也依旧平静,只是瞳孔内则卷着几许无奈。 一时,周遭气氛也沉寂下来,无声无息中,透着几分莫名的压抑。 待半晌后,凤瑶才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低沉而道:“今日本宫来,并非要质问于你,而是过来告诉你,你与你母妃,无需去皇陵守陵了。只求,本宫看在新帝的面上对你们网开一面,也望你们,能好自为之,谨记新帝之情,莫要再蛊惑或是对他不利。若是不然,一旦本宫发现你们对新帝稍有不善,那时,便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他垂头下来,沉寂而道:“臣弟,谢皇姐,谢皇上。”说着,犹豫片刻,补了一句,“但臣弟对皇上,确无恶意。” 凤瑶扫他两眼,也不愿与他多言,仅是淡道:“确无恶意便好,本宫,也不喜滥杀无辜。” 说着,嗓音一挑,“起来吧。” 他恭敬点头,这才缓缓起身而立。 凤瑶目光朝他手中的书本一扫,“今日见你看书倒是看得认真,不知三皇弟看的是何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忘恩负义 他朝凤瑶望了一眼,指尖微动,将书的封面翻出,缓道:“臣弟闲来无事,在看一些兵法罢了。” 凤瑶朝那本书的封面一扫,的确见得‘兵法’二字,她眼角稍稍一挑,低沉而道:“本宫倒是未料到,三皇弟竟也喜好看兵法了。还曾记得,以前小时候,三皇弟最喜琴棋之类的书,那时本宫也年少顽劣,还曾撕过你不少棋谱。” 他不卑不亢的缓道:“都是陈年旧事罢了,未料皇姐还记得清楚。只是,人会变,兴趣也会变,琴棋虽好,但只能愉悦自己罢了,但若熟知兵法,便可为国分忧了。” 为国分忧? 凤瑶深眼凝他,“三皇弟年纪尚幼,则能想着为国分忧,本宫倒是欣慰。” 说着,神色微动,话锋也稍稍一转,“本宫还曾纳闷,前些日子,摄政王执意劝本宫封你与大皇子为一字并肩王,辅佐新帝处理朝政,而今三皇弟又在看兵法,莫不是想文武一起发展?再者,本宫随国师隐居道行山这几年内,摄政王突然崛起,而三皇弟与摄政王,又是何时交好的?以至那摄政王,竟是一心一意想要将你封王,甚至,参与朝政?” 他面上依旧平和,言语恭敬却莫名的无温厚重,“皇姐可是怀疑臣弟与摄政王的关系?” 凤瑶眼角一挑,并不言话。 那摄政王历来不可一世,看着也不像个善于帮人的主儿,如此一来,他几番在她面前劝她提拔这赢易,自是怪异,且大旭之中未曾被提拔的能人无数,若非这赢易与摄政王有关系,那摄政王,又怎会独独挑中他? 思绪至此,凤瑶神色越发深沉。 却也正这时,赢易薄唇一启,继续恭敬厚重的出了声,“臣弟与摄政王,并无任何交集。只是,摄政王当年从边关归来,臣弟的母妃在父皇面前为摄政王进言几句,或许因为这点,摄政王才会在皇姐面前欲图提携臣弟。” 是吗? 凤瑶未料到,惠妃的手倒是伸得长。 前些日子听刘太傅说,颜墨白回京之后,是因对国库捐了大笔银子,父皇心底欣慰,是以才封他为王,却是不料这其中,竟还有惠妃进言掺和。 只不过,惠妃竟是如此能耐,颜墨白也受她之恩,但为何到了国破立新帝之际,那颜墨白独独病在府中不来上朝,从而令惠妃在她姑苏凤瑶与几位阁老的威胁下错过了皇位,以致后宫失势? 难不成,那颜墨白对惠妃,忘恩负义?呵。 凤瑶面色淡漠,神情略微起伏,却是并不明显。 赢易也未再言话,恭身而站,整个人平静如水,却又隐约厚重,给人一种言道不出的沉寂之感。 待周遭气氛沉寂半晌,凤瑶才回神过来,淡声而道:“摄政王的确权势磅礴,连本宫都不敢对付,惠妃能与摄政王扯上关系,倒也厉害。” 赢易缓道:“臣弟说出这些,仅是想如实而告,不愿蒙骗皇姐,徒增隔阂罢了。但若皇姐因此怀疑母妃或是其它,臣弟望皇姐看在臣弟面上,也看在母妃如今生病失势的份上,不再追究母妃。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臣弟罢了,但臣弟无心皇位,尊崇新皇,皇姐该是放心。” 他言辞凿凿,不急不缓,语气也夹杂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厚重与认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愿入沙场 凤瑶深眼凝他,默了片刻,仅是淡道:“大旭刚从国破中回神过来,我姑苏皇族人员不兴,本宫,自也不愿在举国狼藉中残害手足,制造内斗。惠妃与摄政王关系如何,本宫也不再追究,但今日本宫对你们网开一面,也望三皇弟,谨记今日与本宫说的话。” 他恭敬而道:“臣弟今日之言,臣弟定然谨记。多谢皇姐开恩。” 凤瑶稍稍挪开目光,“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往后,你与惠妃好生在宫中生活。待大旭危机过了,待你及笈之际,本宫再劝皇上封你为王,赐婚,赐封地,那时候,你再与你母妃,出宫前往封地,安稳而过。” 他瞳孔微缩,神情略显复杂,却也仅是片刻,他便敛却了眼底的所有神情,随即稍稍提着锦袍下摆,再度朝凤瑶跪了下来。 凤瑶神色微变,低沉而道:“本宫如此安排,三皇弟可是有异议?” 他缓缓摇头,恭敬而道:“臣弟对皇姐的安排,并无异议。只是,大旭杀我父兄,踏我大旭,臣弟身为大旭皇族子嗣,愿为大旭分忧,更为皇姐分忧。是以,臣弟不愿安生而活,苟且而过,而是想,入驻边关,沙场杀敌。” 他语气极为厚重,若是细听,不难听出其中的几许决绝之气。 凤瑶极深极深的朝他观望,若说心底不讶异,不惊愕,自是不可能的。 面前之人,乃往日被她欺负得流泪流鼻涕的人,这才过了几年,他竟外表平静,心底深沉血热。 只不过,杀阵杀敌,可非儿戏。再者,边关兵权,她又岂能随意交到他手里? 思绪至此,凤瑶凝他片刻,才低缓出声,“三皇弟如今,是要为我大旭叱咤沙场?御敌防敌?” 他坚定的点头。 “上阵杀敌,并非儿戏,可不是心有决心,或是常日看几本兵书便可成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无武功傍身,若无强壮体魄,无疑是死路一条。”凤瑶再度出了声。 他面色浑然不变,低沉而道:“拳脚功夫,臣弟这几年也学了不少,兵书之术,臣弟也了解一些。臣弟如今,只求皇姐将臣弟派往边关罢了,皇姐若不给臣弟封官封将,也成,臣弟便从边关小卒做起,但若臣弟本事不济,如父兄一般战亡在了沙场,也是臣弟命该由此,臣弟自行承担,绝无怨言。” 凤瑶眼角一挑,着实有些看不懂他了。 如今这赢易深得颜墨白看重,三番两次想让她封他为一字并肩王,而今倒好,在这大旭破败之中,待她那幼弟根基不稳之际,他竟自请离开宫城,前往边关沙场。 而沙场里,可无锦衣玉食,稍有不慎便要掉命,这历来生长在宫中的赢易,竟会心甘情愿的去? 越想,凤瑶面色越发陈杂。 他端端正正的跪着,面色平静,目光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章 不似发烧 待半晌,凤瑶才稍稍挪开目光,低沉而道:“你欲前往边关之事,惠妃可知晓?” 他缓缓点头,“前些日子边关吃紧,父皇与太子皇兄领军出战之际,臣弟便与母妃说过,但母妃未应,而今,臣弟身负父兄的血仇,再对母妃诉说心愿,母妃,终是未再阻拦。” 说着,嗓音稍稍幽远半许,“母妃此生,一直都在为父皇而活,而今父皇走了,大仇未报,母妃心生郁积,终归还是舍得让臣弟去复仇了。” 复仇。 沉甸甸的二字,也突然扎中了凤瑶心口。 印刻在骨子里的血海深仇,而今突然摊开来说,心情,无疑悲戚沉重,难以收敛。 她面上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许起伏不稳的幽远与悲怒,并不言话。 赢易静静的观她,继续出声,“臣弟此生,未有太大志向,而今,也只是想尽自己微薄之力,做些事罢了。与其在宫中与封地耗费终老,臣弟,宁愿战在沙场,抛头洒血,报仇雪恨,望,皇姐成全。” 凤瑶回神过来,目光起伏,低沉而道:“皇嗣入驻边关,兹事体大,此事,容本宫与群臣考虑之后,再给你答复。” 他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面上也漫出了半许无奈。 则是片刻,他极为认真的朝凤瑶点头,缓道:“臣弟自是听皇姐安排。但若能出发边关,臣弟,定在边关好生磨练,日后大盛若敢再犯我大旭一分一毫,臣弟,定会拿命去拼。” 凤瑶心底越发的起伏,深眼观他。 他则稍稍垂头下去,安然跪着,整个人看似平静,却是无端厚重,给人一种触摸不到的深沉与决绝。 凤瑶凝他半晌,不愿再多言,仅是按捺心绪的道:“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而今时辰尚早,天气也是炎热,兵法虽可看,但也莫要懈怠了休息,乏了身子,是以,本宫先行离开了,你自己好生小憩。” 他恭敬点头,答得认真,“多谢皇姐提醒,臣弟谨记。” 凤瑶扫他一眼,未再言话,随即出发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恭送皇姐。”赢易顿时起了身,恭敬跟随而来,朝凤瑶低低而道。 凤瑶未回头,一路往前,待出得殿门后,她才头也不回的低沉道:“行了,不必再送。出发边关之事,若本宫有了结果,再差人通知你。” 赢易在后轻应,礼数仍是周到至极,令人挑不出半分刺来。 回得凤栖宫后,凤瑶差宫奴通知太医院,遣了一名御医去惠妃寝宫,要求御医细致问诊,待诊断完毕后,再来凤栖宫答复。 约是两个时辰后,那名问诊的御医便小跑而来,待入得凤栖宫后,便朝凤瑶道:“惠妃面颊通红,皮肤发烫,看似发烧,奈何真正探了脉搏后,则觉惠妃脉搏强健有力,平稳如常,并无怪异之处,似是,不像发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公子不在 此际,凤瑶正坐在软榻,摩挲茶盏的指尖一停,深沉凉薄的目光朝御医落来,“可是探仔细了?” 御医怔了一下,似是有些不确定,垂眸恭道:“微臣探得惠妃的脉象,的确较为平稳。三皇子在旁说,惠妃已是喝过退烧的药,许是正是如此,惠妃脉搏才平稳无异的。” 凤瑶神色微动,心底并无太大起伏。 无论惠妃脉象是否平稳,就凭这大热天儿的,惠妃又不会在殿外冒着烈阳瞎逛致使中暑,又不会用冷水随意往自己身上泼得受寒,是以,若说在这天气里发烧,着实是有些怪异。 赢易小小年纪,葫芦里埋的是什么药她并不知晓,惠妃是否装病,深究似也毫无意义,若是在这节骨眼上追打得太急,倒也无用,甚至还会落得她肆意欺负赢易的声名。 是以,目前静观其变便是,赢易若当真要在边关历练,她自然应允,便是他翅膀硬了,但惠妃在她姑苏凤瑶手里,他也翻不了天。 思绪至此,凤瑶回神朝御医望来,淡道:“惠妃脉象虽是平稳了,但这些日子,尔等皆不可懈怠,若惠妃身边的宫奴再来太医院要求你们出诊,你们,必得过去好生诊治,但若有异常,速来禀报本宫。” 御医神色略微发紧,恭敬而应,“微臣记下了。” 凤瑶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低沉道:“若是记下了,便回太医院去。近些日子,天气炎热,吩咐太医院多备制些祛暑凉茶分给宫奴们饮用。” “是。”御医再度应声,随即不敢多呆,当即出声告退,眼见凤瑶慢腾点头后,他便急忙转身,迅速小跑出了屋子。 屋内清寂,凤瑶饮了口凉茶,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兀自松神。 待心境彻底平静之后,她才缓缓起身出殿,朝殿外恭敬而立的宫奴们淡声吩咐,“备车马,本宫要出宫一趟。” 酷暑炎热,风丝不起。 此番出行,凤瑶并未重兵护行,而是仅携了两名御林跟着。 一路上,马车颠簸摇曳,气氛闷燥。 凤瑶斜靠车壁而坐,合眸微憩,心境平寂。 许久,马车逐渐停了下来,随即,有御林军在外恭唤,“长公主,到了。” 嗓音入耳,凤瑶微微掀了眼,待下得马车时,御林军已上前敲了敲前方府邸的朱红大门。 这座府邸,看着倒是寻常,门前石狮稍稍布了青苔,风化严重,看来是有些年头了。而这座府邸的牌匾,则龙飞凤舞的写着‘许府’二字,牌匾未曾镶金,字迹的墨迹都有些掉了,乍然观望间,倒觉朴素无华,并不显眼。 正待凤瑶打量,前方的朱红大门被微微打开,一名小厮探出头来,略微诧异的朝凤瑶几人盯着,愕问:“你们是?” 尾音未落,御林军刚毅的嗓音已是道出,“长公主来了,速让你们家主出来迎接。” “长公主?”小厮惊得不轻,眼睛都快瞪掉了,待回神过来,他急慌慌的吞吐道:“我,我家公子出去了,此际,此际不在府中。” 不在?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微动,亲自低沉而问:“你们公子,此际可是在刘太傅府中?” 小厮紧张摇头,脸色慌张,舌头仍是有些打结,“不,不是,我家,我家公子今日一早便外出巡查铺子了。” 凤瑶瞳孔微缩,“他何时能归?” 小厮急忙摇头,“公,公子每番外出视察铺子,约是黄昏便可归来。但不知今日是否也是如此。” 凤瑶神色微动,抬头扫了一下天色,淡道:“也罢,此际离黄昏已是不久,本宫,便在府中等他。” 这话一落,凤瑶缓步往前,两名御林军左右相护。 小厮震得脸色发白,焦急跟来,满面畏惧紧张的将凤瑶往府邸大堂引去。 这许家宅邸,着实如府门外观一般,朴实无华,宅邸面积虽广,花木葱郁,但却不曾有小桥流水,假山水榭,四处观望,也不见得有任何大富之家的奢靡之气。 凤瑶被小厮引入大堂后,小厮便言道去唤管家,随即便飞快离去,竟也忘了为凤瑶备上茶水。 倒是不久之后,府内管家亲自端着茶水与糕点而来,朝凤瑶恭敬行礼后,才将茶水与糕点放在凤瑶身旁的矮桌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突兀箫声 “刘太傅的徒弟,闻名京都的公子亦,又岂会是才学不深,经历不厚之人。公子往前的名声,可是响亮得很,便是本宫这身居宫中之人,也是久闻大名。许公子虽不曾经历科考,但满身的经历与才学,自有资格教导幼帝。本宫不担心这点,就看许公子你,是否愿意成为皇傅,教幼帝读书识字,为幼帝讲理讲政了。” 许儒亦面色厚重,神色复杂,并未言话。 凤瑶深眼凝他,也不着急你问话。 一时,周遭气氛莫名沉寂,无声无息的透着几分压抑。 待半晌后,许儒亦才稍稍收敛神情,朝凤瑶认真而道:“长公主如此看得起草民,草民,定竭尽全力,当好皇傅。” 凤瑶将目光朝他面上挪开,神情之中,也隐约漫出了几许释然,“许公子德厚识礼,解新帝与本宫之难,本宫在此,先谢了。入夜之际,本宫便会差人将官袍与入宫令牌为许公子送来,明日一早,你便参与早朝,待早朝过后,你再留在宫中,教导新帝。午时,许公子可与新帝一道用御膳,但膳食过后,许公子若要巡查铺子或是处理许家商贾之事,自可出宫而去。” 许儒亦恭敬缓道:“多谢长公主。” “该言谢的是本宫。”凤瑶低沉道。说着,话锋一转,“此际时辰已是不早,本宫便先回宫了。望明日一早,许公子准时参与早朝。你的俸禄,也会按照一品皇傅的俸禄来发。” 这话一落,凤瑶并未耽搁,干脆的站起了身。 许儒亦也急忙站起,朝凤瑶恭敬道:“俸禄之事,草民并不计较,本是为国效力,长公主不给也可。明日早朝,草民定也会准时上朝,望长公主放心。” “嗯。”凤瑶淡声而应。 他继续道:“此际天色已是不早,不若,长公主在寒舍用过晚膳后再回宫去,可好?” “不必了,许公子刚从外面归来,自行在府中好生休息便好。”说完,也不再理会许儒亦的反应,踏步往前。 许儒亦朝凤瑶打量几眼,终归未再劝,仅是缓步而行,跟在凤瑶身后。 待出得许府大门,许儒亦才出声恭送,凤瑶淡然点头,随即便上车而离。 天色逐渐暗淡,待抵达凤栖宫时,夕阳西下,王能也风尘仆仆的归来。 凤瑶正刚用过晚膳,坐于软榻休息。 王能立在凤瑶面前,便恭敬而道:“属下已尊长公主之令去京都的校场看了。目前的校场,兵约上万,而经过属下训练与观察,倒觉其中有十人可好生培养。” “那十人,可有本事,从而让你另眼相看?”凤瑶低沉而问,说完,目光落向王能。 王能恭敬道:“属下将上万兵力分为百队,每队群起而比武,选出每队的魁首,再进行武比,最后再从这百人之中择出了十人。这十人,微臣也看过了,擅于群攻而突围,且熟悉兵法,招数了得,后面几日再探探这些人是否忠心不二,是否灵活善战。” 凤瑶瞳孔微缩,缓道:“你办事,本宫自然放心。将相之才,不止武艺与勇气了得,德才忠贞几字,也是极为重要。接下来几日,你再对那些择出之人好生观察与调教,若觉得已无问题,再引入宫中,让本宫好生看看。” “是。”王能答得恭敬。 凤瑶扫他两眼,随即便让他出殿休息,并体恤他今日劳累,是以也吩咐他夜里不必过来守夜。 王能恭敬称是,随即缓缓退出了大殿。 一时,殿内气氛沉寂幽谧。 凤瑶坐在软榻,独自对弈。 以前性子暴躁顽劣,国师将她带入道行山后,便喜让她独自对弈,说是修养身心。她当年觉得独自对弈乏味至极,但后来习惯了,暴躁顽劣的性子也沉寂之后,才觉这独自对弈,对的是自己,修养的,也是对自己的狠劲儿,并无不好。 时辰渐逝,殿中的烛火越发摇曳。 直至夜色深沉,这盘棋也未下完,最后琢磨来琢磨去,终将这盘棋下成了死局。 凤瑶稍稍皱了眉,将棋局盯了半晌,最后终是放弃,而后缓缓起身灭了周遭烛火,兀自入榻而眠。 大抵是今夜下棋时喝了茶水过多,凤瑶今夜莫名的未有睡意,待在榻上辗转反侧许久,也毫无半点困顿之意。 凤瑶皱眉无奈,强行松神准备入睡,却也正这时,窗外远处,竟有遥遥箫声而来,刺破了周遭沉寂清宁的气氛。 禁宫之中,入夜便噤了喧声,如今这箫声,来得倒是突兀怪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圆你之愿 凤瑶抬眸,淡漠无温的眸子朝管家打量,只见管家年约四旬,模样干练,面色平静谨慎,不卑不亢,倒是未有半点的讶异与紧张感。 大抵是,大府的管家,各种大场面皆已见过,是以在面对她时,也能如此的淡定平静。 “长公主突然莅临,可是寻我家公子有事?”眼见凤瑶朝他打量,管家也无半点的避讳,反倒是出声朝凤瑶恭敬而问。 凤瑶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缓慢而道:“不过是过来叙旧罢了,并无要紧之事。” 管家面色不变,恭敬而问:“公子巡视城中各处的铺子去了,长公主且稍等片刻,老奴方才已让人外出寻公子了,许是不久,公子便归来了。” 凤瑶修长的指尖懒散摩挲茶盏,低沉而道:“有劳。” 管家继续道:“长公主客气了。”说着,话锋一转,继续道:“府中后院花木旺盛,亭子凉快,长公主可要移足去看看。” “不必。”凤瑶答得干脆,“本宫在此等候便是,管家有事,自忙你的去。” 管家面色仍无变化,似是无论凤瑶说什么,他都能淡定自若的应付。 他也不曾再多做耽搁,仅是极为恭敬的朝凤瑶弯身一拜,随即便转身离去。 一时,堂内气氛再度恢复沉寂,凤瑶淡然而坐,浅饮杯中茶水,倒觉茶水入口,清甜四溢,着实是好茶。 窗外,放眼出去便能望见花木,便是窗头之上,也有花枝垂落,色泽明艳,也着实一幅好花景。 时辰持续而过,直至黄昏,那许儒亦终于是回来了。 他脚步略微急促,速速而来,待入得大堂,目光便朝凤瑶锁来,随即站定在凤瑶面前,恭敬赔罪,“草民来迟,让长公主久等了,望长公主恕罪。” 缓慢的嗓音,谦卑恭顺,然而音色却是醇厚悦耳,犹如山间清泉一般,给人一种难以言道的翩翩之气。 凤瑶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只道:“本宫也是突然造访,徐公子有事在外不能立即过来,也是自然。” 说着,话锋一转,“坐。” “长公主大量,多谢。”许儒亦微微而笑,语气平和,随意便落座在凤瑶身边,开口而问:“不知长公主突然前来,可是寻草民有事?” 凤瑶神色微动,淡道:“上次,徐公子对本宫说,愿遵循刘太傅之愿,入朝为官,为国分忧?” 这话一落,她转眸朝他望来。 他极是认真的点头,缓道:“师父之愿,草民一直谨记,也甘愿为国效力。草民终归是大旭之人,若大旭落败不稳,许家,又怎能安稳。”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上次,草民的确对长公主表达了心愿,而今,长公主可是来告知草民答案的?” 凤瑶深眼凝他,淡道:“本宫相信,刘太傅教出来的唯一徒弟,无论如何,都差不到哪儿去,更何况,许公子年纪轻轻便为许家家主,有才有能,本事自然不浅。是以,本宫思量了一番,既是许公子有意为朝廷效力,本宫,又何能不圆公子之愿。” 他稍稍收敛面上的温笑,朝凤瑶认真道:“多谢,长公主。只是,草民虽为太傅徒弟,但比起师父来,草民无疑未有师父那般治国之能。但若长公主信任草民,让草民为国效力,草民,也定竭尽全力,辅佐新皇与长公主。这是师父之愿,也是草民之愿。” “许公子有此决心,本宫欣慰。”凤瑶深眼凝他,默了片刻,才低沉而道。 说着,话锋一转,继续道:“只是,朝堂之事,本宫尚能应付,但,新皇年幼,稚嫩良善,本宫如今,倒是找不出合适之人当他的皇傅。” 许儒亦神色微动,“长公主之意,是想让草民当新皇的皇傅?” 凤瑶身眼凝他,低沉而道:“若本宫确有此意,许公子意下如何?” 他面色突然沉重半许,缓道:“皇傅,需接触幼帝,栽培幼帝,若教导得好,幼帝可为明君,若教得不好,亦或是误导了幼帝,幼帝长大,自可能为昏君。草民腹中虽有几分墨水,但未经科考,才学不深,如此冒然成为皇傅,许会对幼帝不利,望长公主,三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撞入怀抱 黑暗中,凤瑶稍稍睁了眼,心底略生讶异与复杂,却是刹那间,窗外远处,骤然有嘈杂的尖声突兀而起,“起火了起火了” 凤瑶瞳孔骤然而缩,刹那之间,她蓦地起榻着衣,待刚打开殿门,便有一名御林军速速奔来,“长公主,惠妃寝殿起火了。” 惠妃寝殿起火? 凤瑶神色冷冽,低沉而问:“火势如何?惠妃可有逃出殿来?” 御林军急道:“火势迅猛,惠妃不曾逃出殿来,此际王统领正领着御林军全力营救,奈何火势太大,惠妃娘娘,惠妃娘娘许是凶多吉少。” 今儿还在赢易那里听说惠妃病了,而今不过是入夜,惠妃寝殿竟是着火了,且还生死不明。 若此事传到旁人眼中,定是以为她姑苏凤瑶要赶尽杀绝,再加上惠妃娘家势力庞大,国舅也非吃素,如此一来,若惠妃当真烧死了,国舅这些人,势必群起责怪她,而那三皇子赢易,定也会得朝臣怜悯与支持,到时候翻身做主也说不准。 刹那之间,脑海骤然滑过各种思绪,随即,凤瑶当即回神,来不及朝御林军回话,当即迅速朝惠妃寝殿的方向去。 一路上,凤瑶步伐极快,身后宫奴全然跟之不上。 待抵达惠妃寝殿前时,王能与御林军以及宫中各处的宫奴正挑水或端水的朝惠妃寝殿扑去。 只奈何,惠妃如今的寝殿全数被火苗吞下,宫奴与御林军扑去的水,无异于杯水车薪,全然无用。 凤瑶瞳孔骤缩,神情紧烈,却正这时,王能速速过来,朝凤瑶急道:“此地危险,恐火势还有蔓延之昭,望长公主速回凤栖宫,待属下将这里的火灭尽,再过来禀告长公主。” 如此大火,怎能灭尽? 凤瑶阴沉道:“火势迅猛,难以控制,而殿中之人” “属下已遣暗卫披着湿被冒险入殿救人了,长公主放心。他们皆是一等一的暗卫,身手了得,定能救出殿中之人,长公主放心。”未待凤瑶后话道出,王能已是恭敬急促的打断。 凤瑶神色微动,满面复杂的朝王能点了点头,却是正这时,突然有名御林军靠近而来,紧着嗓子朝王能道:“王统领,惠妃寝殿右侧的小树林内,发现有可疑之人,两名暗卫正强行围捕,奈何那人身手了得,恐需增派人手。” 王能神色一变,正要言话,奈何嗓音未出,凤瑶已是低沉出声,“你留在这里指挥救火,那可疑之人,本宫亲自去捉!” “长公主!”王能震惊而道,奈何尾音未落,凤瑶已是身手灵敏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今夜大火之事蹊跷,是以那可疑之人,凤瑶志在必得。 待入得惠妃寝殿一旁的小树林,只见皎月之下,林中三人正斗得不可开交。 待凤瑶靠近,才见两名暗卫皆挂了彩,而那蒙面的黑衣男子,眼如秃鹫,锋芒毕露,冷冽得竟如夜间鬼魄。 眼见凤瑶靠近,那黑衣男子出招越发狠烈,刹那之间竟是将两名暗卫双双踢得老远。 暗卫瞬时在地上滚落,疼得打滚儿,爬不起来。 凤瑶瞳孔阴沉,满面杀气,最后徒手而上,朝那黑衣男子袭打。 那男子招数极为厉害,内力也极为浑厚,奈何此人对她似是突然收敛了功夫,让她上风占尽,最后待凤瑶一掌将要袭上他时,他则突然腾空后退,迅速奔逃。 凤瑶心底起伏,神色森冷至极。 这男子武功极为厉害,纵是她占了上风,她竟也觉得那男子并未用尽全力,而是刻意相让。 如此,这身手了得的蒙面男子,究竟是谁? 心底起伏重重,疑虑四起,凤瑶来不及多想,当即腾身追去。 皎月之下,清辉盈盈。 那人飞得急促,凤瑶也追得快。 不料不久后,那人突然停身跃下,在地面站定。 凤瑶也当即收势,跃身而下,待足下刚刚站定,那不远处的黑衣男子竟突然隔空挥掌而来。 刹那,前方空气被浑厚的内力震得出声,凤瑶瞳孔蓦地一缩,正要闪身躲避,却也正这时,腰间突然横来一双手,猛的用力将她朝后一拉,凤瑶猝不及防,身子骤然不受控制的一旋一倒,最后竟恰巧撞ru了一方清瘦的胸膛。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五 那人归来 瞬时,一股药香味盈满鼻间,耳畔,则突然扬来一道厚重闷声。 凤瑶来不及推开面前这紧紧抱她的人,身子竟突然随着那人跌倒在地。 刹那,有温热的鲜血喷在了她的脸颊,周遭,惊慌的呼喊四起,凌乱的脚步声也蓦地由远及近。 凤瑶蓦地抬头,鲜血淋漓里,只见身下被她压着的人,双目紧闭,嘴角带血,眉头紧锁,而扣在她腰间的手,则强劲有力,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抱她洽。 柳襄。 这人竟是柳襄。 相较于第一次的自行撞柱,第二次的乔装胆大,这一次,这人竟是用这等方式,出现在她眼前。 不得不说,此人每次出现在她眼前,不是让她恼怒四起,便是惊心动魄钤。 不远处,那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徒留一些御医惊恐焦急的朝这边涌来。 凤瑶回神观望,才见,此地竟是太医院。 方才追击黑衣人追得太过着急,是以入了太医院的后院池水边,竟也不自知。 “长公主,长公主。”纷繁惊恐的嗓音,自速速奔来的御医们口中溢出。 仅是片刻,御医们七手八脚的将凤瑶从柳襄的身上拉起,眼见凤瑶满面是血,御医们惊慌失措的问:“长公主哪里受伤了?微臣为您看看。” “微臣为公主把脉。” 此起彼伏的嗓音,四面而起,纷繁嘈杂得令人头皮发麻。 凤瑶神色冷冽,阴沉而道:“本宫未曾受伤,倒是贼子逃脱,尔等速去各处宫门传本宫禁令,封锁整个皇宫,任何人不得出宫!” 御医一怔,眼见凤瑶态度决绝,皆不敢多呆,随即领命四散。 嘈杂纷繁的气氛骤然平静,徒留夜风浮荡,微微卷着几分极为难得的凉意。 皎洁的月色打落,盈盈清辉里,地上的柳襄,已稍稍掀了眼。 “柳襄为长公主受了一掌,苟延残喘,长公主则挥退所有御医,不曾留下一人为柳襄救命。难不成,长公主也是铁石心肠之人。”虚弱断续的嗓音,夹杂着半分自嘲。 伤成这样还能胆大的数落她,这柳襄的胆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大。 凤瑶面色微变,垂眸而下,沉寂的目光迎上了他的眼。 他正虚弱的笑着,眼里的自嘲与悲戚之色掩饰不住,嘴角的鲜血突兀狰狞,奈何纵是满身自嘲,浑身上下,竟也透出几分似是强撑而来的坚强。 “本宫若是当真铁石心肠,你又能如何?”待半晌后,凤瑶才将目光稍稍挪开,低沉而道。 说着,抬着袖子稍稍擦拭脸上的血迹,继续出声,“这世上,无情无义之人太多,你如此冒然出来为本宫挡上一掌,你便当真以为,本宫会对你心生感激?” 低沉无波的话,透着几许森凉。 柳襄似是并不诧异,面上依旧淡定平静,却又无端悲凉与自嘲。 “柳襄从未想过长公主会对我心生感激。柳襄卑贱如蝼蚁,自不敢奢望长公主对我另眼相看。方才挺身而出,柳襄也不为其它,只因,不愿看着长公主一介女子,被人欺负罢了。”他低低而道,说完,嘴角勾着的自嘲弧度越发而甚。 凤瑶神色微动,再度不深不浅的朝他望来,“只因看不惯本宫被欺负,是以便挺身而出,差点丧命。本宫倒是奇了,本宫待你,并无优厚,你如此拼了命的为本宫受上一掌,便再无其它缘由?” 他并未立即言话,仅是垂眸而下,皎洁的月光打落在他脸上,竟是衬得他面色微泛苍白。 待默了片刻后,他才幽远虚弱的出声道:“若说,确无其它缘由呢?” 这话一落,他眸子一抬,极为认真的望向了凤瑶。 凤瑶面色不变,低沉而道:“本宫历来相信,这世上定不会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若说你坦白今日之举是孤注一掷的豪赌,赌你冒险的舍命一番,从而令本宫对你另眼相待的话,本宫,倒会欣赏你直白通透的个性。” 说着,凤瑶淡扫他一眼,嗓音一挑,“抬起手来。” 他眼角微微一挑,低低而道:“长公主本是聪慧过人,若柳襄在你面前言慌,这效果,定然适得其反。是以,柳襄选择如实而言,救长公主也是只因不愿长公主一介女子而被欺负,若长公主仍是不信,柳襄,也无话可说。” 这话一落,他便不再多言,仅是依照凤瑶的话稍稍抬了手。 凤瑶瞳孔微缩,伸出两指搭在了他手腕的脉搏,低沉而道:“也罢,你不愿道明实情,本宫也无心再问。今夜之事,究竟如何,你自己心底知晓。再者,若论真正追究的话,本宫也用不着你来搭救,甚至,还阴差阳错的放走了那黑衣刺客。” 他神色一沉,面上自嘲之意更甚,随即抿了抿唇,低低而道:“长公主是在怪柳襄多管闲事,误了长公主捉人之事?” 凤瑶淡道:“本宫,最是不喜满腹算计之人,而你,本宫不曾太过了解,对你的某些举措,也猜不透。但,你是个聪明人,本宫,也喜你这般的聪明人。倘若,你处处针对摄政王,一心报仇,本宫并不阻拦,但若你要在宫中兴风,本宫,决不轻饶。” 说完,凤瑶已是收回搭在他脉搏的手指,低沉而道:“你脉搏略弱,气虚微乱,但却并无大碍。这几日,让御医为你熬制活血化瘀的汤药喝喝便好。” 这话一落,凤瑶不再多呆,站起身便踏步而离,奈何足下刚行两步,柳襄虚弱厚重的嗓音再度扬来,“长公主说猜不透柳襄,但柳襄又何尝不是猜不透长公主。长公主收留柳襄,却不任用柳襄,反倒任由柳襄荒在这太医院内,试问长公主此举,又有何目的?” 他嗓音有些大,似是努力的扯声道出。 凤瑶眼角一挑,足下一驻,回头观他,低沉而道:“你以为本宫是何目的?又或是,你想本宫如何重用于你?” 他垂眸下来,“柳襄斗胆猜测,长公主留下柳襄,是因柳襄比长公主更为憎恨摄政王。长公主刚刚大权在握,身边无人可用,长公主之意,是随意留着柳襄,给口饭吃,说不准得了适当机会,便能让柳襄出面对付摄政王。那时候,柳襄若赢了,长公主自然借柳襄之力除了摄政王这大患,若是未成,柳襄身死,长公主也能撇清关系,所有刺杀重臣的罪责,皆由柳襄一人带到阎罗殿去。” 凤瑶神色微变,冷眼观他,并不言话。 这柳襄满身血仇,的确是对付颜墨白的一把利剑。只不过,此人太过胆大,行事高调,她要任用于他,无疑得加倍小心。 只不过,这些日子他在太医院内养伤,倒也不安分,今日又来这么一出,不惜拼命的为她挡上一掌虽是震撼,但更多目的,想来应是他在太医院闲不住了。 思绪至此,凤瑶深眼凝他,低沉而道:“你与摄政王之间的血仇不共戴天,若留你来对付摄政王,无疑是一把利刃。” 他低沉而道:“既是利刃,但若长公主弃之不用,也不过是一把废铁。”他语气中透着几分自嘲。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待将他仔细打量半晌后,她才稍稍敛神,阴沉而道:“摄政王贬新帝,威阁臣,手中重拳在握,在朝堂上无疑是一手遮天。你想杀了摄政王报仇,本宫,自然也想扳倒他。只不过,要扳倒摄政王,无疑得从长计议,你既是信心十足的想要帮本宫,你且要如何帮?” “柳襄,有摄政王贪污受贿,甚至打压忠臣,草菅人命的证据,只是,证据未全,需再搜集。柳襄之求,其一是想让长公主下令让宗人府配合柳襄调查摄政王,搜集证据,其二,是想长公主差人护柳襄周全,其三,柳襄身无长物,孤独一人,下半生,只愿常留宫中,侍奉,长公主。” 他言语极为认真,纵是嗓音虚弱,但语气中的坚决之意却是掩饰不住。 凤瑶冷眼盯他,只道:“摄政王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根基深厚,便是你搜集了摄政王的罪证,也不一定扳得倒他。” 他垂眸下来,“只要搜集的证据铁证如山,柳襄与长公主扳不倒他,国师,总能名正言顺的出面废了他。但若长公主手中并无证据,朝臣也偏向摄政王,便是国师有意帮长公主,也不能随便处置了他。” 凤瑶冷眼观他,心底略生起伏。 不得不说,这柳襄的心思,着实缜密,为了扳倒颜墨白,竟也会斗胆打上国师的主意。 而那颜墨白,虽在朝堂上不可一世,但若在铁证面前,颜墨白哑口无言,再加之国师亲自出面废他,他自也不容易翻身,到时候,即便杀不了他,但也能将他从这朝堂上逐出去。 只不过,就是这所谓的铁证,定不容易搜集。 便是要搜集,一旦颜墨白知晓,说不定也会暗中差人阻拦。 思绪至此,凤瑶面上也蔓出了几许陈杂,然而未待她言话,沉寂幽幽的气氛里,则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凤瑶蓦地敛神,下意识的转眸而望,便见月色尽头,王能正速步而来。 凤瑶瞳孔一缩,当即回眸朝柳襄道:“你之提议,本宫自会考虑。明日之后,再为你答复。” 柳襄眉头一皱,并未言话。 这时,王能已是站定在了凤瑶面前,面上全是热汗,墨发略显凌乱,只是脱口的嗓音格外的沉寂镇定,“长公主,惠妃寝殿的火势已得控制。而惠妃本人,今夜在三皇子殿中与三皇子对弈,是以,恰巧免过一劫。” 是吗? 乍闻这话,凤瑶心底起伏不已,一股莫名的怀疑感涌上心来。 惠妃殿中着火,连她姑苏凤瑶都觉惠妃难以逃命,奈何,惠妃则在赢易殿中对弈,恰到好处的免过一劫。不得不说,那大火烧得倒是蹊跷,再者,今日她追击的那黑衣人,又是哪帮哪派? 所有思绪层层涌来,只觉迷雾重重,而这宫中,似也不再安稳。 凤瑶心底森冷沉寂,待默了片刻,朝王能阴沉而道:“皇上寝殿可有异常?” 王能微怔,恭敬而道:“属下并未收到关于皇上寝殿异常的任何消息。” 凤瑶瞳孔微缩,“今夜宫中不平,四下不安,那逃脱的嫌疑之人,也不见踪影。此际,你先遣人在宫中好生搜查,不可放过任何一角,势必要将今夜那黑衣之人搜出。再者,惠妃寝殿的明火,依旧让宫奴与御林军极力扑灭,不可让火势蔓延。” “是。”王能刚毅的面上漫出了几分严谨与厚重,待这话一出,他垂眸下来,继续恭敬道:“宫中不安,此际,属下先将长公主送回凤栖宫。” 凤瑶淡道:“你且忙你的去,本宫这里,无需顾及。” 王能眉头微皱,略微担忧的朝凤瑶望了望,眼见凤瑶态度坚持,他终归是妥协下来,随即出声告退,迅速消失在了月色尽头。 一时,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下来。 凤瑶也未再多做耽搁,仅是垂眸朝地上的柳襄扫了一眼,随即干脆的朝前踏步而离。 柳襄虚弱决绝的嗓音在后方扬起,“柳襄会好生在太医院等长公主回话。若长公主能答应柳襄之求,柳襄定对长公主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虚弱厚重的嗓音,被这沉寂的夜放大,一声高过一声,无端厚重与凄凉。 凤瑶眉头一皱,思绪翻涌,随即头也不回的道:“明日之内,本宫便给你答复。” 嗓音一落,不自觉的加快了足下步子。 这柳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可怜之人罢了,家族没落,满门抄斩,而今独身一人存活于世,报仇不得,从而只能费尽心思的靠近她,便以为靠近了权势,能轻松的将颜墨白扳倒。 只是她姑苏凤瑶,也处处被摄政王所制,他即便是攀附上了她,也不见得容易报仇。 更何况,流落风尘的世家公子,即便志气不短,但也许会市侩圆滑不少,但无论如何,这柳襄要对付颜墨白,她自然得暗中助他一臂之力,从而,置身事外,的隔岸观火,何乐而不为。 倘若柳襄当真有本事搜集颜墨白的所有罪证,那时候,她再央国师出面,合力而为,在那些如山的贴证面前,不愁将颜墨白逐不出她大旭朝廷。 一路上,夜风拂面,竟是极为难得的有些凉爽。 只奈何,思绪翻腾,心思流转,浑身,倒并不觉得凉快轻松。 凤瑶足下极快,不久,已是行至了新帝的寝宫。 然而那偌大的寝殿前,幼帝小小年纪正双手环胸的站着,稚嫩的面上充满怒意。 而许嬷嬷等人,则跪着将幼帝围了个圈儿,紧着嗓子不住的劝道:“惠妃娘娘的寝殿着了火,自有御林军来救,皇上莫要担心了,还是先回殿中休息,明日还得早朝。” “朕只是去看看惠妃是否安好,许嬷嬷如此拦朕,是想以下犯上?”幼帝冷哼一声,稚嫩的嗓音,怒意不浅。 这话入耳,凤瑶神色微变,心生起伏。 这些日子以来,她见惯了自家幼帝脆弱稚嫩的模样,然而此际却是头一次见到他也会发脾气,甚至如君王一般,怒斥着许嬷嬷以下犯上。 只奈何这种极为难得的脾气,却是为了那处处挤兑母后,肆意狠烈的争夺皇位的惠妃。 不得不说,那惠妃究竟是为他灌了何等迷汤,竟让他如此在意。 “征儿。”凤瑶立在原地,沉默着,则是片刻,她按捺心绪,低沉的出了声。 这话一出,那不远处的孩童突然循声而望,面上的怒意竟也骤然减却,反倒是小脸上扬了笑,似如见了救星一般,朝凤瑶急道:“阿姐,你来得正好,惠妃寝殿着火了,火光好大,征儿要去探望惠妃,看看她是否安好,奈何许嬷嬷与宫奴们纵是拦着” 未待他嗓音言完,凤瑶已低缓出声,“惠妃寝殿虽是着火,但惠妃安然无恙,征儿无需过去。” 他怔住,到嘴的话也下意识的噎住。 凤瑶凝他两眼,缓步朝他走近,随即伸手牵上了他的手,低道:“惠妃寝殿着火,如今明火未灭,极是不安全,许嬷嬷她们拦着你,也是怕征儿过去遇险。征儿历来懂事,怎征儿只关心惠妃,却不心疼一直陪你长大的许嬷嬷?你看,许嬷嬷年纪大了,此际还跪着,膝盖该是疼了。” 幼帝神色蓦地一变,似如突然觉悟一般,小小身子当即一动,急忙伸手来扶许嬷嬷,“嬷嬷,你膝盖可是疼了?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说着,小胳膊急忙用力,似要将许嬷嬷扶起。 许嬷嬷微蹙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略微褶皱的面上也漫出了几分无奈与欣慰,随即她稍稍扶住幼帝的手,只道:“皇上,老奴没事,没事。” 这话一落,许嬷嬷自行站了起来,随即松开幼帝的手,恭敬的垂头立在一旁。 幼帝面露担忧,神色也极为自责,整个人立在原地不停的搓着衣角。 凤瑶暗自叹了一声,随即缓步上前,再度牵了幼帝的手,低道:“征儿能关心许嬷嬷,阿姐欣慰。征儿要知晓,许嬷嬷乃母后身边最是亲近之人,也是这满宫之中,除了阿姐之外,对征儿最好的人了。 幼帝忙点头,奈何似是突然又想到什么,忙道:“阿姐,可是惠妃那里” 凤瑶瞳孔微缩,低道:“惠妃那里,自有你三皇兄守着,征儿不必担心。” 说完,指尖稍稍用力,牵着他缓步朝寝殿行去。 偌大的寝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墙角,还点着送神檀香,怡然送神。 凤瑶将幼帝牵入寝殿后,便开始让他在榻上休息,眼见幼帝眉头一皱,又欲言话,她则先他一步平缓出声,“明日还得早朝,征儿早些入睡。阿姐,今夜在这里陪你。” 他怔了一下,“阿姐今夜不回凤栖宫?” 凤瑶缓缓点头,“不回了,许久不曾看着征儿入睡了,今夜,阿姐守着你。” 他咬了咬唇瓣,嫣然一副诧异却又无奈的表情,大抵是心底仍想着惠妃之事,是以心有担忧,仍是想着过去看看。 凤瑶静静观他,倒是将他的心思猜得了然,却也未再出声点破,只是平缓而道:“怎么,阿姐守着征儿入睡,征儿不开心?” 幼帝神色蓦地一颤,随即忙朝凤瑶摇头道:“阿姐,不是不是。”说着,急忙钻入被褥里,闭上眼睛,道:“阿姐,征儿会乖乖入睡的,你看,征儿睡了。” 凤瑶静静盯着他那眨得不停的睫毛,神色也是略显无奈。 终归是,稚嫩孩童,心底质朴,便是想撒谎,竟如此的漏洞百出,却又让她发不起火来,反倒是心头深处,越发的怜惜,甚至担忧他。 入夜,深沉。 殿中一片寂静,微生压抑。 许久,幼帝那颤抖的睫毛终于不颤了,整个人已全然入睡。 凤瑶伸手稍稍为他掖了掖被角,这才缓缓起身,出了殿门。 殿外,许嬷嬷与几名宫奴正守在门外。 凤瑶禀退几名宫奴,徒让许嬷嬷留下,幽远低沉的问:“近日,皇上可是时常去惠妃那里?又或者,惠妃时常差人给皇上送糕点来?” 许嬷嬷眉头一皱,语气也夹杂着几许无奈,“惠妃这些日子对皇上,的确照顾。不止在吏官给皇上上课时给皇上送茶送糕点,还会在皇上闲暇之际,邀皇上与三皇子一道去惠妃寝殿聚聚。每番聚集,老奴皆被皇上留在殿外,进去不得,是以也不知当时殿内发生了什么,只知皇上每次从惠妃殿中出来,皆由三皇子牵着,满面笑意。” 说着,许嬷嬷抬眸差凤瑶望来,犹豫片刻,继续道:“皇上对惠妃如此依赖,老奴斗胆猜测,许是因以前皇后在世时,一直对太子殿下疼爱有加,又对先皇尽心尽力,加之还要处理后宫之事,是以并无多余时间来陪伴皇上,是以,如今惠妃突然对皇上极为亲近,皇上小小年纪,又不知人情世故,不懂人心险恶,是以,便也亲近惠妃了。” 是吗? 只是惠妃如狼似虎,自家幼帝这稚嫩的苗子到了惠妃那里,随时都能被扭曲,被折断。 再加之自家幼帝对这皇位本就不喜,惠妃若在他耳边添油加醋,那时候在自家幼帝心里,许是惠妃这夺位之人倒成了与他心意想通之人,而她姑苏凤瑶这逼着他坐上皇位之人,倒成了逼他就范的刽子手了。 思绪至此,不知为何,心底深处竟是突然有些揪痛。 纵然能在外人面前森冷凉薄,但在自家幼弟面前,她终归是做不到平静如水,收放自如。 就像是,外人若是伤她,只能伤她皮肉,但自家幼弟若要伤她,便能入心。 “惠妃心思叵测,不得不防。这些日子,望许嬷嬷看紧点皇上,莫要让他再往惠妃那里去。”待默了半晌,凤瑶才稍稍收敛心绪,低沉出声。 许嬷嬷无奈道:“皇上有他的主意,有时候老奴想拦,也是拦不住。” “拦不住便稍稍拖住他,再差人通知本宫,本宫,亲自来拦。”凤瑶低道。 许嬷嬷微微一怔,随即恭敬点头。 凤瑶转眸朝她望来,叹息一声,继续道:“皇上年幼,的确不知人心险恶,如今母后与父皇皆不在了,本宫也琐事缠身,难以抽空多陪他,是以皇上这里,便有劳嬷嬷你多加费心照顾。” 许嬷嬷神色也突然幽远苍凉了半许,只道:“皇后临危对长公主托孤,又何尝未对老奴托孤。老奴一直记得皇后嘱咐老奴的事,此生,老奴定会拼命侍奉好皇上,好生伴他长大。” 凤瑶面露几许欣慰,所有心绪千回百转,最后仅是伸手拉了拉嬷嬷的手,只道:“嬷嬷一生侍奉母后,先是抚凤瑶长大,后是幼帝,嬷嬷为我一家鞠躬尽瘁,我姑苏凤瑶,感激不尽,多谢了。” 嬷嬷瞳孔蓦地泛出了水光,随即垂头下来,只道:“当年若非皇后相救,老奴早已丧命。是以,老奴这条命是皇后的,既然皇后不在了,侍奉长公主与皇上,便是老奴此生最大的事。长公主不必感谢老奴,这些都是老奴该做的。” 凤瑶捏紧了嬷嬷的手,心绪浮动,一时之间,未能说出话来。 夜色越发凉薄,迎面而来的风,也微微有些发凉。 许久,凤瑶打发嬷嬷下去休息,自己则再度入了幼帝的寝殿,在软榻上睡了一宿。 翌日一早,凤瑶与幼帝一道起身洗漱用膳,待一切完毕,便牵了幼帝,朝勤政殿方向行去。 待抵达勤政殿,朝臣皆至,除了摄政王未来,那许儒亦倒是满面清风的来了。 早朝所奏之事,无非是老生常谈的问题,百官仅是装模作样的汇报,却并未提出任何解决方案。 凤瑶早对这些百官失了信心,也未在朝堂上多言,只是待早朝散去后,凤瑶开始领着幼帝与许儒亦朝后宫而行时,许儒亦稍稍落后她半步,恭敬而道:“早朝如云烟,那些朝堂之臣,上朝如应付,着实不恭不济。” 这人不过初次上朝,便能看得如此透彻,倒也难得。 凤瑶心思如此,随即眼角微挑,扭头朝许儒亦望来,只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他神色平和,缓道:“百官做戏,倒是看得出来的。以前微臣只闻师父说朝堂之臣全如墙头之草,阿谀奉承,无德无能,以前微臣倒还不信,只道是满堂朝臣,总有几人衷心朝廷,奈何今日一见,倒着实是微臣想多了。” 凤瑶淡道:“如今的大旭朝臣,除了三位阁老之外,着实不敢随意任用。但如今危急之际,三位阁老也在同一时间全数倒下,本宫如今,也的确是无人可用。” 她嗓音缓慢,幽远低沉,却是坦白至极。 许儒亦缓道:“长公主刚接手朝政,朝中无心腹也是自然,但可暗中培植,若能紧急推行科举与武举,选拔新人,为朝堂灌入新血,也是当务之急。” 凤瑶神色微动,“你说得尚可。只不过,如今江南灾患严重,流民失所,江南一代的流民甚至要盘踞而起,反我大旭,而就在就难,以及镇压乱民,才该是当务之急。” “恕微臣直言,江南救灾之事可与科举与武举同时进行。若长公主心力不够,不若,这科举与武举之事,由微臣来负责。” 凤瑶神色微沉,下意识的驻了足,静静的观他。 他也驻足下来,温和的迎上她的目光,整个人不卑不亢,纵是满身官袍,也掩不住他风雅卓绝之气。 这人,着实不像商贾之家出生的人物,反倒更像舞文弄墨的翩跹公子。 “许公子这建议,倒是尚可。只不过,许公子并无接触过科举与武举这类的事,可能胜任?”凤瑶凝他片刻,低沉出了声。 他自然而然的垂眸下来,“虽不曾接触,但不代表不曾知晓那些试验的流程。只要长公主吩咐下来的事,微臣,定竭尽所能的完成。再者,这两日师父的病情也好转不少,至少能开口言话了,微臣若有不懂之处,自也可请教家师。” 凤瑶瞳孔一缩,面上也漫出了几分释然,“刘太傅可以说话了?” 他缓缓点头,“师父已清醒,已能说话,但若多说几句,便会累得气喘。是以,长公主若要去拜访的话,倒还需再等等。” 他似是能猜到凤瑶的心思一般,未待凤瑶提议探望刘太傅,他便已出声委婉的拒绝。 凤瑶神色微变,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深沉,“许公子倒是个聪明灵慧之人。” 他极为难得的怔了一下,随即略微无奈的道:“灵慧二字,似该形容女子。” 凤瑶淡道:“许公子看似也是大量之人,想来自是不会与本宫计较。” “长公主言重了,长公主与微臣,乃君臣之别,便是长公主当真调侃微臣,微臣也得受着。” 凤瑶回头过来,继续缓步往前,只道:“许公子这般人物,本该温润清雅,本该存留在京都人的追逐与传说里。公子亦的名声,倒是响亮得紧,只道是大旭京都的公子亦,温润卓绝,精明能干,可为商贾翘楚,又可为如水君子,深得京都儿女倾慕追逐。如你这般人物,入得这朝堂,倒是可惜了。” “可谓可惜?”他缓缓跟来,问得直白。 凤瑶嗓音稍稍幽远半许,“朝堂之中,纷纭嘈杂,市侩之人比比皆是,许公子坠入朝堂,无疑是参与了纷争,日后,许是不会太过安生。” 说着,嗓音一挑,继续道:“只不过,本宫正值用人之际,便只有将你,拉下来趟趟浑水了。” 他无奈而笑,“微臣并非觉得是在趟浑水,微臣身为大旭子民,又为太傅徒弟,为国分忧,也是自然。微臣倒得感谢长公主能圆微臣之愿,破例准微臣入朝为官,为国效力。”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微动,却是并未言话。 许儒亦静静的朝她观望两眼,随即稍稍转了话题,“微臣听说,昨日宫中着了火?” 凤瑶头也不回的淡道:“许公子消息倒是灵敏。” “昨夜皇宫起火,火光冲天,宫外百姓大多都见着了。只是,那般大的火势,长公主当时可有惊着?”他缓缓解释。 凤瑶也不多做探究,只道:“不过是惠妃寝殿着火,烧了座寝殿罢了,无人伤亡。本宫,倒也并非胆小之人,还不至于被火势惊着。只不过,昨夜本有可疑之人出没,奈何那人机灵,本宫未逮着,便是今日一早,王能来报,声称昨夜满宫搜索,竟也未搜到可疑之人,本宫倒是奇了,难不成那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许儒亦神色微动,缓道:“是人,怎可凭空消失。也许,那人并非宫外之人,而是,本来就为宫中之人。长公主多差人暗中查访哪位宫人昨夜出去过,或是行为略微异常便可。” “许公子这话倒是不错,本宫再差人暗中查探查探。”说着,再度驻足下来,转眸朝他望来,只道:“皇上在前,你只需跟着皇上一道过去,入他寝殿为他授课便是。本宫此际,倒得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了。” 他也下意识的驻足下来,恭敬而道:“微臣知晓了。” “嗯。”凤瑶淡应一声,随即不再多呆,当即转身朝左侧一条岔道而去,越行越远。 待凤瑶入得御书房后,王能便出了宫,继续去校场选拔武人。 凤瑶独坐在御书房内,也未着手批阅奏折,仅是差人去看摄政王是否回得王府,若是回了,便唤他入宫觐见。 而今,国师未入宫,摄政王也无消息,派出去与摄政王一道去得道行山的御林军也未回宫回话,如此种种,倒令她心生不安,也不知那颜墨白究竟有无将实情办好。 心底略微压着事,是以,精力稍微不集中,批阅奏折的速度也不快。 而大约两个时辰后,殿外便有宫奴回报,只道摄政王觐见。 凤瑶手中的墨笔蓦地一顿,随即全数放下,瞳孔之色,也稍稍沉了半许。 还以为那厮未回来,未料到竟是当真回来了。 “喧。”凤瑶嗓音一挑,威仪而唤。 这话刚落,不远处的殿门便被宫奴轻轻推开,阳光瞬时落进,在地面打落一片光斑。 而那身材颀长的人,便这般逆光而来,一时有些看不清他的衣着与容貌,待得殿外的宫奴急忙将殿门合上,凤瑶才看清那人,满身白袍,墨发未挽,面色,似笑非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赖在宫中(二更) 这人,倒是终于来了。 凤瑶静静朝他观望,面色沉寂,心底,也是一片沉寂。 待得那人走近,凤瑶才觉,他那勾着笑容的眼,竟有淡淡的黑眼圈,眼睛内虽是噙着笑,但却略微疲惫。 “大清早的,长公主差人入府扰人清梦倒是有些过分了呢,长公主昨日不是说了么,可让微臣不上早朝,准微臣在府中休息。”待站定在凤瑶面前,他慢悠悠的出了声。 凤瑶面色淡漠,目光依旧在他面上扫视,低沉道:“本宫虽是准摄政王不必上得早朝,但摄政王归来也不差人知会本宫一声,本宫还以为,摄政王还在道行山上,未归。” 他轻笑一声,懒散平和的道:“长公主许是怀疑微臣未归,但更多的,许是在怀疑微臣根本未去道行山吧?钤” 说着,慢腾腾的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座椅,话锋一转,“微臣昨夜一宿未睡,今日困顿疲乏,微臣可在那椅上坐着回长公主的话?” 凤瑶朝不远处的竹椅扫了一眼,“摄政王自便。” 一闻这话,他当真是自便,足下毫无耽搁,当即朝不远处的竹椅踏步而去,随即缓然坐下。 凤瑶淡眼观他,也不欲与他多言,低沉的嗓音问得直白:“国师呢?” 他懒散温笑的朝凤瑶望来,也回得干脆,“在山上。” 在山上? 凤瑶瞳孔蓦地一缩,修长的指尖执起了面前的茶盏,随意摩挲,“如此说来,摄政王未将国师请下山来?” 他轻笑一声,反倒是问:“长公主便是如此不信微臣之能?” 说着,目光朝凤瑶指尖的茶盏锁来,“微臣今日入宫来得急,未曾饮水,如今倒觉口中干涩,可否在长公主这里讨杯茶?” 凤瑶神色微动,淡道:“摄政王连国师都未请下山来,无疑是办事不利,如此,摄政王竟还有脸在本宫这里讨茶?” 他似笑非笑的朝凤瑶望着,面上也未半分异色,嗓音也依旧懒散随意,“长公主都不听微臣说完,便责微臣办事不利,倒也武断了些。” 凤瑶眼角一挑,淡漠观他。 国师都未请下山来,这蛀虫还有心在这里坐着与她调侃,不得不说,这人着实心态极好,若非大权在握,不可一世,又怎能在她面前这般淡定随意,不急不惊。 思绪至此,凤瑶落在他面上的目光深了半许,“摄政王说本宫武断,但摄政王倒是说说,你未能完成本宫之令,未能将国师请下山来,本宫责你办事不利,何来武断?” 他依旧不急不惊,满面从容淡定,只是他墨发披散,加之白袍随意,眼睛上的黑眼圈也是有些明显,令人乍然观望,倒觉懒散入骨,稍稍缺了往日意气风发的雅然之态。 “入宫太急,微臣太渴,可否在长公主这里讨杯茶?”相较于凤瑶的咄咄逼迫,他满面从容,嘴里竟也未回凤瑶之话,反倒对凤瑶讨茶。 如此不可一世的模样,看入眼里,着实觉得扎眼。 凤瑶淡漠凝他,低沉而道:“摄政王若是咳了,不若,先滚回府去,在你府中,再好生喝茶,如何?” 他眼角一挑,笑得懒散,“长公主生气了?” 凤瑶无心再与他多做纠缠,仅是垂眸下来,握了墨笔,目光凝在奏折上,低沉无温的道:“趁本宫还未责罚摄政王之际,你若识相,便滚出去。” 若说心底未有不悦,那定是不可能的。这颜墨白办事不利,竟也无半点的紧张心虚,反倒还敢对她讨水讨茶,俨然一副即便他办事不利,她也拿他无法的嘚瑟,如此,这人无疑是太过大胆,目中无人。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稍稍沉了半许,不再抬眸观望于他。 只奈何,那人并未起身,更未离去。 反倒是片刻之后,他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懒散平和的嗓音扬扬而起,“微臣昨日出发前往道行山,昨夜又连夜返回,对长公主之令,微臣也在尽力完成,并无懈怠。而国师,虽为跟随微臣入京,但也并非是微臣未请动国师。” 这人竟还在拐弯抹角的圆话呢。 凤瑶心底有数,面色淡漠,依旧垂头,未理会于他。 他再度叹了口气,继续出声,“国师这两日,需闭关。待得出关之后,便会下山入京,不知,微臣这般言道,长公主可还生气?” 凤瑶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缩,也终归是抬眸朝他望来,“摄政王之意是,国师后几日便能下山入京?” 他面上的笑容深了半缕,懒散点头,眼睛周遭的黑眼圈着实有些损他儒雅俊美的面容。 凤瑶心底也稍稍释然半缕,深眼凝他,低沉而道:“既是如此,摄政王方才何不早说?” 他勾唇而笑,“长公主未听微臣说完,便武断的出言责怪,怎还是微臣之过?” 说着,嗓音一挑,“如今,该解释的已然解释,长公主可该赏微臣一口茶了?” 凤瑶凝他两眼,未再拒绝,仅是开口唤了宫奴上茶。 颜墨白则在旁出声加道:“要凉茶。但微臣如今身子困顿乏力,若能再送两个靠枕过来,便再好不过了。” 凤瑶并未将他这话太过听入耳里,仅是让宫奴备谅察,而靠枕之事,便全然忽略。 他仅是勾唇笑笑,也不恼,待宫奴将凉茶端来之际,他伸手接过,似如当真渴了一般,扬头便喝了几大口,而后才朝凤瑶缓道:“多谢长公主赐茶。” 从这人口中道出来的‘谢’字,着实有些掉价,更不诚恳。 凤瑶淡扫他一眼,只道:“茶既是喝了,国师既是也请了,就不知几日之后,国师是否真会入京了。” 他缓缓放下茶盏,平和而道:“几日之后,若国师不曾下山,那时候,微臣任由长公主处置。” 是吗? 凤瑶瞳孔微缩,漫不经心的道:“这话,说得倒是干脆潇洒,但就不知是否虚晃一招,故意稳本宫之心了。” 他面上溢出了半许无奈,只是眼睛中戏谑的笑意却是不曾收敛,“长公主便是如此不信微臣?” 凤瑶淡道:“摄政王你,不也是经常应付本宫?如此,应付得多了,说出的话太过圆滑了,本宫,如何信你?” 他眼角稍稍一挑,“长公主对微臣心有成见,想来微臣说什么,长公主皆是不信。但长公主也不必心急,待得国师下山入京了,长公主那时再对微臣改变成见,也不迟。” 平缓无波的嗓音,说得倒是有些认真,语气之中也略显自信。 凤瑶淡漠观他,思绪翻涌,也未再言话。 无论如何,便是这颜墨白故意搪塞应付于她,她也的确拿他无法。 如此,与其让自己恼怒,还不如,静观其变。 一时,殿中气氛蓦地沉寂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分难以言道的压抑。 片刻之后,凤瑶才稍稍敛神,低沉而道:“摄政王言辞凿凿的要让本宫对你改变成见,正好,本宫倒也等着摄政王让本宫对你改变成见。” 他勾唇笑了,“长公主乃我大旭巾帼之女,又为我大旭监国公主,想来长公主说出的话,也自是一言九鼎。是以,若真到了那时,长公主若还处处抵触微臣,对微臣成见颇深的话,想来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只要国师下山,本宫对你改变成见,也非难事。”凤瑶淡道。 “如此便好。再者,昨日长公主还答应微臣若是能请动国师下山,便要应微臣一个请求。”他话锋一转,再度慢悠悠的出了声。 凤瑶淡道:“摄政王之求,本宫并未忘记,只是这些,皆得等到国师下山再说,不急。” 说着,再度放下手中的墨笔,沉寂无波的道:“国师之事,便先行压下,而今,江南水患迫在眉睫,本宫倒是要问问摄政王,群臣捐款之事,如何了?本宫若未记错,今日,摄政王便得将所有捐来的银两,充入国库了。” 这话一落,凤瑶瞳孔再度一缩,深沉的目光静静的朝他望着。 他面上并无半分变化,依旧从容淡定,随即薄唇一启,平缓而道:“微臣的府邸,金银堆积如山,府内管家也已数过了,数目大致与长公主所列的数目并无出入。” 凤瑶心底微紧,“当真?” 他笑得从容淡定,“自是当真。长公主若是不信,可亲自去微臣府中数数。”说着,嗓音一挑,“只不过,想来长公主日理万机,定也无暇去微臣府中详细数数才是” 凤瑶神色微动,未待他将话道完,便出声打断,“本宫虽是无暇去数,但可差人宫奴过去好生数。” 说着,嗓音挑高半许,“遣五十宫奴过去,想必很快便可数完吧?但若是,数出的银两与柳襄所列的那些少了一两,摄政王皆得自掏腰包,补上呢。” 他面上的笑容蓦地僵了僵,眼角也抑制不住的抽了抽,随即修长的指尖微微而动,只道:“捐献的银两数目巨大,数的人多了,也易出现差错。” 凤瑶极为直接的迎上他的眼,“摄政王心虚了?” 他慢条斯理的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墨发,笑得从容,“微臣何来心虚,长公主既是心存疑虑,差人去微臣府中好生数数也是自然。” 凤瑶淡道:“摄政王如此识大体,本宫倒也欣慰。”说着,话锋一转,“国师与捐银之事,皆让摄政王费心了。而今已是无事,摄政王便先回王府,好生休息。” 他仍是未有起身离开之意,反倒是在那竹椅上坐得安稳,“微臣虽疲惫,但也不可荒了本职呢。听说,昨夜宫中失了大火,烧了惠妃寝殿。如此险情,微臣作为大旭摄政王,自该好生过问过问的。” 这蛀虫历来不是个热心肠的人,某些焦头烂额之事,也定不会主动对她分担,而今,他倒是强行忍着满身的疲倦来过问惠妃寝殿着火之事,别以为她姑苏凤瑶愚昧无知,不知他与惠妃那点关系。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不善,连带语气都增了几许阴沉,“摄政王今日倒是主动得紧。怎么,怕惠妃烧伤?” “长公主倒是误会了。惠妃与微臣,并无关系,微臣担忧她作何。微臣不过是在担忧惠妃寝殿失火之事,是否是人为的罢了,若当真是人为的话,无论凶手是否与惠妃有仇,从而故意针对,又或是为了其它,在未能将那凶手抓到之前,这整个皇宫,皆不安稳。”他慢悠悠的出了声。 “摄政王说的这些,本宫自然明白。昨夜,本宫便与他交过手了,但因柳襄突然出现护驾,倒让他跑了。而今宫中,已加强了戒备,搜查之事也在紧急进行,想必不久之后,定能搜到凶手。”凤瑶低沉沉的出了声,也并未刻意隐瞒柳襄救驾之事。 “仅是加强责备,怕是不成,凶手在暗,随时可动手,令人防不胜防。”他缓道。 说着,似是有些戏谑与诧异,嗓音一挑,“再者,微臣早闻长公主身手不凡,而那柳襄也不过是风尘之人,何来本事护驾?” 凤瑶淡道:“只要有心,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可拼命护驾。而今论及柳襄,倒无意义,本宫倒想知晓,摄政王振振有词的想要为国分担,就不知对于缉拿凶手之事,有何高见?” 凤瑶神色微动,将这难题抛给了他。 他并未立即言话,待默了片刻,才平缓而道:“惠妃寝殿着火,除了与惠妃常日结怨之人暗中放火,或是惠妃寝殿的宫奴无意失火,最后,便是有人,心思叵测,欲焚烧惠妃寝殿,而引长公主主意呢。而长公主方才也说昨夜与凶手交过手了,想来惠妃寝殿失火,并非寝殿内的宫奴偶然失火,而是,有人故意放火,且长公主与凶手交手时,那柳襄倒是恰到好处的舍身救驾,这种种的一切瞧来,长公主可差人彻查那些与惠妃结怨的宫人,还有,便是彻查柳襄此人。” 冗长繁杂的一席话,说得倒是略微认真,而这些话入得凤瑶耳里,也蓦地卷了波澜。 这蛀虫,倒是分析得未错,惠妃寝殿失火,且凶手逃脱,如此一来,此事便绝非寻常之事了,若不将凶手揪出,举宫难安。 只不过,昨夜明明有凶手出现,是以,彻查那些与惠妃结怨的人的确乃当务之急,而那柳襄 昨夜那刺客,乱窜飞身入得太医院,柳襄又正于太医院内养伤,许是听得了打斗,再蹿出屋来,从而为她挡了一掌,这一切的一切,看似也衔接得自然,只是怪就怪在,正是柳襄突然对她护驾,那刺客,才得了机会逃跑。 思绪翻转,凤瑶兀自沉默,并无言话。 沉寂的气氛里,颜墨白缓缓出声,“长公主,可是也在怀疑柳襄了?” 他似是能猜中她的心思一般,开门见山的便问了出来。 凤瑶眉头再度皱了皱,待稍稍收敛心绪后,便淡漠观他,只道:“昨夜柳襄救驾,衔接自然,似是并无不妥。” 他顿时笑了,“虽是不妥,但长公主武功不弱,想来昨夜定是有机会擒住那刺客,但偏偏经柳襄一搅和,刺客,便没了呢。” 凤瑶淡道:“摄政王又何必如此针对柳襄?” 他并未立即言话,反倒是稍稍敛却了面上的笑意,略微认真的问:“长公主你,又为何如此偏袒柳襄?甚至都不让人彻查他一番?” 说着,话锋一转,“微臣只是知晓,那柳襄乃京都有名的风尘之人,勾人本事了得,却不曾真正见过。也以为长公主聪慧英明,定也不会被那等人蛊惑,但如今瞧来,微臣倒是的确高看长公主了呢。” 懒散无波的嗓音,却独独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冷嘲。 凤瑶脸色微变,正要言话,不料嗓音未出,不远处的殿外便突然扬来御林军急促刚毅的嗓音,“长公主,属下等今日搜查昨夜的凶手时,在冷宫的枯井里,发现了一具男尸,也在宫中的东湖里,发现了惠妃寝殿宫奴月灵的尸首。” 凤瑶瞳孔蓦地一缩,到口的话骤然噎住。 她当即起身,速步朝殿门而去,待打开殿门,便阴沉沉的朝殿外立着的御林军道:“带本宫去看。先往冷宫。” 御林军当即领命,急忙转身在前领路。 凤瑶速步跟上,步伐迅速,待入得冷宫后,只见冷宫之中,顶着满头乱发的宫妃或惊恐而跑,或痴傻而笑,稍稍有几名正常的,则满面苍白的朝凤瑶跪下,身子细瘦如枯,突兀狰狞。 冷宫这地方,凤瑶从不曾来过。 以前只闻冷宫是红颜埋骨的坟冢,狰狞恐怖,是以,不曾踏足,但如今真正前来,才见,这哪里是狰狞恐怖的红颜坟冢,明明,埋没的是一些可怜的女人罢了。 一路在冷宫路道里蜿蜒,迎鼻的空气霉味丛生。 周遭,几名在冷宫服侍的老嬷嬷瑟瑟发抖的跪着,脑袋垂得极低,似是全然不敢朝凤瑶观望一眼。 “国之帝王,历来喜新厌旧,薄情寡义。呵,偏偏宫中的女人啊,仍不顾一切的朝帝王身上贴。只可惜,帝王无情,女人如衣,待腻了,烦了,便踢入冷宫,任由宫奴,岁月肆意的践踏,最后,或傻或疯,不得好死。”正这时,身后突然有幽远懒散的嗓音扬来。 凤瑶这才回过神来,那颜墨白竟是一直跟在她身后。方才过来得太过着急,心底也一直复杂盘旋,是以也未察觉这颜墨白竟也极为难得的跟来了。 她转头朝他扫了一眼,随即按捺心神低沉而道:“国之帝王,也非无缘无故便将宫妃贬入冷宫,若非宫妃犯了事,岂会被移送冷宫?再者,天下的帝王,也非全数都薄情寡义,还是有看重情义的帝王。亦如本宫的父皇,不也是未曾喜新厌旧,将本宫母后,弃如敝履?” 颜墨白勾唇淡笑,“若先皇当真不曾喜新厌旧,又何来惠妃得宠一说?又何来皇后彻夜独守凤栖宫中,孤灯作伴,犹如身在冷宫?” 凤瑶瞳孔蓦地一缩,冷沉望他,“你放肆!” 他勾唇笑笑,面色从容无波,但瞳孔却几不可察的夹杂着几分复杂与幽远。 他也并未立即言话,反倒是转眸朝周遭望了望,语气也突然极为难得的幽沉不少,“冷宫寂寥,红颜白骨。遥想往日帝王青睐,满身荣华,却不知那些荣华,不过是乍现的昙花罢了。只是这理,世人皆懂,却无人看重,非得挤破头的往帝王身边挤,但到头呢?这断壁残垣,破败不堪的冷宫,便是葬身之地呢。” 凤瑶阴沉道:“摄政王此言,倒是对国之帝王有看法呢?再者,一国之君,后宫三千本是自然,一些犯事的宫妃被移入冷宫,也是自然。摄政王如此为冷宫之女言道不平,甚至刻意挤兑帝王薄情寡义,又是为何?” 他稍稍敛神一番,俊美的面容也从容一片,连带他的瞳孔里,也恢复了平静,再无半许的波动与幽远。 “微臣,只不过是随意言道罢了,长公主不喜听,便当微臣从未说过。只不过,微臣倒是觉得,若一国之帝当真爱上一人,定会为她,废黜六宫,不纳宫妃,不设冷宫。呵,只不过,为了一木之春而荒废整片丛林,想来也未有帝王能做到。” “各国制度如此,那六宫,又岂能是说废便废。再者,身为帝王,还需为皇族繁衍生息,壮大皇族才是。”说着,冷眼扫他,话锋也跟着一转,“本宫倒是未料到,摄政王竟也是性情之人。但若摄政王当真不喜帝王的薄情寡义,愿意只与心中挚爱共度此生的话,而摄政王的王府内,又为何,会姬妾成群?摄政王如此之举,不也与天下的帝王差不多?” 他平缓而道:“姬妾成群,只因心无挚爱。呵,那挚爱,岂能说得便得。但长公主如此言道微臣,似也不公,说不准,微臣日后,便当真会为了心仪之人,独宠她一人呢?” 当真是笑话! 一个拥有姬妾成群的人,竟也会在此言道从一而终的痴情,还贬斥帝王三宫六院薄情薄义,着实是让人笑掉大牙。 也不知此际这颜墨白,究竟是受了何等刺激,竟也会开口胡言,勾人鄙夷了。 凤瑶心生冷讽,未再回他这话。 他也极为难得的消停了下去,未再出声。 待随着御林军再度绕过一条小道后,便已抵达这冷宫的后院。 院中,破败苍凉,各处已站着数十名御林军。 眼见凤瑶过来,御林军们齐齐恭身而拜,凤瑶瞳孔微缩,目光先是朝御林军们迅速一扫,随后视线垂落,望向了那躺在地上的尸首。 那具尸首,满身黑衣,身材也是高挑细瘦,着实像极了昨夜那与她交手之人,只不过,昨夜那人,虽蒙了面,但却目光森凉,犹如阎罗,但这尸首,却双目紧闭,看不到任何神情,是以,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判定此人究竟是否是昨夜那可疑之人。 “长公主,属下等已验过了,枯井上有吊绳,这凶手,许是自杀吊亡。”正这时,有御林军速步而来,待站定在凤瑶面前时,便干脆干练的出了声。 自杀吊亡的? 凤瑶瞳孔微所,心生起伏。 昨夜还与她肆意交手的刺客,又怎会自杀身亡? 她目光微挪,随即按捺心神,正要朝尸首踏步靠近,不料足下刚行一步,衣角,则被身后之人拉住了。 凤瑶微怔,下意识的回头而望,便见颜墨白缓缓松了她的衣袂,朝她懒散而道:“观察尸首这事,微臣来做便成了,长公主,且先靠边站点,莫要影响了微臣查探。” 他竟是知晓她要亲自仔细的观察尸首,找出疑点。 不得不说,这颜墨白着实有猜心的本事,似如她的一切心思,竟都在他掌控之中一般。 她眼角微挑,默了片刻,随后踏步朝边一站,极为难得的对他妥协了一次。 他面上的笑容深了半缕,随即也不耽搁,当即踏步而上,最后皆过御林军递来的手套并蹲在尸首面前,开始细致查探。 一时,在场之人皆未出声,周遭沉寂无波,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待半晌,颜墨白才松开尸首,懒散褪下手套,平缓而道:“尸首脖子上的勒痕极深极平,吊痕倒显轻微,显然,此人不是吊亡,而是被人活活勒死。”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凤瑶瞳孔骤缩,阴沉而道:“如此说来,这可疑之人许是还有幕后之主?” 颜墨白缓步朝凤瑶行来,神色略显幽长,“此人,根本不是可疑之人,不过是无辜被杀,以图制造表象迷惑长公主罢了。” 凤瑶眼角一挑,他则稍稍凑近凤瑶,嗓音平缓无波,“这尸首,是阉人。而宫中的阉人,历来从小在宫中长大,毫无武功,如此,这人又岂会是昨夜能与长公主交手之人。” 凤瑶瞳孔骤然而缩,思绪翻转,并未出声。 他则朝凤瑶缓道:“宫中东湖不是言淹死了一名宫奴?微臣此际,便与长公主过去看看?” 凤瑶深眼凝他一番,并未拒绝,仅是略微干脆的转身而离。 一行人浩荡而行,步伐皆快。 待抵达宫中东湖时,艳阳高照,打落在身的阳光也是极为灼热。 而那淹死的宫女,正仰躺在地,面如惨白。 颜墨白仍是不曾耽搁,蹲身下去亲自查探,最后仍是得出一个同样的结论,这宫女并非淹死,而是他杀后再扔入湖中。 一切的一切,似如卷了一层迷雾一般,令人捉摸不透,疑心大起。 却也正在这时,颜墨白突然抬头瞅了瞅头顶天色,慢条斯理的道:“天色已是不早,长公主也该用膳了,不知,微臣可否再讨长公主一顿午膳?” 凤瑶淡漠观他,“摄政王一宿未眠,此际还不准备回府休息?” 他勾唇而笑,“难得能为长公主出力一番,微臣自当好生效力才是,免得长公主又言微臣乃国之蛀虫,除了气你之外,一无是处。” 他话语委婉,但却莫名坚持,算是吃准了宫中这顿午膳了。 凤瑶只道:“摄政王今日的确辛苦了,本宫若吝啬一顿午膳,倒也说不过去。” 他极为难得的怔了一下,似是未料凤瑶会如此干脆的答应,便是俊脸上,也稍稍漫出了几许诧异之色。 却也仅是片刻,他便全数收敛了神情,朝凤瑶恭敬而笑道:“如此,便多谢长公主了。” 凤瑶未再言话,待吩咐御林军好生处置宫女尸首后,便朝凤栖宫而去。 入得凤栖宫后,宫奴迅速将午膳端来,颜墨白并无拘束,未待凤瑶出声招呼,他便已极为自然的开始执筷用膳。 只是这人,吃饭用膳的动作倒是极为缓慢,文雅得当,无论凤瑶怎么打量,都着实看不出这人竟是粗犷的边关守将出生。 “果然还是御宴的味道好,王府厨子的手艺,倒是比御厨差得远。”片刻,他勾唇笑笑,慢条斯理的出了声。 凤瑶瞳孔微缩,稍稍将目光挪开,“有时候,宫中御宴兵不及宫外膳食。摄政王如此言道,不过是因吃惯了王府膳食,是以突然吃得宫宴,便觉新颖特别罢了。” “长公主这话,倒有些许道理。但王府的厨子不及御厨,也的确是真。”他缓道。 说着,嗓音一挑,“长公主怎不动筷?” 凤瑶淡道:“心有积事,无心用膳罢了。摄政王先吃,吃完,便出宫去。” 他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慢条斯理的朝凤瑶道:“膳食完毕,微臣仍不能即刻出宫。” 这厮竟还赖在宫里了是吧? 凤瑶面色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怎么,摄政王今儿还想为抓凶手之事出出力?” “这是自然。午膳过后,微臣,得去太医院一趟。” 凤瑶瞳孔微缩,“去太医院做何?” 他顿时勾唇笑了,“长公主知晓的,微臣,要去见见那所谓的柳襄。” 凤瑶心底当即一沉。 柳襄满身血仇,与这颜墨白不共戴天,若这二人凑到一起,即便柳襄能强忍仇恨不对颜墨白动手,这颜墨白,没准儿也会对柳襄主动出击。 毕竟,这颜墨白对那柳襄,也是盯了许久。 “柳襄此人,本宫自会好生查探,无需摄政王费心。”凤瑶默了片刻,才低沉而道。 他依旧笑得从容而又懒散,“微臣担忧长公主被人所惑,是以,还是微臣出面查探为好。再者,宫中本不长留男子,那柳襄明之昭昭的在宫中住了这么久,倒也有些说不过去。是以,若微臣查出那柳襄并无问题的话,那柳襄若要留在宫中,微臣便助他一臂之力的将他阉了,若他不愿留在宫中,微臣,便待他出宫也可。” 说着,装模作样的认真道:“微臣一心,只为大旭声名,也为长公主声名,望长公主体恤微臣一片衷心,以,大局为重。” 好一个以大局为重! 柳襄若是查出有问题,他定会将柳襄杀了,但若柳襄查出并无问题,他便要将柳襄阉了。 说来说去,这颜墨白仍是盯准了柳襄,今日非得让柳襄好看了。 “小小的一个柳襄,摄政王为何如此针对?”凤瑶着实有些看不透他了。 这颜墨白历来不是好事之人,也不是主动之人,但他却偏偏对柳襄如此费心费神的针对,难不成,这颜墨白已是知晓柳襄的真实身份,从而,欲要斩草除根了? 思绪翻转,凤瑶面色陈杂,心底也是起伏阵阵。 他则面色不变,整个人依旧懒散随意,却又无端清俊与儒雅,“微臣,并非针对,而是那柳襄,疑点重重,许有问题。微臣,也只是担忧长公主,被其所惑罢了。” 凤瑶淡道:“摄政王心意,本宫领了。” 他勾唇笑笑,“那,柳襄那里”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立即言话,待默了片刻,正要出声,奈何,到口的话还未言出,不远处的殿外再度扬来宫奴焦急的嗓音,“长公主,皇上在寝殿大发脾气,皇傅与嬷嬷皆劝之不住。” 幼帝大发脾气? 凤瑶眼角一挑,脑袋顿时嘈杂发痛。 当真是多事之秋。 昨夜凶手还未找出,幼帝又大发脾气,颜墨白也在此缠缠绕绕,不得不说,所有事骤然涌来,她着实是有些吃不消。 她并未朝殿外宫奴立即言话,仅是强行平复着心绪。 身边的颜墨白也静静观她,瞳孔微深,“微臣才刚卸任皇傅一职,这才刚过几日,不知长公主给皇上找了何人当皇傅?” “自是找的德才兼备之人。”凤瑶淡口应了一声,随即缓缓起身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颜墨白放了筷子,缓步跟来,“皇上脾性特别,寻常之人若要当皇上的皇傅,自是镇不住皇上,更别提教他读书识字了。” 凤瑶嗓音一冷,“摄政王何须在此冷嘲热讽。柳襄此人,本宫自会彻查,而摄政王现下无事,自行出宫为好。” 他缓道:“天子发怒,微臣身为臣子,如何不去安抚。” 凤瑶当即驻足,低沉沉的道:“摄政王今日便这么想赖在宫中不走?难不成还要本宫出口赶你不成?” 他满面淡定与从容,也无半许的恼怒,只是那双漆黑的瞳孔却莫名的深了几许,突然间有些令人望之发憷。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却也仅是片刻,他便微微垂眸下来,极为认真的道:“长公主私自决定为皇上定下皇傅,不与微臣商量也就罢了,奈何微臣要过去看看,也被长公主阻拦。若说,微臣在朝中一手遮天,长公主在微臣面前,又如何不是一手遮天?更何况,微臣乃大旭的摄政王,无论长公主喜与不喜,微臣,皆有资格过问国中要事。再者,宫中这两日发生之事,本就疑虑重重,为防长公主受人蒙骗,又稳我大旭宫中安宁,微臣,自然要插手彻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一道用膳(三更) 接触这人,也有些日子了。但如今听他如此认真的说出这些话来,甚至连俊美的面上都无半点的笑意,凤瑶心底微怔,倒是破天荒的发觉,这满身淡定圆滑的摄政王,竟还是有微怒的时候洽。 曾还以为,这人深藏不露,淡定从容,无论何事都不会让他改了面色,甚至恼怒,但如今瞧来,这人似也有底线,旁人踩到了,他就不愿再圆滑应付,干脆的表露不悦了呢。 而他的底线,想来,也无非是权势罢了。而她姑苏凤瑶在他面前‘一手遮天’,凡事皆不与他这所谓的‘权臣’商量,无疑是踩了他的尾巴,令他不满了。 凤瑶心底了然,深眼凝他,低沉而道:“大旭权臣,自该为国效力,鞠躬尽瘁。摄政王你,在朝中结党营私,挤兑阁老与新皇,如此,便是忠臣该有的风范?若摄政王当真有一点忠骨之心,本宫何能对摄政王如此戒备?” 他稍稍挪开了眼,俊美的面容也漫出了几许深幽,但脱口的嗓音,依旧平和无波,奈何令人闻之,却觉威胁十足,令人心底莫名生寒。 “长公主历来对微臣生有成见,又如何能真正看到微臣的衷心?微臣不辞辛劳的请国师下山,甚至为长公主负责捐款之事,长公主下达的这两项任务,微臣,皆依照长公主之令做了,如此,长公主便是有成见,也该对微臣收敛收敛了。” 这话一出,他竟是不再观凤瑶反应,当即朝前踏步。 凤瑶顿时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心底的复杂之意也是越发起伏,待朝他的背影凝了片刻,她终归是压下了心绪,淡漠无波的踏步跟去。 待抵达新帝的寝殿时,只见新帝正坐在殿中的地上,满面怒气,唇瓣翘着,似是着实气得不轻。 眼见凤瑶入殿而来,新帝也只是朝凤瑶扫了扫,随即便扭过头去,竟也不再朝凤瑶再度望来,更不曾唤她一声。 凤瑶瞳孔微缩,最后站定在幼帝身边钤。 这时,一旁的许儒亦低缓而道:“方才惠妃来过了,在殿外大喧是长公主杀了她的宫女。微臣出面阻止,但还是迟了,皇上,听见了。” 低低的一句,瞬时令凤瑶心底一沉,怒从心来。 那惠妃,是想挑拨离间呢。她知晓自家这幼弟是她姑苏凤瑶的软肋,是以,便胆大包天,肆意造谣。她也知晓她姑苏凤瑶会为了顾及自家幼帝的感受,从而对她网开一面,从而,蹬鼻子上眼,越发的猖狂。 “征儿。”凤瑶思绪起伏,随后强忍心绪,低声而唤。 不料这话一出,幼帝顿时哭了起来,只道:“阿姐为何要杀惠妃?为何要杀惠妃的宫奴?昨夜惠妃寝殿的大火,可是阿姐差人放的?” 稚嫩的嗓音,哭腔十足,却是抛出了一连串的质问。 凤瑶怔得不轻,全然不信如此颠倒黑白之言,竟会是出自自家幼弟之口。 这些日子,父皇与母后双亡,她国事缠身,是以无暇与自家幼弟多做交流,也不曾多加抽空照顾他的生活,却是不料,不料啊,这才短短几日,与她相依为命的幼弟,竟会站在惠妃那边,质问于她。 若说不心痛,不震撼,那绝无可能。 她曾想过与天下人作对,与天下人拼,也势必要护得自家幼弟周全,但她却独独未料到,此际连她的幼弟,她一直想要努力护着的幼弟,竟也会,对她失望,与她作对。 她为何要杀惠妃? 只因,还未曾真正动过杀心,却被灌了杀人之名,如此,那惠妃,岂还能留!岂还能留得! “征儿”所有心绪起伏,凤瑶面色微微白了一许,幽长的嗓音,也破天荒的厚重不堪。 这话一落,眼见幼帝并无反应,仅是大声哭泣,凤瑶凝他几眼,随即朝许儒亦与颜墨白道:“本宫与皇上有话要说,你们先出去。” 许儒亦面露半缕担忧与无奈,随后恭敬点头,奈何那满身白袍的颜墨白则是正静静的望她,似是莫名要将她看到骨子里一般。 只是待凤瑶的目光独独朝他落来,他却稍稍挪开了眼,也未循着凤瑶的话转身离开,反倒是上前了两步,站定在了幼帝面前,随即嗓音一挑,懒散而道:“微臣还记得,当初微臣教皇上道理时,曾对皇上说过,身为九五之尊,一国之帝,不该懦弱暴躁,皇上可还记得?” 这话一落,幼帝似是这才察觉到颜墨白,当即抬眸一扫,瞳孔也蓦地缩了缩,却也仅是片刻,似是有凤瑶为他震场一般,他仅是朝凤瑶稍稍挪了半许,全然未将颜墨白的话听入耳里,继续哭泣。 凤瑶静立在原地,并不言话。 颜墨白则懒散缓道:“皇上若记不住了,微臣,便用戒尺让皇上记起,可好?” 凤瑶眉头蓦地一皱,正要言话,不料幼帝已是突然停了哭泣。 颜墨白静静观着幼帝,薄唇一启,继续道:“皇上,微臣且问你,惠妃与长公主,谁与你血浓于水?” 幼帝怔了一下,稚嫩的嗓音仍是带着几分哭腔,但却是回话了,“皇姐。” 颜墨白继续道:“在你心里,惠妃与长公主,谁与你最亲近?” 幼帝哽咽,“皇姐。” 颜墨白稍稍放缓了嗓音,“但若是,惠妃要杀长公主,你会不会,为了长公主,杀了惠妃?” 他嗓音极为直白,似如毫无忌讳。 凤瑶则蓦地沉了脸色,在一个孩童面前提及杀人,无疑是过头了些。 “摄政王,你”凤瑶转眸凝他,阴沉而道,奈何后话未出,颜墨白已是迎上她的目光,平缓而道:“皇族子嗣,本就聪慧。便是小小年纪,也能明辨是非,但若是,有人刻意误导,施加仇恨,若不用点手段,岂能扳正。更何况,惠妃对皇上的影响,倒是极大,长公主与其要责怪微臣,还不如想想如何教导皇上。你看,微臣方才之言虽是过头了些,但皇上在惠妃与长公主二人之间,竟是择不出个亲疏来,便是惠妃要杀长公主,皇上,也不愿杀了惠妃。” 冗长繁杂的一席话,却极为难得的扎中了凤瑶的心口。 她垂眸朝自家幼弟望来,则见他眉头紧皱,似是犹豫不决。 她面色几不可察的白了一层,神色也僵了僵,却是这时,许儒亦突然朝她温声而道:“皇上还年幼,受人蛊惑也是自然。望长公主莫要多想,待皇上大了,自会知晓长公主的好。” “待皇上大了,便就扭不正了,此际便任他自行发展,盼他长大便能懂事,说不准,日后会适得其反,让人焦头烂额都说不准。”正这时,颜墨白再度出声,说完,目光朝许儒亦望来。 许儒亦也微微抬眸,温润平和的目光迎上了颜墨白的眼,一时,二人对视,一人深沉戏谑,一人,则温润无波。 “你便是新任的皇傅?”颜墨白懒散而问。 许儒亦弯身而拜,平静而道:“微臣许儒亦,拜见摄政王。” “许儒亦?”颜墨白薄唇一启,“你便是,风靡京都的许家家主,也是,京都儿女角逐钦佩的公子亦?” 许儒亦谦卑道:“摄政王过赞。” 颜墨白轻哼一声,“本王可非是在赞你。而是叹息,刘老太傅的唯一徒弟,竟儒弱仁慈,窝囊无用。若让你来当皇上的皇傅,能教出个什么明君来!” 许儒亦神色蓦地一变,“摄政王何须出口伤人?” 颜墨白并不言话,反倒是转眸朝凤瑶望来,只道:“长公主随着国师在道行山上那几年,许是不知,皇上年幼时,先后将所有精力皆放在太子身上,并无真正照顾皇上,皇上自小便性子卑微,胆怯怕人,但心底却是精明得很,擅察别人的脸色。自打先后去世,长公主又重伤入驻别宫,皇上才兀自强大,小小之人则一直摆出九五之尊的模样,殊不知,人前是强装淡定,人后则畏惧脆弱,惠妃再在这时候稍对他体贴,皇上破天荒的感受到照顾,心思自然会倒向惠妃。” 凤瑶冷眼凝他,“本宫母后临危托孤,岂会是对本宫的幼帝并不照顾?” “先后托孤,是因太子战亡了,她唯一的牵挂,便只有如今的皇上。先后对长公主临危托孤,只是要让长公主护住她的血脉,私心还是要让她的孩子继承皇位,若是不然,她为何不让长公主带着皇上出宫而逃,避世而居,安稳而活?为何还要让长公主一介女子,担负起大旭国之重任,甚至,用你的命,来护住大旭,报仇雪恨?” 无波无澜的话,似是将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全数撕破了。 这一刹那,凤瑶目光陈杂,脸色微白,袖中的手也微微的发着颤。 “皇族之中,本就不存真正的亲情。长公主,早该明白。皇上虽年幼,但性子成熟,擅察言观色,长公主若还将他当做孩童,许是日后,长公主不是败在别人手里,而是,毁在皇上手里。长公主莫要忘了,在水深火热的宫中长大,哪个孩童,会真正纯净如水?稚嫩懵懂?听说长公主六岁之际,不也是帮助先后,收拾了当时正得圣宠的庞妃?” 凤瑶神色陡变,目光起伏的凝他。 许儒亦听不下去了,当即朝颜墨白冷声而道:“微臣虽不知摄政王究竟为何会言道这番话,但摄政王非皇族之人,也未经历过宫中的水深火热,又怎会知晓皇室之中并无亲情?更何况,皇上如今的确年幼,思绪并不成熟,容易被人蛊惑也是自然,但皇上与长公主乃血脉之情,皇上便是再怎么亲近惠妃,定也不会疏离了长公主!” 颜墨白淡漠无波的扫他一眼,“迂腐。” 许儒亦微微皱眉,也不愿再与他多言,正要转眸朝凤瑶出声相劝,不料话未出口,幼帝已是怯怯的伸手拉了拉凤瑶的衣裙,只道:“阿姐,惠妃对征儿极好,征儿只是,不愿阿姐杀了惠妃。” 凤瑶面色陈杂,并未言话。 今日的所有话入耳,皆是厚重的盘踞在心底,挥之不得。 她能在外人面前表露得淡定,却不能在自家幼弟面前一如既往的淡定,是人皆会有软肋,而她的软肋,便是自家这幼弟,他的一言一行,皆是深入她骨,排遣不得。 这些日子,她以为她不辞辛劳的处理朝政,打压朝臣,却是独独忘了,自家这幼弟,少人陪伴,甚至对那惠妃,都能将他蛊惑。 思绪翻腾,凤瑶静静的望着幼帝,并不言话。 幼帝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面上越发怯弱,随即低低而道:“阿姐,征儿知错了,你别生气。” 凤瑶暗自叹了口气,稍稍放缓了目光,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只道:“阿姐以前便说过,阿姐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征儿好,征儿长大就会明白。惠妃之事,阿姐不怪征儿,但阿姐并未有心杀惠妃,征儿只听惠妃之言,便责怪阿姐,难道阿姐在征儿心里,还无惠妃重要?甚至,征儿信惠妃,却不信阿姐?” 幼帝急忙摇头,急得都快哭了,“惠妃方才一直在殿外求征儿,求征儿在爱姐面前说说,让阿姐放她一名。她喊得极为可怜,征儿,征儿就” 凤瑶叹息,“为帝,不可心软。阿姐知征儿虽小,但能明理,是以,阿姐不希望征儿莽撞而为。你看,身为帝王,还哭鼻子,倒让摄政王与太傅笑话了。” 说完,开始为他擦拭脸上挂着的泪。 幼帝强忍哭泣,扑入凤瑶的怀里,怯弱的道:“征儿知错,征儿只是不希望阿姐有事,不希望惠妃有事,但若惠妃要杀阿姐,征儿也会杀了惠妃。” 凤瑶怔了一下,片刻已是恢复自然。 随即她再度出声宽慰幼帝一番,而后才让幼帝好生在许儒亦身边学习,待幼帝认真点头,她才朝许儒亦示意一眼,随后领着颜墨白与一众宫奴缓步出了大殿。 殿外,骄阳似火,闷热难耐。 凤瑶面色复杂,一路朝凤栖宫的方向行去,并不言话。 颜墨白踏步而来,已是行在了她身边,平缓而道:“皇上被惠妃迷惑,长公主如何不心狠的处置了惠妃,一劳永逸?” 凤瑶嗓音幽长,“摄政王今日插手的事太多,怎么,此际连皇上与惠妃之事,都要插手了?” 说着,话锋一转,“皇上被惠妃蛊惑,是以处置惠妃之事,自得从长计议,若处理得急了,难免让皇上心生疙瘩,心底难安。” 他轻笑一声,“长公主对皇上倒是极好,体贴备至,所有风雨皆为皇上挡了,但如此之举,怕也并非好事,说不准日后,皇上还会恨上长公主,怪你太过管他,甚至,怪你让他成了傀儡。” 傀儡? 凤瑶眼角一挑,低沉而道:“待得征儿成人,行事能有分寸之际,本宫自会让他掌握实权,岂会让他成为傀儡。摄政王有心在此挑拨,还不如,出宫回府,本宫也可好生清净清净。” “微臣并非挑拨。而是,皇族之中,无论兄弟情义,姐弟情义,在涉及到权利与地位面前,皆脆弱得不值一提。微臣今日之言,也不过是斗胆提醒长公主罢了,若长公主不喜,微臣,不说便是。”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嗓音一挑,“长公主择许儒亦为皇上的皇傅,可是因他是刘太傅的徒弟?” 凤瑶转眸扫他一眼,淡漠无温的道:“本宫择他为皇傅,自有本宫的道理。” 他神色微动,仍不放弃,懒散平和的问:“那长公主究竟看上他哪点?” “便是看上他哪点,也与摄政王无关。” “许儒亦虽能在商场叱咤风云,但不一定适合宫闱,也不一定适合教导一国之君。若用他那点文墨与道理来教导皇上,说不准就将皇上往商贾市侩方面教了。再者,今日长公主也瞧见了,他连皇上生气都应付不了,又何能真正教得了皇上?”他嗓音依旧缓慢,平和如常。 凤瑶着实不愿与之多言,只道:“皇上生气,许儒亦应付不了,是因许儒亦遵守君臣之礼,不愿越距。难不成摄政王要要求他如你这样,即便皇上恼了,便用戒尺威胁?” “武力调教,也并非不可。恕微臣直言,让皇上从小惧长公主,长公主以后的日子,定会好过。而皇族之中,‘威慑’这二字,倒也重要。” 是吗? 这大蛀虫,竟也要对她讲道理了。 只是今日琐事缠身,精力不够,是以,这人一路跟着过来,她竟也极为难得的不曾对他大发脾气,甚至肆意动手。 再者,以前几番在他面前吃亏,而今换种方式相处,纵是仍会在他面前碰上软钉子,但总比往日气得心口发痛,甚至差点一命呜呼要来得强。 在她还未强大到能对他随意呵斥与威胁的程度,对待这种蛀虫啊,淡漠应对,随意应付,倒是好得多。 “本宫觉得,威慑二字在本宫与皇上之间,并无用处。皇族争斗虽是恶劣,但皇上,定会是仁君,不会让本宫失望。”凤瑶默了片刻,才低沉而道。 说完,话锋一转,“只不过,摄政王今日的话倒是反常得紧,甚至还言道皇族之中并无真情,说得倒像是摄政王本是皇族之人一般。” 这话一落,她目光沉寂无波的朝他落去。 他神色几不可察的幽远半许,却也仅是片刻,他便朝凤瑶勾唇而笑,“长公主倒是高看微臣了。” 凤瑶淡道:“是否高看,倒也不重要,只是本宫倒是听说,摄政王以前乃边关守将,因战功赫赫才被父皇招入京都,但在这之前,在摄政王还不是边关守将时,摄政王的身份,又是什么?” 他淡定从容的迎上凤瑶的眼,语气平和无波,“怎么,长公主对微臣感兴趣了?” 说着,似是感觉极为新鲜,“说来倒也奇怪,前几次长公主对微臣倒是鄙夷针对,但今日,长公主竟愿意与微臣闲说了。” 凤瑶收回目光,阴沉而道:“摄政王何须转移话题。” 他稍稍敛了面上的笑意,瞳孔也略微幽远,只道:“若说,微臣乃孤儿出生,无父无母,加入边关守将的阵营,只为,混口饭吃,长公主可信?” 这话一落,他静静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唇瓣淡勾,低沉而道:“看来,摄政王仍是不愿说真话。若摄政王当真孤儿出生,摄政王的言行举止,又如何会风雅卓绝,便是连用膳的动作,都极为雅致有礼,岂能是孤儿出生所为?” 他顿时勾唇一笑,目光明灭不定,“长公主这是在夸微臣风雅?微臣倒是不知,一直鄙夷挤兑微臣的长公主,竟也会认为微臣风雅。” 这人脸皮倒是极厚,此际竟是又被他将了一军。 凤瑶神色微沉,也不愿再多与他交谈,待抬眼扫了扫不远处的殿宇,随即驻足下来,低沉而道:“御书房便在前方不远,本宫得入殿批阅奏折,摄政王此际,可是该出宫离去了?” 他笑得儒雅,“长公主忙你的便是,微臣,去太医院看看。” 竟是还念着柳襄。 凤瑶眉头一皱,“摄政王当真要逆本宫之意?” 他抬眸将凤瑶打量了好几眼,随即懒散而道:“小小的一个柳襄,竟得长公主如此庇护,便是微臣几次要求见他,都得长公主阻拦。若说那柳襄无问题,微臣,是绝然不信的。” 说着,嗓音一挑,继续道:“也罢,有些事,无需急在一时,长公主也无需再戒备微臣了,微臣此际,出宫便是。只是,宫中刺客之事,望长公主好生警觉,若宫中人手不够,让王能在京都的校场调兵便是。那王能啊,这两日倒是在京都校场认真得紧呢,他倒是根好苗子,又能为长公主拼命卖命的选拔人才,长公主,倒得好生重用。” 这厮竟知晓王能在京都校场之事? 凤瑶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半许。“京都校场,可是有摄政王的人?” 他顿时笑了,“微臣好歹也是武将出身,回得这京都城内,无地儿练拳脚,便也会常去京都校场练。那里的兵力,微臣大多熟悉,至于哪些人可得重用,微臣也知晓。不若,微臣此际便为长公主拟出十个名单,长公主先看看,说不准到时候王能再给长公主推荐他看重的人时,许是也会推荐微臣写的那几人也说不准。” 平缓无波的嗓音,无端嘚瑟。 这厮顶着两个黑眼圈跟了她一天,却在这要离开之际,再度肆无忌惮的伸手拆她的台。 凤瑶神色微沉,淡漠出声,“既是摄政王觉得那校场之中有可用之人,为何你不亲自提携,发展为你的党羽?” 他懒散而笑,“微臣仅是摄政王罢了,也无太大壮志,如此,培养武将作何?若当真培养了,说不准还得被人说成包藏祸心。再者微臣这人,最是不喜麻烦,也不喜被人骂,长公主若是不信,日后多与微臣接触便知晓了。” 凤瑶冷眼观他,并不言话。 他也不多言,踏步便朝不远处的御书房而去,嘴里懒散而道:“微臣去给长公主写名单。” 凤瑶满目深沉的朝他脊背扫了两眼,也未出声阻拦,仅是缓步跟上。 御书房内,颜墨白片刻便已写好名单,随即将未干的墨纸递给凤瑶,而后便主动干脆的出声告辞。 待他离去,凤瑶才垂眸而下,仔细观看,才觉颜墨白的字,龙飞凤舞,精致却又大气,着实漂亮得紧。 入夜,遣去摄政王府数银子的宫奴已是归来,只道是百官的捐银,不止分毫未少,甚至还多出了两万两,且全数银子,也已在黄昏之际全数送入国库。 听着这话,凤瑶微怔,但心底终归是踏实了几许。 银子入库,便意味着江南的灾患能够解决,但救济的银子也只能解当时之需,若真要一劳永逸的解决灾民生存问题,无疑得,修堤坝,开灌溉,从而,兴农,兴渔,让老百姓能凭自己的双手吃得起饭才是。 殿外,天色已黑,宫灯四起,明如白昼。 凤瑶终于是停下了墨笔,出了御书房,随后直朝幼帝的寝殿而去。 灯火上浮,禁宫也一片寂静。 而待凤瑶行至幼帝的寝宫前时,则见赢易也被宫奴簇拥而来。凤瑶瞳孔微缩,驻了足,青丝被夜风吹得略显凌乱。 她伸手捋了捋头发,低沉无波的朝赢易瞧着。 这时,赢易已朝她缓步过来,待站定在她面前,便恭敬出声,“皇姐。” 凤瑶淡漠观他,“来见皇上?” 他缓缓点头,低低而道:“今日母妃因贴身婢女溺亡之事受了刺激,情绪不稳,在未经思量便来皇上殿外诬陷皇姐,以至皇上与皇姐关系略微失和。今日,臣弟担忧越解释越乱,是以不敢过来多做解释,但臣弟心底不平,的确觉得歉疚,是以,如此终归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说着,抬眸朝凤瑶静静的望着,“此际既是遇见了皇姐,倒也正好。赢易在此,替母妃给皇姐赔不是。望皇姐大人大量,饶她一次。赢易,定对皇姐感恩戴德。” 凤瑶目光深了几许,心底也漫出了几许复杂。 “本宫着实看不透你母子二人了。惠妃肆意惹事,你则积极灭火,一人充当恶人,一人充当好人,在皇上面前,倒是演得极好,配合得也天衣无缝。今日,惠妃之举,让皇上责怪本宫,而今皇上心绪刚刚平和,你则又来亲自赔罪,凭皇上温良之性,定又觉得你贴心周到,对你更是倚重。三皇弟与惠妃皆如此能耐,又何须,对本宫赔罪?” 赢易眉头一皱,“母妃今日,确因受了此际,是以才心绪不稳。望皇姐念在她昨夜才被烧了寝宫,今日又失了贴身婢女,饶她一次。而赢易之心,早也皇姐坦明。赢易只愿入得沙场,为国效力,甚至有机会便杀得大盛贼子,为父皇与太子皇兄报仇,望皇姐,相信。” 这一个二个的都来让她相信,她如何能信得完。 只是目前为止,这赢易看似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但却不得不说,一个惠妃倒容易对付,但若将赢易留在宫中,无论是对自家幼弟还是她而言,都绝非好事。 “本宫也非冷狠无情之人,惠妃便是野心磅礴,但本宫看在皇上面上,也饶了你们一回。如今,大旭刚从国破中存留下来,举国破败狼藉,而你作为我大旭皇族,自也该为我大旭分担才是,若此际国难之际你与你母后还得争夺皇位,乱我大旭纲纪,岂能对得起大旭的列祖列宗?” 赢易神色微变,“臣弟也知大旭国难,臣弟也愿大旭安好。是以,臣弟与皇姐的心是一致,只愿,为大旭效力,让大旭越来越好,其余的,臣弟并未想过。” 凤瑶深眼凝他,并未立即言话,待半晌后,她才低沉而道:“如此,便是最好。若大旭能昌盛,本宫对你母子,定也不会亏待。” “多谢皇姐。” “你愿入驻边关之事,本宫已是考虑过了,既然你执意要去,愿为国效力,本宫,自无立场阻拦。只不过,你且要知晓,边关可非皇宫,且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可受得?” 他静静的凝着凤瑶,认真而道:“无论是否受得,臣弟心意已决,日后,无论是困难重重还是其它,臣弟,皆会坚持。” 凤瑶神色微动,一时,心底倒是略生怅惘。 不得不说,这赢易年约十五,但却能知进退,看似稳重,若他不是惠妃的儿子,她重用于他,也非不可。 只奈何,只奈何啊 “也罢,你觉得,哪日出发边关何时?”凤瑶默了片刻,低沉而问。 他并未犹豫,低声而道:“若皇姐答应,三日后,臣弟便可启程。” 凤瑶低缓道:“行。一千精兵护你过去,可够?” 他垂眸下来,答得格外厚重与认真,“无需精兵护送,只需一人领臣弟过去便行。” 凤瑶瞳孔微缩,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明灭不定,思绪,也周折蜿蜒,竟觉得此际强忍心绪甚至认真回话的他,像极了往日被她打得鼻青脸肿却又紧咬牙关对她认认真真讲理的孩童。 只可惜,当年的姑苏凤瑶,顽劣成性,听不进去道理,而如今的姑苏凤瑶,满腹深沉,不敢懈怠,即便想对他宽厚,也不敢,宽厚。 “路途遥远,一人送你倒是不够。本宫便许你一千精兵吧,到时候,路途之上,照顾好自己。”凤瑶凝他片刻,低沉而道。 他垂着头,认真的点头,“多谢皇姐。” 凤瑶将目光挪开,缓道:“可用过晚膳了?” 他摇摇头,“心底压着母妃今日的事,是以无心食欲。” “正好,本宫也未用膳,你且随本宫一道去皇上寝殿,用膳吧。” “多谢皇姐。” 今夜,他说得最多的便是多谢,模样认真诚恳,但骨骼细瘦,却无端让人觉得他小小年纪竟也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 凤瑶将他所有的反应看在眼底,却未曾心软,也不能心软,只是缓缓踏步,领着他朝幼帝的寝殿殿门而去。 此际,许嬷嬷正守在殿外,恭敬朝凤瑶与赢易行礼,凤瑶吩咐许嬷嬷备膳,而后便伸了手,轻轻推开了殿门。 一时,明亮的灯火映入眼里,一股淡淡的松神檀香也迎入鼻间。 凤瑶视线微挪,便见自家幼帝,正披着明黄的袍子,小脚悬空在座椅上,正坐在灯下看书。 “阿姐。”待察觉到了声响,他突然转头望来,随即瞳孔一亮,当即出声喜唤。 果然是孩子,今日还在殿中恨她怨她的哭鼻子,这会儿竟两眼发亮的喜唤。 凤瑶心中叹息,随即按捺心绪的朝他微微一笑。 “阿姐,你怎来了。”他急忙从座椅上跳了下来,小跑着朝凤瑶而来,凤瑶踏步入殿,待他靠近后,便伸手牵住了他,“征儿跑慢些,莫要摔着了。” 幼帝笑笑,视线一转,当即发现了后面的赢易,更是喜不自胜,“三皇兄也来了。” 赢易朝凤瑶望了一眼,随即转眸回去,朝幼帝微微一笑,并未言话。 凤瑶牵了幼帝的手朝不远处的圆桌而去,只道:“阿姐与三皇兄刚在殿外遇见,正巧我二人皆未用膳,便一道来征儿殿中吃了。” 幼帝急忙点头,待被凤瑶按坐在座椅上后,他便急忙招呼赢易,“三皇兄,你坐征儿旁边。” “是,皇上。”赢易礼数周全,弯身而拜,随即缓缓上前,在幼帝身边坐定。 这时,许嬷嬷已迅速传来了夜膳,膳食丰盛,色泽俱全。 大抵是有凤瑶在场,赢易端身而坐,厚重拘谨。 凤瑶先行握了筷子,朝赢易缓道:“都是兄妹,不必拘谨,吃吧。” 这话一出,赢易睫毛颤了颤,随即抬眸朝凤瑶望了一眼,而后才认真点头,执了筷。 整顿膳食下来,幼帝最是欣悦,拖着凤瑶与赢易不住的言话。 凤瑶随口应和,也无太大拘束,而那赢易,初时还略微拘谨,但到了后面,则也逐渐放开。 待夜色深沉时,凤瑶才嘱咐幼帝好生休息,随后与赢易一道出殿。 此际,夜里归来的王能已站定在了殿外,恭敬而守。 凤瑶嘱咐王能对幼帝的寝殿增派人手看护后,便与赢易缓步往前。 夜色浓稠,迎面而来的风再无灼热之意。 赢易静静跟在凤瑶身边,低声而道:“臣弟记得,以前皇姐虽会欺负臣弟,但也会偷偷将皇后赏赐的东西赐给臣弟。” 往前陈芝麻烂谷子的时,他竟还记得。 不过也是了,以前那些记忆,又怎能抹灭,更何况她以前欺负他还欺负得那般厉害,赏他东西,不过也是因畏惧他向父皇告状,从而才给的。 “往事何必再提。”凤瑶默了片刻,低低出声。 他稍稍驻足,静静的朝凤瑶望着,继续道:“往事悠久,不值一提,但臣弟一直记得。那时候,母妃喜好权势,待臣弟并不亲,时常责怪臣弟并无太子皇兄聪慧。但每番臣弟在母妃处挨打挨骂后,皇姐见臣弟可怜,便不会再出手欺负臣弟,还会将皇后刚刚赐给你的瓜果塞在臣弟怀里,责令臣弟不许再哭。而今,虽是物是人非了,但臣弟仍是想问,自打皇姐从道行山上回来后,皇姐对臣弟,可曾,动过杀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一起过去 夜色浮动,月光皎洁。 周遭,宫灯微微,光影摇曳,再加之周遭有夜虫低鸣,鸣声由近及远的回荡,一时,倒衬得周遭气氛越发清寂。 凤瑶静静的望着赢易,并不言话,只是不知是否被周遭沉寂清幽的气氛所扰,竟也发觉,这赢易的面色,莫名的厚重沉寂,那双朝她静静望着的目光,也似积满了紧张,甚至期待。 自打她回宫以来,这赢易给她的感觉,便是小小年纪竟已厚重老练,但如今之际,却觉得他,仍如以前那挨了打从而可怜兮兮望她的孩童。 此际,他在紧张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童年不幸,惠妃不喜,是以,即便她姑苏慕容将他打得鼻青脸肿,然后再给他几颗糖,几枚瓜果,再威胁他不要再哭,如此,便让他记挂了,多年吗钤? 思绪浮动,凤瑶神色越发沉寂,有些话,似也不愿开口道出。 奈何他并不放弃,静静的望她,执着的继续问:“皇姐,以前你欺我打我,但却能在我脆弱无助之际,宽我待我,而今,你从道行山上回宫,可是因为母妃之故,因为皇上帝位之故,曾对臣弟,动过杀心?” 凤瑶阴沉观他,“你究竟想问什么?” 他自嘲而笑,嗓音有些厚重与幽远,“臣弟只想知晓,皇姐是否对臣弟动过杀心,是否为了皇上,而对臣弟动杀心。” “如今问这问题,有何用处。你也聪慧过人,自该猜得到本宫心思。”凤瑶深眼凝他,低缓而道。 说着,略微干脆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继续道:“如今的皇上,乃本宫最是心系之人,谁若对他不利,谁若威胁到他,本宫,自会杀谁。” 他目光骤然颤了颤,似是明白了什么,随即垂眸下来,“便是臣弟对皇上绝无二心,对皇位也绝无觊觎,皇姐,仍是对臣弟动有杀心?” 凤瑶目光朝不远处的花丛落着,神色幽远,“赢易,有些事,也非本宫之愿。本宫不知你今夜究竟想验证什么,但只要你不觊觎皇位,不对皇上不利,只要你好生在边关奋斗,为国分忧,本宫,自也不会亏待于你。” 这话一落,凤瑶神色微动,再度朝他望来。 他依旧垂眸,准备却勾了勾,极为难得的笑了笑,有些幽远,又有些自嘲与凉薄。 “皇上有皇姐陪在身边,无疑是落到了福窝。只是,皇上年纪虽幼,但却心智不幼,有些事,他皆看在眼里,心底也有看法。皇姐一心将他推上皇位,一心要将他培养成为大旭的帝王,但皇姐可有想过,也许,皇上根本就无心皇位,更不愿意,当大旭的帝王?” 凤瑶神色蓦地一沉,“你究竟想说什么?征儿年纪尚幼,此际虽是不明白本宫的安排,但等他长大了,定也会明白本宫苦心。” “皇姐的确是煞费苦心,的确是在一心一意为了皇上。臣弟只是想提醒皇姐,皇上年纪虽幼,但心智不幼,臣弟也担忧皇姐苦心付出,最后” 凤瑶瞳孔蓦地一缩,心底突然生了半许烦躁。 今日摄政王对她也是这般说,而今这赢易又这般说,只奈何她那幼帝,稚嫩良善,小小年纪竟被这二人如此看法,无疑是有些欺人了些。 无论如何,她姑苏凤瑶也是不信,有朝一日,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幼帝,会反过来对她不利。 思绪浮动,凤瑶心底起伏不定。 待半晌,她才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本宫与皇上之事,三皇弟还是少顾为好。这两日,你便好生陪陪你母妃,若要出宫游玩,本宫也允。” 赢易面色微变,眉头一皱,无奈厚重的朝凤瑶望来。 凤瑶淡扫他一眼,而后挪开了目光,淡声而道:“夜色已是不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这话一落,凤瑶不再耽搁,转身便朝前行。 一路上,月色浮动,凤瑶面色幽远,一言不发。 王能与几名宫奴则在身后缓缓跟随,脚步平缓。 许久,待抵达凤栖宫的殿门前时,凤瑶突然驻足,低沉沉的朝王能道:“世上,最是值嫁的便是亲情,最是无价的,也是亲情。王能,你且说说,这皇宫之中,手足之间,是否,真有亲情?” 王能怔了一下,面色也略微有些复杂,随即沉默片刻,恭敬缓道:“连属下这等暗卫之间都有情义,手足之间,定也会情比金坚。” 是吗? 暗卫之间,乃生死之交了。但皇族中的子嗣,则是,勾心斗角啊。 若是有朝一日,一些的预言皆成了真,那时候,手足反目,她姑苏凤瑶,最后,怕也是,死不瞑目吧。 思绪翻腾,心口无端发堵。 王能似是看出了什么,犹豫片刻,恭敬而问:“长公主可是有心事?” 凤瑶回神过来,敛神朝王能望来,只道:“不过是随意感慨罢了,并无大碍。” 说着,话锋一转,“你今日与校场中选拔人才,进展得如何了?” 王能垂眸下来,恭敬缓道:“已择出十人来了,待属下再对这十人多加观察与评判,再推荐给长公主。” 凤瑶点头,“昨夜那逃脱的凶手,也需加紧力度搜查。再者,差精明点的暗卫去查探宫中与惠妃结怨之人,看看能否得出凶手的消息,另外,去太医院为柳襄带句话,就说,他昨夜才为本宫受了一掌,待在宫中修养两日后,本宫再准他之求。” 王能恭顺点头,随即便要转身离去。 凤瑶瞳孔微缩,唇瓣一启,未待王能踏步而走,她再度出了声,“再暗中派人盯着柳襄,莫要惊动他,只需暗中盯着便是,若他有何异动,速来禀报本宫。” “是。”王能再度恭敬应声,随即领命而去。 凤瑶朝王能消失的方向盯了半晌后,才回神过来,一言不发的入殿就寝。 夜色深沉,殿中的烛火也全数熄尽。 奈何,大抵是心底压着的事太多,以致,毫无困意,在榻上辗转难眠。直至三更过后,凤瑶才逐渐入睡。 翌日,凤瑶气得有些晚,待梳洗过后,幼帝便已穿戴完好的来凤栖宫等候了。 凤瑶未用早膳,牵着幼帝便朝勤政殿去。 而待入得勤政殿时,群臣皆至,站得倒是整齐。 “恭迎皇上,恭迎长公主。”整齐划一的嗓音,幽幽而起。 凤瑶不动神色的牵着自家幼帝坐上高位,一旁的宦官已是开口而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话一落,那满身肥厚的国舅一马当前,“皇上,长公主,微臣有事要奏。” 凤瑶淡道:“奏。” 国舅低沉沉的道:“前夜,臣的妹妹惠妃,寝殿突遭大火,惠妃虽是躲过一劫,但贼子心狠手辣,竟想烧死惠妃,微臣此际斗胆而问,长公主可查人缉拿凶手?” 凤瑶淡漠观他,“惠妃寝殿着火之事,本宫虽未对外宣扬,但缉拿凶手之事,一直在紧急进行,国舅放心。” 国舅嗓音一挑,“长公主可是缉拿住凶手了?” 凤瑶淡道:“凶手狡黠,此际并无消息。” 国舅顿时不满,“长公主究竟有无差人认真的彻查此事?微臣知晓,长公主惠妃历来便有成见,但人命关天,还望长公主放下成见,好生差人缉拿凶手,莫让惠妃,再陷第二次危机。” 这话一落,他便抬头,极为直接的朝凤瑶盯着。 凤瑶面色不变,目光淡漠,“国舅以为,本宫因对惠妃心有成见,是以便对缉拿凶手之事不曾在意,懈怠而为?” “微臣可不是长公主,自然不知长公主究竟有无懈怠。但天下之人的眼都是雪亮的,这都已经过了一日都未捉到凶手,倒也有些说不过去。皇宫并非太大,加之暗卫与御林军十足,只要人人皆不懈怠,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便是将整个皇宫掘地三尺都可以,更别提,捉不到一个凶手了。”国舅胆大的迎上凤瑶的言,挑着嗓子出了声。 今儿这国舅,倒是吃了。脾性倒也渐长。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微微一深,并未言话。 正这时,那立在群臣之中的许儒亦缓缓上前几步,朝国舅缓道:“宫中现了凶手,事关满宫之人的安危,长公主,又岂会懈怠。国舅度量不深,便也莫要误会长公主度量不深。” 平和无波的嗓音,透着几分温润,但若是细听,却不难听出语气中的几分贬低与针对。 国舅蓦地转眸朝许儒亦望来,阴沉沉的道:“本官还说是谁敢如此戏谑本官,倒是未料到是商贾铜臭的俗官。” 许儒亦也未恼,从容而道:“本官满身铜臭,这点不假。但国舅在京都城内,也有几间铺面,月月都对租客涨租,租客不应,国舅便依权利之便,差人对租客当街辱打。如国舅这般,即便嫌弃铜臭,又为何会为了那点微薄的租金,不顾脸面的当街打人,甚至,还将人给打残了?” 国舅眼角顿时一僵,“许儒亦,你莫要血口喷人!” 许儒亦朝国舅扫了一眼,也未多言,随即便抬眸朝凤瑶望来,只道:“长公主,微臣所言皆是属实。国舅差人当街打人,欺辱良民,如今京都城内的百姓对国舅皆是怨声载道,望长公主差人彻查,若情况属实,定对国舅严惩不贷,以平众怒。” 国舅顿时吹胡子瞪眼,朝许儒亦怒道:“许儒亦,你好大的胆子!不过是商贾之人,竟还敢诬陷朝廷一品大臣。”说着,扭头朝凤瑶望来,怒道:“长公主,此人目中无人,满口胡诌,望长公主将他逐出朝堂,免得朝堂混入些不干不净之人,坏我大旭朝堂的声誉。” 许儒亦平缓而道:“国舅何须恼怒,是非曲直,待长公主彻查便是了。若是查出国舅欺霸于世,长公主按律责罚国舅便是,若查出我许儒亦诬陷国舅,我自会对国舅,负荆请罪。” 国舅顿时气得无法,伸着肥指头朝许儒亦颤颤抖抖的指着,“你,你”你了半天,却未说出话来。 凤瑶神色微动,心底略生释然。 果然,还是得朝堂有人,才可轻松许多呢,如今,这咄咄逼人的国舅竟也会被许儒亦呛得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说,许儒亦满身温润,清风儒雅,但这嘴上功夫,倒也厉害。 眼见国舅气得满面通红,凤瑶觉得时机成熟,淡漠无波的开始出了声,“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国舅顿时恶人先告状,“长公主,许儒亦诬陷微臣!” 凤瑶淡道:“是非如何,本宫差人彻查便是。若国舅行为不端,惹得恶声载道,本宫,自会对国舅严加惩罚,倘若许太傅在诬陷国舅,本宫,定也不会轻饶于他。只不过,如今的许儒亦,乃我大旭堂堂皇傅,官职,也居一品。国舅还是收敛些,所谓的商贾俗官,便莫要再提,若是不然,国舅不尊同僚,嚣张自大,本宫,也不轻饶。” 国舅面上的恼红越发深了几许,他蓦地扭头过来,朝摄政王道:“摄政王且评评理,可是许儒亦先恶狗咬人?” 凤瑶面色微变。 许儒亦满面从容,不为所动。 颜墨白这才稍稍收敛似笑非笑的面色,慢腾腾的理了理官袍上的褶皱,随即才在国舅盼望的目光下朝他懒散而道:“国舅不尊同僚,的确无礼。” 国舅瞳孔一缩,面色也是一怔。 “只不过,许太傅未经科举,未有功劳,便突然直升为一品皇傅,无论如何,这点是说不过去了。”颜墨白再度慢悠悠的出了声,这话一落,他微微抬眸,懒散温笑的迎上了凤瑶的眼。 凤瑶瞳孔微缩,淡漠观他。 有时候倒是觉得,这颜墨白的确油盐不进,但有时候又觉得他,着实是倔强得都快变态了。 先是对柳襄咬着不放,而今又针对许儒亦了,是否是她身边的所有男子,他皆要针对抵触一番,最后,即便无人可抵触了,他便要瞄准王能了? 思绪翻转,凤瑶心底也略生复杂。 则是片刻,她按捺心神的淡漠出声,“许儒亦乃刘太傅唯一的徒弟,更饱读诗书,德才兼备,他虽出生于商贾之家,但也见惯天下各种大的场面,行事也雷厉风行,干脆得当。试问如此声名远扬,又得刘太傅悉心教导,甚至还德才出众之人,本宫不可破例将他提为皇傅?” 说着,嗓音一挑,淡漠无温的目光朝在场之人一扫,“若许儒亦都无资格当皇傅了,试问在场的大人们,何人敢为皇傅?” 群臣顿时再度置身事外的垂眸,生怕被凤瑶盯上。 许儒亦朝凤瑶端正行礼,认真而道:“多谢,长公主。” 国舅壮着胆子道:“未经科举,才能便无法考核与审判,长公主随口言道他德才兼备,如何能让人信服?” 凤瑶朝国舅淡扫两眼,“本宫无须旁人信服,也无须国舅信服。谁人若是不服,自可当场与许儒亦比试德才。但谁人若是输了,谁便给本宫卷包袱走人,我大旭朝廷,不留看不起商贾却又比商贾更为无才无德的庸人!” 低沉无波的嗓音,厚重阴沉,语气中的威胁之意也是展露得淋漓尽致。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皆不言话。 凤瑶将那满面不服的国舅扫了一眼,随后目光微挪,凝向了那满面平静如初的颜墨白,低沉而道:“摄政王方才对许儒亦极有意见,此际,可要当场与他比试一番?” 他迎上凤瑶的目光,慢条斯理的勾唇而笑,“纵是许儒亦有德有才,但也不代表,他教得好皇上。” 凤瑶瞳孔微缩,冷眼观他。 许儒亦则已平缓出声,“这才不过一日,摄政王又有何证据证明微臣教不好皇上?” 颜墨白眼角一挑,懒散无波的朝许儒亦望来,“公子亦,倒是好一张伶俐的嘴。” 许儒亦缓道:“不过是以礼服人罢了,摄政王过奖了。” 颜墨白也不恼,俊美的面容依旧从容一片,“也罢,公子亦既是有信心教好皇上,那便好生教吧,但若你日后言行稍有差池,甚至胆敢误导误教皇上的话,我等这些臣子,定也会不满呢。” “若我许儒亦误导误教了皇上,无需等到摄政王与各位大人们不满,我许儒亦,自行辞去这皇傅一职。”说着,话锋一转,“不知微臣言之于此,摄政王可还有异议?” 颜墨白扫他两眼,不说话了。 凤瑶瞧得倒是有些大快人心。 能让颜墨白这蛀虫吃瘪,倒也难得,无疑,在商场中身经百战的许儒亦,倒也是有些本事的。 凤瑶默了片刻,低沉出声,“既然摄政王都已准了许儒亦太傅身份,想必各位大人,该再无意见才是。” 这话一落,墙头草们急忙点头。 凤瑶继续淡道:“惠妃寝殿着火一事,凶手未落网,无疑是危及举宫之人的安危,本宫对惠妃,虽有隔阂,但不至于为了打击报复惠妃,而拿满宫之人的安危来玩笑。国舅若是再敢肆意揣度本宫用心,污本宫清名,便别怪本宫,责国舅不敬之罪。其余之人,也是如此,谁若再敢怀疑本宫,本宫自得让他好生拿话出来说说。” 这话一落,满朝之人仍是不说话。 一时,殿内气氛沉寂下来,无声无息,略生压抑。 凤瑶沉寂无波的目光朝殿中朝臣一一扫视,随后再度威仪而问:“除了惠妃寝殿着火与许儒亦升为皇傅之事,各位大人,可还有要事要奏?” 这话一落,满朝沉寂。 凤瑶面色淡漠,正要让宦官宣布退朝,不料那颜墨白再度出声,“微臣,还有事要奏。” 凤瑶低沉道:“说。” 颜墨白无波无澜的缓道:“前些日子,微臣曾与长公主说过,上次微臣从国库拨出一万纹银,用于发放给周遭县吏安置朝京都涌来的灾民。而今,周边县吏将银子聚拢,在京郊一处搭建了安置木屋,将涌来的流民全部集中在那处,便于管理。今日,正巧微臣要过去施粥,不知长公主,可要与微臣一道前去?” 给灾民施粥?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垂眸迎上颜墨白的眼,则见他目光平和带笑,却又无端的懒散兴味,着实有些欠揍。 只不过,上次拨出了一万纹银来安置灾民,银子倒是花了,就不知灾民是否被好生安置了。 但凭这颜墨白办事,她也的确有些不放心。 再加上,如今江南灾患严重,四逃的灾民本就繁多,在这节骨眼上,她身为监国长公主,似也自该去灾民安置之处看看,以抚民心才是。 思绪浮动,凤瑶将目光从颜墨白面上挪开,只道:“灾民举家逃来,人心不稳,本宫身为大旭长公主,自得去看看。” 颜墨白懒散而道:“施粥之时,乃正午。长公主若要与微臣一道过去的话,待早朝过后,我们便该出发了。” 凤瑶神色微动,却是并无意见。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感谢亲们一路以来的支持。文文每日皆会保持六千字以上的更新,但不时也会爆发,会多更。圆子儿定会尽量多写,争取不让亲们失望。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六十九章 乘车出城(万字) 许儒亦出声缓道:“安置灾民之处,人流嘈杂,长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若冒然前往,许是不安全。” 凤瑶转眸朝他望来,正要言话,颜墨白则先她一步出声道:“长公主出行,自有本王与暗卫相护,公子亦倒是多虑了。洽” 许儒亦眉头稍稍一皱,略微担忧的朝凤瑶望来。 凤瑶目光朝他落来,淡声而道:“宫中的暗卫,并非俗辈,无需顾虑。” 说完,不再观许儒亦那张担忧的脸,仅是目光朝周遭朝臣一扫,话锋一转,“时辰已是不早,尔等,可还有要事要奏?” 这话一落,无人应答,凤瑶将目光朝身旁的宦官一扫。 宦官顿时会意,当即扯声宣布退朝。 凤瑶并不停留,牵着幼帝便下朝而去。 待将幼帝交给许嬷嬷与许儒亦后,她便回得凤栖宫,换了身淡紫纱裙,繁杂的宫鬓也被全数放下,再用发簪微挽青丝,随后便领着几名御林军,动身出宫。 此际,阳光正好,打落在身上,稍稍有些发热钤。 如此酷暑,倒也不善,也不知大旭周边的一些地方,是否会因天热酷暑,而致使干旱。 思绪略有蔓延,一路上,凤瑶目光略显复杂。 待刚抵达宫门外,便见颜墨白已是换了一身白袍,倚着马车而立,正朝她勾唇而笑。 “长公主来了。”他慢悠悠的出了声。 说完,他那双勾着的眼便朝凤瑶落来了,大抵是从不曾见过凤瑶如此淡雅简单的妆扮,一时,他瞳孔倒是稍稍紧了半许,但片刻便已是彻底的弯眼笑开,“以前便有传言,说长公主虽顽劣成性,但清新脱俗,而今见得长公主穿得裙,卸了宫鬓,倒是着实觉得那传言是对的。” 是吗? 从这蛀虫嘴里吐出来的赞美之词,倒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这人太过圆滑嘚瑟,说出来的话,许是不是真的赞美,而是,调侃。 凤瑶足下未停,但扫他一眼,却是并不言话。 待在他面前站定时,她沉寂无波的目光才在他身上随意一扫,“摄政王倒也卸了官袍,难不成方才趁本宫换装之际,摄政王也回王府换了官袍?” 他勾唇笑笑,“外出施粥,若是穿了官袍,满身威严,倒会吓着某些孩童呢。” 凤瑶无温无波的盯他,“若当真怕吓着孩童,还不如,端正言行,做个良臣。若是不然,太污太佞了,名声不好,罄竹难书的话,即便不穿官袍,也会吓着孩童呢。” 这话,凤瑶说得倒是有些直白,待嗓音落下,她便沉寂淡漠的观他。 他面上也无半许不悦之意,只是神色之中,似如装模作样的卷出了几分无奈,“长公主何必每番都如此调侃微臣?” 说着,理了理衣上的褶皱,突然间笑得温雅,“微臣自问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也不曾干过大奸大恶之事,怎在长公主眼里,就成了如此不堪的人了。” “所为无风不起浪,除去朝中那批墙头草,摄政王倒可问问这天下百姓对你是何看法。”凤瑶淡道。 他笑得更甚,“微臣只知,京都女儿对微臣历来倾慕。此事是真,长公主可差人打听。” 倒是当真厚脸皮了,连这话都说得出来。 只不过,凭他如今的权势与容貌,能得女子青睐也正常,毕竟,这天下之人,大多皆有私心,倾慕富贵与权势,这颜墨白乃大旭摄政王,权势在握,多金多财,自然受欢迎,但就是不知,那些倾慕他的女子,甚至他王府内的姬妾,是否,真的对他一心一意了。 思绪翻腾,凤瑶心生冷嘲,并不言话。 正这时,御林军已是备了车马来,凤瑶正要入座宫车,不料足下刚动,颜墨白则慢悠悠的出了声,“宫车出行,倒是极为招摇了些。不若,长公主乘坐微臣的马车如何?” 说着,嗓音一挑,继续道:“车内已备好软垫矮桌,桌上有凉茶糕点。再者,微臣的车夫,历来行惯了郊外那崎岖不平的路,行车之际,倒也不会让长公主太受颠簸。” 凤瑶驻足,淡漠观他。 他笑得懒散却又莫名的儒雅,人畜无害一般。 “摄政王既是有心相邀,本宫,便却之不恭了。正好,本宫也有事要问摄政王。” 凤瑶低沉沉的出了声。 这话一落,她便稍稍转身回来,颜墨白已是立在车边朝她伸了手,似要亲自扶她上车。 凤瑶极为淡漠的朝他抬来的手扫了一眼,并不理会,仅是极为干脆的自行上了马车。 颜墨白眼角稍稍一挑,举在半空的手也自然而然的收回,随即似笑非笑的朝车内观了一眼,而后也兀自上车。 颜墨白的马车,着实有些宽敞,车内摆着软垫与矮桌,桌上的确有茶盏与两盘糕点,甚至,矮桌一旁还放着棋谱与几本书,看着倒是朴实无华,甚至略显文雅。 凤瑶入得马车便坐了下来,颜墨白进来后,便隔着矮桌与凤瑶对坐。 片刻,马车逐渐颠簸摇晃,缓缓往前,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也开始循环往复,不绝于耳。 颜墨白将矮桌上的茶盏朝凤瑶推了推,缓道:“听说,长公主今早并未用膳,是以,先喝口凉茶,再吃些糕点。” 凤瑶神色微动,漠然观他,“摄政王如何知晓本宫并未用早膳?” 他勾唇笑笑,“朝堂之上,微臣便见长公主脸色微黄,似无精神,是以便有次猜测。” 凤瑶淡道:“看来,摄政王不止会猜心,更会观人呢。但若说摄政王在本宫身边设了耳目,是以才知本宫并未用早膳,如此坦白而说,本宫,许是会更看得起你。” “长公主倒是高看微臣了。禁宫戒备森严,微臣岂有本事在禁宫设置耳目。”他微微一笑,缓然而道,说着,目光凝向凤瑶面前的茶盏,话锋一转,“长公主尝尝凉茶吧,这也是从微臣亲自栽种的茶树上采下的花茶,味道不浓烈,但却清甜,长公主尝尝。” 凤瑶凝他两眼,并无动作,也不言话。 他似是猜出了什么,随即端着他面前的茶盏饮了一口,只道:“虽防人之心不可无,但长公主如此防备微臣,倒也有些过了。若微臣当真要对长公主不利,又何必,如此麻烦?” 说着,将手中的茶盏放在矮桌上,补了句,“这茶水,无毒。” 凤瑶稍稍挪开目光,只道:“本宫倒是不怕摄政王毒害本宫,而是,本宫不喜花茶。” 颜墨白微微一怔,“倒是微臣估量错了,本以为,女子皆喜花茶,不料长公主却是例外。” “摄政王终归非神人,岂能将所有人事皆掌控在鼓掌间。”凤瑶淡漠无波的出了声,说着,目光再度朝他落来,低沉而道:“昨夜有宫奴回报,说是,昨夜在摄政王府内数的百官捐银,多了两万两。” 他神色并无变化,俊美的面容依旧从容淡定,未起半缕波澜。 凤瑶深眼观他,心生揣度,难不成,这蛀虫本就知晓捐银多出了两万两? 正思量,颜墨白勾唇轻笑了一声,只道:“竟是多了两万两?微臣就说,怎微臣府内的银库少了两万两银子,莫不是摄政王府的管家在捐银子时多数了两万两。” 说着,朝凤瑶笑得柔和,“不知,那两万两可否退还给微臣?” 这蛀虫倒是会蹬鼻子上眼,厚脸皮是常态了。只不过,他面容带笑,看似一片儒雅从容,这言道的话,似也仅是调侃,并无别意。 凤瑶淡眼观他,低沉而道:“无论是否是摄政王府的管家数错,还是宫奴验错,这捐银之事,终是大定。本宫倒也佩服摄政王的本事,竟对百官有如此号召之力。” 他勾唇笑笑,“大旭的朝中百官,本是有精明廉政一点的,只不过,胆小怕事,不敢太过出头罢了。而那些血气方刚的清明武将,则早就在国破之际战亡了,是以,大旭刚从国破中存立,朝臣之中来不及注入新官,是以,仅剩一切不成气候的歪瓜裂枣,也是自然。” 凤瑶目光阴沉,“朝中百官,皆向着摄政王,而今摄政王则言他们是歪瓜裂枣,摄政王如此之举,可是有些过河拆桥了?” “想来以前刘太傅定在长公主面前进言,说微臣在朝中结党营私?”他突然不答反问。 凤瑶淡漠观他,并不言话。 他勾唇笑笑,“长公主不言,便是默认了。呵,刘太傅说微臣结党营私,微臣倒得亲自解释一下,对于朝中百官,微臣,从不曾主动亲近,更不曾主动拉拢,反倒是,百官趋炎附势,争着朝微臣这里涌罢了。” 说着,瞳孔之中漫出几许兴味,嗓音也几不可察的一挑,“长公主初次接触朝堂,许是不知,对于朝臣而言,他们软硬皆不会吃,但若是,一个劲儿的算计他们口袋里的银子,长公主到时候且看,他们是否乖乖就范。再者,抓住朝臣的把柄,也尤为重要呢,每日夜里,那京都的风月街上倒是脂粉浓香,处处奢靡,无论进哪家风月场子,皆会抓住几名屁滚尿流的朝臣呢,如此再一示威,保证那些朝臣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 凤瑶瞳孔微缩,冷讽而道:“如此说来,摄政王府的金山银山,就是从其它朝臣那里掠来的?朝臣皆向着你,都因摄政王手里握着他们把柄?” 他慢悠悠的道:“长公主倒是言重了,其实,微臣府内清贫,金山银山,只是虚话。” “这次捐款,摄政王是捐得最多,若说摄政王府并无金山银山,你以为本宫会信?” 他面上溢出了半许无奈,只道:“不瞒长公主,微臣,只是差人包了一条河渠,养渔卖渔罢了。这些年存积的血汗银子,也在昨日之内,全数捐入国库了呢。” “堂堂摄政王,竟会差人打渔卖渔?” 他缓道:“微臣不若国舅等人,在京都城内有良田,有旺铺。微臣以前过惯了穷日子,是以,便一心想得富裕安稳,思来想去,便差人养渔打渔了,如此,不止微臣兜里进了金银,便是青州一代的渔民,也有金银入囊呢。” 说着,微微一笑,语气突然有些幽远,“不瞒长公主,比起京都城内的繁荣,青州,倒更像是避世清宁之地,那里,特别是春日或是秋季,定山花烂漫,或山枫成片,景致壮然,再则夜里,河上,定灯火处处,渔舟唱晚。若有机会的话,长公主可去看看,定不负此行。” “如此说来,摄政王对青州之地倒是极喜。” 他抬眸朝凤瑶扫了一眼,勾唇笑笑,瞳孔也蓦地有些幽远,却突然不说话了。 凤瑶低沉无波的朝他打量,不动声色。 则是片刻,他便垂眸下来,语气悠长,“是啊,微臣自小便在那里长大,如何不喜,呵。” 凤瑶默了片刻,神色略显起伏,“据本宫所知,青州靠南,青州河的对面,似是大楚之地。” 他抬眸朝凤瑶望来,勾唇而笑,“青州河的对岸,的确是大楚之地。只不过,两岸之人皆友,早已不分你我了呢。” 是吗? 凤瑶神色微动,“如此说来,青州之地倒是民风淳朴。” 他点点头。 凤瑶继续道:“摄政王昨日便说你是孤儿出生,那你的双亲,可是青州人?” 他嗓音幽远,“是青州人。都淹死在河里了。微臣五岁便成孤儿,喝青州河水长大。” 他这席话,听着虽略微幽远,但却不像是虚话。 只不过,这颜墨白历来不像个能与人交心而谈的人,此番他突然极为配合的说出这些来,究竟,是发自肺腑的突然言道,还是,因着昨日她突然提及他的身份,从而,聪明狡诈的他,便专程给她演了一出戏,打消她顾虑? 思绪翻转,凤瑶心底突然增了几许复杂,不再言话。 颜墨白凝她几眼,随即将目光垂落在矮桌,平缓而道:“长公主不喜花茶,这些桂花糕与蛋酥糕,可喜?” 凤瑶回神过来,目光微垂,在桌上的两盘糕点上扫了一眼,只道:“摄政王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如今,并不额了。” 他缓道:“长公主凤体,还是自己惜着为好,毕竟,大病初愈,总该是小心顾着点儿的。” 凤瑶淡扫他一眼,无心多言。 她身子如何,她自是知晓,前些日子虽在别宫苟延残喘,回天乏术,但后来却莫名的缓了过来,虽让她自己都觉得诧异,但却不得不说,她这条命,着实有些硬。 这几日,虽也心思焦虑,满身厚重,但汤药则是未曾太过懈怠,再加之这几日身子骨不曾太过异痛,并无大碍,是以,便也开始随之任之,不曾太过在意了。 马车颠簸摇曳,平缓往前。 车内,凤瑶与颜墨白皆未再言话,周遭气氛也略显沉闷。 凤瑶眉头稍稍一皱,随即突然伸手,撩开了一旁的马车窗帘。 瞬时,微热的风迎面而来,眼里,则见百姓游走,摊贩举着货物吆喝,民生百态。 “遥想当日大盛之军入城之际,城中各处货摊被刮倒,孩童被吓哭,百姓纷纷瑟缩在屋,不敢出来半步。但这才半月不到,这京都城内,便已恢复繁荣,看不出半点战乱过后的萧条。”正这时,颜墨白懒散缓慢的嗓音扬来,说着,话语顿了片刻,继续道:“这一切,都是长公主功劳。” 凤瑶神色幽远,并不言话。 只是心底深处,则浮出了司徒夙那张清冷肃肃的脸,一时间,目光也跟着颤了一下。 正这时,身旁有人挤了挤,凤瑶回神,才见颜墨白也挤了过来,也正就着这狭小的窗户朝外观望。 瞬时,一股淡淡的墨香袭来,略微清雅,并不浓烈。 “当日大盛敌军来袭之日,摄政王正于府中养病,是以,那日这京都城内慌乱的情形,摄政王又怎知晓?”凤瑶不动神色的问。 颜墨白则缓道:“那日微臣虽病在府中,却也关心国之大事,是以,那日的民生如何,微臣也是知晓的。” 凤瑶不再多言,只道:“有时候摄政王的话,看似说得倒是极为真切,让人挑不出刺来,但是非曲直,甚至真相如何,摄政王自己清楚。再者,凭摄政王这身子骨,倒也不像是容易生病之人,甚至于,竟还病得下不了榻,难不成,摄政王的体力,竟还比不过刘太傅这些老臣?” “微臣身子骨看似不弱,但也绝非未有病秧之处。有时候病情的确来得急,也非微臣能预料到的。再者,微臣之言,皆是属实,长公主一直怀疑,只因长公主,从来不信微臣罢了。” 凤瑶淡扫他一眼,瞳孔微缩,只道:“若摄政王能忠心耿耿,真正为我大旭效力,本宫,何能不信你。” 他勾唇笑笑,却不说话了。 “摄政王爷?”正这时,突然有人似是认出了颜墨白,当即惊喜而唤。 凤瑶微怔,下意识的循声而望,便见道路之上,一名卖菜的农妇正惊喜的朝马车望着,随即眼明手快的抓起一捆摊子上的菜蔬便朝马车追来。 “停车。”颜墨白温和出声,马车骤然而歇。 这时,那农妇已是凑近了马车窗边,一张脸略显黝黑,但面上的笑容却格外淳朴。 “上次摄政王爷救了我家小儿,我一直无机会当面与王爷道谢。今儿终于是见了着,王爷,这菜蔬你拿着,我身无长物,只能送王爷这些,望王爷莫要嫌弃。” 农妇突来的热情,令凤瑶怔了一下,若非见得农妇眼底那尽是激动真诚的笑,凤瑶都要以为这番激动的场景是颜墨白故意洗白自己的安排了。 “你家孩儿极是聪明,机灵得当,当时我救他后,也极是喜好这孩子。日后,你且好生栽培他。”正这时,颜墨白平缓出声,待尾音一落,他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已是探出了车外,略微有礼的接过了农妇手中的那困青菜,“多谢。” 农妇面上笑得灿然,只道:“自家的伢子,自家肯定会好生栽培的。难得王爷也夸他,他若知晓了,定不知道高兴到哪儿去了。” 颜墨白缓道:“如此便好。你且先忙你的,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农妇忙道:“王爷先忙,先忙。” 周遭,已略远的围了不少人,纷纷侧目而望,却不若奸臣过市,人人鄙夷喊打的阵状。 片刻,马车再度缓缓而动,渐行渐远。 凤瑶回眸,扫了一眼放在车内的那困菜蔬,瞳孔微缩,低沉而道:“倒是不料,摄政王出巡,竟也如此受欢迎。” 他微微而笑,嗓音儒雅如风,“前几日,微臣在马蹄下救了那妇人的孩子罢了,不料今日出行,竟被她认出来了。” 说着,似是来了行至,挑声而问:“在长公主眼里,如微臣这般人,若是出巡的话,定如鼠类过街,人人喊打?” 凤瑶淡道:“本宫倒是并无此意,只是诧异,如摄政王这般人物,竟也会亲自出手救人。再者,方才那农妇,看似贫困,以卖菜为生,摄政王多金多财,又为何还要伸手要那农妇的菜,难不成,摄政王抠惯了朝臣的银子,便也吝啬到连农妇的菜都要收了?” 这话一落,凤瑶神色微沉,静静观他。 他面上依旧一派从容,才平和而道:“若不收她的菜,自会被她认作嫌弃。有时候,也非拿人手短,而是,一种礼数罢了。” 凤瑶凝他几眼,不说话。 这人无论做什么,似乎都有他的理由,无论是强词夺理还是其它,他都会将一件略微抵触甚至不善之事极是完美的圆过去。 想来,他能从边关守将混到今天这一手遮天的位置,若没点本事,没点心计,自也是不可能的了。 思绪如此,凤瑶再度回头过来,目光朝车外观望。 颜墨白微缓而道:“掀开帘子,倒易晒着太阳,长公主不热?” 凤瑶低沉而道:“车内闷热,若不掀开帘子,自是更热。” “长公主可听过心静自然凉的道理?” 凤瑶眼角一挑,转眸朝他望来,眼见他笑得儒雅温和,奈何额头上也已是布了层薄汗,她面上略微漫出了几许冷嘲,只道:“心静自然凉的道理,本宫自然听过。只不过,依照摄政王这话,难不成摄政王此际便是极为心静,是以凉快了?” 他微微一怔,随即慢腾腾的挪开目光,不言话了。 马车,一路摇曳,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不绝于耳。 待出得京都城门后,虽道路崎岖,但官道周遭倒是树木茂密,烈阳也被遮住不少,迎面而来的林风,也终于是有了几许凉意。 凤瑶将帘子撩着打了结,以便林风吹进车来。 回眸,便见颜墨白已是在车上挑了本书正兀自而看。 如此与他对坐,着实百无聊赖,更何况,蛀虫当前,无论是姿态还是威仪,她都不能懈怠。只是这颜墨白,倒是满身懒散,白衣温润,此际看书,倒也看得有些认真,竟连她在看他都不知。 谁说,佞臣贪吏便该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举手投足皆该一副耀武扬威或是滑腻之气,但如今这颜墨白,容貌俊然,温润儒雅,看起书来,着实如君子贤士无异,倒也是令人大开眼界了。 马车再度朝前行了不远,沉寂压抑的气氛里,突然,后方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凤瑶下意识的朝车窗外观望,则是片刻,便见一辆马车微快的从她眼前路过。 只不过,许是车内闷热之故,那辆马车内的人,不止半趴在车窗,手里的扇子还不住摇晃。 那人,面容则略显俊然,奈何神情恹恹的眼睛刚刚随意的朝凤瑶这边扫来,凤瑶淡漠无波的朝他观望,则是片刻,那恹恹的目光,便与凤瑶的眼对了个正着。 凤瑶神色一怔,那人,则是眼珠子一瞪,瞳孔骤然漫出惊恐,随即浑身也不受控制的颤了几颤,在手中的墨扇落下马车之际,他的脑袋已是迅速缩回了窗内,更瞬间掩好了帘子。 好一个败家嘚瑟之子,上次在街上碰上他,他脚底抹油溜得快,她便也不再追究,再加之这几日事务繁忙,她倒也有些忘了这人擅自出府之事,却是不料,不料这人竟敢嚣张胆大的再度出府,甚至,还敢出城。 无疑,这浪荡子是将她的禁令当做耳边风了。 思绪翻转,凤瑶瞳孔骤然而缩。 正这时,那辆马车突然加快,飞似的朝她眼前滑过。 “花谨!”凤瑶扯声一吼。 奈何这话却不曾震停那马车,反倒震得颜墨白从书中收回了目光。 “长公主看见瑞侯了?”他慢悠悠的合上书,懒散而问。 凤瑶冷扫他一眼,并未搭理,下意识的扭头朝帘外的车夫令道,“拦住前面那辆马车。” 这话一落,马车依旧缓慢而行,并无加快。 凤瑶眉头一皱,目光朝颜墨白落来,他勾唇笑笑,慢悠出声,“伏鬼,劫住前面的马车。” 凤瑶神色一沉,不及反应,瞬时,马车骤然加速,凤瑶下意识的伸手捉住了窗棱,稳住了身形,颜墨白则懒散而坐着,面无异色,脱口的嗓音依旧显得儒雅随意,“微臣记得,上次在朝堂之上,瑞侯公然对微臣无礼,长公主百般维护,仅将他紧闭在府中,而今,长公主命令犹在,在瑞侯则出现在城门之外,不知这回,长公主要如何处置瑞侯?” 凤瑶冷眼观他,不答反问,“摄政王认为该如何处置?” 他眸色流转,勾唇笑了,“如此玩世不恭,花天酒地之人,不若,卸了他的官职,如何?这般一来,想来老瑞侯也能释然了,而长公主,也能免除祸患。” “摄政王如此言道,可是想对瑞侯公报私仇?”凤瑶冷道。 她可是记得,当日朝堂之上,花谨发起疯来,可是想打这颜墨白的。 这话一落,颜墨白面色并无变化,仅是平和无波的朝凤瑶望着,“只懂花天酒地的浪荡子,一事无成,说不准何时便能惹出祸端来。如此人物,最好弃用,难不成长公主还希望他会改邪归正,为国效力?” 他言语极为懒散,语气则透着几分淡讽,却是尾音刚落,凤瑶坐下的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瞬时,周遭嘈杂凌乱的车轮与马蹄声同时消停,窗外,有阳光自树缝打落,地面光斑微微,格外明亮。 凤瑶坐下的马车,正横亘在道路中央,挡住了花谨马车的去路。 而从窗外放眼看去,凤瑶只见花谨马车的车夫正面色惊愕的朝这边望着,大抵是吓得太过厉害,连带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们,你们是何人?” 这话一出,无人应声,而花谨马车的帘子也似是被人紧紧的捉着,挡住了车内的一切。 凤瑶神色微沉,低沉而道:“还不出来?” 这话一落,花谨马车的帘子一动不动。 凤瑶兴致缺缺,嗓音也突然有些阴冷,“怎么,瑞侯竟是胆大到连本宫都唤不动你了?” 瞬时,花谨马车的帘子抖了记下,片刻之际,一只手从帘子内探了出来,随即微微将帘子一掀。 凤瑶瞳孔微缩,本以为花谨车内仅坐了花谨一人,却是不料,他车内除他之外,还塞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衣着倒是明艳,但却浓妆艳抹,目光却无半分怯怯,仅是故作羞涩,着实将风情媚骨演绎得淋漓尽致。 果然,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身边,便也会交什么样的人,亦如这花谨,本身作风不良,骄奢淫逸,这倒好,身边的女人也是如此风情万种。 “瑞侯这是要去哪儿?”凤瑶默了片刻,低沉沉的问。 花谨嘴角僵了僵,眼睛神色飘忽,就是不敢朝凤瑶望来。 他也不回话,整个人满面紧张的僵坐着。 凤瑶心底也跟着沉了半许,“既是说不出话,想来瑞侯的舌头长着也无用。” 花谨目光骤然一颤,还未立即言话,身边的浓妆女子则朝凤瑶望来,柔魅而道:“敢问姑娘又是哪位,竟对瑞侯如此凶神恶煞?” 这话一落,花谨浑身颤得越发厉害,那女子似是察觉,轻讽而笑,“瑞侯这是怎么了?竟是怕她怕得这般厉害!难不成,她便是瑞侯府中的母夜叉,来对瑞侯,捉奸的?” 柔魅的嗓音,酥骨不浅。 大抵是,风月之人,无论是姿态还是言行,皆可将那一股媚意演绎得极为完美。 “姑奶奶,你可是想害我哥?我虽打着我哥的旗号出来,威风威风,但也不能太过招摇,不能见人便宣扬我是我哥!”花谨终于是坐不住了,朝身边女子小声埋怨。 随后强行按捺心神,扭头朝凤瑶望来,忙道:“咳,咳,长公主倒是认错了,微草民,草民并非瑞侯,而是瑞侯的堂弟。呵,我堂哥近日正被长公主软禁在侯爷府,难不成长公主忘了?” 此生之中,虽遇过荒唐之事,但却不曾遇见过如此荒唐,张口胡诌之人。 再瞧花谨那颤得眼珠子都快落下来的模样,凤瑶心底阴沉,连带面色都冷了几许。 倒是真被这颜墨白说准了,如花谨这种巧言令色,骄奢淫逸之人,如何能用? “你若不为瑞侯,何来知晓本宫身份?本宫倒是不记得,本宫见过瑞侯的堂弟。”凤瑶阴沉道。 花谨一震,话语噎住,似是觉得有些包不住火了,又见凤瑶面色冷得慎人,他面上紧张憋屈,最后终归是破了功,急忙从马车上溜了下来,求道:“长公主饶微臣一回吧!微臣的确一时忍不住,才出府游玩儿,望长公主再饶微臣这一次。” 这话一出,那马车上的浓妆女子也是坐不住了,当即面色震撼的下得车来,朝凤瑶跪下。 凤瑶长叹了一口气,遥想老瑞侯倒是廉政清明,却不想生出来的儿子,竟是这等性子,倒也是废了。 枉她前些日子看在老瑞侯的面上饶这花谨几回,却是不料,这种骄奢之人,早已定性,改不了了。 思绪翻转,凤瑶阴沉沉的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只道:“瑞侯胆大,三番五次行为不恭,甚至还敢将本宫之令彻底违逆,看来,瑞侯只适合酒足饭饱,女子在怀的清闲日子,不适合当我大旭官员。” 他惊得不浅,脸色都白了一层。 猛的朝凤瑶磕头,“微臣知错了,求长公主再饶微臣一回。若是长公主因此卸微臣官职,微臣会没命的,求长公主开恩。” 凤瑶冷扫他两眼,瞳孔一缩,随即淡漠无波的伸手放下了车帘子,不见为净。 “长公主放弃瑞侯了?”正这时,颜墨白迎上了凤瑶的眼,平和无波的问。 凤瑶不答。 他则勾唇而笑,只道:“长公主能看清瑞侯为人,远避小人,倒是明智。如瑞侯这般人物,留着,本无用。” 凤瑶眉头几不可察的一蹙,冷眼观他,“摄政王又何必落井下石,花谨虽荒唐无用,但摄政王明明有用,却将所有招数都用到本宫身上来了。” 说完,不欲与他多言,话锋一转,“天色已是不早,为防错过施粥时辰,自得加紧赶路了。” 颜墨白缓道:“此地离流民安置之地已是不远,长公主无需太过担忧。” 这话一落,他嗓音一挑,“伏鬼,行车。” 伏鬼恭敬在外应声,嗓音低沉厚重,无波无温,就像是从阎罗殿里飘出的狰狞声音一般。 片刻,马车便开始逐渐摇曳,缓缓往前。 花谨祈求的嗓音,淹没在了马蹄与车轮声里,隐隐约约的,听着倒是有些撕心裂肺。 凤瑶面色沉寂,目光平静,无动于衷。 颜墨白则似笑非笑的观她,也未再言话。 不久,马车再度停了下来,车外略显嘈杂,似有不少人。 伏鬼在外恭敬无波的道:“主子,到了。” 颜墨白缓缓起身,率先下车,待凤瑶挪至马车边缘,便见颜墨白如同今早一般,再度朝她伸了手,势要扶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章 压榨压榨 (四千) 凤瑶神色微动,仍是淡扫他一眼,随即便要自行下车,不料身子还无动作,一抹人影已是迅速冲来,挤在了颜墨白面前,伸着双手极是恭敬的朝凤瑶递来,恭敬讨好,“长公主,微臣来扶您。” 这人,竟是跟来了。 凤瑶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心生淡漠。 花谨此人,容易犯错,也容易碾碎志气的认错讨好,但偏偏就是,不稳重,不长记性钤。 她虽敬重老瑞侯为人,不至于对花谨行过分之事,但这花谨,着实是烂泥扶不上墙。 心思至此,凤瑶也未搭上花谨的手,便自行干脆的下了马车。 花谨眉头皱得更紧,面色越发的焦急,朝凤瑶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未说话。 “拜见长公主,摄政王爷。”正这时,有恭敬的嗓音此起彼伏的响起洽。 凤瑶循声而望,便见几名官袍男子正立在一旁,正朝她与颜墨白行礼。 “他们皆是周边的县令,此番安置难民,他们也是有功。”颜墨白朝凤瑶温润出声。 县令们顿时受宠若惊,忙朝颜墨白回道:“这些皆是下官分内之事,应该的,应该的。” 凤瑶按捺心神,低沉无波的朝几名县令赞了两句,待县令们越发紧张喜染然之际,才转眸朝颜墨白望来,淡道:“正午将近,可要开始施粥了?” 颜墨白神色微动,温润而笑,“时辰确已正午,的确该施粥了,但,长公主此际可要先将午膳用了再过去?” 凤瑶答得干脆,“不必。” 颜墨白未再言话,仅让县令们在前领路。 为难民搭建木屋之处,还得稍稍绕过这道山丘,只因山路狭窄,无法通车,是以便只可徒步而行。 奈何,山路崎岖,不易行走,花谨足下踉跄,身形不稳,却仍是讨好的行在凤瑶身边,狗腿的朝凤瑶道:“山路崎岖,微臣扶着长公主可好?” 凤瑶终于是转眸朝他望来,低沉沉的出了声,“瑞侯跟来也无济于事,既是走不稳这山路,便早些回去。” 这话刚落,跟在队伍最后方的浓妆女子娇呼一声,凤瑶下意识的回头一望,便见那女子正坐在了地上,伸手揉着脚踝,楚楚至极的朝花谨望着。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再度沉了几许,朝花谨冷声而道:“本宫决定的事,并不会轻易改变,瑞侯若是识相,便自行离开,另外,将你带来的那女人也领走,免得媚意招摇,污了风气!” 花谨眉头大皱,仍是不曾放弃,无奈祈求的道:“长公主,微臣知道错了。今日出城,也只因那狐媚子勾着微臣,微臣” 他焦急的解释,然而后话未落,落后凤瑶半步的颜墨白已懒散出声,“长公主此行,只为施粥安民,瑞侯若是当真想要求饶,今日便该安分守己,亦或是,殷勤办事。对了,等会儿所到之处,难民极多,施粥的人手许是不够,不若瑞侯” 话刚到这儿,他便饶有兴致的停住了。 花谨神色蓦地一变,瞪颜墨白一眼,随即朝凤瑶道:“我来,我来!我为大旭侯爷,自该为国效力,既是施粥人手不够,我来帮忙便是。” 说着,朝凤瑶极为讨好的嘿嘿一笑,“长公主,微臣先去前方准备准备了,告辞。” 这话一落,竟也忘了后方娇呼的美人儿,提着锦袍下摆便朝前方冲去。 凤瑶瞳孔微缩,转眸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本宫要让瑞侯离去,但摄政王却故意将他留下,是为何意?” 她问得直白,语气凉薄。 颜墨白抬眸朝她扫了一眼,面色从容依旧,只是瞳孔里,却似是突然卷了半许深沉与幽长,令人观之不透。 “长公主若是当真要对瑞侯不近人情,待下车之际,便会让御林军赶走他,岂会任由他跟来,不言不理。”他似是全然看透一般,语气平静无波。 说着,他将目光从凤瑶身上挪开,继续无波无澜的缓道:“长公主能几番饶过瑞侯,缘由无非有三,其一,老瑞侯德高望重,势力极大,再加之长公主敬重老瑞侯,是以不愿太过对老瑞侯的独子刻薄,从而得罪整个老瑞侯的势力,其二,长公主视微臣为眼中钉,方巧瑞侯对微臣恨之入骨,长公主将他放着,虽无用处,但瑞侯总能缠着微臣,让微臣闹心,其三” 话一到这儿,他嗓音越发幽长,“其三,瑞侯虽骄奢淫逸,但性子通透,并无花肠,长公主一眼便能看透于他。如此人物,在朝堂之上,也属特立独行的异类,长公主欣赏如此无温无害的人物,再加之瑞侯也并未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更不曾冒犯长公主与皇上皇权,反倒狗腿衷心,是以,长公主对瑞侯,终归不曾太过心狠。” 冗长的一席话,却字字入心。 凤瑶冷笑一声,“摄政王分析得倒是入理,只不过,却全然不实。本宫从不曾包庇过瑞侯,今日,更是决心卸他之职。” 颜墨白也未诧异,反倒是儒雅随和的勾唇而笑,“卸他之职,却并未嫉恶如仇,今日也不曾强行赶瑞侯走,任他表现,如此一来,长公主也算是给了瑞侯机会,也给了老瑞侯面子。而今,微臣助长公主一臂之力,让瑞侯勤奋表现,到时候,长公主再顺势下台,稍稍宽容瑞侯,既能让瑞侯对长公主越发死心塌地,又能让老瑞侯感恩戴德,如此,微臣可算识相?” 他温润无波的望着凤瑶,俊美的面容并无异色,反倒是微微带笑,从容淡定。 这人,总有本事猜心,也总能不顾她面子的将所有实情都挑破来说,让她下不了台。 花谨虽是无用,但她的确不可太过恶对。老瑞侯德高望重,家势不浅,如今她与自家幼帝根基不稳,多一个庸然无能的人留在身边,也比多一个仇人要好。 思绪翻腾,凤瑶稍稍变了脸色。 颜墨白则略微幽远的朝前方观望,温润幽远的道:“长公主对微臣心生芥蒂,想来无论微臣说什么,都不得长公主待见。但有些话,微臣还是得出言提醒,只道是,太过束手束脚,忌讳朝中权贵,还不如放手一搏,震慑权贵。毕竟,这天下之大,不需懦弱仁慈的君王,只需,大气魄力的明君罢了。瑞侯,便是一个例子,骄奢无用,长公主不愿为了他而得罪老瑞侯势力,但依照微臣看来,老瑞侯麾下,也不过是些告老还乡的老臣罢了,虽有些声望,但却并无实权,便是怒了,也只能制造舆论罢了,不足畏惧。” 大抵是,出境不同,腹黑不同,是以,颜墨白这席话入得耳里,却与凤瑶之心全数违背。 颜墨白行事,自然可不计后果,不计名声,只要对他有利,他自能费劲一切将威望之臣打压下去,纵是得了一身骂名,似也不必在意,并无关系。只不过,如此之举,倒是适合他这佞臣,但身为大旭的长公主,她又如何能这般不计后果甚至不计名声的这般做! 若不择手段,不在意名声,她家的幼弟,早被她的所作所为牵连,如此一来,他以后如何做子民爱戴,君民一心的明君。 凤瑶思绪浮动,朝颜墨白冷眼一扫,无心搭理,只道:“摄政王言之虽有理,但对于处境不同的人,你这番话,自然也不识用。” 颜墨白神色微深,凝她两眼,缓道:“也罢,长公主心有计量,有你自己的考虑便好,说来,以前倒是有句古话,只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想来长公主一直未想过与微臣一道,是以也不会与微臣相谋。” 这蛀虫倒也会说古话。 凤瑶淡漠扫他,思绪翻涌,却也无心再与他多言。 一路过来,待绕过山丘后,前方则一片平坦豁然开朗。 那满目的良田,纵横阡陌,田内一片油绿,盎然生机。 不远处,木屋一栋挨着一栋,数量繁多,但却极为整齐。 眼见凤瑶朝周遭观望,有县令壮了胆子,朝凤瑶恭敬道:“长公主,这刘寨村人口稀少,良田则多,下官们将难民安置在这里,既可热闹当地村民,又可让难民有地可种,日后在此生衍繁息不是问题。” “你能有如此考量与安排,倒是极好。”说着,极为难得的将目光朝县令落来,“这些日子,劳你费心了。” 县令顿如受宠若惊,急忙道:“这些都是下官几人一道想出来的,为国分忧,是下官等人应该做的。” 凤瑶缓缓点头,未再言话,足下步子则稍稍加快几许。 不远处,已有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热闹沸腾。 待凤瑶一行人走近,才见寨子的大坝里,人头攒动,难民已纷纷拿着碗筷排好了队,正等着施粥。 长长的难民队伍里,还有不少面黄肌瘦的孩童,那些孩童皆满身褴褛,头发凌乱,脚上无鞋,一双饥饿的眼睛直直的朝透过缝隙朝前方施粥之处望着,令人乍然观望间,着实心生怜悯。 “大家莫要挤,莫挤,粥与馒头还有肉包子都是足够的,大家到时候可尽心的吃,若是不够,摄政王定也会差人补齐。是以大家莫挤,莫踩着孩子了,都有份儿,都有份儿。” 眼见凤瑶走近,花谨开始扯着嗓音吆喝。 凤瑶扫了扫那整齐排列且并无任何无秩序拥挤的难民队伍,眉头微微一皱,心底再度叹了口气。 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花谨当场为她做了最好的演绎,便是要努力的讨好,奈何力气总是用不到该用的地方。 “方才在马车里,长公主还说微臣对瑞侯公报私仇,但长公主如今瞧瞧,这瑞侯显然是在设计微臣。此番施粥,馒头与肉包子稍够,难民可吃得八分饱,但却不够十分。”正这时,身旁扬来了颜墨白的嗓音。 凤瑶转眸观他,神色微沉,“既是要施粥,广铺善意,为何摄政王不将粥,馒头,还有肉包准备足量,让难民吃个十分饱?” 他勾唇而笑,“施粥,不过是微臣的善举罢了,偶尔一次,并非长远之计。让难民吃个八分饱,既是对难民的关怀,也能鞭策难民,吃了这顿,便该,生活节俭,努力务农织布,养活自己,而不是,好逸恶劳,日日翘首以盼朝廷的救济。” 说着,他转眸朝不远处的队伍扫了一眼,眼角也微微一挑,继续道:“再者,微臣刚刚才为朝廷捐出百万纹银,已两手空空,此番施粥,微臣也垫付不出太多的银子来买馒头与肉包呢。” 他嗓音平和无波,面色从容,整个人,依旧儒雅如风,给人一种温润雅致之感。 若非知晓他是不可一世的佞臣,凤瑶倒是要恍然发觉,这人温润从容,乃精明聪慧的儒士。 不得不说,他这番言话,着实是有道理,考量也是得当,若是难民皆有懈怠之心,日日盯着朝廷救济的话,如此一来,一旦朝廷略微亏待了他们,他们定心生不满,从而,大兴造反也是早晚之事。 心思如此,凤瑶垂眸下来,默了片刻,只道:“摄政王倒是难得做了件对事。” 颜墨白勾唇而笑,嗓音一挑,“只可惜,瑞侯则拆了微臣的台。一会儿馒头或是肉包不够了,长公主,便让瑞侯自己破财补齐吧。瑞侯历来不长进,是因生活富足,并无压力,对待这种人,说不准多压榨压榨,便听话了。” 凤瑶深眼凝他,低沉而道:“摄政王心思倒是深沉得紧,算计花谨,更是手到擒来。” 他笑得温和,“长公主误会了,微臣此举,是在帮长公主将瑞侯扶上墙。” 凤瑶眼角一抽,神色微变。 这蛀虫倒是圆滑得紧,竟是堂而皇之的将花谨当真比作烂泥了,如花谨这般不精算计之人,岂能斗得过这蛀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扶不上墙(六千) 凤瑶垂眸下来,思绪翻转,正思量,这时,颜墨白已话锋一转,“长公主,先过去吧,与难民说几句贴己的话,得难民呼声与拥戴时,便让瑞侯开始施粥。” 凤瑶并未拒绝,缓步往前。 待走至施粥台前,花谨急忙狗腿的为凤瑶腾出了位置,让她站在了正中。 正这时,在场难民皆诧异好奇的朝凤瑶观望钤。 随即,有县令当即扯着嗓子报了凤瑶与颜墨白身份。 瞬时,在场难民纷纷一惊,急忙颤身跪下,用着发紧的嗓音朝凤瑶与颜墨白恭唤。 凤瑶按捺心神的招呼平身,待难民站起,才低沉而道:“江南灾患,不止是尔等的灾患,更为国之灾患。我大旭人儿,虽斗不过天灾,但求能团结一心,互帮互助,共度难关。本宫今日来,别无其他,只是要告诉你们,国之有难,君民与共,你们皆为大旭子民,本宫与皇上,定竭尽而护。” 这话一落,全场寂寂洽。 则是片刻,颜墨白拍了手掌。 难民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扯声高呼,“长公主千岁。” 凤瑶神色沉寂,目光朝花谨落来,“开始施粥。” 花谨急忙狗腿的点头,而后亲自上阵拿了粥勺,准备大干。 凤瑶已不再多呆,缓缓转身而行,最后站在了一边,静默而观。 整个施粥过程,难民皆有秩序,不争不抢,花谨全程施粥,纵是胳膊酸疼了,眼见凤瑶在旁,也不敢懈怠休息。 半晌,施粥完毕,全民皆蹲地而食,一些面黄肌瘦的孩童面上带笑,极为难得的灿烂如花。 见得这一幕,凤瑶心底突然有些触动。 这些日子,只知大战过后民生颓然,只知江南水患令难民失所,但一切一切的惨然场景,也只是靠脑海凭空想象,但如今目睹这一切,目睹了那些面黄肌瘦的孩童,才知,大旭危亡,民不聊生,竟是已到这种地步。 思绪翻腾,一时,凤瑶目光幽远,面色沉得厉害。 花谨施粥完毕,本要朝凤瑶靠近,待见凤瑶如此脸色,便已不敢向前,仅是紧张的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揉着自己发酸发痛的胳膊,不敢出声。 时辰,逐渐逝去,头顶,则烈阳如火。 许久,一把油纸伞移到了凤瑶头顶,稍稍遮了炽热的烈阳。 凤瑶这才回神,下意识的转眸而望,便见颜墨白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手举纸伞,悠远而问,“长公主如此失神,在想什么?” 凤瑶满面淡漠,并不言话。 他继续缓道:“长公主今日见着的难民,不过冰山一角。那水患严重的江南及周边,甚至我大旭周边饱受战乱的地方,更是,难民如潮。” 凤瑶瞳孔微缩,低沉沉的道:“难民问题,的确急需解决。但急于一时也无用。如今国民危机,接下来,本宫倒要对全国灾患之地减免赋税,发放救资,助灾民真正渡过此劫,摄政王意下如何?” 颜墨白缓缓点头,平缓而道:“减免赋税,拨放救资,的确尚可。只不过,却非长效。甚至于,朝廷拨款下去,便如银子入了江河,虽解燃眉之急,但却易造成国库空虚,如此,对朝廷而言并无好处。” 凤瑶深眼观他,“摄政王有何良策?” 他似是就在等凤瑶这话,面上逐渐漫出了几分兴味,“对难民进行,招兵。” 说着,嗓音一挑,“难民从军,大旭自会给他们发放俸银,让他们用这些银子来养家。如此,朝廷拨了银子,救了难民,银子也未全然的打水漂,更也壮了我大旭兵力,一举两得。” 凤瑶神色微沉,心思浮动,略生复杂。 不得不说,这两日内,这蛀虫的言行与以前想比,倒是极为不同。 以前这人只要与她遇上,似是随时都在针对算计于她,但这两日,他倒是犹如性子变了一般,竟也会真正与她探讨国之大事,提出略见可行的法子了,这人如此突然的改变,倒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若说这人突然改邪归正,突然散尽了满身的佞气而转为忠臣了,她是无论如何都有些不信的。 毕竟,人心与人性,又岂能说变就变。 越想,思绪越加的复杂,甚至于,心底深处,竟也有一股朦胧空洞之感在盘旋,莫名其妙的觉得不详,但至于究竟不详在哪里,她又分析不出来,只是心底有这种感觉,空洞而又不善,无法去遇见,却又挥之不去。 凤瑶兀自而立,沉默了下来。 半晌,颜墨白温润无波的嗓音再度扬来,“今日时机正好得当,不易太过推迟,免得影响招兵进度,是以,此际长公主可要让县令安排招兵之事了?” 他的嗓音极为平缓,从容淡定,语气也平和无波,并无异常。 凤瑶这才回神过来,冷冽的目光朝他凝着,“摄政王今日主动邀本宫过来,可是早就计划好让答应本宫招难民为兵之事?”他微微而笑,面色依旧从容,却也不曾反驳,仅是默了片刻,儒雅悠长的缓道:“微臣虽为权臣,但却不敢擅自招难民为兵,也不敢擅自囤积兵力。今日邀长公主来,其一是安抚难民之心,其二,的确是为招兵。毕竟,此地难民中的青壮男子不少,招个五百兵力不成问题。” 话刚到这儿,他话语顿住,眼见凤瑶目光越发深沉,他瞳孔内几不可察的滑过半缕无奈,随即似是极为诚恳认真的道:“长公主,微臣此举,是在为大旭着想。” 是吗? 连国破之际都不曾出手搭救,更不曾露面的蛀虫,竟也会认认真真的对她说他这是在为大旭着想。 如今民心不稳,对难民突然招纳兵力并非好事,但也不得不说,大旭的确兵力不旺,大盛说不准便要卷兵而来,壮大大旭的兵力,也是迫在眉睫之事。 思绪翻腾,凤瑶满面复杂,并未言话。 颜墨白也未再出声,仅是从容无波的立在她身旁。 待半晌,已有难民欲要起身离开之际,凤瑶才瞳孔微缩,转眸朝颜墨白望来,低沉沉的道:“对难民招兵之事,虽可进行,但,让县令们态度好些,若有完全不愿为兵的男子,无需太过为难。” “如今乱世之中,长公主若一味的宅心仁厚,许是不利。”颜墨白缓缓出声,语气有些懒散,似在劝慰,又似在调侃。 凤瑶淡道:“不愿为兵之人,便是你强他为兵,他也不见得会为国拼命,说不准便会在沙场逃匿。” 他勾唇而笑,只道:“长公主倒是考虑周到。”说着,嗓音一挑,“招兵之事,微臣这便吩咐县令去办。争取在三日之内,将招入的难民兵力冲入校场磨练。”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待将目光朝周遭一扫,目光凝在了那些瘦骨嶙峋的孩童身上,一时,心口微有揪痛,但却是片刻,她便垂眸下来,强行按捺心底的波澜,低沉沉的朝颜墨白应了一声,“嗯。” 国之不兴,危难重重,此际,身为大旭的监国公主,她的确得四处招兵买马,壮实大旭的兵力。 只不过,国民之中,想来最是不喜的也是壮丁入伍了,毕竟,一旦壮丁入伍,那这些平头百姓的家里,便只剩黄发垂髫的妇孺了。 而每番过节,他们也不会家人团聚,而是,缺人缺力,甚至还要日日胆战心惊的祈祷,祈祷征夫安在了。 战事害人,只奈何,这乱世之中,那些沙场之争,两国交战,随时皆可爆发。 战乱不停歇,国之君主,便是体恤百姓不得团聚,也必得狠心忽略,即便她姑苏凤瑶有心仁慈,也无法,不为了大旭做想,无法将仁慈进行到底了。 思绪至此,凤瑶长长的叹了口气。 待回神过来,颜墨白正略微兴味的望她,悠悠而问:“长公主舍不得让难民从军?还在心软?” 凤瑶瞳孔微缩,冷扫他一眼,随即略微干脆的夺了他手中的纸伞,“摄政王还不去办事?” 他勾唇而笑,不再言话,随即便转身而去,招了几名县令聚在不远处言话。 凤瑶朝颜墨白扫了两眼,随即视线迂回,则与不远处花谨那双修长的眼对个正着。 刹那,花谨目光颤了两颤,急忙心虚的垂眸下来,而后猛的伸手推开了正立在身边为他按揉胳膊的浓妆女子。 那女子怔了一下,待回神过来,便见凤瑶目光淡漠,面色清冷,她惊了一下,随即怯怯的挪着碎步,躲到了花谨身后。 “今日施粥,倒是辛苦瑞侯了。本宫本要赞瑞侯两句,不料瑞侯身边倒有美人儿伺候,看似倒也安逸得紧。”仅是片刻,凤瑶便按捺心绪,不深不浅的出了声。 花谨浑身紧绷,如临大敌,随即心虚的朝凤瑶望来,狗腿的笑笑,“长公主,微臣冤枉,是她无礼碰微臣在先,微臣本要推开她的,奈何还未动手,便被长公主看见了。” 说完,分毫不顾那浓妆女子惊愕的脸色,当即朝凤瑶跑来,随即立在凤瑶面前,热络心虚的道:“长公主金枝玉叶,岂能亲自费力的撑伞,还是让微臣来为长公主撑伞吧。” 说着,便要急切的来夺凤瑶手中的纸伞。 凤瑶并未拒绝,任由他将纸伞接了过去,随即回眸朝那满面惊愕委屈的浓妆女子扫了一眼,不深不浅的道:“瑞侯的美人儿倒是媚骨天成,楚楚怜然,便是本宫看她一眼,也觉风情不浅。如此美人儿,此际正满面委屈,瑞侯不过去安慰安慰?” 花谨忙道:“都是她自找的,她今日非得勾着微臣出城,方才也非得要碰微臣,微臣数落她两句,也是她该受的。” 凤瑶神色微沉。 风月场上的浪荡子,虽骄奢淫逸,但对待风月之地的美人儿也自是极为疼惜,但这花谨倒是不同,虽骄奢淫逸,虽喜好风月,但却独独以自己为重,亦如过河拆桥,转眼翻脸的事,他也是轻松驾驭,手到擒来。 女人在他眼里,不过随时可换的衣袍罢了,而这些被他看上的人,倒也倒霉了些。 再者,不得不说,这花谨并不是不聪明,并不是不圆滑,而是,市侩与圆滑都不精,甚至,也用错了地方。 凤瑶默了片刻,才稍稍收敛心神,低沉沉的出声道:“看来,瑞侯还是未长记性,在本宫面前,竟还敢满口胡诌。” 他举着油纸伞的手颤了颤,眉眼都快挤到了一起,满面憋屈的道:“长公主,微臣知错了。但方才的确是她主动碰微臣的,主动要为微臣揉手的,微臣今日不停的施粥,手臂的确酸疼得厉害,是以,一时鬼迷心窍,便让她碰了。” 委委屈屈的嗓音,从一个大男人嘴里道出倒是有些伤风化。 更何况,这花谨明明都满面憋屈了,那双细长的眼睛竟还不住的朝她放着狗腿柔弱的笑,再加上他面容白润,一股子似是在风月之地染上的柔魅脆弱之意怎么都掩饰不住,凤瑶倒是心生咋舌,逐渐挪开了目光,再度忍不住感慨那老瑞侯怎么生了这么个骄奢淫逸且一无是处的儿子。 “你与那女子之间的事,本宫并无计较。本宫念你此番苦苦跟来,便给你一个机会,你且好生说说,你这些日子,错在哪儿了?”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低沉沉的出声,待这话一出,才突然发觉,自己这话,竟突然像是在对一个稚嫩的孩童说。 只奈何,花谨却是紧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盯她,答出的话也犹如孩童,“微臣,微臣错在不该无视长公主的禁令,出城游玩儿。” 凤瑶瞳孔一缩,漫不经心的道:“还有呢?” 还有? 花谨嘴角僵了僵,捏着伞柄的手心都快出汗了,“还有,还有不该欺瞒长公主,说,说微臣是微臣的堂弟。” 凤瑶并不满意,低沉沉的继续道:“就这些?” 花谨忍不住开始伸手抠起了脑袋,满面苦涩。 遥想曾经花天酒地再归家,被家中老头子拿着扫帚追着打都没这么紧张憋屈过,却是不料有朝一日,自己还未挨打,还未挨骂,便比挨打挨骂还要憋屈难受。 不得不说,难怪朝臣近日逛窑子都时常穿着补丁衣袍,难怪他们近些日子都心情不好,也难怪他们开口闭口便是说长公主是母夜叉,连逛窑子时都心有余悸,玩起女人也无法尽兴。却是不料啊,这长公主当真是凶得很,不怒自威呐。 越想,花谨面色便越发的紧张,额头大汗淋淋,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凤瑶冷眼观他,低沉沉的问:“怎么,想不出来了?” 他急忙放下抓脑袋的手,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朝凤瑶赔笑,“微臣明白了,长公主本是鄙夷摄政王那大奸臣,但今日微臣还帮那奸臣施粥了,也未能将那奸臣挤兑得狗血淋头,是以,微臣办事不利,未给长公主增面子,因而,惹长公主不悦了。” “混账东西!”凤瑶脸色骤沉,着实是忍不住了,当即破口而出。 花谨浑身颤了两颤,急忙垂眸下来,不敢朝凤瑶观望一眼。 凤瑶心绪起伏,落在花谨身上的目光也是明灭不定。 她现在倒是知晓了,也难怪这花谨经常说老瑞侯要打他,如今别说是老瑞侯恨铁不成钢了,便是她这与花谨毫无关系的人,也会恨铁不成钢了。 不得不说,老瑞侯经常打他,都的确是轻的了,若是当真放在她姑苏凤瑶手里,免不了一顿摧残修理。 “本宫问你,今日年岁究竟多少?”凤瑶默了片刻,强忍心绪,阴沉沉的问。 花谨一时把不准凤瑶心情,垂头怯道:“二十有一。” 竟还比她大三岁。 凤瑶瞳孔一缩,继续道:“几岁的孩童,都知礼义廉耻,知君子之道,瑞侯都二是有一了,可是知晓?” 花谨不敢言谎,低低而道:“微臣小时候背过三字经和道德经,但如今,如今忘了。若是长公主觉得有必要,微臣回去便好生钻研,定将那些背得滚瓜烂熟。” 当真是扶不上墙了! 凤瑶一把将油纸伞从他手里夺过。 他蓦地一怔,当即抬眸朝凤瑶望来。 凤瑶森冷凉薄的迎上他的眼,强忍心绪,随即无波无澜的道:“本宫历来敬重老瑞侯,是以对待你的荒唐举措,也极力包容。只不过,瑞侯骄奢淫逸,一无是处也就罢了,奈何竟满口谎言,圆滑无脑,老瑞侯有你这般儿子,无疑是老瑞侯之耻。” 大抵是不曾料到凤瑶会说这么重的话,花谨怔得不轻,随即低低而道:“微臣知错了,长公主莫要生气” 凤瑶已是挪开目光,未待他后话道出,便已出声打断,“本宫恼的,并非是你不学无术,而是悲怜老瑞侯一世英名竟毁在你手里。你且好生想想,你是想丢了这官位,一辈子都好逸恶劳,流连风月,待到瑞侯府被你吃空后,你再与你的姬妾子嗣,坐着等死!还是想,脑袋开开窍,改改性子,立志当你瑞侯府光宗耀祖的人!老瑞侯能让你继承侯位,锦衣玉食,风光无限,而你以后能给你自己,甚至给你自己的子嗣,留下什么?是风流堕落之名,还是,穷酸如乞,吃嗟来之食!” 这话一落,凤瑶全然不曾朝他扫来一眼,仅是转身而行,最后立在了不远。 花谨面色蓦地一白,神情一僵,最后呆滞的朝凤瑶望着,犹如傻了一般。 正这时,颜墨白已是对县令吩咐完毕,待回头过来,兴味懒散的目光朝凤瑶与花谨扫了扫,随即稍稍敛神,缓步朝凤瑶行来,儒雅而道:“瑞侯又惹长公主不悦了?” 凤瑶满面淡漠,纵是心底来气,却也未在面上表露半许,让这蛀虫笑话。 她仅是抬眸朝颜墨白淡扫一眼,无波无澜的转移话题,“事情交代好了?” 颜墨白缓缓点头,“已是按照长公主的意愿交代好了。此际长公主是要当场看着县令们说服难民中的青壮之人从军,还是,先回车上,用午膳?想来此际,伏鬼已是差人将午膳备好了,长公主可要移足过去用膳?” 凤瑶淡道:“本宫留在此地,也帮不上什么忙。加之朝中奏折并未批阅,此际时辰不早,自该及时的启程回京。” “也成。长公主一边赶路,一边在车内用膳也可。”颜墨白缓道。 凤瑶冷扫他一眼,不再言话,径直转身朝来路而去。 颜墨白缓缓跟在她身后,脚步平缓从容,待行得有些远了,他才缓缓出声,“瑞侯未跟来,可要唤他一声。” 凤瑶驻足,回头冷眼观他,低沉沉的道:“摄政王与瑞侯历来互看不顺,此际又何来如此好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教导有方 颜墨白不惊不愕,眼角却是稍稍挑了半许,随即温润出声,“终归是同僚,微臣总不能心狠无情,不闻不顾才是。” 这般鬼话,他竟也能如此淡定从容的说出来,不得不说,这蛀虫的脸皮,倒也无人能敌了洽。 又或许是,他此际能如此装得光明磊落,淡定大气,想来,也是因从不曾花谨放于眼里,是以,不成对手,不足威胁,是以,便不足过分对待。 凤瑶心下了然,冷扫他两眼,并不言话。 待转眸朝不远处的花谨一扫,只见花谨依旧僵立在原地,面色呆滞无色,她心底暗自叹了口气,随即按捺心绪,朝颜墨白低沉沉的出了声,“瑞侯站累了,自然会自己回去,不必管他。” 这话一落,凤瑶已不再耽搁,再度缓步往前。 一路上,凤瑶不发一言,颜墨白也难得默契的未出声。 周遭,阳光灼热,连一丝丝闷风都未起。 待终于抵达马车边时,凤瑶将纸伞递给身边的御林军,随后便干脆上车。 撩开帘子的刹那,香味扑来,待微愕一观,才见车内的矮桌上摆了两碗粥,几只饼,而这股铺面而来的香味,则是从那饼子上散来的钤。 她眼角稍稍挑高半许,随即不动声色的坐定,待颜墨白也慢悠悠的入得车来时,她淡漠无波的问:“这些,是伏鬼做的?” 颜墨白稍稍理了理白袍的褶皱,姿态儒雅,待将凤瑶扫了一眼后,才将目光落向桌面盘中的饼上,温润而道:“确为伏鬼所做,郊外荒僻,无大鱼大肉,仅能做出野菜面饼充饥,长公主莫要嫌弃。” 若这饼子放在以前,她定嗤之以鼻,觉不会碰上一碰,只是后来随国师入了道行山清修几年,倒也习惯了粗茶淡饭,甚至野菜为食,是以,此番见得这些清粥与野菜饼,并不觉得抵触,只是心底压抑的是,这些东西,竟是伏鬼做出来的。 “皆道君子远庖厨,不会做饭,更何况,伏鬼还是你的侍卫,看似刚毅,又如何做得来这些细活儿。”凤瑶慢悠悠的出了声,随即沉寂无波的朝颜墨白望来。 他仅是勾唇笑笑,缓道:“伏鬼非君子,是以不必远庖厨,再者,伏鬼虽为侍卫,但往日与微臣一样,出生贫寒,年幼为孤,是以,会厨也是自然。说来,常日吃惯了油腻,倒也觉得野菜清淡可口,便是在王府内,微臣也会偶尔让伏鬼做,只是,微臣虽是习惯这些,但就不知长公主,是否吃得惯了。” 这话一落,他温润而笑的垂眸,骨节分明的指尖握起了筷子,自行主动的开始吃饼。 凤瑶静静观他,低沉而道:“摄政王身边有这等侍卫,倒是不凡。只不过,伏鬼会厨,而同样年幼为孤的摄政王,也会?” 他并未否认,温润而道:“微臣虽会,但会得不多。微臣自小在青州河边长大,最擅长的,是捉鱼烤鱼。”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致的朝凤瑶问,“长公主也在道行山上过了几年,闻说国师也时常闭关,是以,长公主可也自行练就了一番厨艺?” 凤瑶目光几不可察的颤了颤,随即淡漠扫他一眼,并不言话,仅是缓缓执筷,也开始吃饼。 她的确会厨,却也是她毕生耻辱。 遥想曾经国师经常闭关,道行山上又无他人,她饥饿难耐,也会自行捣鼓吃食。但她厨艺算得上真正突飞猛进的日子,该是在山中救了司徒夙的那段日子。 只记得,司徒夙伤势严重,身子虚弱,纵是用草药处理了伤口,但却急需进食大补。 那时候,她最是得意的轻功,再不是用在随意在林子瞎逛上,而是用在了捕野鸡野兔上,她最是心爱的匕首,不再顽劣的砍花砍草,而是用在了剁鸡剁兔上。 曾还记得,她从不沾阳春水的手,竟是开始摆弄了茶米油盐,历来的金枝玉叶,竟也会褪了光环,安心做一个寻常女子。 也曾以为,曾以为那般相互扶持,相互依恋的感情,会刻骨铭心,会静水流出,会是一辈子。 与其说,道行山上的日子改变了她的暴躁与顽劣,而那司徒夙,却是磨掉了她满身的棱角。 只奈何,这一切的一切,竟会演变成毕生的耻辱,也难怪当年国师知晓后,会无奈叹息,幽远无奈的道:“孽缘。” 是了,孽缘。 耻辱,愤慨,绝望,甚至,血仇不共戴天的孽缘。 思绪,不自觉的翻腾起伏,那些不堪的记忆竟是被颜墨白那句话彻底勾出。 凤瑶捏着筷子的手指极为发紧,指尖已微微发白,她开始将目光定在桌上,一口一口的开始吃着饼。 “看长公主如此模样,想来这野菜饼极合长公主的胃口。”正这时,颜墨白那懒散温润的嗓音轻飘扬来。 凤瑶回神,仅是扫他一眼,并未搭理。 他似是来了兴致,继续道:“片刻功夫,饼已下腹一半,长公主此际,倒是不怕微臣给你下毒了?” 凤瑶阴沉沉的抬眸朝他盯他。 他笑得儒雅懒散,只是不知为何,那深黑带笑的瞳孔却莫名的卷着几分戏谑与轻嘲,却待凤瑶刚要认真盯他的眼睛时,他已是迅速敛下了眼中神色,方才那一股戏谑与轻嘲,也似是过眼云烟,她看花了。 凤瑶不深不浅的盯他,半晌后,才低沉沉的道:“摄政王若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可否安静不言?” 他眼角稍稍一挑,“长公主责微臣话多了?” 说着,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温润带笑的目光在凤瑶面前流转,只道:“也罢,长公主不愿听微臣言话,微臣自然配合。只不过在这之前,微臣倒要与长公主说件事。” 凤瑶淡漠观他,“何事?” 他慢条斯理的坐直了身子,“今日施粥,微臣共拿了六百两银子出来垫付,虽数目不大,但也不小。而今日施粥,明显也是长公主出尽风头,好处尽揽,是以” 话刚到这儿,他温笑盈盈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瞳孔骤然而缩,“你想如何?” 他神色微动,温润的瞳孔内竟是极为难得的浮出半缕邪肆,但却转眼即逝。 “微臣之意,是既然长公主在这里,微臣也不能居功才是,是以今日的功劳,皆是长公主所得。说来,今日施粥之事,俨然像为长公主量身打造,长公主收尽好处,而微臣则出银出力,甚至还出谋划策,是以,长公主可是该体恤微臣,将微臣垫付的六百两纹银还给微臣?” 六百两? 这蛀虫竟是要让她给他六百两? 瞬时,凤瑶心底一紧,方才还在心底延绵不绝的回忆与沉重感骤然被浓烈的讶异与鄙夷替代。 她神色蓦地一沉,冷冽的瞳孔,也静静的朝他扫着。 她并未立即言话,待片刻,便也放下了筷子,随后唇瓣一启,阴沉无波的道:“摄政王,想钱可是想疯了?” 他眼角一挑,笑得从容,“长公主要让群臣捐款,百万纹银,微臣也尽最大力气上交了。微臣对长公主恭敬顺从,而长公主,想来也会宽厚豁达,定不会为了这六百两委屈了微臣才是。毕竟,今日施粥之行,长公主好处尽收,微臣则为长公主鞍前马后,倒也尽职尽责。” 好一个鞍前马后,尽职尽责。 凤瑶面色微沉,瞳孔之中也漫出了几分不曾掩饰的鄙夷。 他静静观她,清风儒雅,从容淡定,并不言话。 片刻,凤瑶才按捺心神的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低沉而道:“今日摄政王的确鞍前马后,尽职尽责,是该称赞与体恤。” 他慢悠悠的问:“那六百两银子” 凤瑶神色微动,只道:“本宫自会考虑,摄政王只需在王府等消息便是。” 他面上不曾掩饰的滑出几许释然,“长公主既是如此说了,微臣便放心了。” 这话落下,他便缓缓挪身斜靠在车壁,单膝微立,修长的手指微微而动,拿了一本马车内的书放于膝上而看,一举一动,倒是着实像是要应凤瑶先前的话安静下来,再不干扰。 凤瑶冷眼观他,思绪微浮,随即也无心再用膳,仅是端然而坐,兀自沉默。 马车,一路颠簸往前,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不绝于耳。 大抵是车内气氛太过沉寂,一时,倒也觉得这车轮声极为突兀,循环往复之中,竟是让人听得心生烦躁。 许久,马车终于入了京都城,最后行在了宫门前。 颜墨白这回也不下车了,更不下车恭敬的抬手扶凤瑶了,反倒是懒散靠坐在车壁,朝凤瑶勾唇而笑,“长公主慢走。” 他言行倒是极为从容平静,看似自然,但却未有半点的君臣之礼,更别提该有的恭敬。 凤瑶瞳孔微缩,冷眼扫他,“这便是摄政王的君臣之礼?身为臣子,本宫要离去,摄政王可是该恭敬而送?” 她在挑他的刺儿。 只道是,有时候淡定从容得太过了,便成为嚣张了。 亦如这蛀虫此际的闲散反应,哪有半点将她放在眼里来尊重的意思? 颜墨白眼角稍稍一挑,似也未料凤瑶会突然开口为难,俊美面上的从容之色也稍稍减了半许。 则是片刻,他则勾唇而笑,随即一言不发的挪身下车,而后一手撩着车帘,一手朝凤瑶递来,“恭迎长公主下车。” 凤瑶冷扫他两眼,也未再言话,待身子挪至车边后,正欲再度忽略他递来的手下车,从而变相的给他一个下马威。 只奈何,这次这颜墨白并未遂她的意,待她足尖刚要落到地面时,他那本是递在半空的手顿时转了方向,蓦地钳住了她的胳膊。 凤瑶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身子本能朝外一斜,不料整个人朝马车跌下。 瞬时,她陡然一惊,当即要不顾一切的腾空而起,以免跌得鼻青脸肿,奈何,内力还未提起,腰间已恰到好处的缠来一只手,随即蓦地用力将她一勾,她身形不稳,整个人被强行拉回,当即跌倒在一方略带青草味的怀里。 刹那,周遭似是突然静止,阳光灼烈,风声不起。 在场之人纷纷神色一变,随即垂头下去,不敢言话。 凤瑶瞳孔骤缩,神色不稳,待回神过来,正要推开他站直身子,不料颜墨白钳住了她的双手,令她动弹不得,甚至,还从容无波的朝他笑得温润,随即,他俊脸稍稍一垂,墨发也随着他的动作触上了凤瑶的眼,而后,薄唇一启,正要言话,不料嗓音未出,凤瑶已是冷冽出声,“颜墨白,你好大的胆子。” 他稍稍噎了后话,勾唇而笑,随即无波无澜的目光在凤瑶面上扫了两眼,只道:“微臣仅是想提醒,马车有些高,长公主又金枝玉叶,下次下马车时,还是让人搀扶着为好。” 这话一落,他稍稍扶正凤瑶,随即松了手,待凤瑶方巧站定,他已是不再耽搁,转身便蹬上了马车,随即撩着车帘子朝凤瑶笑得温和,“微臣方才帮长公主,也是应该,长公主不必挂记。另外,天气炎热,长公主还是早些回宫休息,微臣,便先将长公主恭送在此了。” 懒散儒雅的语气,着实是欠扁得紧。待尾音落下时,他便已松下了帘子,而后从容无波的吩咐伏鬼驾车。 那满面刀疤横亘的伏鬼执了手里的皮鞭便朝马背一抽,瞬时,马儿嘶鸣,踢踏而出,顿时略微疾驰的走远。 一时,周遭鸦雀无声,徒留马车的车轮声由近及远,最后,彻底消失。 凤瑶满面陈杂的立在原地,瞳孔之中的神色明灭不定。 在旁的御林军也不敢出声,仅是在她身边僵然而立。 待半晌,凤瑶才回神过来,满面阴沉的转身朝宫门而去。 回得御书房后,凤瑶不做分毫休息,便已开始批阅奏折。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奏折并不多,群臣那些鸡毛蒜皮之事也未如前几日那般列在奏折上呈入宫中。而今御桌上这些奏折里,上报的最为要紧之事,仍是江南水患问题,而后,便是宗人府刑法要进行修改完善的问题。 这些事,凤瑶倒能处理,只奈何,待奏折批阅了大半后,接下来的两本奏折,却是忠义候与老镇国将军的告老还乡的辞呈。 还曾记得,前几日初次批阅奏折时,便已收到这两位阁老之臣的辞呈,她暗自压了下来,故作不理,以图拖延时辰,让这两位阁老之臣好生在府中养病,待病好之后再为国效力。 只奈何,这些终归还是她一厢情愿了,那两位阁老之臣的告老之心,已是坚定决绝了。 凤瑶叹了口气,忍不住放下奏折,伸手揉了揉额头。 待沉默半晌后,她再度将这两本告老的奏折放在了一边,而后继续翻开下一本奏折批阅。 整个御书房内,气氛沉寂幽谧,无声无息透着几分压抑。 墙角的檀香青烟屡屡,但却仍是无法令她依然松神。 心底压了事,厚重不堪,是以,情绪也开始微微的波动烦躁。 谁言国之帝王便可富贵荣华,过着天上人间的日子?这成日批阅奏折,忧国忧民,焦头烂额之症,倒也是极累。 思绪翻腾,凤瑶神色陈杂。 许久,窗外天色微暗,黄昏将近,她才合了奏折,缓缓出殿,朝凤栖宫而去。 回得凤栖宫时,还未在寝殿软榻坐定,幼帝便差人来唤,要邀请凤瑶过去一道用膳。 凤瑶瞅了瞅殿外天色,并未拒绝,领着宫奴缓缓过去,待抵达幼帝的寝殿时,只见幼帝正端正的坐在桌案旁,脑袋微垂,小手正执着墨笔,正认认真真的写字。 “阿姐。”待察觉到了凤瑶后,幼帝抬眸,眼睛顿时一亮,欣喜的唤了一声,而后急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拎着桌上的墨纸便朝凤瑶奔来,献宝似的悦道:“阿姐,你看,皇傅今日教征儿写字了,还夸征儿前面这几个字写得极好。” 凤瑶驻足,按捺心绪的朝幼帝微微一笑,随即垂眸一观,指尖这墨纸上的字迹,虽稚气未脱,但也算得上是一笔一划极为工整,对于幼帝这年龄来说,算是写得极好了。 凤瑶面上的笑意逐渐增了几分许,随即朝幼帝缓道:“征儿这字,的确写得极好。” 幼帝顿时满面欣悦,“皇傅教的,说征儿写字,要将墨笔拿稳,手腕要稍稍用力,如此写出来的字就会好很多。” 凤瑶微微而笑,伸手摸了摸幼帝的脑袋,朝他点了点头,而后稍稍挪眼,这才望向了一直静立在旁的许儒亦。 此际,他依旧一身官袍,显然是今日上朝过后,他便未曾换去了,他面上正微微带笑,神色温和,眼见凤瑶朝他望来,他稍稍垂眸而下,略微恭敬的朝她出声,“拜见长公主。” 言行有礼,嗓音醇厚,无论怎么评判,这许儒亦都像是温润翩跹的公子,哪像颜墨白那故作温润的假正经的人。 “皇上字迹长进,倒是有劳许公子教导了。”凤瑶默了片刻,朝他放缓了嗓音。 许儒亦微微抬眸朝她望来,微微一笑,只道:“是皇上悟性极高,极为聪慧,是以,微臣一教,他便会了。” 凤瑶缓道:“即便如此,也是许公子教导有方。再者,幼帝今日对学习能如此适应甚至欣悦,也皆是许公子的功劳。” “长公主过奖了。长公主能提拔微臣这商贾之人为皇傅,微臣,自当竭力而为,争取不让长公主失望,今日皇上字迹进步,也的确不止是微臣的功劳,也是皇上宽怀仁厚,能虚心听微臣教导。” 温润平和的话语,依旧是礼数十足,再加之嗓音缓慢醇厚,不卑不亢,着实是气质出众。 凤瑶朝他微微而笑,正要言话,这时,幼帝已是拖住了凤瑶的手,忙道:“爱姐若有话与皇傅说,不如坐在桌上边吃边说,要不然菜快凉了。” 凤瑶稍稍噎了后话,温和的朝幼帝点头,奈何,待三人全数坐定在圆桌上时,她与许儒亦对视一眼,却似已无话要说。 整个用膳过程,凤瑶吃得倒是有些少,许儒亦则吃得比她更少,反倒是幼帝心情愉悦,极为难得的大口吃饭,待用膳完毕时,幼帝已是满嘴油腻,咧嘴朝凤瑶笑得灿烂。 膳食过后,凤瑶朝幼帝嘱咐了几句,而后便出言离去。 许儒亦也缓缓开口,只道是天色将暗,也要出宫归去。 幼帝忙朝凤瑶与许儒亦点头,将凤瑶与许儒亦双双送出寝殿。 殿外,天色已是暗下,周遭宫灯大起,明如白昼。 晚风,徐徐而来,却已并无正午那般灼热难耐。 凤瑶与许儒亦一前一后的行着,片刻,沉寂缓和的气氛里,许儒亦缓和出了声,“曾以为,长公主乃巾帼之女,果敢强势,而今日才觉,长公主偶尔,也会温柔淑然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理由烂透 凤瑶眼角一挑,回头观他。一 他抬眸迎上凤瑶的眼,微微一笑,“这几日接触长公主,只觉长公主政事压身,所言之话皆是忧国忧民,不苟言笑,但今日才知,长公主非随时都不苟言笑,严厉端然,只有在皇上面前,长公主才会温和而笑,甚至,卸下心防。” 凤瑶不知可否,回头过来,并不言话,足下步子缓缓往前。 身后,许儒亦再无出声,徒留脚步声平缓得当。 半晌,待行至即将与许儒亦分路的岔道口,凤瑶神色微动,驻了足。 许儒亦也跟着听步,平缓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偿。 随即,凤瑶转了身,沉寂无波的目光朝他望来,低沉而道:“许公子乃刘太傅学生,本宫对你,自然比朝中别人要亲近些。” 许儒亦弯身而拜,温润恭敬的道:“微臣谢长公主看重。但长公主也无需全看在师父面上而提携微臣,若微臣德行有缺,亦或犯了错,望长公主无需顾虑,直接责罚,不必因师父的关系便对微臣特殊以待。再者,至于提携升官之事,长公主也无需急于一时,从而让朝中各臣觉得长公主有失偏颇,给长公主添烦。” 他嗓音温和而又恭敬,话语却是委婉得当。 凤瑶心下通透。 他这是在委婉的让她不要因刘太傅之故而提携他,疏待他,也不要因此之故,便刻意对他网开一面。 凤瑶神色蓦地幽远半许,心底也增了几分复杂。 若是,若是朝中各臣皆如许儒亦这般忠君明理,她姑苏凤瑶,又如何会在灾患与血仇的焦头烂额之中,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与朝臣斗。 越想,越觉厚重而又无奈。 待半晌,凤瑶才回神过来,低沉沉的出声道:“许公子不必不担忧本宫会为难什么,纵然你不是刘太傅的徒弟,便你的才华及阅历,便足够当这一品的皇傅。再者,朝中各臣,本是摄政王党羽,敢言真话的不多,是以只要摄政王针对于你,朝中各臣,自然会闻风而动。如今这朝堂,气氛如此,但纵是满朝墙头草,也翻不了天,是以,有本宫坐镇,许公子也无需觉得愧疚与压力。” 许儒亦微微一怔,随即略微认真的朝凤瑶扫了一眼,而后温润缓道:“本是微臣不愿长公主为难,但到头来,则成长公主宽慰微臣了。” 说着,嗓音逐渐幽远半许,“微臣入朝的初心,只是要顺了师父之意,入朝为官让他心安罢了。但此际,承蒙长公主如此看重,微臣如今之愿,是想真的为国效力,帮长公主。” 凤瑶神色微深,静静观他,片刻,才低沉而道:“许公子能如此言道,多谢了。” 说着,转眸望向一边,低声而问:“许公子今日在宫中呆了一日?” “皇上对习字极有兴趣,微臣便在宫中呆了一日,教他习字,也顺便给他讲讲德道之事。”他并未耽搁,温润缓道。 “本宫上次便已说过,许公子只需上午呆在宫中,下午若是有事,可自行出宫,无需受任何束缚。”凤瑶缓缓出声,说着,目光再度落在了他身上。 许儒亦面色不变,言语依旧恭敬温和,“今日的确无事,是以便在宫中多留了。”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也稍稍一转,“对了,长公主今日与摄政王一道出城施粥,可是顺利?” 凤瑶瞳孔微缩,低沉而道:“顺利倒是顺利,不过,其中的岔子也是不少。” 许儒亦神色微动,正要继续开口而问,凤瑶扫他一眼,随即抬眸扫了扫头顶的天色,先他一步的低沉出声,“时辰已是不早了,许公子,倒该早些回府休息。” 许儒亦稍稍敛住后话,随即朝凤瑶微微点头,随即恭敬一拜,只道:“天色的确不早了,想来长公主今日也舟车劳顿了,是以,微臣便不叨扰,先告辞了。” 这话一落,眼见凤瑶点头后,他才缓缓转身,逐步消失走远。 凤瑶静静的观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夜色深处后,她才回神过来,随即踏步朝凤栖宫而去。 回得凤栖宫是时,满身疲倦,凤瑶灭了烛火,便上榻就寝。 大抵是的确累了,此番上榻,不久便已入眠,甚至一睡便睡到了翌日一早。 待起榻梳妆后,幼帝便过来了。 凤瑶先招呼他几句,随即便携着他坐在桌旁用膳。 膳食完毕,凤瑶牵了幼帝,继续朝勤政殿而去,而是偶尔间,凤瑶目光低垂,望见了幼帝那张紧皱着眉头的脸。 她神色蓦地一深,乍然间,心底突然溢出那日赢易的话,随后兀自默了片刻,朝幼帝低低出声,“征儿,你可喜欢当皇上?” 这话,她说得极缓极轻,然而心底,则莫名的卷了半许紧张。 她此生之力,皆会用在辅佐自家这幼弟上,倘若,倘若自家的幼弟当真不喜当皇上,当真抵触皇位,她,又该如何? 思绪至此,神色,也逐渐开始起伏。 只奈何,她这话落下,幼帝仅是怔了一下,随即便低低的垂了头,不说话。 凤瑶神色越发深了半缕,强行克制心绪,温声而道:“征儿说出自己的心意便是,无论如何,阿姐都不会生气。” “阿姐,你这话可是当真?”他蓦地抬头朝凤瑶望来,神色略显犹豫与心虚。 凤瑶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当真。” 他这才释然开来,只道:“阿姐,征儿不喜当皇上,也不喜上朝。朝中的各位大人都针对皇姐,征儿也不喜他们为难皇姐。” 说着,嗓音微微心虚的一低,继续道:“征儿上次问阿姐为何不让三皇兄当皇上,阿姐说三皇兄若是当了皇上,阿姐与征儿就没命了,但三皇兄对征儿极好,对阿姐也极好,三皇兄若是当了皇上,怎会要阿姐与征儿的命。阿姐,再说那惠妃,她对征儿也是极好,也担心阿姐被朝臣还有摄政王针对,惠妃还叹息的说,如果征儿不是皇上,若三皇兄是皇上的话,三皇兄定会给阿姐与征儿封地,让征儿与阿姐出宫去好好生活,安居乐业,再不用累着气着了。” 冗长的一席话,嗓音稚嫩,话语之中则透露出浓烈的疑惑与不解。 凤瑶瞳孔蓦地一缩,面色,也抑制不住的沉了半许。 皆道童言无忌,但却也伤人。 她强行按捺心神,垂眸朝他望来,低低而道:“征儿是嫡皇子,即便让位于三皇兄,他继承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顺。而征儿你这嫡皇子,终究会成为他的眼中钉,只要你不在了,这大旭之国,便没嫡皇子了,那时,他才能,安心的坐他的皇位了。” 幼帝眉头一皱,“便是三皇兄当了皇上,征儿与阿姐也出宫去封地了,征儿都已不在宫中了,三皇兄也不会将征儿视为眼中钉的。再者,阿姐,三皇兄真的很好,对征儿也是极好,每次出宫都会给征儿带礼物,三皇兄不会害征儿,也不会害阿姐。” 凤瑶再度忍不住挪开目光,瞳孔起伏,神色也开始明灭不定。 自家这幼帝啊,倒是当真中了赢易与惠妃的魔怔,似是根深蒂固一般,极为偏向赢易母子二人。 前些日子见他偏袒赢易母子,她倒也仅是温声劝慰,并未觉得太大问题,但如今看来,此事无疑是已经发展到她不得不出手干预的地步了。 思绪翻腾,凤瑶略微失神,并未言话。 幼弟顿时心虚开来,怯弱的朝凤瑶问:“阿姐,可是征儿说错了,惹你生气了?” 这话入耳,凤瑶才稍稍回神过来,随即强行按捺心虚一番,朝他缓道:“阿姐答应过征儿不生气,那便不生气。只是,有些事非征儿如今能理解,但等征儿长大了,便会知晓有些东西,不能让,有些人,不能信。” 幼帝怔了一下,眉头一皱,怯怯的问:“阿姐是说三皇兄与惠妃不能信?可他们待征儿真的很好。” 说着,再度垂眸下来,略微委屈脆弱的道:“再者,征儿也不愿阿姐这么累,这么被人针对。若是阿姐为了征儿能坐稳皇帝才这般辛苦,征儿,宁愿不当这皇帝,也要让阿姐平安快乐。只要阿姐在征儿身边,只要阿姐不离开征儿,征儿就心满意足了。” 稚嫩的嗓音,透着几分脆弱与祈求。 凤瑶心口微微的开始发紧,本是复杂起伏的面色,也逐渐变得平和。 “阿姐如今不累,是以征儿也不要担忧阿姐。只要征儿好好的当皇帝,只要征儿能理解阿姐,不让阿姐失望,阿姐,便也心满意足了。” 说完,垂眸朝他微微一笑,纵是面色平和,但瞳孔却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复杂与幽远。 幼帝抬眸凝她几眼,而后终归是点点头,只道:“征儿,知晓了。” 这话一落,他便不再言话了。 凤瑶略微担忧的朝他凝了凝,也终归沉寂了下来,不再出声。 入得勤政殿时,百官云集,整齐而列。 待凤瑶与幼帝落座后,许儒亦当先一步恭声而唤。 其余朝臣皆神色各异的恭敬行礼,却大多犹如未睡醒一般,姿态懒散,嗓音懒散。 凤瑶淡漠的目光朝朝臣一扫,只见朝臣皆至,甚至连花谨都猫着腰站在了后方,唯独那颜墨白,竟是再度缺席 那蛀虫啊,当真是太过胆大随性了,便是上朝这等大事,竟也能随意而为,想着来了便来,不想来了,便既不提前奏请,也不会提前通知,就这么干干脆脆的不来了。 凤瑶瞳孔一缩,按捺心绪,低沉出声,“摄政王今日为何缺席?” 这话一落,那肥胖的国舅似是早有准备,上前一步便道:“摄政王昨日中暑了,今日高烧不退,正于府中休养。” 说完,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举起,“长公主,这是摄政王的请假折子,望您过目。” 凤瑶面色一沉,倒是着实不信这鬼话。 昨日虽是炎热酷暑,连她都不曾生病发烧,那颜墨白的身子,难不成比她还弱?再者 思绪至此,凤瑶目光沉寂无波的朝国舅凝着,“摄政王既是要递交请假折子,为何不直接差人送入宫中,交到本宫手里,反倒是他那请假折子,竟在国舅手里?难不成,摄政王请假,是要给国舅请,而非对本宫请?” 国舅怔了一下,随即挑着嗓子解释:“长公主倒是误会了。微臣也是今儿来上朝时在宫门口碰巧遇上了摄政王府的小厮,想着早朝即将开始,未避免麻烦,微臣就将摄政王的请假折子从小厮手里接了罢了,望长公主明鉴。” 凤瑶面色淡漠,并未言话,仅是转眸朝身边宦官示意一眼。 宦官顿时会意过来,急忙下得台阶接过国舅手里的折子,随后转身过来递交到了凤瑶手里。 凤瑶并未耽搁,接过折子便干脆的展开,只见折子上仅有寥寥三句,第一句是声称高烧病种,无法上朝,第二句则是让她见谅,第三句,则是让她记着昨日答应他那六百两的事。 不得不说,颜墨白那蛀虫,的确是太过嚣张了,不止未来上朝,找个理由也是漏洞百出,只道是无论怎么看,那蛀虫都不像是随时都能生病且弱不禁风的人,甚至找个不上朝的理由也是一直都是生病,懒散得意得连应付的理由都一成不变,毫无新意,似是觉得她要信便信,不信,她也拿他没辙一般! 那颜墨白啊,终归是,不曾将她放在眼里的。 思绪翻腾,一时,面色也陈杂起伏。 凤瑶并未言话,仅是合上折子,目光朝国舅扫着。 国舅一时有些把握不准凤瑶的情绪,仅是朝凤瑶认认真真的盯了几眼,而后道:“昨日酷暑,摄政王又外出施粥,想来中暑发烧也是自然的。” “是了,昨日的确酷暑,摄政王的确劳苦功高,但昨日恰巧本宫也与摄政王同行程,本宫都能安好,摄政王却病倒了,想来,摄政王还是身子骨太弱了。”凤瑶默了片刻,按捺心神,漫不经心的出了声。 说着,嗓音一挑,继续道:“摄政王贵为我大旭重臣,他身子骨这般弱,本宫倒也为其担忧。是以,等会儿下朝后,国舅先别走,待本宫亲自挑选出两名御医后,国舅再领着那两名御医去摄政王府,就说,摄政王病体堪忧,本宫心系其病,是以,免他上朝一月,再遣御医两名,为他调理身子。且,御医每日都会为他熬制汤药,前几日是熬药解他高烧,后面,则是熬药补岂身子,而御医每日熬出之药,摄政王皆务必饮尽,若是不喝,甚至浪费一滴,便是不领本宫之情,更是想不将身子养好,不为我大旭效力。本宫这话,国舅可是记下了?”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皆是一愕。 国舅急忙道:“长公主,摄政王贵为百官之首,若是休假一月,许是,许是不妥。再说了,平常人喝药,哪还不会漏上一两滴,摄政王浪费一两滴也是自然,但长公主却如此要求,可是有些过头了些。” 凤瑶瞳孔微缩,淡漠观他,“本宫心系摄政王,担忧其体,国舅这是有意见?” “不是,微臣只是觉得”国舅神色微变,急忙解释。 奈何他后话微出,一旁平静而立的许儒亦温润无波的开了口,“国舅。” 国舅下意识的噎了嗓音,转眸朝许儒亦望来。 许儒亦无波无澜的迎上他的目光,只道:“国舅也说摄政王贵为大旭百官之首,如此紧要人物,却时常生病不来上朝,若不将他身体调养好,难免时常会误我大旭朝政。再者,当日大盛之军攻来时,国破危亡之际,摄政王也因身然重病无法出面挽救大旭,说来,当日大旭京都未能被大盛之军踏破,皆是长公主功劳,若当日京都城被大盛敌军踏破,长公主是舍身护国,我大旭京都那些上得战场的男儿是英雄,而摄政王,则是临危之下的逃兵罢了,难辞其咎。” 说着,眼见国舅面色越发的恼怒,许儒亦嗓音微微一挑,继续道:“长公主体恤摄政王病体,仅是让他在府中休养一月,甚至还亲自挑选御医为摄政王贴身调养身子,更不曾因摄政王无法上得早朝而扣其俸禄。长公主如此好意,摄政王自然该感恩戴恩,将御医所配的汤药全数饮紧,以示答谢。而国舅却斤斤计较,甚至公然反驳长公主之意,可是,未将长公主放于眼里?” 这话一落,国舅脸色沉得厉害,“许儒亦,你强词夺理!摄政王乃国之重臣,即便要养病,也可一边上朝,一边养病,但长公主开口便让摄政王休养一月,无疑是要让摄政王脱离朝廷,本官也是国之臣子,对此略有疑虑,难不成还不可提出来了?” 许儒亦缓道:“国舅心有疑虑,自然可提出来。但摄政王即便是平日,也对早朝懈怠,对朝政懈怠,甚至三天两头不来入宫觐见,如此,摄政王虽贵为重臣,但也不见得上朝便能对大旭有何大用,不来上朝,也无影响!如此,还不如好生在府休养。” 国舅火冒三丈,“许儒亦,你竟敢公然贬低摄政王,你” 许儒亦面色平和,缓然而道:“国舅心存疑虑,微臣斗胆为国舅解惑。再者,国舅又何必如此恼怒,没准儿摄政王对于这一月的假期,既是受用呢。” 国舅后话噎住,面色憋得通红,但目光起起伏伏了片刻,终归是没出声。 许儒亦扫他两眼,最后目光朝凤瑶落来,上前两步,恭敬的弯身一拜,只道:“长公主有令让摄政王在府休养,若国舅不愿去传令,微臣,自愿领着御医去传令。” 这话一落,国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官何时说了不去传令了!本官不止要去传令,更要将你挤兑设计摄政王之事全数说了!” 许儒亦神色沉了半许,转眸朝国舅望来,“我许儒亦历来行得正坐得端,此生不忠佞臣,只忠国君。国舅既是要到摄政王那里去告发,自便。” 整个过程,凤瑶皆淡漠观戏,心底对许儒亦的好感,倒也增了几许。 能与人吵架吵得不失风度,却又能将人气得半死,怕也只有这许儒亦一人了。 更何况,满朝皆是墙头之草,而今许儒亦能站在她这边,无疑是,一枝独秀,如何不让她另眼相待。 凤瑶兀自沉默,半晌,待国舅与许儒亦皆无声对峙时,她才淡漠出声,“国舅。” 国舅蓦地抬眸望来,薄唇一启,正要言话,不料还未开口,凤瑶已是低沉沉的道:“入摄政王府传本宫之令,国舅去还是不去?”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小剧场: 女主:“摄政王,你不上朝的理由一成不变,烂透了。” 摄政王:“难得换了。反正无论换什么理由,长公主都会怀疑,如此,还不如不换,光明正大点。” 女主:“你一次又一次的递交折子请假,倒也辛苦。不若,本宫免你上朝,日后都不必来了,可好?” 摄政王:“微臣以为,不妥。今日未来上朝,是有事所需,不得不缺席早朝。至于是何事,长公主,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各取所需 国舅憋了口气,气冲冲的道:“去!长公主有令,微臣如何不去!” 凤瑶面色不变,继续漫不经心的道:“亦如皇傅所言,本宫对摄政王,仅是关心在意罢了。︾樂︾文︾小︾说|但若是国舅去传话时,若敢歪曲事实且挑拨本宫与摄政王之间的关系,本宫,绝不轻罚。” 国舅面色一变,更是气得不轻,瞳孔神色晦暗不定,但终归是憋住了怒意,未再出声。 一时,殿中气氛沉寂,鸦雀无声。 凤瑶沉寂无波的目光朝在场之人一扫,淡漠而道:“今日早朝,诸位有何要事要奏?撄” 这话一落,意料之中的群臣缩了缩脑袋,无人出声。 凤瑶眼角微挑,继续道:“既是诸位大人无要事禀报,那本宫,便给诸位汇报一事。江南水患,极为严重,救灾之事刻不容缓。如今幸得各位大人慷慨解囊,国库稍显充足,自能先拨少量银子先入江南紧急救灾,就不知这护送官银且与江南一代的官员沟通协调之事,何人来为?偿” 江南水患严重,国师未下山来坐镇朝堂,她自然也不敢轻易抛下幼帝,离开京都。 但江南灾患又刻不容缓,是以,在她亲自出发之前,自然得先差人运送一些银两与物资过去,先紧急救灾,待江南片区稍稍安稳,她再携银亲自过去,处置灾后流民失所以及重建问题。 只是,身边无人,放眼这朝廷之中,似也不知谁人可胜任。 待这话落下,凤瑶沉寂无波的目光便在周遭扫视。 待半晌后,朝臣依旧纷纷垂头,无人应答,许儒亦则欲言又止一番,终归未出声。 意料之中的结果,凤瑶也并未太过放于心底,仅是淡漠清冷的目光朝在场之人一扫,只道:“国事危急,却无人可分忧解劳。如此一来,科举与武举之事,迫在眉睫。” 这话一落,她将目光朝许儒亦落来。 许儒亦缓缓上前两步,只道:“长公主上次与微臣提及的这事,微臣这几日已在着手在办,各地需张贴的告示已是写好,如今,只等长公主加盖印章,便可即刻送出皇城外的各地,盛行开考。” 他这话尾音刚落,在场朝臣面色也是一变。 凤瑶则淡定无波的朝许儒亦点头,只道:“盖章之事,本宫今日便会盖完。只不过,科举与武举之日,定在何时?” 许儒亦满面温和,平润而道:“回长公主,微臣初步所定,是一月后。” 这话一落,群臣当即面色各异,纷繁议论。 国舅满面铁青,“长公主,科举与武举历来在每年十月中旬,而今离十月还有一月半,若冒然提前两月,考生定准备不足,时间不够。” 瞬时,周遭各臣也急忙开始应和。 国舅挺着了腰,继续道:“长公主求贤若渴,臣等自然理解。只不过,无论再怎么着急,都不可随意而为才是。再者,科举与武举是大事,国中青年十年寒窗,就为科考一战,若长公主听信许儒亦之言而更该科考之日,如何能服众!” 凤瑶瞳孔微缩,面色淡漠,目光略微直接的朝国舅迎来。 “如此说来,国舅与诸位大人皆对更该科举与武举的日期有异议?” 国舅干脆点头,其余群臣纷纷附和。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修长的指尖慢条斯理的摩挲案上颜墨白那本请假的奏折,待半晌后,她满低沉无波的道:“差了一月半,倒也并未差距太久,更何况,国之紧急,科举与武举,也在短期之内,势在必行。” “长公主” 凤瑶瞳孔微缩,未待国舅将话言完,已低沉出声,“国舅无需多言。若那些科考之人只因时间提前一月半,便与登榜擦肩而过,如此,倒也只能是他们文武不够。” 国舅眉头大皱,周遭群臣也抑制不住开始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 凤瑶清冷的目光朝他们扫着,继续道:“今年的科举与武举之事,则由皇傅来负责,而各位大人,自该竭力配合皇傅,将科举之事好生进行,莫要耽搁了。再者,国之危难,甚至连为江南派送银两之事,诸位都无一人能挺身而出,以解大旭之难,如此,本宫对诸位倒也失望。试问我大旭危难之际,你们都无动于衷,本宫,更也不敢奢望诸位大人们能为我大旭效力,建功立业了。” 说着,全然不顾他们已是大变的脸色,凤瑶将目光收了回来,清冷而道:“自古,朝廷养贤不养愚,更何况,大旭而今贫困,更也养不起游手好闲的大臣。是以今日,本宫便先将话放在这里了,接下来一月内,若诸位不曾想出些新政,不曾出力解决国之为难,甚至对新帝浑然不恭者,便早些卷铺盖走人,免得本宫差人来赶。再者,也莫要求摄政王,这一月内,摄政王需安稳养身子,谁若敢私自前去打扰摄政王,谁便是未将本宫放在眼里,更以下犯上的违逆本宫之令,如此,当罪,应诛。” 慢腾腾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清冷与威胁,甚至,语气也卷着几分煞气,令人闻之心紧。 凤瑶冷扫他们一眼,却是无心再言,随即朝身边宦官示意一眼,经由宦官再度扯声宣布退朝。 下朝,凤瑶牵着幼帝,走得倒是干脆。 而整个勤政殿内,则剩朝臣们成团的聚在一起愤怒议论。国舅则面色阴沉,骂骂咧咧,不住的冷哼扫袖,却又只能呆在勤政殿内等候,无法出宫而去。 殿外,天色已是大盛,阳光已烈,迎面而来的风,也显得有些温热了。 凤瑶先行让许嬷嬷将幼帝送回寝殿,自己,则与许儒亦一道朝御书房去。 途中路过小道,周遭淡香阵阵,则是片刻,许儒亦缓缓出声,“前方那片花,倒是色泽明艳,极是好看,花香也清浅的当,想来品种不俗。是以,敢问长公主可知那片花的品种,微臣也好在外买一些,移栽在府内。” 大名鼎鼎的公子亦,什么稀奇珍怪没见过,竟还在意一片花? 凤瑶瞳孔微缩,并未立即言话,足下的步子也缓慢无波,待默了片刻后,她才头也不回的低沉道:“许公子见多识广,想来接触的珍惜花种也不少,是以,又如何会在意这宫中道旁的花?” 说着,足下稍稍一顿,回头朝他望来,“想来,许公子言花是假,让本宫注意是真。而今你我当前,并无外人,许公子若是有话,便不妨直说。” 他微微一怔,似是未料到凤瑶会问得这般直白,深黑的瞳孔内也几不可察的积攒出半缕诧异。 则是片刻,他便已是敛神一番,朝凤瑶缓道:“长公主聪慧英明,看来,微臣这点心思,倒是瞒不过长公主。” 凤瑶回头过来,继续朝前缓步而行,“许公子有话,便直说。” 许儒亦并未耽搁,缓步跟在凤瑶身后,低道:“今日在朝堂之上,微臣,本为举荐一人,奈何群臣当前,那人又未经科考,是以,为防长公主因此事为难,是以不敢多说。” 凤瑶缓道:“大旭朝臣,大多皆为墙头之草,不足畏惧。只要颜墨白不在朝堂上,那群朝臣,自也是翻不了天。” 许儒亦缓道:“摄政王权势滔天,长公主今日以特殊之法治他,倒也极好。” 凤瑶面色微微一沉,目光也几不可察的幽远半许,只道:“本宫,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但要变相软禁颜墨白,想来自是不现实。他都不曾将本宫放在眼里,又如何能将本宫命令放于眼里。” “长公主如今处境,的确不宜与摄政王硬来。若正要打压摄政王,务必得好生计划,不可急于一时。” 凤瑶淡道:“这话,刘太傅以前倒也说过。只不过对待颜墨白此人,的确是不用些手段治不下来。” 说着,心生微燥,不愿再就此多言,凤瑶按捺心神,话锋一转,“对了,你方才说要举荐一人,倒是要举荐谁?” 许儒亦缓道:“那人名为楚予,乃山野出生之人。此人之父为村中秀才,母亲织布耕田,家势简单纯然。再者,此人自学了些武功,肚中文墨也是了得,只奈何寒窗苦读准备科考,却因曾经打抱不平得罪过县令,是以,每番科考,皆会被变相拦在门外,考试不得。微臣,也是偶然与他相识,倒觉此人干劲儿极大,虽精明,但也忠诚,遂聘他为我许家效力,负责许家粮铺的管理与调动。” 凤瑶微微一怔,默了片刻,低道:“本宫择人,并不论出生,只论他忠实可靠,办事谨慎得力便可。” 许儒亦缓道:“楚予此人,忠厚,却与愚笨。若不是县令干涉,他许是早该在科举之中高中前三甲了。微臣也与此人多有接触,知其本性,也知其文墨与能耐。总的说来,此人,也绝非等闲。” 凤瑶兀自听着,并不言话。 只是听许儒亦这般说,倒觉得那所谓的楚予此人,自也不凡,可当利用了。 思绪翻转,凤瑶默了片刻,才缓道:“如此看来,想来那楚予,应是可用。” 许儒亦缓道:“楚予为人如何,也只是微臣一人之见罢了,倘若长公主觉得尚可,不若,让出楚予入宫,长公主当面将他审视一番,而后再决定是否任用,可好?” “如此也可。那此事,便劳许公子安排便是。”凤瑶神色微深,并未拒绝,语气也平静无波,却又无端幽远。 不多时,二人双双入得了御书房。 凤瑶并不耽搁,当即对许儒亦写好的告示上全全加盖印章,随即,许儒亦也不再多留,当即告退而去。 御书房内的奏折,一日少过一日,今日的御桌上,仅是仅有五本奏折了。 曾还记得,她初次接触奏折,倒是见奏折如山,而今倒好,奏折寥寥五本,且内容写的大多无关紧要之事。 不得不说,朝臣越发的目中无人,办事懈怠,而她姑苏凤瑶,也务必得重新启用人才,培植势力了。 殿内,气氛沉寂,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分难以言道的压抑,便是墙角的檀香青烟屡屡,淡香盈鼻,却还是扫不尽心底与脑海中的紧张与空虚。 朝政无事要批阅,京外各处之事不知,如此,她自也不能及时的了解国之局势甚至民生百态,是以,自也不能及时的处理。 只道是,前些日子的奏折还有些多,怎到了今日,奏折便锐减了?这其中,究竟是朝臣懈怠,全然不想写奏折禀报要事,还是,奏折的上报出了问题。 思绪至此,凤瑶从椅上站起了身,随即缓步出殿。 殿外,宫奴恭身而拜,凤瑶清冷的目光朝他们一扫,“去太医院。” 这话落下,未观宫奴反应,转身而行。 待凤瑶一行入得太医院时,院内御医急忙奔来行礼。 大堂之内,凤瑶朝御医们观望几眼,最后,则择了两名以前在宫中接触繁多的御医留下,其余之人,全数屏退。 择出的这两名御医,年约五旬,乃她以前宫中之时经常为她诊治的御医,是以,御医之中,她对这二人倒是极为熟悉了。 “本宫几年前便随国师入了道行山清修,是以,这几年来,也不曾与王太医与庞太医相见,也不知这几年来,二位太医过得可好?”凤瑶默了片刻,低沉出声。 两名御医皆是缓道:“劳长公主挂记。这几年来,微臣等皆是老样子罢了,有事便出诊,无事,便呆在太医院内看看医术,制制医丸罢了。” 凤瑶微微点头,神色微动,继续道:“说来,御医之中,本宫就数你们二人最是熟悉了。是以,今日本宫前来,也是想让两位御医,出诊一下。” 那头发略微花白的王御医受宠若惊,“微臣惶恐,出诊本是微臣分内之事,岂敢让长公主亲自来唤。长公主只需差人通知是宫中的哪位主子病了,微臣定会急忙过去的。” 这话一落,那姓庞的御医也急忙附和点头。 凤瑶神色微动,略微沉寂无波的朝他们扫了一眼,低道:“两位倒是误会了,宫中并未宫妃生病,而是朝中的摄政王病了。本宫此番来,是让两位出宫入住在摄政王府,好生为摄政王把脉问诊。” 两名御医骤然而惊,“长公主之意,是让微臣等出宫去诊治摄政王?” 凤瑶淡然点头,“正是。摄政王昨日中暑,发了高烧。本宫,欲让二位大人入住摄政王府,开药为摄政王治疗高烧。待摄政王高烧退了,再日日为摄政王开药熬药,调理他的身子。此番调理时间,为期一月。一月之内,本宫要二位大人记得,务必在摄政王每日的汤药里,多加黄连。越苦,便是越好呢。再者,每番送药,务必亲自看着摄政王饮尽,且一滴不剩。若有剩余或是浪费,只需及时通知本宫便是。” 低沉无波的嗓音,语气极为的直白干练。 两名御医吓得不轻。 “微臣倒是听说,摄政王口味偏淡,许是也不喜苦味,是以,若摄政王不喜黄连的味道,甚至责怪臣等擅自添加黄连,许是会” 凤瑶瞳孔微缩,低沉淡道:“若是摄政王问起,尔等直说是本宫之意,也无妨。” 御医双双一怔,面色复杂,却终归是垂眸下来,缓道:“既是长公主之令,微臣二人,自会领命而为。” 凤瑶深眼朝他们观望两眼,也未多言,仅是略微幽长的道:“两位若是答应了,此际,便去勤政殿寻国舅吧。国舅正与勤政殿等候二位,你们过去便是,再与他一道出宫前往摄政王府。” “是。” 御医们急忙称是,随即面色各异的对视一眼,而后也不敢多做耽搁,当即转身出屋。 眼见两名御医消失在门外远处,凤瑶这才回神过来,随即神色微动,逐渐起了身。 却是不料,刚踏步出门,门外不远,则静立着一人。 那人,俊脸墨发,身材细瘦,乍然观望间,略生媚气。 凤瑶瞳孔微缩,心底也跟着稍稍一沉。 这时,那人则缓步过来立在凤瑶面前,恭敬出声,“拜见长公主。” 今日,他气色倒是极好,额头的纱布早已拆卸,露出了一道已是结疤的伤口。 那伤口的结疤,略显狰狞,就这么极为直接的印在他额头,倒是极为突兀显眼,略微坏了他满身俊然媚色之气。 “休息了两日,身子骨如何了?”凤瑶神色微动,淡漠出声。 柳襄朝凤瑶勾眼一笑,笑得有些恭敬,却又无端媚态。 “多谢长公主挂记,这两日在太医院休养,柳襄身子已是大好。” 说着,嗓音稍稍一低,“柳襄还以为,长公主入得太医院,是来寻柳襄的,却是不料,还是柳襄自作多情了些。” 大抵是身子骨着实大好了,精神也大好,今日的柳襄,无疑是容光焕发,媚态百出,一言一行,皆风韵自来,透着几分难以言道的风月之气。 也是了,在风月场子里待得久了,有些习惯,早已养成,又如何能轻易的抹去。 “自作多情,倒是未有不可,只不过,太过自作聪明,便是不好了。”凤瑶淡漠无温的道,说着,缓缓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低沉而道:“你此际寻过来,可是要让本宫应你当夜之求?” 柳襄不卑不亢的立着,面上也无半分紧张之意,仅是咬了咬牙,看似脆弱怜然的缓道:“柳襄心思,皆瞒不过长公主。而柳襄此际过来,也的确是为当夜之求。” 说着,话锋一转,“长公主前几日,是体恤柳襄身上有伤,是以让柳襄在太医院内多做养伤,而今,柳襄身子已是康复,长公主如今,可是要让柳襄” 未待他后话道出,凤瑶目光一深,随即出声打断道:“你当夜之求,本宫自然允诺。若是你觉得此际你身子骨已是无碍,本宫,自然准你暗查摄政王罪证。宫中暗卫,本宫会分你五人,暗中护你周全,宗人府与各地衙门那里,为防打草惊蛇,本宫便不对那些地方一一下旨了,你只需带着本宫手谕而去,到时候,若有用得着宗人府或是各地衙门的地方,只需亮出本宫手谕,他们,自会配合你行事。” 柳襄瞳孔微凉,眸子里有忽明忽暗的流光滑过,“多谢长公主。” 凤瑶冷扫他一眼,“此际言谢,未免过早了些。你与本宫,也算是各取所需罢了,本宫让你方便,你自然得好生努力,解本宫之忧才是。若是,你耗本宫人力物力,却许久查不出摄政王确切罪证,反而打草惊蛇,给本宫惹出烂摊,甚至,你若胆敢对本宫生有二心,本宫派在你身边的五名暗卫,许就不是要护你了,而是,取你性命。” 说着,嗓音一沉,“柳襄,本宫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凭空消失 柳襄面色突然复杂了几许,连带瞳孔都幽幽的深了半缕。 则是片刻,他故作自然的垂眸,恭顺而道:“长公主能应柳襄之求,已是柳襄之幸。即便长公主不说,柳襄也知,长公主对柳襄已是仁至义尽。柳襄这条命死不足惜,但摄政王的命,柳襄自会努力拿下,望长公主,宽心。” 他言语极为平缓,甚至语气中的决绝与认真之气全然掩饰不住。 凤瑶深眼凝他,默了片刻,低道:“本宫是否宽心,便得看你的了。至于是否真正会宽心,自然也要看你的能耐与本事了。” 这话落下,凤瑶瞳孔微缩,话锋一转,“去准备纸墨吧,本宫,给你写道手谕。” 柳襄并不耽搁,恭敬而道:“长公主稍等。钤” “嗯。”凤瑶低应一声,待柳襄迅速转身离去,她深沉无波的目光一直凝在他后背,待他走远,她才回神过来,转身重新入得大堂坐定。 仅是片刻功夫,柳襄便已带着纸墨速步归来,凤瑶扫他两眼,随即便提笔而写,铮铮字迹逐一在纸上落下。 纸上书写的大意,是封柳襄为暗使,若有要求,宗人府与京外的州县官员皆务必配合。 待书写完毕,未待墨迹全干,凤瑶便从怀里掏了长公主大印,盖了赤红印章。 柳襄急忙将纸张接过,如获至宝一般,极为认真小心的吹着纸上的墨迹,待墨迹干了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将墨纸收好,随即抬眸朝凤瑶望来,缓道:“长公主的字迹,倒是不如寻常女子那般花枝招展,柔弱无骨,反倒是,如铁骨铮铮一般,应实威仪。” 凤瑶冷眼扫他,却不敢苟同。 她的字,虽不柔魅,但也看不出威仪。 这柳襄,无疑又是在拍马屁。 想来,如颜墨白这种人也是脸厚,花谨脸厚,但这柳襄,则是在极为认真的脸厚,让人虽明知是奉承,但却容易接受,并不刺耳。 不得不说,大抵是在风月场里呆惯了,是以极会圆滑处事,不显锋芒,只奈何,他这圆滑的性子适合任何人,但独独她姑苏凤瑶,却是抵触不喜。 或许是,接触到太多虚假无情之人,是以,在对待这柳襄时,她也着实无法生出好感来,有的,仅是平庸淡漠。 思绪翻转,凤瑶并不言话,仅是淡然无波的起了身。 柳襄神色微动,恭敬而问:“长公主是要回凤栖宫了?” 凤瑶淡道:“本宫回哪儿,与你无关。而今手谕已写给你,今日黄昏之前,本宫也会筛五名暗卫给你,如此,接下来,你好生行你的事便成。” “在长公主面前允诺过的事,柳襄定会做到,长公主放心。”他依旧答得恭顺。 凤瑶无心再多言,只道:“你若能做到,便是最好。本宫倒也不希望,本宫对你如此优待,却不想看错了个无能之辈。” 说完,嗓音也稍稍一挑,话锋一转,兴致缺缺的继续道:“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本宫便先离去了。日后有事,可差暗卫过来禀报,若无要紧之事,你便消停安分些,莫惹出些烂摊子来。” 这话一落,凤瑶不再多呆,踏步便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柳襄缓缓跟在她身后,也未再出声,直至将凤瑶送出太医院门口,他才极为认真的出声道:“长公主信柳襄,柳襄,自也不会让长公主失望。” 低缓而又认真的话语,似如保证,则是片刻后,他嗓音一挑,继续道:“恭顺长公主。” 凤瑶瞳孔微缩,却是仍未言话,足下的步子,也只是稍稍滞了一下,随即便已恢复如常。 此际的阳光,已是灼热,周遭空气闷热,无风而起。 一路行来,宫奴小心翼翼的为她撑着伞,凤瑶则仍是额头冒汗,心底也增了几许燥热。 心思浮动中,凤瑶眉头也抑制不住的皱了起来,只道是,江南灾患严重,但如今这些日子,倒是烈阳如火,不曾下过半粒雨,如此一来,这京郊的村落农田,可会易受干旱? 当真是,国之不安,民之不稳,连这老天爷,都要与她大旭对着干了。 回得凤栖宫时,时辰已近正午。 凤栖宫内的宫奴急忙准备午膳,待全数端入殿内圆桌,凤瑶却并无食欲,草草吃了几口,便已差人撤下。 待小憩刚刚过后,王能已从校场归来,说是在校场择了十人,随后,恭敬的将那写着十人名单的纸笺朝凤瑶递来。 凤瑶神色微动,随即伸手将纸笺接过,而后吩咐宫奴为王能端来凉茶,待满面汗渍甚至晒得皮肉通红的王能几口饮下后,她才缓缓垂眸,修长的指尖也稍稍而动,展开了手中的指尖。 随后,她目光垂落在纸笺上,一一扫视纸上的名字,刹那,她瞳孔骤然而缩,脸色,也蓦地陈杂开来。 眼见她面色有异,王能微怔,恭敬而问:“长公主,可是名单有何问题?”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待强行按捺心绪一番后,才将纸笺合上,嗓音幽远,“名单,倒是并无问题。” 说着,目光迎上他的,“只是,你写的这十人的名字,竟与上次摄政王对本宫写的一模一样。” 王能脸色一变,却也是怔得不轻。 他忙垂头下来,恭敬道:“长公主,这十人,的确是属下经过武比与文比选拔出来的,甚至期间,属下还考验过他们的反应与兵力部属的能耐,是以这十人,皆是出类拔萃,能力不凡。另外,微臣也查过这几人的身世,皆家世清白,倒也并无怪异之处,是以,摄政王如何也会与微臣一样写出这十人,微臣倒也不知。” 凤瑶默了片刻,低沉出声,“本宫并未怀疑你什么,你办事,本宫自然放心。只不过,摄政王如何会写出这十人来,倒也是本宫所疑,但摄政王也曾说他经常入校场练武,想来,那出类拔萃的十人,能得他注意,也是自然。” 王能眉头微骤,面色略显严谨,“长公主,不若,微臣再重新在校场选出十人。”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瞳孔之中,也有深沉复杂的光影在流转。 待沉默半晌后,她才低沉出声,“不必了,这几日,差人将校场那十人盯紧点,若察觉那十人与摄政王暗中联系,便务必,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但若是,那十人皆无异常,便待一月后武举结束并择出前几名时,你再将那十人领入宫来,本宫要一起,看看新人的武举新贵与那十人的能耐。” 王能垂眸下来,也未多言,恭敬而道:“是。” 凤瑶神色稍松了半许,随即话锋一转,“近两日来,奏折倒是锐减得厉害,你且差人去查一下,军机处是否故意羁押奏折。且注意,让暗卫暗查,不可打草惊蛇。若得证据,便即刻告知本宫。” “是。”王能继续恭道,语气刚毅却又厚重。 凤瑶朝他点点头,低沉道:“本宫这里无事了,你且先去办这两件事。” 王能分毫不耽搁,当即告辞而去。 凤瑶静静凝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打开殿门并踏步出去,她才思绪一转,瞳孔一缩,瞬时出声,“慢着。” 这话一落,王能足下一顿,当即转身朝凤瑶望来,“长公主可还有事吩咐?” 凤瑶眸色陈杂,低沉而道:“缉拿惠妃寝殿失火的凶手,可有进展了?” 王能眉头一皱,刚毅的面上漫出了几许无奈,随即摇摇头,只道:“并无消息。暗卫与御林军们皆日日搜寻,几乎是将宫中翻了两遍,皆未寻得。再者,属下也已差人将宫中与惠妃结过怨的所有宫妃与宫奴查了一遍,只道这些人皆无异常,且惠妃寝殿失火时她们皆在寝殿休息,人证物证齐全,并无怪异。” 是吗?如此说来,许是那凶手,本不是宫中之人? 想来也是了,那人双目如鬼,阴森凉薄,这种满身煞气之人,又岂是宫人所比。 凤瑶面色沉得厉害,心底深处,也漫出了几分复杂与压抑。 待默了片刻,她才低沉无奈的道:“能在禁宫之中犹如凭空消失一般,甚至还让暗卫与御林军纷纷差不到半点线索之人,想来也绝非等闲之辈。这些日子,抓捕之事仍是不可懈怠,而禁宫的戒备,更要严谨。特别是,皇上身边,定要多增些人手,不可出半点闪失。” 王能恭敬道:“长公主放心,皇上那里,属下定会好生注意,禁宫之中,属下也已增派了人手,只要凶手未出逃出皇宫,迟早定会落网。” 凤瑶瞳孔微缩,目光稍稍幽远半许,“那人身在暗处,即便禁宫各处加派人手,这禁宫,也不安全。只要凶手不曾落网一日,这宫中上下,势必人心惶惶。” 王能极为难得的皱了眉,神色翻转,在原地僵立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回话。 凤瑶扫他几眼,随即便按捺心神一番,只道:“抓不之事,急也无用。这些日子,便也只能多辛苦你,差人好生盯着,多注意禁宫异常了。” 王能极为认真的点头,“属下知晓了,长公主放心,这两日,属下定也会亲自派人彻查搜寻,待有结果了,再及时告知长公主。” 凤瑶垂眸下来,不再多言,仅是缓缓点头。 王能凝她几眼,而后再度恭敬告辞,待尾音落下,他才略微干脆的转身过去,快步消失在殿外远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聪慧敏觉 一时,殿内气氛沉寂下来,墙角檀香屡屡,倒是极为难得的有些怡然松神。 凤瑶稍稍揉了揉额头,随即轻饮凉茶,待一杯茶下腹后,她才缓缓起身出殿,领着宫奴朝幼帝寝殿的方向而去。 此番过去,并无急事,加之也无奏折要事需要处理,是以,凤瑶步伐也是极缓极慢,神情,也幽远无波,透着几分沉寂与清冷。 一路过来,烈阳似火,奈何待路过一处水上廊檐时,凤瑶垂眸扫了扫廊外的碧水湖泊,神色微动,足下也蓦地一停洽。 身后猝不及防的宫奴差点就撞上了凤瑶的背,待惊慌失措的驻足后,便闻凤瑶低沉无波的出了声,“本宫记得,宫中的这处湖内,倒是养了不少的龟。” 宫奴们纷纷一怔,面面相觑一番后,有人紧张恭敬的出声,“回长公主,这处的湖内,的确养了不少龟,如今已养多年,想来这湖内的龟,大大小小已不计其数了。” 这话一落,凤瑶转眸朝那出声的宫奴望来,漫不经心的问:“既是湖龟不计其数,但个头最大的,大概几斤几两?” 那名宫奴极为认真的想了片刻,谨慎而道:“回长公主,这湖内的龟,最大许是有数十斤了。去年之际,这湖中起了一次鱼,当时也有不少龟被渔网误网了上来,奴才当时正好瞧见,那网内的湖龟密集,最大的,个头极大,的确少不了数十斤。钤”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数十斤的个头,倒也算是不小了。” 说着,嗓音一挑,朝那言话的宫奴吩咐道:“你差几名宫奴一道,在这湖内捉只龟上来,无需太大,十斤以上即可。待捉上来后,好生清洗,再放入锦盒内,再派人即可送去摄政王府。就说,宫中的锦龟,珍惜备至,全然值得上千两纹银,除去昨日施粥的六百两,摄政王,还倒欠本宫四百两,让他病好之后,将所欠银两好生补齐。再者,锦龟乃本宫所赐,皇家之物,也让摄政王,好生对待,若有不恭不敬之处,便也是对我大旭皇族,不恭不敬。” 宫奴纷纷怔得不轻,惊愕的朝凤瑶扫了扫,随即又朝廊外的湖泊望去,心底震惊起伏,着实没看出这湖中的龟如何能值得到千两纹银。 长公主让他们如此而为,可是在故意坑摄政王? 宫奴们心底纷纷有异,但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半许,那朝凤瑶言话的宫奴忙收敛情绪,紧张恭敬的朝凤瑶点了头。 凤瑶淡扫他一眼,随即也不再多言,仅是回头过来,继续缓步往前。 待入得幼帝的寝殿时,幼帝如昨日一样,正端正的坐在案边,只是这次,他并未写字,而是在看书。 眼见凤瑶入得殿来,幼帝喜不自胜,当即从椅上跳了下来,欢喜而唤,“阿姐。” 这话一落,他便已跑至凤瑶面前,欣喜的拉住了凤瑶的手臂。 凤瑶按捺心绪的朝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随即转眸朝周遭一扫,缓问:“皇傅出宫了?” 幼帝忙道:“皇傅午时出宫的,说是铺子上有事,便回去了。” “嗯。”凤瑶淡然点头,牵着他朝殿内而行,随即与他一道坐在案桌旁,平缓而问:“阿姐方才进来,便见征儿正看书,不知征儿看的是何书?” 幼帝急忙将桌上的书翻到封面,稚嫩的朝凤瑶道:“征儿看的是中庸论语。皇傅说,征儿练字虽不可废,但道德伦理甚至儒家仁德也不可懈怠。” 凤瑶怔了一下。 自家这幼帝,年纪尚幼,想来识字也不多,许是连中庸论语内的字都认不完,更别提看懂了。 而那许儒亦,自也不是昏然之辈,想来让自家这幼弟看中庸或是论语,也自有他的道理才是。 只是这其中的道理究竟为何,她倒是有些难以猜测了。 思绪至此,凤瑶心底压抑重重。 则是片刻,她才按捺心神,朝幼帝缓缓点头,“中庸论语,征儿的确可看看。征儿慢慢熟悉这书上的东西,也是极好。”说着,话锋稍稍一转,继续道:“阿姐今日过来,也只是想看看征儿看书识字。征儿且先看书,阿姐在旁陪征儿。” 幼帝微怔,“阿姐今日可不用御书房去处理朝政,能好好的陪征儿了?” 这话一落,他面上已无诧异,反倒是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烈真诚。 凤瑶静静观他,心底则突然生了几许怅然。 自打回宫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与自家幼弟的相处时辰,的确少之甚少。年幼如他,却也孤独如他,好不容易那惠妃与赢易会来体贴关心他,小小年纪的他,自是抵挡不了那份儿陪伴与‘温情’,从而,偏袒惠妃与赢易也是自然。 终归还是,陪伴少了,是以,便会生得隔阂,从而让人钻了空子。以前,她只顾守江山,只估与朝中百官纠缠,却是忽略了自家幼弟的陪伴,但此际却也突然反应过来,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自家这幼弟? 若连自家幼弟都养不好,守不住的话,便是她真正守住了这大旭江山,又能如何? 思绪至此,一时,凤瑶目光也突然复杂幽远了几许。 幼帝静静的望她,眼见她神色有恙,忙紧张而问:“阿姐,你怎么了?” 凤瑶这才回神过来,稍稍垂眸,自然而然的避开了幼弟的眼,缓道:“阿姐并无事。今日的奏折,阿姐也已批完,是以此际,闲来无事,便想过来陪陪征儿。”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只道:“征儿也先看书吧,晚些时候,再练练字。昨日见得征儿的字写得极好,是以今日,阿姐还想看看。” 幼帝顿时完眼笑开,不住的朝凤瑶点头,而后急忙要吩咐许嬷嬷差人备茶备糕点。 凤瑶并未阻拦,仅是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随即缓缓松了他的手,退身至一旁的软榻就坐。 大抵是凤瑶守在身边,幼帝今日格外的欣悦,看书之际,也会将书中的字句读出来与凤瑶探讨斟酌。 凤瑶再度抑制不住的怔了一下,也本以为许儒亦让自家幼弟看中庸论语,是先让自家幼帝随意熟悉,毕竟,自家这幼帝年幼,识字不多,不知道理,却是不料,自家幼帝竟能整句整句的将书上的语句读出来,且嗓音稚嫩,但却流畅,未有半点的吞吐断续。 “那书上的字,征儿大多认识?”凤瑶微诧的朝幼帝望着,忍不住问出了声。 幼帝答得稚嫩而又自然,“以前三皇兄经常教征儿识字,后来征儿也自己认了一些,是以这书上的字句,征儿大多认得。” 是吗? 如此说来,自家这幼弟早早认字,倒也少不了那赢易的功劳,也难怪许儒亦能让自家这幼帝开始看中庸论语,竟也是因为这个。 思绪至此,凤瑶面上漫出了几许欣慰。 则是片刻,她温笑着朝幼帝道:“征儿聪慧敏觉,阿姐最是欣慰。征儿快些看书吧,若书中有何疑虑,自可与阿姐说说,那时,征儿与阿姐再探讨一番,若征儿还是觉得有异,明日再与皇傅探讨探讨。” 经得凤瑶这一夸,幼帝越发欣喜,小脸都已被笑容挤满,随即垂眸下来,看书看得越发认真,偶尔仍会读出一些语句来,极是认真的与凤瑶探讨。 这么久以来,凤瑶还是第一次见得自家这幼帝如此欣喜,犹如真正得了蜜一般。 凤瑶静静的望他,心底感慨,果然,对待孩童,偶尔还是需要夸的。 殿内沉寂,但却气氛平和,并不压抑。 这日下午,凤瑶一直守在自家幼弟的寝殿内,直至夜色上浮,并与自家幼弟一道用过晚膳后,她才缓缓起身离去。 出得寝殿的殿门时,幼帝追来,略微急促的问:“阿姐明日可要过来陪征儿念书?” 凤瑶微怔,待片刻之后,她便温和出声,“若阿姐无事,便来。” 幼帝越发欣慰,满面笑意,甚至于,那些认真而又诚挚的笑,都快浓烈得从眼睛里溢出来。 正好,皎洁的月色打落在他的脸上,衬着他的笑容,清透如月,却也灿烂得令人心生摇曳。 凤瑶静静的朝他望着,时光静好,缓缓的笑了。 却是不料,岁月无情,命运弄人,今日自家幼弟这刻骨铭心般的笑,竟也会,永久的被封存在此刻,而日后,山回路遥,经月无情,那些最初最纯的东西,再也,消失不见。 离开幼弟的寝殿,凤瑶便直朝凤栖宫行去。 一路上,许是心底释然愉悦,是以连带行走的步子,都破天荒的轻快几许。 待回得凤栖宫时,有宫奴来报,称送入摄政王府的龟,被王府管家收了,不知会如何处置。而今日派去王府的两名御医,也不曾传回任何消息,凤瑶思量了一番,便唤来王能,尝试着在摄政王府安插暗线。 虽此事棘手,但王能仍是恭敬的领命而去。 凤瑶按捺心神一番,才开始洗漱上榻,兀自入睡。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入朝请罪 翌日,凤瑶起得早,待梳洗与用膳完毕,幼帝已如往常一般准时过来了。 凤瑶携了他的手,便朝勤政殿而去。 天色尚早,迎面而来的风,也略微凉爽。头顶,朝霞缕缕,红意密布,抬头观之,只觉纯透喜色。 今日的朝堂之上,颜墨白仍是未来,甚至,连昨日在朝堂上咄咄逼人的国舅也未来了洽。 其余百官,则整齐而站,但满殿之中,却极为难得的多了两人。 那两人,一人是满面颓散的瑞侯,一人,则是白发苍苍的老瑞侯。 凤瑶瞳孔微缩,心底深处,增了几许淡漠。 若说颜墨白不来上朝,是因‘生病’,而那国舅突然不来,又可是因昨日之故,恼怒不堪,从而,不经请假便不来朝堂,以图,变相的对她示威钤? 凤瑶心生冷嘲,面色淡漠如初,也无半许动容,只是,待群臣整齐划一的恭呼声落下后,她独独将目光落向了花谨与老瑞侯,只道是今日少了蛀虫与国舅的捣乱,本以为上朝自该轻松,却是不料,这花谨与老瑞侯倒是来了。 “长公主。”许是察觉到了凤瑶的打量,老瑞侯稍一抬眸,便恰巧迎上了凤瑶的眼。 则是片刻,他不卑不亢的突然跪了下来,略微苍老的嗓音显得疲倦而又无力,“长公主,老臣有罪。” 突来的一句,令在场之人纷纷变了脸色。 群臣皆朝老瑞侯望来,时而又朝老瑞侯旁边的瑞侯扫了扫,心底也颇有几分了然。 这瑞侯时常在外闯祸,祸事连连,而今这老瑞侯终于兜不住了,终于是入朝来亲自请罪了。 只不过,朝上的长公主,可非心软之人呐,此女就如铿锵夜叉一般,即便老瑞侯出马,怕也不一定能让母夜叉心软就范呐。 群臣皆心有所思,静立看戏。 凤瑶神色微动,低缓出声,“老瑞侯年迈,便是要请罪,也起来再说。” 老瑞侯神色复杂,褶皱的脸上颇有几分倔强与怒气,“微臣罪孽深重,羞不自胜,不敢起身言道。” 许是气得太过厉害,话语也说得太过急促,待这话一落,他竟抑制不住的开始咳嗽起来。 凤瑶眉头一蹙,正要言话,不料老瑞侯已是强忍咳嗽,一掌打在身边花谨的腿上。 刹那,只闻啪啦一声,皮肉脆响,那呆呆而站的花谨突然回神过来,垂眸朝老瑞侯一扫,便闻老瑞侯怒不可遏的道:“逆子!还不跪下!” 花谨脸色仍是有些麻木,并未多言,待老瑞侯尾音刚落,他便已是顺从的跪了下来,不发一言。 老瑞侯憋了憋气,强忍咳嗽,随即将目光朝凤瑶望来,悲凉无奈的道:“长公主,老臣愧对先帝之恩,也愧对长公主之情。老臣这逆子,无法无天,不仅敢公然对长公主送人,坏长公主之名,更还违背长公主之令,不尊长公主开恩,竟偷跑出府逍遥!长公主,老臣教子无妨,才养出如此孽障!今日老臣来,便是将这逆子揪于朝堂,让长公主重重责罚!” 这话一落,他再度气喘,猛然咳嗽,褶皱苍白的脸也因咳嗽而瞬时憋得通红。 凤瑶目光静静的朝他望着,暗自叹息。 几年不见,老瑞侯除了脸上皱纹与头上的白发多了些外,并无太大变化,而变化最大的,则是老瑞侯再无往日的意气风发,反倒是,苍凉,悲愤,犹如风烛残年的凄凉一般,给人一种难以言道的无力甚至无助。 花谨这些年的荒唐事宜,她自也看在眼里,她敬重老瑞侯,是以对花谨并未太过责罚,看来,这老瑞侯通情达理,也是知在心底的。 思绪至此,凤瑶默了片刻,才缓了缓嗓子,低声而道:“老瑞侯先起身再说。” 这话一落,老瑞侯无动于衷,仍是跪着不起。 凤瑶缓缓转眸,朝身旁宦官低沉道:“扶老瑞侯起身,赐坐。” 宦官忙恭敬点头,随后领人上前将老瑞侯从地上扶起,最后坐在了宫奴及时送入殿中的凳上。 “老臣愧对先帝与长公主,如何能坐。”老瑞侯仍在挣扎,满面悲然。 凤瑶暗自叹了口气,低道:“有过之人,乃瑞侯,与老瑞侯无关。老瑞侯尽管坐着便是。” 眼见凤瑶再度开口,老瑞侯终归是安分了些,未再挣扎,仅是朝凤瑶望着,继续道:“老臣此生,虽独得此子,但往常太过溺爱,以至他不学无术,丢人现眼。老臣也曾想过,这逆子虽不学无术,但只要不惹事,安分点也好,奈何,这逆子竟敢败坏长公主之名,更敢逆长公主之令。老臣实在恼怒,虽心痛,但也务必将他押上朝堂,望长公主重重责罚。如此,老臣也算能心中无愧,也不用再为这逆子担惊受怕,解脱了。”老瑞侯一声高过一声,面上的怒意,有些浓烈,却也有些苍凉。 究竟是如何生气甚至失望,才会如此大义灭亲,凤瑶不知,但却知晓,当年她顽劣不堪,毫无公主该有的仪态与礼数时,自家父皇,也是怒不可遏,但也心痛备至,最后忍不住将她送到国师身边,随国师一道入得道行山上清修。 只道是,往事入目,回忆而来,她倒也有些理会老瑞侯的哀怒,也突然发觉,这不可一世且劣迹斑斑的花谨,又如何不是当年顽劣不堪甚至到处惹事的她。 想来,冥冥之中,她几番饶过花谨,有敬重老瑞侯的缘由,说不定,也觉这花谨与当年的她极为相像,是以,心软的饶恕。 思绪至此,凤瑶目光逐渐幽远了几许,随即转眸朝花谨望来,低沉而道:“老瑞侯如此言道,瑞侯,可有话要说?” 花谨僵跪在原地,低垂着头,身上的衣袍褶皱不堪,哪有常日的半点骄奢之气。 他也并未立即言话,待半晌后,他才逐渐抬头朝凤瑶望来,一张常日白净的脸此际却显得枯黄蜡燥。 “微臣有错。”他低低的出了声,嗓音破天荒的显得有些麻木与厚重。 凤瑶从不曾见过这样的花谨,待这话入耳,一时,心底也略有震撼,而这种震撼,无异于天崩是裂一般,惊得异常。 不得不说,这不可一世的花谨,难不成,真突然变了性子,突然开窍了?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越发的陈杂。 正这时,花谨恭恭敬敬的朝她磕头,厚重而道:“微臣身为瑞侯,未做过一件光宗耀祖之事,反倒给我爹惹是生非,给侯府蒙冤,更还违逆长公主之令,弃我大旭律法于不顾。微臣,自知罪孽深重,长公主若要责罚,微臣,无话可说。” 不如以前那般咋咋呼呼,也不如往昔那般扯声祈求,圆滑放肆,此际的花谨,麻木厚重,哀凉决绝,一言一行所表露出的,全是凤瑶不曾见过的一面。 凤瑶满眼复杂的望他,按捺心神,不深不浅的问:“瑞侯在本宫面前,认错倒也认了几回,而今这次,瑞侯认错,可是真心?” 花谨麻木厚重的道:“往日,微臣的确有恃无恐,但前日,长公主则将微臣骂醒了。身为国之朝臣,却不为国中效力,甚至还让长公主与侯府蒙羞,如微臣这般不忠不义,不贤不良之人,长公主便是卸了微臣官职,要了微臣性命,微臣,也绝无怨言。” 老瑞侯在旁咳嗽,心力交瘁,眉头皱在一起,愤怒,决绝,但瞳孔在花谨身上流转间,也抑制不住的溢出了几许心疼。 满殿的朝臣,也纷纷再旁观着,无人插嘴言话。 凤瑶深眼将花谨盯了几眼,随即视线微挪,望向了周遭群臣,低沉而道:“瑞侯特意过来请罪,诸位大人,可有意见或建议?” 这话一落,群臣纷纷面面相觑,却无人应答。 殿中气氛,也蓦地沉寂下来,压抑重重。 凤瑶冷眼观着群臣,面色逐渐冷冽。 花谨仍僵硬而跪,不曾朝群臣望来一眼。 如此压抑厚重的气氛,足足持续了半晌,随后,那一直立在一旁不言话的许儒亦上前了两步,朝凤瑶恭敬而拜,缓道:“长公主,微臣有话要说。” 凤瑶瞳孔微缩,目光朝许儒亦锁来,“皇傅有话不妨直说。” 许儒亦稍稍站直身,清润无波的目光朝花谨与老瑞侯皆扫了一眼,随即朝凤瑶恭敬道:“这几年,瑞侯行事,着实有些过头,但瑞侯在京都城这么多年,既无伤人,也未害人,再者,瑞侯当日送入宫中之人,臣等皆知是奴役罢了,并非真正的血性男儿。是以,瑞侯败坏长公主声名,便无从可说。另外,老瑞侯对我大旭,终生效力,而今晚年,朝廷也该体恤,总不能让老瑞侯晚年悲戚才是,而瑞侯此际,又已意识到错误,且诚恳认错,微臣相信,只要长公主再给瑞侯一个机会,瑞侯,自能改邪归正,好生为我大旭效力。” 冗长的一席话,调理分明,语气平和得当。 凤瑶极深的朝许儒亦扫了一眼,思绪翻转,正要言话,不料有群臣突然而道:“浪子虽能回头,但品性却不易根除。更何况,如瑞侯这般在京都城内嚣张了数十载的人,想来若要让瑞侯全数改好,甚至为国效力,怕是,并不实际。” 这话一落,周遭几名朝臣微怯的开始附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突来奏折 花谨仍是僵然而跪,模样麻木而又悲凉,似是并未将朝臣之话听入耳里。 老瑞侯再度开始咳嗽,斑白的头发显得格外凄楚。 凤瑶眉头稍稍一皱,心生起伏,倒也着实未料到,今日上朝,竟会有这么一出或悲或落井下石的戏码,再看那花谨,端正僵硬的跪着,脑袋低垂,似是当真如觉悟了一般。 “阿姐。”大抵是见老瑞侯与花谨可怜,幼帝转眸朝凤瑶望来,满面恻隐。奈何唇瓣动了动,却未道出后话。 凤瑶朝他略微宽慰的示意一眼,不料正这时,那出言反对的朝臣再度出声,“长公主以前也道,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瑞侯知法犯法,且在京都城内嚣张了数十年,俨然如经常城内的地头蛇,如此人物,长公主自该严厉责罚,还京都城安宁。洽” 振振有词的话,语气略微高昂,咄咄逼人之意尽显。 许儒亦转眸朝他望来,微微而笑,“赵大人说得莫不是过头了些。瑞侯虽言行微失,但绝对不是京都城内的地头蛇。反倒是据我所知,赵大人勾结国舅,欺民霸市,这点倒是民众皆知。钤” 说着,分毫不顾那赵姓朝臣僵了的脸,许儒亦抬眸朝凤瑶望来,继续道:“长公主,瑞侯不过是留恋风月了些,若长公主要将他治罪,公正严明的话,自也该将常日留恋凤瑶之地的朝臣全数彻查出来,以示公平。”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皆纷纷色变。 片刻,有朝臣当即道:“其实,的确如皇傅说的那般,瑞侯虽留恋风月,但此际瑞侯则是有心悔过,皆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望长公主看在瑞侯知错的份儿上,也看在老瑞侯的面上,饶瑞侯一回。” “是啊是啊,刘大人所言极是。浪子回头金不换,长公主饶了瑞侯吧。” 此起彼伏的嗓音,突然全数倒向了花谨。 老瑞侯皱了眉,略微艰难的扯声道:“有劳诸位请命,但这孽障,的确太过无法无天,诸位大人也无需再求,无论长公主如何责罚他,便是要他性命,我定尊从,绝无怨言。” 这话一落,老瑞侯抬眸朝凤瑶望来,嘶哑悲戚的嗓音再度表明决心,“长公主无需看在老臣的面上而改变初衷,也无需因为老臣而为难。这孽障一无是处,惹是生非,长公主要如何处置,老臣皆遵循。” 国之忠骨,在这大旭歪风邪气之中还能秉持争议,大义灭亲,倒也是极为难得了。 再者,她姑苏凤瑶虽对花谨极是恼怒,但打从心里的,也不曾对花谨真正动过恶罚之心,更也不曾动过杀意。 毕竟,风流无脑的烂泥之臣,总比日日与她作对的佞臣要来得好,也比一边倒向颜墨白的好,更何况,这花谨此际还如此僵然而跪,满身麻木与恭敬,也无往常的咋呼圆滑,看着,倒也顺眼。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待思绪翻转片刻后,才低沉而道:“瑞侯品性,的确不良,但也不是,罪无可恕。” 低沉无波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大气与威仪。 这话一落,凤瑶目光朝周遭大臣望来,“本宫,历来秉持公正。诸位皆说说,瑞侯,可是并无大罪?尚可饶恕?” 瞬时,群臣见风使舵,立马点头。 凤瑶瞳孔微缩,淡漠无波的朝那最初反对的大臣望来,淡声而问:“赵大人,你之意呢?” 那赵姓官员脸色清白,目光明灭不定,待暗自咬牙片刻,他终归是恭敬而道:“微臣,历来嫉恶如仇,也愿秉持公正公平,也愿我大旭的朝臣,皆正直正气。但瑞侯的确未犯太过之事,此际又一心认罪,甘于受罚,是以,瑞侯能如此做,也是在回头与补救了,因而,微臣此际也愿,长公主再宽恕瑞侯一回。倘若瑞侯以后再犯事,长公主再责他不迟。” 这人,也终归是松口了呢。 亦如她所说的,只要摄政王那蛀虫不在,这些朝臣,自会缺了主心骨,她再稍稍施压一番,不愁这些朝臣,不乖乖就范。 “既是诸位大人皆认为瑞侯并无大罪,尚可饶恕,是以,花谨,本宫且问你,而今的你,可愿改却劣性,衷心为国,光耀我大旭,也光耀你侯府?”凤瑶淡眼朝花谨望来,不深不浅的问。 花谨重重磕头,“微臣,愿意。” 凤瑶神色微动,“你愿意便好。既是群臣为你请罪,本宫,自然不可不近人情。更何况,你还浪子回头,委实不易,本宫,自得看在老瑞侯的面上,给你一个机会。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你下朝回府后,便继续软禁,将本宫初时定的半月软禁之期好生过完,待得软禁之日结束,你再,好生上朝,不可懈怠。花谨,可做得到?” 花谨并未立即言话,待半晌,恭敬点头,“长公主能再给花谨机会,已属花谨大幸,花谨日后,定改邪归正,好生为为国为民,尽在职守。” 凤瑶淡道:“如此便好。且好生记住你这话。若是,你日后再劣性反弹,无法无天,到时候,便别怪本宫对你,不留情面了。” 花谨并未出声,仅是再度重重磕头。 凤瑶神色微动,随即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低沉而道:“瑞侯之事,已有定论,今日,便不再多言了。此际时辰也已不早,各位大人,可还有要事要奏?” 这话一落,仍是意料之中的应声。 凤瑶瞳孔微缩,并未立即言话,修长的指尖慢腾腾的摩挲身前案台上的墨笔,低沉而道:“近两日,送入御书房内的奏折,倒是少得可怜。而昨日,竟只有区区两本。我大旭泱泱大国,各地发生的要事,汇总到京都城,再怎么,都该每日十五本奏折以上,但昨日,奏折区区五本,所奏之事皆无关紧要,本宫倒是要问,诸位大人,有多久不曾写过奏折了?又或是,奏折极好,便意味着我大旭国泰民安,一片祥和,无要事发生,是以,如今国破刚复的大旭,就当真国泰民安,无半点要事发生?” 低沉无波的嗓音,略微有些漫不经心,奈何这话出口,凤瑶脸色也是沉了大半。 群臣皆垂头而下,略微心虚,仍不言话。 凤瑶神色再度起伏,语气也显得阴沉开来,“我大旭刚经历国难,又经灾患,如此危亡之际,群臣递入宫中的奏折,竟寥寥五本,并无一人上奏提议该如何解决国之危难的问题!想来,诸位定是许久未写字了,手软,不愿写奏折,也罢,本宫体恤你们手软无力,不追究,但每番早朝,尔等也默默无声,毫无要事要提,也无可行的新政或是解决危难之法要提,如此,像尔等这些无用之人,本宫要你们何用!” 这话,越说道后面,怒意越发磅礴。 待尾音一落,凤瑶手中的墨笔与砚台骤然被她扔下。 ‘砰’的两声,墨笔落地,砚台碎裂。几滴墨汁溅在了花谨的衣上。 群臣骤然而惊,脸色当即发白。 凤瑶冷眼扫着他们,阴沉道:“本宫说了,国之危难,不养废物。本宫昨日也与你们说过,若想不出新政之法,提不出对大旭有建功立业之术,尔等,便齐齐给本宫滚。而今日,本宫再设一条,明日之内,本宫务必看到每位朝臣的提议与解危之法,若是尔等随意书写,应付而为,本宫,定卸你们官职,永世,不再录用。” 她嗓音携着怒意,但却冷冽十足。 在场朝臣僵然而立,无人敢带头出声。 凤瑶无心再多言,也无心再多呆,仅是冷冽而道:“今日,非本宫不近人情的逼你们,而是你们逼的本宫。想来,本宫今日若是不设些规矩,想必明日传入宫中的奏折,怕也只有三两本了!你们懈怠朝政,不为本宫与皇上的忠臣与耳目,那本宫与皇上,自然要你们无用。且记住本宫的话了,命令在此,若是尔等懈怠,便是摄政王,也休想在本宫面前为你们请命!” 这话一落,凤瑶不再多言,仅是冷冽无声的朝身边宦官示意。 宦官急忙了然过来,扯声宣布退朝。 凤瑶并未耽搁,当即牵了幼帝便出了大殿。 殿外,阳光已烈,风来已灼。 幼帝面色起伏,稚嫩而问:“阿姐今日对朝臣,可是凶了些?若是他们明日当真写不出奏折来,阿姐当真要赶走他们?可他们一走,朝堂,就空了,就无人了。” 凤瑶微怔,转眸朝自家幼帝望来。只道是自家这幼弟,鲜少过问朝事,但如今小小年纪的他,竟也能稍稍知晓是非了。 思绪至此,凤瑶忙敛神一番,稍稍放缓了嗓音,只道:“征儿觉得,那些占据朝廷,用朝廷俸禄,甚至还不忠君,一无是处的朝臣好,还是,赶走这群不忠不义且只会啃朝廷血肉的人,从而将省下的俸禄发放给科举与武举提拔上来的忠义之臣好?” 幼帝眉头一皱,垂眸下来,似在当真认真思量,待片刻,他扬头朝凤瑶道:“征儿觉得,还是提拔新臣好。” 凤瑶面上滑出了半缕释然,“如此,征儿觉得,今日阿姐威胁那些无用的朝臣,逼他们为国效力,好生做点该做之事,可是错了?” 幼帝忙摇头,“阿姐未错,未错。是征儿错了。” 凤瑶暗自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征儿能开始考虑朝政,开始明辨是非,阿姐欣慰还来不及。日后,征儿若有意见,也可与阿姐直接说。这大旭里,征儿才是皇上,阿姐,也只是在辅助征儿,守着征儿罢了。” 这话一落,凤瑶不再言话,牵着幼帝继续缓缓往前。 待分路之际,凤瑶将幼帝交给了许嬷嬷,而待回头观望,却见常日早朝过后便会一路跟来的许儒亦并未踪影。 那许儒亦,竟是未跟来。 凤瑶怔了一下,差了宫奴去勤政殿看看许儒亦是否过来,随即,便领着王能,缓步朝御书房去。 待入得御书房,只见案上的奏折,竟只有四本,凤瑶眉头骤得厉害,瞳孔起伏,倒也着实后悔今日不曾将那群朝臣收拾够! 昨日还有五本奏折,今日竟仅四本,不得不说,那群朝臣,着实太过无法无天了。想来今日她若是再不出手管管,想必那群墙头草,更是一本奏折都不会送来了。 思绪翻转,怒意暗起,但凤瑶终归是强行将心绪与怒意压了下来,随即开始批阅奏折,奈何,待批阅到最后一本时,指尖翻开,目光扫到奏折上的字迹时,凤瑶猝不及防的一怔,瞳孔蓦地一缩,本是随意放在案上的手肘,也突然仓促一动,霎时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瞬时,凉茶流了满案桌,有些甚至已迅速沾湿了凤瑶的锦袖。 凤瑶蓦地回神过来,瞳孔明灭起伏,面色阴沉不定,心底也太过愤怒烦躁,最后,竟忍不住将桌上的奏折与笔墨纸砚全数朝前一挥。 刹那,奏折与笔墨纸砚纷纷落地,啪啦四响。 却也正这时,殿外响起了王能担忧的嗓音,“长公主,您怎么了?” 这话刚落,随之而来的,是许儒亦那微紧诧异的嗓音,“长公主,微臣有事相商,可否进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灯节在即 凤瑶满面起伏,瞳孔森烈,并不言话。 殿外,王能与许儒亦二人未再唤门,但抬眸一观,却也能清晰见得映在门上的两道身影。 时辰消失,沉寂,而又凉薄。然而半晌,那映在门上的两道身影皆一动不动,更不曾离去。 凤瑶这才回过神来,森然的面色已被复杂覆盖,则是片刻,她强行按捺心绪一番,低沉沉的出了声,“进来。” 这话刚落,那门上的两抹身影顿时而动,随即,不远处的殿门被缓缓打开,两抹人影迅速入内洽。 殿内沉寂压抑的气氛,彻底被他们微微急促的脚步声打乱。凤瑶阴沉的目光,扫了一眼王能,随即落在了许儒亦面上。 大抵是见案桌前一片狼藉,笔墨与奏折横飞,王能与许儒亦皆稍稍变了脸色,则是片刻,许儒亦开始朝凤瑶恭敬而拜,温和出声,“长公主今日,可是心情不好?钤” 他嗓音极为平和,并无半许的惊愕与起伏,待嗓音落下,并抬眸朝凤瑶望来时,已是满面平静,再无方才的微诧之意。 身为京都城内的第一公子,无论是学识还是气度,这许儒亦皆是不凡,便是面对她时,言行虽恭敬,但也能不卑不亢,犹如友人一般,平和亲切的问她是否心情不好。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朝他回话,仅是将目光朝王能一落,“你先出去。” 王能眉头微蹙,略微担忧的朝凤瑶望了几眼,随即终归是妥协下来,一言不发的恭敬退出了殿外。 一时,殿内气氛再度沉寂了几许。 许儒亦未再出声,仅是开始弯身下来,缓缓拾掇地上的墨砚与奏折。 待将拾起来的东西全数安放在凤瑶的案桌上时,他垂眸敲了敲桌面的水渍以及凤瑶那湿透的衣袖,眉头也几不可察的皱了半许,随后轻问:“长公主因何事恼怒,可否告知微臣,让微臣为您,分担解忧。” 他温和的嗓音,犹如潺潺流水,不深不烈,本是一派清风,但却拂不进凤瑶的心底。 而今心绪嘈杂,心生冷燥,无论如何,都不易受别人干扰,彻底降温。 凤瑶仍是未言话,兀自沉默,袖袍中的手,也紧握成拳。 许儒亦不再言话,仅是在案前温润而立,深黑平和的目光略微执着平静的朝凤瑶望着,似如无声陪伴。 待周遭气氛沉寂了许久后,凤瑶才强行按捺了心绪,稍稍松了袖袍中的拳头,随即,低沉幽远的道:“今日,本宫倒是有一事棘手。” 她终于是出了声,这话一落,沉寂冷冽的目光落向了许儒亦。 许儒亦瞳孔内稍稍溢出半缕不曾掩饰的释然,只道:“长公主何事棘手,不妨与微臣言道,也许,微臣能出些微薄之力。” 凤瑶并不打算隐瞒。想来,此事即便她瞒着,自也是瞒不住。 她默了片刻,才稍稍将案上那本打湿的奏折朝前一推,“皇傅可亲自看看。” 许儒亦微怔,却也并未耽搁,当即恭敬的伸手拿起奏折,然而待展开观看之后,他面色也稍稍一变,本是温润平和的瞳孔,也骤然深了几许。 凤瑶应时淡道:“大盛攻我大旭,令本宫父兄惨亡,而今,大盛太子大婚,令本宫过去朝贺,皇傅倒是说说,此局,该如何破?” 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冷冽。 然而,纵是表面略显平静,心底深处,则早已冷意沸腾,炸开了锅。 皆道情断便如敌人,奈何那司徒夙与她,还未情断,便成了家国仇人。而今倒好,那人即将大婚,竟敢厚脸的下达诏书而来,令她务必入得大盛观礼朝贺。 她大旭之国,本与大盛不共戴天,而今,先不论司徒夙大婚之事,就论敢如此发好命令一般轻贱她大旭,命令她务必过去朝贺,就凭这点,便已是令她心生震怒与不敢。 她泱泱的大旭之国,何时,竟当真成了大盛的番邦,甚至于大盛对大旭的使唤,竟也来得如此自然熟。 思绪翻腾,凤瑶目光抑制不住的再度冷了几许。 许儒亦稍稍将奏折放下,并未言话,待抬眸将她静静的观了半晌,才低缓出声,“大盛令长公主入大盛朝贺,此局,自是好破。” 凤瑶神色微动,冷眼凝他。 他稍稍垂眸下来,略微自然的避开凤瑶的眼,缓道:“微臣斗胆而谏,大盛太子大婚期间,长公主可昭告天下,病难下榻,自是可避了大盛朝贺,仅需差使臣前往朝贺并献礼。其二,长公主可一口咬定不曾收到奏折,到时候大盛责怪,找个替罪羔羊解决便是。” 说着,他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长公主历来英明稳重,想来此局对长公主而言,自也好破,然而,长公主则情绪浮动,焦躁四起,这其中缘由,可是不因此局,而是别有它求。” 凤瑶瞳孔骤然而缩。 许儒亦缓缓抬眸,逐渐迎上了凤瑶的眼,眼见凤瑶神色浮动,许久不言,他极为难得的叹了口气,“大盛太子之事,已过了这么久。长公主心底,可是仍不能彻底释怀?” 他终归是聪明的,甚至敏感的。 奈何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却彻底的变了味。 她面色越发的陈杂,瞳孔也越发的起伏冷冽,则是片刻,她唇瓣一启,阴测测的出声道:“皇傅虽聪明过人,但也不可擅自揣度!本宫与司徒夙那狗贼,水火不容,你如此言道,究竟是在损本宫志气,还是在诬本宫不记深仇,不分亲疏?” 许儒亦脸色骤然而变,当即垂眸,“微臣并无此意。” 他也并未多做解释,仅是短短一句,不争不论,待尾音落下,他便垂眸下来,模样平静无波,却又在不卑不亢中透出了几许淡凉与无奈。 凤瑶目光起伏,心底沸腾。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动怒,只奈何,那司徒夙这般阴沉腹黑之人,这般欺她计她之人,又如何能安定大婚,得到他的幸福! 她姑苏慕容被他害得从云端跌落,满身泥泞与狼狈,那司徒夙,又如何能完好无损,风华如常的高调迎娶她人,从而,嘚瑟高调! 心底,终归是愤怒,不甘,甚至唾弃,森冷的。 她都不曾得到幸福,得到心安,那负载着她家仇国恨的司徒夙,又有何资格! 若要让她入得大盛为他大婚朝贺,再度将她的尊严与志气彻底碾碎,不得不说,那司徒夙的心思,着实冷冽歹毒,而她姑苏凤瑶,又如何能让他此计得逞,任他羞辱。 思绪翻腾,越想,心境越发的嘈杂不平。 凤瑶僵然而坐,一言不发,许儒亦也一声不吭,更不曾出言告退。 待得许久,凤瑶才强行按捺了心神,低沉而道:“仇人当前,深仇未报,是以,眼见大旭太子大婚,甚至还敢令本宫必去观礼,因而,心境波动,难免生怒,望皇傅见谅。” 这话,她说得极为缓慢,但心底已是压抑了太多仇恨,是以言道出来的话,也稍稍低沉平寂了几许。 许儒亦微蹙的眉头终于松懈了下来。 随即,他开始缓缓抬眸朝凤瑶望来,低道:“长公主也是寻常之人,遇事而怒而惊,也不过是真性情罢了。微臣,自当理解。” 说着,神色微动,话锋也稍稍一转,“大盛太子大婚之事,长公主若是不便处理,此事,便交由微臣来与大盛交涉。至于贺礼之事,若是长公主愿意,也可交由微臣来办,到时候,微臣自会与礼部商量,将大盛太子的贺礼送去。” 凤瑶并未言话,修长的指尖开始摩挲奏折的棱角,待沉默片刻,才低沉而道:“如今我大旭,的确是寄人篱下,司徒夙大婚,我大旭若不献礼,自会惹其不满,说不准再遭灭顶之灾。是以,贺礼之事,不可废,但,若给大盛这般贼子献上大礼,倒也不值。” 许儒亦静静观她,似是将她的心思猜了出来,随即便开始垂眸缓道:“献礼,不过是一种礼仪罢了,是以,也可无需金银,无需珍奇之物。据微臣所知,百年之前,高祖为番邦献礼时,便献过亲笔书写的贺谏,长公主,也可效仿。” 献上亲笔书写的贺谏? 凤瑶眼角微挑,“国之礼仪,当真可如此而为?” 许儒亦缓道:“不过是一番心意罢了,礼轻礼重皆可。再者,天下诸国皆知我大旭刚刚历经战乱,更天灾严重,是以,大旭国库空虚,献不出金银也说得过去。” 凤瑶心底微沉,思绪翻转,低沉而道:“如此也罢。本宫不去观礼之事,便劳皇傅与大盛游说了。再者,至于礼物,待时辰到了,本宫便交你,你再差人速速送去大盛。” 许儒亦微微点头。 凤瑶将奏折挪开,神色微动,话锋也跟着一转,“对了,皇傅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许儒亦缓道:“昨日便与长公主说过要推荐楚予,此际,微臣已将楚予带入宫中,长公主可要见见?” 凤瑶微怔,默了片刻,淡然点头。 许儒亦面上也漫出了几许释然,随即扭头朝不远处的殿门轻唤,“楚予,进来吧。” 这话一落,殿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推门而入。 凤瑶放眼望去,便见那进来之人,满面刚毅,身材壮实,但浑身上下又未有莽夫之气,反倒更多的是呈现出一种难以言道的刚毅,老实,甚至忠厚。 她心底微微生出半许满意。 只道是许儒亦推荐的人,着实是不差的。 “草民楚予,拜见长公主。”待站定在凤瑶案前,楚予便跪身下来,不卑不亢的朝凤瑶恭敬行礼。 凤瑶唤他起身,随即仔细的观了他几眼,而后稍稍问了他家势与寻常在许家要做的事,他皆回答得不卑不亢,言语干脆而又平静,也无半分的紧张与吞吐之意。 凤瑶对他更是满意,随即也不再多问,仅是转眸朝许儒亦道:“皇傅倒是慧眼识珠。这楚予,本宫也满意。” 许儒亦微微一笑,随即便遣退楚予,而后朝凤瑶缓道:“若无把握,微臣自不会将他推荐给长公主。” 凤瑶缓道:“楚予此人,倒是真如皇傅先前说的那般忠厚老实。想来,先行将一部分银粮送去江南救灾之事,便可交由楚予来办。” “长公主对楚灼,就不多加考量一番?” 凤瑶淡道:“本宫信皇傅眼光,也信,本宫的判断。” 许儒亦略微无奈的笑道:“微臣偶尔,也会看走眼。再者,长公主对微臣与楚予,的确是太过信任。”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稍稍将目光挪开,兀自沉默。 待得片刻后,她才出声缓道:“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一味的畏手畏脚,怀疑四起,何人,敢真正为本宫效力。” “长公主宽怀仁义,想必日后为长公主效力之人,定也会不计其数。” 凤瑶凝他两眼,语气也稍稍幽远,“借皇傅吉言了,本宫,倒也希望如此。” 这话一落,凤瑶垂眸下来,不再多言。许儒亦默了片刻,随即委婉言道两句,最后开始出声告辞。 凤瑶并未阻拦,仅是淡道:“今日两件事,皇傅倒得记住了。其一是与大盛开始交涉,其二,便是楚予负责运送银两之事。目前救灾初期,先让楚予运送二十车粮草,千两纹银过去,让他不经州官之手,亲自对灾民发放救灾物资。再者,救灾之际,必须先救受灾最为严重之地。” “微臣,记下了。” 凤瑶沉寂无波的朝他点头,“皇傅记住便成。大旭琐事繁多,也有劳皇傅多加操心了。” 说着,见他薄唇一启,又欲客气言话,凤瑶话锋一转,只道:“天色已是不早,你且先去皇上寝殿教他读书习字。” 许儒亦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到口之言顺势噎住,随即朝凤瑶躬身而拜,缓缓转身离去。 天气炎热,无风而起。 凤瑶未在御书房多呆,待许儒亦离开片刻,她便起身回了凤栖宫。 难得的未有朝政缠身,就这般突然闲暇下来,竟也有些微微的不惯。 凤瑶换下了周身大气的凤袍,穿了锦裙,繁复的发鬓也卸了下来,仅由一根白玉簪微微挽发,随意自在。 凤栖宫内,燃了松神檀香。 闲来无事,凤瑶开始坐在软榻,独自对弈。 午时,宫奴将膳食与汤药准时送来,凤瑶正用膳,不料王能突然而来,只道安插在摄政王府的暗卫已有消息回报,只道养病在榻的摄政王,竟是未在府中,且整整一夜一日,竟无迹可寻。 一闻这话,凤瑶手指的筷子当即顿住,目光,也蓦地陈杂幽远了几许。 那卧病在榻的颜墨白,竟是不在府中? 她眉头蓦地一皱,思绪翻转,心底的冷意尽显。 她就知晓的,那颜墨白,并非弱不禁风,能装模作样的称道病了,自是借口罢了。 只是她倒是未料到,那颜墨白不止是‘病了’,竟还失踪了,如此倒好,他自己要朝她刀口上撞,她如何不成全于他? 只要这两日她差人大肆搜寻他的踪迹,一旦在府外发现他,那时候,他定犯欺君之罪,而恰巧国师也该下山而来,处置起那颜墨白来,自也不费吹灰之力。 思绪至此,凤瑶神色微动,淡漠而道:“摄政王谎称养病在府,却偷偷出府,如此满口虚话之人,着实不可一世,欺君犯上。” 说完,目光朝王能落来,“暗中差御林军在皇城搜索,务必将摄政王,给本宫找出来。” “是。”王能恭敬而道,只是待这话落下,他并未转身离去。 凤瑶眼角微微挑,淡漠观他,“还有事?” 王能点头,继续道:“回长公主,属下还有一事需禀报。摄政王府本是历来戒备森严,但不知为何,昨夜竟莫名松懈,连属下派遣的暗卫都能全数隐藏在王府内,这点,倒也有些奇怪。” 凤瑶冷笑,“区区一个佞臣的府邸罢了,即便戒备,也戒备不到哪儿去,无需将此事看得太过怪异,暗卫能成功安置在摄政王府,或许,仅因王府家奴笨拙不敏,自不能与宫中暗卫相比。” 王能微怔,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未再言话,仅是恭敬的出声告辞。 凤瑶垂眸下来,满面沉寂的继续用膳,待膳食完毕,才让宫奴撤了膳食,随即开始小憩。 大抵是并无奏折要批阅,又或是许久不曾好生午休过,是以这一睡,竟是睡意泛滥,待醒来时,时辰竟已到了黄昏。 眼见窗外天色,凤瑶微生诧异,一股怅惘幽远之感也漫上心头。遥想曾经年少之际,性子粗劣,也曾如此不顾一切的昏头大睡过,但到了道行山上,却因太过孤单,消遣的东西,便不再是蒙头大睡,而是在林中练功或是上山采药。 往昔,终归还是去不复返了,只奈何如今的自己,竟也开始念旧,念昨。 思绪微动,一时,落在窗外的目光略微失神。 则是片刻,殿外有宫奴轻唤,“长公主,您可是醒了?” “何事?”凤瑶回神,也未怒宫奴的打扰,仅是淡漠出声。 宫奴缓道:“皇上邀长公主过去一道用膳。” 凤瑶微怔,神色微浮,终归是缓缓下了榻。 不知为何,这几日自家幼弟对她极是亲近,也喜她陪在他身边用膳,或是习字看书。 只要她并无琐事缠身,她是极为愿意过去陪伴自家幼弟的,只奈何,本以为这次过去也仅是陪他用膳罢了,却是不料,待膳食完毕,幼弟突然拉着凤瑶道:“阿姐,今日是花灯节,阿姐可否陪征儿一道出宫看花灯?” 此际,许儒亦并未出宫,与凤瑶与幼帝一道入座用膳。 待幼帝这话落下,凤瑶怔了一下,连带历来平和温润的许儒亦也怔得不轻。 “皇上想出宫看花灯?”许儒亦按捺心神,低缓温润的问。 幼帝急忙朝许儒亦点头,随即扭头朝凤瑶望来,脸上笑意飞舞,“阿姐,征儿以前便听三皇兄说过宫外的花灯节,说京都城内的灯节极是热闹,不仅有许多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各种花灯,各种灯谜,便是城东的东湖,也有不少画舫,笙歌阵阵,雅俗皆共,想来该是极为热闹的。而今日征儿便见许嬷嬷她们在扎花灯了,才突然记起今日便是花灯节了。阿姐,你前几日便与征儿说过,有机会带征儿出宫游玩儿,今日花灯节,阿姐能带征儿出去吗?” 竟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到了。 凤瑶微怔,心底略生幽远,并不言话。 幼帝怯怯紧张的朝凤瑶望着,“阿姐,征儿今日当真想去看看。” 稚嫩的嗓音,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脆弱与向往。 待这话一落,许儒亦开始劝道:“皇上,花灯节虽热闹,但人多嘈杂,拥挤不堪,危险重重。是以,皇上还是不出宫为好,若皇上喜好花灯,可在这寝殿之外布置花灯,再邀宫奴一道庆贺,也是极好。” 幼帝眉头一皱,“三皇兄说,宫外的花灯才最是热闹,宫中若刻意布置花灯,就不好看了。” 说着,目光朝凤瑶落来,“阿姐,你能带征儿出去看花灯吗?征儿,征儿想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夫人送礼 凤瑶眼角也几不可察的挑了起来,幼帝正兴致的玩儿着花灯,浑然未知老头儿说出的话。 几人当中,唯独许儒亦最是平静,他抱紧了幼帝,朝老头儿笑得儒雅温润,只道:“老伯倒是误会了。这位并非在下的夫人,而是,在下的主子。” 他这话一出,倒是反过来将老头儿震得不轻。 谁都不会料到,如此温润贵气的公子,竟还是一介女子的仆人,这倒是当真搁到哪儿都觉得突兀奇怪了。 老头儿满面惊愕,随即转头过来极是认真小心的朝凤瑶打量洽。 凤瑶按捺心神一番,朝许儒亦淡漠而道:“今日花灯节,着实该放河灯,许公子选选,你喜欢哪只。” 说着,未待许儒亦反应,她再度回眸过来,也吩咐王能与许嬷嬷各选一只钤。 王能急忙应声,只是武夫着实欣赏不来这东西,仅是随手挑了一只何等,便朝凤瑶恭敬道:“主子,属下选这只。” 尾音刚落,许嬷嬷也已选好。 凤瑶朝他二人扫了一眼,随即目光再度落回许儒亦面上,淡声而问:“许公子不选?” 许儒亦微微一笑,“在下自诩为主子带路,赏游这花灯节,自也不该自己请客,不让主子破费。主子先选吧,你选好哪只了,在下,再一并将银子付了。” 凤瑶眼角微挑。 许儒亦笑得温润柔和,无声僵持。 正这时,幼帝唇瓣一启,“阿姐快些选吧,征儿想去放花灯了。” 凤瑶这才将目光从许儒亦面上挪开,待目光在摊上的花灯扫视一圈后,最后择了一只极为简单的红色圆形花灯。 “就这只。”凤瑶朝那圆形花灯稍稍一指。 许儒亦静静望她,笑得温和,“简约却不失喜气,这花灯,在下也喜欢。” 说完,不再耽搁,当即掏银付账。 老头儿急忙将花灯一一递在凤瑶几人的手里,热络招呼,“几位慢走。” 周遭,人流如云,嘈杂涌动。 凤瑶,瞳孔则微微幽远,心底深处,竟也生了几缕异样。手中的大红圆形灯笼,正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微光。 凤瑶垂眸将手中的花灯扫了一眼,随即又稍稍将许儒亦手中那只与她一模一样的花灯观了一下,一时,心底越发的起伏,连带目光都有些深沉复杂。 一路拥挤而来,待好不容易行至湖边时,幼帝正要从许儒亦身上下来,准备去几步之遥的湖边放灯。 许儒亦并未将幼帝放下,仅是温润缓道:“河边花灯密集,主子若在这里放,定会被周遭花灯阻了去路,不若,微臣带皇上去湖心里放,顺便再坐坐画舫,游游东湖可好?” 一听这话,幼帝更是兴致大好,急忙朝许儒亦点头。 许儒亦朝幼帝微微而笑,随即便转眸朝凤瑶望来,“画舫游湖,主子可喜好?” 凤瑶淡道:“都可。” “那微臣便做主安排了。”他面上的笑容越发温润,嗓音也格外的醇厚悦耳。 待这话一落,他便不再耽搁,抱着幼帝缓步往前,头也不回的道:“许家的画舫,就在前面,主子随在下来。” 他嗓音柔和,温醇之中,竟是比周遭微微的夜风还来得沁人心脾。 凤瑶神色微动,并不言话,仅是缓缓跟着他踏步往前。 行走不久,许儒亦便驻足下来,身侧的湖边,正泊着一艘画舫。 那画舫有两层之高,装饰奢靡,再加之灯火重重,着实显得有些纸醉金迷。 正这时,画舫上站定着的小厮突然发现了许儒亦,忙小跑过来行礼。 许儒亦温润而道:“放步梯。” 小厮急忙应声,随即转身跑入了画舫内,则是片刻,那小厮便带着步梯去而复返,最后恭恭敬敬的将步梯搭在画舫与湖边,而后恭道:“公子,奴才扶您。” 许儒亦并未让他搀扶,仅是踏步而上,经由步梯而行到了画舫。 凤瑶仍未言话,淡漠跟随,然而待跟着许儒亦入得画舫时,只见画舫内正黑压压的坐着一群人,而那主位上的妇人,面容略显得褶皱,两鬓斑白,看着倒是略微慈祥,而其余在坐之人,有略微上了年纪但且风韵犹存的妇人,有十几岁年纪的男孩与女孩,而那坐在最边上的,则是年纪轻轻,身边还懈了一名五六岁的女孩,那女孩满身锦裙,乍然便瞧见了许儒亦怀中的幼帝,随即起身跑来,扯着许儒亦的衣角便问:“哥哥,你抱玥儿,抱玥儿。” 大抵是许儒亦极常抱她,是以眼见幼帝占据了许儒亦的怀抱,这女童便焦急而来,扯着许儒亦要抱回来。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朝在场之人淡扫,而在场之人,也纷纷诧异惊愕的朝凤瑶与幼帝望着。 “这是在下的家人。”正这是,许儒亦回头过来,朝凤瑶略微歉疚的出了声,说着,嗓音微微一沉,只道:“今日倒是在下不周了。本以为可让您独用这画舫过灯节,不料往常从不参加灯节的家人们,竟也会齐齐在这画舫上,是以,在下考量不周,您若觉得介意,在下重新为您派艘画舫。” 恭敬的嗓音,依旧是不恼不惊,有的,仅是一片如沐春风的醇厚之气。 不得不说,京都城内的女子皆慕许儒亦君子风华,但如今瞧来,他的确正如君子。 凤瑶朝他凝了几眼,按捺心绪一番,正要言话,不料话还为出,那坐在主位上两鬓斑白的妇人已惊喜出声,“亦儿,这位姑娘是?” 这话一出,在场的妇人皆跟着附和,面上皆扬着讳莫如深的笑,随即又将凤瑶手上的圆形花灯与许儒亦手中的花灯扫了扫,皆了然过来,而后纷纷朝许儒亦挤眼瞪眼,“我说儒亦,难怪你近些年不愿让人做媒,也不愿理会主动上门来拜访的姑娘,原来,儒亦你早已心有所属?” 凤瑶瞳孔骤缩,心底深处,也漫出了几分涟漪起伏。 今儿倒是巧了,不过是与许儒亦一道出来逛灯节,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妄议与误会,不得不说,这些人的眼光,着实是偏得不止一点半点。 “五姨娘便别再调侃我了,这位姑娘和我怀中的小公子,乃我的贵客。”许儒亦默了片刻,温润出声。 说完,略微歉疚无奈的朝凤瑶望来,“倒是让您见笑了,她们皆是深闺妇孺,不曾见过大世面,是以言行也略有误会,望您恕罪。” 凤瑶按捺心神,低沉而道:“不过是放放花灯罢了,无需计较太多。再者,既是深闺妇孺,有些身份,不言也罢,免得,吓着了人。” 许儒亦略微感激的朝凤瑶微微点头。 凤瑶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挪开,只道:“重新找画舫,倒也费事了些。不若,待这艘画舫行至湖心,待我幼弟放完花灯后,我们便不叨扰许公子一家了,自行离去。” 许儒亦忙道:“今日家人在侧,招待不周,难得您宽怀大度不嫌弃,若是日后您与小公子再要出行,在下,定竭尽全力为您安排好。” 这话一落,眼见凤瑶淡漠点头,他话锋一转,缓道:“此地家人云集,但二楼空旷无人。您随我去二楼吧。” 说完,不再耽搁,仅是朝在坐之人稍稍委婉几句,而后便绕过身前的小女童,抱着幼帝便朝不远处的楼梯而去。 待上得二楼,只见二楼着实空旷,然而放眼之间,却能将整个东湖收于眼底。 许儒亦将幼帝放了下来,将他安置在竹椅上。 幼帝倒是坐不住,当即起身跑至栏杆边,扭头朝凤瑶笑得欣悦,“阿姐,这湖里好多花灯。” 说着,又转眸朝许儒亦望来,只道:“皇傅家可是极为有钱?” 许儒亦眼角一挑,微微而笑,倒也不知该如何恰当的回话。 凤瑶嘴角倒也稍稍一僵,随即朝幼帝缓道:“栏杆边风大,征儿若是冷了,便过来坐好。” 幼帝忙朝凤瑶摇头,“征儿不冷。” 说完,便将手中的花灯举在栏杆外,任由花灯在栏杆外一摇一晃。 此际,偌大的画舫也开始缓缓朝湖心行去。 夜风拂来,凉意尽显。 凤瑶坐在竹椅上,倒是难得放松,却是正这时,许儒亦再度缓道:“今日长公主不曾公布身份,不曾让微臣家人惊愕,倒是多谢了。” 凤瑶淡道:“深闺妇孺,本不常见得外人,本宫不公布身份也好。更何况,今夜本是微服而来,越低调,便越好。” 许儒亦点点头,朝凤瑶笑得越发温和,随即神色微动,缓道:“长公主着实宽怀仁义,大旭有您,的确是福气。” 凤瑶淡漠观他,“皇傅倒也过奖了。” 这话一落,凤瑶便无心多言,待垂眸下来时,已是有一名家丁端着茶水上来。 凤瑶抬眸朝那家丁扫了一眼,只见那家丁身材微高,上来之际,也满面恭敬,目不斜视,只奈何,那家丁将茶盏放下后,却是并未立即离去,反倒是恭敬的朝凤瑶递来一物,只道:“姑娘,这是我家老夫人送您的见面礼,说是,务必让姑娘收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紧抓不放 凤瑶微怔,垂眸之间,便见小厮手里正举着一只锦盒。 她眼角稍稍一挑,并未伸手去接,仅是转眸朝许儒亦望来。 许儒亦面色也微显无奈,朝凤瑶解释道:“家母的确有喜欢送陌生人礼物的习惯,只为关心与祝福。这锦盒内的东西,并非贵重,仅是寻常心意,望您可收下。” 是吗? 一楼那些妇孺皆误会她与许儒亦的关系,若此际再收许儒亦母亲的礼物,岂不是更会误导旁人,从而造成不必要的干扰洽? 凤瑶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低沉而道:“许公子的母亲,倒是着实质朴良善,只是,她这礼物,我着实不可收。” 许儒亦缓道:“这礼物,仅是家母心意罢了,也非贵重之物。再者,已有许多陌人收过家母的礼物了,若您这次不收,许是会让家母更为在意,甚至会费心的自责,怪送出的礼物不让您喜好。钤” 凤瑶眉头微微一皱。 正这时,凭栏玩儿着花灯的幼帝突然回头过来,朝凤瑶笑得灿烂,“阿姐,皇傅说能收,那便收吧。征儿觉得,皇傅的家人,都是好人。” 好人。 闻得这话,凤瑶着实不敢如何评判自家这幼弟。只道是,她虽不能说许儒亦的家人不善,但自家这幼弟如此随意的便评判一人是好是坏,倒也着实随意了些。 大抵是,心底善良,是以,便将所有人皆看得良善,也难怪连惠妃那般蛇蝎之人,竟也能得自家幼弟那般亲近。 思绪至此,凤瑶心底微微一沉。 正这时,许儒亦再度温和儒雅的开了口,“长公主,收下吧,再打开看看是何物。” 凤瑶抬眸扫他一眼,随即不再多言,仅是将目光朝面前的盒子盯了片刻,而后终归是伸了手,接过了锦盒。 小厮顿时松了口气,微微紧张的面容也全数松懈下来,随即开始弯身告辞,待许儒亦点头后,他便急忙转身下了楼去。 此际,夜色正好,周遭夜风微微卷着几许水汽,迎面而来时,倒是有些凉爽。 湖中各处的画舫,皆笑闹不断,各种而来的笙箫也不绝于耳,再加之周遭湖岸皆聚集了不少举灯的人,一时,放眼四观,只觉人多嘈杂,却又无端繁华。 自打大旭差点亡国以来,她倒是从不曾凑过热闹了,而今再置身其中的体会,心底,竟无往年的笑闹与激动,仅剩,幽远与怅惘。 “长公主不打开锦盒看看?”正这时,灯火密集,喧嚣交融里,许儒亦那儒雅温润的嗓音微微扬来。 凤瑶回过神来,并未拒绝,修长的指尖微微而动,待打开锦盒,才见盒中竟是一只套了红线的碧玉。 凤瑶神色微动,抬眸朝许儒亦望来。 许儒亦不卑不亢,满面平静的道:“这玉,并非价值连城的玉,仅是寻常的翠玉罢了。微臣小时候,常体弱多病,几番都差点病亡,家母心疼之至,时常出入山寺为微臣祈福,每番都会带开了光的碧玉回来送微臣。直至,微臣长大,且身子无恙了,家母仍是习惯从山寺带玉归来,不止会送微臣,也会送她觉得极有眼缘的陌人。” 温润无波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奈,“家母习惯至此,是以,长公主也莫要推辞了。这碧玉,虽及不上宫中玉石的价值连城,但也是家母一片心意。” 凤瑶面上稍稍漫出几许释然。 并未立即言话,仅是垂眸再度将碧玉盯了两眼,随后便盖上了盒子,随即低沉而道:“许公子的母亲,倒是有心了。待本宫离去后,便劳烦许公子为本宫,道声谢。” “礼物并非贵重,长公主也无需太过客气。”许儒亦缓道。 “礼仪,并不可废。再者,就凭许公子满身才华,聪然得当,便知许公子的母亲,定也是知书识礼之人,本宫谢她,也是自然。” 许儒亦微微一笑,正要言话,正这时,周遭顿时纷纷扬来呼声与尖叫。 凤瑶瞳孔微缩,忙循声而望,正这时,许儒亦到嘴的话也蓦地改口,缓声解释,“这两年,花灯节倒是增了些玩儿法,不止有斗诗会,还有斗乐会。” “斗乐?”凤瑶眼角一挑。 许儒亦温润点头,平和而道:“这斗乐会,是两年前兴盛起来的,虽明着是斗乐,但实则,则是一场大型相亲会。近些日子,若有拉的下脸面的公子或是姑娘,自可带了乐器上去献艺,当然,若要起舞,也是尚可。只是,每年灯节的斗乐会,皆是些寻常男女参加罢了,亦如深闺高门中的姑娘,自是不会抛头露面的。”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灯节兴起这玩儿法,倒也新奇。只不过,便是那些寻常男女,便只凭这一场斗乐会,便当真能觅得如意之人?” 许儒亦微微一笑,“微臣虽不能肯定,但只道是用这种法子来自行相亲,总比媒婆介绍一两位公子或是姑娘要来得好。毕竟,此地人多,能选择的,也多。若一旦双方家长皆无意义,自然是可结成良缘。”说着,他嗓音微微一挑,缓道:“长公主听惯了宫乐,偶尔听听民间之的歌乐,倒也是极好。不若,待画舫驶入湖心之后,我们将花灯放了,再过去凑凑斗诗会的热闹如何?” 凤瑶神色微动,“天色已是不早,且明日还有早朝,是以,待放过何等后,本宫与皇上,便该回宫了。” 许儒亦满面平和,不讶不惊,缓道:“也是,倒是微臣考虑不周了。明日还有早朝,长公主与皇上,自该早些回宫。” 说完,他略微歉意的朝凤瑶笑笑,随即便不再多言。 凤瑶盯他几眼,也不再说话,兀自沉默。 周遭,湖风微微,凉意爽然。 则是不久,画舫便稍稍停了下来,湖心已至。 许儒亦找来了一支长钩,朝凤瑶缓道:“一楼人多,微臣担忧长公主与皇上放灯不尽兴,是以,便找来这长钩,用长钩来勾住花灯放入河里,许是妥当。” 凤瑶点头,随即稍稍起了身,举着花灯缓步朝栏杆行来。 此际,幼帝已是迫不及待,当即要用长钩放灯,许儒亦缓道:“皇上且稍等,待微臣将您的花灯勾好,您再拉着长钩放灯。” 幼帝急忙点头,随即主动将手中的花灯朝许儒亦手里塞,许儒亦微微一笑,接过花灯便道:“皇上可要在纸上写好愿望,再放入花灯之中,随水流走?” 幼帝怔了一下,而后点了头。 许儒亦面上笑容柔和,随即缓道:“不远处的桌上备有笔墨,皇上先到那里去写可好?” 幼帝满面欣喜,“好。” 尾音一落,他便拉住了许儒亦的手,急急朝不远处的圆桌而去。 几人,纷纷聚集在圆桌旁,兀自埋头写愿,许嬷嬷与王能也一起执笔,只是默了许久,才开始缓缓下笔。 众人皆极为默契的不曾看身旁之人写的是何,只是待写完之后,便自顾自的折了纸,小心翼翼的放入了花灯里。 整个放河灯的过程,仅是幼帝最为高兴,待他的莲花灯被钩子勾着放落在水里后,他开心得手舞足蹈,活生生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模样,哪有半点帝王该有的威仪之气。 凤瑶凝他两眼,略微无奈,待将自己手中的花灯放下后,便开始朝幼帝缓道:“征儿,夜色已深,我们花灯也放了,此际该回宫了。” 幼帝面上的笑容陡然而僵,则是片刻,他已是敛去了满脸的笑容,反倒是委屈脆弱的朝凤瑶望着,“阿姐,可否再玩会儿?” 凤瑶眉头微微一皱,正要言话,幼帝极是紧张的望她,再度怯怯的出声,“皇傅方才说,今夜有斗乐会,征儿,征儿想看看。阿姐,征儿就看一会儿便成,就一会儿。” 他嗓音极为怯弱,但语气里的向往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凤瑶静静观他,心底陈杂,却也了然。 自家这幼弟,自打出生便一直呆在宫中,从不曾出宫一趟,而今极是难得的出来了,这宫外的一切对他而言,皆是难以言道的新奇与热闹。 也是了,宫廷之中,礼数繁多,周遭的宫奴,也毕恭毕敬,呆板木讷,怎有这宫城之外的灯节热闹。 思绪翻转,凤瑶静静的朝他望着,并不言话。 幼帝面色越发的紧张,怯弱之色也越发明显。 片刻,凤瑶终归是暗自叹了口气,低声而问:“征儿可是怕阿姐了?” 幼帝忙小心翼翼的道:“征儿,征儿只是怕阿姐生气。”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仅是强行的按捺心绪一番,随后开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缓道:“征儿想要什么,阿姐无论如何,都会为征儿拿来。今夜,阿姐也无心要对征儿动怒,只是,征儿是男子汉,也是我大旭的帝君,行事,自也该有些分寸。是以,征儿若是喜好,我们便在此再呆一会儿,但不久后,阿姐希望看到征儿能主动提出回宫,而非,阿姐再度出声提醒。” 幼帝有些紧张,默了片刻,才低低的道:“阿姐,征儿知晓了。” “嗯。”凤瑶轻应一声,随即才转眸朝许儒亦望来,缓道:“有劳许公子将画舫行去斗乐之处了。” 许儒亦神色如常,温润点头。 片刻,画舫再度缓缓的动了起来,待掉头之后,便朝来路返回。 周遭,画舫云集,笙歌不歇。 然而不远处,则是画舫密集,高台而立,呼喝笑闹声也此起彼伏,着实热闹。 “那高台,便是斗乐的台子了,待近了,许是就能听清台上之人奏的乐或是唱的歌了。” 正这时,许儒亦恰到好处的缓缓解释。 凤瑶正凭栏而立,目光幽远的朝不远处的高台望着,只见那高台之上,正有男子端然而坐,指尖在竹萧上游走,满身的闲雅与书卷气。 “皆道民间自有高手,许是这民间之人奏的乐,比宫中乐师奏的还好。”片刻,凤瑶低沉无波的出了声。 许儒亦循着凤瑶的目光朝外望去,目光也凝在那高台满身书卷气的男子身上,神色微动,只道:“长公主所言甚是。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民间有令人惊叹的高手,也是自然。再者,长公主此番既是出来了,若能赏识谁人奏的乐,可以乐师的身份招入宫去。” 凤瑶神色微动,淡道:“何必如此劳师动众。说来,本宫对器乐,只能稍稍而听,但却欣赏不来。” 许儒亦面色如初,平和缓道:“倒是微臣多嘴了。” 凤瑶淡扫他一眼,随即便垂眸下来,不再言话。 正这时,画舫已是靠近了那处高台,奈何前方画舫云集,许儒亦的画舫无法前行,只得在离那高台几米之距的地方停下。 此际离得近了,倒能听清那高台上男子吹的箫声,虽周遭嘈杂入耳,略微扰了那箫声的旷远与清宁,但不得不说,残存扬来的箫声,仍带着几分清雅,幽远,甚至怡人。 不得不说,那人的吹箫之计,着实厉害。 “那位,是京都丝绸大呼杨员外之子,杨越。”正这时,许儒亦再度出声。 凤瑶眼角微微一挑,“员外之子,当属大门大户,又何须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择良缘?” 许儒亦微微一笑,只道:“那杨越,慕上了京都府尹的千金,二人本是情投意合,只奈何,这月中旬,那京都府尹的千金不知为何慕上了摄政王,杨越心底来气,吃了几日飞醋,而今来这斗乐会抛头露面,大概也是让京都府尹的千金知晓后吃醋,从而,挽回情义吧。” 是吗? 凤瑶倒是愣了一下,眼底之中,则漫出了几许嘲讽,“摄政王那般污逆之人,也会讨女子之喜?” 许儒亦缓道:“长公主有所不知,摄政王虽言行有恙,但在这京都城内,的确受人欢迎。” 或许是,百姓皆爱喜好做表面功夫之人,亦如那颜墨白,满身温润,说话也温润,时而还会在街上救救别人的孩子,时而在外面施施粥,如此之举,着实深得百姓的心,也不乏有百姓对他倾慕与崇敬。只奈何,那蛀虫在外面隐藏得好,但在朝堂上,却是锋芒毕露,讽幼帝,贬阁老,便是连她姑苏凤瑶,都被他变相施压控制,动弹不得,便是想做些什么,都难以真正下手。 不得不说,那颜墨白啊,果然是手段独特,老谋深算,如此蛀虫竟也能在百姓之中得到美名,着实高明。 思绪翻腾,凤瑶面色也沉了半许。 正这时,幼帝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朝凤瑶欣喜的道:“阿姐,那前方画舫上的花灯真好看,可是仙女花灯。” 凤瑶蓦地回过神来,只见略微挡在前方的画舫也是两层之高,而那画舫的屋檐周围,则挂满了人偶灯笼,那些人偶,皆画着双鬓,人形的灯笼腰身还缠着紫纱,令人乍然观望间,虽觉极是特别好看,但却过于花哨了些。 想来,这艘画舫内的主子,定也是某位娇柔的女子了,若是不然,这艘画舫,又如何会布置得如此女里女气。 思绪至此,凤瑶垂眸下来,朝幼帝缓道:“征儿可是喜好那花灯?” 幼帝满面向往,但却犹豫了一下,随即朝凤瑶咧嘴而笑,“征儿虽喜,但征儿更喜阿姐方才给征儿买的莲花花灯。这仙女花灯,征儿也只是看看罢了。” 说完,眼见凤瑶朝他微微一笑,他便扭头过去,继续朝左前方那高台上望着。 此际,夜风略微大了些,凤瑶忍不住伸手拢了拢衣裙,台上表演之人,也逐一变换着。 半晌,待得凤瑶再度抬眸而观时,便见那台上已站定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满身雪白,青丝微挽,灯火映照下的面容,则是清秀无方,气质出众,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凤瑶神色微动,心生咋舌,只道是,此际上台的这女子,气质出众,倒是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儿。 正咋舌思量,身旁许儒亦似也诧异了一下,温声而道:“本以为杨越是为气那府尹千金而登台觅有情人,不料,这府尹千金竟也上台了。” 府尹千金? 凤瑶瞳孔骤然而缩,随即再度仔细朝那台子上的女子打量时,则见那女子眉目中衔着几许哀愁,然而清冽的目光则不偏不倚的落来,最后,竟直直的落在了凤瑶前方的那艘挂满仙女灯笼的画舫上。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这位府尹千金,以前便登台献艺过?” 许儒亦转眸朝她望来,平缓出声,“不曾。据微臣所知,这位京都府尹的千金,倒是常日入住深闺,不喜抛头露面。” 是吗? 不喜抛头露面,今日则在大众之下如此高调的登台献艺,且那双如水而来的目光,且衔着脆弱与忧愁,如此美人儿,自也是愁绪满面,心底,定也是藏着事。 思绪至此,凤瑶眼角倒是稍稍一挑,低沉而道:“此女仰慕摄政王,而那摄政王对此女,可有交集?” 许儒亦缓道:“这点,微臣倒也不知。” 凤瑶神色微动,不再为难,仅是将目光也落向前方的画舫,低沉而问:“这艘画舫,可是京都府尹家的?” “京都府尹,倒是未有钱到买得起画舫。长公主且稍等片刻,微臣这便差人去查探,看看这艘画舫是否是京都府尹家租的。” “嗯。”凤瑶朝他淡漠无波的点头。 许儒亦微微而笑,随即便开始转身离开。 凤瑶朝他的背影扫了几眼,随即便回头过来朝那高台上的女子望去,此际,那女子已是开始抚琴奏乐,清然的琴音婉转而出,奈何琴音幽长,竟如她满面愁绪一般呜咽不止。 大抵是见她容貌极为上乘,是以,纵是琴音悲愁,竟也惹得周遭画舫的男子们扯声呼喝,纷纷开始唤那女子的名,“青芜姑娘,青芜姑娘。” 一时,呼喝四起,其中还夹杂着几缕戏谑与调笑。 凤瑶皱了眉,突然有些看不下去了,也不知这京都府尹的千金,究竟是受了何等刺激,才会如此悲凉的在此抛头露面,勇气决绝的接受着周遭或雅致或低俗的男人们的调笑与评判。 心底,也略微的开始起伏。 凤瑶面色沉了几许,却也正这时,前方的画舫窗内,竟突然飞出一物,直朝不远处的高台落去。 刹那,那高台上的女子顿时敛了愁容,清秀的容貌当即扬了惊喜笑容。 她甚至连抚琴都顾不上了,急忙起身跑至高台边,正要伸手去接那腾空飞来的东西,不料指尖刚将那东西握在手里,她还来不及反应,身子竟突然朝高台下跌落而去。 “啊”的一声,惊恐嘶哑。 那满身瘦削白袍的女子骤然坠湖,奈何即便如此,手中的东西竟也死死的捉住,不曾松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傲气女子 周遭顿时惊呼四起,有人开始呼喊救人,有人则淡漠旁观,调笑四溢。 唯独那杨越急得跳了湖,却是不会游泳,本要朝那女子游去,奈何自己也自身难保,不住的在水里扑腾沉浮,但即便如此险境,呛水连连,竟也忍不住断断续续的出声大吼,“青芜,青芜。” 好好的一场斗乐会,瞬时变成了一场京都府尹与杨越的生死之恋。 只奈何,这种生死之恋,竟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洽。 凤瑶眉头一皱,心生起伏,则是片刻,终归是转眸朝王能望来。 王能顿时会意过来,当即飞身而起,强劲有力的身子在水面一点,而后当即一左一右的将那湖中的男女全数拎了起来,随即,腾空并飞身返回。 周遭,一片惊呼,有释然的鼓掌,也有看戏的叫嚣。 凤瑶并未将周遭的吵闹听于耳里,仅是满目沉寂钤。 待王能将那女子与杨越全数放倒在画舫的地面后,凤瑶才见那满身狼狈的白衣女子,手中正握着一只锦盒,而那锦盒之上,则缠着一根透明细线。 看来,这京都府尹的女儿,是得罪了谁人,是以,有人要以此为计,淹死着京都府尹的女儿呢。 只不过,明知这锦盒有恙,为何这女子在落入水中生死一线时,竟还死死抓着这锦盒,不愿撒手。 凤瑶思绪翻转,顾不得杨越急切紧张的爬过来将那瑟瑟发抖的白衣女子抱着,仅是弯身而下,修长的指尖正要拿过那女子手中的锦盒。 奈何,那咳嗽不止的女子顿时防备的朝凤瑶瞪了一眼,而后将锦盒抱在怀里,咳嗽断续的问:“你要做何?” 凤瑶眼角一挑,并未言话,正这时,不远处的楼梯响来脚步声,待她下意识的转眸而望,便见许儒亦已是上得二楼,正缓步过来。 许是有些诧异突然出现在此的男女,许儒亦微微一怔,却也仅是片刻,他温声朝凤瑶缓道:“前方的那座画舫,并非京都府尹家租的。微臣四下打听,却也不知那祖船的人是谁,只是听画舫主人说,租这画舫之人,乃名女子,且模样略微异样,不像是中原女子。 不像是中原女子? 凤瑶心底微沉,思绪蔓延,只道是大旭京都的异族人本就不多,再加之大旭刚刚经历国破之险,满是狼藉,想必趁此来大旭赏玩儿的异域之人定也寥寥无几才是。 心思至此,凤瑶面色越发的复杂几许,不料正这时,那被杨越抱着的白衣女子顿时猛烈的推开他,而后便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几步便过来趴在栏杆上,凭栏而呼,“王爷,王爷。” 凄历的嗓音,似是含了无尽的委屈。 凤瑶怔了一下,目光朝许儒亦望来,只见许儒亦面色也是微微讶异,随即迎上她的目光,略微无奈的道:“微臣方才查探时,那画舫主人的确与微臣说的是一名异域模样的女子租的这画舫。至于这画舫上是否有哪位王爷,微臣,倒也不知。” 他嗓音温润无波,透着几分极为难得的诚恳与认真。 凤瑶回神过来,目光也凝向了前方的画舫,思绪翻转,面色冷冽。 许儒亦说,这京都府尹的女儿最是倾慕颜墨白那蛀虫,而今,她满面凄历的朝那画舫大呼,甚至连礼义廉耻都全数抛却,如此,那画舫中的所谓‘王爷’,可是当真是颜墨白那蛀虫?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越发的森然开来。 却也正这时,满身湿透的杨越起身踉跄的跑至白衣女子身边,惊痛大呼,“青芜!那人姬妾成群,肆意玩弄女人,他不会爱你!他也从不曾爱过你!” 嘶哑的嗓音,是从喉咙里努力的扯出来的。 奈何白衣女子却是仍然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锦盒,凄凄历历的朝前方的画舫望着,嘴里仍是悲凉却又盼望的唤着,“王爷,青芜知晓你在里面,可否出来见青芜一眼?你今夜都对青芜送了礼物,又何来不愿露面?” 凤瑶瞳孔微缩,终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随即转眸过来,朝王能淡漠而道:“既有痴女,自该成全。” 王能怔了一下,“主子之意是?” 凤瑶面色微冷,正要言道让王能将这女子丢入前方那艘画舫,却是不料后话未落,那缠绕在白衣女子手中锦盒上的细线再度猛拉,白衣女子顿时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便要再度从栏杆上翻出跌落。 千钧一发之际,杨越急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许嬷嬷也惊急的拉住了那白衣女子的手,幼帝在旁急得跳脚,“阿姐阿姐,快救救她。” 凤瑶瞳孔一缩,瞬时伸手将那女子拉回,随即全然不顾她是否站稳,仅是极为干脆的伸手将她手中的锦盒夺来,而后猛然一拉。 瞬时,前方的画舫突然传来一道重物撞墙的声音,随即,是一道压抑而呼的闷哼。 凤瑶脸色微变,正要继续拉动锦盒上的细线时,不料再一用力时,锦盒上细线的另一头顿时松懈无力,而刹那之间,前方画舫的雕花木门被缓缓打开,一抹满身紫褐的女子被两名黑袍男子簇拥着踏出了屋来。 一时,周遭看热闹之人越发起哄,纷纷朝凤瑶这边望来。 周遭迎面而来的夜风,似也突然盛了不少。 不远处,鳞次栉比的丝竹声依旧婉转摇曳,热闹沸腾,只奈何,月色与灯火的阴沉下,那前方画舫内出来的紫褐女子,则瞳孔淡蓝,眸露冷嘲,略微俊俏的脸,则将一股子浓烈的傲气彰显得淋漓尽致。 这,许是便是许儒亦所说的租画舫的异域女子了。 而如今乍然观望,倒也觉得这异域女子,着实满身傲气,眼高于顶,再加之满身极其华丽的紫褐裙袍,腰间缀着珠玉,整个不只是傲然得不可一世,更像是富贵荣华。 如此,这异域女子,究竟何人?来这京都城内又是何缘由? 正待凤瑶兀自思量,那异域女子与身后的两名黑袍男子已是站定在了夹板上,随即微微抬眸,那双傲然微蓝的瞳孔极为直接的迎上了满身湿透的京都府尹千金,曲青芜。 “方才,是你扯的锦盒上的细线,害本姑娘撞了头?”她微微扬头,缓慢而问,阴沉的语气,倒是显得极为的傲然与威胁。 杨越瞳孔起伏,面上略生忌讳,随即便拉了拉曲青芜的胳膊,正要将她拉走,不料曲青芜浑然不惧,怒气沉沉的瞪着那满身紫褐的女子,凄历怒道:“方才是你在整蛊我?是你?是你故意让我在王爷面前出丑?” 连续凄历的问话,倒让那异域女子稍稍皱了眉。 仅是片刻,她朝曲青芜冷讽而笑,尖锐阴烈的道:“我家墨哥哥,历来不喜庸脂俗粉。便是府中姬妾,也不过是随意饲养的宠类。只不过,王府姬妾温柔听话,本姑娘倒也容他饲养,但你这女人,庸俗愤懑,何能有资格站在墨哥哥身边?今日让你跌水,便是让你谨记教训,只可惜,你不惜命,竟敢不怕死的往本姑娘刀口上撞。” 她这话,越说道后面,便越是傲气冷冽。 曲青芜气得满面通红,伸手颤颤抖抖的指她,奈何猛的咳嗽起来,整个人萧条凄凉,哪有半点能与人对抗的魄力与大气。 凤瑶瞳孔微缩,懒散把玩儿着手中的锦盒,慢腾腾的出了声,“今儿倒是稀奇了,异域之女,竟也敢在大旭京都随意叫嚣的杀人,且还要杀官宦之女,敢问,姑娘究竟是未将京都府尹放于眼里,还是,未将整个大旭放于眼里?” 森冷阴沉的话,透着几分沉寂与冷冽。 待这话落下,那异域女子已是转头朝凤瑶望来,满头的珠玉略微撞击,透着几分难以言道的清脆。 “你便是差人救那贱女人的人?”那女子冷讽而问,仍是咄咄逼人。 王能顿时上前两步,腰间的长剑立马要抽出,凤瑶蓦地伸手将王能拦住,仅是朝那女子低沉而道:“我历来喜打抱不平,这京都府尹的女儿,的确是我所救,便是方才扯着细绳而拉,害得某人撞了头,也是我所为。” “本姑娘看你是找死!”那女子顿时沉了脸色,朝凤瑶怒咒一声,未待尾音落下,她猛的朝后伸手一挥,“上,给本姑娘将那女人砍了。” 这话一落,立在她身后的两名黑袍男子顿时飞身而来。 凤瑶瞳孔骤缩,当即出声而唤,“许儒亦,将征儿与许嬷嬷领走,王能,劫住这二人。” 眼见阵势猛烈,许儒亦不敢耽搁,当即抱过幼帝,随即领着许嬷嬷一道朝楼梯而去。 王能则瞬时抽剑而出,猛的迎上了那两名黑袍之人。 瞬时,短兵相接,刀光剑影,王能稳稳缠住了那二人,打得不可开交。 那杨越吓得浑身发软,正要拉着曲青芜离去,不料曲青芜发疯似的朝前方画舫上的女子嘶声而骂,“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杀了我!你杀我救命恩人是何意?你如此待我,如此滥杀无辜,就不怕给王爷惹麻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白烟缭绕 那船头的异域女子冷笑一声,“在这大旭之中,墨哥哥就是王,谁还敢找墨哥哥麻烦!反倒是你惹是生非的贱女人,本姑娘今儿定得为墨哥哥永除后患。” 这话一落,那女子面色一冷,瞬时之中,便已从袖中掏出了匕首,猛的腾空而跃,直朝曲青芜袭来。 曲青芜脸色惊白,怔愣当场洽。 杨越吓得满面惨白,当即再度要用力拉曲青芜跑,奈何那异域女子已是跃身上来,那寒光晃晃的匕首,直朝曲青芜扎去。 曲青芜不敢再看,当即闭眸惨呼。 千钧之际,眼见那异域女子的匕首就要袭上曲青芜的脖子,凤瑶瞳孔一缩,终归是腾身一跃,脚尖一起,顿时踢中了那异域女子的手腕。 瞬时,那异域女子闷哼一声,手中的匕首骤然落地。 杨越急忙咬牙跑过去捡了匕首,蓦地朝凤瑶扔来,“姑娘,接住。” 凤瑶伸手而起,稳稳将那只腾空抛来的匕首接在手里,瞬时,只觉这匕首寒凉,而待垂眸一观时,便见匕首的刀柄雕花缕缕,然而更让人惊愕的,则是这匕首寒光霍霍的刀刃,竟印刻着一条龙纹钤。 竟是,龙纹。 凤瑶神色越发的沉了一许,随即微微抬眸,森冷无波的凝向了那异域女子,低沉而问:“你究竟何人?来我大旭京都,是为何意?” 森冷的嗓音,透着几分冷冽与煞气。 大抵是不曾料到凤瑶会武,再加之方才被袭吃了亏,那异域女子眼角一挑,此际也不准备杀那曲青芜了,那双淡蓝阴冷的目光直直的朝凤瑶望来,杀气疼疼的问:“本姑娘此生,倒是不曾在别人手里吃过亏,你这贱人今日踢了本姑娘手腕,惹本姑娘恼怒。但凡,你若有自知之明,便自残一臂,本姑娘,也好留你全尸。” 留她全尸? 不得不说,这女子好大的口气。 凤瑶眼角稍稍一眯,阴沉而道:“正好,我也不喜吃亏,更爱打抱不平,你公然在我大旭行凶,将我大旭律法视为无物,我今日,自也要替天行道,免得留你祸害他人。” 异域女子冷笑一声,满是嘲讽阴沉的道:“就凭你?方才你赢本姑娘一回,不过是暗中偷袭,你当真以为,就凭你便能伤得本姑娘?再者,这破烂的大旭,早有一日要被大盛彻底吞了,如今在这大旭,你与本姑娘讲大旭律法,岂不是讽人了些?本姑娘且让你死得明白些,无论大旭律法如何,只要有我墨哥哥震场,别说是你,便是你大旭宫中那母夜叉与毛头皇帝要拿下本姑娘,自也要看我墨哥哥的意思。” 凤瑶瞳孔骤缩,并不曾伸手开大,仅是阴沉沉的问:“你口中所谓的墨哥哥,是谁?” 她冷傲而笑,“你不配知晓。” 这话一落,未待凤瑶再言话,她已是腾空而来,以手成掌,猛烈的掌风毫不客气的朝凤瑶袭来。 凤瑶及时闪身躲避,手中的匕首也森冷猛烈的朝她招呼。 瞬时,画舫周遭之人越看越不对劲,待得王能已是将其中一名黑袍男子打落水后,众人顿见水中浮出片片血红。 刹那,周遭之人顿时震惊,而后急忙惊吼而呼,“杀人了杀人了!” 这话一出,周遭画舫惊恐四散。 凤瑶无暇顾及,依旧招数狠烈的与那异域女子交手。 那异域女子,身手着实不凡,但两个回合后,凤瑶却知,这女子虽招数了得,但内力并未太过浑厚,且体力也未有她姑苏凤瑶持久。 待得第三个回合后,凤瑶也无心与她多打,仅是强行动用内力与她拼斗,待她满身吃力之际,凤瑶眼明手快的将她的手臂反扣在了身后,而她手中的匕首,也瞬时落在了她的脖子。 瞬时,异域女子眼角一僵,面色也沉底的冷沉下来,但也是极为识相的未再动弹。 “主子!”不远处的黑袍男子顿时惊呼,手中的长剑抑制不住的顿了一下,王能手中的长剑顿时收势不住,一剑将那黑袍男子贯穿。 “噗。” 黑袍男子蓦地闷哼一声,顿时抑制不住的张口溢血,随即下意识的要抬剑朝王能刺来,不料王能顿时抽剑而避,他身子当即站立不稳,顿时抑制不住的朝后跌去,最后竟是极为恰巧的仰出了栏杆,跌落在了画舫下的湖里。 刹那,一道厚重的破水声惊起,水花四溅,而待声音平歇时,异域女子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扭头回来,癫狂的朝凤瑶怒道:“你杀了本姑娘的双鹰!你杀了我的双鹰!你竟敢杀了他们!” 怒吼的嗓音,悲愤猛烈,那双淡蓝的瞳孔积攒了磅礴怒意,似要将凤瑶与王能彻底的碾碎吞并。 凤瑶满面沉寂,阴沉而道:“说,你究竟何人,来我大旭目的是何?” 异域女子满面盛怒,扯声而吼,“本姑娘是谁,你这贱人无资格知晓。你且等着,待我墨哥哥来收拾你!” 这话一落,她当即扭头,开口而喊,“墨哥”却仅是刚刚喊出而字,嗓音,便戛然而止。 凤瑶循着她的目光朝前一望,瞳孔也是缩了缩,只见方才打斗之前还稳稳停靠在许儒亦画舫前的那艘画舫,此际竟了无踪迹,徒留前方水域中的零星花灯随着湖水层层起伏,透着几分凉薄苍茫之意。 异域女子眼神僵硬,面色顿时白了白。 凤瑶回眸过来,阴沉无波的再度朝她问,“你口中的墨哥哥,是何人?” 说着,思绪翻转,想了想曲青芜的反常与这异域女子口中呼喊的‘墨’字,随后,神色一沉,面色也格外的严谨冷冽开来,随即唇瓣一启,再度低沉沉的补了句,“可是,大旭的摄政王,颜墨白?” 这话一落,那异域女子猛的回头朝凤瑶瞪来,怒沉沉的道:“我墨哥哥的身份,岂是你这等庸辈贱人能打听的?你若识相,此际便松开本姑娘,若不识相,你且等着我日后要你性命,再屠你全家,再移平你府宅!” 凤瑶紧紧的扭着她的手臂,横在她脖子上的匕首也稍稍朝她脖子上的皮肤逼近几许,随即低沉而道:“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只不过,却终归无勇无胆,连家名都不敢自报。” 异域女子一怒,脸色越发的气得通红,仅是片刻,她红唇意启,正要大肆怒骂与威胁,只奈何,她唇瓣动了动,却终归未道出话来,仅是瞳孔微微一缩,神色微转,待半晌后,她开始煞气腾腾的出了声,“本姑娘历来好面子。便是要自报家门,自也不喜被人如此钳制着逼问。” 说着,嗓音一挑,朝凤瑶挑衅道:“你不是厉害么!有本事便先放了本姑娘,本姑娘再自报家门,随即再与你大战一回!若这次你再赢了本姑娘,本姑娘自是输得心服口服,今日之事,本姑娘便也与你一笔勾销。” 凤瑶神色清冷,阴沉而道:“你这话,若拿去搪塞旁人,许是奸计得逞。但你落在我手里,岂有你做主的份儿!你既是不愿自报家门,不愿道出你那所谓的‘墨哥哥’是谁,无妨,只要你人在我手里,我,自有千百种法子,让你主动说。” 这话一落,目光蓦地朝王能望来,“拿条绳子过来。” 王能微怔,刚毅无波的目光朝那异域女子扫了一眼,随即急忙朝凤瑶点头,躬身朝不远处的楼梯而去,准备寻许儒亦找条长绳来。 “好生恶毒蛇蝎的女人。你且与本姑娘说,你又是何人?”正这时,那异域女子气得咬牙切齿,阴森森的朝凤瑶问话。 待这话一出,瑟缩在角落里的曲青芜也与刘越一道朝凤瑶望来。 凤瑶面色不变,满眼幽远与清寂,低沉而道:“你若有本事,便也自行去查。”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 正巧这时,许儒亦带着幼帝与许嬷嬷也上来了,而王能,则手握长绳,跟在许儒亦的后方。 凤瑶转眸朝他们望去,满面沉寂的等着王能将长绳送来,却是刹那,王能与许儒亦几人陡然驻足,纷纷脸色震惊,嘴里不约而同的大呼,“长公主小心!” 凤瑶瞬时一怔,正要回头而望,不料一枚圆珠滚落在她脚边,脆生生的滚动声让人听得胆战心惊。 凤瑶瞳孔骤缩,下意识的要提着那异域女子挪身,不料身后顿时有破水之声而来,而脚边的那枚圆珠也陡然炸开。 瞬时,只闻得轰的一声,圆珠破开,浓厚的白眼缭绕,看不见周遭,凤瑶来不及反应,身后已突然袭来一人,捉上了她的肩膀。 她心底一沉,此际也顾不上异域女子了,当即松了她的手腕,随即抬手本能的朝身后袭去,不料两拳出去,却打了个空,身边有凌乱的脚步声而起,未待她辨清袭来之人的方向,瞬时之中,便闻两道落水之声响起,而后,周遭,彻底恢复平静。 白烟,依旧浓烈厚重,但却并无味道,凤瑶垂眸,视线被白烟阻隔,仍是看不清周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轻薄微臣 到手的鸭子,飞了。樂文小說| 凤瑶脸色阴沉得厉害,整个人立在原地不动,更一言不发。 “阿姐。”不远处,幼帝急促担忧的大呼。 刹那,王能闪入雾中,摩挲着扣住凤瑶的手腕,便将她朝一旁带去。 则是片刻,凤瑶出得白雾,站定在许儒亦几人身边,幼帝急忙带着哭腔的扑来,而后死死的抱着她的手臂,浑身发抖,似是吓得不轻。 “长公主,您没事吧?”许儒亦满面陈杂,历来温和的嗓音也显得发干发紧偿。 凤瑶回神过来,朝许儒亦摇了摇头,随即又伸手摸了摸幼帝的头,待幼帝略微安定下来后,她才抬眸而望,只见前方浓烈的白雾已是散去不少,而她方才站过的地方,则是积了一潭水渍。 不得不说,方才从湖中蹿出之人,的确是手法极快,未待她回神,便已从她手中带走了那异域女子,且瞬时的蹿湖而逃。 她瞳孔骤缩了缩,随即稍稍松开幼帝,一言不发的朝前行至栏杆处,则见周遭湖水,早已平静一片,而湖水之中,零星的花灯微微闪烁,不远处,丝竹依旧,热闹依旧,亦如方才的一场厮杀打斗,不过是,一场云烟,并不真实。 “长公主,可要全城封锁,搜索那异域女子?”正这时,王能严谨恭敬的问出声来。 凤瑶神色微动,淡漠摇头。 待默了片刻后,她转眸朝许儒亦望来,只道:“天色已晚,本宫与皇上倒得回宫了,今日,多谢许公子画舫招待。” 许儒亦面色微紧,极是认真的垂眸下来,低道:“长公主无需客气。今日出宫,倒让长公主与皇上受惊,是微臣不曾将周遭之人查清楚,以极是严密周全的护卫长公主与皇上安危。今夜之事,的确是微臣失职,望长公主责罚。” 这话一落,他满目复杂的朝凤瑶跪了下来。 瞬时,蜷缩在角落中的杨越与曲青芜二人顿时震得不轻,苍白的面容也纷纷漫出惊色。 则是片刻,杨越二人顿时手脚并用的爬着跪了下来,颤颤抖抖的朝凤瑶道:“今夜,今夜多谢长公主救命之恩。” 凤瑶面无表情的朝他二人一扫,随即将目光直直的凝向曲青芜,低沉道:“身为女子,若连自己都不自爱,更别提能得真爱。更何况,摄政王此人,人面兽心,姑娘还是洁身自好点,切莫被他的表象给蒙蔽了。” 说着,分毫不顾曲青芜震惊抬眸望来的目光,反倒是视线微挪,望向了杨越,嗓音一挑,继续道:“看好你的心上人。若能争取,便努力争取,若争取无效,便也该潇洒放手,而不是死缠烂打。” 刘越也是一怔,小心谨慎的朝凤瑶望来,唇瓣动了动,却终归未道出话来。 凤瑶也不再多言,仅是转身过啦,亲自伸手扶起了许儒亦,只道:“今日之事,非皇傅之过。这花灯节本少人多嘈杂,再者,若非本宫多管闲事,今日也不会出这么多岔子。” 许儒亦仍是极为自责,“长公主与皇上外出,微臣未能尽职护好,确乃微臣之过。” 凤瑶牵了幼帝的手,低沉而道:“诸事皆有意外,皇傅何须自责。今夜之事,便是过了,皇傅也无需再提。” 说完,不再耽搁,牵着幼帝便朝不远处的楼梯行去。 许儒亦与王能几人急忙跟来,一行人下得楼梯后,一楼之中,许儒亦的亲眷却已是聚集在了楼梯口,个个惊愕担忧的朝凤瑶一行人望来,待见许儒亦也下来了,有人便问,“方才二楼打斗得极是厉害,儒亦,你们可曾有事?” 凤瑶神色平寄,牵着幼帝走过人群。 许儒亦忙道:“并非大事,不过是友人在楼上切磋武艺罢了,点到为止。” 切磋武艺? 在场之人皆是一怔,却也是谁都不信。那般短兵相接的厮杀声,何人听不出来!只是见许儒亦似是无心多言,众人也未再多嘴,奈何待回过神来后,便见凤瑶已是踏出了一楼屋门,凭栏站在了画舫的夹板上。 待吩咐完船夫将画舫靠岸后,许儒亦也不再耽搁,踏步出屋,最后站定在凤瑶面前,恭敬而道:“夜色已深,等会儿,微臣送长公主与皇上回宫。” 凤瑶面色沉寂,低声而道:“不必。” 许儒亦缓道:“今日长公主与皇上受险,微臣相送,夜色应该。” 他嗓音平和,略显自责,仍在坚持。 凤瑶对他的心思倒是了然,并未出声,仅是转眸朝他望来,待默了片刻后,才低沉而道:“今夜之事,皇傅不必觉得自责。本宫说了,此事过了便过了,也不必多提。” 许儒亦神色微动,极是认真的朝凤瑶凝了片刻,随后终归是妥协下来,缓道:“微臣,知晓了。” 一时,夜风拂来,略微卷着几分湖水气息,而头顶的月光,竟也是越发的清透皎洁。 凤瑶不再言话,淡漠而立。 幼帝也静静的靠着凤瑶而站,目光凝着画舫外的花灯,只是瞳孔深处,却极为难得的积攒出了几许后怕与复杂。 不久,画舫靠岸。 许儒亦率先下得画舫,随即伸手朝凤瑶递来。 凤瑶抱起了幼帝,也未拒绝许儒亦,仅是极为自然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待他极是认真而又郑重的将她的手裹在掌心后,便稍稍用了力,凤瑶顺着力道而朝前微跃,最后极是平稳的站稳在岸边。 待许嬷嬷与王能皆下船之后,灯火交织中,凤瑶朝许儒亦告辞。 许儒亦稍稍松了凤瑶的手,却是要执意相送。 眼见他面路执着与坚定,凤瑶也未再多言,仅是无声默认,随即牵着幼帝转身而行。 夜色微深,周遭,却依旧热闹沸腾。 湖中的画舫,鳞次栉比,丝竹声也宣扬依旧。 一路循着湖边前行,走了不远,那艘周身皆挂着‘仙女’灯笼的画舫赫然出现眼前。 凤瑶瞳孔微缩,转眸仔细而观,却见那画舫周遭通明,然而画舫的屋内,却早已是,人去楼空。 那些人,跑得倒是快。 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又或是能猜透到她的心思,许儒亦再度缓缓出声,“长公主,可要微臣招来画舫主人再度问问?” 凤瑶回神过来,按捺心神,沉寂无波的道:“不必问了,那异域女子,不好对付,她身边之人办事,想来更为严谨。你头一次不曾问得结果,这次去了,当是一样。” 许儒亦眉头微微一蹙,垂眸下来,不再言话。 凤瑶牵着幼帝继续往前,待穿过人群,最后终于抵达马车时,许儒亦极是恭敬的将凤瑶与幼帝扶上了马车,待与凤瑶辞别之后,随即,王能开始驾车而行。 玩儿了一夜,又大惊了一下,待终于放松下来后,幼帝来了困意,趴在凤瑶的怀里就睡了。 待马车抵达宫门,凤瑶一路抱着幼帝往前,最后将他送入寝殿就寝。 而待终于出得幼帝的寝殿殿门时,夜色已是极深,周遭也一片静谧平静,无声无息。 凤瑶一言不发,满身清冷,缓步往前。 王能静静的跟在身后,沉默无声。 待得不久,眼见凤瑶所行之路并非通往凤栖宫时,王能神色微动,恭敬出声,“长公主此际不回凤栖宫?”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神色却是蓦地一沉。 待默了半晌,她才不答反问,“今夜之事,王统领也看在眼里。你倒是说说,今夜救那异域女子的人,是谁?” 王能微怔,极是认真的想了想,随即无奈而道:“望长公主恕罪,属下愚钝,着实不知。”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语气低沉而又复杂,“今夜,曲青芜能将那艘画舫忘穿了眼,而那异域女子被本宫所控时,心急之下便开口朝那画舫唤道‘墨哥哥’,这种种而为,无疑是指向一人。再者,一个异域女子,先不论其真正身份如何,就凭她仗着所谓的‘墨哥哥’在这京都城内如此不可一世的放肆与嚣张,本宫,便不得不怀疑一人。” 王能面色顿时复杂起来,默了片刻,朝凤瑶极深极沉的问:“长公主,可是在怀疑” 他似是已然猜到了什么,但却觉那人身份敏感,是以嗓音当即顿住,并未道出后话来。 凤瑶瞳孔一缩,干脆冷道:“你猜得不错,本宫,正是怀疑他。” 周遭沉寂,月色皎然。 四下,夜虫处处低鸣,凌乱而起,但却莫名将周遭衬托得越发清寂。 待出得宫门后,王能便驾了马车,载着凤瑶一路往前。 此际,街道上已是无人,清冷空荡,马车在道上驰骋而过,循环往复的车轮声略微刺耳,倒是稍稍惊得街道周边屋中的浅眠老人从梦中醒来,最后忍不住起榻打开窗外一瞧,却见马车已是驰骋到了夜色尽头。 马车一路颠簸往前,不多时,便缓缓停了下来。 凤瑶微微合着的眸子略微一睁,这时,车外已扬来王能恭敬的嗓音,“长公主,到了。” 凤瑶神色微变,待缓缓下车后,则见周遭一片空荡沉寂,而前方的府宅,大门紧闭,而府门上方的那块牌匾的字迹,则龙飞凤舞,大气别致。 “敲门。”凤瑶抬眸,朝牌匾上‘摄政王府’几字扫了一眼,随即漫不经心的朝王能吩咐。 王能当即领命,抬手便朝府门而敲。 则是片刻,有人骂骂咧咧的从屋门后方而来,待打开屋门时,骂骂咧咧的嗓音顿时噎住,那睡意迷蒙的小厮骤然瞪大了双眼,惊在当场。 “长,长公” 吞吐颤抖的嗓音,还未彻底的抖开,凤瑶满面冷冽,已是抬手而来,毫不客气的将他掀退一旁,随即迅速踏步而入。 “长公主。”小厮踉跄了几下,才险险站定,随即急忙小跑朝凤瑶跟来,开口而唤,不料这话刚一出口,王能的手已是捏上了他的胳膊,阴沉威胁的道:“不得喧哗!” 小厮吓得两腿发抖,急忙点头,再不敢出声。 王能冷盯他两眼,这才松了他的脖子,责令他小跑在前为凤瑶带路,去摄政王的主屋。 小厮战战兢兢,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也踉踉跄跄小跑在前带路。 一路上,摄政王府到处都极为清净,幽寂得厉害。 越往前行,凤瑶的脸色便也越发的森然冷冽。 不多久,待小厮领着凤瑶二人抵达颜墨白的主屋前时,小厮紧张吞吐的道:“长公主,王爷的主屋到了。” 凤瑶神色微动,转而而观,则见主屋正亮着隐约灯火,灯影重重。而视线偶然垂落,则见主屋门前,竟有一滩似是被擦拭过但却不曾全干的水印。 难不成,那颜墨白竟是未睡?又或是,刚从东湖归来,来不及睡? 思绪至此,凤瑶越发阴沉,冷冽而道:“王能,守好屋门。” 这话一落,她瞳孔一缩,抬脚而起,骤然蹬开了主屋的屋门。 小厮惊得眼珠子都要瞪掉了,活了二十年,何来见过这等凶神恶煞的女子,更何况,这人还是宫中公主,金枝玉叶,只奈何,这人哪有半点金枝玉叶的模样,明明是个势要打架骂街的泼妇。 小厮惊白了脸,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而此际的凤瑶,则已开始满身清冷的踏步入屋,随即抬手而挥,骤然合上了屋门。 颜墨白这主屋,她倒是第一次过来,周遭入目之处,摆设简洁,淡雅得当,但若是细观,却不难发觉那圆桌的桌面是玉石做的,那案上摆着的墨笔笔柄是金的,甚至脚踩的地面,平整无褶,甚至还微微泛着亮光,明明是清透玉石做的。 这蛀虫,无疑是富得流油,便是抠了前院主道上的暖玉,但这屋中的玉石与金子,却也终归暴露了他奢华之态。 一灯如豆,灯影绰绰。 凤瑶瞳孔微缩,再度朝地面细观,却并未发觉任何湿润之地。或许是,玉石而为的地板,并非屋外石板那般浸水,只需用纸张擦拭,便能将水渍彻底清除。 思绪至此,凤瑶脸色越发的沉寂,心底之中的怀疑,也越发加深。 正这时,不远处屏风后的内屋里,突然传来了一道慵懒随意的嗓音,“谁?” 凤瑶瞳孔骤缩,不再耽搁,当即速步往前,待绕过屏风,撩开帘子,然而骤然入眼之景,却让她怔得不轻。 只见,下方浴桶而立,热水正冒着乳白的热气。 而那颜墨白,上身未着一缕,俊容被热气熏得微红,而那双常日里傲然戏谑的瞳孔,此际却微微迷离,不知是被热水熏着了,还是睡意迷漫。 他墨发全数披散,发尖沉浸在水里,一粒粒水珠在他白皙精壮的胸膛滚落,霎时,此情此景,春光满室。 凤瑶脸色顿时沉得厉害,心底上下,也骤然沉浮。 常日见惯了这颜墨白道貌岸然的模样,却是不曾见过他如此迷醉慵然的样子,更何况,此人着实是生得好看,明明是一个大奸臣,却拥有一副俊美如君的面孔,一具精壮白皙的身子骨,不得不说,若寻常之女见得如此模样,岂还能真正淡定。 也难怪那曲青芜会对此人爱得义无反顾,就凭这蛀虫的外貌与身子,也是勾人的。 凤瑶驻了足,静立在不远,所有思绪在心底回荡,待得最后,她沉寂无波的朝他盯着,不惊不愕,满面平静。 颜墨白的目光也微微的挑了挑,俊美无方的面上,也逐渐滑过几缕不曾掩饰的讶异。 则是片刻,他稍稍朝水下沉了半许,勾唇而笑,“长公主如此看着一个男人,可知所谓的羞耻二字如何写?” 调侃的嗓音,卷着几分戏谑。 凤瑶抬眸朝他的瞳孔望去,只见他的瞳孔少了几许迷离,增了几分清明。 “无骨无肉,倒也没什么看头。摄政王无需担忧羞耻二字怎么写,也无需觉得在本宫面前衣衫不整而羞耻。” 仅是片刻,凤瑶淡漠无温的出了声。 说着,话锋一转,“这夜半三更,摄政王竟在屋中泡澡,倒是好兴致。” 颜墨白几不可察的怔了一下,随即似是来了兴致,垂眸将自己的胸膛扫了扫,“无肉无骨?长公主如此言道,也不知是长公主故意看走了眼,还是,看瞎了眼。” 凤瑶脸色再度一沉,正要言话,不料话未出口,颜墨白已是话锋一转,继续道:“微臣病重,在榻上躺了两日,满身不适,此番睡不着,便差人送水而来,泡个热水中罢了。” 说着,嗓音也稍稍一挑,话锋一转,“倒是长公主夜半而来,甚至擅闯微臣府邸,微臣主屋,且此际还盯着不着寸缕的微臣看,又是何意?” 凤瑶瞳孔一缩,“本宫来意,摄政王会不知?” 他略微无辜的摇头,温润而道:“微臣非神人,不懂掐指而算,自是不知。” 凤瑶冷道:“颜墨白,你究竟还要在本宫面前装多久?你自言生病中暑,但这两日,你根本不在府中,又何来中暑一说?再者,今夜花灯节,热闹非凡,而你,可有去那东湖之上,乘船游湖?” 颜墨白眼角一挑,平缓而道:“长公主若要诬陷微臣,总得找个正当理由才是。微臣本是中暑生病了,又何来不在府中养病,甚至还有精力跑出府去游湖?” 说着,眼见凤瑶目光越发深沉,他勾唇而笑,“长公主若是不信,自可找您派来府中的两名御医来问。” 凤瑶冷道:“两名御医那里,本宫自然会问。只不过,摄政王倒是圆滑得紧,你这张嘴,倒也是花样百出。” 说着,语气越发的一沉,冷冽而道:“只不过,其余之事,先不予理会,而今,本宫只问你,你此番泡澡,你褪下的衣袍呢?” 他微微无奈,答得温润而又自然,“微臣病在榻上,泡澡之前,便已将亵衣褪下,放在了前屋的榻上。” 如此说来,此人是光着身子走至这浴桶内的? 不得不说,今日各种现象,皆指证着颜墨白。 先是曲青芜明明只对颜墨白倾心而许,今夜她却频频朝那艘画舫观望,甚至接住那艘画舫抛出去的锦盒后,便顿时惊喜滔天,就凭这点,若非朝朝暮暮的心上人所抛,她如何这般欣喜,甚至连落入湖中且生死一线时,还紧紧的捉着锦盒,分毫不松。 再言那异域女子,危急之中扭头朝画舫呼唤,显然,此际那画舫之中,定是有所谓‘墨哥哥’的人,再加上那人身份不菲,名曰‘王爷’,如此一来,这颜墨白,自是最为嫌疑,脱不了干系。 思绪至此,凤瑶回神过来,目光再度极是冷冽的凝向了颜墨白,先是细致的扫了他满头湿润的头发,而后,扫了扫他的胸膛,最后,扫了扫他浴桶一旁略微溢出的水,而那带水的地面,灯影绰绰中,竟是带着几分细碎异物。 她瞳孔一缩,不再耽搁,当即极为淡定的举步往前。 颜墨白眼角一抽,本是淡定温润的面色,此际终于是绷不住了,忍不住开口而道:“微臣尚在病中,长公主便要趁人之危,轻薄微臣不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谁占便宜 他嗓音透着几分调侃与平和,奈何如此淡定的语气,却是与他沉下的脸色对不上了,无疑是在故作淡定。 凤瑶抬眸冷扫他一眼,足下不停,心下倒也鄙夷丛生。 这蛀虫府中姬妾成群,早该是花丛老手,而今倒好,她不过是稍稍靠近,这厮便如惊愕的处子一般,着实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思绪至此,心底的冷嘲越发的浓烈洽。 而待足下越发的靠近他的浴桶,他面上的无奈怔愕之色也越发的明显。 “长公主好歹也是不曾出嫁的女子,如此不顾礼义廉耻的靠近正在沐浴的微臣,可是太过了些?” 他再度出了声,嗓音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诧然与复杂。 凤瑶足下仍是平稳靠近,面色,也依旧淡定如初钤。 待得终于站定在他的浴桶旁时,他再度朝水下缩了缩,眼见凤瑶转眸朝他望来,乍然之间,他竟手臂拍水而起。 瞬时,水花啪啦四溅,凤瑶下意识的闭眼,刹那之间,只闻一道厚重的泼水之声响起,同时之间,一道布幔撕裂的嗓音也骤然而起。 凤瑶蓦地睁眼,只见颜墨白已是落地,白花花的身子顿时而旋,刹那,自屋梁撤下的布幔顿时将他裹得严实。 凤瑶眼角抽了抽,目光也跟着僵了起来。 饶是这蛀虫旋身裹幔裹得极快,那飞舞旋身之间,无物遮挡,灯影绰绰只见,她仍是看清了蛀虫白花花的肉,甚至,是他下身那最是煞风景的一团。 思绪翻转,脑袋发白,待意识到自己清楚看到过什么后,凤瑶目光下意识的朝他那处落去,顿时,抑制不住的满脸通红。 颜墨白目光静静锁她,深黑的瞳孔内,几不可察的漫出了几许冷沉,却是片刻,眼见凤瑶满面通红,甚至目光还直直的盯着他那处,他深沉的瞳孔也忍不住缩了缩,眼角也跟着僵了僵,随即当即侧身过去,低沉而道:“长公主可是看够了?” 低沉沉的嗓音,着实少了些常日的邪肆与嘚瑟。说着,嗓音一挑,继续道:“长公主乃大旭监国公主,自该以身作则,如今却对微臣如此无礼,可是有悖礼数?” 凤瑶这才回过神来,慢腾的将目光微微往上,凝向了他那张略显僵然的俊脸,待强行按捺心绪后,才淡漠而道:“摄政王这身子,已是多人看过了,不足为珍。再者,摄政王故意出水,故意在本宫面前露肉,怎到头来,竟还委屈的指责本宫对你无礼?” 说着,嗓音也沉了半许,继续道:“人若有礼,别人自会对你有礼,但若连你自己都无礼,又何来求得别人对你有礼?更何况,摄政王这身板儿,也细瘦得紧,并无看头,入了本宫眼,倒也污秽不堪,你当真以为,是本宫占了你的便宜?怎不说摄政王堂堂王爷,竟主动在本宫面前出浴,惊了本宫凤驾,以下犯上?” 颜墨白神色微动,仅是片刻,懒散而笑,“今夜之事,无论如何,都是微臣吃了亏。微臣出浴,自是长公主所逼,再者,微臣既是出浴,长公主不非礼勿视,反倒是直接盯着微臣看,着实是长公主之过。” 懒散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深沉与邪肆。 待这话一落,他嗓音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今夜之事,微臣觉微臣委屈,长公主,则觉您受了冒犯。也罢,不若,望长公主与微臣一道移足至前屋,再坐下来与微臣好生理论,如何?” 凤瑶瞳孔一缩,淡漠而道:“今夜之事,明之昭昭的是摄政王主动出浴,从而失礼,冒犯本宫,何须再好生理论!” 说完,凤瑶回头过来,也全然无心与他多言,反倒是目光一垂,凝在浴桶边缘那团湿润水渍内的一些异物,刹那,瞳孔也跟着缩了几许。 仅是片刻,她便蹲身下来,如此近距离的观望,更见那团水渍中的异物,竟是几条水草。 水草! 意识到这点,凤瑶面色越发陈杂,随即片刻,修长的指尖正要去挑那水渍中的水草,不料指尖还未落到那团水渍,身后的颜墨白已迅速过来,那只未着鞋履的光脚,恰到好处的踩在了那团水渍上。 “长公深夜前来,占了微臣便宜不说,如今还要赖在这里不走,是为何意?若长公主有什么事,与微臣直言便可,又何须如此拐弯抹角,惹微臣闹心?更何况,微臣还身在病中,身子不适,长公主如此之举,就不怕,惹人闲话?”仅是片刻,他平寂无波的出了声。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一时,周遭沉寂,无声无息。 凤瑶目光垂落,凝在他那光脚上,只见,脚趾白皙,指头根根分明,奈何,却是恰到好处的遮盖了水草。 她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缩,视线微微而上,顺着他那光着的小腿往上,最后对上了他那双居高临下却又极为难得的卷着几分认真的深黑瞳孔。 这人若是不这般动作,她也不过是心底怀疑,但他如此急着想要掩盖什么,无疑让她真正确定了心底的猜测。 思绪翻腾,她目光骤然一沉,阴森而道:“把脚,挪开。” 他犹如未闻,整个人一动不动,宽大厚重的布幔裹着他的全身,虽能大概遮住他的身子,但上方则微微而敞,隐约露出了他精壮的胸膛。 常日看似风华且衣着一丝不苟的蛀虫,也有这般狼狈之际,奈何即便再狼狈,他竟也不卑不亢,不怒自威,无端给人一种致命似的深沉与威胁。 “挪开!”凤瑶心底越发一沉,语气,也不断的扬高。 乍然之间,灯影绰绰里,他突然朝凤瑶勾唇而笑,那笑容极是厚重与幽远,却又无端邪肆,令人观之心紧。 “长公主深夜造访,处处针对,微臣此际倒要问问,长公主究竟要做何?”他依旧嗓音缓慢,言行淡定,那只踩在水渍上的脚未有半点要挪开的意思。 凤瑶冷道:“本宫来意,摄政王会不知?本宫且问你,今夜画舫上就走那异域女子的,可是你?” 他瞳孔内隐约有微光闪过,则是片刻,他勾唇而笑,平缓无波的道:“画舫,异域女子?微臣早与长公主说过,这两日,微臣病在府中,足不出户,又何来救什么异域女子。这些日子,长公主处处针对微臣,微臣念在长公主是女子,不予太过计较,但长公主对微臣的忍让倒是不领情,几番针对,甚至今夜还要占微臣便宜,故意坑害算计。长公主如此之为,可是失了大气?又或者,女子本如蛇蝎,而长公主,竟也不例外。” 这蛀虫,竟是拐着弯儿的骂她蛇蝎呢。 凤瑶脸色沉得厉害,心底之中,也漫出了几分复杂与煞气。 她依旧仰着头,森冷的目光将他瞳孔盯着,随即唇瓣一动,阴沉而道:“摄政王责本宫处处针对于你,故意坑害!那本宫今夜倒要看看,一旦本宫找出证据来,摄政王还如何解释!” 这话一落,她蓦地垂眸,一手成掌,顿时猛烈的朝他的小腿袭去。 他瞳孔骤缩,当即弯身而下,骨节分明的手恰到好处的劫住了凤瑶朝他袭去的手。 瞬时,手腕被他捏住,凤瑶心底一沉,整个人翻身而起,随即当即抬脚朝他踢去。 他顿时手臂翻转,转而扣在了凤瑶的腰间,最后竟活生生的将凤瑶抱在怀里,分毫不让凤瑶动弹,而后即刻垂头下来,俊脸靠近凤瑶,略微低沉的问:“长公主当真要如此与微臣作对?” 缓慢的嗓音,低沉磁性,然而却是话中有话,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威胁之意。 凤瑶森眼观他,消停片刻,只道:“若摄政王能收手,本宫,何来要执意与你作对!” 嗓音一落,他神色微变,凤瑶抬脚而起,此际却是稳稳的踩中了他的脚背。 他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扣在凤瑶腰间的手也是一松,凤瑶趁此空档朝他挥掌而去,瞬时,他终归是挪身腾空飞跃,直至飞出两米之距,才稳稳停住。 凤瑶来不及观他,当即垂眸而下,只见地上那团水渍已被他踩得到出都是水迹,而水中的那几处被她发觉的水草,此际竟也彻底碾得细碎,再也看不出水草的模样。 刹那,心底似被什么撞击了一下,疼痛剧烈,却也是挫败剧烈。 她阴沉沉的回头朝颜墨白望来,则见他懒散懒散而笑,如温如痞的道:“长公主方才,踩痛微臣的脚了。” 如此欠扁之话,竟被他略微随意而又调侃的言道出来,无疑是对凤瑶火上浇油。 好好的水草证据,就此被毁,不得不说,这颜墨白,着实是好样的。 思绪至此,嘈杂翻涌。 凤瑶并未言话,仅是神色微动,回头过来便开始垂眸朝身边浴桶内的浴水打量,企图寻找证据,只奈何,浴桶内的水,却是并无异样,那些水草之物,全然不见。 她瞳孔起伏,心口郁积着怒意,却是并未全数崩泻。 仅是片刻,她再度回头朝颜墨白望来,阴森而道:“摄政王倒是好生厉害,只不过,你如此强势的毁了证据,也只能算是今夜胜了本宫一回罢了,但,纸终归是包不住火,总有一天,还是得水落石出!今夜,本宫未能抓住你的把柄,望你好自为之,本宫瞧那异域女子,心高气傲,也非容易消停的主,你若当真不愿本宫再盯上你,便好生将那异域女子,看好了!” 他面色不变,不卑不亢的缓道:“长公主说的这些话,微臣着实不明。” 凤瑶冷道:“摄政王是聪明人,是否明白,你心底自是有数!今夜那异域女子,公然在我京都害人,甚至胆敢与本宫交手,便已胆大恶极,若让本宫查出摄政王与那女子有所纠缠,本宫,自会怀疑摄政王与那女子联合一道的害人。再者,那女子匕首雕龙,想来身份自是不低,若摄政王要与那女子交好,勾结别国之人,若情节严重,意图不轨的话,本宫,自会按通敌叛国惩处于你。” 这话一落,凤瑶无心多言,仅是再度冷扫他几眼,随即便转身踏步往前。 颜墨白并未言话,直至凤瑶路过他时,他才低沉而道:“微臣,自诩不曾有通敌叛国之心,为何长公主对微臣,总是抵触怀疑!” 凤瑶满目清冷,并未言话,继续往前。 他眉头一皱,还是转身跟来,继续道:“今夜,长公主如此冒犯微臣,不止占了微臣便宜,甚至还污蔑微臣要通敌叛国,如此欲加之罪,长公主就不准备解释一番?” 解释? 凤瑶心底冷笑,只道这颜墨白着实是脸皮够厚。 今日种种证据,皆明着指向他,甚至他今夜的各种反常,也越发的验证着她的猜测,如此,她岂会是在污蔑于他? 大抵是,终归不曾真正的保留证据,不曾有本事强行逼着他承认,是以,这蛀虫便大钻空子,对她肆意的嘲讽戏谑了。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着实是冷冽不善,更也无心言话。 只奈何,她的变相沉默,却换得他越发的无法无天。 “长公主不说话,可是心虚了,又或是拉不下脸面?长公主今夜如此恶对微臣,无论如何,都该给微臣一些解释与交代。若是不然,长公主如此强势无礼,微臣处处吃亏,日后,自也不敢再上朝来,更也不敢,衷心为君才是。”他再度出了声,嗓音慢腾随意,不深不浅。 凤瑶终归是蓦地驻足,扭头观他。 灯火摇曳里,他也缓缓驻足下来,懒散戏谑的观她,嘴角也勾着几许不曾掩饰的笑,着实如小人得志,又如邪肆张扬的地痞。 这颜墨白啊,容颜俊美,性子嚣张嘚瑟,如此神仙与地痞气质的结合,当真是衍生出了一个腹黑的变态。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她默了片刻,满面鄙夷,阴沉沉的问。 他稍稍拢了拢布幔,慢条斯理的温润而笑,“谈不上威胁。不过,是想让长公主屈尊降贵的,道道歉罢了。” 凤瑶瞳孔一缩,阴沉而道:“今夜实情究竟如何,你最是清楚。本宫不曾抓到你的把柄,却被你反咬一口,你如此心机,本宫承认不是你对手。但今夜之事,本宫自不会道歉,你若觉本宫亏待于你,有本事,你便当真如你所言,不来上朝了!我大旭朝廷,少了你也清净,你若当真识相,日后,便谨记你这话,别入朝来!” 清冷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冷讽与恶对。 待这话一出,凤瑶倒是心底大快,而颜墨白,则眼角稍稍一挑,落在她面上的目光也极为难得的沉了下来。 他并未立即言话,深黑的瞳孔,就那般略微认真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心底怒意磅礴,不愿再与他多言,当即要继续踏步朝前。奈何,足下还未来得及动,颜墨白,神色微动,终归是低沉无波的出了声,“长公主既是如此说了,那微臣,便依长公主之令,此生,不再上朝。” 低沉的语气,突然变得清冷。 凤瑶冷笑一声,“如此便是最好。还望摄政王,言而有信,谨记这话。” 嗓音一落,凤瑶回头过来,干脆的踏步往前。 待极为干脆的打开屋门后,月色浮荡,冷风习习,而那满身黑袍的王能,则与满面狰狞疤痕的伏鬼立在一起,一人脸色严谨,一人,则面无表情。 “长公主。”眼见凤瑶开门,王能极是恭敬的朝凤瑶唤了一声。 却也是同时间,伏鬼垂头,朝屋内的颜墨白恭敬而唤,“公子。” 颜墨白并未出声,凤瑶也并未出声,仅是踏出屋门,迅速而离。 整个摄政王府,依旧清净,似是周遭都进入了沉睡,不起任何的波澜。 出得王府大门后,凤瑶坐上了马车,疾驰回宫。 一路上,她神色皆是极为复杂,心底,也憋着一口气,久久的散却不了。 待终于回得凤栖宫后,她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彻底失眠。 翌日一早,幼帝仍是衣着得体,早早过来拜会。 凤瑶洗漱完毕且用过早膳后,便牵着他朝勤政殿而去。 殿内,群臣皆至,唯独颜墨白与国舅仍是缺席。 凤瑶并未问及这二人之事,只是开口让群臣奏事。 大抵是,这两日朝堂之上的连续威胁,终归是让这些墙头草们感到了危机之意,早朝之上,群臣竟纷纷当场上奏而来,个个都是一脸的恭敬忠诚的模样,哪有半点的懒散随意之气。 待早朝完毕时,凤瑶凤桌上的奏折已堆积如山。 她令宦官全数运往御书房后,便携了幼帝一道离殿。 殿外,天色略暗淡,黑云缕缕,连续几日的晴朗无云之后,今日,竟终归是有雷雨的征兆了。 凤瑶心底微微漫出了半缕释然,幼帝则在旁低道:“阿姐,今儿可是要打雷了?” 凤瑶缓道:“黑云压顶,许是有雷雨。征儿等会儿好生与皇傅呆在寝殿内便成。” 这话一出,幼帝却是将凤瑶的手拉得极紧,掌心都冒了汗,没出声。 凤瑶微怔,垂眸朝他望来,却见他目光怯怯,脸色竟是有些苍白。 凤瑶忙驻足下来,低低而问,“征儿,怎么了?” 幼帝怯弱的迎上她的眼,犹豫片刻,紧张道:“阿姐,征儿,征儿有些怕。” 说着,咬了咬牙,继续道:“母后逝世时,也是打了许久的雷,后面便一直下着大雨。征儿,征儿有些怕。” 猝不及防的话语入耳,凤瑶也心底一紧,无端幽远与悲凉。 她暗自叹了口气,放缓了目光,朝幼帝缓道:“以前之事,都已过了,征儿莫要再想了。今日雷雨,征儿若是怕,便让许嬷嬷与宫奴们皆在殿内陪着征儿可好?” 幼帝并未立即言话,面上透着几分紧张,则是沉默片刻后,他终归是缓缓点了头。 凤瑶稍稍放下心来,牵着幼帝继续往前,待得分路时,她将幼帝交由许嬷嬷与一直跟在后方的许儒亦后,便转身朝御书房而去。 入得御书房时,宫奴已点好了松神檀香。 凤瑶入座在案桌旁,随即微微垂眸,开始批阅奏折。 今日奏折倒是堆积如山,本以为那些墙头草不过是如完成任务一般随意上奏,却是不料,群臣所奏的,却大多有些建树,甚至于,连带边关各地的情况,也一并汇报了,看似倒是详细认真。 凤瑶心下稍稍松了几许,大抵是心情之故,越到后面,批阅奏折的速度便越发的快了几许。 待得真正将奏折批完,时辰,不过是三竿之际,而此际,殿外,却突然落了倾盆大雨,凤瑶正要差王能关窗,不料殿外,雨声交织里,却突然由远及近的扬来了脚步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窗外立人 凤瑶神色微动,起身的动作彻底平息,目光,也下意识的朝不远处的殿门望了去。 则是片刻,王能刚毅恭敬的嗓音自门外扬来,“长公主,三皇子殿下觐见。” 赢易? 凤瑶面色微变,思绪微起,随即唇瓣一动,淡漠无温的道:“让他进来。洽” 这话刚落,不远处的屋门便被轻轻推开,瞬时,冷风顺着门缝钻入,绕了周遭沉寂似凝的氛围。 而那身材颀长的姑苏赢易,则从屋门外缓缓逆光而来。 待走得近了,只见他满面严谨,虽年纪不大,但浑身上下,竟是透着几分与他年龄极是不符的厚重与成熟。 他今日仅着了一身素袍,袍子在身上摇摇摆摆,竟是衬得他务必清瘦,甚至比前几日还瘦削不好钤。 凤瑶淡眼观他,仔细将他打量,并未出声。 待站定在凤瑶的案前时,赢易抬眸朝凤瑶扫了一眼,随即恭敬的垂眸而下,低唤,“臣弟,拜见皇姐。” 凤瑶缓道:“你我本为一家,便无需虚礼了。”说着,话锋微微一转,“三皇弟今日来,可是有事?” 赢易并未抬头,仅是恭敬低沉的道:“臣弟今日来,是向皇姐请辞的。” 凤瑶瞳孔微缩,低沉无波的问:“明日,便要启程出发了?” 赢易点点头,却是并未言话。 一时,气氛突然沉寂下来,无端透着几分莫名的压抑。 凤瑶暗自叹了口气,目光仔细的凝着他消瘦的身子,心底略生几许掩饰不住的怅惘。 对于这赢易而言,她并无太多敌对抵触之意,倘若他是别宫嫔妃的皇嗣,她定不会为难他分毫,他如此识礼,她说不准还要对他加官进爵,只奈何,这赢易,竟偏偏是惠妃的儿子。 “你若决定好了,等会儿,本宫便吩咐王能为你拨暗卫精兵了。”凤瑶默了片刻,才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 赢易仍是低垂着头,恭敬而道:“多谢皇姐。”说着,唇瓣动了动,欲言又止。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你若有话,直说便是。” 这话一落,赢易突然朝凤瑶跪了下来,磕下了头,厚重不堪的道:“臣弟此番入得边关,定好生造化,为我大旭出力卖命,若日后能上阵杀得大盛狗贼,便也是赢易此生最大心愿。只是,百姓孝为先,臣弟终归还有母妃,臣弟此番决绝从军,日后生死不明,最为亏欠的,便也是母妃。是以,是以臣弟斗胆,求皇姐对母妃网开一面,让她在宫中,能,安稳终老。” 低沉厚重的嗓音,带着几分决绝,几分坚定,甚至是几许掩饰不住的无奈与祈求。 待这话一落,他便抬眸起来,一双厚重复杂的眼,直直的盯住了凤瑶。 凤瑶迎上他的目光,并未言话,心底深处,则是另一番起伏与不平。 此际,倒是着实不知这赢易究竟是聪明还是愚钝了,聪明,便聪明在能于这幼帝不稳的特殊时期,能于她对他与惠妃极是眼中钉的时期,自行提议远走他乡,再不参与这皇族争斗,从而让她安心。只不过,他如此之举,就不知是否是他的委婉之策了,毕竟,他与惠妃呆在宫中,只要她姑苏凤瑶一日执政,他母子二人,定永无翻身之日。 说他愚钝,则因好好的皇子不当,好好的孝道不敬,好好的其它州县不选,偏偏要离宫出走,选那沙场风云的边关之地。 赢易此人,看似厚重,看似诚恳,但不得不说,为了她家幼帝,她对他仍是不得不防,即便她并非真正想针对于他,但世事如此,处境如此,她姑苏凤瑶,也终归只能对他狠心了。 思绪翻腾,凤瑶神色起伏,并未言话。 赢易终归是垂眸下来,再度重重的朝凤瑶磕头一番,“求皇姐,成全。” 凤瑶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默了片刻,低沉而道:“只要你安分守纪,只要你母妃不再对皇上不利,本宫,定也不会对她出手。” 赢易垂眸,极是厚重的点了点头,“臣弟这两日也与母妃谈过心了,母妃日后,定也会以青灯古佛为伴,为父皇母后甚至太子皇兄在天之灵告慰,也会,为臣弟的安危祈福。是以,皇姐放心。” “若能如此,便是最好。本宫年长你三岁,你与本宫,也算是一道长大。但宫中水深火热,皇族之争,不是冷血无情。倘若你不是惠妃的儿子,倘若惠妃并非野心磅礴,本宫,何来如此针对你母子。只奈何,你偏偏是惠妃的儿子,惠妃的野心,也明之昭昭。本宫两受排挤,为护幼帝,不得不针对你母子,只因,世事如此,本宫也是无奈而为,不知本宫这番处境,以及这番话,三皇弟可明白?” 赢易缓缓点头,厚重而道:“臣弟,知晓。” 凤瑶面色微变,神色也越发幽远几许,几许道:“那夜,你与本宫谈及年幼之事,本宫虽不愿多说,但此际,本宫倒是想让三皇弟明白,本宫与这满宫的皇嗣,接触得并不多,但独独与三皇弟时常玩耍。本宫非无情,这满宫之中,本宫最不想针对,最不想杀的,便是你。” 赢易浑身几不可察的颤了颤,并未言话,仅是再度朝凤瑶磕头,待默了片刻后,才极是厚重自嘲的道:“若,微臣不是母妃之子,皇姐,自也欺负不到臣弟,定也不会与臣弟有过多交涉了。往昔之事,无论好坏,臣弟皆一并当做好的回忆记下了。明日一早,臣弟便要离宫出发,此生,许是就再不见皇姐了,望皇姐与皇上,健然安康,臣弟与皇姐,此生有缘,便再见,此生无缘,便不见了。” 幽远厚重的嗓音,突然悲凉重重。 凤瑶静静的凝着他,心底也莫名起伏悲然,“边关风沙极大,天气极端,多带些衣物或是药物过去。” “谢皇姐提醒。” 凤瑶点点头,“若是,在边关受不下来了,便可差人传信入京,告知本宫,本宫,准你回来便是。若是,要出征战场杀敌,也无需太过拼命,我边关守将,自是铁血男儿,定会往前冲,少你一人也不少,而我姑苏皇族,若少你一人,便终归是,少了。更何况,父皇再世时,还那般的疼你。” 赢易抬头朝凤瑶望来,面色复杂至极,“今日闻得皇姐这番体恤之话,臣弟,便再无后顾之忧,便是战死沙场,也是值了。” 说完,迅速垂眸下去,似是心底藏着事,不愿多说,也不愿在此多呆了,当即趁着凤瑶还未出声之际,便低沉而道:“臣弟之事,已是禀报完毕。皇姐忙你的吧,臣弟,告辞了。” 凤瑶微怔,待默了片刻,才缓缓朝他应了一声。 赢易不再多呆,当即站起身来,随即转身离去,整个过程,他步伐坚定而又缓慢,直至在殿门外消失,也不曾回头朝凤瑶望来一眼。 凤瑶暗自叹了一声,目光幽幽的朝门外远处落着,心生无奈。 其实,此际奏折已是批阅完毕,她,也并无要事要忙。 那赢易,也不知是愚钝还是太过懂事,但如今深究,似也无异议了。 皇族之人,本是如此,但亦如她方才所想的那般,若是处境转变,甚至赢易的身份改变,她此生,定也是不会针对他的吧。 毕竟,那般小时候被她打得鼻青脸肿还兜着不敢告状的憨厚孩子,又怎会突然如恶魔一般,势要争夺皇位,甚至,还要要了她与自家幼弟的性命。 越想,越觉思绪幽远。 待回神过来时,三竿已过,殿外的骤雨,也已稍稍减却少许。 她按捺心神一番,才将王能唤入,吩咐王能去为赢易准备暗卫与精兵之事,王能听之,历来刚毅沉寂的瞳孔却突然浮动起来,最后极是认真的朝凤瑶一拜,只道:“长公主这几年在道行山上清修,许是不知这几年内,三皇子着实出落得极为精明,能耐不凡。如今三皇子自请前往边关,说不准便是迂回之术,想让长公主对他放松警惕,从而对他不闻不问,而他也能就着边关的势力,东山而起。” 说着,嗓音越发一沉,“是以,放三皇子前往边关磨练之事,望长公主,三思!毕竟,虎兽困在笼子里,总比将它放回深山让他肆意发挥要来得好,望长公主,多虑。” 凤瑶面色平寂,低沉而道:“赢易是否有野心,是否想对本宫行迂回战术,本宫自不在意。惠妃如今受制在宫中,不怕他会不顾他母妃性命而与本宫作对,再者,派遣在他身边的暗卫或精兵,乃本宫之人,只要赢易稍稍展露叵测居心,那些暗卫与精兵,自也会为本宫除害。” 王能眉头仍是皱得厉害,“话虽如此,但难保三皇子壮大之际,惠妃那般极端之人,极可能为了成全三皇子而自殒。而派遣出去的暗卫与精兵,鞭长莫及,凭三皇子的聪明,久而久之的能将暗卫与精兵收买下也说不准。” 凤瑶面色仍是不变,语气也依旧平缓而又厚重,只道:“暗卫与精兵若是不能长期控制的话,那便,用毒来控,以家人来控制。每月差人送解药至边关,为他们缓解毒发,每月将各人的家书送去,缓他们相思之意,谁人若有二心,自是死路一条。本宫便不信了,那些暗卫与精兵,纵是不惜命,竟也不惜一家老小的。” 王能瞳孔骤然而缩,面色,也漫出了几许复杂赞赏之意。 “以毒控制或以亲人威胁,倒是不错之举。微臣此际,便去办。”王能稍稍放缓了语气。 凤瑶淡然点头,“顺便,再告知那些暗卫或是精兵,就言道,本宫之举,不过是无奈而为,但若是他们一心为国,一心为皇上与本宫,本宫对他们,定也不惜加官进爵,让他们当个朝臣武将,安稳过日。” 王能神色微动,恭敬而道:“属下知晓了,告辞。” 凤瑶淡漠点头,王能凝她一眼,随即便干脆的转身离去。 殿内,再度彻底的恢复了平静,无声无息中,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静谧,甚至静谧得都有些压抑了。 凤瑶再度垂眸下来,耐着性子将朝臣的奏折看了一遍,待回神过来时,时辰已至正午。 她终归是起了身,缓步踏回了凤栖宫。 待用过午膳后,便略微小憩了片刻。 则是不久,王能再度而入,说是安置在摄政王府的暗卫回报消息,称道摄政王今日一直便呆在府中,竟突然逆了性子一般不让两名御医把脉,且因汤药太过苦涩,竟责打了两名御医。甚至于,摄政王还开始在府中笙歌做乐,与姬妾风流奢靡,着实是污秽不堪。 这消息入得耳里,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更多的,则是低怒与鄙夷。 那蛀虫,终归是开始毫无忌惮的笙歌作乐了,毫无忌惮的开始风流了,想来,定是昨夜她惹怒了他,让他刻意摆出一幅不问世事的模样,变相对她施压。 只是那蛀虫则是忘了,他在这大旭朝中,本未起什么作用,甚至还联合墙头草们对她咄咄相逼,如此,那蛀虫若是生气了,若是恼她怒她且不来上朝,只顾享乐了,她倒是拍手称和还来不及,又岂会被他威胁到半丝半缕。 只不过,那人风流享乐,沉醉女色也就罢了,但竟敢责打两名御医,着实是太过嚣张了些。 凤瑶面色复杂,阴沉而道:“摄政王要做何,任由他去便是。只要他不出摄政王府,不在外兴风作雨,他要如何,便随他去。” 王能恭敬点头。 凤瑶扫他一眼,嗓音也稍稍一挑,继续道:“你亲自去跑一趟,将两名御医接回宫来。再者,对两位御医,适当赏些金银,安抚安抚。” 王能面色刚毅,极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待见凤瑶已无话再吩咐后,他才稍敛神色,极是干脆的转身离开。 殿内,沉寂无声。 而那雕窗之外,雨水早已消停,空中,也明亮起来,着实如雨水仔细洗过一般。 凤瑶在窗边摆了棋盘,指尖拈着棋子,兀自对弈。 只奈何,待回神且随意抬眸之际,便见身边的窗外,竟赫然站着一人。 她瞳孔几不可察的一缩,面色,也逐渐淡漠开来,随即,唇瓣一启,低沉而道:“你来做何?” 今日的柳襄,一袭红袍,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他那满头的墨发,也高高而束,整个人看着倒是意气风发,丰神俊朗。 只奈何,明明满身的气质都是端然极好,然而他那俊然的面上,则露着魅笑,修长的眼睛也极是完美的勾着,满身风雅之气便顿时变成了风流媚态,给人一种媚到了极致的风月之气。 也难怪这柳襄能成为京都城内最是炙手可热的风月之人,就凭他这长相,这身段,这媚态,别说寻常女人要被他勾了魂,怕是有些龙阳之好的男子,定也是把持不住的。 只是,这柳襄好歹也是官宦之家出身,如今演变成这种模样,不得不说,倒也可惜可叹。 “此际刚从外面归来,特意过来看看长公主。”他笑得媚然,嗓音也透着几分讨好。 待这话一落,他便踏步而来,绕过雕窗便随手推开了门,胆大的进来了。 凤瑶眼角一挑,并未言话,目光幽幽的瞧着那自然得犹如踏足自家府宅的柳襄,淡漠而道:“你倒是自然熟,只不过,本宫倒是不记得,本宫允你过来探望,甚至允你进本宫的寝殿了。” 柳襄并不怕,面上毫无惧色,只是,脸上的媚笑与讨好之色却是不降分毫。 他站定在凤瑶身边,微微而道:“柳襄斗胆与长公主套近乎,长公主虽看不起柳襄,不愿与柳襄熟识,但柳襄,仍是得努力才是。至少,长公主此际并未怒,甚至,也未怒赶柳襄出去不是?” 凤瑶淡道:“虽是最开始不曾出口赶人,但不意味着此际不会出声赶人。” 说着,嗓音一挑,“是以,你若识相,自该知晓是否要滚出去。” 柳襄极是风情的笑笑,“长公主不会赶柳襄出去的。” 他说得倒是自信。 凤瑶眼角一挑,瞳孔也几不可察的一缩,“怎么,搜集齐能全然扳倒摄政王的证据了?” 柳襄缓道:“证据倒是并未积齐,柳襄这两日,仍在撒网捕捉。只不过,微臣倒是知晓,摄政王的侧妃,从摄政王还是边关守将时便与摄政王呆在一起了,想来摄政王所有罪证,那侧妃,一清二楚。” 凤瑶眸中滑过一缕微光,低沉而道:“你这话之意,是要从摄政王府内的女人查起?” 柳襄讨好而笑,“重在外面查寻,若能得那侧妃帮着举报,便是更好。” 是吗? 这点,倒是谁都能想到,只不过,那摄政王府的侧妃从颜墨白从兵之际便已跟随于他,如此同甘共苦之情,想来也是极为坚定,那侧妃对颜墨白,自也是不易背叛。 思绪至此,凤瑶目光稍稍沉了半许,只道:“那摄政王府的侧妃跟了摄政王多年,又岂会随意背叛于他,从而与你合作?” 柳襄顿时笑了,“柳襄,好歹也是京都城风月之地的魁首。摄政王府的后院女人,虽个个看似端庄娴熟,但私底下,可是野得很。微臣还听人说,摄政王虽姬妾无数,虽有两名子嗣,但却传言,摄政王,那方面不行,子嗣,也不过是在外领养入府的罢了。是以,摄政王府的后院女人,定个个不得真正宠幸,如此,那些女人,何能不思点春,从而,待觅得真爱之际,红杏,出墙?” 这话入耳,凤瑶着实不敢恭维。 不得不说,这柳襄着实在风月场里生活得太久了,被同化的东西也太多了,是以,言道出来的东西,也是低俗不堪,哪有半点的君子正气。 只不过,说那颜墨白那方面不行,倒是着实有些雷人。毕竟,她看那颜墨白身子骨似是极好,似是着实并无异样。 思绪至此,凤瑶眼角再度一挑,淡漠无波的目光凝他,“这些话,你从何人那里听来的?” 柳襄勾唇媚笑,“从何人那里听来,长公主无需探究。长公主只需知晓,世上之事,并非空穴来风。” 凤瑶仍是不曾将他这话真正听入耳里,低沉而道:“便是你说得都是真实,但这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要去引摄政王那侧妃红杏出墙?” 柳襄道:“风月场子内,多得是可以引她出墙的兔儿爷。毕竟,深闺中的女人,本是寂寥难耐的,又何须柳襄亲自出马。” 凤瑶兴致缺缺,淡道:“你若要让人引摄政王侧妃出墙,那你自行差人去做便是,本宫无需知晓这些过程与计划,只需知晓结果便成。” “还以为长公主对设计摄政王之事略微上心,但如此看来,倒是柳襄猜错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柳襄今日也听说,长公主昨夜大闹了摄政王府,还占了摄政王便宜?莫不是,长公主对摄政王改变了些看法,是以,才对扳倒摄政王之事不再太过上心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样样不占 凤瑶眼角一挑,淡漠观他,“你听何人说的?” 柳襄缓道:“京都城的人都知晓了。樂文小說|今日还传言历来温润如君子的摄政王,竟突然开始在府中公然与姬妾调笑,风花雪月了,宫外百姓,皆猜是昨夜长公主对摄政王极是过分,逼得摄政王神智微恙,性情大变。” 冗长的话语入耳,凤瑶眸中滑过几缕冷意,并无太大反应,只是心底深处,倒觉冷讽鄙夷,只道是那颜墨白若能被她姑苏凤瑶逼得性情大变,那他,就不配为这大旭之国最是嚣张跋扈的佞臣之首了。 她如今,并不求多的,只求,那蛀虫当真一来脾气,便如了他昨日所言,再不上朝了。 如此,她大旭朝堂,自也要真正清净开来了撄。 思绪翻转,凤瑶垂眸,目光凝在面前的棋盘,略微出神。 正这时,柳襄再度柔着嗓子讨好道:“大旭京中的百姓,着实是容易受骗,竟还会当真以为,摄政王那般狼子野心之人乃温润君子,更还以为,摄政王公然与姬妾风花雪月乃被长公主逼得性情大变所致,却是不知,摄政王性情本就懒散风月,虽那里不行,但也是喜欢姬妾围绕着他肆意讨好的感觉。偿” 凤瑶稍稍将目光从棋盘收回,淡然无波的抬眸凝向了柳襄。 柳襄毫不避讳的迎上凤瑶的眼,面上依旧漫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媚意。 凤瑶淡道:“你倒是将摄政王了解得透彻。” 他恭敬而道:“仇敌之人,自得好生了解。” 凤瑶兴致缺缺,目光再度落回棋盘,“对付摄政王的事,你上心,本宫,也自然上心。只不过,你前些日子一直在本宫面前展露自我,欲本宫借你平台,让你大肆着手去搜集摄政王的罪证,如此,本宫不论你是从周边之人的口中得来证据,还是让人勾引摄政王侧妃出墙而得证据,这些,本宫皆不干涉于你。只不过,本宫对你,终归是有半年期限,这半年内,你若毫无成就,甚至还为本宫处处惹事,本宫,定也是饶不了你。” 柳襄瞳孔微缩,面上的媚笑也稍稍僵了半许,却也仅是片刻,他便敛神而笑,只道:“长公主这话,柳襄记住了。依照目前速度,不出五月,柳襄也能搜集全摄政王的罪证。” 凤瑶淡漠点头,指尖拈棋,目光在棋盘上兀自观望。 身边的柳襄,也静然而立,无声无息,却无要离开的意思。 凤瑶神色微动,将指尖的棋子缓缓落于棋盘一处,随即抬眸朝柳襄望来,淡道:“还有事?” 他讨好而笑,瞳孔内媚色流转,却是并未言话。 凤瑶着实有些看不惯他这等极是风月的姿态,随即便垂眸下来,再度低沉道:“你若是无事了,便先离开。本宫,得静心下来,好生对弈。” 柳襄缓道:“微臣今日来,虽为长公主谈及搜集罪证的进度,但更多的,则是专程来答谢长公主能答应柳襄之求,让柳襄这等低俗卑微的风月之人,竟也会受皇族暗卫保护而去行报仇之事。” 凤瑶淡道:“你与本宫,不过是目的相同罢了,何足为谢,你若真要谢本宫,便好生行你之事,莫辜负本宫便是。再者,而今的摄政王,虽似与本宫赌了气,声称不来上朝,但那等腹黑之人,说不准何时便会反悔了,从而再入驻朝廷,坏大旭朝堂之风。是以,想来国师这两日也该出山了,你若能在这几日内搜集到略微有力的证据,本宫自能让国师先行尝试着打压摄政王。” “几日时辰,许是不够。”柳襄缓道,柔魅的嗓音突然透出几许无奈来。 是吗? 凤瑶暗自叹了口气,对他这话也并无太大诧异,“你尽力便成,若这几日实在不成,待得你日后搜集好了,本宫,再亲自去请国师下山。” 这话一落,凤瑶抬眸观他,眼见他点了点头,她才再度垂眸下来,修长的指尖拈上一子,淡声而问,“该说的,皆已说过了,你且离去吧。” 室内沉寂,无声无息透着几分静谧。 柳襄,并未出声。 凤瑶眼角一挑,“怎么,还得本宫赶你走不成?” 柳襄终于柔着嗓子出声道:“独自对弈,倒也无趣。而且,长公主这棋局,最多再落三子,便成死局了。正巧,柳襄也懂些棋术,不若此际,便让柳襄与长公主对弈,再为长公主,破解死局如何?” 死局?甚至这人还要为她破解死局? 凤瑶神色微动,倒是极为难得的抬眸朝他认真打量。 如此满身风月之态甚至媚得不能再媚的人,竟还是棋艺高手? 正思量,柳襄倒是自来熟一般极是干脆迅速的扳着矮椅坐在了凤瑶对面,勾唇朝凤瑶媚然而笑,“长公主且自行再落三子,看看是否会成死局。” 凤瑶眼角一挑,并未出声,倒也极为难得的未出声赶他,仅是修长的指尖微微而动,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 瞬时,棋子触碰棋盘,清脆而响。 花谨笑得柔魅。 凤瑶扫他一眼,随即指尖微动,再度执起了黑子,目光凝在棋盘上思量半晌,最后缓缓落下。 一时,柳襄仍不言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媚然。 凤瑶再度执起了白子,思量半晌,待再度落下后,瞬时,她瞳孔一缩,皆觉白子与黑子都已互相缠绕围拢,胜负不分,却也无法可解。 果然是,死局呢。 思绪至此,凤瑶目光终归是沉了几许,抬眸朝柳襄望来。 柳襄极是自信的缓道:“古言有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棋局,也是如此。看似绝境无路,进退不得,但实则,却是有可解之法的。” 这话一落,未待凤瑶允许,他已是伸了手,指尖探来拈了一枚黑子,片刻便稳稳落在了棋盘。 凤瑶一怔。 他并不言话,继续举了白子,再度朝棋盘上一落。 瞬时,凤瑶瞳孔已是骤然而缩,心底深处,也突然增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诧异。 “长公主您看,这棋局不是解开了么。”他讨好而笑,满身的媚意浑然天成。 凤瑶垂眸仔细的将棋盘再度打量,待半晌后,才抬眸朝他望来,低沉而道:“你则棋艺,着实不差。” 他眼角稍稍一挑,笑得风月,“柳襄以前,好歹也是官宦子弟,虽稍稍顽劣了些,但对琴棋,却是极喜的。后沦落风月,某些客人故作羞辱,让柳襄陪他对弈,柳襄棋术不错,次次大赢,是以赢了不少银子,但也挨了不少拳头。” 凤瑶淡道:“对弈赢棋,若说赢了银子,倒是也正常,这挨拳头之事,有如何解?” 她漫不经心的出了声,不过是随口而问。 待这话一落,她已兴致缺缺的垂眸下来,开始伸手摆弄棋盘上的棋子了,奈何柳襄却极是认真的将她这话听入了耳里,也极是认真的答道:“客人终归是客人,岂容柳襄这等风月之人太过冒犯。他们来场子里,便正是为了享乐,若次次对弈都输给柳襄,脸面挂不住,心底的高傲之气挂不住,是以,动手揍柳襄几拳,以平心底不平与怒意,也是自然。” 他说得极是认真,然而语气,却又有些云淡风轻,似是如此被揍,竟也不过是不痛不痒之事,不得不说,这柳襄生平的故事,定也是极长极曲折的了。 想来也是了,哪个风尘中人,不是身世曲折,便是故事曲折。 思绪至此,凤瑶淡道:“既是明知要挨揍,你又何必去赢那些人的银子。如此,若是不赢,便也不会挨揍。” 柳襄满眼流光的朝凤瑶望着,“若不赢那些人的银子,输的,可就是柳襄了。再者,银子当前,何能不要,便是挨打几拳,也能将金银握在手里,岂不更好。” 凤瑶满面淡漠,神色微动,对他这话倒也不敢苟同。 眼见凤瑶不多言,柳襄凝她片刻,话锋一转,“此际,柳襄与长公主对弈几局如何?” 凤瑶兀自淡定的自行将棋盘上的黑子白子收好并归类,柳襄静静观她,柔媚而笑,“长公主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凤瑶眼角终归是再度挑了起来,“本宫收拾棋子,是无精力再对弈了。若是日后本宫有兴致,自招你来对弈,又何必急在今日这一时。” 大抵是不曾料到凤瑶会如此突然的干脆拒绝,柳襄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奈何他也是极为识相圆滑之人,片刻便已全数收敛好了神情,随即起身而立,朝凤瑶恭敬道:“长公主既是如此说了,柳襄,告辞便是。” 凤瑶落在棋盒上的指尖微微一顿,抬眸朝他望来,慢条斯理的道:“比起特意过来讨好本宫,还不如多做点实事。本宫也非极容易心软感动之人,你往日经历如何,是否悲伤,也与本宫无关。既是身负深仇,自该承载一切苦痛与磕盼,苟且而活,只为报仇,你须如此,本宫,亦要如此。” 柳襄神色极为难得的深了半许。 凤瑶扫他两眼,随即便垂眸下来,不再看他。 待得片刻后,柳襄才低声而道:“长公主所言甚是,柳襄,告辞了。” 突来的嗓音,语气也极为难得的低了几许。 待这话落下后,他便不再耽搁,当即转身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凤瑶抬眸,满目复杂沉寂的将他的脊背凝着,直至他消失在殿门外后,她才回神过来,思绪也开始幽幽翻转,深沉复杂。 夜色临近之际,幼帝仍是唤了人过来,邀凤瑶过去一道用膳。 凤瑶并未拒绝,待抵达幼帝的寝殿后,许儒亦已是出宫去了,幼帝仍旧是兴致大好的拿着今日的书法给凤瑶看。 凤瑶略微赞了几句,随即便牵他用膳。 整个过程,凤瑶吃得不多,话也不多,然而经过几日的相处,幼帝则似是喜极了许儒亦,整个饭桌上,竟一声又一声的夸许儒亦温润,不打他,不骂他,只给他讲道理,将礼数,讲琴棋书画,讲笔墨诗词,甚至,还会对他讲宫外的人文趣事。 听得这些,凤瑶并未多言,但心底深处,则终归是有些释然。 连续几日,自家这幼弟已是不再提及赢易了,仿佛许儒亦已替代了赢易在他心中的地位,如此,也好。 免得,赢易即将离开宫城,自家这幼弟,会万分不舍。 越想,越觉心底释然。 整个晚膳的时辰并不长,但晚膳过后,凤瑶与自家幼弟稍稍闲聊了几句,随即便回了凤栖宫。 天气倒也奇怪,今日下了倾盆大雨,夜里,竟是出现了明月。那明月似被洗过一般,极是清透明亮。 凤瑶凭窗而立,朝空中明月盯了许久,才陡然发觉,明月已是有些发圆,恍然间,中秋月明之节倒是不远了。 只奈何,前几年呆在道行山上时,明月之际还能思念皇宫内的亲人,但如今,虽也会思念,但却是,永远都看不着,摸不着了。 思绪翻腾,无端凄凉,待回神过来时,凤瑶心底隐隐的生了几许刺痛,随即才强行按捺心绪,伸手合了雕窗,转身至凤榻休息。 翌日一早,朝堂之上,因为没有颜墨白的坐镇,群臣更是恭敬了些。 凤瑶越发的有信心,只道是那颜墨白若是当真不来上朝,这帮子的墙头草,昏官也能被她逼成清官了。 相较于颜墨白的志气,那大腹便便的国舅爷在府中生了几日的闷气,今早仍是耐不住上朝来了。 整个早朝,凤瑶也未与国舅说上半句话,更彻底将他的低怒不屈甚至焦躁不耐烦的表情全数忽略,仅是与许儒亦稍稍说了些楚予护送第一批江南救灾物资启程之事,也稍稍论了些即将要开考的科举。 待论及完毕后,群臣无奏,凤瑶才牵着幼帝退朝而来。 待将幼帝交给许儒亦与许嬷嬷后,她再度去了御书房,只见御书房内的奏折依旧堆积如山,大抵是那些墙头草昨日上奏的奏折便已将改写的写完了,是以,今日的奏折倒是无事可写,因而无奈之中,连带一些鸡毛蒜皮之事也开始写上来了。 凤瑶并未动怒,满目清寂,倒也极为难得的认真举着墨笔,在群臣的奏折上认真批阅,并不懈怠。 待得正午之际,凤瑶满目疲倦的从奏折上抬起头来,正要吩咐王能将午膳送入御书房内时,不料王能突然紧着嗓子在外唤道:“长公主,国,国师来了。” 乍闻这话,凤瑶瞳孔一缩,心口一紧,骤然之间,竟是忘了反应,也不知是太过惊愕还是太过惊喜,面上之色,也猝不及防的呆滞起来。 待片刻后,她才回神过来,急忙起身,当即速步至不远处的殿门,而后伸手打开,骤然,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略微熟悉的苍老面容。 世人皆道,大旭国师,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满身高洁,令人不敢不尊分毫。 但在她姑苏凤瑶眼里,这国师,不过是喜欢闭关又喜欢管她说她的寻常老头罢了。 思绪翻腾,凤瑶强行按捺心绪一番,随即垂眸下来,低沉而道:“国师。” 这话一落,国师面上微微生出半缕异样,随即叹息一声,只道:“多日不见,凤瑶倒是连师父都已不唤。” 凤瑶满目复杂,心口起伏,牙齿紧咬,并不言话。 国师清寂的嗓音再度扬来,“为师老远下得山来,不让为师进去坐坐?” 凤瑶仍未言话,仅是侧身而让。 国师凝她一眼,随即缓步入了殿内。 待合上殿门后,凤瑶才极是缓慢的转身过去,此际,国师已是站定在了殿中,整个人满身雪白,着实是透着几分难以言道的悠远与仙风道骨。 “世人皆道国师深不可测,智慧如渊,但凤瑶倒是未料到,如此渊博的国师,会在我磕头祈求之际,狠心冷血的不出山救国,反倒是摄政王这佞臣上山而邀,你便当真下来了。” 说着,嗓音一挑,“原来,国师也是欺软怕恶之人,知那摄政王颜墨白并非好对付的主儿,是以,便顺他之意,下来了。” 这话,她说得极为缓慢,厚重,甚至艰难。 一字一句,也犹如从牙关里挤出,复杂难耐,分明是释然国师的到来,却也恨他往日的无情。 这般复杂的情绪全数交织一起,着实,是不好受,以至于如今她还拉不下面子,咽不下那口气,硬着头皮在他面前冷嘲热讽。 国师面色并无太大变化,目光,也幽远若谷,给人一种极是虚无缥缈的脱尘之气。 仅是片刻,他才将目光静静的朝凤瑶望来,幽远而问:“国破,已过去一月之久,而今,你还是恨着为师?” 凤瑶面色越发的陈杂,并不言话。 国师缓道:“身为国师,在大旭飘摇不稳之际,更不该脱离国之命盘,而是得,闭关守着我大旭的命盘,为我大旭,占卜测卦,寻出最能救国之人。” 凤瑶瞳孔微缩,抬眸观他。 他顺势迎上凤瑶的眼,继续道:“我当日让你下山,甚至将大旭国师的权杖交由你,便是测出,你是大旭的救国之人。只要有你在,大旭动荡不稳,却能稳住根基。而我,务必得闭关而为,稳住大旭命盘,只因,大旭命盘,不能崩。” 凤瑶冷道:“大旭命盘这东西,难不成真实存在,必须国师日日守护?” 国师叹了口气,“天机之物,虽此际不能多说,但你日后,定会知晓。” 凤瑶神色起伏,思绪翻转,终归是未再言话。 待强行按捺心绪之后,她情绪才逐渐平静了些,随即缓道:“今日,国师能下山前来,凤瑶已是感激不尽,其余针对或是怨恨之意,凤瑶也愿一笔勾销。国师对凤瑶,的确有栽培之恩,凤瑶对国师,即便心有不满,但凤瑶仍是会强行消化。只是,先不言国师不曾出面救国之事,就论摄政王能请动国师之事,国师可要为凤瑶解释一下?毕竟,国师一直说需守护国之命盘,而摄政王又乃大旭佞臣之首,怎凤瑶万般磕头都请不动国师,唯独那佞臣,却请动了?” 国师面色不变,略微苍老的瞳眼却突然显得幽远开来。 “凤瑶觉得,摄政王此人,究竟如何?”他并未答话,仅是朝凤瑶反问。 凤瑶敛神一番,低沉而道:“表里不一,腹黑深沉,手段高明,甚至,他还在朝中拉帮结派,群臣对他,皆是拥戴忠恳,如此之人,乱我朝纲纪律,也不曾将凤瑶与我幼帝放于眼里,着实是我大旭的,蛀虫。” 国师神色微变,叹了口气,“所谓佞臣,当是害忠臣,谋江山,篡皇位,贪无厌。为师倒是瞧来,这几样,摄政王皆未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不可小觑(一更)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深处,骤然起伏。 她倒是未料到,自家这师父,竟会是如此看待颜墨白的。她还打算依靠他的威仪与名望来让他亲自打压颜墨白,奈何此际,他竟是在为颜墨白正名! 思绪翻转,凤瑶目光着实沉得厉害。 她略微发紧的朝国师望着,低沉沉的问:“国师是要为摄政王说话?” 国师满目幽远,略微褶皱的面容也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道骨仙风,犹如遗世一般,给人一种极是幽远的飘渺,甚至于凡人俗事,格格不入洽。 他面色并无变化,目光,也依旧幽远如初。 待默了片刻后,他唇瓣一启,才缓缓而道:“为师并非在为摄政王说话,而是,摄政王此人,心性并非大坏,言行魄力,凤瑶你若能真正招降于他,定为国之社稷栋梁。钤” 国之栋梁! 那等圆滑成性的蛀虫,竟也会成为国之栋梁? 凤瑶满面阴沉,对于国师这话,着实是不敢苟同。 心底之处,起伏与嘈杂感也越发的升腾,待得半晌之后,她强行按捺心神,低沉而问:“先不论摄政王此人究竟品性如何,倘若凤瑶掌握了摄政王贪污受贿甚至愚弄百姓与君王的罪证,国师可否助凤瑶一臂之力,彻底铲除摄政王?” 国师眉头一皱,嗓音幽远,“摄政王此人,不可铲除。大旭风雨飘摇,他,该是大旭的贵人。” 凤瑶瞳孔一缩,“如此说来,国师是不愿助凤瑶一臂之力铲除他了?即便摄政王罄竹难书,罪无可恕,国师也仍旧要包庇他?就因他认定他是我大旭的贵人?” 说着,嗓音一挑,语气也越发的挑高,“凤瑶并不想怀疑国师的揣度之力!也不想怀疑国师的占卜与救国之力,但国师若当真厉害,当真占卜之术厉害,又如何未能提前看到我大旭之危,从而让我父兄避过战死?若国师当真有救国救民的本事,我大旭,又如何这般风雨飘摇,君民不稳!这些,国师都未算准,也未看准,到现在,国师竟还来说摄政王那等盘踞朝中多年的佞臣之首乃国之栋梁!国师扪心自问一下,你这话,究竟是你随意猜测,还是你敢百分之百肯定的?若摄政王当真是我大旭之福,是我大旭栋梁之才,为何在国难之际,摄政王从不露面,待得大旭好不容易从国难中恢复,他则在朝中拉帮结派,辱阁臣,羞新皇,更集结朝中大臣处处与凤瑶唱反调,甚至还在凤瑶病重之际,专程来对凤瑶逼宫,让凤瑶封大皇子与三皇子为一字并肩王,如此作为的摄政王,国师仍认定他是我大旭的栋梁之才?” 许是全然不料自家师父对摄政王如此偏爱,凤瑶心底震惊,但更多的却是恼怒与悲愤。 自家这师父啊,国破之际不曾亲自下山救国,仅是给她权杖将她踢下山来,让她孤身一人与后宫篡位之人斗,与朝臣斗,与大盛兵力斗! 世人皆道,当日她姑苏凤瑶城墙一跃,巾帼不畏,但又有谁人知晓,那时国破之际,她拼死一跃,又是如何的绝望与无助! 她终归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子罢了,曾经在宫中有父皇与皇兄护着,到了道行山,也有自家这师父约束照看,没人知晓,过了这么多年举世无争的日子,突然间就被犹如被别人从深闺拉到了台前,瞬时,各种棘手悲恸之事接踵而来。 而今,她好不容易从国难中恢复,好不容易从生死一线中爬出来,好不容易将颜墨白那佞臣困在摄政王府,让每日早朝多了几许正派,但如今,自家师父一句话,似是全数为了打压摄政王的努力全数无情的推翻。 这种震惊与挫败感,缠绕交织,似是流遍了全身上下。 凤瑶面色越发的阴沉冷冽,瞳孔也收缩不定。 国师凝她半晌,终归是稍稍挪开目光,幽远而道:“为师,虽为大旭国师,虽知大旭命盘,但也并非是神,不过是个擅占卜之术的凡人罢了。当日大旭国难,我有感知,是以对先皇传书言明,让先皇注意邻国周边,奈何,大盛有虎,战无不胜,安平了数十载的大旭,又如何是其对手。” “既是你明知大旭有难,又为何不为我父皇想办法解决?仅是提醒提防邻国周边,有何用处?” 国师幽远而叹,“为师,只是大旭国师,能提前知晓国运,却也仅仅如此罢了。” 他嗓音突然增了半缕悲凉,默了片刻,继续道:“我与你父皇,相交数十载,你当真以为,我不想救他,不想救大旭?国师之力,并非神力,我会的,也只能是占卜命途,也只是,占卜罢了。” 幽远至极的嗓音,透着几许无奈。 凤瑶思绪翻腾,目光狂起,一股股突然交织而来的东西似要从心口冲出,但终归,是被她强行忍住了。 她兀自而行,坐在了一旁的竹椅上,不再言话。 国师静静观他,也未出声。 一时,周遭气氛顿时沉寂下来,无声无息,透着几分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重与压抑。 待得许久,不远处的殿外突然扬来王能恭敬的嗓音,“长公主,三皇子殿下求见。” 凤瑶这才回过神来,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让他进来。” 这话一落,不远处的殿门被缓缓推开,随即,赢易缓步入了殿门。 今日,他已褪却了满身的锦袍,换上了一身素衣,墨发用绸布而束,干练无杂,极为难得的透出了几许书生之气。 待走得近了,他目光先是朝凤瑶落来,随即视线微微而动,望向了殿中立着的国师。 瞬时,他瞳孔几不可察的一缩,面色也有刹那的复杂,然而也仅是刹那间,他便急忙暗自敛神待站得国师面前后,他已是满面平静,目光平静,连带嗓音都极是平静,“赢易,拜见国师。” 这话一落,转身挪向凤瑶,“拜见皇姐。” 国师并未言话,幽远的目光兀自朝赢易打量。 凤瑶淡眼观他,低沉而道:“准备出发了?” 赢易点点头,略微认真的道:“时辰已是不早,臣弟,的确该出发了。方才拜别了母妃与皇上,此际,便专程来拜别皇姐。” 凤瑶垂眸下来,“车马奔波,路途遥远,一路上若有不适之处,尽可与暗卫或是各地的州县之长说。” 赢易恭敬缓道:“臣弟准备的物资略足,无需麻烦暗卫与各地州县之长,多谢皇姐挂念。” 说着,微微而拜,“若是皇姐无事要吩咐,臣弟,便告辞出发了。” 他嗓音着实是极为恭敬,厚重之中,也透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平和与正气。 凤瑶心底几不可察的紧了半许,不再言话,仅是无声无息的朝他点了点头,直至他踏步离去,脚步声越发远去后,她才微微抬眸而望,只见门外他那满身素衣的背影,竟是显得格外的瘦削萧条。 赢易,也不过是十五年纪的人罢了,她并非想要针对于他,只奈何,立场不同,她终归,还是得狠心而为了。 思绪至此,凤瑶目光也沉了半许。 正这时,国师幽远无波的出了声,“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奈何,心思沉重,满身淡漠,并非,好事。” 凤瑶回神过来,“国师想要说什么?” 国师缓道:“三皇子赢易,不得不防。” 凤瑶低道:“他自求去沙场边关,前途渺茫。再者,他不过十五年纪,虽有点武功防身,却也并非厉害之人,而那沙场极是凶险,说不准,他何时便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能在宫中能屈能伸,卧薪尝胆,甚至不惜拿命去边关沙场豪赌,如此之人,不是稚嫩,不是渺茫,而是,目的极强。他此生,成也边关,败也边关。但若他当真成了,边关险要,全由他说了算,若再顺势统帅边关之将,招得邻国相助,那时候的三皇子,便非同日而语。” 凤紫面色微变。 待兀自沉默片刻,才低沉而道:“随护在赢易身边的暗卫与精卫皆被药毒所控,自是对我极为衷心。一旦传出赢易树大招风的消息,我自会让暗卫或是精卫当场杀他。” “这世上,有制度之人,却也有解毒之人。万事万物,皆无定限,你还是多防备为好。为师,仅看赢易面相,便知不可小觑。望你也多加注意,莫要到了日后,当真后悔。” 凤瑶神色一沉,默了片刻,低沉道:“我已知晓。该防的,我自会防备。” 说完,抬眸观他,继续道:“国师可知我此番为何会让摄政王邀你下山?” 他缓缓点头。 凤瑶继续道:“江南水患极是严重,民心不稳,我急需过去赈灾救灾,安抚民心。是以,朝堂之上的事,便拜托国师了。如今,摄政王不来上朝,这几日朝中大臣也略微安分,是以,大旭国政,倒也略显安稳。国师仅需为凤瑶处理五日朝政,凤瑶,定会速速归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章 好意送珠 国师并未言话,仅是微微点头。 凤瑶也不再多言,仅是抬眼瞅了瞅窗外的天色,随即便差王能入内,安排国师就住在幼帝寝宫不远的寝殿。 午时膳食过后,凤瑶午休片刻,随即便前往幼帝寝殿。 此际,许儒亦并未离宫,幼帝则还在小憩,并未醒来。 凤瑶神色微动,坐着与许儒亦稍稍商量了江南水患与国师主持朝政之事,随后,便略微干脆的道:“既是国师已然下山来了,想来有国师与权杖震场,群臣自是不敢太过犯上。只是,国师终归是世外之人,日日修道占卜,不问朝事,是以,日后早朝,倒需皇傅多加帮衬。” 许儒亦缓道:“长公主放心,微臣,定也会协助国师,将国之政务处理好。钤” 凤瑶略微满意的点头。 许儒亦静静的凝她片刻,平和而问:“长公主准备何时出发?” 凤瑶默了会儿,随即唇瓣一启,只道:“事不宜迟,今夜,便可出发。” 许儒亦微微一怔,眉头也几不可察的皱了起来,“若是今夜出发,倒是有些仓促了。长公主可让人备好赈灾物资与随行的军队了?” 凤瑶缓缓点头,“这些事,王能今下午便可全数安排好,这点,本宫倒是不忧。只不过,此番出行,虽日子不长,但终归不会呆在宫中,是以” 这话一落,凤瑶目光朝内殿望去,嗓音也微微而止。 许儒亦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平和而问:“长公主可是在担忧皇上?” 凤瑶并未否认,低沉而道:“皇上太过年幼,本宫着实不放心。再者,前些日子惠妃寝殿失火的凶手还未落网,这宫中,终归是不安全。” 许儒亦宽慰道:“皇上寝殿周围,皆布了不少暗卫,那凶手便是再厉害,也并非暗卫的对手,长公主莫要太过担忧了。” 凤瑶目光微微有些幽远,“便是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这几日,便望皇傅对皇上,多加照顾了。” 许儒亦眸色微动,默了片刻,欲言又止,最后终归是略微认真的道:“微臣定护好皇上,长公主,放心。” 凤瑶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一深,点了点头,随即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只道:“皇傅已入朝为官多日,有何感觉?可是觉得入朝为官,竟比经商还累?” 许儒亦摇摇头,随即温润平和笑了,“入朝为官与经商自是不同,但却着实未有经商累。说来,商场之人,大多尔虞我诈,微臣每番接触商人,皆得打起精神,满心戒备,免得被对方算计了,但如今入得朝堂,倒觉,朝中之臣,倒也比商场上的圆滑之人要好应付得多,再者,除了早朝之外,微臣与皇上接触的时辰最多,是以,皇上纯然宽厚,微臣,自也过得安稳平静。” 是吗? 凤瑶缓道:“本宫还以为,商场之上,涉及的不过是金银罢了,而朝堂,牵扯到的极多,涉及也极广。是以,本宫还以为,商场要比风政场安稳多了,却是不料,皇傅竟有这般言论。” 许儒亦再度抬眸朝凤瑶望来,平和而道:“长公主如此言道,只是,因长公主太累了。待得科举结束,各类人才选拔之后,长公主培植好自己的心腹后,便会诸事顺畅,不用再这般事必躬亲的劳累了。”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立即言话。 待默了半晌,她才低沉而道:“话虽如此,但终归是得等。再者,只要有摄政王在朝堂一日,大旭朝堂,又如何能安生。” 许儒亦欲言又止,却终归未言话。 一时,殿内气氛再度沉寂。 不久,内殿传来细碎小跑的脚步声,随即,是许嬷嬷担忧恭敬的嗓音,“皇上,您慢点,别摔着了。” 尾音一落,幼帝已是从内殿光脚跑了出来,扬头便朝凤瑶笑,“阿姐,你来看征儿了。” 凤瑶按捺心神一番,随即稍稍敛住面上之色,朝幼帝温和而笑。 待幼帝跑近,她才朝他笑问:“征儿睡醒了?” 幼帝忙点头。 凤瑶扫了扫他散乱的头发以及还未来得及全数整理好的衣袍,随即缓道:“征儿先随许嬷嬷去梳洗一番,待完毕过后,便随着皇傅开始念书识字。” 幼帝忙道:“阿姐今儿可是要留在征儿这里看征儿学?” 凤瑶默了片刻,缓缓点头。 幼帝这才放心,面上扬着灿笑,随即主动拉了许嬷嬷入得内殿洗漱。 待一切完毕后,他便端端正正的坐在殿中的长案旁,任由许儒亦开始教他学道写字。 整个下午,凤瑶一言不发的坐在软榻,手中的茶盏,也一杯接着一杯的饮下。 待得黄昏之际,许嬷嬷领人送来了晚膳。 凤瑶率先入桌,待坐稳后,幼帝与许儒亦便缓缓过来入座。 待得膳食完毕,凤瑶不再多呆,吩咐许嬷嬷好生照料幼帝后,便朝幼帝出言辞别。 幼帝如常的点头,却也不知凤瑶是要辞别几日,仅是灿笑着朝凤瑶点头。 凤瑶不多言,踏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许儒亦则缓缓跟在她身后,开始出宫。 一路上,晚风浮动,略微透着几许凉意。 凤瑶与许儒亦皆未言话,待得分路时,许儒亦才恭敬的唤住凤瑶。 凤瑶下意识的驻足,转眸观他。 他犹豫片刻,随即几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锦盒递到凤瑶面前,“这是产自楼兰异域的神珠,说是有护身之效。微臣前些日子突然而得,想送给长公主,望长公主一路平安。” 凤瑶神色微动,心底,也突然增了半许复杂。 “皇傅不必如此客气。本宫不过是去赈灾罢了,并无凶险。这珠子既是名为神珠,想来定是珍贵,皇傅还是自行收好,待得日后,再送给你最是在意的人。” 许儒亦面色执着,“江南水患严重,多地出现湖泊沼泽,再加之雷雨天气不断,灾民又大肆聚集,大有造反之意,如此,长公主赈灾而去,岂能无危险。再者,大旭风雨飘摇,并未全然安定,是以,国之未安,我许家,又如何能真正大安。是以,这时候,大旭离不得长公主,而我许儒亦,自也视长公主为我许家最是重要之人。这神珠,仅是微臣薄意罢了,长公主若真正看得起微臣,便收下,今夜出发之际,记得带在身上。” 凤瑶瞳孔微缩,心底深处,也增了几许起伏。 待得半晌后,她才终于是伸手接过了锦盒,缓道:“皇傅有心,多谢了。” 许儒亦静静观她,略微释然而笑,“江南一行,长公主多加保重。微臣,便先告辞了。” 凤瑶点头。 他凝凤瑶几眼,而后才缓缓转身,逐渐远去。直至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深处,凤瑶才回神过来,修长的手指微微而动,待将锦盒打开,才见盒中之内,一枚雕刻着怪异花纹的玉珠正泛着隐隐微光。 思绪翻腾,不知是何感觉。 只道是,许儒亦此人,着实是有些贴心。 回得凤栖宫后,凤瑶褪了凤袍,着了锦裙,却也并未太过准备。 不久,王能便来答复,只道是出发之事已准备完毕,只待凤瑶出得宫门便可顺势出发了。 凤瑶朝王能低应一声,并未耽搁,仅是留了一封信让宫奴交给国师,随即便领着王能与两名侍奴朝宫门踏步而去。 待抵达宫门,二十几辆马车蜿蜒陈列,两千精兵正整齐而立,烈马不时会嘶鸣两声,飒爽刚毅之气尽显。 眼见凤瑶出得宫门,在场精卫顿时恭敬下跪,整齐划一的恭唤,“参见长公主。” 凤瑶抬眼朝在场之人扫了一眼,并未出声,待被身边的两名宫奴服侍着上得宫车后,才朝王能示意一眼,“让他们起来,出发。” 这话一落,凤瑶手指微动,放下了帘子。 车外,王能扯声而道:“起来!整装出发!” 刚毅的嗓音,透着几分无波无澜的刚毅。 待得这话落下,周遭铠甲与脚步声此起彼伏,而后片刻,马蹄声杂乱而起,随即,凤瑶的宫车也开始逐渐颠簸,摇曳往前。 彻夜赶路,风餐露宿。 凤瑶一行,并未在任何地方耽搁,纵是王能体恤她凤体,提议就地休息,凤瑶也淡然拒绝,除却一日三餐之外,一行人并无停留,待得翌日黄昏时,终于是抵达了江南。 曾听说,江南水乡,民风淳朴,极是漂亮。若走在巷河的拱桥,举着油伞走过那青石板路,或是乘船而游江南之外那清澈见底的碧水河,定是恣意畅快之事。 只奈何,听说终归是听说,又或许是江南本也如传说中的那般清宁古朴,只奈何,一场洪灾过后,入目之处,尽是厚厚泥泞,尽是倒塌破败的房屋,甚至,传说中的杨柳岸边,柳树杨树大多被冲到横斜,如此之状,无疑是狰狞破败,哪有传言中的半分光鲜清宁之意。 破败不堪的路上,凤瑶一行停了车马。 道路另一侧,几名江南周围的州县之长顿时面色一紧,随即当即小跑过来,找准凤瑶的宫车后,便开始弯身紧张的出声道:“下,下官拜见长公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心生满意 江南地远,寻常倒是难得见到大官,文人墨客也多,而如大旭长公主这般显赫身份的,这几名州县之官着实是从不曾见过。 是以,穷乡皮囊之地突然有长公主来访,周遭各处的州县之长全数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天还未亮便一直在这官道处守候,小心翼翼的一直翘首以盼。 待他们恭呼的嗓音落下,凤瑶便缓缓在车内挪身,待伸手撩开车帘子时,便见一侧正弯身立着几名衣着官袍的男子,且那些男子的官袍下方皆染了泥泞,面色也有些苍白疲倦,然而那微垂的瞳孔却掩饰不住的溢出紧张与畏惧洽。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言话,仅是借着王能的搀扶下了马车,待在地上站稳,她才放眼朝前方仍是泥泞未尽的官道扫了一眼,低沉而道:“而今,江南灾患如何了?” 这话一落,几名州县官员面面相觑一番,则是片刻,有人上前一步,紧张而道:“这几日,洪水仍未退却,江南大多地方仍是被水淹着,再加之前几日一直雷雨不断,今日才稍稍停歇,但据揣测,估计今夜又有暴雨,天气情况并不乐观。再者,先前两日楚大人已是领了车马送了救济粮过来,聚集在南山的灾民也靠救济粮食果了腹,再加上楚大人一直忙碌未歇,此际都还在领人在江南的西侧的河堤口加紧筑高堤坝,也在顺通支流泄洪,是以,如今两日,江南灾情还算稳定。” “嗯。”凤瑶淡漠应了一声。 那州县之长极是紧张的抬眸朝凤瑶迅速扫了一眼,眼见凤瑶面色并无异样,他面色微微一紧,犹豫片刻,继续道:“长公主日夜奔波,舟车劳顿。不若此际,长公主先至县衙休息可好?” 凤瑶淡道:“不必了。” 这话一落,几名州县之长一怔钤。 凤瑶淡扫他们一眼,目光再度朝那言话的州官望来,低沉无波的道:“你先带王统领一行去县衙,将本宫此行所带来的物资全数储放在县衙内。” 说着,嗓音一挑,目光再扫向其它州官,“而其余官员,则随本宫一道,去江南西侧的河堤口看看。” 这话一落,身后的王能当即刚毅严谨的道:“长公主,河堤口定是洪水泛滥,极是危险。望长公主随属下一道去县衙休息,待得洪水泄流不少后,长公主再去视察也是不晚。” “是啊,长公主,江南西侧的河堤口着实危险。再者,那里有楚大人坐镇,定是无问题的。” 王能嗓音一落,其余州官也开始委婉紧张的附和。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将他们这些话太过听入耳里,低沉而道:“河堤洪水泛滥,本宫自是知晓。只不过,此番过来,本为救灾与帮忙,那河堤之上,楚予去得,本宫,也自然去得。” “长公主”王能眉头一皱,仍是不放心,奈何后话未落,凤瑶已是转眸朝他望来,低沉而道:“本宫意已决,你且先将救灾之物送往县衙储着。待得明日,再去灾民聚集之地发放。” 王能脸色一变,欲言又止一番,但终归是并未言出话来,仅是极为厚重刚毅的朝凤瑶点了点头。 凤瑶凝他几眼,不再多言,目光再度朝其余州官落去,吩咐带路。 眼见凤瑶语气淡漠而又坚定,其余几名州官不敢再劝,仅是领着几名衙役极是恭敬的转了身,在前为凤瑶带路。 凤瑶满面沉寂,并不言话,仅是踏步朝前,缓缓而跟。 一路上,皆是处处泥泞,路道之上,还有不少陷在泥泞内的破碎木板或是其它生活器具。 入目之处,也皆是一片狼藉,破败且摇摇欲坠的屋落比比皆是,无一不在验证着洪水无情肆虐的痕迹。 凤瑶不住的朝周遭打量,本是沉寂无波的心底,也逐渐的开始起伏。 本是墨人客最是喜欢的江南,本是环境清幽民风淳朴的世外之地,而今,却破败成了这样! 思绪蜿蜒,凤瑶暗叹不止。 足下的高靴,也早被泥泞染得不成样子,便是锦袍下摆之处,也拖曳在地,着实狼狈不堪。 待随着州官们行至河堤时,只见那河堤之上,几十名衣着衙役与精兵衣袍之人正急急的修筑堤坝,而堤坝一侧,则是已要涨至堤坝顶端且波涛翻涌的浑浊洪水。 “长公主,前方危险,站这里便可了。这处江南河,寻常仅有十几米深,但洪水涨来,此际都有二十几米。若是人掉下去,定是起不来了。”正这时,前方的州官们齐齐驻足,有人回头过来,极是小心翼翼的朝凤瑶解释。 凤瑶瞬时驻足,目光从前方的堤坝收回,低沉而道:“此番洪水袭来,有多少民众丧生?” 州官们面面相觑。 待片刻后,方才言话的州官恭敬回道:“洪水肆虐虽是已有好些日子了,但真正丧生的民众,也仅有十几人。且他们丧生,都是在洪水肆虐的第一日丧生。后面几日,下官等皆将民众全数疏散到南山上安顿,是以,后面之际,并无民众丧生,只是,只是,粮食储存不够,前些日子百姓饿了几顿肚子,待得楚大人带着物资来了后,民众便吃上饱饭了。” 恭敬的嗓音,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紧张与畏惧。 凤瑶面色依旧森冷陈杂得厉害,并未言话。 正这时,有名州官似的看到了楚予,下意识的大声而唤,“楚大人,楚大人,长公主来了。” 这话一落,惊了楚予,也惊了在场修筑堤坝的衙役与精兵。 刹那之间,众人皆转眸循声而望,怔愣当场。 楚予丢了手中的铲子,满身泥泞的朝凤瑶跑来,待站定在凤瑶面前后,便极是恭敬的朝凤瑶跪下,“楚予,参加长公主。” 刚毅的嗓音,依旧显得有些厚重,但嗓音却是极为淡然震定,并无几名州官那般紧张瑟缩。 瞬时,堤坝上的衙役与精兵也急忙跪身下来,大呼公主千岁,声势浩大。 凤瑶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缩,目光朝那出声唤楚予的州官一扫。 那州官极是怯怯的颤了颤身,随即犹如做错事一般的急忙低头。 凤瑶并未多做计较,仅是按捺心神一番,目光朝楚予落来,低沉而问:“楚大人这几日辛苦了,且先起来回话。” 楚予缓道:“家主既是将楚予推荐给长公主,而长公主也看得起楚予,让楚予前来救灾,楚予,自是要将此事办好,不敢多言辛苦。” 这话一落,他才缓缓起身,极是平稳刚毅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皇傅倒是慧眼识人,能为本宫举荐你这般人才,而今见得你急急着手救灾之事,本宫,倒也欣慰。” 说完,分毫未待楚予回话,她嗓音一挑,话锋也开始一转,“而今这堤坝,修筑得如何了?” 楚予缓道:“今早已是砸开了泄洪的通道,洪水已是下位不少,这堤坝,也筑高了一米,若后面几日再多加砸开泄洪支流,便能解江南水患的燃眉之急。” 凤瑶缓缓点头,对这楚予倒是心生满意。 当日许儒亦举荐此人时,她也不过是稍稍信任这楚予,让他着手负责运送物资之事,配合州官安顿难民罢了,却是不料,这楚予倒是在这江南大显身手,主动参与抗灾泄洪了,且行出的修筑堤坝与砸开泄洪通道之事,也全是她所想的。 不得不说,这楚予,会武会文,看似长得有些粗犷,但却并非莽夫愚人。 是以,此人着实可用,待得她回京之后,自可重用这楚予才是。 思绪翻转,凤瑶默了片刻,才回神过来,低沉而道:“甚好。填高堤坝,砸道泄洪,着实是可行之法。只不过,这泄洪的河道,何时安全?若泄洪而殃及下流,自成祸患。” 楚予并无半分紧张,依旧淡定而道:“长公主放心。那些泄洪的支流,楚予皆已调查清楚,支流周边并无村落,且江南靠近青州与北海,所有泄洪之水皆可汇入青州大河与北海,定不会成为隐患。” 是吗? 凤瑶神色微动,思绪翻转,心底深处,突然滑出了青州二日。 遥想当日颜墨白还曾与她主动提及过身世,言及他在青州长大,至今还差人在青州养鱼打渔,赚钱赚得金钵满满,而今却是不料,那青州接近江南,她如今所战之地,竟也与青州不远。 凤瑶默了片刻,才强行按捺心神,朝楚予缓道:“楚大人极是精明,心思也细腻,办事严谨,倒是让本宫此行也省了不少心。” 楚予忙道:“长公主过奖了。家主与长公主待楚予皆不薄,楚予若是一无是处,楚予心底也会愧疚。是以,这两日楚予也仅是在行楚予能力范围内的分内之事罢了。而长公主您,才是心系灾患,体恤江南,甚至不惜亲身犯险深入这灾患之地,长公主才是我等最是敬佩之人。” 这话一落,州官脸色一变,急忙点头附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突然遇险(二更完毕) 凤瑶面色不变,沉寂而道:“江南生了灾患,本宫,自然得与江南灾难与共。” 她并无心多言,仅是略微笼统无波的出了声,待这话落下,她目光再度朝楚予望来,低道:“筑高堤坝与泄洪之事,便有劳楚大人费心了。” 这话,她说得极为认真厚重。 楚予略微受宠若惊,待迅速朝凤瑶扫了一眼后,便急忙垂眸,谦卑恭敬的道:“这些都是下官该做的。江南灾患之事,长公主也莫要太过操心,有楚予在,定不让洪水再度危害江南民众。只是,属下昨日也去看了南山灾民安置之地,情况并非乐观,民众大多挤在窝棚,并非长久之事。是以,若要从根本解决民生问题,还需修建安置之屋。洽” 凤瑶神色微动,静静观他,并未立即言话。 江南水患,也不过一时罢了,待得水患过去,最为要紧需要解决的,自然是灾民的安置问题。再者,而今已有灾民聚集一道,已生反心,她此行,自也要解决这些才是。 思绪翻转,凤瑶面上逐渐漫出了几缕沉重。 待默了片刻,她才低沉而道:“此事,本宫自会考虑。而今,楚大人只需将手头上的事做好便成。钤” 楚予恭敬点头,不再言话。 一时,周遭冷风突然骤起,河水翻腾。迎面而来的风也卷着几分浑浊味道。 楚予眉头微微一皱,缓道:“此处风大,也非安全。长公主还是先离开此处为好。” 凤瑶未再拒绝,仅是稍稍点头,“此处,便劳烦楚大人了。” 这话一落,未顾楚予再度面露几许受宠若惊的神色,凤瑶已是缓缓转身,而足下还未朝前踏步,州官们则是极为殷勤的开始在前领路,紧张讨好而问:“长公主此际,可要入县衙休息了?” 凤瑶神色淡漠,微微点头。 一路,踏着泥泞而来,满目的破败,毫无生机。天色,也越发的暗淡黑沉。 待入得县衙,倒见县衙倒是清理得好,地面至少无淤泥或是杂物了,地上的青石板倒也看得清晰。 此际,王能早已将救灾物资安放好,两千的精卫,则全数自行在县衙周围搭建帐篷休息。 眼见凤瑶归来,王能便急忙上前行礼。 凤瑶并未多言,朝王能随意应了一声,随即便入了州官提前给她准备的屋子,独自休息。 这屋子,摆设极为简单,仅有一榻一桌,只是桌上铺了崭新的桌布,而榻上,也是崭新的被褥。 一路舟车劳顿,奔波不停,此际突然闲了下来,倒也有些累。 凤瑶径直入得榻上,合眸休息,不料这一睡,竟是睡到了夜半三更。而屋外,也下了暴雨,淅淅沥沥的,夜风也不住的从雕窗缝隙灌入,似要将整个屋子都掀翻一般。 凤瑶眉头一皱,当即起了身。 待打开屋门,只见门外的廊檐上,王能正静静而立,雨滴随着夜风不住的卷在他身上,他却也一动不动,似是分毫不曾受扰。 大抵是听到了声响,王能转眸而来,借着廊檐尽头的隐约灯火,瞬时瞧清了凤瑶。 他忙转身过来,恭敬朝凤瑶道:“长公主怎出来了?外面风大雨大,长公主快些入屋。” 凤瑶满面沉寂,心底深处也荡着几分起伏,“今夜暴雨,随行的物资可有护好?” 王能忙道:“已是差人好生护着了,长公主放心。再者,这县衙地处山坡,虽暴雨急骤,但却不易积水,是以物资定也会安全。” 凤瑶神色微动,点了点头。 王能抬眸扫她一眼,犹豫片刻,恭敬而问:“今夜长公主不曾用膳,而后厨已是为长公主备了膳食,长公主此际,可要用些膳?” 凤瑶摇头,低沉而道:“风雨急骤,灾患连连。本宫,无心而食。” 说着,抬眸扫了扫满身湿透的他,话锋一转,“本宫这里,你便不用守着了,早些入屋休息。你乃本宫身边最是亲近的贴卫,你可不能在这危急之际生病了。” 王能微怔,犹豫片刻后,才恭顺的朝凤瑶点了头。 待得王能离去并消失在廊檐尽头,凤瑶才转身入屋合门,随即静坐在桌旁,呆了一夜。 这骤雨,一直持续到天明之际才消停。 凤瑶并未耽搁,待雨停之后,便仓促用了早膳,随即便领着王能与精卫随着州官的指引上山。 一路上,道路极为泥泞,狰狞破败。 凤瑶足下的靴子早已不成样子,但却并未顾及。 待真正上得南山后,才见南山上有座庙宇,庙宇前方那偌大的大坝上,到处都搭建着建议的帐篷,人头攒动,小孩戏谑,看着虽热闹,但却着实是活生生的难民窑。 此际,楚予已置身在这里,正忙碌的招呼着灾民领粥。 眼见凤瑶一行人上来,楚予忙快步过来,朝凤瑶弯身而拜,“拜见长公主。” 这话刚出,几名州官倒是极为讨好的朝凤瑶扫了扫,而后转眸朝在场的难民望去,最后扯声而道:“各位,且注意了。”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纷纷侧目观来,待将州官与楚予扫视一眼后,难民们的目光,齐齐落到了凤瑶身上。 州官继续道:“江南有难,朝廷不抛我们江南,不弃我们江南。便是我们大旭的长公主,也亲自领着救灾之物来探望各位。” 州官的嗓音极高,犹如是扯破喉咙般吼出来的一样。 只是江南之民大多闭塞,也不太见过大世面,是以,此番闻得长公主之名,众人皆是浑身一颤,惊愕呆滞的朝凤瑶望着,竟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州官们眉头一皱,生怕凤瑶不悦,当即扯声道:“见了长公主,你们还不跪下?” 略微斥责而又急切的嗓音刚落,在场之人顿时反应过来,纷纷下跪,奈何却有人开始怒吼,“江南水患多日,也不见朝廷救济!而今该死的死,该伤的伤,这会儿朝廷倒是假惺惺的来人探望了!再假惺惺的过来施些清汤寡水让我们果腹了。说得倒是冠冕堂皇的过来赈灾,实则不就是将我们当叫花子来养?再者,若朝廷真心系灾民,为何那些朝周遭涌去的灾民会被周遭的县官拦截打死,为何那些朝京都涌去的难民,会被阻在山谷让他们自生自灭!朝廷不仁不义,而今却假心假意的来赈灾,大伙儿倒是说说,清汤寡水赈的是哪门子的灾,肆意打压灾民甚至不惜伤灾民性命的又是哪门子的君民一心!” 怒吼的嗓音,虽有些激动,但更多的则像是在略微淡定的煽动民怨。 凤瑶瞳孔一缩,淡漠的目光直直的朝那人望去。 州官们吓得满头是汗,生怕凤瑶怪罪,当即怒斥身边衙役,“还不将那胡说八道的疯子给拿下!” 这话一落,衙役们顿时朝那吼话之人冲去。 那人也不躲,越发的大吼,“各位瞧见了,老子一说真话,便要被惩处。你们皆擦亮眼睛看看,这朝廷黑心吃人,没救了!江南也毁了,呆不得了,若要日后的子子孙孙过得好,我们就只有一道揭竿而起的反了,去侵占各处肥沃之地,让我们世世代代都不再遭受洪灾,不再被人打死饿死,我们只有自己站起来,才可唔,唔。” 后话未落,那人便被衙役捂住了嘴,强行带走了。 州官们已是满面惊慌失措,浑身也开始隐隐发颤,不住的观察凤瑶脸色,欲开口解释,却又没这个胆儿再度出声。 凤瑶面色依旧沉寂无波,淡漠自若。 而在场的灾民,则神色各异,面上的震惊与怀疑之色却是不曾消却。 凤瑶冷扫他们几眼,上前几步,站在了大坝一出的台阶上,默了片刻,才低沉而道:“大旭刚经国难,是以,赈灾之事稍稍迟来,也非本宫与整个大旭朝廷能够控制。倘若,朝廷当真不管尔等,自也不会真正派遣物资过来,而本宫,更不会亲自涉足。江南,不过是一个小镇罢了,若本宫当真有心不顾,便是江南彻底覆没,于我大旭而言,也并非太过要紧之事,只不过,本宫与大旭上下一体皆心系江南,才会有本宫亲自过来,送物赈。” 说着,嗓音一挑,继续道:“当日涌入京都城的难民,全数安置在了京都城外的山村,村落修葺得别致,灾民安居乐业,诸位若是不信,自可去亲自看看。我大旭,历来不兴杀伐,仁慈治国,是以对待灾民,也一视同仁,不抛弃,也不放弃。只不过,大旭仁慈,不代表愚昧仁慈,倘若,有人敢在这灾患之际破坏君民关系,煽动尔等揭竿而起,本宫,自不饶恕,更也不会,心慈手软。想来,各位皆不过是想过安定日子罢了,大多是不愿与国为敌,本宫也允诺,此番带来的救灾物资与人力,定足够让你们重建家园!只要尔等,好生配合本宫,江南,自会修葺得如初之好,本宫,定也会亲近待你们。倘若,尔等要揭竿而起,肆意造反,既是要如此让本宫与大旭心寒,本宫,自也不会让尔等好过。还是那话,是要安居乐业,还是要被几名居心叵测之人煽动造反,白白丢了性命,这些,尔等自行决定。” 森冷幽长的话,刚一落下。 灾民面面相觑,面上的犹豫与震撼之色浑然掩饰不住。 待得片刻,有人高呼而起,“草民高越,顺我大旭之国,顺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话一落,重重磕头。 一些震撼不定的灾民也纷纷跪地磕头。 瞬时,大半灾民磕头而下,一些人则僵硬跪着,满目怨恨与复杂。 凤瑶瞳孔微缩,目光刚朝那些满目怨恨的人一扫,不料顷刻之间,那些人竟突然起身而立,袖中蹭亮的匕首滑落,当即猛烈的朝凤瑶袭来。 凤瑶面色微沉,并无动作,身后王能已是领着精卫层层而上,极是迅速且恰到好处的将那些迎来之人全数捉住。 在场灾民人心惶惶,浑身发抖。 凤瑶淡道:“这会儿倒是安静了,楚予,继续差人为在场的民众施粥。”众人不曾反应过来,楚予便吩咐精卫继续施粥施菜。 一切的一切,再度开始如常进行,待得灾民全数吃好之后,凤瑶才淡道:“本宫相信,尔等之中,皆有血性男儿,也想为妻儿,为父母,为江南做些贡献。而今重建家园之事,尔等可愿与精卫一道来做?” 这话一落,有人举了手,则是片刻后,倒有不少男儿站了起来,其中一人道:“重建家园,自是草民之愿,不止此际该如何来建?”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朝州官望来,“本宫瞧得府衙周遭倒是有不少平坦之地,且地方也大,足够修葺一个小城镇。” 州官纷纷垂眸,有人恭道:‘确实如此。” 凤瑶回眸过来,朝灾民淡道:“本宫之意,便是尔等随着楚予一道,开始在县衙周遭之处,开始,重新修葺房屋,建造家园。尔等,有力的便出力,妇人,则可为男子煮饭烧菜。本宫相信,聚民众之力,江南,自能极快的安稳,繁荣。” 这话一出,那些站起的男子顿时附和。 凤瑶不再多言,转眸朝楚予望去。 楚予再度速步过来,恭敬而道:“修葺房屋之事,便交由楚予,长公主放心。” 凤瑶点头,拨了此行带来的一千精卫给他,随即便不再多言。 楚予也不耽搁,当即领命,随即带着精卫与民众一道下山。 一时,偌大的大坝清净不少,凤瑶开始转身,行至寺庙后方,见到了那些被精卫全数控制且满面激怒的所谓灾民。 凤瑶满面阴沉,目光朝那数十名男子扫去,只见那些男子皆满面憎恶,目露杀意,似是恨不得将凤瑶剥皮抽骨。 凤瑶瞳孔微缩,低沉而问:“本宫闻说,江南流民大肆聚集,欲图造反。怎么,那所谓的大批‘义军’,就只有你们这点人儿?” “你放屁!”凤瑶嗓音刚落,便有人怒斥。 随即,另外有人继续道:“朝廷不仁不义,我等自然要揭竿而起!我们的起义大军,人数两万,今儿要将你这贼女狗头拿下,定是手到擒来!” “是吗?”凤瑶眼角一挑,低沉而道:“看来,你们今日,是的确想要本宫性命?又或者,本宫有意招降,本欲与尔等好生商量,你们,并不接受本宫好意?” “朝廷狗贼的施舍!我们不屑!你且等着,待得我们援军到了,定将你困死在这江南!” 凤瑶面色终归是沉了半许,森冷凉薄的目光朝他们打量,思绪翻腾着,待默了片刻,正要言话,不料这话未出,周遭密林之中,顿时袭来破空利箭。 “长公主小心!”王能陡然而唤。尾音未落,已是闪身至凤瑶身边,挥刀避箭。 却也正这时,前方密林,则突然涌出上百名黑衣人袭击而来。 此番后院之地,凤瑶并未带多少精卫过来,身边除了几名州官与几名精卫外,便只有王能护在身侧。 奈何州官也未见过大世面,乍一见得如此场景,纷纷吓得屁滚尿流,索性哆嗦的吊着精卫的衣袍,躲在精卫后方。 仅是眨眼间,黑衣人已是靠近,袭击猛烈。 凤瑶与王能齐齐入战,厮打开来。 奈何黑衣人似是有备而来,动作也是极快,待极是干脆的救下那些满面怨气的灾民后,便全部训练有素的下山后退。 这哪里是要愤慨起义的灾民,这明明是训练有素甚至身手不凡的黑势力组织。 想来,着实是谁人有毁国之心,从而,趁此机会煽动灾民,壮大势力,一道与大旭作对了! 越想,越觉此事不凡,若不揪出幕后黑手,定难平息这场江南起义的民怨。 凤瑶满面冷冽,迅速扭头朝王能道:“追!” 这话一落,已是不顾王能反应,当即飞身而去。 一夜大雨过后,山上各处都极为湿滑,泥泞遍布,脚踩不稳。再加之周遭树木密集繁多,轻功自也是派不上用场,无奈之下,凤瑶只得靠着双腿下山而追。 只奈何,她对山上地势并不熟悉,而那些黑衣之人,则在如此泥泞的山上都能踏步如飞,眼见离那些黑衣人离得越来越远,凤瑶眉头一皱,正要加快步伐,不料足下在淤泥上蓦地一滑,整个人顿时身形不稳,当即朝山下滚落而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如此相遇 瞬时,整个人在山坡上翻滚不止,骨骼时而触碰到泥泞中的碎山石,时而手臂被树枝划伤。 凤瑶心口抑制不住的狂跳,牙关紧咬,强行按捺疼痛的想要伸手攀住周遭树干,奈何指骨刚刚触及到一处是树藤,待不顾一切的用劲儿拉稳时,不料身侧不远顿时有匕首破空之声响起,她顿时转眸一望,未及反应,只见那森冷明晃的匕首顿时袭来,眨眼间恰到好处的割断了她指尖的树藤。 刹那,手中的树藤骤然失力,凤瑶心口一跳,整个人再度翻滚而下。 天旋地转,泥泞满身。跌落翻转的身子骨,似要被彻彻底底的撞碎一般洽。 凤瑶来不及多想,仍是强行伸手朝四处抓扯,掌心与手指早被各处的树枝划得伤痕累累,奈何疼痛早已麻木,心底的焦急与震撼之意也越发强烈。 身后远处,有王能与精卫急促的呼喊。 奈何却是鞭长莫及,全然救不了凤瑶,凤瑶心底顿生自嘲,待再度朝下滚落几圈后,最后竟直直的跌落在了一方水里。 瞬时,冷水从四面八方汇拢,将凤瑶彻底淹没钤。 凤瑶大喝了几口水,心口猛跳,待得强行浮水露出头来时,大口呼吸之间,身子也被巨大的水流猛的冲刷往前。 她蓦地回神,转眸朝周遭观望,才见自己从山上滚下,竟是跌到了山下一侧的江河内,且这河水,流速极快,水质浑浊,俨然像是江南泄洪之水。 意识到这点,凤瑶眉头皱得厉害,心底也沉得厉害,她并不精通凫水之术,只是以前在宫中极是顽劣时,稍稍学了一些水术,只奈何,当日学习,是在宫中的温泉池内,温水而静,并无任何阻碍,但如今这江河,水流迅猛,岂能是温泉池能比的。 凤瑶强打精神,不敢懈怠半许,猛烈凫水,尽量保持将脑袋露出水面。 水势迅猛,一路将她冲着往前。 她身子全然不受控制,更也不敢冒然的朝岸边努力的游去,以免浪费力气,待得精疲力竭时,她怕是连将脑袋露出水面的凫水之力都无。 浑身被浸泡得难受,凤瑶不敢懈怠半分,纵是心口猛跳,但神智倒是极为清明,并未达到惊慌失措的地步。 她并未太过用力,仅是保证脑袋在水面之上,身子,则随波逐流。 一路而下,江河蔓延,凤瑶也跟着朝下冲去。 许久后,水质微微的开始变得清澈,周边,竟开始出现纵横阡陌的良田。 凤瑶转眸朝周遭观望,神色微动,心底的陡跳也逐渐平息了几许。 有良田,便一位着会有人家了。 且水质也逐渐变得清澈,想来下方的河道内,说不准便会有渔民船只了。 再者,昨日听曾听说过了,这江南离青州并不远,是以,若是她漂到了青州,想来定是容易得救了。 毕竟,往前听颜墨白那蛀虫说过,青州渔业发达,想来青州河上,定是有不少渔民的船只的。 思绪至此,一股股希望之意也在脑海中盘旋蔓延。 而待身子再度顺着河水滑下,果然如她意料的一样,水质已经清澈至极,甚至都能隐约看到水下的游鱼了,而江河周围,坐落着不少的屋舍,此际那些屋舍正也冒着炊烟。 而更令凤瑶欣慰的,则是水面上的确有不少的渔船,她瞳孔微缩,咬了咬牙,瞅准了一艘离她最近的乌篷船,当即猛烈的用力朝那乌篷船滑去。 江水直流,虽水势未有上游那般迅猛,但也有些急促,若要强行凫水稍稍改变自己身处的位置,着实是有些费力与艰难。 但机会至此,凤瑶也不得不孤注一掷的用尽全身力气去接触那乌篷船,是以,此番凫水,无疑是用尽了气力,只为在此一搏。 幸得,待身子发疼发酸且浑身无力之际,她终归是提气一跃,奈何脚底并无实踩之物,无法飞身而起,只得猛然跃起之间,指尖扣住了乌篷船的船舷,整个人也顺势吊在了乌篷船的一侧。 瞬时,乌篷船蓦地朝她倾斜。 刹那,有人发出了一道惊呼声。 凤瑶蓦地开口而唤,“有人吗?” 这艘乌篷船上,并未看到所谓的船夫,但方才闻得惊呼声,想来船夫应是在蓬内才是。 再者,因着她侧挂在船舷,乌篷船也顺势朝她这边歪来倾斜,但幸好并未倾斜得太过凶猛,仅是稍稍倾斜摇曳了几许,便终归是稳住了。 凤瑶两手都已经全数扣在了船舷,指尖极为用力,骨节已隐隐有些森白。 奈何,待嗓音落下半晌,船舱却无人走出,更无人理会。 凤瑶瞳孔再度缩了半许,嗓音也抬高了几许,“有人吗?” 这话一落,船舱依旧一片静默。 待得片刻后,终于有脚步声从船舱内响起,由远及近,最后,那道船舱的帘子被微微掀开,一名身材瘦削但看似白净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那人,衣着朴素,年纪似与赢易差不多,头发被头帕裹在头顶束着,看着倒是像极了伺候在书生身边的书童。 眼见凤瑶正挂在船舷,那人惊得不轻,浑身都跟着颤了一颤,随即愕问:“姑,姑娘你是如何挂在这儿的?” 他似是觉得极为震惊,全然未想到凤瑶怎会突然挂在他的船舷上,无论神色还是脸色都显得极为的惊然。 凤瑶眉头微蹙,两手已是吊得有些麻木。方才用力的凫水已消耗了诸多体力,而今努力的挂在船舷,已算是她拼了命的掉这一口气的强行而挂了。 “能否先将本先将我救上来再说?”她无心与这呆愣书生多言,仅想脱离危险。 奈何那书生却是极为害凤瑶,面露怯怯,浑然不敢朝凤瑶靠近,反倒是扭头朝船舱内唤道:“主子,有位姑娘莫名的挂在我们船舷上了,可是要救?” 这话一落,船舱内并无声响。 书生却似是会意过来了,朝凤瑶略微歉疚的道:“我家主子正专心垂钓,他不说话,想来是不同意救姑娘的。望姑娘快些松手,若是坏了我家主子垂钓的兴致,姑娘许是要被罚了。” 说着,深怕凤瑶不信,他犹豫片刻,强行淡定的朝凤瑶靠近了两步,小声道:“近些日子,我家主子心情不好,脾气不好,姑娘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快些离开? 她姑苏凤瑶用尽全身力气才吊在他的船舷上,这书童竟让她离开? 从未有过哪一刻,凤瑶会觉如此的卑微与寄人篱下,只不过,这种卑微苍凉之感并未持续太久,仅是片刻间,那些感觉便全数消却,取而代之的,则是森冷的怒意。 “垂钓之兴,竟比人命还重要,想来,你家主子也不是什么善类。既是如此,便别怪我强行要上得你家的船了,便是将这船折腾翻了,你二人落水,也算是有人陪我了!”凤瑶默了片刻,便冷沉出声。 这话一落,全然不顾书童满面惊愕,当即双臂用力,再度开始要强行的攀船而上。 瞬时,乌篷船再度开始摇曳颠簸。 书童被摇倒在地上,惊恐大呼。 凤瑶用尽力气的想要攀爬而上,奈何手臂着实酸涩麻木得厉害,待得努力了几下后,双臂便已全然的没了力气。 她脸色蓦地一白,麻木的指尖骤然脱力。 刹那,整个人猝不及防的猛然跌入水里,再度被水流冲击着撞在了船身。 浑身乏力,竟是乏得连凫水的力气都无。她逐渐沉默进了水里,眼看就要被河水冲至乌篷船的船底。 正待她破天荒的心生绝望与颓然之际,刹那,一道圆物破水而来,稍稍触到了她的胳膊。 她本能的急忙伸手一握,才觉是根鱼竿,而鱼竿的另一头也蓦地用力,刹那间,她再度随着鱼竿泼水而出,却因急促绝望之间呛了水,待脑袋浮出水面后,咳嗽不止,似要将整个肺都咳出一般。 “主子?”书童惊了一下,微诧的唤出了声。 凤瑶强行稳住咳嗽,未及睁眼,手腕已是被人用东西缠住,稍稍而提。 凤瑶心口一紧,顿时掀眼,瞬时,光线袭来,略微刺眼,而头顶的乌篷船上,则正立着一人。 那人,满身素白,墨发微挽,容颜俊美风华,整个人清清淡淡,却又是丰神俊朗,给人一种似如极致的谪仙之感。 只奈何,如此温润闲雅之人,落在凤瑶眼里,却令她心口骤跳,猝不及防的惊得不轻。 谁曾料得到,如此之人,竟会在这百里之外的青州再度遇上,甚至于,她此际满身湿透,狼狈落魄,往日的高高在上的威仪与气质,瞬时在他面前碎成了渣渣。 刹那,心底的不平与惊愕令她难以一时的平息,只是,方才还本能拼命的握着鱼竿的手,此际竟下意识的脱力松开。 她整个人再度朝下跌了半许,然而手腕被人缠住,整个人也算是半吊在水里。 这时,河风习习,水中鱼儿浅戏,凤瑶满身狼狈,极是惊愕诧异的凝他之际,那人,薄唇一启,突然间笑得柔和温润,“长公主倒是嗜好特殊,竟喜故意跑在水里去攀别人的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逆言而为 温润的嗓音,悠悠闲闲,听着倒像是风雅如君。 但话语内容却是极为欠扁,语气也戏谑嘲弄,似是兴味盎然,又似是得意忘形。 凤瑶瞳孔一缩,咬牙切齿,这厮定是在讽她了,讽她姑苏凤瑶竟也有今天! 思绪翻腾,一股莫名的怒意与耻辱当即浮上心头。 奈何即便如此,凤瑶也未怒得失去理智,仅是强行按捺心绪,冷沉沉的道:“本宫身在水中,摄政王身为我大旭朝臣,可该即刻将本宫救起,而非在此以下犯上的戏弄本宫!洽” 颜墨白并无动作,兴味盎然的把玩儿着指尖那根系着凤瑶手腕的绳子,勾唇而笑,“倒是当真难得呢,难得长公主竟还知晓微臣是大旭摄政王呢。想来前几日的某夜,微臣沐浴之际,长公主不止站了微臣便宜,还让微臣莫要去朝堂上朝了。如此一来,也算是变相的软禁了微臣,亦是拐着弯儿的卸了微臣官职。遥想当夜,长公主对微臣言语决绝,怎到了此际,竟反过来提醒微臣摄政王的身份,甚至还要提醒微臣莫要以下犯上?” 冗长繁杂的一席话,悠悠荡荡,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兴味与戏谑钤。 又似是兴致着实大好,他俊脸上扬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笑,连带那双修长的眼,都笑得极是灿烂,虽风华如玉,却又莫名的嘚瑟万分,着实欠扁。 如此被他奚落,凤瑶心底并不好受。就亦如本是高高在上的感觉,突然在他面前跌入泥泞,甚至到了此际,生死危机,她竟还要反过头来求他出手相救。 无疑,这事是她从来不曾想过的,也从来不曾相信会遇到,但此时此际,即便她不愿相信,不愿妥协,可还是遇到了。 越想,凤瑶面色越发的冷冽,心底复杂涌动,到嘴的话也彻底的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颜墨白兴致大好,不急不恼,一双悠长懒散的眼睛将凤瑶肆意打量,待得半晌后,他才慢腾出声,“长公主怎不说话了?可是微臣方才之言,又冒犯长公主了?” 说着,嗓音一挑,“也罢。微臣这人,历来是懒散随意惯了,倘若长公主当真不喜微臣,甚至连见都不愿见得微臣,微臣此际,便亲口对长公主辞官,如此,微臣便与大旭无关,与长公主无关了,此际,也可松了手中的绳子,无事一身轻的离开了呢。” 依旧是懒散缓慢的嗓音,语气中的戏谑之意依旧是掩饰不住。 凤瑶无心与他拐弯抹角的多做言话,森冷的目光直直的凝他,阴沉而问:“戏谑调侃之话,何必多提。本宫如今受难,摄政王自可幸灾乐祸,但如今,本宫只问你一句,今儿你对本宫,救还是不救?” 他目光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待凤瑶欲要仔细查探,奈何眨眼之间,他眸色已是全然恢复如常。 他依旧是慢条斯理的将凤瑶仔细打量,待片刻后,才温润而笑,“若是,微臣不救呢?” 是吗? 凤瑶瞳孔一缩。 这蛀虫的回话,虽在她意料之中,然而此际亲耳听到,心底深处,终归还是生了几许凉薄与失望。 是了,这蛀虫怎么会救她! 大旭国灭之际,他都能全然旁观,毫不出手,而今对待她姑苏凤瑶,他又如何会救。 这蛀虫,终归不是善茬,是以,若要将求生希望落在他身上,自是自讨苦吃,且毫无用处。 思绪至此,凤瑶脸色冷冽,并不言话。 许是休息了片刻,指尖,已稍稍恢复了不少知觉与力气,她开始转眸朝周遭而望,企图寻找另外可求助的船只,奈何颜墨白似是看出了她的意图,勾唇而笑,“如今这青州河上的渔船,大多为微臣麾下的渔船。只要微臣说不救长公主,这河上的所有渔船,何人敢拉长公主?” 温润的嗓音,缓慢如常,但却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戏谑。 凤瑶心底一沉,目光终于朝周遭收回,阴沉沉的朝他望来,“颜墨白,你究竟想如何!” 他眼角一挑,模样俊逸如华,然而落在凤瑶眼里,却成了凉薄张扬。 “微臣并不想如何,只是,想听长公主一句道歉罢了。说来,微臣自诩不曾做过危害大旭之事,也不曾做过危害长公主之事,却处处得长公主针对与排挤,便是上次长公主入夜了还入得微臣寝屋,轻薄微臣,长公主不仅不觉歉疚,甚至还激微臣不来朝中上朝。如此种种,长公主可是过分了些?而今,长公主既想反过来让微臣救命,又可是该稍稍拉下身份,按照民间规矩,对微臣道句歉?” 他再度慢悠悠的出了声,凤瑶目光越发的沉得厉害,被他用绳子吊着的手腕,也逐渐的开始勒痛不止。 思绪越发的翻腾,心底,也越发的冷冽。 但待沉默半晌后,凤瑶满面阴沉的问:“若是本宫道歉了,摄政王便能将本宫拉上去?” 颜墨白温润而笑,点点头,“想来长公主也是能屈能伸之人。只要长公主道歉一句,微臣便拉长公主上来了。”凤瑶冷眼观他,并未立即言话,身子依旧半浸在水里,浑身,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待得半晌后,凤瑶才按捺心神,低沉而道:“你为人如何,你自己最是清楚。再者,以本宫性命来让本宫就范之臣,无论如何,都绝非好臣。” 说完,森冷的目光直直的凝上他,“摄政王也一直口口声声的自称忠臣,一直口口声声的说要本宫莫要针对你,信你容你,但摄政王今日之举,无疑更失本宫之心。” 似是不曾料到此时此际凤瑶还能嘴硬,颜墨白眼角一挑,神色也几不可察的一深,并未言话。 凤瑶凝他几眼,继续道:“今日之事,算本宫多想了。如你这般佞臣,不对本宫落井下石便已庆幸,又如何能让你搭救本宫!” 这话一落,凤瑶极是干脆的开始解着手腕上的绳子。 颜墨白目光越发的深沉,俊脸之上也猝不及防的蔓出了几许复杂。 待得片刻,眼见凤瑶全然解开手腕上的绳子并要全数脱离控制时,颜墨白当即弯身,瞬时伸手,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当即扣住了凤瑶的手腕。 凤瑶瞳孔一缩,阴沉而道:“放开!” 颜墨白凝她几眼,待得片刻后,才平缓而道:“长公主如今不让微臣救你了?” 凤瑶唇瓣一勾,冷嘲道:“本宫,自是不需佞臣来救!” 颜墨白瞳孔微缩,“也罢。微臣这人,本就不通情达理,本也喜欢做些丧尽天良之事,既是长公主不要微臣救你,甚至抵触微臣救你,那微臣这佞臣,自然不能如你所愿,不是?” 这话一落,未待凤瑶反应,他指尖蓦地用力,一把将凤瑶提了起来。 凤瑶身子顿时腾空而上,破水而出,手指也下意识的反手捉住了颜墨白的手腕,待得整个人被他全数拉上乌篷船时,船身猛然摇晃了几下,待得片刻,终于平息止住。 一时,周遭似乎静止,沉寂之中,透着几分令人头皮发麻的压抑。 凤瑶斜躺在船上,满身湿透,狼狈不堪,心口的跳动,也极是剧烈,待得稍稍平稳了心跳后,她才抬眸朝颜墨白望来,却见他恰到好处的松了她的手腕,那双深沉得让人观察不出任何情绪的瞳孔,缓缓凝上了凤瑶那只紧紧捉在他手腕的手,片刻,便懒散而道:“还以为,长公主威风厉厉,并不怕死,看来,倒是微臣多想了。” 凤瑶瞳孔一缩,当即松开他的手腕,阴沉而道:“不过是防着摄政王落井下石罢了,何来贪生怕死。” 颜墨白嗓音微微有些幽远,“难不成,长公主会以为微臣拉你手腕,是要落井下石,将你往水下按?” 这话一落,他抬了眸,略微认真的迎上了她的目光。 凤瑶却是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无心多言,仅是无波无澜的道:“而今探讨这些,有意思?” 颜墨白凝她几眼,神色微沉,待得半晌后,突然勾唇而笑,“自然有意义。好歹,微臣是救了长公主。无论如何,微臣都该是长公主的救命恩人。”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凤瑶冷冽的脸色,转眸朝一旁小心翼翼立着的书童望去,“将船掉头,回府。” 书童怔了一下,先是朝凤瑶扫了几眼,随即略微诧异的朝颜墨白问:“主子,您此行本为垂钓。而今还未钓得一条鱼来,当真要回去了?” 颜墨白嗓音微微有些幽远,“若不回府,一旦这长公主出了什么闪失,你我,便成了谋害长公主之人。” 书童浑身一抖,脸色一白,再不敢多呆,当即跑至船尾,拖起吊在水里的船舵,随即便拎了船桨,急急忙忙的开始划船。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仅是强撑着身子起身坐着。 颜墨白也未出声,静静观她。 待得半晌,颜墨白才低沉而道:“长公主可要入船舱内休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为何在此 凤瑶抬眸冷扫他一眼,不说话。》し 他勾唇而笑,“长公主都已如此模样,还准备与微臣僵持?此处风大,长公主又满身湿透,坐在这里,极易受凉。想来,长公主还等着急急回去主持江南赈灾之事,若长公主也病了,救灾之事,自也不能全力而为才是。” 懒散平和的嗓音,似劝,却又似调侃。 凤瑶冷眼观他,着实是觉得他面上那笑容太过戏谑灿然,委实欠扁。 想来,这颜墨白也算是这天下间的异类了。 本是容貌俊逸风华,本该有谪仙出尘之气,奈何,却偏偏是个空有容貌但却腹黑圆滑的贪佞之人偿。 思绪至此,凤瑶才暗自敛了敛,低沉而道:“摄政王这番话,倒是难得合本宫心意。” 颜墨白神色微动,笑得平和,“微臣历来体贴,只是长公主从未发觉。” 凤瑶淡漠观他,已无心与他多言,仅是稍稍动了动身子,正要缓缓起身。 奈何,身子在水里泡得极久,再加之大惊大难之后,此际终于消停下来,浑身上下,竟也有些软绵脱力。 待尝试着努力了两次,仍未站起身来后,凤瑶终归是放弃了,随即目光朝颜墨白一扫,“摄政王不准备扶本宫一把?” 颜墨白眼角一挑,勾唇而笑,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是道:“也罢,救人救到底。长公主今儿可得当真擦亮眼睛瞧瞧微臣的人品。如微臣这般热心之人,何来有半点佞臣之风。” 这话一落,他再度弯身而下,伸手扶上了凤瑶胳膊。 凤瑶并未拒绝,顺着他的力道稍稍起身。 一时,二人相隔极近,淡风浮动之间,凤瑶甚至能闻得颜墨白身上淡淡的墨香。 待被他搀扶着入得船舱后,凤瑶坐在了矮凳上,被靠着船篷,眼睛也稍稍一合,缓缓歇气。 这时,颜墨白缓缓出声,“长公主不是在江南赈灾,怎跌落在青州河里了?” 凤瑶心底一沉,稍稍掀开了眼。 今日跌入河中,生死一线,着实是她太过大意,小觑了那些欲图造反的流民。 再者,她也着实不曾料到,营救那些造反救民的黑衣人,全然训练有素,浑然不像是自行集结的难民,更有甚至,当时她滚落山坡时,明明中途是抓住了树藤,稳住了身形,奈何突然有匕首而来,割断了她抓着的树藤,再度让她滚落而下。 想来,那突来匕首不是极为直接的扎中她的心脉,而是割断她抓着的树藤,无疑是想制造她自己失足跌死或是淹死之相,从而避免了,难民弑杀监国公主的罪责。 是以,江南难民造反,着实不若她最初想的那般简单了,若说这幕后无人引导与煽动,她是如论如何都不信的了。 思绪至此,凤瑶目光也变得陈杂。 正这时,颜墨白嗓音一启,再度平缓无波的出了声,“怎么,长公主遇得如此险境,却仍是防着微臣,不愿与微臣多说一句?” 凤瑶回神过来,陈杂森冷的目光极为直接的迎上了他的眼。 他满身淡定,瞳孔微微卷着半缕笑,清浅随意,但却又莫名的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深沉。 凤瑶淡道:“先不论本宫如何会遇险,就论摄政王你,如何会突然出现在青州?” 她可是记得,当夜这蛀虫信誓旦旦的说不再上朝,甚至次日之际,她还接得消息,闻说这蛀虫突然性情大变似的在摄政王府内笙歌漫舞,着实风月潇洒得紧,甚至还导致谣言大肆而起,污蔑是她姑苏凤瑶占了这蛀虫的便宜,毁了这蛀虫的男儿尊严,从而令他性情大变的开始在王府内肆意与姬妾风月调笑。 是以,这蛀虫明明都已开始在摄政王府颓然了,怎突然之际,竟出现在了青州,甚至于,还如此恰到好处的遇上狼狈不堪的她,从而,出手相救? 不得不说,方才泡在青州河里,倒不曾想得这么多,待得此际脱险之后,思绪翻腾,竟觉得怪异重重了。 心思至此,凤瑶凝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越发的怀疑与陈杂。 颜墨白叹了口气,懒散伸手理了理略微被她沾湿的袖袍与衣角,慢条斯理的缓道:“看来,好人着实是不好当呢。好不容易救人一命,竟还被怀疑了,着实是吃力不讨好呢。” 凤瑶不曾将他的话太过听入耳里,仅是低沉而道:“方才本宫的话,摄政王还未回答。” 颜墨白眼角稍稍一挑,纵是眸色略有起伏,但言道而出的嗓音仍是透着几分无波无澜的平静与懒散,“微臣突然出现在青州,其一是因府中孩儿突然想要外出走走,微臣思来想去,便也只有这青州最是秀美,是以便领着他们出门了;其二,自是因长公主挤兑微臣,微臣心绪低落,遂回青州寻找儿时记忆,顺带以养身心;而这其三嘛,自是因微臣大肆发展的渔商在这青州,江南水患严重,微臣也担忧江南水患会殃及我青州渔业,是以便亲自过来看看。” 说着,勾唇而笑,“不知微臣如此解释,长公主可满意?” 凤瑶瞳孔微缩,并未立即言话。 待默了片刻后,她才低沉而道:“本宫听说,摄政王前几日还在府中风花雪月,看似玩兴大好。怎突然之间,竟会下如此大的决心,来这青州看看?” 颜墨白微微一笑,缓道:“长公主许是误会了。前几日摄政王府风花雪月,并非微臣玩兴大好,而是,府中有爱妾过生辰,微臣想着这几日微臣着实是运气大霉,是以便大肆操办爱妾生辰,一来是热闹热闹,二来是冲冲晦气罢了。” 是吗? 凤瑶心底一沉,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复杂。 不得不说,这颜墨白着实精明圆滑,不急不忙,言语也是条条是道,着实让人挑不出任何刺来。 凤瑶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起来,待再度凝他片刻后,便垂眸下来,不再言话。 颜墨白温润缓道:“长公主将微臣盘问完了,此际,便该长公主为微臣解惑了。” 说着,嗓音几不可察的一挑,“长公主今日,为何会落在青州河里?” 凤瑶兀自垂眸,思绪翻腾。 待默了半晌,她才阴沉沉的道:“摄政王以前便与本宫提过,江南难民堆积,有些难民已对朝廷失去信心,从而聚集一道,欲揭竿而起?” 颜墨白缓道:“此事本是以前微臣亲自为长公主提过的,怎么,今日长公主落入青州河内,竟与那些难民有关?” 凤瑶并未否认,淡漠出声,“本宫今日本在江南的南山上探望难民,后捉了些欲图煽动民心的难民,本要问话,不料突然蹿出数十名黑衣人前来救人,而本宫,则是在追击之际,失足滑下了南山,坠入了,江南泄洪的支流内。” 这话一落,她按捺心神,抬眸凝向了颜墨白。 奈何,本以为这蛀虫定是会趁机调侃于她,不料他面上的笑容却是微微而止住,便是那双历来温润无波的眼睛,此际也突然增了几许极为难得的复杂与深沉。 “如此说来,长公主是从江南泄洪的支流,一路被冲到这青州河内的?”仅是片刻,他略微低沉的出了声。 凤瑶挪开目光,“水势迅猛,本宫欲要自救,却也徒劳。” 说着,嗓音一挑,“摄政王可是也觉得本宫命大?竟从江南支流一直被冲到这青州洪内,却还安然无恙?” 颜墨白极为难得的认真道:“微臣,并非觉得长公主命大,而是觉得,长公主太过轻敌。” 凤瑶神色微动。 颜墨白继续道:“长公主此行江南,带了多少精兵?” 凤瑶淡道:“两千。” 颜墨白嗓音一挑,“两千精兵,竟护不住长公主安全?再者,王能统领何在?长公主被一路冲入青州河,生死一线,难道身经百战的王能统领,竟也护不住长公主?” 似在冷谑,又似在责备,这话完了后,他还极是认真的补了句,“那次微臣初入别宫觐见长公主时,便与长公主说过你身边的护卫并无可用。而今倒是好,皇家精卫,甚至包括御林军统领,都一无是处呢。” 凤瑶眉头一皱,“当时情况紧急,大多精卫并未在身边。出事,也不过是突然发生,谁都不曾预料到罢了。如此,摄政王又何必戏谑王能与皇家精卫!” 颜墨白勾唇而笑,嗓音稍稍有些挑高,“长公主日理万机,若有失策或是意料之外的事也是自然。但长公主想不到的是,王能与皇家精卫难道想不到?更何况,如安全这等极是重要的问题,长公主未能注意,难得连本职为一心一意护长公主周全的御林军统领王能,竟也没想到?” 凤瑶满面陈杂的观他,心生起伏,并未言话。 只道是这颜墨白虽分析得有理,且条理分明,理由充足,但却不得不说,这蛀虫历来对她戏谑算计,此际竟如此大费周章的说这些,也许,是有意开始针对她身边的王能与精卫了。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并不好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哪儿来的 颜墨白朝凤瑶凝了几眼,随即便挪开目光,低沉而道:“微臣并非想要针对长公主身边之人,而是觉得,无论有些事是否是突然发生,亦或是某些袭击是否是出乎意料,先不论精卫是否护得不当,就论王能,身为御林军统领,纵有出乎意料的险情,也该见招拆招,机智而为,护住长公主。奈何,王能应对突发之事无能,让长公主受性命之危,如此之人,长公主还要包容袒护?倘若长公主不识水性,又或是长公主体力不支,怕是早已溺亡!这般极为严重的失误,王能,便不该受责?” 他嗓音依旧平缓,却无端陈杂。 而待凤瑶仔细凝他的神色时,他却突然勾唇而笑,满眼的温润平和,似是方才的陈杂之意,不过是她眼花所见。 凤瑶思绪翻腾,也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片刻后,她才垂眸下来,低沉出声,“今日之事,本是发生得突然。王能未能救得本宫,也的确有过错。只不过,摄政王历来不会顾及本宫安危才是,怎今日突然就如此顾及,甚至还振振有词的要本宫责罚王能?钤” 说着,嗓音一沉,“大旭之国在摄政王眼里都不重要,难道本宫这条命,竟还比得过大旭之国?” 颜墨白温润而笑,平静如常,“微臣已解释多遍。大旭亡国之际,微臣正重病,且性命与大旭的命运连成了一道,大旭危机,微臣的性命也受危机,微臣都已如此了,何能称作是不顾及大旭国之安危。再者,微臣是臣,长公主是君,便是长公主不待见微臣,但长公主有难,微臣自得重视才是。微臣一直秉承君臣之道,怎到了长公主眼里,便成别用用心或是居心叵测了?洽” 凤瑶神色微变,冷眼观他。 他叹息一声,再度道:“看人或事,皆不可看表面。长公主本是英明,又何能观不透这点。” 这话一落,他朝凤瑶微微而笑,随即慢条斯理的挪开了眼。 正这时,乌篷船缓缓停歇了下来,随即,船舱外有书童的嗓音响起,“主子,靠岸了。” 颜墨白朝外应了一声,随即目光朝凤瑶落来,“到了。长公主可要微臣扶你上岸?” “不必了。”凤瑶并未耽搁,低沉出声。 待嗓音一落,她欲强行挣扎起身,奈何浑身发酸发软,便是真正站起来时,双腿也止不住的打颤。 她强行咬牙强忍,正要朝前,奈何行了一步,足下却蓦地踉跄,身子当即要朝一旁跌去。 瞬时,身子刚斜几许之际,颜墨白突然恰到好处的伸了手,扶着她的胳膊稳住了她的身形,待她下意识的抬眸望他时,他笑得温润如常,并无半许异样,“还是微臣扶长公主吧。”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当即扶着凤瑶缓缓出了船舱,最后踏上了河岸。 此际,天色已是有些晚了,晚风浮动。 凤瑶满身湿透,满身单薄,上岸之后便在晚风里连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颜墨白转眸凝她几眼,并未言话,仅是转眸朝身边跟着的书童吩咐,“速回府中差人在客房备好热水与姜汤,待得我回得府中时,必得见到这两样东西。” 书童一惊,随即急忙点头,拔腿便朝前跑了。 这青州之地,倒像是平坦的大坝上修葺了不少错落着房屋,而这片平坦之地的后方,则是几面高耸的群山。 道路上的行人,大多是满面黝黑的村民,只是那些村民见得颜墨白时,皆在主动的出声招呼,虽看似淳朴热情,但若是细观,却不难发觉那些村民眼中透露出的几许畏惧。 又或许,是她满身湿透,整个人狼狈不堪,又得颜墨白这种满身温润风华之人搀扶,是以,二人组合,无疑是突兀刺眼,一时之间,那些村民对颜墨白打过招呼后,便会纷纷将目光朝凤瑶落来,犹如评头论足般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的打量。 凤瑶神色淡漠,满面沉寂。 待不久,她低沉而道:“看来,这里的村民,倒是大多认识摄政王。” 颜墨白勾唇而笑,“自小生长的地方,这些人,自然是认识微臣的。再者,这里有微臣发展的渔业,偶尔之际,微臣也会回来看看,是以这里的村民对微臣,也见怪不怪了。” 凤瑶眼角一挑,“青州之人,知晓摄政王在这里有渔业,又可知晓,你乃我大旭摄政王的权臣身份?” 颜墨白轻笑一声,不答反问,“长公主觉得呢?” 凤瑶淡道:“本宫自是不知。” 颜墨白缓道:“天下皆知,我颜墨白是边关的一个小小守将起家。这青州之人,又如何不知我如今贵为大旭摄政王。” 说着,勾唇而笑,自嘲道:“只不过,长公主对微臣倒是鄙夷挤兑,想来微臣这摄政王,也是做不久了。” 凤瑶冷道:“摄政王如此权臣,手握先皇免罪金牌,朝中文武百官也皆向着摄政王,如摄政王这般人物,便是本宫有意针对你,但又如何能动你分毫!” 说着,心底突然想到了国师那日对这颜墨白的态度,面色也越发一沉,继续道:“再论摄政王的本事,着实高明厉害。不止是我大旭群臣被你收服,便是我大旭国师,竟也向着你,不得不说,摄政王,着实是好生厉害。” 这话一落,她微微转眸,沉寂无波的凝向了他。 颜墨白眼角微微一挑,似是有些压抑,却也仅是片刻,他便按捺心绪一番,兴味盎然的勾唇而笑,“长公主之意,是说国师也向着微臣?” 凤瑶淡漠观他,并不言话。 他朝凤瑶凝了几眼,而后才道:“若论精明,其实国师才是最为精明之人,似能看透人心,无论何人在他面前,皆如透明一般,藏不住任何事。当日微臣亲自去道行山请国师下山,其实也并未多言,仅是将长公主的话带给了国师,国师闻说之后,也未反对,仅是将微臣打量了好几眼,随即便道闭关两日后便会下山入京。是以,长公主也无需怀疑是微臣蛊惑或是拉拢国师了,微臣便是再厉害,定也无法拉拢国师才是。当日一见,着实算是匆匆,并无过多交谈,而如今长公主突然说国师向着微臣,这倒是怪了些。想来,国师定也是精明甚至擅揣人心之人,知晓微臣并非大旭佞臣,而是大旭忠臣。” 亦如在赞叹国师,又似在对自己歌功颂德一般,这颜墨白此际的语气,懒散平和,却又无端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兴味与嘚瑟。 凤瑶面色越发的一沉,却也不愿与他多说,只道:“摄政王自诩忠臣,那摄政王便好自为之,当好这忠臣给本宫看,也给天下人看。仅在本宫面前随意的说说,有何用处。” 颜墨白缓道:“长公主所言甚是。是以,即便长公主对微臣芥蒂极深,微臣最终,还是救了长公主一命,也算是当了忠臣不是?” 他嗓音温润缓慢,振振有词。 凤瑶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随即垂眸下来,不再言话。 与这颜墨白谈论这些,无疑是她所有的疑虑与冷意都会被他彻彻底底的堵回来。 如此,与他这圆滑之人争论,倒也无任何意义,反倒还听着闹心。 思绪至此,凤瑶开始兀自松神,不愿再多想。 颜墨白也难得默契的未再出声,只是待扶着凤瑶抵达一处府宅时,那门口之处,突然有个孩童猛的快步冲了过来,嘴里喜悦嬉笑的唤道:“爹爹。” 爹爹。 乍闻这话,凤瑶抽了眼角。 抬眸一观,便见那女童已是撞了过来。 颜墨白忙止了步,稍稍弯身一手扶住了那女童,女童当即伸手抱住了颜墨白的脖子,亲昵而道:“爹爹出去垂钓,可有给悦儿钓得一条大鱼回来?方才青桐哥哥回来时,跑得可快了,都差点撞着门了。” 颜墨白一把将女童抱了一手,而扶在凤瑶胳膊的手,却并未松开。 凤瑶并不言话,待朝前方这座略微小巧的府宅打量了一眼后,随即便稍稍挣开了颜墨白的搀扶,淡声而道:“本宫便先进去了,不叨扰摄政王与你女儿天伦之乐。” 这话一落,极是淡漠自然的朝前踏去。 女童怔怔的望着凤瑶,忙扭头朝颜墨白问:“爹爹,这位姐姐是?” 颜墨白咳嗽,“她非姐姐。悦儿唤她凤姨便成,莫要乱了辈分。” 说着,见女童怔愣,颜墨白缓声解释,“她只女为父小四岁。” 女童似懂非懂,并没吱声。 身后这些话传入耳里,凤瑶脸色着实是不善。 她姑苏凤瑶,好歹也是刚刚及笈之人,云英未嫁,而今倒好,竟被颜墨白这蛀虫捯饬着成了‘姨’这种辈分。 不得不说,这颜墨白,定是故意的了。 思绪至此,心头添堵,凤瑶并未多言。 待入得府门后,身后的颜墨白温声而道:“今儿爹爹垂钓,倒是不曾钓得大鱼回来。若是悦儿喜欢,爹爹让伏鬼叔叔为你捕几条回来。” 女童也极为懂礼,急忙应声。 颜墨白轻笑一声,随意宽慰两句,随即便以有事需处理,将女童打发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整个过程,凤瑶犹如未闻,兀自往前。 待得女童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身后的颜墨白,才突然温润出声,“长公主,走错路了。前方便是微臣的主屋,而你的客房,则在东面。” 是吗? 凤瑶驻足,回头观他,“既是走错,摄政王如何不早说?” 他勾唇而笑,“刚刚哄悦儿来着,倒是忘了提醒,长公主莫怪。” 凤瑶眼角一抽,心底也漫出了几许怪异。 只道是如此圆滑之人竟突然演变成了慈父,倒也的确突兀刺眼了些。 再者,这蛀虫明明是有子嗣,为何当日那花瑟会振振有词的说这颜墨白那里不行? 若当真那里不行的话,方才那女童,又是哪儿来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夜里借裙 思绪翻转,略微跑偏。 凤瑶眼角再度抽了抽,待默了片刻,她才按捺心绪,朝他淡漠而道:“本宫倒是未料到,摄政王竟还有慈父的潜质。” 说着,嗓音一挑,“今日你不是说带了王府内的子嗣齐来青州,怎此际只见了一位?” 颜墨白慢条斯理的勾唇笑笑,“微臣历来温润宽厚,对待孩童,自也是极为宠溺的。是以,若真说有慈父潜质,倒也不假。” 说着,嗓音一挑,“其余孩童,许是正于后院玩耍,长公主可是要一并见见?” 凤瑶满面淡漠,“摄政王的子嗣,本宫便不必见了。钤” 这话一落,朝前的步伐也微微加快,奈何即便强行忍耐,然而足下仍是有些发酸发软,但却并未达到满身踉跄的地步,而这种酸涩之感,也尚可忍受。 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待得与凤瑶一道入得客房的屋门时,才懒散悠然的道:“长公主许是误会了,那些子嗣,虽是微臣的子嗣,但也不是。” 懒散缓慢的嗓音,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凤瑶下意识的驻足,转眸观他。 他面上的笑容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薄唇一启,“微臣记得,有日瑞侯当朝指责微臣强抢民女时,微臣则说过,微臣不过是救了一名女童,纳入了府中善养罢了。而长公主今日见得的女童悦儿,便正是微臣当日口中所说的女童。而后院正在玩耍的孩童,也皆是微臣带回府中的孤儿罢了。” 凤瑶眼角一抽,柳襄当日的言论也骤然在心底翻腾开来。 颜墨白的那些子嗣,竟然,竟然都是从外面带回来的呢。 如此说来,可是当真应证了柳襄之言,这颜墨白虽是姬妾成群,但却并未真正与姬妾发生过什么,是以,他摄政王府的孩童,也皆是从外带回的孤儿。 如此,这颜墨白,当真不举? 思绪翻转,凤瑶目光越发的僵了不少。 大抵是看出了她神情的异样,颜墨白温润而问:“长公主怎么了?如何这般反应?” 凤瑶蓦地回神过来,低沉而道:“不过是在想一些事罢了。” 说着,嗓音一挑,略微应付的道:“想来,摄政王会带孤儿回府善养,倒也着实有心。” 他笑得温和,逮着机会便温声而道:“微臣说了,微臣本是仁慈忠义之人。” 这话刚落,那书童打扮的人顿时跑入屋门来,随即朝颜墨白道:“公子,姜汤与浴桶内的热水已是备好。” 紧张的嗓音,略微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气喘,大抵是累得不轻。 凤瑶下意识的转眸,便见那书童满面通红,呼吸急促,手中的托盘上,正放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颜墨白缓缓点头,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而探,待端好姜汤之后,便转身递在凤瑶面前,温声而道:“长公主今日落水受凉,还是先喝碗姜汤再沐浴一番,驱驱寒气。” 凤瑶瞳孔微缩,淡眸凝他几眼,随即才伸手将他指尖的姜汤接过。 颜墨白勾唇而笑,随即也不多呆,懒散而道:“长公主且忙。微臣便先告辞了。青桐会一直留在门外,长公主若有吩咐,直接唤他便是。” 这话一落,未待凤瑶反应,已是懒散随意的领着书童出了屋门。 一时,屋门在外被合上,凤瑶瞳孔微缩,上前将屋门栓好,才折身回来,喝完姜汤便绕过屏风,入得浴桶沐浴。 今日在河水中泡得太久,全身的皮肤发皱,竟是微微的有些发疼,凤瑶也不敢在热水里沐浴太久,免得皮肤越发的泡胀褶皱,是以,待得身子暖和后,便正要出浴,奈何视线朝周遭一落,这才发觉身边竟无更换的衣物。 她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起来,犹豫片刻,出浴后便用客房榻上的薄被裹身,待一切完毕,她踏步而行,打开了屋门。 此际,门外那名书生正呆呆而立,只是闻得声响后,他便回头过来,眼见凤瑶满身裹着被褥,大抵是太过突兀刺眼,他眼角也忍不住抽了抽,惊愕了一下,随即急忙垂头下来,恭敬问:“姑娘” 话刚到这儿,似突然想起了凤瑶的身份,急忙战战兢兢的改口道:“长,长公主可是有事吩咐?” 凤瑶淡漠扫他,“去通知你家主子,为本宫准备套衣裙来。” 青桐蓦地一怔,随即顿时反应过来,满脸通红的朝凤瑶点头,而后飞速跑走。 此际,天色已极为暗淡,周遭的光线,也已沉得厉害。 待折身回得屋子后,凤瑶亲自将屋中的烛台点亮,待在竹椅上坐了不久后,青桐便小心翼翼的归来,入屋后便朝凤瑶递来了一身衣袍,怯怯紧张的道:“长公主,这是青桐出去借的,是隔壁的刘大妈女儿的衣裙。这,这小渔村未有绸缎庄,制衣铺也因时辰太晚关门了,是以,是以青桐无法去那些地方为长公主买套新的,只得,只得委屈长公主,穿穿邻居家女儿的衣衫了。” 大抵是害怕凤瑶拒绝,又或是担忧凤瑶恼怒,待这话落下后,青桐浑然不敢抬眸朝凤瑶望来一眼,整个人也僵然而立,无端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怯弱。 凤瑶并未言话,仅是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衣裙。 一时,屋中烛火摇曳,灯影幢幢,而手中的这套衣裙,虽朴素至极,并无太过样式,但却看似崭新,不曾穿过。 凤瑶眸色微动,随即抬眸朝青桐望来,嗓音也放缓了几许,“有劳了。” 青桐一怔,顿时受宠若惊,忙道:“长公主客气了。” 说完,眼见凤瑶满目沉寂无波的观他,他倒也极为识相,随即便出声告辞。 凤瑶淡漠点头,待得青桐彻底出去并为她掩好屋门后,她才缓缓起身绕至屏风后方,换起衣来。 这身衣裙,略微宽大了些,穿在身上,虽有些臃肿,但也算是略微舒适。 待一切完毕后,凤瑶才再度出门,眼见青桐仍是僵立在门外,她眸色微深,继续而道:“此际,你家主子正于何处?” 青桐迅速朝凤瑶扫了一眼,急忙恭敬道:“许,许是在书房。” 凤瑶淡道:“带本宫去书房吧。本宫,有事与你家主子说。” 青桐急忙点头,不敢耽搁,当即在前为凤瑶领路。 一路上,小道清幽寂寂,夜风而起。 周遭夜虫低鸣,虽是此起彼伏,但却衬得周遭越发的幽远宁静。 待抵达书房外时,只见书房内,灯火摇曳,略微暗沉,只是,屋内似有细碎的人声,只是这声音极小,便是侧耳倾听,也听不出什么来。 青桐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唤门,“主子,长公主过来了。” 这话一落,屋内细碎的人声戛然而止,随即,屋内沉寂,屋外,也一片沉寂。 凤瑶眸色几不可察的一深。 待得半晌,屋内终于扬来颜墨白缓慢清幽的嗓音,“请长公主,进来。” 青桐顿时大松了口气,急忙小心翼翼的推开屋门,扭头朝凤瑶恭敬道:“长公主,里面请。” 凤瑶朝他点头,随即淡然踏步往前。 待刚刚入得屋门,屋外的青桐便恰到好处的合上了她身后的屋门。 颜墨白这书房,看着倒是略微简陋,书架子上的书也不多,看着倒像是临时放上去的书本。 此际,那不远处的案桌旁,颜墨白正端身而坐,此际,他已换了一身素袍,整个人清清淡淡,却又无端俊雅。 奈何,视线迂回间,凤瑶却瞧见了立在颜墨白案前的那名男子,只见那男子,满身青袍,发丝高束,背影刚毅壮实,看着倒是有些武将气质。 “长公主夜里寻来,可是有事?” 正待凤瑶朝那人的背影仔细打量,颜墨白温润无波的出了声。 凤瑶回神过来,目光落向颜墨白,并未言话,待走至他案桌前时,侧目观望,才见身边这青袍男子面容如他背影一般刚毅,面色无温,瞳孔无绪,着实给人一种掩饰不住的孤高与清冷。 “王旭,这位是长公主。”颜墨白再度恰到好处的出声。 青袍男子顿时转身过来,面色无波的朝凤瑶恭敬行礼,“王旭,拜见长公主。” 凤瑶深眼凝他几眼,随即转眸朝颜墨白望来,“这位是?” 颜墨白笑得温润,嗓音平和,“这位,便是负责微臣青州渔业的总管,王旭。” 是吗? 凤瑶瞳孔微缩,倒觉这王旭年纪最多二十七八,但却能被颜墨白如此重用,年纪轻轻竟已负责青州渔业,且还为颜墨白缔造出了富可敌国的神话。 不得不说,这王旭,倒也是人才了,不可小觑。 思绪至此,凤瑶缓道:“往日仅闻摄政王多金多财,也闻摄政王在青州发展渔业,但如今终于见得摄政王身后这位赚金能手,倒也是本宫之幸。” 她嗓音略微幽远,语气微挑,话语却有些几不可察的复杂。 颜墨白依旧笑得温润如常,“长公主倒是过奖了,王旭本为商人,此际见得长公主,自该是王旭之幸才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为何要娶 说着,目光朝王旭望来,自然而然的道:“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你且早些回去休息。” 王旭恭敬道:“是。” 这话一落,又朝凤瑶恭敬无波的弯身而拜,随即不待凤瑶反应,便已极为干脆的转身离去。 一时,屋内恢复了沉寂,无声无息,透着几分莫名的厚重压抑洽。 摇曳光影中,颜墨白静静的朝凤瑶观着,片刻,勾唇而笑,“长公主这身衣裙,倒是贴近民间。虽不若锦裙那般贵气繁华,但也是极为清秀好看的。” 是吗? 这颜墨白,竟也有雅兴夸她?只不过她这身衣裙,明明穿着臃肿肥大,如此,也算是清秀好看? 凤瑶心底有数,却也并未就此多言,仅是话锋一转,道:“今日本宫落水,倒是多谢摄政王搭救。钤” 她嗓音无温无波,沉寂淡漠得并无夹杂任何情绪。 颜墨白则是眼角一挑,那双深黑无波的眼里逐渐漫出了几许压抑与温笑来,“长公主倒是难得对微臣言谢。莫不是长公主今儿落水受惊,竟是连性子都变了不少。” 凤瑶淡道:“本宫历来恩怨分明,摄政王又何必惊愕。” 说着,瞳孔微缩,话锋一转,“只是,此际时辰已是不早,可否再问摄政王借匹马,本宫,得连夜返回江南。” 颜墨白神色微转,静静的朝凤瑶观望,并不言话。 凤瑶静默片刻,眼见他仍是不言,她眼角也稍稍一挑,眉头也稍稍一蹙,正待欲要言话时,颜墨白适时平和的出了声,“此际夜色已晚,长公主独自策马倒也不安全。再者,长公主也说今日那些营救造反难民之人极是训练有素,想必这江南难民造反之事,定也暗藏汹涌,不得不防了。是以,长公主独自策马而去倒也危险,不若,先在微臣这府中住上一夜,待得天明之际再做打算,如何?” 冗长的嗓音,条理分明,隐约之中,却也极为难得的透着几分劝告。 凤瑶垂眸下来,兀自思量,并未言话。 这时,颜墨白继续道:“再者,想来此际长公主也该是饿了,不若,先随微臣一道去大堂用膳如何?也许,王统领追查速度极快,说不准膳食还未完毕,王统领便已率兵搜查到了这里,如此,长公主再与王统领汇合,到时候再连夜返回江南也不迟。”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摄政王今日对本宫,倒是着实有些特殊了呢。” 颜墨白满面温润,“微臣对长公主,本是极好。君臣之礼,微臣也从来不曾废却呢。” 说完,眼见凤瑶面色松动,他懒散而道:“大堂离这书房不远,长公主且随微臣来。” 这话一落,他不曾耽搁,当即缓缓起身而行。 凤瑶深眼凝他,也一言不发,缓缓挪步跟在他身后。 待出得屋子后,夜色沉寂,周遭之处的灯笼随风而动,光影也摇晃不已,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幽远与昏暗。 夜风微凉,凤瑶忍不住稍稍拢了拢衣裙,正这时,颜墨白稍稍放缓了目光,低声而道:“长公主觉得这青州如何?” 凤瑶猝不及防的一怔,未料他会突然如此而问。 待默了片刻后,她才低声而道:“本宫初来,自不知这青州究竟如何。但凭今日那些村民的反应,倒也觉此处民风淳朴,该如世外平静之地。” 颜墨白扭头朝她望来,昏暗灯火下的容颜竟是越发的显得俊美清雅。 “青州此地,依山而傍,依水而居,再加上青州河内的河鱼极是肥美,倒也是人杰地灵甚至世外桃源之地。只不过啊,也只有在此生长过的人,才知民风淳朴之下,却也掩藏着肮脏溃烂甚至不合人意之事。” 他嗓音平和,温润之中透着几分无波无澜的幽远与淡定。 凤瑶眼角一挑,深眼观他,“如此说来,这青州之地,并不如表面中的那般好?” 颜墨白勾唇而笑,并未言话。 待得半晌后,他才突然出声,“微臣一直相信,世之万物,皆有两面,无论是人,是事,还是这青州,都是如此。微臣乃大旭摄政王,自能得青州之人敬畏,但若是,微臣乃一介乞丐,或是满身鄙陋残缺,自是受人鄙夷,若非拼命苟且而活,便是早被丢入青州河内喂鱼了。” 说着,慢条斯理的轻笑一声,“是以,人性鄙陋,本也是鄙陋的。” 凤瑶满面沉寂的听着,待他嗓音落下,她才低沉而问:“摄政王突然与本宫说这些作何?” 他并未立即言话,缓步朝前,满身素袍的他突然显得有些幽远与极为难得的孤寂,犹如遗世一般,又如要羽化归去一般。 凤瑶眼角几不可察的一挑,心生起伏。 只道此际的颜墨白倒是突然有些怪异,难不成,这厮是突然对这青州之地触景生情了,从而,忆起了他之前在这青州成为孤儿之事,而后,受人凌辱? 凤瑶面色也复杂了几许,满心的揣度。 却也正这时,颜墨白再度缓缓出声,“微臣与长公主言道这些,不过是突然想到了,便说了。再者,也是想提醒长公主,人性虽鄙陋,但微臣,终归是三观正的。至少,微臣对长公主,一直秉承君臣之礼,也是打从心底的敬畏着的呢。” 他说得倒是极为诚恳,只是却再度扭头过来朝凤瑶笑了笑。那笑容,极是温润风华,只是那弯着的眼睛,却莫名卷着几许懒散与戏谑。 凤瑶目光微沉,冷扫他几眼,随即垂眸下来,不再多言。 想来,这颜墨白能从青州的孤儿演变成边关守将,再从边关守将演变成如今连她都拿他不得的大旭摄政王,这其中的历程,不用多猜,也是曲折蜿蜒,充斥着满身的血和泪的。 是以,无论他今日这席话究竟是随意而说还是往日他处境的真实写照,又无论他是触景生情的将她当做了谈论旧事的人,还是要刻意将这番话说出来在她面前装可怜,无论,无论他心思究竟如何,这些话全数落在耳里,波澜虽起,但却并非狂烈。 每个人,也皆有每个人的故事,这颜墨白满身故事,也无可厚非,是以,此际若多说,若追究,若要将某些东西彻底的捅开,定也不是什么好事。 思绪翻动,凤瑶面色也再度沉了半许。 正这时,大堂已至,颜墨白率先入堂在圆桌旁坐定。 凤瑶不做声,缓缓在他一旁坐下。 颜墨白当即朝堂内的小厮吩咐传膳,小厮急忙点头,速步而远。 凤瑶朝门外小厮消失的方向凝了片刻,才低沉而道:“本宫倒是突然发觉,摄政王这青州的府宅内,竟无婢女。” 至少,自打她踏足这府宅开始,便的确不曾见过一名婢女呢。 颜墨白面色平静无波,“这座府宅,本是留给王旭与他手下之人住的。若有婢女,自是不方便。” 凤瑶淡道:“便是如此,但摄政王出行,身边总该有婢女跟随才是。毕竟,婢女心细,打点饮食起居也好。” 颜墨白勾唇而笑,“微臣历来不喜婢女贴身伺候。亦如长公主一样,不喜宦官贴身伺候。”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想来也是。摄政王身边姬妾如云,寻常的饮食起居,自也是由姬妾亲手料理,又何来婢女什么事。只不过,此番出行,为何摄政王仅带了子嗣出门,那些府中的姬妾,摄政王怎一个不带?” 颜墨白缓道:“长公主今日的问话,倒是有些多。” 他言语直白,嗓音温润,待这话一落,便眼角一挑,勾唇而笑,“微臣倒也未料到,长公主对微臣这些私事,竟也会如此好奇。” 凤瑶眼角微挑,淡声而道:“不过是随意一问罢了,摄政王若是不愿说,便不说就是。” “长公主亲口而问,微臣,岂敢不说。微臣这人,历来不喜婢女伺候在侧,自也不喜姬妾伺候。微臣倒是觉得,调羹弄汤,亲昵更衣这些事,还是相爱之人来做为好。若是不然,随意女色,放浪形骸,又有何意思?” 他再度慢悠悠的出了声。 凤瑶倒是越发的有些相信,这颜墨白定是不举了,若是不然,他又怎会说出如此言论,甚至还不让婢女与姬妾伺候? 想来寻常男儿,婢女或是姬妾伺候倒也自然,难不成不过是日常正经的伺候,竟还得让自己喜好那些婢女或是姬妾才可?不得不说,这颜墨白无论如何看,都不像是个情圣才是。 若非不举,这颜墨白又如何会如此排斥女子? 思绪翻腾,越想,竟越发的觉得有些可疑与眉目。 颜墨白懒散观她,目光隐约的深了半许,“长公主在想什么?” 凤瑶回神过来,略微深沉的观他,“摄政王说,调羹弄汤与亲昵更衣这些事,自得相爱之人来做才是最好。摄政王既是如此在意两人是否相爱,甚至也不让你府中的姬妾伺候,如此,本宫可否认为摄政王对你府中的姬妾,并无爱意?” 他勾唇而笑,并未言话,却也算是变相的默认。 凤瑶眼角微微一挑,“既是摄政王不爱她们,又如何要,娶她们入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是否包容 颜墨白神色依旧温润,面容也俊美如常,给人一种极是赏心悦目的雅然之感。 他也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半晌后,他才慢腾腾的道:“姬妾入府,可非微臣自愿。若非朝中各位大人强行相送,强行要拉拢微臣,送来女儿后便不闻不顾弃在微臣府门外挨冻受饿的话,微臣,自也不会念及那些女子无处可处,从而收在府中养着。” 依旧是懒散无波的嗓音,条理分明,仍旧是让人挑不出任何刺来。 凤瑶面色陈杂,神色在他身上深沉流转洽。 他端然而坐,淡定自若,面上的笑容也恰到好处的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温润雅致,着实给人一种温润卓越,气质清洌。 凤瑶不再言话,待得片刻后,便已垂眸下来,兀自静默钤。 颜墨白勾唇而笑,“长公主之惑,微臣也仔细的为长公主解释了一番。而今,微臣也有一事,想求长公主解答。” 凤瑶眼角微挑,“摄政王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颜墨白并不耽搁,悠然出声,“微臣听说,当夜长公主来微臣府中强看微臣沐浴之前,竟还,带着皇上随许儒亦出了宫,看了灯会?”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凤瑶脸色顿时一沉。 当日她冷气重重的冲入摄政王府,自是因当日那异域女子之故。而今倒好,当日之事她本不打算再与这颜墨白追究,却是不料这人竟犹如毫不知情的人一般再度旧事重提了。 思绪翻腾,凤瑶目光也跟着沉了不少。 她再度抬眸朝颜墨白望来,则见他满面温笑,俊颜风华,但那双朝她凝来的瞳孔,却几不可察的卷着半缕深沉。 “本宫当夜,的确是带着皇上与许儒亦去京都东湖看了灯会。”凤瑶极是沉寂无波的迎上他的目光,慢腾出声。 话刚到这儿,她嗓音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只不过,当夜东湖虽是热闹,但却发生了不愉之事。” “哦?”他故作惊愕。 凤瑶淡道:“先是京都府尹的女儿上演了一场坠湖,后来,则是突有异域女子胆敢在本宫面前害人。” 颜墨白眼角一挑,懒散而道:“微臣本还以为,当夜长公主与许儒亦出巡,定是心生愉悦,甚至郎才女貌得都被人误作是夫妇携子出游,天伦而乐了,却是不料那夜,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凤瑶淡眼观他片刻,随即便垂眸下来,低沉而道:“摄政王倒是好生厉害,竟连当日本宫与许儒亦被人误认之事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如此,摄政王可该给本宫一个解释?” 颜墨白懒散道:“微臣知晓这些,并不奇怪。想来京都城的人,也都是知晓长公主与许儒亦有些暧然的。当夜长公主看花灯,不止被人误认,还被许儒亦母亲当做了许儒亦的心上人,大肆宣扬,更还认定长公主如此巾帼之女若能入得她许家,自是她许家之幸。” 说着,轻笑两声,嗓音一挑,“长公主花灯之夜,有意与许儒亦同船而游,月明之夜,也算是花前月下,如此,微臣倒是想问问,长公主如此青睐许儒亦,可是想日后,下嫁于他?” 下嫁? 凤瑶眼角一抽,着实不知这颜墨白这话究竟是调侃还是随意的误解,为的便是看她猝不及防的惊愕反应。 纵是心底生了几许复杂与冷意,但凤瑶并未在面上表露太多的情绪,整个人也淡定依旧,只是再度抬了眸,沉寂无波的目光凝向了颜墨白,只道:“摄政王也是聪明之人,但如此不经推敲的问话,可是有些太多胆大,甚至,以下犯上了?” 颜墨白分毫不畏,依旧笑得清雅温润,“长公主还未回微臣的话。” 凤瑶淡道:“许儒亦乃皇上的皇傅,本宫与他,自是君臣之系。百姓不知其中深浅,随意揣度便也罢了,但摄政王你,却也如此揣度与中伤,可是全然未将本宫放于眼里?” 颜墨白稍稍收敛了面上之色,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一抬,顺势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与那些懒散披着的墨发,悠然而道:“微臣,也只是担忧长公主被许儒亦迷惑罢了。而今长公主本有巾帼之名,便也望长公主洁身自好,莫要坏了自己名声,从而影响我大旭整体名声才是。再者,百姓有此怀疑,也莫怪微臣也有此怀疑,毕竟,长公主在宫中藏了个柳襄,又在朝堂上不经科举便提拔了一个许儒亦,如此之为,倒也是历代历朝的公主之最了,是以,长公主行事特殊,便也莫怪旁人会如此认为了。” 依旧是冗长繁杂的话,被他以一种极是云淡风轻的口气说出,似在劝慰,又似在苦口婆心的中忠告,奈何仔细而听,却也不难发觉他语气中的几许揣度与讽刺。 凤瑶神色再度沉了半许,待得片刻后,她才按捺心神,低沉而道:“大旭与本宫的声名,本宫自会注意,也无需摄政王多加揣度与提醒。” 她低沉无波的说了这话,也算是力挽狂澜的将这话题做了终极,待嗓音落下,眼见颜墨白意味深长的朝她笑,她神色微变,再度道:“本宫历来知晓,摄政王身边党羽无数,手底下的暗线,定也是四通八达。本宫不追究你为何会将本宫之事知晓得这般清楚,但本宫如今再度问你,当日和灯节时,摄政王你,可有出现在东湖?” 颜墨白笑得平和温润,无波无澜的道:“微臣上次便与长公主解释过了。微臣正病在府中,如何去那东湖。” 凤瑶低沉道:“虽是如此,但本宫那夜突来摄政王府,却在你浴桶边,看到了细碎水草。” 说着,瞳孔一缩,“本宫本是要捡起为证,奈何摄政王突然过来,光脚剁碎,你如此之举,可是怪异了些?” “当夜,光影昏暗,长公主许是看错了。微臣的浴桶边又怎会有水草,便是当真有,怕也是府中小厮在抬热水过来时脚底踩着的杂草沾在浴桶边了,想来也非水草。” 是吗? 凤瑶无奈,垂下了眸子。 证据被他消灭,是以也拿他不得,便是此际她如当夜一般对他咄咄逼问,定也是问不出什么来。 凤瑶暗自吐了一口气,强行放宽心神,不愿再就此多言,免得心底再度添堵。 奈何她不言,颜墨白却朝她勾唇而笑,“长公主不说话,可是认同微臣之言了?” 凤瑶眉头一皱,淡漠观他。 “摄政王的脸皮,倒是当真极厚。” 他眼角一挑,“长公主可是在辱微臣?” 凤瑶挪开目光,低沉而道:“本是不愿多说,奈何摄政王竟仍是得理而威。此际,本宫便再问你几句,先不论当夜水草之事,就论那京都府尹的女儿,你可认得?” 他淡定自若,微微摇头。 凤瑶瞳孔一缩,“当日东湖之上,就走那异域女子的,也并非是你?” “微臣当夜,并不再东湖。”他仍旧是这话。 凤瑶点点头,阴沉而道:“摄政王今日之言,本宫便记下了。倘若有朝一日本宫知晓你与京都府尹的女儿相识,甚至与那异域女子相识相救,那时候,便望摄政王像个男人一样,再莫要找理由来搪塞过去了。” 这话一落,颜墨白瞳孔几不可察的一身,未言话。 凤瑶也垂眸下来,面色淡漠幽远,心底深处,则略生起伏,冷意磅礴。 一时,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下来,无声无息,压抑重重。 烛火摇曳,光影重重,沉寂幽谧之中,倒也衬得屋外夜虫的乱鸣越发的清洗入耳。 待得半晌,府内小厮送来了热腾腾的晚膳,待见凤瑶与颜墨白气氛不对,分毫不敢多呆,待将膳食放在桌上后,便纷纷恭敬告退,并在外极轻极轻的合上了屋门。 许久后,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颜墨白终于缓缓出声,“若是,有朝一日,长公主虽知晓微臣骗过你,但却从不曾真正害过你,长公主对微臣,可否容忍与原谅?” 他嗓音极为难得的透着几分幽远与沉寂。 待这话落下,他也抬了眸,略微认真的望向了凤瑶。 凤瑶心口莫名的紧了半许,却是并未抬头,待默了片刻后,才低沉而道:“你若当真骗了本宫,本宫,自不会放过你。” 他瞳孔几不可察的一缩,“即便,微臣虽是骗你,但却从不曾伤你性命,长公主对微臣,仍是不会放过?” 凤瑶满面沉寂,“便是你不伤害本宫性命,但你若是觊觎本宫权势,贬低我大旭帝王,甚至敢觊觎大旭江山,本宫对你,皆不饶恕。” 说完,终于是抬眸观他,“摄政王突然问这些,可是想对本宫,坦白什么了?” 他依旧略微认真的望着她,面上并无太多情绪,待得片刻后,他却突然勾唇笑了,俊美的面容顿如泻下了一汪清泉,清洌卓绝得险些要晃花人眼。 他该是风华卓绝的。 凤瑶心底,如此默认。 只是,倘若心再好点,或是不再算计,衷心为大旭的话,便是最好了。只奈何,心底对这颜墨白,虽想信任,但心底深处,总有不详之感在萦绕盘旋,似是不久之后,终归会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章 此夜无题 思绪翻转,越想,心口竟也莫名的发空发虚,隐约之间,也莫名的漫出了几许心颤之感。 或许是,太过想护好幼帝,护好大旭,是以,自己才会如此的心绪紧绷,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敢真正的松懈半缕。 凤瑶面色突然苍白了半许,目光,也起伏开来,全然无法平息洽。 却也正这时,颜墨白突然慢腾腾的出了声,“微臣问长公主这些,不过是随意一问罢了。” 是吗? 若当真随意一问,这人方才的表情,又为何突然那般的厚重与复杂? 凤瑶凝他几眼,也未恼,仅是低沉而道:“本宫一直相信,这世上之人,每人皆有每人的立场,每个人,也皆有自己藏在心底的故事。而摄政王藏在心底的东西,本宫,自是无心挖掘,但也求摄政王好自为之,言行莫要太过分便是,若你当真与皇上,与本宫,甚至与大旭为敌,本宫便是拼了这条命,定也不会让你好过。” 颜墨白故作自然的挪开了目光,语气稍稍卷着几许幽远,“长公主这话,微臣倒是记下了。” 说完,垂眸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缓慢而道:“此番过来,微臣不曾带厨子过来,是以这些菜,皆为府中之人随意所烹,虽是粗茶淡饭,但也是一片心意,长公主,趁热尝尝。钤” 凤瑶并未言话,也无动作。 待兀自默了片刻后,才缓缓伸手执了筷子,稍稍而食。 整个过程,颜墨白未再出声,凤瑶也一言不发。 膳食以海鲜为主,味道虽无御厨做的好,但也带着几分地方特色,算是色相俱全。奈何心底被复杂之事填满,心绪不高,是以连带食欲也受了影响,吃得并不多。 待膳食完毕,凤瑶便放下了筷子,而那颜墨白,则安然静落在一旁,一口未动。 凤瑶眼角微挑,“摄政王不吃?” 他勾唇而笑,却是温润从容的问:“微臣不饿。”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而问:“长公主以前对微臣送来的食物极是抵触,怎如今,便是微臣府中的膳食,也能毫无忌讳的吃了?” 凤瑶神色微动,抵触而道:“摄政王究竟是想问什么?” 他稍稍敛住了面上的笑意,平和而问:“微臣是想问,长公主对微臣,可是未有最初那般忌讳了?” 凤瑶冷眼观他,面色阴沉。 他则云淡风轻的迎着她的目光,整个人温润清雅,似在随意的等她回话,又似在略微的戏谑与挑衅。 凤瑶凝他两眼,随后便垂眸下来,低沉而道:“摄政王若当真想对本宫不利,今日,便也不会在青州河内救本宫,而本宫,又如何还要因着这膳食来防你?” 颜墨白缓道:“长公主偶尔听不进微臣之言,但有时之际,却也是极为勇然胆大的。” 说着,勾唇而笑,温润如常的道:“也如长公主所说的一样,若微臣有心害长公主,也不会等到如今来害,便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才是。” 凤瑶神色微沉,瞳孔也深了几许,并未言话。 待强行按捺心绪后,她便微微转眸,望向了门外。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颜墨白平缓而问:“长公主可是想要出府去了?” 心思,再度被他不深不浅的言中,凤瑶眼角稍稍一挑,淡漠观他,“摄政王倒是当真精明得很,本宫在想什么,你竟也能猜得如此准。” 说着,也无心与他拐弯抹角,仅是沉寂无波的直言道:“此际时辰已是不早,依照本宫对王能的了解,此际,便也该搜至这青州了。” 颜墨白缓道:“长公主所言有理,是以,长公主此际只需在此稍稍等候,也许不久,王统领便差人寻过来了。” “不必了。今日已是劳烦摄政王了,此际,便不叨扰了,告辞。” 凤瑶淡声而道,说完,也无心在此多留,待这话尾音一落,便已是缓缓站起身来。 颜墨白眼角微挑,不深不浅的观她,云淡风轻的道:“长公主何必急于一时?若王统领寻至这青州了,自也能搜至微臣的府宅,长公主又何必着急出去等候?万一王统领今夜突然有恙未能寻得这青州,长公主,岂不是要在外面吹一宿的夜风?” 依旧是懒散随意的嗓音,无波无澜,话语也透着几分淡定从容,然而若是细听,却又未曾真正听出个什么实诚的担忧或是劝慰来。 凤瑶面色不变,目光也清冷至极,只道:“江南之事压在心底,自不能平心静气的坐着等候。若摄政王当真要为本宫考虑,亦或是当真不愿本宫在外久等,那你,便借本宫马屁,本宫,连夜赶回江南。” 似是不曾料到凤瑶会这话回话,他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却也仅是片刻,他便敛神一番,面色也逐渐恢复常日的淡定从容,只是薄唇一启,脱口的语气几不可察的卷出了几缕幽远与无奈,“天黑路险,再加之造反难民未除,难民身后的势力未拔,是以,长公主连夜独自策马而去并非安全” 话刚到这儿,他慢悠悠的顿住了。 凤瑶淡漠观他,“劝说之言,摄政王便不必多说了。你的性子如何,本宫自也清楚,如此,又何必在本宫面前委婉矫情,故作担忧。” 这话一落,也不再理会他的反应,当即转身便朝不远处的屋门迈去。 身后,未在扬来颜墨白的嗓音,也未再扬来其余什么动静。 凤瑶面色淡漠,目光幽远,心底,也莫名的沉寂平静下来。 奈何,本以为今日与这颜墨白的相遇之事算是过了,不料足下刚踏出屋门,身后,便突然扬来了颜墨白慵然缓慢的嗓音,“长公主若执意到外面去等候王统领,微臣作为臣子,自也该陪同才是。” 凤瑶面色微变,顿时驻足,转眸而望,便见那烛火摇曳的屋内,颜墨白已懒散起身,缓步过来,待站定在她身后时,他笑得漫不经心,“长公主孤身在外,微臣身为臣子,自该护着长公主安全才是。是以,长公主此际,也无需感激感动,这些,也皆是微臣应该做的。” 懒散圆滑的话,透着几分懒散与欠扁。 凤瑶眉头蓦地一皱,正要言话,颜墨白则突然踏步绕过她行在了前方,头也不回的道:“青州的夜景也是不错,若长公主仍是怀疑微臣陪你出去等候的用心,那便当做微臣随长公主出去,是要去青州河边看夜景。” 温润平和的话语,随着夜风携入耳里,一时,凝着颜墨白那颀长的背影,凤瑶心底,也莫名的增了几许幽远与复杂。 她终归是一眼未发,仅是将颜墨白打量了片刻,便开始缓步跟去。 此际,夜色已是有些深沉,空中,也无明月星子,反倒是漆黑一片,无边无际中似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待随着颜墨白出得府门时,便见周遭的村民屋舍还微微亮着灯火。 一时,夜风袭来,稍显凉意,凤瑶刚伸手裹了裹衣裙,颜墨白便已伸手从守门小厮的手里接过了灯笼。 片刻,颜墨白朝凤瑶微微一笑,“长公主坠河,想来王统领应会循着河流搜寻,而微臣也正好要去河边看夜景,长公主也便一道去河边等候王统领吧。” 凤瑶并无意见,淡漠点头。 颜墨白凝她一眼,随即便挪开目光,足下也再度开始缓缓踏步,朝前而行。 凤瑶缓缓跟在他身后,依旧是一言不发。 一路上,夜风迎面而拂,灯火摇曳,而颜墨白也如凤瑶一般,极为默契的未出声。 小道蜿蜒往前,路上空荡,并无一人,倒是显得清冷至极。 只是,待真正行至河边时,才见青州河内,船只虽略微稀疏,但河心的每艘船只都亮着渔火,甚至,还有渔民闲聊吆喝,婉转对歌。 颜墨白就地寻了一处光滑的石头坐了下来,动作缓慢而又优雅,待得身形坐好之后,他稍稍举着灯笼朝凤瑶望来,“长公主若是不介意,也可过来坐坐。” 凤瑶扫了扫那枚大石,瞳孔微缩,待默了片刻,便也一言不发的过去坐了下来。 一时,夜沉风幽。 不远处河心扬来的渔歌极是婉转悠扬,但这种悠扬又与宫乐存在着天壤之别,仅是听之入耳,便觉民风淳朴,甚至,心底深处,竟也莫名的随着渔歌松缓下来。 “微臣小时候时,夜里在这青州河内唱渔歌的人极多,且大多年轻男女为了对歌相亲。是以,在青州河内唱渔歌,自也促成了不少男女喜事。” 正这时,颜墨白突然不深不浅的出了声。 凤瑶兴致缺缺,淡道:“摄政王可曾在这青州河内唱过渔歌?” 颜墨白勾唇而笑,答得自然,“在这渔村之中,微臣并无喜欢之人,自也不会盲目的去参与对歌相亲,找个自己不喜之人为妻。” 说着,嗓音逐渐幽远半许,“再者,微臣还未真正成年,便已入得边关为兵了,呵,长公主许是不知,微臣十六之际,便已上阵杀过百人了。那些时候,日日可都是刀尖舔血的过活,稍有不慎,便是要掉命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可敢接近 凤瑶微怔,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略微深了半许。 “如此看来,摄政王年纪轻轻,便已历经磨难了。只不过老天待你终归不薄,此际,你不也是年纪轻轻,便已是我大旭群臣之首,百官敬畏?” 说着,转眸扫他几眼,话锋也跟着一转,继续道:“再者,今夜才刚刚听闻摄政王对王府的姬妾不曾真心喜欢,此际又闻摄政王在这渔村之中并无喜欢之人,如此,本宫倒是想问问,如摄政王这般风华之人,这心底,究竟是青睐哪种女子?” 又或是,真如柳襄说的一样,那里不举,是以对待女人,便也提不起兴来,甚至,还会因此而憎恨厌恶? 思绪微转,越想,便也越觉得有些幽远与嘈杂。 正这时,周遭河风突然盛了一些,额前的头发也被肆意吹乱钤。 凤瑶抬了手,忍不住稍稍掠了掠额前的头发,这时,颜墨白突然温润出声,“虽是历经磨难才得功成名就,但如微臣这般,却得长公主鄙夷挤兑,公然视作佞臣一类,这些对于微臣而言,又有何好处?” 说着,转眸朝凤瑶扫了一眼,随即便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挪开,望向了河心那些渔火摇曳的船只,继续道:“另外,微臣心中,的确挂记着一位女子,深深挂记。待得两日后,微臣,便要去见见她了。” 是吗? 凤瑶略微将他后面的话听入了耳里,只道是这佞臣竟也有喜欢之人,如此,倒也不知是何等女子竟被他瞧入了眼里,也不知那女子的运气,究竟是好是坏了。 凤瑶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绪,淡漠无波的问:“不知,摄政王挂记的是那家姑娘,若是可能,本宫与皇上,自也能成人之美,为摄政王与那姑娘,赐婚。” 纵是这颜墨白满身圆滑,权势不浅,但好歹也是大旭摄政王,官位未废,是以,即便她心底对他不满,但也终归不能坏了皇家的威仪与大气,是以,这佞臣若当真喜欢一人,她与自家幼帝,自也能做足面子功夫,装模作样的为他赐婚才是。 只奈何,本是心底如此打算,然而待这话道出后,他目光却突然幽远了几许,脸色也蓦地一沉,并不言话。 凤瑶神色微动,凝他片刻后,再度低沉而道:“怎么,摄政王是不愿皇上与本宫为摄政王赐婚,还是,摄政王有其余难言之隐?” 颜墨白仍是不曾言话,整个人安然而坐,只是昏暗灯火映衬下的侧脸,却突然显得沉寂幽远,甚至,还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凉薄。 这厮是怎么了? 凤瑶瞳孔微缩,深眼凝他。 眼见他许久不言,她也心底放弃了下来,随即便回眸过来,不曾朝他观望一眼,兀自沉默。 周遭,夜风浮动,凉意渐起。 水流与渔歌交织而起,清清荡荡,无端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宁静与深幽。 凤瑶忍不住再度拢了拢身上的衣裙,这衣裙着实有些大,不贴身,不关风,是以夜风一来,竟像是随着各处的衣角灌进来一般,突然有些寒凉了些。 却也正这时,沉寂幽远的气氛里,还未待凤瑶彻底将衣裙裹紧,颜墨白则突然幽远的出了声,“并非微臣不愿长公主赐婚,而是,旧事,旧物,旧人,已回不去了。是以,无法赐婚,也,不能赐婚。” 凤瑶裹衣的手蓦地一顿,抬眸诧然的观他,心底深处,起伏连连,思绪婉转了刹那,却也着实未明白他这话究竟何意。 何谓无法赐婚,又何谓不能赐婚? 既是两日后便要去见那女子了,既是都要重逢了,便也该诉说衷情,好生把握才是,难不成,这历来脸厚的颜墨白,竟对此事突然薄脸起来,甚至还不敢向对方表明心意? 思绪至此,凤瑶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便是旧人了,但只要她还在,只要摄政王心底有情,如此,摄政王又如何不能去争取一番?摄政王方才不是还说,你若要娶妻,当娶心爱之人,而如今,竟也无勇气去表明心意了?” 颜墨白眼角一挑,突然转眸朝凤瑶望来。 瞬时,二人目光蓦地对上,一人微诧,一人则是沉寂幽远。 “微臣所说记挂心底之人,并非心爱之人,但却是微臣极为重要之人。”他突然出了声。 凤瑶眼角微抽,随即稍稍挪开目光,“既是记挂在心之人,又如何不能演变为心爱之人。本就记挂得那般深了,摄政王两日后去见她时,又如何不能与她言明,说不准,那位姑娘对摄政王,也该是喜欢在意的。” “若她能听得到微臣说话,便是再好不过。”颜墨白再度出了声,嗓音越发的幽远与凉薄。 今儿这厮的语气倒是有些怪异。 明明这厮无论遇到什么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与态度,怎到了此际,竟也会如此的幽远与凉薄? 原来,这蛀虫竟也是有悲戚无奈之际? 越想,越觉思绪翻腾,诧然连连。 凤瑶眸色微动,正要继续言话,不料话还未出口,颜墨白突然出声道:“府中还有孩童需要微臣过去看看,是以长公主这里,便恕微臣不能多陪了。” 这话一落,未待凤瑶反应,他缓缓解了身上的外袍,而后起身,随即便顺势将外袍放在坐过的地方,朝凤瑶无波无澜的道:“夜色深沉,凉风皱起。这衣袍便放这儿了,长公主若是不弃,自可披上,若是嫌弃,不披也罢。而微臣,便先告辞了。” 幽长缕缕的嗓音,无温无情,突然间麻木得竟让人听不出半分情绪来。 “摄政王今夜倒是奇怪。” 凤瑶静静观他,忍不住低沉出声。 颜墨白转眸朝她望来,“世上之人,自有喜怒哀乐。长公主此际,当作微臣突然心情突然不善便是。” 这话一落,他并无太多解释,当即便回头过去,踏步而离。 凤瑶眼角越发的挑高。 若寻常之人,她自可当作他是突然莫名的心情低落,但他偏偏是颜墨白,是她大旭朝堂的群臣之首,是以,如此之人,在面临她的责难与打斗时都不曾变过脸色,但今夜,却因几句话,甚至因那所谓的‘旧人’二字,便如此的悲戚失落。 不得不说,这样的颜墨白,她倒是不曾见过。想必他此际突然要走,也不过是在强行掩饰心底的失落与凉薄,不愿让她姑苏凤瑶瞧见罢了。 思绪至此,凤瑶暗自敛神一番,目光微微发紧的凝着他的背影,继续道:“世上之人,自有喜怒哀乐,但如摄政王这般人,定也该是喜怒不形于色,讳莫如深才是。” 他突然驻足,头也不回的问:“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便是掩饰得太多,便是再怎么讳莫如深,但也有决堤崩溃之际。” 凤瑶眼角一挑,“如此说来,摄政王是崩溃了?因心中的那位旧人,因不敢表明心意,是以崩溃了?” 这话一落,他并未言话,整个人静静而立,那略微颀长的背影,却突然显得有些孤寂萧条。 凤瑶落在他背上的目光越发的深了深,兀自沉默,静待他的回话。 半晌,颜墨白仍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待凤瑶等得有些无奈之际,他终于是回了头,一双沉寂得犹如地狱阎罗的瞳孔蓦地朝她望来。 凤瑶神色猝不及防的一颤,下意识的将目光从他的眼睛挪到了他的脸上,心底也开始骤然的起伏震撼。 往日见惯了这颜墨白或风雅,或圆滑,或慢条斯理,或嘚瑟不堪的模样,待此际他这满目冷如地狱中冒出来的目光,却像是带了寒冰一般彻底的穿透了她的眼睛及全身,令她全身都抑制不住的开始发紧发凉起来。 这样的颜墨白,才该是锋芒毕露,冷血无情的,只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罢了。 思绪翻转,袖中的手,也逐渐握了拳头,全身的内力,也微微而提,逐渐在浑身流转,满身戒备之中,随时都可与这颜墨白突然开战。 只不过,等了半晌,颜墨白依旧未言话,未出声,更无动作。 凤瑶目光起伏得厉害,待强行按捺心绪一番后,低沉沉的道:“摄政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又何必如此盯着本宫?” 这话一落,颜墨白突然出声,“微臣心底,伤疤横亘交织,缠绕不清。长公主今夜,可是对微臣心底的伤疤,好奇了?” 凤瑶一怔,默了片刻,戒备低沉的道:“并非好奇,不过是随口而问。” 颜墨白似是不曾将凤瑶的话听入耳里,继续道:“那些伤疤,横亘在微臣心底多年,从不曾压制,也不曾对外与人排遣。倘若长公主对微臣好奇,微臣若要揭露,长公主,可敢做让微臣强行揭露之人?又或是,长公主,可敢真正的接近微臣?” 沉寂幽远的嗓音,森冷厚重得让人耳朵发颤,心口发麻。 这颜墨白何时曾这般与她说过话了。 凤瑶越发戒备的观他,“既是伤疤,摄政王揭它作何,免得疼痛溢血。再者,本宫与摄政王,并非亲近,某些心事,摄政王还是莫要对着本宫揭开为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披他外衣 说完,凤瑶便转眸过来,不再朝他观望一眼。 身后,再度无声无息,沉寂压抑。 半晌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绪,继续道:“摄政王不是说要回府探望那些孩童?若是如此,摄政王便早些回去,莫要太过耽搁了。” 这话,她说得略微淡定,然而即便如此,心底深处的压抑与复杂之感,却愈来愈烈。 待这话落下不久,身后不远的颜墨白终于出声道:“本以为长公主有巾帼之勇,不料也是怕事惧人的,甚至连微臣,都不敢真正接近呢。长公主又何须处处防备微臣,亦如长公主所言,微臣盘踞朝中多年,但若微臣当真要让新帝下台,要架空长公主大权,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洽” 凤瑶眉头蓦地一皱,未及反应,颜墨白厚重冷冽的嗓音再度扬来,“长公主既是不敢接近微臣,微臣心底的伤疤,自也不可对长公主告知半许。而今,微臣只问长公主一句,当夜微臣与长公主言道不再上朝,不再理会朝政,而今,长公主可改变主意,欲主动让微臣入宫上朝?” 凤瑶神色越发复杂,思绪翻转起伏,却仍是不曾言话钤。 她自是不希望颜墨白回得朝堂。而今的朝堂,百官好不容易稍稍开始进取了,倘若这颜墨白一回得朝堂,那些朝臣,自会因着颜墨白之故,有恃无恐。 如此下去,朝堂歪风邪气,何时才能止住? 思绪至此,凤瑶僵然而坐,脊背挺得笔直。 半晌,身后再度扬来颜墨白森然幽远的嗓音,“长公主若是意已决,微臣,自也遵从长公主之意,再不上朝。想来,缺了微臣一人,长公主自该放松,但日后若有用得到微臣之处,便望长公主,亲自,来求。且即便求了,微臣也不一定应话。” 亲自来求? 凤瑶眼角一挑,着实觉得这颜墨白有些大言不惭了。 她蓦地转眸朝他望去,却见颜墨白已无心多留,转头回去便继续往前,步伐也逐渐加快,最后迅速的消失在了夜色尽头。 他并未提着灯笼而去,而此际的灯笼,则留在大石的下方,光火微微,闪闪烁烁。 凤瑶目光一直朝颜墨白消失的方向望着,突然间,心底的戒备虽是全然松懈了,但却不知为何,心境却变得莫名的沉重与压抑。 待回神过来时,远处的河心仍是渔歌唱晚,婉转悠远。而这条青州宽河的对面,则也隐约稀疏的亮着一些灯火。 听说这青州河的对面,便是大楚之地了。 凤瑶敛神一番,静静的朝对岸稀疏的光火望着。 生平之中,对大楚之地了解得并不多,只是知晓,天下横亘的几国之中,唯独大盛最是国力昌盛,而这大楚,虽国土虽阔,国力却不强,但竟能百年屹立不倒,便是在这乱世争霸之中,连她大旭之国都差点被大盛吞并,而那大楚,仍相安无事,并无半点战事的苗子,倒也着实奇怪。 又或许是,弱势之国,自有弱势之国的求生之能,说不准,那大楚之国,早已依附了大盛也不一定。 思绪翻转,目光也变得幽远。 风来,满身凉薄。 凤瑶回神过来,垂眸扫了扫身旁颜墨白放着的衣袍,犹豫了片刻,终归还是伸手而去,拿起衣袍便披在了身上。 虽心底对颜墨白抵触,但也不能与夜深凉薄作对。再者,今日才泡了许久的河水,如今最该注意的,自然是身子骨莫要着凉。 只不过,虽心思如此,动作也极为自然坚定,只是待衣袍披在身上,鼻间,则突然扬来了一股淡淡墨香,不浓烈,不刺鼻,有的,仅是一种难以言道的清雅之感。 凤瑶瞳孔越发的一缩,面色,也逐渐幽远,心底,又是一方莫名的起起伏伏。 往日只从刘老太傅口中闻说颜墨白在朝中结党营私,乃朝中佞臣之首,是以,心生不喜,再加之当时在行宫之中重病在榻,性命堪忧之际,颜墨白专程过来逼宫,让她立大皇子与三皇子为一字并肩王,是以,心底对颜墨白更为鄙夷恼怒,而后来,则是颜墨白当朝与她作对,处处讥讽,是以,对他的感觉便越发的不善。 但如今,夜深沉寂,河风浮动,身上披着的素衣外袍起起伏伏,淡淡的墨香四溢,才突然发觉,其实那颜墨白对她,似也并未太过,甚至太坏。 若他当真有心觊觎大旭江山,又何必,对她姑苏凤瑶俯首称臣,他大可凭着他这些年的深厚根基而踹下她与自家幼帝,自立为王。 是以,往日种种之事一点一点的从脑中浮现开来,凤瑶目光也逐渐变得越发的复杂,心底,缠缠绕绕,一股股莫名的揣度与感觉交织而起,浑身上下,也莫名的有些发硬发僵。 夜色,深沉。 半晌后,河心的渔歌也已彻底的消停下来。 待得凤瑶回神过来时,转眸而望,便见河心的那些渔船,竟已全数熄了灯,就了寝。 凤瑶静静的坐在石头上,孤身而立,目光,则静静的望向了前方的河道。 繁杂交织的情绪,也逐渐被她强行压制了下来,随后不久,心底便全数平静开来,无声无息,无波无澜。 时辰,逐渐流逝。 周遭的夜风,也逐渐盛了些。而前方的河道上,却是漆黑一片,并无半点船来或是人来的迹象。 今日她突然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转眼便被河水冲走,想来王能只要领人随着河道搜寻,定也是容易找到这青州的,奈何此际夜色已深,竟也不见王能领人而来,这其中的缘由,便也只能是,王能在那南山便已遇袭,或是,王能领兵前来救她之际,遇袭了。 思绪至此,凤瑶皱了眉。 不得不说,无论是哪种缘由,都对她与王能极其不利,这江南的反民训练有素,并非寻常百姓义军,是以,若那些反民不止看上了她姑苏凤瑶的性命,还看上了她亲自领来了这批赈灾物资,如此,事态便是麻烦了。 越想,凤瑶面色越发的陈杂。 待得片刻后,她终于放弃了等待,准备走寻这座山村借走一匹马,奈何她刚从石头上跳下来,还未来得及伸手将地上的灯笼拎起,而那河道的尽头,竟突然有几艘亮着灯火的船只遥遥而来。 瞬时,凤瑶蓦地吹灭了脚旁的灯笼,整个人立在暗处,遥遥的朝那远来的船只观望。 半晌,待得船只近了,凤瑶才见那些船并不大,每艘穿上都立着几人,又或许是想让人看清什么,每艘船上竟还插有迎风摇曳的兵旗。 凤瑶瞳孔一缩,再不深不浅的借着那船上的灯火仔细观望,才见那船上的兵旗正是她大旭的军旗,而那最前一艘船上立着的一人,身形壮实,模样熟悉。 凤瑶眸色一松,心底也蓦地一松,随即唇瓣一启,略微幽远的唤出了声,“王能。” 这话,稍稍添加了半许内力,飘荡而出之后,那立在第一艘船上的人,突然转眸朝她望来,随即紧着嗓子唤,“长公主?” 这话一落,船上之人纷纷朝凤瑶出声的方向望来。 凤瑶眸色微动,再度开口,“王能,本宫再这里。” “朝那方向行。”王能顿时开口吩咐,刚毅的嗓音依旧极为有力,但若是细听,却不难听出几分掩饰不住的释然与嘶哑。 仅是片刻,几艘船变突然变了方向,朝凤瑶的方向行来,待船只全数靠岸,凤瑶才缓步过去,立在了船前。 王能凝她两眼,随即速速与船上之人全数下船,而后极是恭敬的朝凤瑶跪了下来,低沉嘶哑的道:“属下护主不利,让长公主犯险,望长公主责罚。” 刚毅的嗓音,依旧嘶哑不堪。 凤瑶垂眸而望,灯火摇曳里,才见王能满身的袍子破破烂烂,发丝凌乱,撑在地上的手指,竟也染了血。 她瞳孔蓦地一缩,低沉而道:“你们先起来。” 这话一落,王能仍旧跪着,其余几人小心翼翼的面面相觑一番,而后眼见王能不动,几人也不敢站起身来。 凤瑶淡扫他们一眼,随即将目光独独朝王能落来,“王能,你且领着他们起来。” 王能依旧垂眸,不言不动,看着略微倔强。 但也仅是沉默片刻后,他终归还是率先起了身,而其余之人,也急忙小心翼翼的跟着站起。 “今日让长公主受危,属下”王能面色沉得厉害。 凤瑶抬眸观他,这才发觉不止他手指上沾染着血迹,就连他的脸上也沾染着血迹。 瞬时,凤瑶脸色微变,未待王能将后话道出,便已低沉而道:“今日之事发生得突然,而本宫也是轻敌,是以,今日受危,与你并无太大关系,你也无需内疚自责。” 说着,嗓音蓦地一挑,话锋也跟着直白而转,继续道:“本宫且问你,你身上这些伤,可是与那些黑衣人交手而得?” 王能恭敬点头,“的确是与那些黑衣人交手而得。当时眼见长公主滚落山去,属下等人即刻救援,不料刚滑入水里,便被黑衣人阻拦住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拍桌而问 是吗? 凤瑶神色一沉,心生起伏。 如此说来,那些黑衣人倒是着实厉害了。 不止能将她姑苏凤瑶算计一回,竟也能将王能与精兵困上这么久,甚至直到此际夜色至深才追寻她来,不得不说,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何来头! 思绪至此,凤瑶按捺心神,低沉无波的朝王能道:“那些阻拦你们的黑衣人,如何了?钤” 王能满面严谨,略微嘶哑着嗓子恭敬道:“那些黑衣人,身手皆极为了得,且招数招招狠烈,满身杀气,是以,为防对那些黑衣人放虎归山,属下与精兵,皆奋力而搏,最后将那些黑衣人,斩杀当场。” 凤瑶瞳孔蓦地一缩,“可留了活口?洽” 王能眉头一皱,点了点头,“留了。只是,那两名黑衣人似在行事前便在口中藏了毒,待被捉住之际,未待精兵当场审问,便已咬毒自尽了。” 咬毒自尽了? 凤瑶面色顿时变了变,心底深处的复杂之意,越发的浓烈。 究竟是何等的组织,才能如此的训练有素,甚至连派遣出来的黑衣人,都能口中藏毒,忠心不二。 如此,幸得她此行倒是来这江南了,若是不然,任由那些黑衣人的势力全数对难民洗脑招揽,发展壮大,而她大旭朝廷,自也岌岌可危。 “此番本宫带去的江南赈灾之物,可还安好?”凤瑶面色阴沉,继续低问。 王能恭敬点头,刚毅嘶哑而道:“待得属下与精兵将黑衣人斩杀后,州县的县令们已是为属下等准备了搜救长公主的船只。据与州官一道送船而来的精兵反馈,长公主此行带去的物资正被几百精兵守着,完好无损,长公主且放心。” 凤瑶满目复杂,淡漠点头,“今日那些黑衣人,倒是训练有素,招数狠毒。接下来的日子,定得好生戒备,不可松懈。” “是。”王能急忙点头,嗓音恭敬。 说着,眼见凤瑶不再言话,他话锋稍稍一转,“此际夜深,长公主可要上船离开此地?” 凤瑶并未言话,裹好身上的外袍,随即便朝王能点了点头。 待凤瑶刚在船上坐好,王能全然不曾耽搁,当即吩咐行舟。 船只再度掉了头,朝上游而去。 凤瑶目光朝黑漆无底的前方一落,眉头也几不可察的骤了起来。 这时,王能恭敬刚毅的再度出声,“此处河水,并非湍急,此番船只自可逆流而上。待得行至水流急促之地,船只便得靠岸,那时,便只得劳烦长公主徒步回得江南了。” 凤瑶眸色微深,并不言话。 王能神色微微而紧,待朝凤瑶凝了片刻后,解释而道:“属下出发营救长公主时,只因船行最是方便,也最易在河中发觉长公主而将长公主救起。是以,出发得仓促,也不曾安排精兵策马围着河岸跟随,只因,当时天色已晚,再加之此番随行江南的精兵不够,且还有赈灾物资需要大批兵力守护,因而,属下擅自做主不曾调派精兵策马而来,顺势接长公主回去,望长公主,恕罪。” 依旧是刚毅无波的话,但语气之中,却依旧夹杂着几分干脆与恭敬。 凤瑶面色并无太大变化,仅是按捺心神,稍稍放缓了嗓音,只道:“王统领并未做错什么,相反,你不调兵来策马迎接本宫,本宫还得赞你临危不乱,顾虑周全。本宫非虚软无力之人,是以,徒步而行,自是算不得什么。再者,而今江南生事,今日袭击而来的反派也不可小觑,是以,比起本宫的性命,江南的赈灾物资更是重要。而王统领不挪用守护赈灾物资的兵力来迎接本宫,仅是自己领着几人冒险而来,王统领胆大心细,待得回宫后,本宫,自得奖赏于你。” 王能瞳色起伏,默了片刻,起身朝凤瑶跪了下来,“长公主宽宏大量,属下心生感激。但今日之事,终归是属下不曾护好公主,更也迟来营救。好在长公主此际无事,若长公主今日有个什么闪失,属下,定成大旭罪人,难辞其咎!” 凤瑶缓道:“突发之事,偶尔不曾预料与防备,也是自然。本宫对你,不喜苛刻,也不愿苛刻,只因王能你,忠心耿耿,本宫信得过!” 王能面色越发的严谨恭敬,磕头而道:“多谢长公主。” “本宫从道行山回宫不久,是以,在后宫以及朝中根基不深,连带身边可用可信的心腹也少之甚少。今日之事,本宫不降罪于你,但也望你记住,本宫待你宽容,也望你待我大旭,衷心不二。” 说着,嗓音一挑,“起来吧。” 王能一言不发,缓缓起身。 凤瑶眸色微动,凝他几眼,思绪翻转,却终归未再言话。 一时,周遭蓦地沉寂下来,幽幽的灯火下,众人神色各异,心思各异,兀自沉默。 几艘船一路往上。 许久后,水流逐渐的湍急,再也不若青州河内那般的平缓微弱。 凤瑶瞳孔微缩,目光朝王能落来。 王能当即会意,转眸朝摇船的精卫威仪吩咐,“速速靠岸,改步行。” 几名摇船的精卫顿时应声,随即纷纷摇船往侧。 待船只全数靠岸,凤瑶一行人下了船,几名精卫取了船上的灯笼与渔火,率先在前领路而行。 夜色漆黑,风声凉薄。 这河边小道,则是荆棘丛生,诸多之处,都长了不少疯长着且挡了路的蔓草。 精卫拔了长剑,一路朝前,一路为凤瑶清理略微挡路的野草或是藤条。 凤瑶面色沉寂,目光冷冽,一言不发的跟在精卫身后速步往前。 一路上,谁也不曾再度出声,徒留风声浮动,速然的步声凌乱而起。 许久,待得天色微明之际,满身疲惫的凤瑶,终归是走回了南山山脚。 而此际的山脚,已是临时搭了一座帐篷。 帐篷外,正有州官几人等候着,几人皆急促的走来走去,焦急打转儿。 待得凤瑶一行人稍微走近,州官几人顿时小跑过来,纷纷仅是朝凤瑶迅速的扫了一眼,随即便全数跪倒在凤瑶面前,胆战心惊的颤声道:“下,下官,拜,拜见长公主。” 凤瑶驻足,垂眸朝他们一扫,对他们的反应倒也是心头了然。 她姑苏凤瑶在江南突然遇险,生死不明,想来这些江南的州官,定也是焦急恐惧得都快六神无主了。 只不过,这些州官不曾因为恐惧而趁夜卷包袱逃走,倒也有些胆大,若是不然,稍微胆小的,怕是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消失无踪了。 “起来吧。”思绪至此,凤瑶按捺心神,朝他们低沉出声。 这话一落,也未待州官们反应,她便缓缓往前入了前方的帐篷。 帐篷内,这挂着一盏灯笼,光影摇曳暗淡,而帐篷内的摆设,却是极为简单,仅有一张桌,四张椅。 待在椅上坐定,凤瑶便伸手揉了揉略微发胀的眼,随即调声而道:“王能,让州官们进来。” 尾音刚落,帐篷外便扬来王能恭敬的嗓音。 则是片刻,不远处的帐篷帘子便被略微干脆的掀开了,随即,王能领着几名州官全数迅速的入了帐篷,最后站定在了凤瑶面前。 因着心底发紧发虚,州官们皆额头冒着汗,双腿也抑制不住的发抖。几人皆如木头一样杵在原地,纷纷垂着头,无人敢朝凤瑶望来一眼。 一时,帐篷内的气氛越发的沉寂,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压抑。 凤瑶仔仔细细的将他们打量了几眼,随即薄唇一启,低沉而道:“今日那些袭来的黑衣人,你们可知出自哪里?” 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威仪与清冷,然而即便如此,因着赶了一宿的路,满身疲惫,连带脱口的嗓音也抑制不住的增了几许暗沉与嘶哑。 州官们浑身一颤,低着头,偷偷的朝身旁的州官打量,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反应。 大旭长公主在江南救灾之时遇险,无论如何,他们这些江南的州官也是脱不了罪责的。 是以,就算这大旭长公主终究是安然无恙,但此际这位主儿若是发火起来,怪他们不曾将江南的治安管制好,从而害得她差点掉命,如此一来,他们这颗项上人头,怕是也要不保了。 越想,越觉心惊胆战。 州官们面色越来越白,身子,也越发的颤得厉害。 凤瑶目光也越发沉了半许,低沉而问:“本宫方才之话,尔等可是听见了?” 州官们不敢再耽搁,当即急急点头。 凤瑶继续冷道:“如此,尔等如何不回话?” 州官们再度面面相觑,皆想让身旁之人壮着胆子出来言话。 只奈何,凤瑶当前,却是着实无人敢出来答话,生怕凤瑶这股火突然就朝他降了下来,到时候倒大霉的就是他一人了。 众人心底,皆如此顾虑,无人敢出声回话。 凤瑶冷眼盯着他们,再加之满身疲惫,心底深处,终归是积了怒意。 仅是片刻,她面色一沉,掌心一起,蓦地拍在了圆桌上。 刹那,仅闻得一道极是震撼脆裂的声音响起,州官们两腿发颤,顿时再度吓得跪了下来。 凤瑶冷眸而观,“说,今日那些黑衣人,你们可有接触过,或者,听说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风雨前夕 州官们满面惨白,纷纷摇头。网值得您收藏 。。 其中一人终归是壮了胆子,战战兢兢的回道:“长公主,江南近些年都极是平静,下官着实不曾接触过那些黑衣人之事,更也不曾听说过。” 这话一落,其余几名州官急忙附和点头。 凤瑶瞳孔一缩,继续道:“江南这些年虽是平静,但这些年出入江南之人,可有什么奇怪或是势力极大之人?” 那开口言话的州官白着脸,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摇摇头,继续道:“回,回长公主的话,不曾,这几年,江南也不曾有奇怪或是势力极大之人进出。且来江南的,大多都是文人墨客,吟诗作赋的多,倒是不曾有什么奇异怪癖之人。” 是吗偿? 凤瑶面色也跟着沉了半许,“自打江南灾患出现之后,江南一带,也无可疑之人或是势力磅礴的组织煽动民心?” 州官们眸色越发的颤得厉害,汗流浃背,纷纷低垂着头,无人再言话。 凤瑶瞳孔微微一缩,沉寂冷冽的目光再度朝他们微微一扫,嗓音一挑,继续道:“若未发觉势力磅礴的组织,那,这江南周边,可有山贼盗匪之类?” 冷沉沉的嗓音,透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威仪与冷气,奈何纵是如此,即便外表强行装得强硬与冷冽,而浑身上下,竟也酸痛难耐,疲惫至极。 待嗓音落下,凤瑶便强打精神的朝州官们望着,只奈何,州官们依旧纷纷垂头,浑身发颤,仍旧是不发一言。 凤瑶眉头皱得厉害,心底,也终归是生了几分无奈与叹息,待得正要将这些州官们挥出去眼不见为净时,不料那最初言话的州官怯怯的抬眸朝她迅速望了一眼,而后紧着嗓子出了声,“长,长公主。” 凤瑶眼角一挑,转眸朝他望来。 他垂着头,模样恭敬至极,“江南周边的凤凰山头,倒是有一批山贼,朝廷也多次派兵围剿,但因山匪太会利用凤凰山地形,是以让朝廷兵力连连吃败。只是,那些山贼前几年还到处作乱,但这几年也突然如销声匿迹般消停了,是以,下官此际也不敢确定那些山匪是否还盘踞在凤凰山上。再者,前些日子山洪爆发之后,倒是的确有一批人入得江南与一些难民交友游说,但也不知那些人是否就是那凤凰山头的山匪。” 凤瑶眸色微深,心底深处的复杂之意,也越发强烈。 待得片刻后,她才低沉而道:“此事,本宫知晓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除了凤凰山头的山匪,尔等,可还知晓其它关于反贼之类的事?” 这话一落,州官们纷纷摇头。 凤瑶淡扫他们一眼,不再多言,仅道:“山匪之事,本宫自会差人彻查。这些日子,你们尽力安排好南山上的灾民,再好生配合楚予修建灾民房屋之事。” “是。”州官们急忙恭敬而道。 凤瑶淡应一声,话锋一转,“你们先出去,先忙你们的去。” 州官们再度点头,全然不敢多呆,当即如释重负般急忙朝不远处的帘子小跑而去。 仅是片刻,几名州官全数跑出了帐篷,不远处那道帐篷帘子也顺势垂落下来。 一时,周遭气氛沉寂,略显压抑。 凤瑶兀自沉默片刻,才抬眸朝立在前方的王能望来,低沉而问:“王统领觉得,昨日袭来的黑衣人,是否像是山匪?” 王能稍稍皱眉,随即朝凤瑶恭敬而道:“若论有组织,甚至论训练有素的话,那批黑衣人,倒是有些像。但论拼死一搏,咬毒自杀的话,那批人,又似不若山匪。” 凤瑶漫不经心的点头。 也是,寻常山匪,大多皆是抢劫银子便罢,又如何会真正与朝廷如此作对,甚至还敢煽动难民造反,欲图揭竿而起的推翻整个大旭王朝。 再者,寻常的山匪窝里,定也没有死士才是,而昨日那些袭来的黑衣人,皆口中藏毒,一旦被活着,便咬毒自尽,如此狰狞且极端之举,倒也不是寻常山贼能做得出来的。 思绪翻转,越想,心境便越发的显得深幽复杂。 王能抬眸凝她片刻,犹豫片刻,恭敬而道:“长公主可是怀疑那凤凰山头的山匪了?” 凤瑶回神过来,目光朝王能一落,只道:“虽是怀疑,但也觉得不太可能。只不过,事到如今,即便觉得嫌疑不打,但也不能忽略放过。” 王能神色微动,刚毅而问:“长公主之意是?” 凤瑶稍稍挪开目光,神色深沉而又复杂,并未言话。 待默了片刻后,才低沉而道:“本宫之意,便是差人,暗中彻查凤凰山上的山匪。” 王能倒也并未太过诧异,仅是稍稍皱眉,略微为难的道:“长公主昨日拨了一千精兵随楚大人为灾民修建屋舍,是以,再除去维护南山灾民安全的精卫,以及除去赈灾之物的精卫,而能用的兵力,也所剩无几” 凤瑶眸色逐渐幽远半许,“兵力之事,本宫自有安排。反贼猖獗,竟有反我大旭之意,本宫,自也不会姑息。此际,你便差人亲自差人去江南周边的府衙之处传本宫懿旨,勒令周边府衙调兵援助。再增派你亲信之人领兵去暗查凤凰山上的山匪。最迟明日正午,本宫,要知晓那些山匪究竟是否是昨日袭击本宫的那伙人。” 王能微怔,默了片刻,终归是恭敬点头。 待得王能领命出了帐篷,一时,周遭气氛才再度沉寂下来。 凤瑶满身疲惫,伸手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随即便稍稍趴在身边的圆桌,兀自休息。 大抵是太累,是以,便是趴桌而息,竟也能全数睡着。 而待得她终于醒来时,时辰已是正午。 待坐直身子后,脑袋略显晕沉,双臂,也发僵发麻,着实难受。 凤瑶稍稍皱眉,休息片刻,待双臂的麻木感终于松懈不少后,她才缓缓起了身,踏步朝前。 待掀开帐篷的帘子后,一时,极是明亮的光线袭来。 凤瑶眼睛一涩,当即下意识的抬手遮了遮眼,待得片刻后,眼睛终于是适应了迎面而来的光线,是以,她终归是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手,目光朝前一落,才见今日竟是天气极好,空中万里无云,甚至,还出了太阳。 当真是,难得。 此地连续下了多日的暴雨,天气阴沉冷冽,而如今,竟是终于天气放晴了,如此,这暴雨水患之灾,定也是要过了。 思绪至此,心底略微增了半许释然。 正这时,那一直立在帐篷外小心翼翼朝凤瑶望着的州官紧着嗓子出了声,“长公主,正午已至,您可要用膳了?” 凤瑶按捺心神,这才转眸朝他望去,待他略微畏惧的垂头下去时,才低沉沉的应了一声,“嗯。” 州官急忙恭敬点头,随即吩咐身边的衙役急忙将膳食端入帐中。 衙役们急忙领命,纷纷紧张的端着膳食入帐,而待将手中的菜肴放置桌上后,便一刻都不敢多呆,当即转身退了出来。 凤瑶依旧立在帐篷的帘子旁,目光幽幽的朝那州官望着,不出声。 大抵是被凤瑶这般盯着,太过紧张,州官双腿都隐隐有些发抖,额头再度冒了热汗,奈何,他的手却僵在袖中,浑然不敢抬手朝额头擦拭。 凤瑶凝他半晌,才垂眸下来,待得衙役全数退出帐篷后,她才低沉而问:“南山上灾民的午膳可是安排妥当了?” 那州官战战兢兢的道:“回长公主的话,已安排妥当。” 凤瑶神色微动,“楚予与灾民修葺屋舍之事,进展得如何了?” 州官继续紧着嗓子道:“屋落的地基大多已修建好,些有些修得快的,房子都修了接近一半高了。” 凤瑶心底略微增了几许释然。 只道是人多容易办事,如今瞧来,倒也着实如此。倘若灾民的误落全数安顿完毕,接下来,江南的洪水也该全数退却了,那时候,便该重新清淤与重新施肥播种粮食了。 朝廷的赈灾粮,终归是不能吃上一辈子,后续之事,便该灾民齐心协力,自给自足了。 思绪至此,凤瑶心底也漫出了几许幽远与复杂,随即也不再言话,仅是抬眸朝那战战兢兢的州官再度扫了一眼,吩咐他自行去忙后,便转了身,回得帐中的圆桌坐定。 此际圆桌之上,菜肴虽简单,但却荤素合理,模样略显精致,看来也是费了些功夫的。 凤瑶稍稍执筷,缓缓就食,奈何食欲仍旧不佳,几口下去后便已不再用膳。 下午,待小憩过后,凤瑶差帐外的精卫领着她去灾民建屋之地看了看。 果然如那州官所说的一样,房屋修建得极快,其一是所需物料供应充足,人手充足,灾民灾后重建的决心极浓,是以,一座座屋舍,便也修筑得迅速。 待简单的巡查之后,凤瑶与楚予随意言谈几句,而后不再多呆,返回了南山脚底。 这一日,风平浪静,沉寂平然之中,便全数过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咬毒而亡 待得翌日一早,凤瑶亲自登上南山再度探望灾民。 相较于第一次对她来访的惊愕,这一次,灾民对她倒是并无太过震惊,反倒是大多扬笑,极是热络恭敬的朝她恭唤。 家中屋落即将落成,加之洪水退却得厉害,是以,这些留在南山上的妇孺之人,也终归是释然而笑了。 凤瑶静静的立在一旁,看着衙役施粥,直至灾民膳食完毕,她才缓缓启程下山。 刚来得山脚下,那藏青的帐篷外,王能正刚毅而立。 眼见凤瑶归来,急忙弯身而拜,“长公主。钤” “进来说话。”凤瑶抬眸,将他打量一眼,随即眸色微动,低沉出声。 这话一落,不待王能反应,她已率先掀着帘子入了帐篷。 则是片刻后,待她刚在椅上坐好,王能便跟了进来,恭敬的立在了她面前。 凤瑶挑眼观他,面色沉寂,目光,则略生起伏,“凤凰山头,可是有消息了?” 王能点点头,满面严谨沉重的道:“昨日自周边县衙,依照长公主之令,调来了三千兵力。此际,兵力正全数盘踞在此处一里之距。再者,昨夜属下亲自率五百兵力连夜探访凤凰山,则见凤凰山上,竟有不少灾民与物资初入,属下干脆的劫持了一车正欲送上山的物资,则见那马车之内,全是刀剑兵器,而那几名押车之人,虽不曾黑袍加身,衣着寻常,但待属下等拿下活口,正要问话,不料,那几日皆如昨日的黑衣人一样,咬毒自尽了。” 是吗? 凤瑶脸色骤然而变,目光,也越发的森冷凉薄。 小小的一个山匪,竟敢大肆的差人往山上运送兵器,甚至王能捉到的活口,也如昨日的活口一样咬毒自尽。 如此说来,那凤凰山头上的山匪,无疑便是昨日偷袭的那群人了? 思绪翻腾,复杂不止。 小小的山匪,竟也想与朝廷对峙,究竟是何目的! 不得不说,寻常的山匪,皆在意金银之物,虽惧恨朝廷,但也不至于煽动灾民造反,是以,那凤凰山头的山匪,究竟是何来头,又是何目的? 越想,越觉冷沉无底。 待默了半晌后,凤瑶才回神过来,阴沉而道:“那凤凰山上,大约盘踞多少人?” 王能恭敬道:“属下昨夜摸黑而上,但因路道艰险,视线不明,是以也不曾知晓那山头上究竟有多少人,只是后来故意用石头试探,也仅是惹来十几名山匪执着火把过来,是以,想来山头的山匪,应是不会太过。” 凤瑶瞳孔微缩,“昨夜可有打草惊蛇?那些山匪,可有发觉我们盯上他们了?” 王能继续道:“应是不曾。” “嗯。”凤瑶嗓音微沉,应了一声,待默了片刻后,才低沉而道:“令那些调动过来的精兵好生准备。待得黄昏之际,本宫,要亲自领他们上山剿匪。” 王能面色顿时一变,低沉沉的道:“长公主,此事不妥。剿匪之事,留给属下差人过去便是,长公主只需好生在此休息,不可以身犯险。” 凤瑶眸色幽长而又冷冽,并未将王能之话太过听入耳里,只道:“州官也说,凤凰山上的山匪极容易利用地形阻击朝廷兵力,是以,若寻常兵力上去,自是伤亡惨重。而本宫之意,便是先锋之队,便由你与本宫带头破阵,其余大军,随后跟上。如此,才可避免太多伤亡,也容易攻破凤凰山。毕竟,你与本宫的功力,终归比他们强,躲起来,也容易躲,若能一跃而上,擒贼先擒住王的话,便也可,避免一场腥风血雨。” 王能面色越发的复杂,眉头则是紧皱,眸中的刚毅与犹豫厚重之色全然掩饰不住。 待得片刻,他终归是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长公主之言,虽是有理,但属下认为,此举着实危险。望长公主三思而行,让王能独自领兵前去剿匪便可,长公主只需在此等候属下的消息。” 凤瑶瞳孔微缩,低沉沉的道:“本宫,非柔弱之人,王统领不必担心。” 王能眉头皱得越发厉害,“长公主” 凤瑶神色微动,未待他后话道出,她便出声打断,“本宫意已决,王统领不必多说。你这两日也不曾好生休息,而今,自可下去好生休息。” 王能满面复杂,瞳孔中的担忧与无奈之色浑然掩饰不住。 眼见凤瑶态度坚定,他眸色发紧的朝凤瑶凝了半晌,最后终归是屈服下来,出声告退,随即便转身出了帐篷。 帐篷外的天色,越发大好。 帐篷内,竟也逐渐的开始闷气起来。 许久,凤瑶缓缓起身踏出了帐篷,随即也未理会立在帐外一直候着的州官与精卫,仅是缓步朝前,行在了山脚一处葱郁树木下立着。 州官僵着步子朝凤瑶跟来,却又不敢跟得极近,反倒是在离凤瑶五米之距时便停了步子,拘谨怯怯得不敢再往前行。 凤瑶默了片刻,目光朝州官落来,“可有矮桌与棋盘?” 州官一怔,愕然朝凤瑶观来。 待蓦地回神,他便会意过来,极是紧张的朝凤瑶点头道:“有,有,长公主稍等。” 这话一落,当即转身跑开。 凤瑶转眸朝他的背影扫了扫,本以为这州官当真有矮桌与棋盘,不料许久后,这州官才满头大汗的领着一名搬着矮桌的衙役朝凤瑶跑来。 “长公主,下官将棋盘与矮桌给您找来了。”州官气喘不及,却仍是热络紧张的朝凤瑶讨好而笑。 凤瑶转眸观他,只见他怀抱棋盘与棋盒,步伐踉跄,满身狼狈,倒也着实是难为他了。 待得州官与衙役将矮桌和棋盘棋盒放好,凤瑶正要言话,不料二人皆是极为自觉的告辞退开,而后双双立在凤瑶五米之距,抬头望天,就是不敢朝凤瑶这边望来。 凤瑶眼角终归是抽了抽,着实不曾料到这江南之地的州官竟是怕她怕得这般厉害。 想来,自打入得这江南之地,她也不过是不苟言笑罢了,但也并非冷冽如魔,竟让这些州官如此惊恐畏惧才是。 思绪翻转,眉头也稍稍一皱。 待沉默半晌后,凤瑶才按捺心神一番,仅是淡漠而道:“县官大人若是有事要忙,便忙你的去。” 州官顿时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朝凤瑶紧张热络的道:“下官此际无事,候在这里便可。长公主若有其它吩咐,直接吩咐下官便是。” 凤瑶眼角一挑,扫他两眼,随即也未再言话,仅是伸手将矮桌稍稍朝不远处的石头挪了挪,随后便一言不发的坐在了石头上,开始独自对弈。 周遭,淡风浮动,空中阳光顺着头顶的树缝打落而下,微微在地上印下几许圆圆的光斑。 四下,皆沉寂无波,不远处的州官与衙役,依旧目光朝着别处,不曾朝凤瑶望来一眼,当真是准备当个木头人杵在那里了。 凤瑶抬眸扫他们一眼,而后便垂眸下来,修长的指尖拈起了棋盒中的棋子,独自开始对弈。 大抵是周遭太过沉寂,又或是,心底也极是沉寂,是以,此番对弈,思绪清明,神智,也极是清明。 整个下午,仅仅对弈了三局,纵是没落一枚棋子都极是斟酌与考虑,奈何待得最后,每盘棋,竟都被她下成了死局。 天色,几近黄昏。 凤瑶终归是将目光从棋盘上抬了起来。 不远处,那名衙役倒是站得极为笔直,而那州官,却已是开始东倒西歪,不是轻微的揉着肩膀,便是细微的晃晃腿脚。 不用多猜,这州官偏偏将那名衙役留在身边,其一怕是解闷,其二怕是避免尴尬,其三,应是在她面前壮胆了。 只是这州官独独未料到,她姑苏凤瑶独自对弈,竟也能下一下午,而这州官,便是在此活生生的站了一下去。 凤瑶神色微动,心下了然。 待片刻后,她才缓缓起了身,朝前而行。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州官顿时停下了腿脚的晃动,随即当即转眸而望,瞳孔也蓦地漫出了几许紧张,随即开始点头哈腰的恭唤,“长公主。” 凤瑶扫他一眼,将他满眼的紧张放于眼底,随即低沉而道:“将王能唤入帐子来。” 这话一落,不待州官反应,凤瑶已是踏步路过了他,而后毫不停留的继续往前。 待回得帐篷坐下不久,便有精兵送来了晚膳。 凤瑶仍是不曾吃得太多,几口之后,便已放下筷子,兀自静坐。 不久,帐篷外突然扬来州官紧张讨好的嗓音,“长公主,王统领过来了,此际正候在帐篷外。”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让他进来。” 这话刚落,不远处的帘子便被微微掀开,随即,满身刚毅壮实的王能稳步踏了进来。 “长公主。”待在凤瑶面前站定,王能恭敬而唤。 凤瑶抬眸观他,神色微深,低沉而道:“那些调遣而来的兵力,可用过晚膳了?” 王能恭敬点头,“已是吃过。” 凤瑶点头,淡道:“黄昏,便要出发突袭凤凰山上的山匪,那些调遣而来的兵力,可是已然准备好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杀心大起 “已是准备好,随时都可整装出发。”王能依旧答得恭敬,大抵是休息了半日,嗓音,也不若最初那般嘶哑疲惫,反倒是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强厚之意。 凤瑶略微满意的点点头,低沉而道:“如此,便好。洽” 说着,缓缓起了身,“本宫的马匹与佩剑可是备好?” 这话一落,王能眉头一皱,并未出声。 凤瑶淡漠无波的转眸朝他望来,眼角微挑,“怎么,未备?” 王能神色微变,满面复杂,待默了片刻后,他突然朝王能跪了下来,低沉而道:“今夜之行,注定不平,其间艰险也难以预料,是以,属下擅做主张,不曾为长公主备至马匹与佩剑。属下之意,是愿长公主静候于此,安然的待着属下为长公主传来消息便成,切莫以身犯险。大旭之中,损伤一些兵力不足畏惧,便是损了属下这人,也不足为题,但大旭若是没了长公主,定上下大乱。望长公主,听属下之言,三思。” 刚毅的嗓音,透着几分决然,然而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几分着急与无奈。 凤瑶深眼观他,嗓音也变得极为幽远与低沉,“今夜之行,本宫已是三思过后的决定。” 王能眉头一皱,满面复杂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静静迎上他的目光,继续道:“若昨日袭击本宫的人当真与凤凰山上的山匪有关,本宫,自要亲自去捣毁其巢穴,还江南民众安宁,还我大旭安宁。再者,昨日本宫被袭,是因太过轻敌,而今专程而去,本宫倒是不信,那凤凰山上的山匪,竟也奈何得了本宫!钤” 王能眉头越发的皱得厉害,薄唇一启,又欲言话,不料未待他开口,凤瑶继续出声,“本宫心意已决,王统领也无需多言。那凤凰山上的山匪,不可小觑,是以,这次剿灭之行,本宫志在必得,绝不容许半点闪失。” 王能神色沉了沉,刚毅面容上的无奈之意,也逐渐被坚韧之色替代。 “长公主稍等片刻,属下,这便去为长公主备马。” 待得片刻,王能垂头,恭敬出声。 “嗯。”凤瑶不再多言,低沉而应。 王能并无耽搁,当即出了帐子,待得片刻后,他便已迅速归来,刚毅厚重的朝凤瑶道:“长公主,烈马已是备好,此际便可出发。” 说完,伸手而来,朝凤瑶面前递来了一把佩剑。 凤瑶伸手接过佩剑。满头的青丝早已干练的挽着,整个人看着满身清爽干练。 “走吧。”她抬眸朝王能凝了两眼,而后低沉出声,却是尾音未落,也未待王能的反应,便已缓步往前。 出得帐子时,外面的天色早已暗淡了下来,不远处,州官与几名精卫正立在一侧,眼见凤瑶出来,州官便立马迎了上来,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出口,凤瑶已是极为干脆的登上了一旁的马车,随即扯过缰绳,策马而去。 瞬时,鞭子落在了马背,皮肉震颤的闷声在这寂寂的夜里被放得极大。 州官目光一颤,当即闭了嘴。 仅是片刻,凤瑶便已策马远去,踢踏飞跃,背影虽是细瘦修条,但却挺得笔直,给人一种全然掩饰不住的威仪与清冷。 州官吃了一惊。以前只闻大旭的长公主敢在敌军面前城墙一跃,此等勇气与胆大堪称巾帼之女,而今再见其策马英姿,州官心生颤动,倒是不得不服,这大旭的长公主,果然英姿飒爽,干练深厚,如此之人,哪里是深养宫中的金枝玉叶,明明像是叱咤风云且分毫不逊男儿的铁血之人。 越想,越觉心底震撼。 待回神过来时,只见御林军统领王能也不知何时策马离去,而此番这帐篷之地,便只剩下几名精兵以及一旁立着的衙役。 州官稍稍敛神一番,不敢吩咐这些从皇城而来的精兵,只得朝一旁立着的衙役咳嗽一声,威仪吩咐,“长公主有事出去,此处这长公主入住的营地,我们需打起精神,守好了。” 衙役脸色一紧,急忙点头,顺势还站端了身。 大抵是今日天色极好,天气转晴,是以,今夜的天空,竟有圆月悬挂,皎洁若雪。 凤瑶策马往前,满身清冷,却是不多时,王能便已策马追上,而后行在了她的前方,为她带路。 待入得调遣而来的三千精兵的营地,王能与凤瑶纷纷策马驻足。 此际,三千精兵早已整装待发,且个个都已是整齐有素的站在了马旁。 待得王能说出凤瑶的身份后,精兵们纷纷一怔,随即急忙跪身而下,恭唤长公主千岁。 凤瑶瞳孔微缩,低沉而道:“国之有难,盗匪横行,尔等,可愿随本宫一道去剿匪灭贼,保家卫国?” 精兵纷纷点头,雄厚扯声而道:“愿意,愿意!” 凤瑶嗓音微挑,“凤凰山上的贼匪,乱我民心,坏我大旭纲纪,甚至有反我大旭之意,今夜,本宫亲自带尔等过去剿匪。虽不强求杀敌,但若能真正杀敌,甚至攻破贼匪巢穴,本宫,定有重赏!” 这话一落,士气越发刚毅高涨。 凤瑶不再多言,转眸朝王能示意一眼,随即便调转马头,策马远去。 皎月当空,周遭亮堂,便是无需火把,也能策马前行。 一路上,千军奔腾,阵状雄厚。 待行得不久,凤瑶转眸朝一直策马跟在她身边的王能低沉而道:“随你与本宫先行上山突围的先锋队可是准备好了?” 王能恭敬点头,“已是分好。先锋之队,共五百人,其中有一百名弓箭手,四百名出类拔萃的精卫,到时候会随长公主与微臣一道先行上山突围。” 凤瑶点头,“出类拔萃的精卫上山,虽危险重重,但他们的本事总该比其余人厉害,容易上山突围,也不易被匪贼击中。”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两脚稍稍拍了拍马腹,奔走速度越发的惊人。 一行浩荡,疾驰而奔。 待朝前行了许久,刚然冷毅的气氛里,王能再度略微复杂的出声,“长公主,前方不足一里之距便是凤凰山脚了,为防打草惊蛇,此际,我们需分头步行,免得马蹄声震动雄厚,惊了山头上的山匪。” “嗯。”凤瑶低应,朝他点头。 王能凝她一眼,随即便扯声吩咐停马。 仅是片刻,几千人全数训练有素的策马而听。 瞬时,周遭突然一片寂寂,无声无息之中,竟是透着几分令人头皮发麻的幽寂与厚重。 凤瑶停马,转眸朝王能望来,“三千精兵,五千先锋,一千随后而跟,再分五百之人,最后跟着上山。而剩下的一千精兵,则围绕在山脚,若是山上有恙,便上山营救,若山上无恙,便追击逃窜下山的漏网之贼。” 王能微怔,随即恭敬点头。 凤瑶不再言话,极为干脆的下了马,而后一言不发,缓缓朝前。 王能办事极为迅速,仅是片刻便已朝三千精兵吩咐完毕,也分派完毕。 随即,他便领着五百精兵朝凤瑶跟来,一行人速度极快,一言不发,只是待靠近凤凰山脚时,众人脚步皆不自觉的放轻了几许。 一路行来,足下的道路极是崎岖,但也不曾遇到一辆朝山上运送物资的车马。 而待悄无声息的上山,也不曾遇见一人,只是待攀爬上凤凰山三分之一时,透过树缝而望,便见头顶不远,突然有细微光火。 果然有人。 凤瑶瞳孔微缩,目光朝王能望来。 王能扫她一眼,不言话,仅是回头朝身后的精兵低沉而道:“脚下放轻点,未达老巢之前,不得太过打草惊蛇。” 王能这是怕动静太大,惹得山上那些匪贼趁夜逃走,如此一来,匪贼四散,自也不容易打击。 凤瑶心头了然,随即回头过来,继续放轻手脚的朝上攀登。 皎洁的月色,被树枝遮挡不少,是以,脚下的路,也略微的有些昏暗不清。 这条山路,想来定是寻常多人走动,是以倒是被磨得极为光滑,但行走之间,若不小心谨慎的话,也自是容易脚滑摔倒。 一路往上,一行人皆声响极小,待靠近那亮有火光之处时,却见那头顶上方不远,正架着一盆篝火,火旁,正有五名壮汉手握大刀的来回走动,一双双略微狠烈突兀的眼,则四处扫视,谨慎防备。 凤瑶瞳孔微缩,驻足而停。 身后的王能等人也全数停了下来,这时,几名弓箭手轻步上前,立在稍稍靠后凤瑶的位置便蓦地拉开了弓。 瞬时,弦动箭出,猛烈的破空声再者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寂寂。 刹那,嗖嗖嗖的几声,头顶火盆旁的几名壮汉顿时反应过来,当即要闪身而避,不料利剑已是恰到好处的穿心而过,他们浑身蓦地一颤,最后连呼都无法呼喊一声,重重倒地。 凤瑶神色微动,转眸朝身后几名弓箭手望来,心生起伏。 只道是这几名弓箭手,倒是着实箭法厉害,也难怪会被王能选为先锋。 只奈何,也本以为能如此悄无声息的继续往上,甚至能无声无息风平浪静的捣入山贼巢穴,却是不料,待上得凤凰山的山腰时,守候在山腰上的山贼竟是多了一半,而正待弓箭手的利箭破空而出后,虽有几名山贼中箭而倒,但也有几名壮汉身手灵敏的躲过,甚至于,光火摇曳里,那身材壮高且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刚立稳身形,便已扯声大吼,“有人擅自闯山!杀!杀!” 刹那,山头各处顿时亮了灯火,满山之中,骤然呼声震天。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值价得很 凤瑶瞳孔一缩,脸色一变,暗叫不好。 却也正这时,头顶上方顿时有巨石滚来。 她来不及多想,当即闪身而避。奈何脚底还未彻底站稳,头顶上方又有巨石而来。 源源不断的石头,犹如雨水一般,倾泻而下,密集厚重得可怕。 凤瑶面色冷冽,心底倒是极为平静,嘴里低沉而呼,“小心避开,找准时机往上冲。洽” “是。”下方,顿时有精卫的嗓音恭敬响起,虽嗓子略微发紧,但却并无半点颤抖与畏惧。 凤瑶抽空朝下扫了一眼,只见巨石滚落,但那些精卫们皆身手灵敏,大多不曾被山石击中钤。 她心底也逐渐松了半许,随即抓紧时间,踏步而上。 山石滚落密集,声势浩大。 凤瑶紧着目光,稳步灵敏而上。 待登上前方的篝火之处,凤瑶蓦地拔了腰间的佩剑,蹭亮的剑尖蓦地朝那些山贼袭去。 瞬时,山贼惊急拔剑,冷硬抵抗。 凤瑶眼角微眯,手中长剑肆意飞舞,剑剑致命,仅是刹那功夫,几名山贼全数而倒,徒留那络腮胡子的壮汉飞快而逃,蓦地朝山上冲去。 皎月清辉,透着树缝稍稍投下。 周遭,火光遍布,喊声震天,只是大抵是将滚石已然用尽,那些山贼,终归仅是喊声震天的从山上的密林里蹿了下来。 声势好大的吼声,雄厚凌乱的脚步声层层而来。 凤瑶皱了眉,赶制她身边的王能也皱了眉,随即低沉而道:“虽剿匪为重,但望长公主顾好自己。” 刚毅冷沉的嗓音,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担忧。 凤瑶转眸朝他扫了一眼,沉寂无波的道:“本宫自有分寸,无需担心。” 这话一落,抬剑而起,极是淡定的踏步朝前,朝那些冲下山来的山匪们迎去。 王能眉头皱得厉害,当即一把拉住凤瑶手腕,急促而道:“长公主先莫急,待得弓箭手射上一轮后,您再继续上山也不迟。” 凤瑶瞳孔一缩,转眸观他,默了片刻后,阴沉而道:“不必顾及本宫,令弓箭手射便是。” 说完,眼见王能又欲言话,凤瑶先他一步再度出声,“山贼迅猛,人手倒也不少。本宫此行,定要跃身而上,先去将山贼之王擒了,如此,才可避免更多损失。” 王能瞳孔发紧,满面担忧的道:“长公主此话有理由,不若,长公主先在一旁观战,属下独自上去擒王” “不必。精卫之处,需你指挥。” 未待王能言完,凤瑶已低沉出声,这话一落,便已是干脆的拂开了王能的手,闪身而上。 “长公主!”身后,王能的嗓音发紧发干,担忧之意尽显。 凤瑶不曾回头,飞身而上,却并未与那些冲下山来的山匪正面冲突,而是闪身而避,朝侧面山贼略少的一端强行上山。 一路行来,虽所遇的山贼并非太过密集,但也并非太少,是以,手起刀落,杀伐之中,浑身上下,竟也全数被鲜血染透。 周遭,依旧喊声震天,片刻之际,两军交战,短兵相接的声音浑身震耳。 凤瑶眉头一皱,足下越发的迅速,手中的长剑,也越发的对那些挡在前方的山匪挥得迅速,招招毙命。 一路往前,浴血奋战,凤瑶面无表情,瞳孔阴沉,满身是血,犹如突然从血泊里出来的鬼人。 奈何,若是寻常之人见她剑术如此阴狠,定也会心生惧意,然而这山头上的山贼,却浑然不惧,又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早已将生死不放于眼里,明知朝凤瑶冲来是死路一条,奈何他们仍是不为所惧,纷纷极是冷狠干脆的朝凤瑶袭击。 凤瑶不住的挥剑,剑尖鲜血四溅,奈何眼见她剑术阴狠不易对付,朝她围来之人,竟也越来越多,纷纷开始聚众朝她围攻袭击。 凤瑶面色越发的森冷,瞳孔也越发的沉寂冷冽,手中的长剑,肆意挥动,杀伐漫天。 一路杀伐,一路往前,虽行走得缓慢,但身后,尸首无数,血流成河。 凤瑶满面沉寂,瞳孔沉寂,挥着刀剑的姿势,阴狠凌厉,然而纵是外表一片平静,心底,则早已起伏连连。 从不曾想过,她姑苏凤瑶,竟也会如此大肆杀伐,冷狠无情。 思绪翻动,手中的剑,也蓦地颤了半许,瞬时之中,她陡然朝后退了几步,待身形立稳之后,她低沉而呼,“你们家的主子,便是缩头乌龟不成?便是此际杀伐至此,竟还是让你们用血肉之躯来挡,他呢?难不成,他还要坐山观虎斗,又或是,逃之夭夭?” 这话一落,山贼们瞳孔一缩,则是片刻,便再度踏步朝凤瑶袭来。 当真是不可理喻,竟遇上了一些愚忠之人! 又或者,这群人皆是被以毒控制,除了用血肉来挡她的长剑,别无选择。 思绪翻转,凤瑶目光也跟着复杂开来。 仅是片刻,她蓦地提气飞身而起,冒险踏着前方山贼们的肩膀便骤然朝上。 “追!”喧嚣森冷的气氛里,山贼们似是极为难得的惊了一下,开口而呼。 凤瑶不贪战,也不再恋战,仅是层层躲避,迅速朝上蹿去。 如此之为,倒是极有效果,不多时,她便已提气飞身蹿至了山顶。 瞬时,周遭没了树木灌丛的遮挡,冷风拂骤,而这山顶之上,则一片平坦。 豁然开朗的地盘上,立着错落有致的草屋,而那些屋子的前方,皆燃着汹汹篝火。 大约有上百名黑袍之人,正整齐的立在凤瑶前方,似是已然在此站得太久,乍然观望间,只见这些黑衣人,像极了木头。 凤瑶蓦地飞身而下,驻了足,微微而缩的瞳孔,冷沉沉的朝前方一排排黑袍男子观望。 曾记南山上袭来之人,也是满身黑袍,森冷刚毅,如今再瞧得面前的这些黑袍男子,心底也已全然笃定这些人与南山袭击的那些人是一伙的了。 身后,层层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待得片刻,那些从山腰追来的山匪们也已逼近,当即便要挥刀朝凤瑶围拢砍来,凤瑶瞳孔一缩,再度飞身而起,正要越过前方那一排排黑袍之人,不料黑袍之人顿时变换阵形,待凤瑶刚刚落地,他们已是将凤瑶彻底围在了人圈里。 凤瑶脸色微变,满目冷冽,随即缓缓收了剑,阴沉而道:“你们山头儿呢?” 森冷的嗓音,缓慢无波,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淡漠与平静。 黑袍男子们冷眼观她,并不言话。 待得片刻后,突然有掌声慢悠悠的响起,随即,是一道粗犷戏谑的嗓音,“本还以为是哪个身手了得之人竟有本事闯上我凤凰山头,却是不料,竟是个娘们!” 粗犷戏谑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不可一世。 凤瑶眸色微动,淡漠无温的循声一望,便见前方不远,正有几名男子陆续从黑衣人的缝隙中穿梭而来。 待那几人走得近了,凤瑶才见那行在最前之人,满身壮实,脸上横亘着一条狰狞刀疤,目光戏谑粗犷,着实透着几分土匪之气。 而行在他身后的二人,一人则满面络腮胡子,正是山腰之际与她交过手的壮汉,而另外一侧的豹纹男子,则依旧一身豹纹,但却年纪略轻,肥头大耳,看似倒是略显憨厚。 这三人,便是这凤凰山上的土匪头子? 思绪至此,凤瑶眸色几不可察的一沉。 正这时,那三名壮汉已是停在了凤瑶面前,一双双鄙夷戏谑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在凤瑶身上扫视。 凤瑶满身是血,脸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已是有些看不出容貌。 三名男子打量半晌也未打量出个所以然来,随即,那立在最前的刀疤男冷嘲出声,“小娘们倒是厉害嘛,立在本大爷面前,竟也能一派淡定,不发抖!” 说着,嗓音一挑,语气也突然狠了半缕,“说!你究竟是谁?竟还敢集结官兵攻我凤凰山?” 凤瑶瞳孔微缩,阴沉观他,淡漠无温的道:“尔等前日,不是还派人欲致本宫于死地,怎么,这才不过一日,竟认不得本宫了?” 幽远平然的嗓音,却也毫无温度,无端之中,还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冷冽与威仪。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一怔。 则是片刻,那刀疤男从上到下再度将凤瑶打量了一眼,“你是大旭的长公主?” 挑高鄙夷的嗓音,卷着几分疑虑。 然而这话入耳,凤瑶已瞳孔微缩,心底深处,杀心大起。 这人能这般直接的问出她的身份,想来,前日南山之事,定是他们干的了! 思绪翻转,面色之上,也略微透出了几分杀气,凤瑶无心与他们多言,待按捺心神一番,阴沉而问:“本宫且问你,南山袭击之事,是否与你们有关!” 刀疤男轻笑一声,戏谑道:“大爷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对我咄咄逼问之人,且竟然还是个娘们!也罢,反正死到临头,也不怕让你做个明白鬼!当日南山袭击,的确乃我们干的又如何?你大旭长公主的性命,可是值钱得很呢!既是上次未能让你淹死在河里,而今你主动送上门来,得,大爷我今儿便亲手提你脑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降或不降 “放肆!”凤瑶阴沉而道:“本宫问你,你们土匪当得好好的,如何要纠结难民对朝廷造反?” 刀疤难阴沉而笑,两眼也跟着稍稍一眯,“这年头,打家劫舍的日子不好过,既是有人给我们钱财,我们自然为他们卖命。而你长公主这枚人头,可是值钱得紧,今儿你送上们来,大爷我,便不客气的要了。” 凤瑶眸色微动,阴沉而笑,“本宫独身一人而来,好歹也是女子,你身为土匪头子,若以多欺少,怕是要惹人闲话。” 他眼角一挑,笑得粗犷,“你这人头,大爷我志在必得。也罢,你本是要死了,大爷如何不能满足你将死之求。” 说完,目光朝周遭之人一扫,“大爷我与这大旭长公主独斗,尔等只需观战便可。待得我将这娘们的人头拿下,再将山上的那些官兵剿灭,我们,再饮酒庆贺,不醉不归!洽” 周遭之人顿时欢呼而起,“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刀疤男子这才朝凤瑶望来,“你这下满意了吧?大爷我独自取你人头,可不算以多欺少呢。钤” 凤瑶瞳孔一缩,未待他尾音落下,手中的长剑已蓦地朝他袭去。 他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当即闪身避开,待站稳身形后,他略微诧异的道:“倒是个辣娘们,有趣!若你不是那人要要的人,大爷我倒是可以考虑抢了你做我的压寨夫人。” “老大小心些,这娘们剑术厉害得很。”正这时,立在一旁的络腮胡子壮汉急忙出声。 刀疤男鄙夷轻笑,“花拳绣腿的空架子,何足为惧!” 这话一落,猛的抬掌朝凤瑶袭去。 凤瑶面无表情,瞳孔则是阴沉至极,手中的长剑,肆意挥舞,招招冷狠,再加之剑术配合着掌风循环而用,待得几番激烈的打斗之后,刀疤男子胳膊蓦地挂了彩,凤瑶则满身是血,狰狞威仪,给人一种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狰狞鬼怪之感。 眼见凤瑶招数厉害,且内力浑然不若,刀疤男连连败退。 在场之人顿时收敛了看戏之姿,个个都面色紧张起来。 “老大小心些,这娘们毒得很!”络腮胡子急得团团转,扯着嗓子出声,奈何尾音未落,眼见刀疤男发丝都被削掉一缕,络腮男越发的焦急,当即要不顾一切的拔剑而上,不料刀疤男已是眼风扫到了他,怒沉出声,“不得过来参与!这娘们的项上人头,老子要一个人取!” 或许是尊严的问题,又或许是被凤瑶击得连连败退是以心底震怒的问题,刀疤男怒吼了一声,随即终于是拔了腰间的大刀,粗犷冷冽的朝凤瑶道:“本想让你死得痛快点,但如今瞧来,你倒是得寸进尺,如此,便别怪大爷我心狠手辣了!” 这话一落,手中的大刀蓦地朝凤瑶袭去。 凤瑶沉寂应对,手中的长剑挽出剑花缕缕,剑气也是格外雄厚,待与刀疤男子再度打了半个回合,耳闻不远处突然传来了王能扯吼的嗓音,“长公主!” 凤瑶瞳孔一缩,终归不再多做纠缠,当即剑锋而起,另一只手掌掌风而动。 瞬时,刀疤男子刚刚举刀迎向了凤瑶手中的长剑,但凤瑶的另一只带了内力的手掌,骤然拍在了他的胸膛。 “噗”的一声,刀疤男蓦地喷了口血,整个人顿时被凤瑶的掌风拍倒在地。 “老大!”刹那,在场之人纷纷惊呼,正要上前而来,凤瑶的脚已是踩在了刀疤男的胸膛,手中的长剑,也抵在了刀疤男的脖子。 一时,在场的山匪惊呆了眼,本要朝前踏步的脚,瞬时僵在了原地。 刀疤男嘴角不住的淌血,咳血不止,本要强行的挣脱开来,奈何全身已无力气,整个人显得颓然不止。 正这时,前方不远的山下,王能已是领人冲了上来,刹那之间,本是僵在原地的山匪们全数被精兵团团围住。 山匪们这才回神过来,正要奋起而斗,凤瑶扯声而道:“谁若敢动,本宫便即刻杀了他!” 森冷的嗓音,威仪重重。 这话刚落,那立在一旁的络腮胡子壮汉焦急大吼,“老大还在她手里,谁都不许动,不许动!” 一时,在场的黑袍男子们纷纷再度僵立,目光起伏,却也全然不敢动手。 王能当即通过人群行至凤瑶面前,眼见凤瑶满身是血,他瞳孔颤了颤,紧着嗓子厚重而道:“长公主,山上其余的山匪,能招降的,便全数招降,此际正全数捆在山腰上等长公主发落,而其余拼死不投之人,属下已将其全数斩杀。” “既是不降,祸患之人,自是留不得。不止是那些山上之人,便是这些山顶之人,亦是如此!”凤瑶淡漠出声。 说着,目光朝周遭黑衣人一扫,阴沉而道:“本宫历来不喜大兴杀伐,也知你们这些人,大多被毒物控制,不得为山匪不效力,是以,本宫对你们,并无恶意,只要你们安分归降,本宫,自也不会难为你们。想来,成为山匪,大多被人所逼,或被命运所逼,从而不得已而为之,而今,本宫便问你们一句,若本宫要你们改邪归正,要你们堂堂正正的参军保卫家国,无需被山头匪贼压榨,只要有能之人,或是在军中有建树甚至立了军工之人,本宫,定加官进爵,决不食言。是以,你们这些人,降,还是不降?” 森冷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幽远。 在场黑衣人们纷纷一怔。 则是片刻,那满面络腮胡子的男子恶狠狠的朝凤瑶出声,“我凤凰山匪的士气,岂容你动摇!此际,你对我家老大,究竟是放还是不放?” 本宫转眸朝络腮男子望来,瞳孔冷冽,满面的鲜血在火光与月光中显得格外的森冷狰狞。 “本宫要你说话了?”说着,嗓音一挑,“若不想你家山匪头子死在本宫剑下,便住嘴。” 络腮男眉头一皱,当即暴怒,奈何薄唇一启,眼风扫着凤瑶脚底踩着的刀疤男,顿时浑身一颤,噤了声。 凤瑶冷扫他一眼,不再多言,阴沉的目光朝周遭黑衣人一扫,继续道:“本宫言尽于此,而今再问你们一遍,降还是不降?” 这话一落,本是僵然而立的黑衣人们终归是变了脸色,略微面面相觑,却是不言话。 正这时,王能皱了眉,刚毅严谨的道:“长公主,若让山匪参军,怕是不妥。先不说这些山匪当惯了匪贼,性子鄙陋,全然不适合参军,就论这些山匪本是居心叵测,是以,若冒然引入军中,怕是” 话刚到这儿,王能便垂头下去,止了声。 凤瑶面色不变,低沉而道:“山匪窝里,自也有铁血之人。只要这些人能改过自新,也可是我大旭猛将。再者,上山为匪,本为生计,而今,本宫对他们提供生计,若仍是不降者,杀无赦便是。” 淡漠无波的嗓音,透着几分幽远,也透着几分森冷无情。 待这话落下后,周遭黑衣人面色越发一变,心思不稳。 络腮男子顿时急了,当即朝周遭黑衣人道:“你们莫要望了,若叛归朝廷,你们便自有死路一条!” 说着,面色一沉,心一狠,扯声而吼,“还不将这娘们拿下并救下老大?那人可是允了我们千两纹银,剿灭这些朝廷之人,夺了这娘们的性命,你们便也能此生无忧唔!” 怒沉嘶吼的嗓音还未道完,凤瑶瞳孔一缩,抬掌而起,顿时隔空拍中了络腮男子的胸膛。 络腮男子闷哼一声,身子被震得老远,最后狠狠的跌落在地,口吐鲜血,待得伸手朝凤瑶颤颤抖抖的指着,本是要破口而怒,奈何已是道不出半个字来。 瞬时,在场的黑衣人们越发的震惊,落在凤瑶身上的目光也纷纷增了几许掩饰不住的愕然。 却也正这时,凤瑶瞳孔一缩,嗓音一沉,朝周遭黑衣男子冷冽而道:“你们呢?是要继续顽抗,还是归顺朝廷?又或是,究竟是要生还是要死?” 这话一落,在场的黑袍男子们大多已是突然丢了手中的大刀,蓦地跪了下来。 那些剩余的黑衣人们略微僵然的立在原地,眉头紧皱,随即,有人沉寂的担忧而问:“亦如长公主所说,我等以前,大多皆是江南周边各个村落的壮汉罢了,为了生计不得不上山为匪。但如今,不是我们不愿顺势而改邪归正,归顺朝廷,而是,每个凤凰山上的山匪,半年前皆服了毒药,若每月无解药服下,我等定死路一条。” 这话入耳,凤瑶并未太过诧异。 待默了片刻,她阴沉而道:“此际,离服下解药之时还有几日?” 那言话的黑衣人垂眸下来,低沉厚重的道:“仅有,三日。” 三日。 凤瑶瞳孔微缩,不再言话,仅是稍稍蹲身下来,冷冽的目光扫着脚底的刀疤男,脚底也稍稍加重了力道。 刀疤男胸膛受痛,当即闷哼,鲜血依旧顺着他的嘴角流出,狰狞骇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劝劝王爷 “说,解药在哪儿?”凤瑶冷眼观他,嗓音威仪。 刀疤男顿时咧嘴笑了,鲜血染红了他的牙齿,整个人看着诡异至极,“老子今儿败在了女人手底,别说日后我无脸见人,就是即便我活着,上头那人定也会取我性命。如此,你想要解药,休想!我反正都是死路一条,这些山匪既然想叛变,那他们也别想活着!老子死都得让他们陪着!” 阴沉森冷的嗓音,透着几分戏谑与狠毒。 凤瑶眸色微动,阴沉而道:“本宫能饶过凤凰山上的山匪,自然,也可以饶过你,若你能将功折罪,今夜之事,本宫定让人全数封锁消息,甚至,也可为你在军中谋得一职” 未待凤瑶这话落下,刀疤男嘿嘿一笑,“你是在诱降我?洽” 凤瑶眼角一挑,冷眼观他,正要言话,不料骤然之间,前方突然有细物破空之声蓦地传来。 瞬时之中,立在前方位置的几名精卫与黑衣人刹那闷哼倒地钤。 “长公主小心!”王能当即一唤,转眼已是将凤瑶拉至了一边,却也正这时,又一波东西顺着倒下的精卫与黑衣人贴身而来,瞬时之间,全数刺中了刀疤男子的脑袋。 凤瑶面色骤变,欲要拉那刀疤男已是来不及,待得那东西入头,刀疤男蓦地惨呼,却也仅是惨呼了两声,挣扎了一下,便全数没了动静。 一时,周遭之人纷纷震惊,当即抽刀拔剑转身而立,满腹戒备。 凤瑶瞳孔骤缩,面色阴沉,目光在那刀疤男头上的细物一扫,月色火光之下,才见他那头上,竟是镶着几枚明晃晃的银针。 竟是银针! “搜!”眼见她满面阴沉,王能嗓音一沉,蓦地朝前方的精卫吩咐。 精卫们顿时应声,当即要抬脚而去,刹那,凤瑶挑着嗓子出了声,“慢着。” 精卫们顿时稳住身形,纷纷下意识的朝凤瑶望来。 凤瑶满身淡定,神色冷冽,目光朝王能微微而挪,阴沉而道:“既是突然袭击,银针手法极是精准,如此,定也不是等闲之辈。再者,深山老林,搜寻不易,倒也费人力。” 王能满面刚毅,目光发紧,“长公主说得是。” 凤瑶扫他一眼,不再多言,随即将目光朝周遭黑袍山贼一扫,只道:“你们山头已亡,而今,无论如何,你们身上的毒,都没了解药。不过,我大旭人才济济,毒医无数,你们若能归降,本宫自能找人为你们配出解药。” 低沉无波的嗓音,透着几分幽远与威仪。 奈何这话一落,在场的黑袍山贼纷纷皱了眉,面上也纷纷漫出了一层灰暗,随即,那最初言话的黑袍山贼挫败低沉的道:“便是大旭人才济济,但长公主还得昭告天下寻找毒医,便是找到了,毒医还得破解我们身上的毒,还得费时去研制解药!但我们身上的毒,仅有三日便发作了,是以,我们已然等不了那么久。” 凤瑶瞳孔一缩,“此法不行,那本宫,便亲自来研制。你们既是也知晓心底无望,便也自该,信本宫一回。” 在场的黑袍男子皆半信半疑的朝凤瑶望着。 待得半晌后,那些最后站立着的黑衣人们也终归是全数跪了下来,低沉沉的唤,“长公主千岁,我等誓死效忠大旭。” 凤瑶瞳孔微缩,心底深处,也莫名的厚重了半许。 她兀自沉默,森冷厚重的目光朝周遭黑袍男子扫视,待得半晌,才冷冽无波的道:“本宫方才便已说过,若能归顺我大旭,只要又拥有为甚至建有功勋之人,本宫定加官进爵,让尔等平步青云。这大旭,终归不是本宫一人的大旭,也是大旭万千子民的大旭。是以,本宫不血洗这凤凰山头,是因不愿在将本该对准敌贼的刀剑对准国人。倘若尔等也是血气方刚的忠义之人,这大旭之国的安危与繁荣,本宫,便也能放心的交到你们手里。” 森冷平寂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曾掩饰的直白与认真。 黑袍山贼们越发的触动,当即磕头,整齐划一的道:“我势必护卫大旭,维护大旭,望长公主放心。” 凤瑶微微点头,不再言话,随即目光再度朝那最初言话的黑袍山贼道:“尔等既是归顺朝廷,本宫自也不会怠慢你们。你且与本宫说说,身上之毒,有何特点与反应?” 那黑袍男子抬眸朝凤瑶迅速扫了一眼,而后低头下去,低沉沉的恭敬道:“那毒平常倒是感觉不到,只有在毒发之际,才如血流逆转,满身红肿胀痛,甚至腹如刀绞,似是肠子与骨骼都断了一般,若再无解药来解,便会血管胀裂,七窍流血而亡。” 凤瑶瞳孔微微缩,“本宫也曾听说,你们若是被活捉了,也会咬毒自尽” “那毒与身上的毒并非一样。只是在被活捉之际,心生无望又不敢苟且而活的连累家人,是以便会咬碎藏在嘴里的药吞下,从而加速体内的毒素发作,瞬间暴毙。” 原来如此。 是以,这般说来,这些黑袍男子身上所中之毒,与他们口中藏着的毒并非一样了。 思绪如此,凤瑶默了片刻,随即眼角微微一挑,低沉出声,“你且站起来,本宫先为你,把把脉。” 这话一落,那跪着的黑袍男子蓦地一怔。 王能再度皱眉,满面复杂戒备的朝凤瑶望来,眼见凤瑶面色沉寂无波,他薄唇动了动,却终归是噎了话,压抑着不曾出声。 正这时,那跪在地上的黑袍男子已是犹豫了一番,逐渐起了身,并缓步朝凤瑶过来。 凤瑶淡漠观他,瞳孔无端深沉。 他默了片刻,随即稍稍朝凤瑶抬了右手。 凤瑶也不耽搁,极是自然的伸手而起,修长且略微冰凉的手指稍稍掀开他的衣袖,而后准确无误的搭在了他的脉搏。 其实,依照这黑袍山贼方才说的毒发症状,便也能稍稍猜出他们身上所中何毒了,而待此际亲自探脉,便也越发的应证了心底的猜测。 是断肠散。 毒发时,腹中绞痛,犹如断肠一般,再加之若不服用解药,七窍流血而亡,如此症状,自然与断肠草的毒发症状如出一辙。 想来这等毒药,并非难解,待对于这些深山中的山贼来说,想必即便好解,怕也不知该如何解,又或是找谁人来解,毕竟,民间寻常的药房大夫,能疗伤治病,但也不不能解一些棘手的毒。 思绪至此,凤瑶稍稍收回了手。 黑袍山贼也顺势将手缩了回来,嗓音略微紧张发沉,“长公主可是诊出是何毒了?” 凤瑶低沉而道:“断肠散,虽比较常见,但也并非易解。但于本宫而言,若药草充足,三日之内,定能大量配出解药。” 沉寂无波的嗓音,卷着几分厚重与威仪。 在场的黑袍男子们皆眸色一亮,满面希冀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顺势转眸朝在场之人一扫,只道:“尔等既要归顺朝廷,此际江南水患之事,尔等先出力,让江南度过危机。待得江南之事过去,本宫再让人安排你们入军,日后是否能加官进爵,便全凭你们本事。” 说着,嗓音一挑,继续道:“断肠散解药一事,本宫定在三日内完成。你们,也无需担心。” “多谢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 整齐划一的嗓音,突然增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厚重。 凤瑶不再多言,转眸朝王能望来,“此处,便交由王统领了,本宫此际,便先回去休息了。” 王能急忙点头,差了百名精兵护送。 凤瑶也不再耽搁,趁夜下山。 一路上,四下平静,毫无异处,也未遇得什么刺客,而当时用银针刺杀那土匪头子的人,似也全然的消失无踪了。 待下得山底后,凤瑶便登了马,策马往前。 月色皎洁,蹄声厚重,只是不知为何,迎面而来的风却显得有些冷冽割脸。 待终于抵达南山脚下时,州官与几名精卫仍立在原地,眼见凤瑶归来,满身是血,几人皆吓得不轻。 凤瑶停马后,便极是干脆的下了马。 州官两眼发紧,当即战战兢兢的朝凤瑶迎了上来,奈何还未言话,便闻凤瑶森冷吩咐,“你随本宫进来。” 州官的话蓦地噎在了喉咙,浑身也跟着颤了一颤。 凤瑶冷眼扫他,不再多言,抬脚便干脆入了帐篷。 仅是片刻,州官便跟了进来,帐篷内,烛火摇曳,沉寂得令人头皮发麻。 凤瑶眸色微动,低沉而道:“江南水患之后,那些江南镇子中的药店药铺,可是也一并遭了殃?” 州官紧着嗓子恭敬道:“水灾来得太过突然,当时是湮了整个江南城镇。那些镇中的药店药铺,也只有人来得及跑了,铺子上的药材药物,也一并泡在了水里,多数是用不得了。” 是吗? 凤瑶瞳孔微缩,“如此,除了江南的那些药店药铺,还有何处,可得大量药材?” 州官越发的有些紧张,心头无底,着实不知凤瑶此话何意,忙战战兢兢的道:“江南本不盛产药材的,寻常药店药房的药材,也得从外面运,最近之处,也得从青州去运,是以” 话刚到这儿,他紧张兮兮的噎了声儿。 凤瑶心下了然,面色也越发的沉冷,随即道:“本宫知晓了,你出去吧。” 州官如释重负,分毫不敢多呆,当即转身离去。 一时,帐内再度恢复了平静。 凤瑶独身而坐,满身血迹,奈何即便帐中一角有州官特意差人点上的檀香,竟也掩盖不住满身浓烈的血腥气味。 思绪翻转,心底,也跟着嘈杂起伏,凤瑶面色有些沉寂阴冷,瞳孔,也幽远无底。 那些黑袍山贼,离毒发仅有三日,如此一来,看来那些配制解药的药材,自然得差人从青州去运了。 只不过,此番出行,虽是懈了不少银两,但大多是救灾重建而用,每一笔钱财,都有用处,是以,买药材也不是一笔小的开支,她此际,可是要为了那些山贼,稍稍挪动赈灾之银? 越想,思绪越发的有些沉了几许。 却也正这时,沉寂幽谧的气氛里,帐篷外再度传来州官战战兢兢的嗓音,“长公主,帐外有人求见。” 三更半夜,且还是在这南山脚下,何人来见? 凤瑶蓦地回神过来,阴沉而问:“何人求见?” 州官嗓音越发的有些发紧,“这人,这人说他名为青桐,是,是摄政王爷身边的侍从。” 青桐。 短促的二字入耳,倒也稍稍激起了波澜。 凤瑶挑了眼。 “让他进来。”她道。 这话一落,不远处的帐篷帘子便被州官轻轻掀开,瞬时,州官朝凤瑶紧张的讨好一笑,随即便扭头朝帐外望去,“快些进去,快点!” 尾音刚落,而后,一抹修条瘦削的人影顿时小跑进来。 眼见那人进去,州官顿时放了帘子,瞬时将他整个人遮挡在外。 而这入内的瘦削之人,则紧张的小跑而前,待站定在凤瑶面前时,大抵是被满身是血的凤瑶吓着了,浑身也跟着颤了一颤,而后急忙跪了下来,紧张恭敬道:“奴,奴才拜见,拜见长公主。” 凤瑶垂眸观他,阴沉干脆的道:“你深夜而来,何事?” 青桐眉头一皱,面色紧张而又畏惧,但眼睛里却又掩饰不住的蔓延着几分担忧与焦急。 他忙道:“求长公主去青州劝劝我家主子。” 这倒是稀奇了。 这颜墨白身边的小书童,竟是让她去劝劝颜墨白。 思绪至此,脑海里,又突然溢出那夜颜墨白突然变了的脸色以及那孤寂清冷的背影。 凤瑶神色微动,嗓音也跟着沉了半许,“你家主子怎么了?何事需得着本宫来劝?” 说来,颜墨白这人本是权势遮天,不可一世,如此,他又有如何时,需得着她来劝,更何况,他对她姑苏凤瑶,本也是略微抵触的不是? 正思量,青桐已磕头起来,紧张急促的道:“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家主子的心情皆不好。但即便如此,前几年我家主子也仅是心情不善,不愿与人说话,但今日,我家主子一人关在屋子内,喝了一日的酒了。奴才与府中之人急得团团转,但纷纷被主子拒在门外,不敢公然撞开主子的门,此际也不知主子究竟怎样了。是以,是以奴才斗胆策马而来,只为求见长公主,愿长公主去看看我家主子,看看他究竟如何了?” 颜墨白那蛀虫,喝了一日的酒? 甚至于,连他府中的这些人,竟也不知他喝成什么样了,连是死是活都不知了? 思绪至此,凤瑶心底略生震撼。 只道是,颜墨白那蛀虫,满身平和温润,却也腹黑圆滑,如此讳莫如深之人,又如何会让自己喝一日的酒,甚至还生死不明? 如他那样精明之人,自也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才是。 是以,他为何要饮酒?为何会,心情不善? 越想,越觉心底生疑,凤瑶低沉而问:“今日,你家主子为何饮酒?且每年的这段时间,你家主子,为何会心情不善?” 青桐怔了怔,似是未料凤瑶会突然这般问,又似有难言之隐,他咬了咬牙,抬眸紧张焦虑的朝凤瑶望着,并未言话。 凤瑶淡漠观他,“你若不说,本宫,自也不去。” 青桐眉头一皱,当即再度的磕头一下,焦急道:“明日,便是我家老夫人的祭日。也便是我家主子的娘亲的,祭日。” 凤瑶猝不及防,瞳孔一缩,目光,也骤然的起伏了几许。 遥想前夜的青州河畔,颜墨白曾说,两日后,他会去探望一个对他极为重要甚至深深挂在心底的女子,她当时,曾以为他口中的女子便是他心仪之人,甚至还有赐婚之意,却是不料,他口中那女子,想来定是他的娘亲了。 思绪翻转,凤瑶面色也几不可察的沉了几许。 正这时,眼见凤瑶并无太大反应,青桐继续磕头,焦急而道:“望长公主即刻随奴才去得青州,去见见我家主子。如今之际,放眼这整个大旭,怕也只有长公主的身份能推开我家主子的门了,换作是其他人,定是不敢推我家主子的门的。求长公主,求长公主了。” 焦急至极的嗓音,隐约之间,都掩饰不住的夹杂了几缕哭腔。 凤瑶面色沉寂,目光沉寂,待默了半晌,也待得青桐都快急得满面绝望苍白之际,她才阴沉而道:“可。” 短促一字,瞬时令青桐僵在当场。 凤瑶冷扫他一眼,不再多言,起身便踏步出了帐篷。 帐外,月色依旧皎洁,清辉万缕。 而此际,王能也方巧归来,遥遥的策马靠近。 待行至凤瑶面前时,青桐也从帐篷内跑了出来,狂喜焦急的朝凤瑶道:“多谢长公主,多谢多谢。” 凤瑶不言话,仅是抬眸朝王能望着。 王能迅速下马,恭敬而唤,“长公主。” 凤瑶低沉道:“兵力与山匪,都安置好了?” 王能点点头,“已是安置好,人马皆驻扎在半里开外。” 说完,目光朝凤瑶身边的青桐望来,面色微诧,刚毅恭敬的问:“长公主,这位是?” 大抵是见王能满身刚毅壮然,青桐蓦地垂眸下来,恭敬道:“奴才青桐,乃摄政王身边的侍从。” 王能瞳孔蓦地一缩,转眸朝青桐冷冽观来。 凤瑶淡道:“青州与山匪之事,先交由你处置。此际,本宫先赴青州,再在青州配置解药。待解药全数配置好时,本宫再差人送来江南。” 王能嗓音一沉,“长公主为何突然会去青州?可是因摄政王之故?”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也几不可察的一紧,“摄政王此际在青州?” 凤瑶面色不变,沉寂而道:“摄政王,的确在青州。当日,本宫坠河之后,人飘至青州河上,正是摄政王所救。” 王能忙道:“即便如此,但长公主也不可冒然而去。毕竟,摄政王他” 凤瑶神色微动,未待王能将这话说完,她已是低沉出声,“无需多言,本宫,自有分寸。” 王能后话噎在了喉咙,但面色仍是担忧,“若长公主执意要去,望长公主允属下随行。” “不必。” “长公主”王能刚毅的嗓音突然增了几许无奈。 凤瑶缓道:“此事无需再议,你且将江南与山匪之事办好便成。摄政王那里,本宫自能应付。”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仅是极为干脆的登了马,领着百名精兵策马而离。 眼见凤瑶一行极为迅速的离远,青桐惊得不浅,着实不曾料到看似如此瘦削柔弱的长公主竟也能如此的英姿飒爽,干脆干练。 他心下震撼,着急不止,随即急忙手脚并用的开始攀爬马匹,待得终于大汗淋淋的攀上马后,便急忙策马追去,嘴里着急大吼,“长公主等等,奴才为您带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毫无反应 一路前行,马蹄声鳞次栉比,却也厚重不堪。 头顶,月色当空,月亮微微如盘,周遭一片明亮,但却隐约蒙着一层灰色,给人一种极是深幽遥远之感。 冷风,不断的撞在脸上,虽不曾凉人彻骨,但衣上不曾干涸的血迹因着冷风的扶刮,贴在肉上,倒也觉得寒凉。 凤瑶安然的立在马背,手中的鞭子偶尔抽打马身,一路上,不做停歇,不做耽搁,驰骋往前。 待终于抵达青州之处的颜墨白的府门前时,天色,已是亮堂了起来,空中,红霞缕缕,天气极好洽。 凤瑶一行,驻了马。 一时,行程骤然停歇下来,凤瑶眸色微动,浑身,则已是僵硬虚软不堪钤。 气喘吁吁的青桐急忙下马,分毫来不及休息片刻,当即跑至府门边敲门。 仅是片刻,屋门应声而开,门后的小厮眼见是青桐,急忙恭敬的朝青桐行了一礼。 青桐来不及多想,急促喘息的道:“将府门打开点,长公主来了。” 小厮点头,下意识的抬眸一望,眼见马背上的凤瑶满身是血,小厮瞳孔一颤,双腿都几不可察的软了一下,而后强打精神,急忙垂眸下来,战战兢兢的将两扇府门彻底打开。 “长公主,奴才扶您下马。” 青桐这才折返至凤瑶的马旁,恭敬而道,说完,便要伸手来扶凤瑶,不料凤瑶满面淡漠,分毫不曾触到他递来的手,便已是自行的跃下了马车。 她下马的动作极是干脆,一气呵成,整个人显得略微干练。 青桐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时,只见凤瑶已是步伐淡定的入了府门。 青桐忙跟了上来,“长公主,主子的寝屋在这边,您随奴才来。” 凤瑶并不言话,转眸朝青桐扫了一眼,随即便踏步朝他跟去。 这座府邸,入目之处,并无华丽之色,只是花木极为葱郁,羊肠小道,廊檐小道,倒也显得清雅别致。 也不知这座府宅这般布置,究竟是颜墨白那厮的意思,还是旁人之意,只道是这座清雅的府宅虽附和颜墨白的温润外表,但也着实有些不符合他腹黑深沉的性子。 一路往前,风声和然,散落而下的初阳,也阳光和煦。 而待随着青桐抵达颜墨白的寝屋外时,只见颜墨白的屋门紧闭,无声无息,而立在颜墨白门外那黑压压的人群,也鸦雀无声。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朝那些门前之人一扫,只见立在最前的,便是满身黑袍冷练的伏鬼,而他身后,则是几名怯弱担忧的孩童。那些家奴家仆甚至一些身材壮实但却满身黝黑的男子们,则立在最后,满面着急担忧,却又似素手无策,整个人立在远处,目光焦急无力。 “长公主来了。”正这时,行在前方领路的青桐唤了一声。 瞬时,在场之人纷纷转眸朝凤瑶望来,神色各异,但却无人朝凤瑶主动行礼。 凤瑶面色淡漠,并不言话,待站定在颜墨白门前时,那满身黑袍的伏鬼终于上前两步立在她面前,低沉沉的道:“恭迎长公主。” 虽话语内容略微有礼,但这森冷凉薄的语气,倒无半分礼数可言。 凤瑶淡漠观他,“伏鬼侍卫倒是多礼了。” 这时,青桐大松了几口气,朝伏鬼缓道:“伏侍卫,您看,长公主这不是来了?您昨夜还说长公主肯定不会来,但长公主宅心仁厚,当真是过来了,这回主子定能开门了。” 缓慢欣慰的嗓音,略微卷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如释重负。 伏鬼面色不变,满身干练冷冽,待转眸朝青桐扫了一眼后,便回眸继续望向凤瑶,也似无心与凤瑶多言,开门见山便道:“长公主这次能来,伏鬼感激。想必此番邀长公主的来意,长公主也是清楚了。是以,王爷这扇屋门,便有劳长公主来敲开了。” 凤瑶眼风朝那不远处的屋门扫了一眼,随即勾唇冷笑,“伏鬼侍卫历来干练得紧,怎此番竟胆小得连你家主子的门都不敢敲了?既是摄政王要饮酒做贱自己,危急之时,伏鬼侍卫自也该破门而入,不顾一切的阻拦才是。” 她漫不经心的说了这话,语气略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冷嘲。 伏鬼稍稍皱眉,面色依旧阴沉冷冽,随即薄唇一启,只道:“长公主说得是。只不过,王爷自有王爷的脾性。也并非是伏鬼不愿破门而入,而是,倘若当真破门而入,也定解决不了什么,反而还会让王爷大怒,一旦心情越发不善,王爷情况,便会越发不好。此番求长公主来,也只是想长公主能唤动王爷,让王爷,亲自开门。” 最后四字,他稍稍咬字咬得有些重。 只不过这些话入得凤瑶耳里,却愚衷不堪。 因着担忧颜墨白被破门而入而越发的心情不善,是以便不敢上前敲门,只得等待,甚至于,此番将她姑苏凤瑶找来,也意在唤动颜墨白,嘱咐让颜墨白能听她的话而主动开门,但可笑的是,颜墨白已喝了一日的酒,此际早已不知究竟是醉晕还是醉死了,如此,便是她在门外吼破了喉咙,定也不见得颜墨白那厮能听见,更别提他还有力气爬起来开门了。 思绪至此,凤瑶冷眼朝伏鬼一扫,虽心生冷讽,但却并未再言话。 她仅是转了身,再度逼近了前方的屋门,随即便抬起一掌,拍门而唤,“摄政王!开门!” 这话一落,屋门寂寂,无声无息,并无任何反应。 身后的伏鬼与那群府宅中人更是稍稍皱眉,生怕凤瑶如此粗鲁做派会彻底惊扰屋内的颜墨白。 一时,在场之人开始面面相觑,面露担忧,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未道出话来,也未聚众议论。 而凤瑶这里,眼见屋内毫无声息,她瞳孔一缩,拍门的动作越发的粗然猛烈了几许,屋门被震得哗啦作响,凤瑶的嗓门也稍稍抬高了几许,“颜墨白!出来!” 如此举措之后,屋内依旧无声无息。 伏鬼终于是皱了眉,低声冷冽的道:“望长公主,轻点。” 凤瑶冷笑,“轻点?没看到本宫都如此敲门了,里面的人仍听不见么?若当真如此,敲门唤门定也无用了。” 这话一落,未待伏鬼反应,凤瑶脸色一沉,足下稍稍退后一步,随即抬起一脚,内力一涌,猛的蹬上了前方的屋门。 刹那,只闻‘轰’的一声,屋门瞬时被踹开,响声惊人。 而在场之人,早已惊得不轻,纷纷目光一颤,脸色都白了一层。 那些立在不远处的孩童,顿时被凤瑶这番举动吓了一跳,张嘴便哭。 凤瑶无所顾忌,踏步便朝屋门行去。 伏鬼僵立在当场,瞳孔发冷,却并未言话,待得青桐与后方的府内之人当即也要朝屋门涌去时,伏鬼突然转身过来,面对众人,阴沉而道:“长公主一人进去便可。我等,守在外面。” 这话一落,众人神色一变,但却纷纷驻足下来,不曾再望前踏上一步。 唯独青桐眉头紧皱,神色起伏剧烈,待犹豫了半晌后,青桐才低低的朝伏鬼问道:“长公主动作极是豪迈粗犷,如此怒冲冲的进去,可会伤着主子?” 伏鬼眼角一挑,转眸朝青桐冷扫一眼,随即便挪开目光,满身沉寂冷冽,并不言话。 青桐怔了怔,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子,而后怯弱的朝伏鬼盯了好几眼,随即才转眸回来,僵立在门外,不再出声。 而此际颜墨白的屋子内,则一片昏暗沉寂,酒味浓烈至极,刺鼻熏人。 凤瑶一入得屋门,便已皱了眉,面色,也再度沉了几许。 颜墨白这主屋,倒是极大,分外屋和内屋。 凤瑶沉寂的目光在周遭扫视,只见外屋摆设倒是井井有条,并无杂乱,但绕过屏风与纱幔并进得内屋时,乍然观望间,只见内屋地面全是歪倒的酒瓶,有些酒瓶旁甚至洒出了一滩酒水,满目狼藉。 一股子浓烈的酒味,不住的钻入鼻子,浓烈得极为刺鼻,让人难以忍受。 凤瑶稍稍掩鼻,视线迂回间,便瞧见那满身白袍素衣的颜墨白,正斜躺在榻,整个人无声无息,犹如躺尸一般。 莫不是,当真醉死了? 刹那,心底突然浮出这般念头,却也不知为何,心口,竟也蓦地速跳了几下。 凤瑶瞳孔骤缩,随即迅速踏至内室的窗边推开了窗门。 待得屋外的风稍稍灌入后,她才折身回来,缓步行至颜墨白的榻旁站定,随即强行敛神一番,阴沉沉的唤,“摄政王?” 这话一落,榻上之人,仍是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凤瑶眉头一皱,“颜墨白!”这次,是在提着嗓子稍稍一吼。 然而这话落下,意料之中的,榻上之人依旧无声无息,毫无动静。 凤瑶瞳孔再度一缩,最后终归是伸了手,稍稍扳动他的身子,待得他平躺之后,才见他面色苍白,眼睛紧闭,甚至连带他的手腕手臂,都透着几分不正常的凉薄。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感谢为文文打赏以及为文文投月票的亲亲,谢谢谢谢,拜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故作精神 凤瑶沉寂的心底,终归是再度生了几许讶异,随即弯身而下靠近他的脸,袖袍中的手,也缓缓探入他的鼻下。 瞬时,微乎其微的热气迎上了她的指尖,若不是仔细的在感觉,定不易察觉得到。 凤瑶瞳孔越发的一缩,终归是收回指尖,陈杂森然的目光静静的在颜墨白面上流转洽。 待兀自沉默了半晌,她袖袍中的手,终归是蠢蠢而动,正欲稍稍拍打颜墨白的脸,以图尝试着唤醒,奈何手掌刚脱离袖袍,正伸在颜墨白的头顶,未料手掌还未拍在他的脸上,他那双紧闭的眼,霎时掀开。 刹那,凤瑶猝不及防的一惊,伸在空中的手掌一颤,下意识的僵在了半空。 这时,颜墨白那双极为精明冷冽的眼蓦地朝她扫来,犹如阎罗索命一般,惊心骇人。 却也仅是眨眼睛,他便已迅速放缓了目光,甚至于,薄唇也微微一勾,似笑似幽远调侃的问:“长公主可是在担忧,微臣亡了?” 凤瑶这才回神过来,心底被他突然的睁眼猝不及防的吓得狂跳。 她强行按捺心绪后,才干咳一声,正要将僵在半空的手掌缩回来,不料还未来得及动作,颜墨白已是发觉了探在他俊脸上方的手,眼角竟是稍稍一挑,毫不客气的直白而问:“长公主如此动作,可是要趁微臣不备,袭击微臣?钤” 话语清晰,嗓音温润,一举一动皆是条理分明,并无半点醉鬼迷糊的样。 这颜墨白啊,可是毫无醉意呢,甚至清醒得很呐。 又或者是,这厮昨日许是的确喝醉了,但休息了一夜,酒,也是醒了。 凤瑶深眼将他打量,思绪翻转。 既是被他发觉了,凤瑶也不再伪装,待默了片刻后,便极为光明正大的将手缩了回来,低沉淡漠的道:“不过是以为摄政王醉死了,是以想抬掌试探试探罢了。只是幸好摄政王及时醒了,若是不然,本宫一片好心的拍打,怕是真要被你误作趁人之危。” 说完,慢腾腾的站直身子,分毫不待颜墨白回话,继续道:“本宫今日过来,也非本宫自愿而来,而是你府中的侍从求过来的,如此,既是摄政王并未醉酒,但本宫却的确白跑了一趟,如此,摄政王可该允本宫一个要求,以作答谢?” 他并未立即言话,目光微微斜来,在凤瑶身上仔细扫视,虽目光看似认真清明,但若是细观,却也不难发觉他瞳孔深处的疲倦与迷离。 大抵是,即便酒醒了,身子骨与精神也非全然大好,又或许是不愿在她面前展露出疲惫孱弱的姿态,是以,便是此际无法坐起身来,竟也能强行压下满身的疲惫与迷离,强使得自己以一种极是饱满的精神来面对凤瑶。 凤瑶静静观他,将他的所有反应看在眼底,心底也莫名的咋舌一番,只道是这颜墨白腹黑凉薄,却也极擅伪装的。只不过他如此要强又是何必,瞳孔深处的疲倦之意,也早已泄露了他如今的状态。 越想,凤瑶目光越发的沉了半许。 正这时,颜墨白突然将目光从凤瑶身上收回,静静的凝向了凤瑶的眼,随即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不答反问,“长公主怎满身是血?” 凤瑶也未隐瞒,淡漠而道:“不过是昨夜上山剿了一趟匪罢了。” “何匪?” 凤瑶淡道:“自然是凤凰山头的山匪。那些人,与前几日袭击本宫的人是一派。只不过,昨夜袭击,虽降了凤凰山上的山匪,但却不曾问出幕后之人。本宫倒是未料到,区区一个江南,竟也是藏龙卧虎甚至岌岌可危之地。” 颜墨白缓道:“能公然挑拨难民,甚至公然行刺长公主之人,其一,那幕后之人仇视大旭,其二,幕后之人仇视长公主,又或是,野心磅礴,觊觎大旭江山。” 凤瑶淡扫他一眼,“这点,本宫自然清楚。只不过,若要追查这幕后之人,定是不易。” 颜墨白神色微动,苍白的面上,也逐渐漫出了几许复杂。 “大旭刚历经国难,朝廷,自也无太多仇敌。各地之处,虽也定有冤案,但大多是平头百姓,翻不了天,更训练不出如此有素的黑袍山匪,更也无法将行刺之事一环扣一环的精密计划。” 说着,他目光静静的迎上了凤瑶的眼,突然嗓音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长公主,可信微臣一言?” 凤瑶淡漠沉寂的观他,“那要看摄政王说的是什么话,是否足够让本宫信任。” 他稍稍垂眸,顺势掩住了眸底的疲倦,嗓音却无波无澜,平缓得当,只道:“边缘周遭之人,微臣不曾接触,是以也不曾太过了解。但若就在朝堂与宫中之人寻找,但也有一人嫌疑极大。” 凤瑶眼角一挑,“谁?” 颜墨白薄唇一启,嗓音无波无澜,“柳襄。” 凤瑶顿时冷笑,“柳襄不过是流落风尘之人,何来有本事撼动山贼山匪,甚至还可训练出那般有素的山匪?” “柳襄不会,但他手底之人会。长公主当真以为,一个在风尘之地摸爬滚打甚至将整个京都的的人或事都掌控于心之人,当真无过人强势之处?就凭他写的那些群臣捐款的细目,便足以知晓他对京都百官的了解,甚至了解得比微臣还透彻,再凭他能借助瑞侯之力入得宫中,甚至不惜以撞柱自残的方式让长公主将其留在宫中,再凭当夜惠妃寝殿失火,长公主被贼子独独引至太医院,让他顺势救得长公主,如此种种,长公主就不觉得奇怪?若当真仅是风月之地任人调笑之人,一个小小的柳襄,又何能有如此大的本事?” 冗长繁杂的话语,被他以一种极是平和缓慢的嗓音道出,虽是无波无澜,并无太多的挤兑与冷冽之意,但却让人闻之而心生沉重。 她着实不知明明是在说江南山匪的幕后之人的事,怎这颜墨白,竟也会扯到远在京都的柳襄。 但她也不能全盘否定颜墨白这番话全是虚言,只是觉得,他说的这些,虽的确疑虑重重,但若说柳襄与江南山匪的幕后之人有关,她倒是着实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毕竟,这颜墨白或许觉得柳襄满腹深沉,强势算计,但她与柳襄真正接触时,看到甚至感知到的,则是柳襄卑微的魅惑,是其倔强不屈的风情万种。 若说柳襄腹黑精明,深藏不露,倒不如说他坚持己见,识趣识时务,甚至在她面前,也进退得当,并无锋芒。 是以,如此之人,当真嫌疑颇大? 思绪至此,嘈杂翻涌,一时,凤瑶目光深沉,并未言话。 颜墨白则静静观他,苍白的面上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复杂,“是非曲直,细查便知。微臣之言,虽过于大胆,但长公主对柳襄此人,也不得不防。” 凤瑶抬眸观他,“柳襄此人,的确不得不防,但摄政王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柳襄,可是也有别的企图?” 他眼角一挑,“长公主觉得呢?” “摄政王的心思,本宫又如何能猜得透。亦如摄政王这个人一样,本宫,也从不曾看透呢。” 凤瑶淡声而道,却也不打算与他将这个问题就此言谈下去,仅是见他并未言话,她则稍稍转身,坐在了榻旁的竹椅上,低沉而问:“摄政王昨个儿,如何会喝一日的酒?” 颜墨白扫她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挪开,整个人一动不动的仰躺在榻,半晌才道:“心情不善,小酌几口罢了。” 凤瑶淡道:“本宫听青桐说,摄政王已饮酒一日,且看这屋中地上的酒坛子,倒也不少,如此,摄政王仅是小酌几口?” 他突然转眸朝凤瑶望来,幽远的瞳孔突然夹杂了半许淡笑,“长公主这是在担忧微臣?” 说着,勾唇戏谑,“长公主不是一直视微臣为眼中钉,若微臣醉亡了,长公主岂不更为开心?又或者,青桐能请动长公主,让长公主费心费神的连夜赶往这青州,如此,长公主不顾辛劳的过来,便是想亲眼见证微臣是否真正亡了?” 戏谑懒散的话,细细一听,却也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的几许厚重与幽远。 凤瑶眉头微蹙,低沉而道:“摄政王要如何评断,那是摄政王自己之事,只不过,本宫此番过来,倒从不曾想过摄政王会真正醉亡,毕竟,祸害遗千年,倒也是有些道理的。” 颜墨白微微一怔,随即勾唇一笑。 凤瑶淡漠观他,神色微动,继续道:“再者,本宫为了探望摄政王,的确不顾辛劳的来了,连身上的血衣都未来得及换却,如此,摄政王可该应本宫一事,以作感激。” 她再度不深不浅的将话题绕了回来。 颜墨白眼角微微一挑,“长公主想让微臣应你何事?” 凤瑶淡道:“凤凰山上的山匪,皆被幕后之人以毒控制,此际离毒发不过三日。是以,据说这青州药材丰厚,江南的各大药商都得从青州购置药材,本宫之意,便是本宫写几味药材,摄政王便差人为本宫将这几位药材找齐,且,越多越好。”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感谢为文文打赏的亲亲,谢谢谢谢,感谢支持与陪伴,抱抱。另外,摄政王还是挺要面子的,醉酒虽然并非是真正的苦肉计,但也有苦肉计的功效,后方还会写到摄政王的事,女主也会和摄政王逐渐磨合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还未归府 颜墨白瞳孔微动,默了片刻,便勾唇而笑,“长公主果然来者不善。需知黄金有价但却药物无价,药材之物,虽为青州盛产,但也需金银购买,总不可对药农明抢才是。是以,长公主若想要药材,微臣自当差人尽快为长公主备齐,只是这购置药材的银子” “本宫不辞辛劳的来探望摄政王,恩情尚在。是以,购买药材的银子,自然得由,摄政王出。”凤瑶淡漠无波的道。 颜墨白深眼观她,瞳孔幽远,突然间不说话了。 凤瑶心底也漫出了几许复杂,随即从椅上起身,站定在颜墨白榻旁,低沉而问:“摄政王不说话,可是不允本宫之事?” 这话一落,他再度抬眸,一双极是深沉的目光在凤瑶身上打量,低沉而道:“药材之事,微臣自能为长公主办到。但微臣帮人,自也不能白白帮忙。上次捐款,便已是微臣极限,而今若再让微臣自掏银子捐药材,微臣岂不是又得吃亏。钤” 凤瑶神色微动,对他这话倒也并未太过诧异,仅是低沉而道:“摄政王想要如何?” 他瞳孔微微一深,里面似有微光流转,只是眼底深处,却似有复杂与疲倦之色在缓缓流动洽。 则是片刻,他勾唇笑了,“微臣,想要长公主写张欠条。” 凤瑶蓦地一怔,着实未料他会这般说,瞳孔也跟着当即一缩,“若本宫不写呢。” 他笑得坦然,瞳孔却幽远复杂,“微臣,便只能对长公主所说之事爱莫能助了。” 这话一落,眼见凤瑶眸色起伏,并不言话,他眸色突然幽远了几许,“长公主也可考虑一番,今日之内若能给微臣答复,微臣,定在明早之前便差人将长公主所要的药材准备好。” 凤瑶眸色一深,静静观他,他似也无意就此多言,仅是深沉幽远的目光再度在凤瑶身上扫视,只道:“长公主昨夜剿匪,自己可有受伤?” 凤瑶淡漠摇头。 他缓道:“如此便好,想来长公主也车马劳顿,不若先去府中的客房先沐浴一番,待得一切完毕了,长公主再来寻微臣也不迟,想来那时,微臣的酒也全数醒了,也能,坐着与长公主聊呢。” 凤瑶稍稍垂眸,扫了扫满身略微透凉的血衣,思绪微微翻转,待沉默了半晌后,才低沉道:“无需考虑,人命关天,摄政王要欠条,本宫,此际写给你便是。” 大抵是未曾料到凤瑶会这般爽快的答应,颜墨白怔了一下,挑眼朝凤瑶观望。 凤瑶扫他一眼,随即便转身出了内屋,而后在外屋的案桌上,自行研磨书写,纸张上,将所欠的银两数目写为了五百。待欠条写完,凤瑶再另起了一张,写下了几味所需药材的名字。 待一切完毕,凤瑶拎起两纸张,稍稍吹干,随即便转身朝内屋行去。 此际的内屋,依旧沉寂无波,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分压抑。 而那满身白袍素衣的颜墨白,依旧一动不动的仰躺在榻,似是浑身无力,但那双朝她落来的瞳孔,却卷着几分镇定与平和,似如精神饱满至极。 这厮又在强装了。 倒也不知究竟要志气到何种地步,才能如此强行的将满身的疲态与软绵小心翼翼遮掩,只奈何,却也仅是用饱满的神态来遮掩,未免显得有些掩耳盗铃了。 凤瑶思绪翻转,并未点破。 待站定在他的榻旁时,便将手中的欠条朝他递去。 他并未伸手来接,仅是略微温润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深眼锁他,“摄政王想要的欠条,不接过去看看?” 他勾唇而笑,清风儒雅,奈何面色苍白,着实衬出了几分疲惫与无力。 却也仅是片刻,他终归是伸出了手,缓缓朝她递来,随即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一曲,看似自然平和的接过了凤瑶手中的墨纸。 他的一举一动,皆温润自然,看似一派淡定如常,然而即便如此,凤瑶微深的瞳孔,却锁到了他指尖的微微颤动。 “长公主未加盖公主大印。”正这时,颜墨白放下了手中的墨纸,平和如常的朝凤瑶出声。 凤瑶这才回神过来,下意识的又垂眸朝他那放下的手凝了两眼,而后才将目光落回颜墨白面上,低沉而道:“长公主大印并未在本宫身边。摄政王又何必强人所难?再者,有本宫字迹为证,摄政王还如此怀疑,可是在不信本宫这个人?” 略微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故作而来的威仪。 颜墨白静静观她,瞳孔内略有微光流转,却也仅是片刻,他便勾唇而笑,“微臣岂敢不信长公主。这欠条,微臣便收下了。明日一早之前,定差人将长公主所需的药材运入这府内。” 他倒是极为聪明,知晓将药材运入他这府中,大抵也是猜到她会有意借他这地盘研制解药才是。 凤瑶瞳孔微缩,也不再多言,再将手中剩下的一张墨纸放在他的身边,低沉而道:“如此,便有劳摄政王了。这纸上写的都是本宫所需的药材,摄政王吩咐底下的人仔细些,莫漏了药材。” 颜墨白温润缓道:“微臣办事,长公主放心。”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继续道:“天色已是不早,长公主昨夜又是剿匪又是赶路,定是满身劳顿,还是先入客房沐浴休息为好。” 凤瑶眸色也稍稍松了半许,未再多言,仅是朝他缓缓点头。 随即,她不再多呆,转身出屋。 而待踏出屋门后,伏鬼已与王府众人依旧僵立在门外,眼见她踏步而出,青桐率先焦急而问:“长公主,我家主子如何了?” 凤瑶眼角一挑,淡声而道:“死不了。” 青桐一怔。 凤瑶也不言话,待目光刚刚落在一旁的伏鬼面上时,便见伏鬼已恭敬弯身,低沉无温的道:“热水早膳已为长公主准备好,望长公主移足至客房休息。” 突来的话语,顿时令凤瑶一怔,本已到口的威仪之言也彻底的哽在了喉咙。 她着实未曾料到,这看似满身冷冽煞气的伏鬼,竟也能如此‘体贴’,也难怪摄政王那般看似风雅卓绝的人物,竟也会让伏鬼这般冷如阎罗且面上刀疤缕缕的人跟在身边,以前还觉定是这伏鬼武功了得,是以深得颜墨白信任与器重,但如今敲来,这伏鬼与颜墨白,明明是心意相通。那颜墨白刚在内屋与她言道让她去客房沐浴休息,这一出来,这伏鬼竟已是在客房将沐浴的热水与早膳都齐齐备好。 不得不说,颜墨白身边有如此人物,倒也着实得力。 “嗯。”思绪翻转,凤瑶默了片刻,才低沉应声。 伏鬼不再多言,干脆转身便行在前方领路。 凤瑶一言不发,淡然跟随,待被伏鬼领至客房后,伏鬼也不多呆,当即告辞离去,直至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廊檐的拐角处,凤瑶才稍稍松了目光,随即合了屋门,开始在屋内沐浴。 劳累了一夜,满身疲软,待全然松懈下来后,浑身,竟也瘫软如泥,着实是没了力气。 凤瑶靠在浴桶内,稍稍合眸,本打算小憩,不料这一睡,竟全然睡着。 待得醒来时,水温已凉,她缓缓出水,才见浴桶一旁的衣架上,正挂着一条雪白长袍。 她神色微动,并未多想,好生将长袍穿在身上,待得随意吃了些桌上的糕点后,便倒在榻上,兀自入眠。 这次,她睡得极久。 大抵是浑身疲软晕沉,睡意酣然,竟是连梦都未做。 待终于再度醒来时,屋内沉寂,无声无息透着几分压抑。 她起得榻来,缓步走至不远处的窗边,随即修长的指尖微微而动,极是懒散缓慢的推开了窗。 瞬时,有微弱的风迎面扑来,略微灼热。 待抬眸一望时,才见天色,已是近了黄昏。 竟是,睡了这么久。 凤瑶眉头稍稍一蹙,随即便转身而行,打开了屋门。 待踏步出得屋门时,青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当即站定在了凤瑶面前,紧张恭敬的道:“长公主醒了,可是腹中饥饿,此际可要传膳了?” 凤瑶驻足,垂眸朝青桐扫了一眼,淡漠无波的道:“你家主子可用过膳了?” 青桐怔愣,愕然抬眸朝凤瑶望了望,随即犹豫片刻,咬了咬牙,道:“主子膳食已是用过了,是以,长公主若想与主子一道用膳,许是,许是” 凤瑶眼角一挑,低沉而道:“本宫不过随意一问,何来要与你家主子一道用膳之意?” 说着,嗓音一挑,只道:“且先传膳过来,再者,去通知你家主子过来,本宫,有事问他。” 青桐这会儿不是诧异了,反倒是浑身都跟着一抖。 凤瑶深眼凝他,心底深处也略微生疑,“怎么,本宫之言,你有意见?” 青桐吓了一挑,急促摇头,紧着嗓子道:“长公主息怒。也非青桐对长公主之言有意见,而是,而是主子此际还未回府。”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柳襄的确是个人物,后面戏份也是足够滴_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波又起 还未回府? 凤瑶一怔,瞳孔也跟着缩了几许。 难怪这青桐委婉劝她别与颜墨白一道用膳,原来是,那颜墨白竟根本不在府中。 思绪翻转,一时之间,心底再度猝不及防的浮出青桐昨夜之话,声称,颜墨白母亲祭日已近,而算算时间,今日,便该是他母亲的祭日才是。 越想,越觉心底陈杂钤。 待兀自立在原地沉默半晌后,凤瑶才低沉而问:“你家主子,是去为你家的老夫人上坟去了?” 青桐眉头一皱,目光挣扎不稳洽。 待片刻后,他才咬了咬牙,如实点头。 “本宫知晓了,传膳吧。”凤瑶深眼凝他,低沉而道。 待这话落下后,便要转身入屋,不料刚一转身,青桐便略微焦急的道:“方才青桐瞒着长公主说我家主子用过膳了,是因主子今日离开时便交代了,不让长公主知晓他的行踪。只是,主子今日仍是有些宿醉,连走路都走得有些不利索,还是伏侍卫扶着出府的,但主子要强,每年上坟都不让侍从跟着,独自前去,而今黄昏了都还未归来,也不知主子此际究竟如何了。” 低沉缓慢的嗓音,依旧卷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担忧。 不得不说,颜墨白虽腹黑阴沉,但身边的这些人,对他倒是着实掏心掏肺,忠心不二呢。 凤瑶神色微动,转眸朝青桐望来,只道:“你家主子本是精明之人,行事也自有分寸。再者,他前些年上坟都如此过了,今年上坟,定也会安然归来。” 这话一落,青桐似觉有理,紧蹙的眉头也稍稍松懈。 凤瑶淡扫他一眼,随即不再多言,转身入屋。 屋内,气氛沉寂,无声无息。 凤瑶径直在软榻坐定,兀自沉默。 不多时,青桐便领着小厮入了屋子,待将手中的晚膳放置在桌上后,青桐先行点燃了屋中的烛火,随即便与小厮们恭敬告辞。 今夜的晚膳,依旧荤素得当,大抵是盛产鱼虾,是以桌上的鱼虾倒也不少。 一日不曾好生用过膳了,是以此际,也不知是否因腹中空空之故,还是因这些膳食极是合乎胃口之故,凤瑶吃得有些多。 待腹中已胀时,她才放下筷来,随即稍稍起身过去开门,意料之中见得青桐与几名小厮正立在门外候着。 “本宫已用完膳了,将桌上的东西,收了吧。” 她淡漠出声。 青桐急忙点头,随即领着小厮重新入屋,极是干脆迅速的收了桌上的碗盘,随即便出了屋子。 一时,屋内气氛再度沉寂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分压抑。 凤瑶满身白袍,靠窗而立,百无聊赖。 而待得天色彻底暗下之际,突然有一众人抬着竹筐过来了。 借着廊檐上那些被夜风吹得摇曳的灯笼,凤瑶瞧清了伏鬼那刀疤横亘的脸。 她神色微动,淡漠而观。 仅是片刻,伏鬼便已发觉了她,二人目光骤然相会,一人淡漠无波,一人煞气如常。 “长公主。”待站定在凤瑶窗边,伏鬼低沉出声。 凤瑶挪开目光,顺势扫了扫他后方那些小厮抬着的竹筐,瞳孔微缩,“伏侍卫夜里过来,可是有事?” 伏鬼嗓音干练冷冽,并无半许的拐弯抹角,“今日主子吩咐属下等为长公主备至药材,而今,药材已全数备好,此际便已为长公主抬了过来。”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长公主要如何安置这些药材?是先抬入长公主的客房,还是,抬至后院先放着?” 凤瑶神色一紧,心底深处,猝不及防的增了几许诧异。 倒是迅速呢。 今早才吩咐颜墨白集齐药材,这才不过刚刚入夜,伏鬼已是领人将药材为她抬来了。 不得不说,这般速度,无疑是雷厉风行,办事效率极高,看来这伏鬼此人,定也是本事了得,不可小觑了。 “先抬进来。”凤瑶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的低沉出声。 这话一落,伏鬼面无表情的点头,随即便领着小厮主动推门而入,待将装着药材的竹筐全数堆在凤瑶的屋内后,伏鬼继续而问:“长公主制药,需那些用具?” 凤瑶瞳孔越发的一深,“两只火炉,两口大锅。清水十桶,再者,人手,五人。” 伏鬼毫无诧异,依旧面无表情,似是凤瑶这话不过是过眼云烟,并未在他心底留下任何印记,更不曾卷起一星半点的波澜。 “长公主稍等。”仅是片刻,他便低沉回话。 这话一落,也不待凤瑶回应,便已是极为干脆的领着小厮出了屋门。 夜色,越发的沉寂开来。 从屋门钻入的夜风,也稍稍开始卷了几许凉意。 不多时,伏鬼便已领人返回,数十名小厮分工明确的扳着凤瑶所需的东西全数入了屋子。 待一切都安置妥当后,伏鬼留下了五名小厮供凤瑶使唤,随即你不再停留,转身要走。 凤瑶瞳孔一缩,蓦地而问:“此际夜色已深,摄政王可是归府了?” 伏鬼身形一顿,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片刻后,他才头也不回的道:“王爷还不曾归来。长公主若是找王爷有事,待王爷归来再与他说吧。” 这话一落,仍是要踏步往前。 凤瑶阴沉道:“慢着。” 伏鬼再度稳住了身形,冷冽煞气的嗓音也颇有几许森冷,“长公主还有何吩咐?” 凤瑶缓步往前,待站定在他面前,才阴沉而道:“摄政王独自外出上坟,一日不归,纵是摄政王吩咐你们不必跟随,但凡事皆需变通,他既是入夜都不曾归来,伏侍卫你,可该领人前去迎接?” 伏鬼静然而立,依旧面无表情,“伏鬼,仅听从王爷之令。既然王爷不允伏鬼跟随,伏鬼,自该好生守在府中,静待王爷归来。” 愚昧无脑! 凤瑶眼角一抽,方才还觉得这伏鬼办事雷厉风行,效率极高,而今,倒觉这伏鬼虽衷心不二,但却太不知变通了些。 思绪至此,眼见伏鬼满身森冷煞气。 多说无益。 凤瑶终归是敛神一番,低沉而道:“你家主子的事,自是轮不到本宫操心。既是你不领人去接,那便不接。” 伏鬼神色如常,冷冽出声,“伏鬼告辞。” 这话一落,分毫不做耽搁,当即领着其余剩下的小厮们稳步出门。 凤瑶站定原地,瞳孔深沉,面色也透着几分沉寂与凉薄。 如此固执愚忠之人,倒也是少见。 思绪翻转,凤瑶默了片刻,随即便按捺心神下来,回神之间,便见留在屋中的五名小厮正小心翼翼的观她。 眼见她转眸过来你,小厮们当即垂眸下来,紧张恭敬而立,满身拘谨。 “你们,先将炉子搬出屋外,再架上大锅生火。记得,锅中加两桶水,一直烧开。” 凤瑶神色微动,淡漠出声。 小厮们不敢耽搁,急忙应声,随即便开始各自的忙活起来。 待得小厮们将炉子与锅全数搬了出去,并开始生火煮水后,凤瑶才缓缓靠近屋中那些装着药材的竹筐,随即稍稍蹲下,开始清理药材。 断肠散的解药并不难配,只是工序有些复杂,亦如这些药材,不可同时配合着加入锅中沸煮,而是得先加其中两味,熬好出锅之后,再陆续按比例按顺序的添加其它药材熬制,待得所有汤药熬好之后,再制作药丸。 是以,但凡不曾对毒理太过了解的寻常大夫,皆是不易配出这断肠散。 屋外的小厮们,也全然不敢懈怠,不多时,两口大锅的水已是烧开。 凤瑶将清理好的药材倒入了锅内,让小厮们继续烧柴沸煮。 小厮们急忙应声,恭敬行事。 整整一夜,凤瑶未曾合眼,屋外的小厮,也一直忙碌。 待得翌日一早,药丸已是全全制备完毕。 凤瑶唤来了前夜随她而来且一直驻守在府外的百余精兵,吩咐精兵们速将制备好的药丸全数运回江南,让王能好生分配。 精兵们得令之后,当即押着解药而离。 凤瑶静静立在府门外,眼见精兵一行人浩荡走远,她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得客房,好生补觉。 只奈何,正待睡意朦胧,甚至模糊之际,门外不远,突然有凌乱的脚步声骤然而起。 凤瑶略受惊扰,顿时醒了过来,睁眼的刹那,她已神智急速清明,随即迅速下榻,待打开屋门后,便见前方一串串小厮们迅速跑远,个个皆背影焦急,形色匆忙。 凤瑶瞳孔一缩,当即闪身出屋,待刚追着那些小厮们抵达府门时,便见青桐正在府门口急着吩咐小厮们上车出发。 “出了何事?”凤瑶眉头一蹙,低沉出声。 青桐蓦地回神过来,扭头朝凤瑶望来,焦急的面色也稍稍一僵,而后犹豫片刻,低道:“王爷昨日去上坟,一日一夜未归。方才那车夫倒是归来了,说是昨日在山脚等候王爷时,听到了狼嚎,他急忙上山寻王爷时,被狼群追逐,若不是脚滑滚落山下摔入深坑里,怕是早被野狼啃了。昨个儿那车夫也受伤不轻,断了腿脚,待得山上狼嚎消停,他才爬出深坑,爬回了马车边,于今日正午才满身是血的归来通知我们!伏侍卫方才便已率人策马出发去营救了,我们院中这些小厮也准备坐马车过去搜山。只求老天开眼,莫要让主子受伤,让主子安安稳稳的被我们接回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亲自搜寻 青桐焦急的嗓音,略显凌乱,而话语到了后面,竟已是微微带了几许无助与颤抖。 然而这话落在凤瑶耳里,也抑制不住的在心底激起了波澜。 狼群? 凤瑶眼角一挑,着实未料这几日颜墨白的运气也着实背了些洽! 前日还喝了一日的酒,差点醉死,而今倒好,宿醉未曾全然消却甚至连走路都得被人扶着,如此弱态便去上坟,而今许还遇上了狼群! 不得不说,若颜墨白并无宿醉,且满身清透淡定的话,她自是不怀疑颜墨白会在狼群中轻松脱险,但颜墨白宿醉未消,连走路都有些摇晃,甚至上坟本也心情不善,心有悲痛,如此情况下若还遇见狼群,定也是凶多吉少! 思绪翻腾,凤瑶面色也陈杂了几许。 正这时,青桐已是急得团团转,眼见凤瑶仍立在原地不动,他忙道:“长公主且回客房再好生休息休息。青桐与府中小厮们便先出发了。钤” 委婉的嗓音,焦急难耐,其中透着的几许哭腔仍旧是掩饰不住。 凤瑶神色一深,默了片刻,低沉而道:“为本宫准备一匹马,本宫,随你们一道出发。” 青桐怔了一下,眉头一皱,急忙道:“不可。长公主金枝玉叶,前夜让长公主趁夜过来,便已是青桐的不是,若今日再让长公主奔波” “备马。”凤瑶满面陈杂,瞳孔微冷,未待青桐将后话道完,便已低沉开口。 青桐后话顿时被噎住,唇瓣动了动,没敢道出声儿来。 眼见凤瑶态度执意,他挣扎片刻,终归是朝凤瑶恭敬点头道:“长公主稍等。” 这话一落,转身速速吩咐身旁不远的小厮备马。 小厮不敢耽搁,战战兢兢的扫了凤瑶一眼,而后便急促跑开。 仅是片刻功夫,小厮便已是将马牵了过来。 凤瑶面色沉寂,瞳色无波,足下也微微而前,待刚要靠近马时,青桐急忙道:“青桐扶长公主上马” 依旧是尾音未落,凤瑶已极是干脆的跃身上马,待得修长的指尖握住了缰绳后,她扭头朝满面惊愕的青桐望来,“还不差人为本宫带路?” 大抵是见凤瑶雷厉风行,青桐再也不敢耽搁,专程为凤瑶寻了一名策马的小厮打算为凤瑶领路。 奈何那小厮刚登上马时,凤瑶便已是朝他扫来,阴沉吩咐,“跟上来。” 这话一落,便也不顾那小厮反应,顿时策马而去。 小厮惊愕,青桐也是惊愕。 待双双回神后,青桐急得脸色发白,忙朝,马背上的小厮道:“快些跟上去,莫让长公主迷路了。” 午时过后的时辰,天气灼热难耐。 又或许是前些日子经历了水灾暴雨,是以这几天的天气,着实是炎热异常,似要将日子的清凉全数的冲散冲走一般。 迎面而来的风,也剧烈,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卷着几分难以言道的燥热。 一路上,凤瑶急速策马,马蹄踏飞,身后策马的小厮全然跟不上,只得遥遥的跟随,若是眼见前方有岔道了,无奈紧张之下,只得提着嗓子为凤瑶指路。 颜墨白娘亲坟冢所在的山头,倒是离青州稍远,待疾驰策马两个时辰后,也终于是抵达了坟冢所在的山脚。 凤瑶迅速策马停下,随即极是干脆的下了马。 待在地上站定后,她稍稍理了理身上的白袍,而后也不再耽搁,当即抬步开始朝山上而去。 身后遥遥跟来的小厮惊得不轻,忙眼睛瞪大,扯着嗓子道:“长公主且稍等。此山荒无人烟,且有狼群出没。长公主不可上去以身犯行,还是待府中众人乘车过来后,再随众人一道上山或是在山下等候为好。” 这话入耳,凤瑶却并未放在心底,足下的步子,也依旧淡定依旧。 区区狼群,倒也不足畏惧,只不过,这些小厮并无武功,若冒然上山寻人,才易入得狼口。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微缩,终归是停了下来。 小厮紧缩的瞳孔终于松懈半许,待策马靠近并下得马时,脚跟还未站定,凤瑶满面清冷,已低沉出声,“你且留在这里等候青桐一行人。若他们抵达这山脚时,也吩咐他们不可冒然上山。谁若冒然上山,本宫,便打断谁的腿。” 小厮顿时惊得不轻,震愕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也未解释,当即回头过来,踏步上山。 此番搜山,有伏鬼与伏鬼带的那些侍卫搜寻便已足矣,这些王府小厮们上去,无疑是送死。再者,那颜墨白一日一夜未归,已经被狼啃了都说不准,这些小厮冒险上去,也无济于事,还会白白丧命。 思绪翻转,一时之间,竟也是复杂低沉得厉害。 照理说,若颜墨白这人被狼群啃了,她自该高兴才是,只因她大旭朝中再无佞臣,群臣群龙无首,也更会忠顺朝廷才是,奈何,心底深处,却是沉重复杂,压抑不浅,倒也不知何故。 只倒是,颜墨白此人,即便要亡,也该亡得有点尊严才是,这么一个不可一世的大佞臣被狼群啃了,是个什么死法儿! 越想,凤瑶面色越发的沉寂,瞳孔,也不自觉的有些厚重,又有些情绪起伏的怪异。 待得片刻后,她已全数压下了心底的起伏,瞳孔之中,也微微漫出了几许清冷。 颜墨白若是未亡,她自得亲自搜寻,若能出手救他一命,也算是还了他前些日子在青州河中救她之恩,而他若是亡了,她便也要亲自过来,亲眼去,见证。 山风浮动,一时,莫名的凉爽至极。 周遭,灌木丛生,深幽异常。而脚底,也是枯枝落叶厚厚一层,凌乱深沉,若是胆小之人,定会心惊胆战,只怕这厚厚的落叶下突然会翻腾出什么蛇鼠来。 凤瑶面色沉寂得厉害,抬头扫了扫前方,眼见藤蔓深深,全然没办法行路,她默了片刻,终于是稍稍提气,飞身而起。 待身子落在身旁的一棵树上时,她伸手折断了一根略微粗壮的树枝,而后再度提气,继续飞身往上。 待飞身不远,她开始转眸四下搜寻,瞳孔微缩,微微扯声而唤,“颜墨白?” 嗓音一出,浩荡幽远,只是待嗓音与回音落下,周遭依旧深幽寂寂,无声无息。 凤瑶眉头一皱,再度而唤,待仍是毫无回应后,她继续开始飞身上山。 偌大的深山,毫无道路可寻,她也不知颜墨白娘亲的坟冢究竟在什么方向,只得一路往上,碰碰运气。 待抵达半山腰时,凤瑶落于树枝休息,待半晌后,再度扯声而唤,然而这话落下,本以为周遭依旧会毫无回应,不料不远之处,突然有清冷煞气的嗓音响起,“长公主?” 是伏鬼的声音。 凤瑶瞳孔一缩,循声而望。 仅是片刻,突然有人从地面蹿了起来,待其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时,凤瑶蓦地转眸打量,才见那树上之人,果然是伏鬼。 “可是寻着摄政王踪迹了?”凤瑶低沉而问。 伏鬼那双本是煞气腾腾的眼,已全数被担忧覆盖。 他皱了眉,摇了摇头,“并无任何踪迹。只是,在老夫人坟冢旁发现了脚印与野狼裙的脚印,但却独独未寻见王爷。” 是吗? 如此说来,颜墨白应是遇上了狼群,这般一来,一旦颜墨白当时心情郁积,又或是宿醉未曾全消的话,定是难抵野狼,凶多吉少。 凤瑶眉头一皱,默了片刻,阴沉而道:“你家老夫人的坟冢,在这山中的何处?” 伏鬼并无隐瞒,“山顶的东面。” 凤瑶点头,不再多言,只道:“分头寻吧。本宫再去山顶看看,你领人在周遭寻寻。说不准,你家王爷昨个儿被狼吓着了,滚在山上某个低洼之处也说不准。” 这话一落,凤瑶已不再观望伏鬼的脸色,当即提气飞身,继续往上。 此番目的,仅为山顶,是以,凤瑶一路上并未停留,直跃而上。 待终于抵达山顶时,力气略有消耗,呼吸也略有急促,但却尚可忍耐。 这山顶,倒是略微平坦,四周不若凤凰山那般平坦无树,反倒依旧树木成群,极是茂密。 凤瑶手握树枝,开始踏步而行,待终于寻至颜墨白娘亲的坟冢前时,便见坟冢周围的灌木倒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墓碑前方,还摆放着几盘被打翻了的贡品。 孤坟一座,清冷得有些诡异,甚至令人头皮发麻。也不知那颜墨白的娘亲,为何会长眠在此。 地面上,的确有人的脚印与狼群的脚印,凌乱无比,然而若是细观,却也不难发现地上残留着的几滴暗红的血迹。 凤瑶瞳孔再度缩了缩,面色清冷无波,心底,则略生起伏。 而待视线迂回间,则突然扫到了墓碑上的字迹,瞬时,眼角一抽,面上,也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许诧异。 “娘亲,公孙氏之慕”。 这墓碑上方,独独印刻这这几字,只不过,大旭之中,复姓公孙之人,于她印象之中,倒是极少极少,甚至于,她对这姓氏也从不曾听过。再者,这墓碑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字迹稚嫩,虽看似重新增了字迹印刻的厚度,但那突兀至极的字,全然不像是成年之人该有的笔画。 如此,这墓碑上的字,是小时候的颜墨白亲手所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会识时务 思绪翻腾,凤瑶目光静静的凝在那稚嫩的字迹上,略微出神。 许久,待周遭山风吹得有些凉人时,她才逐渐回神过来,随即足下稍稍而动,开始寻找地面上人留下的足迹究竟是朝何处蜿蜒。 只奈何,本想通过寻找足迹的方向来辨别颜墨白的方向,然而狼群足迹倒是四方皆有,而大抵是伏鬼等人也已上来并分头行走,是以,地上人留的脚印,也是四方皆有,难以辨别真正的方向。 凤瑶眉头再度骤了起来,兀自沉默片刻后,终归是随意寻了一个方向,凭着运气来寻。 四面,灌木丛生,树木茂密洽。 周遭,山鸟飞腾,虫声四溢,一股股泥土的味道也扑鼻而来,一时之间,倒觉得这深山越发的深幽沉寂。 一路往下,连走带飞,嘴里也不断呼喊颜墨白的名字钤。 只是随着时辰的流逝,体力的消耗,越是寻找,便越发的觉得不太可能找到了。 心境,也逐渐的变得沉寂与麻木开来,凤瑶逐渐往下,喊话之声也小了几许,然而正下得半山腰时,周遭不远,突然有灌木细碎之声响起,突兀森冷。 凤瑶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便已提气腾空一跃,待站定在身旁的一棵树上时,垂眸一观,才见不远处的草丛内,果然是见得了两只野狼。 生平之中,第一次见这东西,只觉它们眼睛极亮极亮,阴狠骇人。 凤瑶心口也稍稍一紧,待刚刚握紧手中的树棍时,那两只野狼,已是迈过了灌木,逼至了她所在的树下。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不再耽搁,当即提气飞身而跃。 瞬时,野狼也蓦地转身而来,肆意在灌木中似是毫无阻碍的狂烈奔跑。 致使,无论凤瑶蹿至哪棵树上,这两只野狼就逼至哪棵树下。 当真是甩不掉了。 凤瑶瞳孔越发的骤缩得厉害,不敢冒然将这两只野狼引下山,只得稍稍在树上休息片刻,便折了身边略微细小的树枝,开始蓦然发力,将树枝朝那两只野狼腾空刺去。 瞬时,树枝猛烈往下弹射,野狼顿时要闪身而跑,不料未及反应,树枝已穿中了他们的后腿。 刹那,野狼扯声哀嚎。 凤瑶还未反应,周遭不远处的灌木四方皆传来狼嚎,眨眼之间,周遭灌木纷纷扬来响动,片刻之间,凤瑶树下已聚集了数十只野狼。 大抵是群体作战,又或是见得凤瑶入侵了它们的领地更伤了它们的同伴,是以,群狼奔腾而来,只只凶狠,上来便开始想要努力的攀爬凤瑶所在的树。 纵是这些狼并不容易爬上来,但群狼攻树,本是不大的树猛烈的开始摇摇晃晃。 凤瑶心底一沉,当真是恼怒难耐。 今儿这运气倒是着实背了些,本是来找人,结果自己倒被群狼攻击。 眼看这棵树摇晃的越发厉害,凤瑶神色微动,再度提气分身,猛的跃到了另一棵树上。 群狼当即转移目标,朝凤瑶此际所在的大树奔来。 凤瑶瞳孔一缩,再度伸手折断身边的树枝,一一动用内力朝群狼射击。 刹那间,十来只群狼,片刻便已射中了五六只,哀嚎遍野。 剩下的几只野狼,终归是生了怯意,四脚开始缓缓后退,但却退得极慢。 凤瑶神色一冷,再度折断了树枝,作势要朝它们弹射,野狼顿时惊了一跳,纷纷四散逃走了。 一时,群狼四散,眨眼便已消失在了深深的灌木丛里。 凤瑶稍稍松了口气,目光朝树下几只倒地不起但仍在挣扎的野狼扫了两眼,而后不再多呆,继续开始跃树而行。 因着受了群狼攻击,心底并未彻底平息,是以,寻找颜墨白的初衷,也逐渐开始被她抛弃。 她开始放弃了寻找,逐渐朝山下跃去,打算真正下山了,只奈何,行路一半,不远之处,一片青翠的灌木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方雪白的衣角。 那衣角倒是极为显眼,无疑于万绿丛中一点的红花。 凤瑶老远便瞧见了,待得下意识的飞身过去,才见那雪白的衣角之处,竟是有方藤蔓肆虐的深洞。 那深洞,四面皆是青色藤蔓,洞口也被藤蔓稍稍覆盖,若非洞口的藤蔓叶上托着一方雪白的衣袂,乍然扫望间,倒是着实发觉不了这处的深洞。 待靠得近了,凤瑶才见那洞口之处,藤蔓灌木倒是被踩踏了一片,极是怪异。 凤瑶顺势停在了离那洞口最近的一棵树上,瞳孔微缩,试探而唤,“颜墨白?” 这话一落,周遭沉寂,无声无息。 凤瑶眉头微微一皱,正要再度出声,不料刹那之间,那洞口之中,突然有微诧的嗓音扬出,“长公主?” 这嗓音,厚重得极为厉害,语气略生嘶哑,着实没了如常的温润与平和,但若是仔细而听,却也不难发觉识别这声音所属何人。 凤瑶神色顿时一变,当即飞身而下,待缓步立在洞口边缘时,才见那一路藤蔓蜿蜒而下的深洞地步,光线微弱,但却能看到一团白影,而那白影,此际正坐在洞地,抬头朝上而望。 瞬时,两人目光一合,凤瑶怔了一下,那洞底之人,则稍稍挑了眼角。 果然是颜墨白! 刹那,心底莫名的松了半许,不知何故。 凤瑶勾唇而笑,懒懒散散的凝他,略微幸灾乐祸的挑声而道:“倒是未料到呢,历来清风温雅的摄政王,竟也有今天。” 说着,目光在他微微染血以及略微凌乱的墨发上扫了扫,笑声越发的挑然,“怎么,还受伤了?” 颜墨白缓缓垂眸下去,虽是衣袍带血,墨发微乱,但整个人依旧平静无波,淡定自若。 “长公主若是戏谑够了,可否下来将微臣带上去?”他漫不经心的问,语气淡若,似也对凤瑶并未报得什么希望。 凤瑶稍稍按捺心神,幽幽而道:“摄政王满身狼狈,本宫倒担忧摄政王脏了本宫衣袍。” “长公主身上的这身袍子,乃伏鬼为长公主准备,总的来说,也是所属微臣。便是弄脏了,也是微臣的东西罢了,长公主并无损失。”他依旧低缓无波的出了声。 这话一落,他突然抬了头,本是阴沉麻木的瞳孔,此际突然如同变戏法般稍稍漫出了几缕常日的薄笑,随即薄唇一启,连带方才还极是厚重的嗓音都突然变得平和温润了些,“是以,衣袍之事,不过是借口罢了。而今,微臣在此,就看长公主救还是不救了。” 凤瑶瞳孔微缩,静静凝他,随即神色微动,也不愿与他多言,只道:“深山老林,甚至还遇了狼群,摄政王都还能安然无恙的在此与本宫言话,说来,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呢,摄政王这条命,倒也的确硬得很。” 他勾唇一笑,瞳孔的笑容再度浓烈了些,只是被人看在眼里,却莫名的显得有些阴沉深厚。 “如此说来,长公主此番上山,是来确认微臣是否葬身狼腹了?”他平缓而问。 凤瑶淡道:“本宫之心,可无摄政王狠毒。”说着,嗓音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本宫此人,历来恩怨分明。既是摄政王上次在青州河中救了本宫一命,本宫,自也会帮你一回,两两相抵。是以,摄政王且先等会儿,本宫,这便去寻伏鬼等人。” 这话一落,正要转身而离,不料颜墨白突然开口,“这座山,树木茂密,并无路径可走,再加之山上极大,长公主若是离开去寻伏鬼,怕是寻到伏鬼了,但也找不到微臣所在之地了。” 说着,嗓音一挑,戏谑自嘲而道:“再者,此处狼群出没,饿狼凶猛。微臣昨夜与不顾一切蹿下来的两只饿狼搏斗,已负伤受累,若此际再跳下只饿得走投无路的狼,微臣,便再无力气打狼了呢。” 冗长繁杂的一席话,本是危机连连,奈何他的嗓音却无半点的担忧与着急之意,整个人淡定自若,却又无端凄凉。 凤瑶再度垂眸朝他望去,默了片刻,眼角一挑,“摄政王如此之言,可是在求本宫莫要离去?” 他静静的坐着,微微朝她勾唇而笑,并未言话。 这厮着实生得极好,面容俊逸风华,翩跹儒雅,便是此际都狼狈成这样了,也能淡定如初,平和如君,整个人无半点的焦急惊慌,气质宛若天成,风华得当。 想来,也难怪京都女儿会喜好上他了,也难怪那京都府尹的女儿会为她痴迷了,仅凭颜墨白这身俊逸的皮囊,这身临危不惧淡定自若的气质,便已足够让人心生钦慕了。 思绪翻转,倒也着实想得有些远了。 待回神过来,凤瑶深眼凝他,语气也低沉了几许,“摄政王不说话,本宫便当你是拒绝本宫救你了。” 他那双幽幽带笑的眼终于朝上挑了挑,神情也逐渐变得认真与复杂,“微臣这人,倒也是识时务的。深山之中,伏鬼等人不易寻着微臣,是以,既然长公主寻着微臣了,微臣,自也是愿长公主拉微臣一把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突然不躲 凤瑶淡道:“摄政王能屈能伸,本宫又能说什么。只不过,有些话,本宫倒也要再度验证一番,免得,本宫此举,当真会救了一个祸害。洽” 他勾唇而笑,“长公主方才说,微臣上次救你一命,这回,长公主自也要帮微臣一回,怎如今又要反悔了?” “摄政王历来聪慧,女子本易出尔反尔,摄政王好歹也是姬妾成群,竟会不知这点?再者,本宫虽恩怨分明,不喜欠别人的,但立在本宫监国长公主的身份上,恩怨分明,自是比不过大旭安危,倘若摄政王不为大局着想,执意乱我大旭,本宫,又岂会当真救你?” 他神色微微一沉,笑容却越发的清雅浓烈,“如此看来,长公主此番上山,其一是要看微臣是否葬身狼腹,其二,便是要趁人之危了。” 凤瑶眸色微动,嗓音一挑,继续道:“其余之话,多说无益。若摄政王聪明,自该如实的回答本宫。” 他稍稍敛了面上的笑意,静静望她,“长公主想问什么?” 凤瑶并未耽搁,低沉而道:“本宫且问你,当日大旭国破之际,摄政王可是有意逃避,并未想出手救大旭?” 他依旧静静的望他,俊逸的面容透着半缕苍白,雪白衣袍上的血渍,也略微突兀显眼,“不是。” 仅是片刻,他平缓出声,无波无澜,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从容与淡定。 凤瑶眼角一挑,“当日花灯节,东湖湖心之上,摄政王可是从本宫手头救过一名异域女子?” 他面色分毫不变,瞳孔之色也平和如初,“不曾。钤” 凤瑶瞳孔一缩,眉头也稍稍一皱,“若本宫此际,要摄政王脱险回府后便即刻对本宫写一封自请辞官还乡的折子,从此不再参与任何朝廷之事,也还得吩咐朝中官员务必要衷我大旭,此事,摄政王可办得到?” 这话一落,他未再干脆出声,一双深黑平和的目光静静的将凤瑶锁着,那俊逸的面上,似是终于漫出了几许复杂。 “微臣白手起家,从边关守将成为大旭摄政王。一路不易,而今,长公主是有意要剥夺微臣的一切?”说着,嗓音微微一挑,“自打长公主监国之后,微臣自诩不曾做过伤害大旭之事,捐银捐款也不曾为难长公主,如此,长公主对微臣,仍是芥蒂颇深?” 凤瑶神色逐渐幽远半许,叹了口气,低沉而道:“非本宫对摄政王太过芥蒂,而是,摄政王在朝中影响太大,群臣也皆对摄政王马首是瞻,从而对我大旭新皇,讽刺不衷。前些日子,摄政王称病不来上朝,群臣已是颇有好转,奏折也比往日的多了,若照此下去,群臣定能步入正轨,我大旭,定也能繁荣昌盛。” “是以,在毫无证据证明微臣祸国的情况下,长公主为了大旭朝臣,为了大旭江山,便要将微臣这弃子,彻底的踢出去?”他平缓无波的出了声,却也是一语道破了凤瑶此际的心思。 不得不说,颜墨白大气磅礴,讳莫如深,若这种人能效忠朝廷,自是朝廷最是锋利的利刃或是最是精明能干的左右手。只奈何,颜墨白这人,过于深沉,摸之不透,是以,将这种人放在朝廷,她也无底,而一旦这颜墨白真正脱了伪装的皮囊,真正冷血无情了,她定防不胜防。 思绪翻腾,一时,凤瑶面色也开始复杂开来。 待得片刻,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而道:“摄政王并非弃子,而是,不太适合而今的大旭朝堂罢了。” 颜墨白勾唇而笑,瞳孔内终于漫出了几许不曾掩饰的淡讽。 他不再就此多言,仅是懒散平和的问:“倘若,微臣若不自请辞官,长公主此际便不会搭救微臣?” 凤瑶深眼凝他,眸色起伏,并未言话。 他轻笑一声,瞳孔中的淡讽被几缕微光替代,随即薄唇一启,继续道:“要让微臣辞官,自是不太可能呢。长公主有长公主的考量,但微臣这忠骨之人,自然得立在官场朝廷,为国效力才是。再者,长公主不是还说,国师对微臣极是看重?呵,长公主若要微臣辞官,不若,先回京去问问国师意见?” “此事本宫决意便成,与国师无关。摄政王莫要以为国师对你青睐,你便可无法无天了。”凤瑶低沉道。 颜墨白挑眼观她,“既是如此,微臣无话可说。” “既是无话可说,那你自请辞官的辞呈,你究竟写还是不写?” 他平缓无波的朝凤瑶望着,仅是片刻,温润而笑,“没法儿写。” 凤瑶神色微沉,淡道:“既是如此,本宫此际也没法儿救摄政王呢。不若,摄政王稍等一会儿,待本宫去将伏鬼为你寻来,再救你上来。望摄政王好生护好自己,撑至伏鬼过来救你,切莫待王能还未过来,你便先一命呜呼了。” 这话一落,瞳孔一沉,心底也莫名的卷了半缕煞气,随即全然不顾颜墨白风反应,当即要踏步而行。 只奈何,足下刚行半步,刹那之间,身后突然有藤蔓缠绕而来,瞬时缠上了她的脚腕。 她惊了一下,正要反应,然而那藤蔓竟是蓦地用力,骤然将她拖倒,最后猛得朝深洞坠去。 凤瑶心口一跳,陡然一惊,随即急促的半空腾空飞转,待稳住身形后,她才自半空旋身而下,稳稳的落在了颜墨白面前。 瞬时,周遭霉味丛生,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刺鼻难耐。 凤瑶下意识的观望,才见不远处的杂草丛中,正躺着两具野狼的尸首,鲜血长流。 这颜墨白,果然是杀死了两头野狼。 她瞳孔一缩,蓦地转眸回来,却方巧迎上颜墨白那双淡定从容的眼。 一时,心底也逐渐增了几许怒意,凤瑶垂眸扫了扫脚踝上缠绕着的藤蔓,随即再度迎上他那双从容的眼,阴沉而道:“摄政王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本宫!” 颜墨白满身温润,素白的袍子沾染了不少血迹,那双平伸在地上的双腿,也血迹遍布,似是当真受伤不轻。 “无奈而为罢了,长公主见谅。”仅是片刻,他平和出声。 说着,便垂眸下来,嗓音微挑,继续道:“微臣这人,虽衷大旭,但也惜命。是以此际,无论长公主是否愿意,微臣这条命,长公主皆得救。” 是吗? 平和的嗓音,却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威仪与低沉。 不得不说,见惯了颜墨白的温润儒雅,圆滑无礼,但此际他终归是再度卸了伪装,竟敢以下犯上的对她说出此等威胁之言了。 凤瑶眼角一挑,低沉而道:“摄政王身子骨完好之时,都不是本宫对手,你且以为你如今满身是伤甚至连这深洞都爬不出去,竟还能与本宫对抗?” 说着,嗓音也跟着一挑,“倘若本宫不救你,你也奈何不得本宫。” “攀爬不出这深洞,是因双腿受伤,站立不起,轻功受得影响。但微臣的双臂,则是完好,长公主若不带微臣上去,那长公主你,也无需上去了。” “你敢威胁本宫?” 颜墨白勾唇而笑,温润柔和,“性命攸关,不敢掉以轻心罢了,长公主见谅。” 凤瑶冷道:“本宫此生,最是不喜旁人威胁。摄政王越是威胁本宫,本宫便越是不会搭救。” 他面色浑然不变,似是早知凤瑶会如此言道,“微臣倒与长公主相反。既是长公主眼中的佞臣,偶尔之间,自也该好生让长公主满意才是。” 凤瑶眼角一挑,顿时有些不耐烦了。 这厮莫不是想出去想疯了,是以对她,竟也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威胁了。 凤瑶面色再度沉了几许,随即不再耽搁,当即弯身而下,欲要扯断套在脚踝上的藤条,奈何这藤条倒是极为结实,扯了记下倒是扯不断。 凤瑶心底一恼,目光顿时对准了颜墨白手中握着的藤条另一端,随即瞳孔一缩,当即探身伸手抓去,不料颜墨白早有戒备,握着藤条的手当即挪位,顺势让凤瑶扑了个空。 凤瑶眼角一挑,两步彻底的靠近颜墨白,强势凌厉的开始明抢。 却是抢着抢着,眼见颜墨白也不好对付,她蓦地抬掌而起,与他打上了。 颜墨白双脚不便,起不了身,再加之许是疲倦虚弱,躲闪之间,终归并非太过灵活与有力,两招之下,凤瑶明显占了上风,她心底突然释然半许,准备朝他虚晃一掌,待得他朝她这边弯身躲避之际,另一只手再突然扯过他手中的藤条,奈何心思虽是如此算计,但这一掌出去,他竟稳稳的坐在原地,不若方才那般灵活躲闪,反倒是整个人端然,静持的,任由凤瑶的手掌拍在了他的心口。 刹那,凤瑶手掌颤了颤,目光也跟着颤了颤。 颜墨白乍然喷出口血来,整个人蓦地朝后倒去。 “颜墨白!”凤瑶惊了一下,下意识的蹲身而下,双臂极为迅速的接住了他。 刹那,他倒在了凤瑶怀里,脸色苍白至极,嘴角的鲜血也极是突兀显眼,狰狞骇人。 他目光骤然有些不稳,眼皮也突然有些厚重,看着竟像是虚弱得睁不开眼一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带他回府 凤瑶神色起伏不定,心口也震撼未平,紧着嗓子低沉而问:“方才一掌,你为何不躲?可是故意的?” 他虚弱的望她,神色越发的有些抽远,随即勾唇而笑,满口的血牙突然显得狰狞突兀,“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与其在这洞中困死,或是被饿狼吞噬,还不如,死在长公主掌下。” 自嘲不堪的嗓音,透着几分清冷,却是待这话一落,他疲倦虚弱的眼皮也骤然合上了。 凤瑶目光猛的摇曳,心口发紧,浑身上下,也充斥着一种难以言道的震惊与森凉之意洽。 一时,周遭气氛沉寂压抑,这一股股厚重的感觉,似要将人彻底吞噬一般。 凤瑶垂眸凝他,只见颜墨白此际的脸色苍白至极,嘴角之处仍是不断溢出的血迹,也鲜红刺目,狰狞不堪。 她蓦地伸手点了他的穴道,稍稍止了他嘴角的溢血,随即修长微凉的指尖,再微微朝他鼻间探去,只觉气息微弱,但终归是吊着一口气。 意识到这点,心底也稍稍的松懈了半分,而后,她修长的指尖微微挪动,搭在了他的脉搏上钤。 一时,皮肤相贴,颜墨白的手腕竟也有些冰凉,只是脉搏倒是略微虚弱,但却并无太大异常,想来他该是浑身受伤流血,是以略微贫血了,再加之与她交手并被她拍了一掌,虚弱的身子骨顿时吃不消,是以才晕厥过去的。 思绪至此,凤瑶心底再度松了半许。 无论如何,这颜墨白可死在旁人手里,也可死在饿狼嘴下,但却独独,不能死在她姑苏凤瑶的手里。若是不然,在未有确切证据证明这颜墨白该死的情况下,这弑杀摄政王的名头,也是不易洗清的。 越想,神色越发的有些抽远。 待片刻回神之后,心绪也略微被压制住了,随即缓缓将搭在他脉搏的指尖缩了回来,正要将他扶起来一道跃出这深洞,却是不料,视线突然迂回且偶然间的扫到了他的指尖,一时,瞳孔也抑制不住的再度缩了缩。 印象之中,颜墨白的手指,极为白皙且骨节分明,全然不若武夫那般满手是茧,但此际则见,他的指尖全是淤土,指尖的血迹与淤土交织一道,突兀骇人。 凤瑶瞳孔蓦地深了半许,这才开始转眸朝这深洞周遭打量,才见另外一侧的动壁上,已是被拉扯下了好几条蜿蜒而上的藤蔓来,顺势露出了藤蔓下方那土质的洞壁,且那洞壁上,指尖印记到处都是,凌乱繁杂,令人乍然观望间,心生震撼。 看来,这颜墨白掉入这深洞后,该是努力攀爬过洞壁的,只奈何,许是身子有恙之故,又或是满身疲惫虚弱之故,未能真正的攀爬上去,那些洞壁上的指尖,也仅是达到了一人半的高度,便已戛然而止。 这颜墨白,终归是不甘就此丧生在这深洞的,便是卑微的攀爬,也是努力的尝试过的呢。 思绪翻腾,一时,心口嘈杂四起。 待得半晌,凤瑶才再度强行的按捺心绪一番,随即缓缓而动,扶着颜墨白起身。 与他接触这么久,常日虽是挤兑憎恶,甚至还要费尽心力的与他斗智斗勇,但此番如此接近的抱他扶他,倒是第一次。 只是,以前便觉这颜墨白温润风雅,但却身材似是有些细瘦,而今才觉,这厮的确瘦削得紧,连带骨骼都略显突兀,又或许是他常日衣着白袍,袍子微微宽大,是以如此之下,也将他细瘦的身材遮盖完毕。 凤瑶神色略有起伏,思绪蜿蜒,待扶着他起身之后,他瘫软的身子全然靠在了她身上。 凤瑶强行而扶,随即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洞口,而后也不再耽搁,仅是略微提气,顿时扶着颜墨白飞身而出。 大抵是她身子骨也略微疲倦,再加之还要半抱半扶的拖着颜墨白,是以,用尽气力的飞身,身子仍是有些偏摇不稳。 待终于越出洞口后,凤瑶扶着颜墨白稳住身形后,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休息片刻后,凤瑶开始扶着颜墨白迅速往前。 这颜墨白满身是血,难免身上的血腥味不会引来周遭的饿狼,但若当真如此,饿狼再度来袭的话,她扶着颜墨白,束手束脚,自也不易对付饿狼了。 思绪至此,心口略微发紧,凤瑶足下的步子越发加快。 周遭,一片荒芜,灌木丛生,足下,也毫无路径可走,凤瑶强行咬牙,扶着颜墨白在荒草与灌木中行走,迅速下山。 一路上,并未遇上狼群,却也不曾遇上伏鬼这些人。 凤瑶一路强撑,待扶着颜墨白终于抵达山脚时,只见山脚下正聚集着青桐这些人。 眼见凤瑶下山而来,青桐等人急忙迎了过来,又见靠在她身上的颜墨白满面苍白,晕厥不醒,在场之人皆惊得不轻。 “长公主,我家主子怎么了?”青桐的嗓音颤得不轻,似是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凤瑶抬眸扫他一眼,冷冽而道:“你家主子这般人物,岂容易死了。且将马车牵过来。”青桐浑身颤抖,不敢耽搁,当即转眸朝身后一众吓呆了的小厮吩咐,“快些去牵马。” 这话一落,有人才蓦地反应过来,当即小跑过去将马车驾了过来。 凤瑶不再耽搁,略微干脆的将颜墨白朝马车丢去。 青桐心疼至极,颤颤抖抖的说着,“长公主轻些,轻点。” 凤瑶犹如未闻,待自己也跟着上得马车后,才转眸朝青桐望来,“差人通知伏鬼等人别搜山了,即刻回府。” 这话一落,未待青桐反应,凤瑶已是转眸朝那牵马过来的小厮吩咐,“你来驾车,速速回府。” 大抵是凤瑶的目光有些凉薄,小厮面露畏惧,当即点头,随即便急忙上了马车,策马而离。 凤瑶放下了帘子,整个人坐在马车内稍稍松了口气,待得全身都放缓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垂眸,扫向了脚边的颜墨白。 眼见他满身是血,狰狞狼狈,脑袋也因马车的颠簸而微微的撞击着地面。 她眉头稍稍一蹙,神色也略微卷出了半许无奈,而后稍稍弯身过去,终归还是伸手将他扶着坐在了自己身旁,靠在了自己身上。 待一切完毕后,她稍稍伸手环了颜墨白的身子,以防他被颠簸着摔下去,心底深处,也逐渐漫出了几许无奈与叹息。 遥想曾经的她,顽劣随性,何来善良全然不知。但随着老国师上得道行山后,满身的劣性,竟是当真被洗涤得干干净净,甚至,良善纯然,不仅亲手救下了司徒夙那匹狼,甚至,今日还心软的救下了这颜墨白。 只是,就不知这颜墨白,是否也如那司徒夙一般,是头饿狼,最后,还会对她恩将仇报了。 思绪蜿蜒,深沉满腹,心神也嘈杂不堪,难以平息。 待终于抵达青州颜墨白的府邸时,马车停歇了下来,而凤瑶身子骨,也被颜墨白靠得发僵发硬。 最后,他将颜墨白递给车夫扶了下去,自己,则在车内坐了片刻,待身子骨的僵麻之感稍稍松却,才缓缓下车。 却是不料,那车夫扶着瘫软的颜墨白正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望她,似是全然不知下一步该作何。 凤瑶瞳孔微缩,淡漠而道:“将他扶入寝屋,再好生换衣。” 说着,面色微变,嗓音一挑,“尽量莫让府中的孩童发觉。” 小厮急忙应声,这才扶着颜墨白朝府内而去。 奔波一日,满身疲倦。 凤瑶也不再耽搁,缓缓入府朝自己的客房而去。 此际,天色暗淡,黄昏已过。 风来,也突然没了寻常的燥热,透出了几许凉意。 凤瑶回得客房,仍是不曾耽搁,当即用客房内的药材随意调制了金疮药,随后再转身出屋,朝颜墨白的寝屋而去。 待抵达颜墨白的寝屋时,青桐与几名小厮已是提前赶了回来,此际正纷纷立在颜墨白的寝屋外,焦急得走来走去。 “长公主。”眼见凤瑶过来,青桐几人纷纷行礼。 凤瑶将他们扫了一眼,淡漠点头,正要一言不发的朝颜墨白的屋门而去,不料青桐突然急道:“长公主且稍等,徐大夫正在屋内为主子治伤。” 是吗? 这速度倒是极快,她才刚刚调制好金疮药,竟已有大夫迅速入得颜墨白的屋子为他疗伤了?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足下也略微站定。 却也正这时,前方的屋门方巧被打开了,这时,一名背着药箱子的老头儿出得门来。 “徐大夫,我家主子怎么样了?” 青桐与几名小厮急忙迎上,焦急而问。 老头儿眉头紧皱,面色凝重,待默了片刻,才紧着嗓子道:“屋内的公子,腿上及后背被咬伤一片,伤势极其严重,再加之失血过多,脉搏弱乎其微,怕是” 一听这话,青桐吓得满面惨白,颤声道:“徐大夫你倒是将话说完呀,我家主子到底会如何。” 老头儿似是有些不忍,稍稍将目光从青桐面上挪开,紧着嗓子继续道:“屋内的公子,怕是,撑不过今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连夜施针 这话一落,青桐等人骤然震惊呆滞,鸦雀无声。 老头儿叹了口气,“屋内公子伤势极重,再加之失血过多,若非细探,根本已探不到他的脉搏。再者,伤势过重,金疮药也不能迅速修复伤口,回天乏力啊。青桐公子,老头儿我也是尽力了。” 说完,老头儿不敢再看青桐等人满是苍白的脸色,仅是稍稍挪步,转身而走。 凤瑶眼角微微一挑,眸色,也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 她迅速转身,步伐干脆的入了颜墨白的屋门洽。 此际的屋内,空无一人,独独颜墨白正盖着锦被而躺,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整个人犹如当真亡了一般。 凤瑶瞳孔微缩,也不耽搁,当即稍稍掀开他的被褥,则见他虽是已被换过衣袍了,但袍子并未被好生系上,甚至于,因着伤口仍在略微溢血之故,他身上的衣袍与锦被也稍稍染了血渍钤。 凤瑶神色越发的有些凝重,先是抬指探向他的脉搏,只觉明明今日救他出洞时他的脉搏也仅是稍稍虚弱,并未太过大碍,但此际他的脉搏,的确虚弱得紧,亦如方才那老头儿说的一样,若不细致查探,竟是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了。 凤瑶心口也跟着紧了半许,待指尖从他的脉搏挪开后,她便指尖一动,稍稍掀了他的衣袍。 衣袍下,一缕未有,大抵是怕压制到伤口,是以小厮全然不敢为他穿上亵衣。 然而他那腿脚上,的确撕咬重重,血肉模糊,狰狞得可怕。 凤瑶指尖也略微僵了半许,而后忆起方才那老头儿的话,稍稍掀了掀颜墨白的身子,则见颜墨白的后背与后腿,也依旧撕咬重重,伤痕累累。 见得这些,凤瑶心底终归是生了几许抑制不住的震惊。 只道是该有何等的定力与忍痛的本事,才能在如此伤痕狰狞的情况下,还能静坐在深洞的底部,朝她戏谑言笑,淡定自若。 又该是需何等的残忍与无情,才可对自己身上的伤势如此不放在眼底,不紧张,不担忧,甚至,也无半点该有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她突然再度有些看不懂这颜墨白了,却也有些突然了解这颜墨白了。 往昔只觉他腹黑圆滑,而今才觉他,森冷无情,连对自己都极是无情。 此际,无声无息的气氛里,屋外的青桐等人似是终于回神过来,蓦地张嘴哇的大哭。 凄声悲凉,断续延绵,哀泣不绝。 凤瑶这才回神,思绪蜿蜒,眉头紧皱,另一只手中调制好的金疮药,也稍稍随着指尖颤了颤。 仅是片刻,她便将金疮药往一旁而放,随即稍稍为颜墨白盖好锦被,而后转身出屋,满面冷冽的朝青桐一望,“鬼狐狼嚎有何用!你家主子本还未断气,倒要被你们哭得断气了。” 大抵是心底沉重,略生压抑,是以,这脱口的话也略显燥然与威仪。 青桐几人顿时一怔,纷纷止了哭声,满眼红肿且战战兢兢的朝凤瑶望来。 凤瑶扫他们一眼,低沉而道:“速去备清水,银针,再备一些针线与烈酒!” 青桐几人更是一怔。 凤瑶眸色一沉,嗓音越发冷冽,“速去!” 这话一落,青桐身后的几名小厮才急忙转身小跑。 独独青桐一人立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抽噎着,眼见凤瑶不再理会于他,正要转身入屋,青桐开始悲道:“长公主,我家主子,当真,当真性命不保吗?可我家主子那样好的人,老天对我家主子怎能如此” 依旧是抽噎悲凉的话,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悲恸与绝望。 凤瑶眉头越发一蹙,足下稍停,阴沉出声,“你家主子,虽脉搏微弱,但并非全然无救。你与其立在这里悲恸,还不如去催催那些小厮,速将本宫要要的东西送来,若是晚了,你家主子便当真无救了。” 这话一落,青桐一惊,再不敢耽搁,当即转身而跑。 他那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后,凤瑶才转眸过来,却已是不见青桐身影。 按捺心神的回得颜墨白的屋子后,凤瑶在软榻就坐。 则是不久,青桐已与小厮们将银针与烈酒之物全数送了过来。 凤瑶起身接过,便责令青桐等人出屋,待彻底合上屋门后,才缓缓转身过来,朝颜墨白的榻旁靠近。 此际的颜墨白,依旧满面惨白,毫无血色,整个人一动不动,无声无息,着实狼狈卑微得紧。 凤瑶瞳孔微微一缩,指尖微动,再度掀开了他的被褥。 他那被褥下的身子,依旧鲜血满覆,伤口狰狞,纵是先前便已看过,但如今再度目睹,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仍是让她心底止不住的颤了一下。 待将两手洗净后,凤瑶皱着眉,指尖也稍稍拈起了银针,而后一点一点的开始在颜墨白的心口以及伤口之处施针。 往日随着国师在道行山上修行,闲暇之际,虽研究过毒术医术,但对这银针之术,并非太过精通。 只奈何,而今青州地远,无御医可调,加之颜墨白伤情不容耽搁,是以,她也只能硬行而上,总得试试才是。 因着自己心底都略微无底,是以此番施针,凤瑶极是小心,心口也略微发紧,指尖下每下一针,都得仔细研究与揣度,待得极有把握了,才会缓缓下针。 如此一来一往,凤瑶面色也越发的沉重开来。 许久后,待屋外远处隐约传来三更的打更声时,凤瑶才将对颜墨白全数施针完毕,待得满头大汗的再度伸手去探颜墨白的脉搏时,才觉大抵是银针封闭或是刺激血脉起了效果,这颜墨白身上的伤口不仅不再溢出细血,便是连颜墨白的脉搏,都比之前强劲了几许。 瞬时,凤瑶紧蹙的眉头也终于是稍稍松懈了下来,心口深处,也逐渐漫出了几许释然。 待指尖离开他的脉搏后,凤瑶开始寻了一截布条就着清水为颜墨白细致的擦拭伤口。 待得一切完毕后,她未做任何休息,开始拿着针线为颜墨白缝制那些狰狞模糊的伤口。 夜色沉寂,屋内,也一片寂寂。 只是即便如此,凤瑶偶尔回神之间,也能听到屋外急促走动的脚步声,更也能听到青桐那强行憋着但又憋不住的低声啜泣。 烛火,也摇曳昏暗,气氛幽谧,压抑得有些令人头皮发麻。 又或许是昨夜因熬制断肠散的解药而一夜无眠,今日又上山出力,甚至还为颜墨白细致施针,是以,身子骨也略微有些吃不消了。 待得终于为颜墨白全数缝制完伤口后,凤瑶已目光略显模糊,浑身也变得沉重无力。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是强撑着将颜墨白扶着侧躺,随后,再拿过先前调制好的金疮药为他敷在伤口。 待一切完毕,她再度探了颜墨白的脉搏,只觉脉搏趋于稳定。 她眼角微挑,心境也莫名的再度松开,而后缓缓抽走银针,连沾满血迹的手都不曾清洗,便站起身来,缓缓踏步朝屋门而去。 待得打开屋门,一时,夜风迎面而来,凉爽之感倒是稍稍冲走了满身的倦怠与疲倦。 而待抬眸一观,便见屋外再度立了黑压压一片人,而那满身刚烈煞气的伏鬼,也已归来,正与青桐立在人群的最前方。 眼见凤瑶出来,青桐便与伏鬼迎了上来。 “长公主,我家主子如何了?” 青桐满眼红肿,急促颤抖而问。 伏鬼抿了抿唇,刀疤脸上的煞气也莫名的减了半许,极为难得的增了几许厚重与紧张。 凤瑶抬手,稍稍擦拭额头的细汗,奈何指尖是血,额头上也顺势沾染了血,狰狞的模样,也令青桐与伏鬼越发的沉了目光。 “命算是保住了。此际,你们只需进去为他伤口好生用纱布包扎,莫要吵醒于他,待得今夜过了,他明日自能醒来。”凤瑶默了片刻,才淡漠无波的道。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缓步朝前。 夜色,沉寂深然,空中,皎月微圆,清辉万里。 凤瑶顺势抬眸望了望空中的月亮,才恍然发觉,皎月微圆,竟是已快近了中秋。 “多谢!长公主!”身后,突然扬来伏鬼沉重得难以附加的嗓音。 凤瑶眼角微挑,并未回头观望,仅是淡漠而道:“不必,你家主子曾救本宫一命,本宫今夜,便还他一命。” 这话一落,身后未再有嗓音道来,仅是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似是青桐等人已是入了颜墨白的屋子。 凤瑶目光沉寂而又幽远,面色清冷,满身清冷,足下的步子,则稍稍加快了几许。 待回得客房后,强撑着的力气似是全数松却,满身的疲倦与酸涩感也彻彻底底的显露出来,似是已达极点。 凤瑶径直倒在了榻上,合眸而息,则是片刻后,便已全然睡了过去。 翌日,凤瑶醒得极晚,直至将近午时之际,才缓缓醒来。 起身之后,刚一开门,青桐便与小厮们正端着洗漱之物立在门外。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感谢为文文打赏的亲亲,谢谢谢谢。圆子一定会努力写文的,再次感谢亲亲们的支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可否容得 眼见凤瑶开门,青桐咧嘴一笑,哪儿还有昨日那红肿悲恸的模样。 “长公主。”他极是恭敬热络的唤。 凤瑶淡眼扫他,淡漠而问:“你家主子醒了?” 青桐摇头,忙道:“还未醒来,但徐大夫今早为公子把脉时,说公子脉象已是平稳,不久便会醒来了。” 说着,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深了一曾,“这些皆是长公主的功劳,多谢长公主。洽” 热络的嗓音,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喜意。 凤瑶面色也无太大变化,落在青桐面上的目光也依旧平稳如初钤。 “既是如此,那便好。” 说完,转眸朝小厮手中的洗漱之物扫了一眼,话锋一转,“将东西端进来吧。” 这话一落,未待青桐几人反应,凤瑶已转身入屋。 青桐急忙领人将洗漱的清水与毛巾甚至换洗的衣袍端了进来,待将东西在桌上放好后,青桐忙道:“长公主此际可要青桐将午膳也端来?” 凤瑶眸色微动,淡道:“不忙。你们先出去。” 青桐怔了怔,犹豫片刻,随即领着小厮们恭敬告辞。 待得不远处的屋门在外被合上,凤瑶才缓缓起身,伸手去拿那放置在桌上托盘内的衣袍。 这身衣袍,依旧满身素白,并无任何纹路与样式。 凤瑶朝衣袍扫了几眼,也未太大反应,仅是入得屏风将这白袍换上后,才出得屏风梳洗。 待一切完毕,凤瑶才唤青桐传膳。 而待膳食完毕,已然午时已过,正这时,青桐突然在外传话,喜不自胜,激动喜然的道:“长公主,我家主子醒了,此际正要见长公主。” 是吗? 凤瑶端着凉茶的指尖,微微而顿,瞳孔,也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 她并未言话,心思幽远。 待默了半晌后,才缓缓起身开门,意料之中的,见得青桐满面激动,喜色难掩。 “长公主,我家主子醒了。长公主此际可要随青桐去见见我家主子?”许是怕凤瑶未曾听清,又或是心底太过激动,是以,忍不住再将这话的大意朝凤瑶说了一遍。 凤瑶面色平寂,仍未言话,仅是朝青桐微微点了头。 青桐顿时松了口气,急忙在前带路。 凤瑶一言不发,缓步跟随。 待抵达颜墨白的主屋前时,昨夜还立在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此际早已散却干净,徒留伏鬼一人静静的立在门外,满身的冷硬与刚毅。 “长公主。”眼见凤瑶过来,伏鬼朝她唤了一声,只是不知为何,这短短的三字入耳,倒让凤瑶莫名发觉,这伏鬼的嗓音竟是比前两日要缓和半缕。 未待凤瑶仔细考究伏鬼这番语气,伏鬼已是略微干脆的转了身,抬手而起,缓缓推开了屋门,而后转眸过来,朝凤瑶道:“长公主请进。” 凤瑶眼角越发一挑。 这会儿倒是稀奇,她要入颜墨白的屋子,这伏鬼,竟也全然不通报一声,就这般大胆直白的推门让她进去了? 思绪蜿蜒,凤瑶朝伏鬼多扫了两眼,并未言话。 待得片刻,她才按捺心神一番,缓缓踏步朝前,待刚踏入屋子,身后的屋门,便应时合上。 瞬时,屋外的淡风被阻隔得严严实实。 屋内,一片沉寂安宁,无声无息。墙角的松神檀香,也微微的有些浓密,只是不知为何,迎入鼻间的檀香,若是细闻,不难察觉其中竟含有半缕异味,这异味,似与当日她在行宫被颜墨白气得晕厥并醒来后所闻到的味道如出一辙。 一时,心底逐渐漫出了几许诧异,却未太过浓烈。 然而未待回神,不远之处,便扬来了一道温润风雅的嗓音,“长公主怎突然发呆了?” 凤瑶蓦地应声回神,抬眸一观,便见不远处的榻上,颜墨白正端坐在榻上,满身素白的袍子与她身上的一致,且他那纱布缠裹的手指,正握着一本翻开的书。 昨个儿才从鬼门关外走了一早,今儿倒好,这颜墨白竟不如重伤之人那般虚弱而躺,竟是自个儿坐起来了。 凤瑶眸色微动,并未立即言话,待缓步站定在他榻旁时,才淡然而道:“本宫方才,不过是在想一些事罢了,并未太过发呆。” 说着,眸色在他面上流转,如此近距离的打量,才见他面色依旧透着几许苍白,然而那瞳孔之中,却是微微带笑,清明至极。 凤瑶眼角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反倒是摄政王你,倒让本宫刮目相看。你伤势极重,何来不在榻上好生躺着?” 颜墨白缓道:“不过是皮肉伤罢了,不足为题。” 他嗓音极为温润缓慢,然而那不深不浅的语气,却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淡薄与忽视。 凤瑶眸色微沉,对他这话倒也着实不敢苟同,只道:“虽是皮肉伤,但也让摄政王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摄政王对自己的伤势如此的懈怠,倒是对自己狠得厉害呢。试问,若如摄政王这般的皮肉伤都不足为题的话,那在摄政王眼里,究竟如何的伤势才可值得一提?” 这话,凤瑶说得极为直白。 他微微勾唇而笑,虽笑得温润如常,但却因满面的苍白而稍稍折扣了风雅之意,竟也活生生的衬出了半缕掩饰不住的虚弱。 “在微臣眼里,只要性命尚在,只要活了下来,那些皮肉翻飞甚至伤筋动骨之事,皆不足为题。”他答得缓慢,嗓音平和。 凤瑶面色微变,深眼凝他,待默了片刻后,才低沉沉的道:“摄政王这话,说得倒是志气。只不过,本宫且问你,昨日在深洞里,若本宫出手的力道极重,尚可一拳便将你毙命,如此,摄政王可还敢豪赌一番,不躲不避的硬受本宫一拳?又或是,当时你在深洞之中,本就是抱着求死的决心不躲不避,而非算准了本宫出手的力道,从而孤注一掷的受得本宫一掌,故意示弱,惹本宫心软并救你一命?” 这话一落,凤瑶静静的朝他打量,分毫不错过他半分神情。 只奈何,他面色依旧如常,无波无澜,除了瞳孔略微泛出了几许幽远之色外,别无其他。 “微臣昨日,有求死之意倒是真。但长公主昨日拼命将微臣救出深洞,并不眠不休将微臣带入府中强行医治,不知长公主此举,可是真心?”他缓缓出声,语气平和,但若细察,却也不难发觉他嗓音稍稍沉了半缕,连带他那双瞳孔,也抑制不住的深了几许。 凤瑶淡道:“你上次在青州河上救本宫一命,本宫昨日还你一命,也是自然。” 他静静凝她,极深极认真的望着,并未言话。 待得凤瑶被他盯得略微不惯甚至眼角一挑时,他突然稍稍挪开目光,勾唇笑了,“如此说来,长公主昨日不辞辛劳的带微臣回府,甚至将微臣从鬼门关外拉回,皆是真心而为,只愿不欠微臣?又或是,长公主虽处处抵触微臣,视微臣为大旭佞臣,但却,不曾真正想要微臣的命?” 凤瑶瞳孔一缩,阴沉道:“摄政王生死如何,本宫自不关心。但摄政王你,却独独不可死在本宫手里,亦或是,死在本宫面前。” 他神色微动,似是有些了然过来,随即勾唇朝凤瑶微微一笑,目光也骤然间再度幽远开来,“无论如何,长公主此番不曾对微臣落井下石,出手救微臣是真。倒也是,除了伏鬼王旭还有青桐外,长公主,倒是第一个会对微臣出手相救之人。” 这话一落,他便垂眸下来,不再言话了。 凤瑶眼角一挑,淡讽道:“摄政王这话说得倒是凉薄。当日朝堂之上,本宫欲对摄政王发难,满朝百官,也极是为摄政王求情,而今摄政王突然这般言道,可是将百官对摄政王的营救之心,毫不放在眼里?” 他面色分毫不变,低缓而道:“百官向着微臣,皆心存利益,不曾真心相救罢了。一旦微臣当真性命攸关之际,那些百官,大多皆会明哲保身,而非对微臣拉上一把呢。” 说着,再度抬眸,目光朝凤瑶落来,缓道:“今日与长公主言道这些,并非是有何算计,而是,确切想对长公主道句谢。” 凤瑶冷眼将他打量,也不愿就此多言,仅是嗓音一挑,幽远低沉的道:“摄政王若当真要谢本宫,便该循着本宫之意来做,是以,摄政王这官位,你辞还是不辞?” 她再度绕到了这话题上。 他也不曾压抑,面色平和无波,却微微夹杂着几许苍白与虚弱。 仅是片刻,他薄唇一启,温润缓道:“微臣此际手不能写,倒也写不了辞官奏折。” 凤瑶瞳孔微缩,静静观他,“待得摄政王手指能握笔之际,再写也不迟。” 他略微认真的观着凤瑶,瞳孔虽透着几许虚弱与疲倦,但更多的则是深沉无底,给人一种莫名的幽远与厚重。 “长公主便是如此不待见微臣?即便微臣并未做过对大旭威胁之事,长公主也容不得微臣?”他平缓而问,语气略带几缕漫不经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何必伪装 凤瑶眸色一沉,“并非本宫容不得你,而是大旭朝廷如今的歪风邪气,容不得你。本宫要的,仅是大旭君臣一心,君民一心,若摄政王能离开,我大旭朝堂的朝臣,定不会再趋炎附势,对待新皇,也会越发用心。” 颜墨白缓缓而笑,“群臣本是墙头之草,长公主欲要将他们扳正,许是不易。” “扳正的确不易,但能稍稍改变,便也尚可。” 颜墨白突然不说话了,稍稍垂眸下来,半晌才道:“辞官之事,微臣自会考虑,也望长公主多加考虑。而今,微臣满身是伤,近期上朝许是无法了,是以,长公主尽可在微臣不在之际,扳正朝臣。但若是,长公主在一月或是两月之内都扳不正朝臣,却也并未掌握微臣叛国佞国的罪证,便望,长公主日后在微臣面前,莫要再提让微臣辞官之事。” 凤瑶瞳孔一缩,“但若是,本宫让群臣改了墙头草之性,摄政王你钤” 他勾唇而笑,略微苍白的面容显得极是温润清雅,风华卓绝。 他也并未耽搁,仅是片刻,便已薄唇一启,略深略远的道:“那,微臣便应长公主之意,自请辞官。洽” 突来的一句话,温润顺从,倒令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本以为这颜墨白定还会对她圆滑拒绝,却是不料,这厮竟突然同意了。 不得不说,摄政王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显赫的地位,他竟像是在随意与她赌注一般,就这般随随便便的答应了。再者,这颜墨白自小孤儿,能从边关的一名寻常士兵演变为边关守将,再从边关守将一跃成为大旭摄政王,这其中,虽看似神话,但定也是用拼命洒血的姿态极不容易的得来,而今,就为了她的一句话,他便如此漫不经心的答应了? 又或者是,他对那群朝臣极有信心,认定她姑苏凤瑶全然无法将那些墙头草扶正,从而,才会如此淡定自若的与她赌注? 思绪翻腾,复杂起伏。 颜墨白这突来的顺从,也着实让她微生惊愕。 凤瑶深眼凝他,一时之间,不曾言话。 待得半晌后,他逐渐将凝在她面上的目光挪开,随即微微一笑,薄唇一启,话锋也再度一转,“来得这青州,最是闲情逸致的便是摇舟垂钓,今日天气好,长公主可要随微臣一道外出垂钓?” 凤瑶眼角一挑,逐渐压下心底的复杂,低沉而道:“摄政王满身是伤,身子骨虚弱得紧,而今竟还想外出垂钓,可是不要命了?” 他面色并无变化,语气则突然幽远了半许,“只是,突然想去垂钓罢了。反正,呆在这屋内养伤与烦闷,还不若,外出垂钓松神来得自在。更何况,微臣身上的,也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未伤及骨骼,并无大碍。” 凤瑶神色微变,“便是如此,摄政王也该在府中好生呆着养着为好。” 他突然扭头朝凤瑶望来,瞳孔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长公主如此而言,可是仍在担忧微臣?” 凤瑶勾唇冷讽,“摄政王这想象力倒是极好。” 他似是并不压抑,仅是缓缓挪开目光,只道:“长公主既是未在担忧微臣,想来微臣的生死,长公主自也不会太过放在心底罢了。再者,今日出行,乃微臣之愿,无论微臣外出是否对身子骨有害,也皆由微臣一人承担。如此,长公主可要随微臣一道去青州河上垂钓?” 凤瑶略微认真的观他,瞳孔也再度缩了几许,并未言话。 他微微而笑,语气越发的有些幽远,“青州河内,鱼虾成群。且那河内,还有一种鱼,名为金祥,此鱼稀有,但谁若能钓着,便示为吉祥,倘若长公主能钓着,自也能寓意为,大旭江山,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是吗? 如此狗血玄乎的话,这厮竟还能如此振振有词甚至堂而皇之的言道,不得不说,这颜墨白伤势狰狞,虽脉象趋于稳定了,但终归是还有半只脚放在鬼门关的呢,一旦他伤口感染,这后果,定不堪设想。 思绪翻腾,一时,凤瑶心口也略微生了几许起伏。 但待认真的思量了片刻后,才觉自己这几日倒是有些奇怪了,竟是随时随地,都将颜墨白这厮的安危挂在心底。 说来,此番外出垂钓之事,倒与昨日他落在深洞之事全然不一样,此番垂钓,是因他之意要去,是以,若这颜墨白当真有个什么闪失,或是当真外出受凉亦或是伤口感染,致使他性命不保之际,也与她姑苏凤瑶无任何干系 一想到这儿,凤瑶微蹙的眉头终于稍稍的松懈了下来。 正这时,颜墨白已勾唇微缓的出了声,“长公主不去,那微臣便自行去了。” 这话一落,他开始稍稍挑声,唤了句,“伏鬼。” 瞬时之中,不远处的屋门外突然扬来了伏鬼恭敬的应声,则是片刻,随着吱呀一声,屋门被伏鬼在外极是干脆的推开了。 凤瑶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转眸朝颜墨白望来,却是不料颜墨白正静静观她,二人目光蓦地相会。 “长公主这是要改变主意了?”他似在意料之中一般,勾唇笑得温润,连带嗓音也极是温润,但若是细观,却也不难发觉他深眸底处积累着的半许虚弱。 凤瑶按捺心神一番,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只道:“此际也本是闲来无事,本宫,便随摄政王一道去垂钓。” 他勾唇而笑,并未言话。 正这时,伏鬼已站定在了颜墨白面前,恭敬而拜,“王爷有何吩咐?” 颜墨白稍稍敛了面上的笑意,只道:“备步撵,本王与长公主,要去青州河上垂钓。” 伏鬼一怔,瞳孔也蓦地一缩,当即转眸朝凤瑶望来。 凤瑶冷眼观他,心底微凉,却也正这时,颜墨白再度出声,“此意与长公主无关。无非是,屋中闷得紧,本王要出去散散心罢了。” 伏鬼这才垂眸下来,犹豫片刻,却终归是一言不发的恭敬点头。 此际,时辰已是不早,阳光,也逐渐的盛了几许。 颜墨白的府邸离青州河并不远,是以,凤瑶弃了步撵,仅是缓步朝前而行,待抵达青州河边时,颜墨白的步撵也到了,奈何阳光之下,那满身素白的颜墨白,面色竟显得越发的有些苍白,然而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微微抬眸朝她观来,瞬时之中,瞳孔内的虚弱与幽远之意全数消失无踪,甚至乍然之间,他竟微微勾唇,朝她笑得风雅卓绝。 此生之中,见过伪装之人,见过以前那些宫妃无病装病,但如颜墨白这般明明伤势极重且满身不适,却还要装作全然无事之人,倒也是第一次见着。 思绪至此,凤瑶心底略生几缕复杂,并未言话。 这时,青桐已将乌篷船摇了过来,伏鬼眉头皱了皱眉,转眸扫了一眼乌篷船后,便弯身而下,开始伸手扶颜墨白上船。 整个过程,颜墨白一言不发,面色从容淡定,但却瞳色微硬微僵,行动迟缓,待得终于上得乌篷船兵坐定后,他那苍白的面容,许因疼痛或是用力过度,竟变得涨红至极。 凤瑶静静观望,缓步朝前登船,待坐定在颜墨白对面,才深眼锁他,漫不经心的道:“摄政王在本宫面前如此强撑,又是何必?” 他眼角稍稍一挑,满面涨红,但却眸色平和,并未言话。 凤瑶稍稍将目光挪开,继续道:“又或是,摄政王对本宫也是防备至极,是以,明明身子骨极是虚弱,却也要在本宫面前装作无事人一般。摄政王如此之举,莫不是担忧本宫会对你趁人之危,对你不利?” 这话刚落,船篷外的青桐恭敬出声,“王爷,长公主且坐好了,青桐划船了。” 恭敬的嗓音,卷着几许担忧。 凤瑶神色微动,勾唇冷嘲,“摄政王身边,倒是有几个忠心耿耿之人。” 颜墨白终于是平和出声,“边远山村之人,皆无太多心眼,那青桐,便是如此。与其说青桐对微臣忠心耿耿,还不如说,青桐本是良善纯然之人,不懂奸诈圆滑罢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今日不曾在长公主面前展露虚弱或是不适,别无其它之由,只因,历来便从容惯了,坚韧惯了,是以,这点伤痛,不足为题,更不足放在表面上来颓然下去。” 凤瑶淡道:“摄政王这话倒是特别。但人若有伤痛,稍稍表露虚弱与颓然也是自然。但若一直都伪装自己,一直都强行逼着自己时时刻刻都淡定从容,如摄政王你,这种日子过着可累?” “比起掉头颅,洒热血来,这种时刻都淡定从容的习惯,微臣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长公主如此不解,大抵是,长公主不曾真正经历刀尖添血的日子罢了。但如微臣而言,沙场点兵,冲锋陷阵,日日与死亡交集,如此日子,若有半点颓然与松懈,那便是,当真要掉头的。呵。”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平和相处 温润平和的嗓音,细听之间,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着的几许幽远与厚重。 凤瑶神色微动,思绪翻转,顿时没了后话。 沙场点兵的场面,她虽不曾亲眼见过,但也能想象得到,就亦如当日大盛之军兵临城下之际,她即便心痛心颤心惧心冷,也会强行压制,从而装作无事人一般,与司徒夙对峙,甚至不惜一切且淡定至极的从城楼上跳了跳下去。 又或许是,有种淡定从容,并非刻意的伪装。也可能是一种习惯,又或者,是在某种特定条件下不由自主而衍生出的一种坚强。 而听这颜墨白之言,他如此淡定从容,不将自己的疲惫与虚弱展露分毫,似属第一种洽。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也逐渐放缓了几许。 待得片刻,才低沉而道:“摄政王习惯了坚韧或坚强,不愿表露,就不表露吧。本宫只是觉得,本是受了伤,是以,摄政王在本宫面前,也无需太过压制心绪或是伤痛罢了。毕竟,摄政王的伤痛,本宫,许是比你还了如指掌。钤” 他眼角稍稍一挑,似的突然想到了什么,干咳一声,“微臣听说,昨夜微臣生死一线时,仅有长公主一人在屋中救治微臣。” 凤瑶淡漠点头。 “那微臣当时,衣衫可有” 凤瑶瞳孔微缩,未待他嗓音言完,低沉而道:“摄政王究竟想问什么?又或是,性命当前,摄政王竟还在意本宫莫要看了你全身?” 他神色微变,微挑的眼角,似也稍稍僵了半许,“长公主能对微臣出手相救,微臣自是感激。只不过,长公主终归是云英未嫁之人,若冒然与微臣那般亲近或是其它,一旦传了出去,岂不影响长公主声名?” 这话他不说还好,一说,凤瑶面色也沉了半许。 “本宫而今,早被满京之人传得凶如夜叉,摄政王以为,本宫还有声名可言?” 他干咳一声,逐渐挪开目光,缓道:“微臣并非此意。微臣,也仅是不愿长公主因微臣而受得任何影响罢了。到时候,万一长公主因这些声名而嫁不出去,微臣定会心底有愧。” 平缓无波的嗓音,透着几分从容与淡定,却独独未有半许的担忧或是真正为凤瑶做想的愧疚。 凤瑶淡扫他一眼,低沉而道:“本宫声名,便不牢摄政王操心了。便是本宫日后嫁不出去,也与摄政王无关。而摄政王你,倒也自该让你府中之人守好嘴,毕竟,摄政王昨夜,并非是衣衫不整,而是,一丝不存,倘若摄政王也担忧你的声名,自该让你府内之人,守好嘴风。” 颜墨白神色微变,深黑的瞳孔也略微浮出了几许异色与深沉,但却并未再言话。 一时,周遭气氛蓦地沉寂了下来,幽谧宁静之中,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厚重。 船篷外,船桨在水中滑动的声音极是清脆荡漾,船只也微微的摇晃着,再加之船内气氛幽谧,宁然清缓,倒也让凤瑶逐渐的卸下心防,心生释然与平静。 不多时,船只微微的停了下来。 随即,篷外扬来了青桐恭敬的嗓音,“主子,长公主,河心已至,若在此处垂钓鱼虾便是最好。” 凤瑶稍稍抬眸,朝颜墨白望来。 颜墨白低应了一声,并未多言,仅是抬手指了指身边的船篷,朝凤瑶勾唇而笑,“有劳长公主将这船篷的窗户打开。”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言话,待目光朝他手指指着之处一扫,便见那船篷上的确有一个窗户,待伸手稍稍推开并架好小木棍时,船外的水面竟只比窗户底端的窗棱低上半尺。 如此将船篷开了一道大窗户,倒也着实方便垂钓。 凤瑶如实想着,待得回神,便见颜墨白正静静而坐,目光朝外面的水面望着,似在极为难得的发呆。 “摄政王在想什么?”凤瑶淡漠无波的问。 这话一落,不经他回答,便已主动伸手摆弄起了一旁的鱼竿。 “长公主金枝玉叶,这些摆弄鱼竿鱼钩鱼饵之活儿,由青桐代劳便是。”正这时,颜墨白平缓无波的出了声。 随即,分毫未待凤瑶回话,他便已将青桐唤了进来。 小小的船舱,突然容了三人,乍然之间显得有些拥挤。 凤瑶不曾垂钓过,是以这颜墨白让青桐为她整理鱼竿鱼钩这些,她并未拒绝。 待得一言不发的将所有垂钓的东西交给青桐后,青桐略显紧张,恭恭敬敬的开始急忙摆弄垂钓之物,待得在两只鱼竿的鱼钩上挂了饵料后,他才将两只鱼竿朝凤瑶递来,“长公主,成了。” 凤瑶顺手接过鱼竿。 青桐并未多呆,倒是极为识时务的退出了船篷。 凤瑶自行将一只鱼竿握在了手里,另一只鱼竿,则朝颜墨白递来。 颜墨白无奈而笑,“微臣双手皆伤,这鱼竿,还是长公主为微臣拿着为好。” 凤瑶神色微动,随后将两只鱼竿都踩在了脚底,低沉而道:“摄政王说了是来垂钓,而今自己倒是连鱼竿都无法握得,如你这般,究竟还出来垂钓个什么?” 低沉淡漠的嗓音,透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淡嘲。 颜墨白并未恼怒,面容依旧平和温润,只是瞳孔之中则夹杂了几许幽远,连带脱口的嗓音都显得幽远,“微臣,只是想在这湖心,散散心罢了。” 凤瑶眼角一挑,深眼凝他,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未再言话。 一时,船篷内的气氛再度陷入沉寂,徒留河风微微,迎面而来之际,夹杂着几许水汽,吹扑在脸上,竟是隐约卷着半缕鱼腥气味。 闲来无事,凤瑶心境也逐渐平和开来,目光,也略微仔细的凝在了湖面的鱼漂静静观望。 只是,青桐所选的这个位置,的确甚好,也仅是片刻功夫,两只鱼竿的鱼漂竟齐齐猛烈的起伏。 凤瑶神色一动,面色不自觉的带了笑,随即当即握竿而起。 瞬时,两条闪着银光的鱼顿时随着鱼线破水而出。 “青桐!”待得将两条鱼拉上船舱后,眼见鱼在船板上不停的跳动,凤瑶急忙出声。 青桐当即跑入蓬内,紧着嗓子热络恭敬的笑,“长公主好生厉害。” 这话一落,急忙为凤瑶取鱼并重新在鱼钩上挂上饵料。 初次垂钓,便有鱼上钩。 说来,这种感觉,倒是略微新鲜。 凤瑶心底也不自觉的彻底松懈开来,面上,也或多或少的再度挂了笑意。 这青州河内,鱼多鱼肥,待得半个时辰之内,凤瑶便已起了三次竿,钓了好几条鱼了,待得青桐第四次将鱼饵为凤瑶挂上后,凤瑶这才稍稍回神过来,转眸朝颜墨白一望,不料他正静静的望着她,瞳孔幽远,似在极为认真的观她,又似瞳孔看穿了她,在兀自发呆一般。 “摄政王如此看着本宫作何?” 凤瑶瞳孔微缩,再度出声。 颜墨白倒是浑然不曾有半许尴尬,整个人依旧平缓无波,淡定自若,却也仅是片刻,他薄唇一启,只道:“与长公主接触这么久,今日,倒是第一次见长公主笑。” 说着,嗓音微微一挑,“本以为长公主寻常并无爱好,却是不料,长公主是喜好垂钓的。” 凤瑶淡道:“第一次垂钓罢了,自觉新奇,但也并非太过喜欢。” 颜墨白也不多言,仅是将目光缓缓从凤瑶身上挪开,而后犹如应付一般,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凤瑶深眼凝他,默了片刻,低沉淡问:“摄政王今日,可是有心事?” 他神色幽远的凝着前方的河面,并不言话。 凤瑶凝他几眼,也不再多问,本以为这颜墨白要一直沉默下去,不料片刻之后,他竟突然幽远深沉的出了声,“长公主且说,人死了之后,可会当真有灵魂?” 凤瑶怔了一下,着实未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再突然忆起昨日这颜墨白是因上坟而遭受磨难,心底也略微了然,随即,凤瑶敛神一番,淡声而问:“摄政王可是在想你母亲了?” 他面色分号不变,“长公主还未回答微臣的话。”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人死后是否会有灵魂,这个,得看你自己信不信了。但依照本宫来说,是不信的。” 说着,心底微深,思绪也开始逐渐幽远,而后瞳孔一缩,低沉而道:“本宫已是答了,而今,便该摄政王回本宫之话了。” 他依旧静静的望着船外的河面,无声无息,似是不曾听到凤瑶的话一般。 凤瑶眉头终于是稍稍皱了起来,却是这时,颜墨白突然而道:“微臣,并非在想微臣的娘。只因,过世太久的人,微臣对她容貌,都已记之不起,又何来真正的念想。” 是吗? 这话听着倒是略微凉薄,但凤瑶却是不信的。 若这厮当真不想他的母亲,又何必会心情不善,甚至还会宿醉未醒便上山去上坟? 思绪至此,凤瑶也不就此多言,只是话锋一转,继续道:“对了,本宫昨日上山,也曾见到过你娘亲的坟墓。而那墓碑上的字迹,极是稚嫩,可是摄政王小时候自己写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时而发呆 这话一出,颜墨白神色微动,并未言话。 待默了片刻后,他才平寂无波的道:“的确是微臣所写。” 果然是他写的。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淡道:“摄政王倒是文武双全,诗词曲赋也皆是在行,但本宫倒是不明一事,摄政王既是年幼便成孤儿,如此的你,又是如何文武双全的?又或是,摄政王哪儿来的银子来上学堂学文学武? “文武之事,自可在学堂外偷听。不瞒长公主,微臣以前为了偷学文武之术,还挨过不少私塾先生的打。洽” 缓慢温润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云淡风轻。 凤瑶则微微一怔,心底也跟着稍稍起伏钤。 这颜墨白自幼为孤儿,想来年幼时受苦也是自然,只是而今如此听他细说,才觉这颜墨白年幼时的日子,的确过得寒碜凄凉了些。 “青州渔村之人,不曾接济过摄政王?又或是,无人见摄政王年幼为孤,便收养你?”凤瑶默了片刻,才平缓而道。 又或许是,本是闲来无事,是以问出的话,也稍稍不深不浅的多了一些。 而待这话落下后,颜墨白则勾唇而笑,那微微苍白的俊脸上,透着一股难以言道的幽远与复杂,则是片刻,他薄唇一启,低沉而道:“微臣自幼顽劣,无人敢收养。再者,年幼便已知世事,是以,也宁愿在青州河内捉鱼而活,也不愿,寄人篱下,任人施舍。” 是吗? 凤瑶缓道:“如此说来,摄政王年幼之际便已极为硬气了。” 他抬眸朝她平和而笑,并未言话。 凤瑶瞳孔微缩,将他细致的打量了几眼,神色微动,缓道:“摄政王的娘亲,复姓公孙?” 她心底略生沉浮,也再度不深不浅的话题绕到了这上面。 昨日见得墓碑上的姓氏,便已觉得奇怪,只道是大旭之中应是极少这种姓氏,是以略生诧异。 只奈何,待得这话道出后,颜墨白再度垂眸下来,未有回话。 凤瑶静静观他,极是仔细的将他的所有反应收于眼底,只道:“怎么,仅是提及公孙姓氏,摄政王便觉得难以回答了?” 待得这话一落,颜墨白才缓缓点头,平和温润的目光再度朝凤瑶落来,然而那双略微从容的眸底深处,却掩饰不住的卷着半缕幽沉与复杂。 “微臣的娘亲,的确复姓公孙。”他缓道。 凤瑶眼角微挑,“公孙这姓氏,我大旭之国倒是极少” 他面色一成不变,未待凤瑶将这话说完,他便已是平和温润的出声道:“大旭虽是极少,但却并非未有。再者,大旭江山极是壮阔,某些边远之地有复姓公孙之人,自也正常。” 凤瑶神色微变,凝他一眼,倒也未再多言,仅是稍稍按捺住了心底的起伏与复杂,低沉而道:“摄政王这话,倒也有理。” 他缓道:“微臣,也仅是如实而道罢了。” 说着,嗓音微提,话锋一转,“长公主,有鱼上钩了。” 凤瑶蓦地回神,当即垂眸朝那水面上的鱼漂望去,果见鱼漂正不住的朝水下拉扯沉浮,她瞳孔一缩,顿时站起身来,猛的提竿而起。 瞬时,一尾金黄灿灿的鱼竟破水而出。 阳光映照,河风习习。略微浓烈的阳光下,那尾金鱼似是全身都在闪着光亮一般。 这是什么鱼! 凤瑶下意识的怔愣。 却也正这时耳畔突然扬来一道讶异微缓的嗓音,“是金祥鱼。” 金祥鱼? 凤瑶陡然而惊,心底也骤然漫出了喜意,奈何,还未待得拉着鱼竿将那金灿灿的鱼拉入船舱内,那金祥鱼竟突然脱钩自半空坠落。 凤瑶一怔,下意识的抬手捉去,奈何姿势过猛,指尖未能触及到金祥鱼,身子骨竟也是猝不及防的朝船外跌去。 瞬时,凤瑶心口一紧,眼见身子骨即将贴近水面,她正要伸手朝后拉住船舱的窗棱,不料手刚一朝后探去,一双厚沉的手瞬时拉住了她的手,而后猛的用力,将她整个人拉了回来。 待凤瑶在船舱重新坐稳,那双握在她指尖的手才缓缓松开,凤瑶下意识的垂眸而望,便见颜墨白那双缩回去的手,纱布缠绕,缕缕鲜血已是染红了纱布不少。 凤瑶瞳孔骤然而缩。 颜墨白则云淡风轻的将满是纱布的手极是自然的遮掩在了袖袍中,随即不深不浅的缓道:“长公主小心些,莫要鱼未钓上来,自己倒是入河喂鱼了。” 依旧是平润温和的嗓音,语气还夹杂着几许常日里的调侃。 凤瑶神色微动,才低沉而道:“摄政王的手,溢血了?” 他微微一笑,平缓而道:“长公主看错了。” 是吗? 有时觉得这颜墨白极是脸厚,但此际,倒也是破天荒的觉得这颜墨白竟也会脸薄。 凤瑶默了片刻,才低沉无波的缓道:“摄政王这几日,对本宫倒是有些特殊。” 颜墨白面色不变,勾唇而笑,“长公主这几日对微臣,不也是格外特殊?” 说着,似也不愿就此多言,嗓音也稍稍一挑,只道:“金祥鱼滑了钩,不若,长公主再试试,许是运气极好,还可再钓上一条金祥鱼来。” 凤瑶眸色微动,“亦如摄政王先前所说,金祥鱼极是稀少,又如何能随意钓到?” “长公主是有福之人,方才便已钓到了,这次,定也该不难才是。”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已是出声唤得青桐进来为凤瑶更换鱼饵。 青桐急是恭敬的小跑进来,待得换好鱼饵后,也全然未曾多呆,当即转身出屋。 一时,船舱内的气氛再度沉寂下来。 凤瑶一言不发的再度甩线垂钓。 周遭,也清宁得厉害,河面上,也波光粼粼,河风微扬,略显清净。 却是不久,仍有鱼儿上钩,却并非金祥鱼。 时辰越发的渐逝,乌篷船内的桶里,已装了不少的鱼。而天色,也逐渐的晚了不少。 整个过程,颜墨白未再言话,仅是一言不发的时而朝凤瑶望着,时而朝船外的水面望着,时而,会神色抽远迷离,似在极为难得的发呆。 直至黄昏之际,凤瑶才全数放弃钓得金祥鱼的念头,仅是转眸朝颜墨白望来,见他目光静静的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她眸色微动,低沉出声,“时辰已是不早,摄政王可要回府了?” 颜墨白这才缓缓将落在水面的目光朝凤瑶落来,随即微微一笑,笑容清雅幽远,连带脱口的嗓音也变得略微幽远,“长公主不钓金祥鱼了?” 凤瑶淡道:“今日的运气已是用尽,仍未钓得那金祥鱼,是以,不钓了。” 颜墨白温润平和的点点头,神色微动,随即薄唇一启,话锋也跟着一转,“这青州之地,长公主觉得如何?” 凤瑶眼角一挑,“悠远,淳朴,宁静。” 她答得干脆。 颜墨白缓缓垂眸下来,“微臣生平之愿,也是想寻一处宁静悠远之地,过着采菊东篱,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是吗? 凤瑶并未将他这话听入耳里,也不曾入得心里。这话乍然而过,她唯一的感觉,便是怪异与不信。 若这颜墨白当真喜欢过隐居的闲适生活,又岂会拼命的从边关守将爬到国之摄政王的位置,且他此际明明已是满身金银,却仍是不愿丢掉国之权势,这样的人,也会真正喜欢采菊东篱的日子? 思绪翻腾,凤瑶面色也逐渐沉了半许。 “采菊东篱的日子,着实悠然,只可惜,摄政王应是不喜这种日子的。”她淡漠无波的出了声,略微直白的拆穿。 颜墨白神色微动,并未言话。 凤瑶垂眸扫了扫一旁桶内装着的鱼,只道:“今日外出,本是摄政王想要垂钓。但如今倒好,本宫过足了垂钓的瘾,而摄政王你,倒是在这船上发了一日的呆。” “亦如最初与长公主说的一样,微臣,仅是不愿闷在屋中,愿外出散心罢了。” 说着,目光再度望向了船外的河面,嗓音略微幽远的转移话题,“长公主准备何时启程回京?” 凤瑶瞳孔微缩,淡道:“若王能今夜能来此地回复本宫,若江南再无要事发生,本宫,自该是明日一早便会启程回宫。” “如此行程,倒是着急。”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出来已有些日子,自也该迅速归朝了。”说着,嗓音稍稍一挑,“摄政王准备何时回京?” 颜墨白满面清雅平和,目光幽远。 待得片刻,他才转眸朝凤瑶望来,似在漫不经心的问:“长公主可愿微臣回京?” 凤瑶微怔,倒是未料他会将这问题突然抛给她。 她神色微变,待默了片刻后,才低沉而道:“此事自是摄政王之事,与本宫并无干系。” 他静静观她,蓦地勾唇微笑,“既是如此,想来微臣若与长公主一道启程回京,长公主应是不会介意的。” “本宫极是可能明日出发回京,而摄政王你,伤势本是极为严重,经不得长途的车马颠簸。”凤瑶眉头稍稍一蹙,淡漠而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突然来人 他依旧笑得温润如风,慢条斯理的道:“本是些皮肉伤罢了,颠簸也是无妨。只不过,长公主如此言道,究竟是在担忧微臣的伤势,还是欲委婉拒绝微臣随行之意?” 凤瑶眼角一挑洽。 不得不说,这颜墨白的确擅于猜心,且言道的话也是条理分明,便是这话并无太过锋芒,但也是极为直接的猜入了她的心底的。 而今接触得久了,对这颜墨白的感觉,也略微的改观了些,只不过即便如此,仍是改观不够的。 毕竟,站在大旭的立场上,这颜墨白若是不回京都,一直留在这青州之地的话,对她与大旭来说,自也是一大幸事,那样,她才能一门心思的开始调教朝臣,甚至提拔人才,从而,也不会再担忧群臣纷纷因着颜墨白之故而有恃无恐,也不必抽空来防备这颜墨白会随时对付她与自家幼帝。 思绪翻转,一想到这儿,凤瑶目光也逐渐复杂了几许。 她知晓的,若要让这颜墨白彻底放弃打拼多年才得来的摄政王之位,自是有些残忍与决绝,但即便如此,她姑苏凤瑶,却也不得不这么做。 比起时时都需防着一人来说,还不如让那人,卸了权势,安安稳稳的做个有钱的富商要来得安心。 越想,思绪越发的陈杂。 半晌内,凤瑶都不曾言话钤。 正这时,颜墨白再度平和无波的出了声,“长公主有话,也不妨直说。” 凤瑶这才回过神来,沉寂的目光静静凝他,片刻之后,才道:“倘若,本宫的确担忧摄政王的伤势,欲让摄政王一直留在这青州养伤呢。” 他面色浑然不变,似是心底早已料到她会如此言道,连带他那双温润幽远的瞳孔,也未有半许的涟漪起伏。 则是片刻,他再度勾唇而笑,温润清雅的道:“如此,微臣便只有辜负长公主好意了。毕竟,此番回城,路途遥远,未待山匪的幕后之人捉住,微臣,自也是不放心长公主独自回宫的。” 凤瑶冷讽而笑,“摄政王这话,说得似要护着本宫回京一般。” 他平和而道:“微臣虽满身是伤,但也身残志坚,忠心不二。倘若谁人敢在归程动长公主一分一毫,微臣,自也会拼命救长公主的。” 无波无澜的嗓音,平和依旧,似也并未卷着半点的认真与厚重之意,反倒是若是细听,全然不难听出其中不曾掩饰的云淡风轻与漫不经心之意。 凤瑶心底了然至极。 这厮显然是不愿呆在这青州的,甚至还要堂而皇之的打着护送她的忠义旗号一道回宫,全然不忘为自己歌功颂德一番。 不得不说,这颜墨白的心思,自也是深沉的。 想来也是了,如此腹黑深沉之人,岂会真正心甘情愿的屈居在这青州之地,只不过 凤思绪至此,凤瑶眼角一挑,低沉而道:“摄政王又何必如此拐弯抹角,你想要回京,直说便是,又何必再为自己的衷心之举歌功一番。只不过,也望摄政王记得今日的允诺,一月之内,一旦本宫能让文武百官皆效忠我大旭朝堂,那摄政王你,便得自行上奏辞官。” 他微微一笑,“答应过长公主的事,微臣自不会忘记。也望长公主记得,若群臣仍如墙头之草,难成大事,从那时候开始,长公主再也得在微臣面前提及让微臣辞官之事。” 凤瑶眼角一挑,淡漠点头。 他瞳孔中几不可察的漫出了半许微光,随即幽远平和的道:“长公主今日不曾钓到金祥鱼,心底可有遗憾?”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补了句,“毕竟,那金祥鱼本已上钩,差一步就该被长公主捉住了。” 这话一落,他便垂眸了下去,幽幽的望着船外的河面。 凤瑶淡道:“若说全然不遗憾,自是不可能。毕竟,那鱼的确已上钩。” 颜墨白缓道:“该是长公主的,便定会属于长公主。” 凤瑶勾唇冷笑:“摄政王这话说得倒是玄乎,米如此之意,可是在说那金祥鱼本就不属于本宫?” 他嗓音稍稍一挑“微臣并非此意。” 凤瑶兴致缺却,垂眸下来,也不愿再与他多言,只道:“摄政王是否有此意,此际深究也无用处。只不过,今儿时辰的确已是不早,倒该回府去了。” 颜墨白缓道:“长公主既是有回府之意,那便回去便是。” 他也并未多言,平缓出声,待得这话一落,他稍稍转眸朝青桐所在得方向望去,嗓音微挑“青桐,摇船靠岸。” 船篷外的青桐急忙恭敬的应了一声,则是片刻,船只缓缓而动,逐渐摇曳着朝岸边而去。 风来,一时竟是微微的有些盛了。 凤瑶指尖微动,稍稍拢了拢衣袍。 颜墨白凝她两眼,缩在袖袍中的指尖微微一动,缓慢平和的当下了船舱的窗门。 瞬时,迎面而来的河风骤然被挡却不少,凤瑶浑身的凉薄感也稍稍松却,只是待目光朝前一落,瞳孔之中,竟也再度扫到了颜墨白那双还未来得及伸入袖袍中藏着的手,乍然之间,他手指纱布上的血迹也略微在她眼中滑过。 凤瑶神色微微一变,随即稍稍按耐心底的起伏,只道“昨日摄政王的手指,可是因想努力攀爬出那深洞之际?” 他似是不曾料到凤瑶会突然这般问,那双深幽平静的目光,也逐渐的深了半许。 他并未立即言话,仅是转眸朝凤瑶望来,略微认真的望着。待得沉默片刻后,他才低沉而道:“双腿受伤,再加之周遭有狼虎视眈眈,是以,呆在深洞无疑是死路一条,而微臣,虽腿脚不便,但自也是要用手扣着洞壁,缓缓出洞逃走的。” 凤瑶眼角一挑,“只可惜,摄政王并未爬出那深洞。” 颜墨白勾唇而笑,温润如风的自嘲,“是啊。不止未曾逃出洞,还将一双手彻底磨破,倒让长公主见笑了。” 他的嗓音极为平缓无波,虽带着自嘲,但言道的话却略微显得漫不经心,并无半点的异样,反倒是就如同在言道一番随意的玩笑与不痛不痒的故事一般。 凤瑶淡道:“摄政王对待伤痛的冷漠态度,本宫着实领教了。只不过,还是提醒一句,摄政王这双手啊,这些日子还是少动少用力,若是不然,早晚是要废了的。” 他勾唇而笑,平和而问:“长公主前两次是担忧微臣的性命与伤势,此际,可是在担忧微臣的手?” 凤瑶眼角一挑,此番也不准备回答他这话了,仅是淡漠而道:“摄政王觉得是怎样,那便是怎样的吧。” 这话一出,凤瑶垂眸下来,不再多言。 颜墨白凝了凝她,瞳孔则稍稍幽远了半许,却也仅是朝凤瑶静静观着,并未言话。 不多时,乌篷船靠了岸。 伏鬼等人正立在岸边等候,眼见乌篷船停靠在岸边后,伏鬼率先上了船,弯身入得船篷,恭然刚毅的道:“王爷,属下扶你出去。” 凤瑶神色微动,仅是抬眸扫伏鬼一眼,随即便起身先行出了船篷,而后极是干脆的登上了岸。 待在岸边站定时,伏鬼已扶着颜墨白缓缓出了船篷,只是,颜墨白的行动依旧极为缓慢,那身本是雪白的袍子,此际竟已是再度沾了少许血迹。 凤瑶静静观望,神色幽沉淡漠。 只道是,这颜墨白满身是伤,狰狞至极,今日不在榻上好生休息,反倒是要强行出来乘船垂钓,无疑是在与自己的伤势过不去呢。 思绪翻腾,凤瑶面色也越发的沉了半许。 正这时,伏鬼已是扶着颜墨白极缓极缓了上了岸,随即也不再耽搁,当即再扶着颜墨白落座在了一旁的步撵上。 整个归府的途中,一行人并未言话,徒留风声浮动,脚步脆然却又有些凌乱。 待抵达府门时,有几名孩童正在门内玩儿耍,眼见颜墨白坐着步撵过来,其中一名女童当即扯声而呼,“爹爹。” 瞬时,其余几名孩童纷纷跟风,皆是小脸扬笑的朝颜墨白的步撵奔来。 抬着步撵的小厮也极为识趣,当即将步撵放在了地上,瞬时,孩童纷纷扑来,颜墨白微微而笑,眸色极为难得的显得有些悦然与宠溺。 凤瑶怔了一下,目光扫及颜墨白白袍上的血迹,眉头也几不可察的皱了起来。 却正这时,伏鬼倒是眼明手快的立在了颜墨白身前,极是自然的伸手挡住了奔扑而来的孩童们。 “伏鬼,无妨。”眼见孩童们纷纷想要绕过伏鬼而奔至颜墨白面前,颜墨白勾唇而笑,温润而道。 伏鬼微微犹豫片刻,却终归是妥协下来,踏步站在了一旁。 孩童们顿时挤在了颜墨白面前,笑声伏伏。 颜墨白面容含笑,温润清雅,着实是满面的宠溺与怜爱。 当真是,好一幅其乐融融的场景。 凤瑶眼角一挑,也不欲多呆,正要下意识的自行朝客房而去,不料正这时,身后突然有刚毅且略显风霜的嗓音响起,“长公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七嘴八舌 刚毅的嗓音,厚重风霜,然而入得耳里,却是万分熟悉。 凤瑶蓦地回头,便见那屋门之外,顿时有一道修条壮实的人影踏了进来,随即迅速朝她靠近,待得站定在她面前,才躬身而拜,“属下拜见长公主。” 瞬时,在场之人纷纷转眸朝这边望来,便是连那满面宠溺的颜墨白,也稍稍减却了眸中的笑意,扭头正朝凤瑶望得仔细。 “随本宫来。”凤瑶并未太过耽搁,朝王能吩咐一句,随即目光朝颜墨白一落,“摄政王子绕膝下,倒也幸福。本宫便不打扰了,告辞。洽” 这话一落,未待颜墨白应话,转身而离。 待入得客房并坐定在软榻上后,凤瑶才抬眸朝已然立在眼前的王能一扫,随即唇瓣一启,淡道:“那些凤凰山上的山匪,皆已解毒?” 王能点点头,“长公主昨日差人将解药送至江南后,属下便将解药对那些山匪分发了。而今,因解毒解得及时,那些山匪皆已无碍,此际,正感念长公主之恩,说要亲自叩谢长公主恩情。” 凤瑶神色微动,“叩谢恩情便是不必了。只是那些山匪,人数倒也众多,加之又个个都是武手,而今当务之急,便是要将这些山匪,分散安置在周遭的巡抚或是边关之中,以充大旭兵力。钤” 王能缓道:“属下,记下了。待得回得江南,微臣便将此事办了。” 凤瑶眼角微微一挑,并未言话,仅是稍稍压下此事,转而又问:“江南灾民的房屋修葺得如何了?” 王能刚毅无波的恭敬道:“楚大人已领千名精兵修葺房屋,速度极快,待得今早之际,便已将灾民的房屋全数修葺完毕。” 如此甚好。 房屋全数修葺完毕,灾民,自也能尽快入住新屋,而江南的洪水也该是退得差不多了,如此一来,这整个江南小镇,自也该彻底的恢复平静了。 凤瑶眸中滑过了半缕释然,“房屋已修葺完毕,那些安置在南山上的灾民们” 话刚到这儿,凤瑶顿住,目光静静的朝王能落着。 王能当即会意过来,嗓音依旧恭敬刚毅,“自打房屋修葺好后,待得昨日午时过后,州官便已陆续安排灾民下山入住了,长公主放心,江南灾民的安置问题,已是解决。” 凤瑶点点头,“而今,灾民的安置问题,本宫并不担忧,只是接下来,便该是清淤泥,重建小镇了。再者,洪水过后,灾民的田地定颗粒无收,是以,重新迅速的栽种当季作物,也是要事。” 王能缓道:“这点,昨日州官也已提及,楚大人自称为贫民出身,深知粮食作物,是以,便也自请要继续留在江南,待得江南彻底安稳之后,才启程回京。” 是吗? 凤瑶神色微动,默了片刻,才道:“楚予此人,倒是的确可用。说来,此番江南救灾,他自是功不可没。” 王能恭敬的观着凤瑶,并未言话。 凤瑶继续道:“楚予既是自请留下,那就让他留下便是。”说着,瞳孔微缩,嗓音几不可察的一挑,“你此行过来,可有领兵?” 王能缓道:“属下此行,的确领了一百精兵过来,以防长公主在这青州也需人手。” 凤瑶神色幽远,低沉而道:“本宫倒是不需人手,只是回京途中,倒也着实需要少些人手。” 王能猝不及防的一怔,“长公主决定何时归京了?” 凤瑶并未回话,仅是微微挑声道:“山匪安置之事,无需你亲自回得江南处理,只需让精兵回去带句话,让楚予全权处理此事便是。” 王能眉头也稍稍皱了起来,面色复杂,“长公主对楚予此人,也仅见过几面,并非太过了解,而那山匪数目庞大,一旦那楚予生有异心,长公主再将那些山匪全数交在他手里,许有风险。” 凤瑶面色浑然不变,只是瞳孔之中,却几不可察的深了几许。 待默了片刻后,她才稍稍按捺心底沉寂起伏之心,只道:“皆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楚予,本宫该是并未看错。再者,楚予乃许儒亦推荐之人,无论如何,都该比他不熟之人要可靠些。” 王能恭敬点头,缓道:“也是。那属下此际,是要差人回江南,通知楚予来处理山匪分派之事?” “嗯。”凤瑶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属下这便去办。”王能也并未耽搁,当即要出言告辞,凤瑶则神色微动,低沉再道:“顺便,再吩咐剩余的兵力安营扎寨,待得明日破晓之日,便出发回京。” 王能点头,随即再度出言告辞。 凤瑶朝他淡应,并未再多言,待得王能彻底出门小时候,她才稍稍松神下来,兀自休息。 时辰,逐渐逝去。 待得天色暗淡黑沉之际,屋外各处,皆已点了烛火。 凤瑶的客房,黑寂一片,待得回神时,凤瑶正要起身点灯,不料正这时,门口蓦地行来一人,而后恭敬立在门外,热络而又小心翼翼的道:“长公主,我家主子邀您过去用晚膳。” 凤瑶眼角一挑,淡道:“天色暗沉,过去不便。你替本宫为你主子回一句,就说,本宫便不过去与他一道用膳了。” 青桐顿时有些着急,忙道:“长公主还是过去吃吧,今儿那桌上的鱼皆是长公主亲自钓的。主子说,定要让长公主来尝尝自己亲手钓的鱼,虽不能达丰收之喜,但也是极有意义。”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倒也略生起伏。 待默了片刻后,她终于是缓缓起身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待得出得屋门,才转眸朝青桐望来,“走吧。” 青桐当即咧嘴一笑,面上与瞳孔中皆是一片释然。 随即急忙朝凤瑶点头,迅速踏步在前为凤瑶带路。 一路过来,周遭烛火摇曳,光影重重。 渔村之中,空气纯透如新,再加之微凉的风稍稍而习,扑落在身时,倒也是极为凉爽怡人的,似是满身的疲惫与俗尘,皆能被吹拂得干干净净,从而,满身的平静,满心的平息,波澜不起。 待抵达颜墨白的主屋时,主屋极为亮堂,灯火齐齐,只是屋内那圆桌旁,不止颜墨白在坐,几名孩童也正坐着。 整整一个桌旁,唯独颜墨白与那名为悦儿的女童中间空出了一个位置,待见凤瑶入屋后,那满桌之人,皆齐齐转头朝凤瑶望来。 凤瑶眼角几不可察的挑了挑,缓步而前,青桐则已热络的跟在她身边,而后殷勤憨厚的端了端那根夹在颜墨白与悦儿中间的圆凳,忙道:“长公主,您坐这里来。” 满桌之中,唯独仅给她留出这个位置,摆明了是要让她坐在颜墨白身边。 只不过,与颜墨白也识得这么久了,所有招数皆已领教,而今便是让她坐在他身边,无论他出什么幺蛾子,她自然也是不惧的。 思绪翻腾,转瞬便已彻底平息。 凤瑶一言不发,踏步便在那唯一的圆凳上坐了下来。 “凤姨。”正这时,右手边的女童悦儿咧嘴朝她一笑,甜腻腻的唤她。 凤瑶一怔,下意识的转眸观她,却不料正这时,桌上的其余孩童皆纷纷呼唤,“凤姨凤姨凤瑶” 似如孩童间稚嫩的较劲儿一般,有两三名的孩童越喊嗓音越发的大了几许,似要比个谁的嗓门大一般。 凤瑶神色微变,蓦地转眸朝颜墨白望来,则见颜墨白那仍是略微苍白的面上,却微微含笑,整个人丰神俊朗,却又清雅别致。 这样的颜墨白,温和,从容,清雅,风华,无疑是要惹得其余女人追逐倾慕的。 凤瑶心底冷讽啧啧,待回神过来,眼见仅剩两名孩童仍在扯声而吼,她低缓无波的出了声,“别呼了,本宫已是听见。” 这话一落,孩童的呼声骤然而停。 却也正这时,对面那男童愕然而问:“凤姨,本宫是谁?” 凤瑶眼角一抽。 颜墨白神色微动,温润儒雅的出声解释,“本宫便是你们凤姨的自称。” 那男童顿时会意过来,“原来本宫便是凤姨,那我们唤凤姨时,也可唤她本宫了?” 这话一落,孩童们再度附和点头,聒噪不已。 凤瑶眼角再度一抽,只道是今夜这顿饭,许是有些吃不下去了。 她再度转眸朝颜墨白望来。 颜墨白笑得温润,随即转眸朝孩童们一扫,“凤姨便是凤姨,莫要随口而唤。” 孩童们嬉笑一片,有人继续道:“爹爹对凤姨真好,还带凤姨外出钓鱼,爹爹都从不带虎儿出去钓鱼。” 这话一落,周遭再度起哄附和。 稚嫩的嗓音,稚嫩的笑声,又或是几个孩童早已玩儿成了一片,又亦是颜墨白在他们面前从不曾威风骇人,是以,这些孩童全然不怕,肆意闹腾,待得片刻后,那名看似略有十岁的孩童突然而道:“爹爹许是喜欢长公主,所以才带长公主去的。” 凤瑶眼角越发一抽,落在颜墨白身上的目光,也越发不善。 有孩童继续诧道:“爹爹也喜欢成儿,怎不带成儿去钓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猝不及防 十岁孩童眉头一皱,小小年轻且清清秀秀的面上透露出了几分不曾掩饰的稚嫩无奈。 凤瑶扫他,面色倒是略显诧异。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别看有些孩童年纪小,但玩闹叛逆起来,也有长舌的本事呢。 亦如此际,几个孩童一道起哄,竟是将她与颜墨白凑在一起,无疑是胆大得紧。 只奈何,虽心底略有不适,却又不能在孩童面前发作,纵是身为长公主,名誉与威仪尚存,但在孩童面前,她也终归是长辈,若是太与这些孩童计较,倒也有失风度才是。 是以,对待这些孩童,不能凶,不能骂,且又不能失了风度的当个恶人,因而,心底倒也略微憋着,心生无奈钤。 而那十岁的孩童,再度振振有词的出声道:“爹爹不是喜欢我们,是疼我们。爹爹本是大善人。而爹爹对凤姨才是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这话一出,孩童们骤然一愕,两名年纪极小的,倒也不知这话何意,而其余几名年纪稍稍大点的,则突然似是明白了什么,起哄哈笑。 凤瑶眼角抽得厉害。 颜墨白也干咳了一声,俊逸的面容略显苍白,但瞳孔中那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却是从容淡定,似是并未受孩童稚嫩的话影响太多。 “莫要揣度胡闹了,反倒让凤姨看了你们笑话。快些用膳。”正这时,颜墨白再度出了声。 这话一落,孩童们倒是极为听话,纷纷点头,随即便迅速执起筷子或是勺子用膳。 闹腾的气氛,终于是稍稍平息了下来。 凤瑶瞳孔也稍稍松懈半许,奈何刚待指尖执起筷子时,身旁的悦儿突然将她的碗推了过来,甜腻腻的唤,“凤姨,悦儿想吃那香酥鱼。” 凤瑶一怔,下意识的抬眸朝不远处的香酥鱼扫了一眼,心底倒也了然,只道是那番香酥鱼略远,这女童小小年纪短胳膊短腿儿的自也是够不着。 思绪至此,她面色也并无起伏,仅是朝女童点点头,而后用筷子为她夹了些香酥鱼放在她碗里,眼见女童乖巧甜腻的朝她笑笑,而后便拖回碗来,用不太熟练的筷子夹着鱼吃,凤瑶神色微动,下意识的道:“这鱼刺多,你慢些吃。” 女童再度抬眸朝她望来,笑得灿烂。 凤瑶似是有些被她这笑容灼到,随即急忙垂眸下来,故作自然的避开她的眼神,而后正要自行用膳,不料身旁的女童再度将碗推到了她面前,“凤姨,悦儿想吃那藕片。” 凤瑶刚刚抬起的筷子再度一顿,转而夹了一块藕片放在了她碗里。 “凤姨,悦儿还想吃那甜皮鸭”未待凤瑶将筷子缩回,女童再度出声。 这会儿,凤瑶垂眸扫了一眼前方那近在眼前的香酥鸭,只道是这女童只要稍稍一伸筷子,便能够着了,只奈何,这女童如此举措,无疑是又要让她亲自为她添菜。 思绪至此,凤瑶神色也微微沉了半许,却也正这时,垂眸之间,眼见女童眼中的灿笑瞬时演变为了期盼之色,她终归还是心软了下来,随即指尖微动,再度转了筷子的方向,为女童碗中添了一块香酥鸭肉。 瞬时,女童笑得越发灿烂,“凤姨,悦儿还想吃那炖排骨。” 稚嫩的嗓音,乖巧听话,若非不是见得这女童极是盼望的凝她,凤瑶都要以为这女童定是故意捉弄她的了。 凤瑶一言不发,仍是照她的话为她添菜。 仅是片刻,女童的小碗里已积满了整碗菜肴。 “谢谢凤姨。”这时,女童才将碗拖了回去,甜腻的朝她道,奈何这话一落,她便开始埋头猛吃,吃着吃着,竟是突然哭了起来。 瞬时,满桌的气氛顿时骤变。其余孩童纷纷朝女童望着。 凤瑶一怔,手中本要探出去夹菜的手再度一停,却也正这时,颜墨白突然缓问:“悦儿,为何而哭?” 女童抽噎不止,断续悲伤的道:“以前娘亲还在时,也是喜欢给悦儿添菜,总是怕悦儿吃不好。可娘亲不在了,但凤姨好像娘亲,凤姨待悦儿好。” 凤瑶捏着筷子的手蓦地一颤。 这时,女童突然急忙胡乱的擦了眼泪,怯怯的盯了盯凤瑶,随即又哽咽了片刻,径直扭头朝颜墨白望去,盼望至极的问:“爹爹,凤姨可否当悦儿的娘亲。” 刹那,全场安静。 连带立在一旁的青桐都差点双腿一软摔了跟头。 这顿饭,着实是没法吃了。 凤瑶眼角也跟着一抽,浑身上下,也是僵了几许。 仅是片刻,她终归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转眸朝颜墨白望来,则见他清风儒雅的面上,竟也是稍稍挑着眼,那双历来云淡风轻的瞳孔里,也几不可察的闪着几缕深沉与异色。 “今日这顿膳,本该摄政王天伦而享,本宫这外人突然而入,倒是影响了气氛与画风呢。” 凤瑶凝他几眼,沉寂无波的出了声。 这话一落,正要起身,不料刚一动作,颜墨白则通过印花的桌布下方瞬时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力道有些重,凤瑶稍稍皱了眉,甚至也能清楚感觉到他指尖缠绕着的纱布。 “孩童之言,玩笑听听便罢,即便应了,也不过是玩笑而已,无伤大雅。如此,历来为国为民且关心子民的长公主,又如何不能,应了悦儿之求,全她之心?”沉寂压抑的气氛里,颜墨白平缓出声。 凤瑶眉头越发一蹙,神色起伏,正要言话,不料后话未出,颜墨白已是松了他的手腕,只道:“这悦儿,乃在坐几人中最是可怜之人,不止无父无母,更无亲无故。其余孩童,虽为孤儿,但尚且偶尔有偏远的亲戚过来探望,悦儿则无人探望,历来自卑,加之越发的想念亲故,是以,小小年纪,便抑郁成病。这几日带她来渔村,大抵是新鲜,才得以敞开心玩闹,就不知待回得京都后,她是否仍会恢复抑郁,再加之思亲入骨,身子孱弱得紧,一旦稍稍生病或是抑郁,许是” 他尾音拖得有些长,后话,终归未能道出来。 凤瑶瞳孔莫名的紧了半许,心底深处,也再度开始起伏开来。 她不知这颜墨白为何会突然这般好心的与她解释,也或许是,这颜墨白虽腹黑圆滑,但对这些收养的孤儿,终归是心有仁慈的。 又或许是,这颜墨白本也出身孤儿,是以深知孤儿的怜处,是以才有所体会的与她解释,只图让她怜惜这女童? 思绪翻转,一时,面色也稍稍复杂了半许,凤瑶并未言话。 在桌的孩童纷纷朝凤瑶呆呆望着,唯独悦儿满面是泪,瞳孔中也闪烁出了几许内疚,随即稚嫩而道:“凤姨,悦儿错了。悦儿再不那样说了。凤姨莫要生悦儿的气。” 这话一落,瘦小的指头开始拉了拉凤瑶的衣角。 纵是心底有一股股不平与避讳,但闻得这话,凤瑶终归是全然心软了下来。 人生在世,丧得双亲本是致命的痛,甚至连她姑苏凤瑶偶尔想来,都会心口抽痛,浑身悲凉,更何况,这女童,才仅有几岁罢了。 思绪至此,凤瑶暗自叹了口气,随即敛神一番,伸手为女童轻轻的擦了擦眼泪,缓道:“悦儿莫哭,凤姨并非在生悦儿的气。” 女童顿时强行止着眼泪,“凤姨答应当悦儿的娘亲了?就像爹爹答应当悦儿的爹爹那样?” 凤瑶瞳孔微缩,缓缓一笑,终归还是,点了头。 女童顿时破涕为笑,似是激动难耐,眼睛本还挂着泪,此际竟开始笑得灿烂。 如此模样,印刻在眼底,不知为何,却突然觉得有些悲凉。 “用膳吧。”凤瑶稍稍垂眸,将她面前的碗稍稍朝她推近,低沉出声。 女童急忙点头,当即开始举着筷子极是乖巧的开吃,随即还扭头朝其余孩童而道:“我有娘亲了。” 凤瑶神色幽远,一言不发。 周遭气氛则再度开始平缓开来,孩童们三三两两,再度闹腾着开始用膳。 整个用膳的过程,凤瑶吃得极少,待得一切完毕,颜墨白朝青桐扫了一眼,青桐顿时会意过来,当即招呼小厮们入屋将各个孩童接出了屋子。 女童本是不愿离开,极是不舍的拉着凤瑶衣袍,直至颜墨白说凤瑶明日一早会来看她,她才咧嘴而笑,自顾自的随着小厮们离开了。 一时,周遭气氛终于彻底的恢复了平静。 几灯摇曳,光影绰绰。 颜墨白缓缓转眸朝凤瑶望来,略微幽远的道:“今夜,本是想请长公主过来热闹一番,顺便再让长公主尝尝自己亲手钓的鱼,却是不料,今夜倒让长公主为难了。” 他语气幽远,嗓音从容无波,依旧给人一种慢条斯理之感。 待得这话一落,他不再出声,仅是静静的望着凤瑶。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仅是转眸朝他望去,则见他那俊美的面容,依旧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苍白,而他那双瞳孔里的微笑,则幽远深沉,似要将她也吸进去一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千算万算 “今夜之事,本与摄政王无关。再者,摄政王邀本宫过来用膳,也是一片好意罢了。”凤瑶默了片刻,才低沉而道。 这话落下后,她便垂眸下来,神色也跟着蓦地一动,而后,唇瓣一启,再度出声,“摄政王,是从何处领养的那些孤儿?” 颜墨白并未耽搁,平和而道:“有的是流落街头的,有的,则是趁夜放在微臣门口的。洽” 是吗?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不言话。 颜墨白静静观她,则是片刻,缓道:“往日皆见长公主坚韧威仪,但这几日倒是越发觉得,长公主着实心慈良善。” 凤瑶抬眸观他,淡道:“比起摄政王收养孤儿的善举,本宫今夜做的那些,也不算什么。” 颜墨白微微一笑,突然间不说话了。 凤瑶满面沉寂淡漠,待再度坐了片刻后,正要低沉沉的出言告辞,不料正这时,颜墨白再度出声,“微臣说的,不止是长公主对悦儿的善举,还有其它之事。只是,微臣想斗胆一问,长公主如此为幼帝着想,如此肩负国之重任,日日皆因国事或是幼帝之事奔波劳累,如此的日子,可是长公主喜欢的?而长公主你,日日皆未有正常女子该有的生活,反倒需时时皆坚韧威仪,如此,长公主可否累?钤” 凤瑶神色微变,倒是着实未料他会突然这般问。 心底深处,也稍稍增了几许突然而来的复杂。 则是片刻,凤瑶低沉道:“身处这位置,自该做与这位置相当之事。本宫,不求能如寻常女子那般安然生活,只要皇上安稳长大,只要大旭风调雨顺,日益强大,本宫,便心满意足。” “长公主有如此念头,自让人佩服。只是,长公主终归是女子,这大旭王朝,也终归不是长公主的。而今幼帝虽年幼,但却知晓世事,极为成熟,说不准待得幼帝十岁以后,便可提前接政治国。”颜墨白依旧说得平和,嗓音无波无澜,似在淡定从容的聊天一般。 只奈何,这番不深不浅的话落在凤瑶耳里,却突然牵扯出了半抹抵触。 颜墨白这话何意? 是在说她那幼弟小小年纪便已极为成熟老练? 思绪微腾,凤瑶凝他几眼,便垂眸而下,只道:“皇上成熟,自也是好事,身为国之帝王,若太过稚嫩愚昧,又岂能是好事?再者,若皇上当真有能,别说是十岁后要接替本宫处理朝政,便是他十岁之际要让本宫让权,本宫,自也会给他。这大旭之国并非属于本宫之事,也无需摄政王多加提醒,本宫自是比摄政王还清楚,这大旭,是属于皇上的,本宫,不过是个帮臣罢了。” 颜墨白眼角几不可察的一挑,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片刻后,他才少说垂眸,嗓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长公主对皇上,倒是极好。”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话锋一转,“只不过,幼帝对长公主虽依恋,但小小年纪,便也有自己想法。说不准,幼帝何时便会嫌长公主插手之事太多,那时候,便会对长公主心生间隙了。” 凤瑶嗓音一沉,“摄政王究竟想说什么?” 颜墨白稍稍抬眸,朝她微微一笑,嗓音略显幽远,“微臣只想说,皇族之间,无父子,无兄弟,无姐妹,也无,姐弟。” 凤瑶瞳孔骤缩,阴沉而道:“摄政王这是在挑拨离间?” 她嗓音极沉极沉,心底深处,也漫出了几许掩饰不住的冷意。 她能容忍这颜墨白肆意调侃于她,但她也有她的底线,而今放眼这全天下,她的幼弟,以及这大旭江山,便是她的底线,这颜墨白肆意挑拨,无疑是触了她的逆鳞,将这些日子对他积攒的少许好感也全数的击散了。 思绪翻腾,凤瑶凝在他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沉了几许。 颜墨白静静观她,面色平和,神色平和,却是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静静的将她观了片刻后,他才嗓音微挑,若有无意的道:“微臣,也仅是提醒长公主罢了。毕竟,皇族水深,便是皇上小小年纪,但也非寻常幼童那般稚嫩。微臣,也不愿长公主一心为国,到头来,却不得善终罢了。” “这些事,不牢摄政王提醒。”凤瑶兴致缺缺,待这话一落,便已站起身来。 却是这时,颜墨白再度从容缓道:“果然,忠言逆耳。” 这话一落,待得凤瑶森冷盯他,他勾唇笑笑,漫不经心的解释,“微臣仅是随意言道罢了,长公主莫气。” 凤瑶冷道:“既是都有力气与兴致来调侃本宫了,想来摄政王身上的伤势着实不足为题了。也是,所谓祸害遗千年,如摄政王这般人,又岂会被小小的皮肉伤给要了性命。” 颜墨白面上的淡笑微微一僵。 凤瑶不再多呆,冷扫他一眼,淡道:“今夜,多谢摄政王招待。而今时辰已是不早,本宫便先离去了。” “夜深路黑,微臣让青桐送你。” 凤瑶淡漠转身,并未言话。待极是干脆的出得屋门后,青桐早已举着灯笼候在门外了,眼见凤瑶出来,他忙恭敬热络的朝凤瑶招呼了一句,而后便小心翼翼的踏步往前,在前带路。 一路上,凤瑶一言不发,满身清冷。 待抵达客房外时,便见王能正立在门外。 “你先回去吧。”待站定在王能面前,凤瑶驻足,朝青桐出了声。 青桐不敢耽搁,下意识的抬眸朝王能扫了一眼后,便极是恭敬小心的朝凤瑶告辞离去。 夜色深沉,风凉如水。 待得青桐走远,凤瑶才回神过来,目光幽幽的朝王能望着,低沉而问:“差人吩咐楚予之事,办好了?” 王能恭敬点头,刚毅而道:“长公主放心,已是办好。而余留下的精兵,此际也正驻扎在这府邸之外。” 凤瑶神色微动,淡然点头,待得片刻,她嗓音稍稍一沉,幽远而道:“此番出发,最好是三更之际,是以,这段时辰,你也先下去好生休息。” 大抵是不曾料到凤瑶会将出发时辰定在三更,是以待凤瑶这话一出,王能蓦地怔了一下。 则是片刻,王能便全然敛下了心底的诧然,恭敬朝凤瑶点头,刚毅而道:“属下知晓了,长公主也早些休息。” 凤瑶淡然扫他,点点头,随即不再言话,当即转身入屋。 屋内,漆黑一片,沉寂压抑。 凤瑶未点烛火,未换衣袍,摸黑至榻上便和衣而睡。 思绪翻转,心底,也不由的再度浮出颜墨白方才那番话,一时,头脑凌乱,心境凌乱,竟是有些失眠了。 不得不说,在她眼底,她的幼弟,稚嫩良善,便是对待惠妃那种人,都能亲近友好,而对待她姑苏凤瑶,更该是依赖亲昵的。 就亦如,每番她去幼弟那里,他皆会极是喜悦,高兴万分,那般笑得灿然纯透的孩童,又岂会,小小年纪便贪恋权势,更还会觉得她姑苏凤瑶插手之事太多? 越想,心底越发的有些发冷,复杂莫名。 待得许久,凤瑶才强行敛神一番,强行的开始压下思绪,兀自而息。 夜半三更之际,屋外远处有打更声遥遥传来。 待得更声刚过,王能便轻轻敲响了凤瑶的屋门。 凤瑶蓦地掀眼,待随意束了头发后,便起身下榻。 待得打开屋门,王能正恭敬的立在门外,随即先是恭敬的朝她弯身一拜后,随即便将手中的黑色披风朝她递来。 “精兵们也都准备好了?”凤瑶伸手接过披风,缓缓而穿,随即漫不经心的问。 王能刚毅的恭敬的道:“已是准备好,此际便可整装出发。” “嗯。”凤瑶淡然点头,随即不再言话,缓步开始朝前而行。 一路上,周遭沉寂清净,无声无息,徒留夜风浮荡,略微卷着几许凉意。 凤瑶越走越快,初衷本是夜半三更出发,不会吵着颜墨白等人,更也不会让颜墨白与她同行,奈何,她千算万算,却终归还是未曾料到,如颜墨白那种善于猜心之人,又如何能猜不到她的心思,甚至于,他精准而算,待得她刚好要抵达府门之际,便见那颜墨白,正被伏鬼扶着,也已是身残志坚的抵达了府门后,随即微微驻足,在这皎然的月色与灯火的映衬下,正朝她笑得温润懒散。 “长公主,好巧。”眼见凤瑶下意识的驻足,他嗓音稍稍一挑,慢悠悠的出了声。 凤瑶眉头一皱,瞳孔一缩,骤然发觉,阴魂不散! 她并未立即言话,沉寂的目光朝他面上那温润风雅得几近欠扁的笑容扫了扫,随即又朝他身后那一串串小厮与孩童们扫了扫,正要强行按捺心神的言话,不料话还未脱口而出,那女童悦儿已是扯声朝她一吼,“娘亲。” 这话一落,瞬时亲昵喜意的朝她飞奔而来。 刹那,王能本是刚毅刀疤的脸上顿时一震,连带瞳孔之色都惊愕异常。 凤瑶眼角一挑,下意识的退后半步,但刹那间,那女童仍是朝她灿笑着撞来,她心底一软,却也终归还是稳住了身形,随即稍稍弯身,骤然间伸手接住了女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关系诡异 “悦儿小心些,莫要撞疼你娘亲。”正这时,一旁的颜墨白犹如看好戏一般幽幽开口,那张带笑的面容竟在月色下显得极为的俊然风华。 凤瑶瞳孔再度一缩,先是一把牵了女童的手,让她稍稍安静几许后,才转眸朝颜墨白望去,淡声而道:“本宫身子骨倒是不弱,反倒是摄政王你,都半条腿踏进阎罗殿了,竟还有兴在夜半之际趁夜游府?” 这话一落,颜墨白未及言话,悦儿倒是极为担忧的道:“爹爹也注意身子,莫要疼着了。” 爹爹洽 乍闻这二字,心底越发的抵触开来。 凤瑶眉头也开始微微一皱,一旁的王能早已是惊愕满面,纵是常日里已习惯了刚毅冷冽,但此际闻得这些,竟是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心底的诧异! 他才不过与自家长公主分别接近两日,怎突然之间,自家长公主成了这女童的娘亲,这一向令自家长公主恨之入骨的摄政王,竟成了这女童的爹? 王能面色起伏,目光也跟着起伏,着实觉得匪夷所思钤。 那颜墨白则是满身淡定,纵是伤势严重,月色下的俊脸都微微的有些苍白了,竟还能一如既往的勾唇缓笑,整个人看似温润如风,俊雅风华。 “长公主误会了,微臣此番举家而行,并非是要夜游府邸,而是要准备启程回京了。”仅是片刻,他薄唇一启,朝凤瑶答得自然。 凤瑶眼角一挑,着实觉得此人在胡说八道了,若他要启程出发,为何偏偏要选在这时候?这颜墨白啊,摆明了是摸清了她出发的时辰,是以,才举家而来,且还自得其说的是他准备此际出发,而非故意要与她同行,不得不说,这厮着实是脸厚了些。 看来,前日受伤,还未让这厮痛入骨髓呢,此际伤势未愈,都还能如此淡定的与她周旋言话呢。 思绪翻腾,凤瑶目光沉了半许,则是片刻,她神色微动,阴沉而道:“也罢,摄政王要此际出发回京,那本宫便祝摄政王一路顺风吧。” 颜墨白勾唇而笑,漫不经心的问:“长公主不出发了?” 凤瑶挑声而问:“摄政王如何这般问?难不成,摄政王知晓本宫会在此际出发回京?” 他稍稍敛神,笑得从容,“府外精兵全数整装待发,阵状极大,如此之举,不是意味着长公主要出发回京了,还能意味什么?” 说着,似也无心再拐弯抹角,他神色微动,只道:“也不瞒长公主了,微臣此番而来,确实想与长公主一道回京。其一是,悦儿好不容易心系长公主,今夜睡觉还在念叨,全然不舍与长公主分离,这其二,便是微臣伤势严重,青州之地的大夫奈何不得,是以,若微臣的伤势再出意外,便也只能指望长公主出手搭救。” “摄政王这算盘倒是打得极好。说来说去,便是摄政王全然得利。只不过,摄政王切莫忘了,本宫与你本为对立,你当真以为,你身上的伤口若出意外,本宫,还会出手救你?” 凤瑶心底略微添堵,脱口的嗓音也是冷冽几许。 奈何这话一出,那颜墨白依旧面色不变,整个人温和从容,平静如常。 仅是片刻,他微微一笑,嗓音则突然几不可察的增了几许幽远,“长公主会的。长公主虽抵触微臣,但终归是心善的。再者,长公主若在微臣心底越发的留下好印象,说不准,微臣这佞臣,便当真变为忠心耿耿的辅臣了。” 这话,凤瑶着实未曾太过听入耳里,也对这话不敢苟同。 颜墨白这张嘴啊,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更何况是这等煽动人心的话。 她依旧是兴致缺缺,冷眼观他,待默了片刻后,才低沉而道:“太会算计人心,倒并非是件好事,且还容易让别人反感。说来,本宫对摄政王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也望摄政王莫要再蹬鼻子上眼” 本是想婉转威胁这颜墨白两句,不料这话未落,颜墨白便已平缓出声,“微臣并非得寸进尺之人,长公主放心。而今,时辰已是不早,府外的精兵也已全数整装待发,长公主此际,可要与微臣一道出发回京了?” 凤瑶蓦地噎了后话,淡漠观他。 他依旧笑得温润儒雅,嗓音微挑,继续道:“早些赶回京都也好。毕竟,国师本是清修之人,从不曾接触过朝政。即便有许儒亦这些人帮衬,怕也不能将朝政彻底处理得井井有条才是。” 凤瑶神色微动,面色略有复杂,仍未言话。 正这时,身旁拉着她手的女童稚嫩道:“娘亲,我们先回京都吧。在京都的那个家里,悦儿还有只兔子,悦儿想早些看到它。” 凤瑶神色再度微变,则是片刻,她抬手摸了摸女童的脑袋,仅是极为难得的朝她勾唇而笑,随即便抬眸朝一旁的王能望来,无波无澜的道:“我们走吧。” 这话一落,分毫不理会颜墨白,当即转身而行。 颜墨白眼角稍稍一挑,并未言话,也任由伏鬼极是小心的将他扶着往前。 待出得府门,精兵们与烈马纷纷整齐而列,阵状极大,眼见凤瑶出来,精兵们纷纷恭敬而呼,“拜见长公主。” 凤瑶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长公主,这边。”王能适时恭敬刚毅的出了声,这话一落,眼见凤瑶转眸观他,他正要踏步将凤瑶朝备至好的那辆马车领去,不料凤瑶瞳孔微缩,淡道:“此番回京,本宫,依旧策马便好。” 王能怔了怔,欲言又止一番,却终是未道出后话。 此际,森冷寂寂的气氛里,皎月如盘,莫名的透着几许清冷。 而那颜墨白一行人,也已缓缓出了府门,正立在凤瑶身后。 凤瑶回眸朝颜墨白扫了一眼,而后便朝身旁的女童道:“悦儿且去你爹爹身边,乘马车归京。” 女童一怔,眉头也几不可察的皱了起来,小手将凤瑶的手握得极紧,似是生怕凤瑶会就此彻底的离开一般。 “长公主不坐马车?”正这时,颜墨白平和温润的嗓音扬来。 凤瑶抬眸观他,只见他那带笑的俊脸上越发的有些苍白,大抵是因行走之际牵扯到了伤口之故,是以面色才会如此苍白。 只奈何,此人的忍痛能力的确是不凡的,整个人都成这样了,竟仍能朝她笑得云淡风轻。 思绪至此,凤瑶眼角微挑,淡声而道:“本宫是坐车还是策马,便不劳摄政王操心了,摄政王有伤在身,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这话一落,稍稍松开了女童的手,按捺心神一番,随即略微压着嗓子朝女童缓道:“悦儿,去你爹爹身边。” 女童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待在原地僵立了片刻后,终归是乖巧稚嫩的道:“悦儿听娘亲的。” 这话一落,乖巧的朝颜墨白小跑而去。 颜墨白勾唇而笑,“长公主倒是有慈母之性。” 凤瑶无心多言,淡漠而道:“摄政王与其在这里调侃本宫,还不如,多留点力气踏步上车。” 话落,正要转身吩咐王能牵一匹马来,不料还未出声,颜墨白已是平缓而道:“微臣自是会尽快上车,不耽误大家行程。只是,微臣还是得再度问问,长公主此番回京,当真不乘坐马车?” 凤瑶面色冷冽,冷扫他一眼,仍未理会,仅是转眸朝王能望来,低沉道:“去为本宫牵匹马来。” 王能神色微动,恭敬点头,而待刚刚举步而走,不料身后再度扬来颜墨白温润平和的嗓音,“长公主不说话,想来是默认了。如此也罢,近些日子微臣又是为大旭捐银,又是为长公主捐献药材,开销极大,微臣也早已是入不敷出。是以,长公主既是要策马回京,那长公主的马车,空着也是空着,总不能暴殄天物才是,是以,微臣与一家幼小,便去坐那马车了。” 刹那,王能一怔,足下也稍稍滞了半许。 这话一落,那颜墨白也未顾凤瑶反应,当即转眸朝伏鬼望来。 伏鬼神色微动,极为会意的扶着颜墨白朝不远处那正被精兵围着的马车而去。 瞬时,青桐也领着几个孩童小心翼翼的跟上。众目睽睽之下,几人便如此自然而然的靠近了凤瑶的马车边,甚至极是淡定无波的上了马车。 凤瑶眼角抽得厉害,心底深处,早已是冷冽四溢,复杂缕缕。 王能牵马过来,瞳孔顺着凤瑶的目光朝那不远处的马车扫了两眼,而后眉头一蹙,恭敬森冷的问:“长公主,可要属下将他们赶下车来?”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发冷,正要言话,不料后话未出,那不远处的马车车帘顿时被掀开,一只稚嫩的脑袋探了出来,月色之下,那孩童朝凤瑶笑得极是灿然,喜色而道:“娘亲,你的马车里好多吃的。” 凤瑶下意识的噎了后话。 王能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属下担忧长公主路途饿着,是以便差人在马车内提前备了糕点。若那些孩童全数吃了,许是不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倒是好心 他这话说得极为委婉,言下之意便是等着凤瑶出言吩咐,让他过去将那一车的人全数赶下来。 只奈何,纵是心生冷冽,纵是能对颜墨白冷讽鄙夷,却也终归是忍不下心去用一种极为森冷的态度来面对那些孩童。 凤瑶面色沉寂。 一时,心绪缠绕,交织复杂。 待得许久后,凤瑶才彻底压下了心底的起伏,目光再度朝那张灿然稚嫩的小脸扫了扫,随即才垂眸下来,幽远至极的道:“不必多言,我们先出发。洽” 这话一落,不待王能反应,已迅速转身过去,随即极是干脆的登上了马背。 王能神色一变,转眸再度朝那辆马车扫了扫,面色复杂,随即也不再多言,转身上马钤。 “出发。”凤瑶朝王能扫了一眼,低沉出声,待得王能恭敬点头后,她便不再耽搁,策马当前。 夜色深沉,皎月如盘。 路道上,月光与精卫们手中执着的火把的亮光交相辉映,光影绰绰,倒是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幽远之意。 踢踏飞跃,凤瑶并未有意放慢速度,一行人也迅速策马而追,一时,只闻马蹄声厚重震撼,虽凌乱,却也声势浩大。 一路奔波,也风而迎,凤瑶并未歇息,便是晨光熹微甚至日上三竿之际,都未曾停歇下来。 王能紧紧的跟在她身边,眉头皱得厉害,生怕她劳累挨饿,几次都想出言提醒让凤瑶休息,奈何见得凤瑶满面沉寂淡漠,似要执意奔波往前,到嘴的话,却也抑制不住的噎住了。 直至,日上头顶,正午已至之际,凤瑶沉寂无波的目光才朝王能望来,主动出声,“停顿休息。” 王能一怔,心底蓦地漫出了几许释然,随即恭敬点头,而后便回头朝身后精卫们扯声而道:“长公主有令,停马休息!” 这话一落,一行人全数策马而停,原地休息。 此际,正值正午,阳光虽是火辣,但此处正好是一片丛林,树荫重重,倒也不曾显得太过炎热。 凤瑶下马后,便择了一处树荫就坐休息,奈何行马一夜,再加之早膳不曾吃任何东西,是以,此际,难免腹中空空。 正这时,王能拴好马后,已踏步朝她而来,待站定在她面前时,才恭声而问:“策马劳累,长公主此际定要吃些东西果腹。” 说着,嗓音稍稍一沉,恭敬而问:“长公主是要吃糕点,还是吃些野味?” 凤瑶神色微动,正要说吃糕点,哪知正这时,那马车内的女童悦儿竟如恰好时辰了一般,此际已掀开了车帘,稚嫩亲昵的朝她道:“娘亲,悦儿饿了。” 凤瑶眼角一挑。 王能则干脆的抽了眼角,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仅是静静的朝那马车上的女童盯着,则是片刻,眼见凤瑶不答,那女童竟是突然间钻出了车帘子,小小的身子竟要主动攀爬着下得马车。 只奈何,她着实是太小了,攀爬之际,短腿儿未能站定在地面,反倒是只能吊在半空,一时,整个人都开始吊在本空摇摇晃晃。 “哇呜” 瞬时,女童似是吓住,张嘴大呼。 这时,那青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当即靠近马车抱起了女童,随即急忙出声安慰。 凤瑶眉头皱得厉害,瞳孔也微微一缩,这时,那马车的帘子再度被立在一旁的伏鬼掀开了,随即,车上那抹雪白颀长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长公主吓着悦儿了。”此际,他正微微而笑,满面的清风儒雅,只是大抵是日夜兼程的行路,颠簸劳累,再加之有伤在身,是以,此际他的面色竟显得越发苍白。只奈何,如此一个极是病怏怏的人,待得那双平和温润的目光迎上她的眼时,瞳孔便瞬时漫出了几许微光,而后,他那双薄唇也微微一启,竟是突然间道出了这句话来。 凤瑶眸色瞬时一沉。 何谓是她吓着了那女童?且明明是那女童自己要爬下马车,且身板儿又不够,致使整个人吊在半空,如此,也与她姑苏凤瑶有关? 思绪至此,凤瑶淡漠而道:“看来,摄政王不止身上有伤,连带眼睛都瞎了。” 他眼角一挑,“长公主何意?” 凤瑶淡道:“悦儿为何要哭,想来在场之人皆知,而此际却独独摄政王不知,不正是说明摄政王与我们都不一样,不是眼睛瞎了看不清事态,那便是,脑袋有坑,不清世事?”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的面色皆是纷纷骤变。 青桐面色有些发僵,愕然的朝凤瑶扫了几眼,不敢言好。 便是连一向森冷煞气的伏鬼也稍稍垂眸下来,装作了一副俨然不曾听见的模样。 在场之人,唯独颜墨白仍是笑得平和温润,但若是细观,却也不难觉察出他瞳孔内的几缕僵色。 仅是片刻,他轻笑一声,“长公主这繁华,倒是不留情面,微臣好歹也是大旭摄政王,而今众人当前,则被长公主如此奚落,是以,长公主可该稍稍补偿微臣?” 凤瑶眼角一挑,漫不经心的问:“摄政王想要本宫如何补偿?” 他微微一笑,儒雅平和的道:“微臣有伤在身,饮食不可太素,需些有营养的东西。是以,便劳烦长公主差人为微臣捕些野味,养养身子。” 果然是脸厚得紧呢,连带这番话都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凤瑶神色微动,淡漠而道:“也罢,摄政王既是不愿吃得太素,想来便是有开荤的打算了。” 说着,慢腾腾的转眸朝王能望来,“这林中之地,想来该是肥沃。” 王能微怔,一时有些揣测不到凤瑶的心思,待默了片刻后,才稍稍点头。 凤瑶淡道:“如此便可。让人好生在这林子的土里挖挖,这摄政王既是要开荤,想来蚯蚓地虫之类的,皆是不错,正好,待挖好蚯蚓地虫后,再就地生火煮煮,烹好之后,再赏给摄政王食用。” 在场之人纷纷一怔,神色各异。 颜墨白面上的笑容僵了半缕,则是片刻,他平和的缓道:“长公主” 后话未落,凤瑶已转眸观他,漫不经心的道:“道谢之话,摄政王不必多提。摄政王既是有伤在身,本宫身为长公主,自也该好生关心慰问于你才是。” 这话一落,目光朝王能落来,“速差人去办。” 王能再不耽搁,当即点头,随即正要转身去吩咐两名精兵,不料正这时,颜墨白再度出声,“王统领不必着急,且先慢着。” 王能刚毅恭敬的道:“属下只从长公主之令。” 这话一落,便再也不顾颜墨白了,当即吩咐精兵入得林中挖蚯蚓地虫。 颜墨白终归是再度挑了眼角,干咳一声,回眸朝凤瑶道:“长公主,微臣平生,最是不喜地虫之物。” 说着,见凤瑶淡漠观他,他继续道:“微臣也突然想起,伏鬼最是擅长捉野物,不如,微臣此际便让他捉来野物,以作微臣与长公主的午膳如何?” 凤瑶淡道:“本宫与王能,可不会处理与烹饪野物,便是精兵们,也不会呢。如此” 颜墨白笑得温润,“如此,便由微臣亲自烹饪,以答谢,长公主赏微臣蚯蚓地虫之举。”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微沉,并未言话。 颜墨白则转眸朝伏鬼望来,示意一眼,伏鬼恭敬点头,略微干练干脆的扶着颜墨白下了马车,随即一步一缓的朝凤瑶行来。 青桐见状,正要将怀中的悦儿交由一旁的小厮,不料悦儿已挣扎下地,迅速小跑着朝凤瑶跑去。 “小主子,你慢些跑。”小厮紧张不已,急忙在女童后方焦急跟随。 青桐则迅速从马车中抽了软垫,扛着便朝凤瑶的方向跑去。 待得颜墨白被伏鬼扶着刚刚站定在伏鬼身边,青桐已将软垫安置在了凤瑶身旁。 颜墨白缓缓而坐,占了软垫一半,而后便抬眸吩咐伏鬼,自去打猎。 伏鬼恭敬点头,应声而去。 青桐也扯了扯小厮衣角,领着小厮缓缓而离,回得马车边去照顾车中那几名未曾下车的孩童。 一时,各地的精兵们也由王能吩咐,一部分人就地而歇,一部分人外出打猎。 周遭气氛,也缓缓的沉寂下来,徒留林风浮荡,略微爽朗。 女童最初是在凤瑶身边亲昵的坐着,凤瑶着实应付不来孩童,再加之听得孩童一字一句的唤着娘亲,这种感觉,无疑是有些僵硬戳心。 仅是片刻,她终归是转眸朝颜墨白望来。 颜墨白笑得温润,而后便吩咐青桐将女童委婉劝着历来,待得身边终于全数安静后,他那缠着厚厚纱布的手指指了指地上空了一半的软垫,只道:“地上有湿气,长公主可要坐在这软垫上?” 凤瑶眼角一挑,淡漠观他。 他笑得温和如初,只是面色却越发的有些苍白,“微臣,也只是担忧长公主受寒。” 凤瑶并未将他这话太过听入耳里,只是淡道:“摄政王倒是难得好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宫中深浅 这话一落,也并未太过拒绝,仅是默了片刻,便稍稍挪身坐在了那空出的软垫上。 此际,颜墨白的腿脚正朝前直直的伸着,雪白的衣袍盖住了腿脚,也看不清任何伤势。 凤瑶神色微动,才随意淡漠的问:“一路行来,摄政王身子骨可吃得消?” 颜墨白缓道:“还好。虽车马颠簸之际伤口会疼,但也并非太过剧烈。洽” 是吗? 凤瑶转眸观他,神色微深。 他则笑得温和,毫不避讳的迎上凤瑶的目光,“长公主这般看着微臣作何?” 凤瑶讽道:“本宫不过是在想,如摄政王这般人,竟也会感觉到疼痛,倒也稀奇。钤” 说着,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挪开,淡道:“既是身子骨颠簸不适,不若,本宫便将那马车赏给摄政王,再赏十名精兵于你,如此,摄政王便可不必与本宫同行,慢悠回京也可。” 颜墨白勾唇而笑,“这才不过行了一夜半日,长公主便不喜微臣跟随了?说来,此番行程,也仅是悦儿与几个孩童吃了几口长公主的糕点罢了,再者,长公主这车马空着也是空着,顺便赏赐于微臣就坐,也是不亏什么,是以,微臣随行,碍不到长公主任何事,怎长公主便如此抵触微臣?” 凤瑶眼角微挑。 不得不说,这颜墨白着实擅长胡诌,脸皮也厚,即便满身都病怏怏了,嘴巴竟还是厉害得紧。 思绪至此,凤瑶淡漠观他,默了片刻,才面无表情的道:“摄政王总是言道本宫抵触于你,倒是有些过了。本宫劝摄政王缓缓而行,不过是担忧摄政王伤势罢了。” 他面上的笑容深了半许,“长公主是说,你担忧微臣?” 凤瑶面色微沉,淡漠观他,倒是着实觉得他面上那温润风华得不像样的笑容极是欠扁。 得,面对脸厚且喜好钻空子之人,也多说无益。 思绪至此,凤瑶垂眸下来,不再多言。 正这时,已有精兵迅速用布袋兜回了一袋子蚯蚓与地上的爬虫归来,微紧着嗓子朝凤瑶道:“长公主,蚯蚓与地虫已挖够一袋,可够?” 凤瑶神色微动,正要言话,不料颜墨白缓道:“已是足够。” 这话一落,他那缠绕着厚厚纱布的指尖开始朝精卫手中的袋子探去。 精卫目光一垂,在颜墨白那满是纱布的指尖扫了扫,神色也略微发紧,待得犹豫片刻后,却也终归是将手中的袋子递在了颜墨白手里。 颜墨白指头一曲,稳稳接过,而后垂眸将手中的袋子仔细扫了两眼,平和无波的道:“长公主倒是第一次送微臣礼物。” 这话,凤瑶着实不敢苟同,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这颜墨白究竟何意。 待兀自沉默片刻后,她再度低沉道:“摄政王不必客气。” 颜墨白微微一笑,“客气倒是需客气的,只是,就不知长公主是否喜欢蚯蚓地虫。” 凤瑶瞳孔微缩,面色微沉,并未言话。 蚯蚓地虫之物,她自然不喜,今日能让王能差人去捉这些来,也是因这些东西极是特殊,是以便想将颜墨白一军罢了。 是以,这颜墨白如此而问,究竟何意? 思绪至此,凤瑶心底略生戒备,随即瞳色微紧的观他,“本宫喜与不喜,似与摄政王无关。如此,摄政王又何必要问。” 他苍白面上的笑容依旧温润平和,儒雅而道:“微臣也仅是问问罢了,毕竟,这袋子似有漏洞,掉了条蚯蚓到长公主这边,就不知长公主是否害怕了,是以,微臣才如此而问,若长公主喜好蚯” 儒雅温和的话还未道完,凤瑶已是听得面色发紧,心惊胆战。 她来不及多想,顿时急促的站起身来,整个人急忙蹬地跳脚,待得抑制不住的狂动片刻后,垂眸之际,果然见得地上有条蚯蚓正蜿蜒而前。 她面色都开始白了半许,心口紧跳,略微厉害。 待回神过来,她蓦地转眸朝颜墨白瞪来,则见他略微无辜的举着手中的布袋子,那缠绕着纱布的厚厚手指正指着布袋一侧的那条小破口,温润而道:“微臣说的是真的,这布袋子,的确有条口子。” 凤瑶神色着实起伏得厉害,心底也起伏得厉害。 她的确是看到了那条布袋子上的口子,只是不能确定那条口子是否是颜墨白故意弄的,或是这布袋子很早以前就有条口子,再看这颜墨白那无辜从容的模样,一时,只觉心底着实添堵。 在这腹黑之人面前如此坏了平静的跳动,倒也有些扫面子,只奈何即便心底陡跳都怒,却也不能擅自发作,无疑,全身上下,似是都有些堵塞难耐。 思绪翻腾,凤瑶静立当场,冷眼观他。 他稍稍将布袋子交由一旁的精卫,平和而道:“微臣着实不知长公主会惧蚯蚓。也本以为,长公主乃巾帼之人,自该顶天立地,对待诸事诸物都浑然不惧,却也终归是未曾料到,长公主是个女子,女子寻常怕的东西,长公主,也依旧怕。” 冗长的一席话,倒是被他以一种略微正经的嗓音言道而出,只是待这话一落,他那嘴角,竟勾了勾,霎时呈现出了一种难以言道的怪异与扭曲。 这厮定是在心底笑开花了。 难得见得她姑苏凤瑶失态,这厮定是要幸灾乐祸一般了。 凤瑶心底了然,神色冷冽,却也终归未再多言。 此际,周遭林风正好,凉意适然,不远处,青桐与伏鬼已是将车内的孩童也抱了下来,随即与孩童们追逐着在林中跑动,欢声愉愉。 凤瑶抬眸朝不远处的孩童们扫了扫,心底,也稍稍松懈半许。 却也正这时,颜墨白再度出声,“长公主可慕孩童的无忧无虑?” 凤瑶回神过来,转眸观他,则见他已是敛住了面上的笑容,整个人透出了几许幽远沉寂之意。 “本宫不羡。”仅是片刻,凤瑶淡道。 “为何?”他突然微微一笑。 凤瑶稍稍挪开目光,“本宫一直认为,每个人,都会有所烦恼。亦如孩童,会在意有无零食,有无人疼爱,有无父母在侧,如此,便是欢喜追逐,也不过刹那。” “但长公主却与他们不同。长公主小时候,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历来皆是高高在上,长公主年幼时,该是幸福的。” 凤瑶神色微动,心底,也莫名的沉寂怅惘开来。 待得半晌,她才低沉而道:“摄政王非皇族之人,自是不知宫中深浅。本宫年幼,虽金枝玉叶,但也会时常见得我母后以泪洗面,且本宫年幼是,少不更事,喜到处闯祸,时常得长辈训斥,如此,摄政王当真以为,本宫年幼之际,过得幸福?” 这话一落,瞳孔发沉,自嘲而笑。 不料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反倒是待得半晌后,才低低而道:“宫中深浅,微臣,自是知晓的。” 凤瑶一怔,转眸极是认真的观他。 他则突然回神,微微而笑,“微臣便是不曾亲眼目睹宫中生活,但也是听说书人说过宫中的水深火热。” 他似在解释,只是待这话落下后,他便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随即便垂眸下去,不再言话。 凤瑶眼角微挑,神色微动,也未再言话。 不久,伏鬼便独自归来,虽是一人出去狩猎,竟是满载而归。 他那厚实精壮的身子上,正挂着几只野兔与野鸡,再加上他面容刀疤森冷,煞气腾腾,着实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森冷之感。 “且先将野物清理一番。再让人架上石堆,生火。”未待伏鬼言话,颜墨白已平和无波的出声吩咐。 伏鬼恭敬点头,随即拎着野物走开。 待得片刻,有小厮找了柴火过来在颜墨白面前生了火。 待得火苗生得最旺之际,伏鬼已是将清理好且用树枝串好的野物拿了过来。 “给本王吧。”颜墨白嗓音平和,伸手去接伏鬼手中的野物。 伏鬼顿时一怔,瞳孔一缩,“王爷的手” “无妨。”颜墨白漫不经心的出声。 伏鬼眉头再度皱了几许,却也无可奈何,眼见颜墨白态度坚持,他犹豫片刻,终归是将其中两只已是串好的烤兔递在了颜墨白手里。 “王爷小心些。”因仍是有些不放心,伏鬼再度出声。 颜墨白一言不发,满是纱布的手指握住串着烤兔的树枝后,便开始往火堆上架。 他手法极为娴熟,目光也静静落在烤兔上,似是烤得极为认真。 凤瑶立在原地,静静的望他,瞳孔也略微缩了半许,并未言话。 正这时,王能一行也已狩猎归来,个个手中皆带有猎物,待得与凤瑶打过招呼手,便也开始处理野物与开烤。 一时,林中青烟屡屡,刺啦的烤肉声不绝于耳。 则是半晌后,颜墨白的烤肉率先熟透,这时,他突然抬了眸,那双略微深然平静的瞳孔与凤瑶对个正着。 凤瑶微怔,眼角也微微一挑,随即故作自然的垂眸。 却也正这时,颜墨白微微一笑,苍白的面容透着几许温润,“长公主如何这般一直盯着微臣?”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感谢为文文送鲜花与投月票的亲亲,拜谢,抱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何来奇怪 如何这般一直盯着他? 不得不说,这般问题,虽看似平凡,但却略微透着几许探究,或是暧然。 当然,这颜墨白自然不会对她暧昧,想来如此极为直白且毫无委婉的问话,自然是在探究了。 凤瑶心底了然,神色也淡漠如初,随即再度正大光明的抬眸观他,低沉而道:“不过是觉得,摄政王烤肉的手法极为熟练,心生诧异罢了。” 他神色微动,漫不经心的问,“怎么,难不成微臣在长公主眼里,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人?钤” 凤瑶眼角微微一挑,并不言话,算是默认。 他微微一笑,“自小为孤儿的人,做饭烤肉这些,自不在话下,微臣还记得,以前曾还与长公主说过,微臣是被青州河养大的,是以,煎鱼烤鱼自是熟练,而这烤野味,自也手到擒来。洽” 缓然无波的嗓音,透着几许平和与从容。 待得这话一落,他便稍稍举起了其中一只烤兔,朝凤瑶缓道:“这只已是烤熟,长公主可要尝尝微臣的手艺?” 凤瑶并未言话,目光淡漠观他,无心应答。 待得正要兴致缺缺的将目光挪向别处时,一旁的伏鬼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僵硬干脆的道:“长公主,王爷此生,从不会为任何人做膳,此生也只为他自己做过,而今,王爷手指伤势未愈,却亲自不顾伤势的为长公主烤肉,望长公主念及王爷一片心意,接过王爷的烤肉。” 凤瑶眼角一挑,目光朝伏鬼落来,“你心疼你家主子,并无过错,但从始至终,你听到本宫让你家主子亲自为本宫烤肉了?” 伏鬼眉头一皱,面色有些森然无奈,一时之间,煞气如常的瞳孔也朝凤瑶面上扫了扫,心生咋舌与起伏,只道是女人的确是麻烦得紧。 “是了,长公主未让本王为她烤肉,而你伏鬼便如此而言,说得倒像是本王一厢情愿的为长公主烤肉了。如此,别说是长公主不悦,便是本王的面子,也被你扫却了呢。”正这时,颜墨白漫不经心的温润而言,语气虽不强烈,不怒然,但话语内容却无疑是有些淡讽与落井下石。 伏鬼怔了一下,微诧的朝颜墨白望来。 眼见颜墨白漫不经心的从容而笑,他终归是强行按捺心神,直板的恭敬而道:“是属下多嘴了,望王爷恕罪。” 颜墨白勾唇轻笑,“恕罪倒是不必,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并未太过伤大雅,本王不会与你计较,想来长公主也不会与你计较的。” 说完,这才将目光从伏鬼身上挪开,慢腾腾的移到了凤瑶面上,温润而笑,“长公主此行,不是觉得微臣占长公主的便宜了?如此,微臣烤肉,也不过是想稍稍补偿一下,若是长公主大人大量,自该接过烤肉才是,毕竟,微臣还有伤在身,心意足可明表。” 凤瑶神色沉然,目光依旧单薄而又冷冽。 “心意足可明表?”凤瑶嗓音也跟着一挑,讽然而问。 颜墨白依旧满面从容,温润而道:“嗯。诚意十足,比,林风皎月还真。” “如此说来,若本宫今儿不接受摄政王亲手所烤的烤肉,便是不尊重摄政王,更不尊重摄政王的诚意了?”凤瑶阴沉而问。 颜墨白勾唇笑了,“这话,倒也不该问微臣,毕竟,无论如何,是否接微臣这烤肉,都是长公主自己之事。”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只道:“其实,微臣烤肉的手法着实尚可,若长公主能放下前嫌与抵触,好生将微臣当做寻常之人来对待的话,长公主亲尝微臣的烤肉,定是不亏的。毕竟,味道尚可。” 凤瑶神色淡漠,沉寂无波的面色,也不变分毫。 颜墨白静静观她,依旧满面从容,即便候了半晌,他那略微苍白的面上也无半许的不悦或不耐,整个人依旧显得从容而又平静,淡定而又温润。 半晌后,凤瑶才稍稍敛神一番,低沉而道:“既是摄政王对自己所烤之肉如此看好,那本宫,自也不能太过拂了摄政王盛情之邀才是。” 颜墨白勾唇一笑,“长公主能赏脸,自是微臣荣幸。” 凤瑶不再言话,仅是缓步往前。 颜墨白端然而坐,静静观他。 待得站定在颜墨白身边时,凤瑶极是淡定的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烤兔,此番近距离且略微认真的打量,才见颜墨白这烤兔肉,的确色香俱全,加之油光遍布,着实让人极有食欲。 凤瑶神色微动,也本是打算随意尝尝,奈何待将烤兔凑近嘴边咬了一口,才觉肉质外酥里嫩,虽未添加任何的油盐酱醋,但这股略微浓烈的烤箱味与外皮的酥脆味怎么都掩饰不住。 果然是,好吃的。 也难怪这颜墨白对自己所烤之肉极有信心,如此看来,他也着实是有这个实力的。 思绪至此,一时,本是淡漠无波的瞳孔,此际也略微是放缓了半许。 却待垂眸而下时,只见坐在身旁的颜墨白已不再观她,仅是招来了伏鬼,吩咐伏鬼将另外一只烤好之肉分给青桐与孩童们吃。 待得伏鬼领命走远,凤瑶才低沉而道:“摄政王分毫不吃?” 她这才抬眸,朝凤瑶勾唇而笑,“马车内还剩着糕点,微臣吃那些便成。” 是吗? 凤瑶瞳孔微缩,低沉而道:“如此说来,摄政王此番忙活,的确只是为本宫与你的孩子们烤肉?” 说着,嗓音一沉,“如今已是时不同往日,摄政王身份尊贵,全然无需自己来动手烤肉,想来伏鬼青桐与那些小厮,定能胜任,如此,摄政王此番带伤烤肉,究竟为何?” 颜墨白缓道:“微臣已是说了,此番烤肉,只为给长公主补偿。毕竟占了长公主的马车。” 凤瑶并未将这话太过听入耳里,阴沉而道:“是吗?摄政王何时竟变得如此客气了?” 他勾唇笑笑,面色稍稍有些幽远,“并非变得客气,不过是,有心而为罢了。毕竟,微臣这人也不喜欠别人,特别,是欠一个女子的。” 这话,他说得略微幽远与深沉,连带瞳孔中,也略微的滑过了半缕复杂。 却也仅是片刻,正待凤瑶欲仔细打量他的面色时,他突然敛了神色,勾唇朝凤瑶笑笑,“烤肉可是好吃?”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随即默了片刻,淡道:“尚可。” “也罢,无论味道好坏,长公主皆是吃了,是以,此行,长公主便莫要再挤兑微臣了。”他依旧笑得从容,连带嗓音也极为的平静从容,似如方才那瞳孔中的幽远与复杂不过是一场虚幻罢了。 凤瑶稍稍垂眸,思绪翻涌,未再言话。 “长公主快些吃吧,若是烤肉凉了,便不好吃了。”颜墨白再度出声。 凤瑶垂眸扫了一眼烤肉,淡声而道:“摄政王今日,倒是有些奇怪。” 他饶有兴致的问:“何来奇怪?” 凤瑶神色起伏,并未言话。 他微微一笑,只道:“长公主可是仍在怀疑微臣不顾伤势的为长公主烤肉?呵,微臣此人,也不过是不喜欠别人的罢了,若是欠了,日后行事起来,便会略有软肋与顾忌了,毕竟,微臣这人,也不喜这般束手束脚的感觉。” 凤瑶再度垂眸,阴沉而道:“如此,摄政王急于撇清与本宫之间的恩怨,究竟是为日后何事做打算?又或是,摄政王日后可是要对本宫也行不利之事,从而在今日便想与恩怨全数撇清,从而避免日后束手束脚?” 思绪至此,突然间,那股一直暗藏在心的不详之感也蓦地升腾开来,连带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变得深沉。 颜墨白眼角一挑,略微认真的观她,面上的温润笑容也再度几不可察的减却了几许,则是片刻后,他才平缓而道:“长公主倒是顾虑得多了。微臣乃大旭摄政王,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害大旭之国。” 他嗓音透着几许认真,几分幽远。 只是就不知这话语内容,是否可信了。 凤瑶神色微深,目光依旧静静的凝在他身上,并不言话。 这时,颜墨白似也无心多聊,仅是将伏鬼唤来,而后再朝凤瑶告辞一句,便由伏鬼扶着他朝不远处的马车而去。 风来,枝桠四摇,凉意微浮,而周遭的烤肉味道,也是略微的浓烈开来。 直至颜墨白被伏鬼扶着上得马车,凤瑶才回神过来,瞳孔之中,深幽一片,连带手中的烤兔都无心再食。 正这时,王能缓步过来,手中拎了只烤鸡,待站定在凤瑶面前,他垂眸朝凤瑶手中的烤兔扫了扫,犹豫片刻,正要言话,不料嗓音未出,凤瑶已是低沉出声,“这烤鸡,你先吃吧,本宫这里,你无需顾及。” 王能微怔,片刻便恭敬点头,随即缓缓转身,踏步离去。 休息的时辰,闲暇轻然,却也过得极快。 不多时,精兵们也全数用膳完毕,整装待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入城而遇 凤瑶再度攀上了马背,不做停留,朝王能示意一眼后,便策马往前。 风来,发丝凌乱。待出得这片林子后,烈阳加身,额头的碎发都被汗浸湿。 一路狂奔,不做停留,中途更也不曾休息过半许。 只是待得黄昏之际,凤瑶才吩咐停马下来,原地休息。晚膳,便也是中午未曾吃完的烤肉撄。 而待得众人草草用膳后,凤瑶再度吩咐启程。 而这一启程,中途便再无停歇过了,直至终于抵达京都城时,一夜已过,时辰,竟已是翌日的日上三竿。 此际,阳光不曾太烈,奈何京都城门口,已是百姓来往如云。 眼见兵马而来,守门之将惊了一下,待得王能亮出令牌,守城之将顿时脸色一变,急忙吩咐城兵左右而立,极是恭敬的将凤瑶一行人迎入了城门偿。 此际的城内,道上行人繁多,周遭纷繁嘈杂的声音也是四起。 又或许是兵马众多,一路蜿蜒而来,倒是略微惊了满道的百姓,仅是刹那间,百姓纷纷小跑至街道两侧,蓦地为凤瑶一行让出了一条道来。 一路往前,畅通无阻,只是为防车马撞人,凤瑶策马之速也稍稍降了下来。 周遭百姓,皆仰头朝她观望,神色各异,或惊或讶,更多的,则是一种愕然与探究之意。 凤瑶极是淡漠的立在马背,策马往前,整个人满身的清冷与威仪。也本是以为能如此畅通无阻的入得宫门,不料再度朝前行了不远后,本是狭窄且两侧站满百姓的街道上,前方突然迎面驶来一辆马车。 那马车,普通至极,并无异处。 而待那马夫发觉凤瑶一行人后,面露几许愕然,随即正要驾车朝旁让路,不料道旁的百姓着实太多,全然无法让开。 一时,凤瑶一行停了下来,马车也停了下来。 王能顿时皱了眉头,正要出言朝让车夫后话,凤瑶瞳色微动,先他一步淡漠出声,“此番入城,不必声张,绕车而行便是。” 凤瑶这话说得极为清冷淡漠,连带心底也是沉寂一片。 脚下的这条道路,虽是不宽敞,但她与精兵们策马绕过马车自是可行,而至于那颜墨白的车马,堵住便堵住了,也与她无关。反正此番而行,让他一道随行入这京都城已是仁至义尽,倒也不必再连让路之事都为他全全摆平了。 思绪至此,未待王能言话,凤瑶已不再多呆,当即策马而前。 只奈何,待得正要绕过那辆马车之际,那辆马车的车帘子突然被掀开,瞬时,一张柳媚媚眼的脸骤然映入视线。 刹那,凤瑶下意识的扼住了马,神色微讶,那马车上的人则满面魅笑的望她,随即薄唇一启,似娇似魅的唤,“长公主。” 这话一落,周遭观戏的百姓们顿时惊愕,纷纷脸色大变,全然跪身而下,紧着嗓子大呼,“长公主千岁。” 凤瑶眉头一蹙,心底也跟着沉了几许。 这时,那柳襄似未察觉到凤瑶的脸色,面上的媚笑浑然不变,随即也不待凤瑶言话,他慢悠悠的挪了挪身子,缓缓下车。 瞬时,鲜艳的红袍拖曳在地,整个人媚惑妖冶,再加之他那两道眉毛极是细腻风情,如同柳叶,竟也活生生的让他增了几许娇儿弱女之意。 凤瑶眼角都跟着抽了半许,心底的不适之感也越发的加深,只道这柳襄啊,着实是风情得紧,甚至都风情得有些不男不女了。 “长公主离京几日,柳襄一直盼念着长公主回京,而今本是出来办事,不料竟与长公主遇个正着,看来也是老天怜悯柳襄,竟让柳襄心有所想,便实现柳襄之愿呢。” 柔腻关切的嗓音,再加之风情万种的目光,一个大男人,竟是将这种风月娇柔之意展露得淋漓尽致。 凤瑶目光逐渐深了半许,随即冷眸扫向已是站定在她烈马旁的柳襄,淡漠而道:“你若出来办事,便办你的事即可,而今本宫入京,你弄出这般大的阵状来,可是故意的?” 柳襄面色浑然不变,瞳孔之中也无半分的惧意与紧张。 他仅是勾唇朝凤瑶笑笑,随即便道:“柳襄乍见长公主,心生惊喜,是以不曾考量太多,望长公主体恤长公主激动难耐,饶柳襄一次,柳襄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这话刚落,凤瑶眼角一挑,正要言话,不知周遭突然是谁唤了句,“是柳襄,是红月楼的柳襄啊。” 这话一落,本还在惊愕观望中的百姓们顿时乍沸起来。 瞬时此起彼伏的议论与激动声陡然四溢,甚至都有几名衣着贵气的妇人当街而吼,“柳襄公子,柳襄公子” 凤瑶眉头一蹙,心底越发的冷冽。 她倒是未料到,风月场子里的人,竟也会如此受得瞩目与欢迎,再瞧那些似想不顾一切望这边蠢蠢踏步而来的人,凤瑶心底便也越发的生了几许不喜。 大抵是怕周遭百姓突然失控,王能神色一沉,顿时吩咐精兵阵场。 瞬时,精兵们大多皆从马背上跳下,纷纷立在街道两侧,以防街道两侧之人朝凤瑶这边冲来。 一时,周遭气氛凌乱而又热烈,呼喊阵阵。 凤瑶面色清冷至极,垂眸朝柳襄淡道:“本宫倒是未料到,你在这京都城内,竟也如此知名,甚至此际有本宫在场,这些百姓竟也要不顾一切的挤来,你倒是当真好本事,不费一言一眼,仅是朝这儿一站,便能让那些人神魂颠倒了。” 本是略带低沉的话,无关太多的喜怒。也本打算待得这话落下后,便不再耽搁,即刻再度出发回宫,却是不料,待得这话一落,柳襄媚眼如丝的望她,“柳襄在风月场子已有多年,自打有名气之后,便鲜少抛头露面,是以,也不瞒长公主,这京都之人欲要见柳襄,自也不易。” 他极是自然柔媚的出了声。 待得这话一落,眼见凤瑶瞳孔微缩,兴致缺缺,他神色微动,再度微微挑着嗓子出声,“只是,长公主说柳襄好本事,竟能让人神魂颠倒,这话,柳襄倒是略有解释,毕竟,这周遭之人,并非所有人皆被柳襄倾倒,且长公主对柳襄,也无半点神魂颠倒之意呢。” 这话一落,修长的眼睛勾着媚笑,静静的望着凤瑶。 如此不整的模样,着实令凤瑶极是不适。 但却不得不说,以前这柳襄便极是风月了,而今日,竟越发的显得媚惑勾人。 思绪翻腾,一时,心底陈杂。 则是片刻,凤瑶按捺心神一番,淡漠而道:“旁言之话,不必多说,你既是出来办事,那便去办你的事即可。” 待得凤瑶的嗓音刚刚一落,柳襄突然转眸朝不远处颜墨白的马车望了一眼,媚然娇柔而道:“柳襄虽是想应长公主之话,但,那辆马车似是挡了柳襄的道,柳襄,过不去。”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也蓦地沉了半许,待得她下意识的转眸朝颜墨白的马车望去时,则是片刻,便见颜墨白的马车车帘稍稍被掀开,瞬时,颜墨白那张俊美无俦但却略微苍白的脸霎时展露出来。 “是摄政王。” 哄的一声,周遭议论再度被炸开。 街道两侧之人皆两眼圆瞪,满面震惊,着实未料这摄政王竟也在长公主的车马一行里,且这摄政王身为男儿,还藏于马车内,偏偏由这大旭长公主策马领路护卫,不得不说,这又是哪出? 难不成往昔传言皆是真,这长公主往日便倾慕摄政王,觊觎摄政王,以前还传出过这长公主夜闯摄政王浴室的消息,是以,这长公主处处倒贴摄政王,甚至今日之际,还不惜屈尊降贵的为摄政王护驾,只为讨得摄政王青睐? 瞬时,在场百姓越发的惊愕,面上的震惊之意似乎都要浓烈得溢下来一般。 凤瑶眉头也越发的皱得厉害,思绪翻涌,着实觉得这历来圆滑精明的柳襄,今日倒也脑袋有坑般极其误事。 这颜墨白一直都想见这柳襄,一直都在她面前让她提防这柳襄,一直都有意无意的针对柳襄,如今倒好,她以前虽在这颜墨白面前百般委婉,将柳襄之事随意带过,却是不料,今日这柳襄,自行撞到这颜墨白眼前了。 思绪翻转,心生复杂。 则是片刻,凤瑶垂眸朝柳襄望来,阴沉而道:“车马挡道,你不会用脚走?” 说着,见柳襄怔了一下,抬眸朝她望来,凤瑶瞳孔一缩,嗓音也越发一沉,“还不离去?” 柳襄神色微动,那双挑着的风月媚眼也微微的僵了半许。 则是片刻,他才蓦地朝凤瑶勾唇而笑,“长公主吩咐柳襄步行,那柳襄便步行就是了。说来,长公主也是知晓的,长公主吩咐的话,柳襄,都是会听从顺从的。” 依旧是柔媚娇然的嗓音,风情不浅。 待得这话一落,柳襄不再耽搁,慢悠悠的要踏步朝街道一侧而去,却是正这时,那马车内的颜墨白突然慢悠悠的出了声,“久闻柳襄之名,今日一见,倒如意料之中的一样” 懒散随意的话,刚到这里,便全然止住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登堂入室 柳襄下意识的驻足,转眸遥遥的朝那马车上的颜墨白望去,待得略微认真的凝了片刻,随即便媚然而笑,“你便是大旭的摄政王?” 媚声媚气的嗓音,倒无半点的恭敬之意。 那车上的颜墨白也未恼,仅是稍稍挑了挑眼角,平缓无波的道:“周遭百姓齐朝本王惊呼,你莫不是双耳而失聪,未听见?洽” 柳襄也不恼,柔魅轻笑,“倒也不是位听见,只不过,依照柳襄认为,大旭摄政王本该是丰神俊朗的人物,而今你面容苍白,看似仅吊了半口气,倒是着实与京都传闻不符” 颜墨白懒散而道:“是吗?只是即便不符,但尊位依旧,你见了本王,何来不跪?” 懒散平缓的嗓音,虽听不出什么刀锋来,但若是细细查探,却也不难发觉语气中卷着的几许清冷与威胁。 柳襄神色微动,一时之间,竟也有些被堵了话。 但待得片刻后,他眸色流转,再度出了声,“长公主当前,我柳襄都未跪,摄政王当前,我若是跪了,自是不给长公主面子。是以,想来摄政王看在长公主面上,自也该不计较柳襄才是,毕竟,如今的我,也终归是长公主的人。” 这话,他说得倒是柔媚,然而话语中的圆滑之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钤。 好一个是长公主的人! 凤瑶神色也顿时冷了半许,眼风里,也见周遭百姓越发惊愕的脸,一时,只觉心底犯冲,冷意不浅。 “柳襄,虚无之言,你何敢言道!”凤瑶默了片刻,阴沉沉的出了声。 柳襄并不畏惧,面上也无半许的紧张,随即朝凤瑶缓道:“柳襄并未需言,长公主准柳襄留在宫中,甚至准柳襄行事,也允诺过柳襄可一直陪伴长公主左右,如此,柳襄说自己是长公主的人,并不为过。” 这种解释,待得言道而出之后,周遭再度一片哗然。 果然是越描越乱,当然,也不排除这柳襄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如此言道的了。 凤瑶心生复杂,面色则越发的清冷,待得正要言话,不料那马车上的颜墨白再度幽幽出声,“本王且问你,你入宫伴随长公主,可受过宫刑?” 大抵是这话问得太过直白,在场之人皆是一怔。 待得回神过来,才觉今日这两大大旭主宰之人竟在闹市街头言道这些,着实令人惊愕傻眼,却也震撼不平。 一时,心底的好奇越发狂烈,周遭之人静静的站在当场,满面好奇与探究,全然未有半许离去之意。 柳襄神色微动,媚然风月的目光再度朝颜墨白落去,待得默了片刻后,才勾唇而笑,“柳襄乃瑞侯觐见给长公主之人,是否受过宫刑,倒也与摄政王无关。” 颜墨白面色并未半许变化,只道:“这大旭之中,除了长公主与皇上外,倒是未有人敢如此藐视本王之言。瑞侯如今都已变了心性学乖了,你这风月之人执迷不悟,以下犯上,触怒本王,自也不可饶恕。” 清幽慢腾的嗓音,不怒不愕,有的,仅如一泓清泉,清脆温润,却又莫名的卷着几缕威胁。 待得这话一落,他那无波无澜的目光在柳襄身上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圈,随即又道:“再者,长公主云英未嫁,自也不能让一些狐狗之人坏了名声,是以,伴在长公主身边之人,自然都该是宫女与宦官,而柳襄你,自称长公主身边之人,但本王看你,倒也不像是受过宫刑之人,如此也罢,趁着京都百姓皆在,本王身为大旭摄政王,自该为长公主的名声做些事,是以,伏鬼,将那柳襄捉来,虽说当街阉他不妥,但为了长公主的名声,自也该厉行才是。” 清缓无波的嗓音,着实也无半分的锋利。 奈何这话一出,却将周遭之人惊得不轻。 瞬时,伏鬼恭敬应了声,矫捷的身手迅速而来。 仅是刹那,柳襄便被伏鬼捉住了胳膊,整个人极其狼狈的朝前拉。 奈何纵是如此,柳絮竟也并无半点的心慌心虚,仅是出声而道:“长公主,摄政王此番无疑是藐视长公主好色成性,他若信得过长公主不会看中柳襄之色,自也会信长公主行得正坐得端,但摄政王偏偏不信长公主人品,甚至但当街对柳襄动用死刑。倘若柳襄今日身子手损,那便是这摄政王也认定长公主与柳襄有一腿!” 许是本为风尘之人,是以言道出的话,也莫名的卷着几许石井与风尘。 只是此际也不得不说,这柳襄临危不乱,言道而出的话条理分明,字字针对颜墨白,倒也着实是有些定力与本事的。 凤瑶思绪翻腾,神色清冷。 待得片刻,眼见那柳襄被伏鬼拉倒在地,凤瑶瞳孔微缩,终于是低沉出声,“慢着。” 这话一落,伏鬼拉扯柳襄的手稍稍一滞,却又或许是未曾听到颜墨白真正发话,是以,他的手也只是稍稍停留一瞬,便已再度拉扯柳襄。 仅是片刻,柳襄被拖出了半米,随即,伏鬼另一只手极为干脆的探向了腰间的长剑。 凤瑶眉头微蹙,目光极是直接的朝颜墨白落来,阴沉而道:“摄政王已占得上风!今日闹剧,可该消停了?” 他眼角一挑,勾唇而笑,即便面色苍白,却也有些欠扁。 “长公主答应将柳襄逐出宫去,微臣便消停。”他言语淡然平和,面上的笑容极是悠然。 凤瑶脸色再度一变,眼见那伏鬼要手起刀落,她蓦地转眸朝身旁的王能示意了一眼。 瞬时,王能当即会意,顿时闪身过去,刹那之间,王能也手起剑出,锋利的刀刃,稳稳接住了伏鬼那明晃晃的长剑。 “长公主令你停手!”王能语气刚毅,低沉厚重出声。 伏鬼满面煞气,“我伏鬼,只听摄政王之令!”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仍是要举剑朝柳襄砍去。 王能眉头一皱,再度出剑阻拦,仅是片刻,大抵是伏鬼骤然来了脾气,顿时举剑朝王能拼杀。 一时,两人骤然打在了一起,拼杀剧烈,在场百姓连连惊呼,纷纷抑制不住的开始踏步后退。 成何体统! 凤瑶瞳孔骤缩,全然不曾料到那伏鬼竟也敢当众对王能下手!再联想伏鬼此人性子冷冽煞气,平生只听颜墨白的话,她心底也再度紧了半许,目光也再度朝颜墨白落来,“今日闹剧,摄政王还觉不够?可是当真要杀上几人,或是让本宫贻笑大方了,摄政王才甘心?” 他眼角一挑,笑得平和,“微臣只是在为长公主排除危机,长公主不领情也就罢了,但今日事出之因,长公主可不能全数怪在微臣头上。毕竟,是柳襄对微臣无礼再先,再者,微臣也是在为长公主排除祸患,怎到头来,长公主不计柳襄无礼之罪,也不顾柳襄满身疑点,到头来,却只责微臣之过?” 温润平缓的嗓音,依旧是无波无澜,似是并未针对什么,只是细听之下,却也不难察觉其中的几缕低讽与无奈。 凤瑶面色淡漠,低沉而道:“柳襄自有他的无礼,但摄政王差人当街对他行宫刑,自也是极为不妥。” 说着,眼见颜墨白眼角微挑,又要言话,凤瑶嗓音一沉,语气也突然卷了几许威胁,“此际伏鬼与王能在公众之下相拼相杀,摄政王你,究竟是管还是不管?” 这话一出,大抵是语气中的森冷之意尽显。 那一直挤坐在颜墨白身后的孩童们纷纷一怔,仅是刹那,那女童悦儿竟稍稍扬头出来,怯怯委屈的朝凤瑶道:“娘亲莫要骂爹爹,爹爹是好人,爹爹是在关心娘亲。” 稚嫩的嗓音,倒是在这般紧烈的气氛里显得极为突兀。 瞬时之中,周遭百姓都快惊得掉落眼珠了。 凤瑶眉头越发皱得厉害。 谁说几岁的孩童便当真不谙世事了?她便是觉得这女童悦儿也极能找准机会说话。 得,这回爹爹娘亲都唤了,她与柳襄还未全然在这百姓眼中扯清关系,而今与这颜墨白的关系,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思绪翻腾,陈杂起伏,目光瞳孔骤缩得厉害。 正这时,那满身大红的柳襄已是从地上站了起来,那边伏鬼与王能还打得火热,他则是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女童道:“小姑娘可莫要胡言,我家长公主可没有你这般大的小公主。” 这话一落,颜墨白的目光也朝他落来,懒散而道:“看来,有长公主为你撑腰,你着实有恃无恐了些。便是你柳襄扬名风月,本王今日,自也是不会放过于你。” 这话一落,满是纱布的手掌蓦地一抬,隔空朝柳襄拍去。 刹那之间,内力而涌,掌风乍然而来,且距离极短,柳襄定避无可避。 只奈何,柳襄面色仍无半点紧张,整个人依旧淡定如初,而待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似是双腿一软,身子蓦地朝旁趔趄了一下,刹那,掌风险险的从他大红的衣袍拂过,他则安然无恙的稳住了身形,柔媚无辜的朝颜墨白望来,“摄政王竟是想当着长公主的面杀了柳襄?” 说着,目光朝凤瑶落来,开始告状,“长公主,摄政王公然在您面前行凶,无疑是未将长公主放入眼里。方才若非柳襄双腿突然发软,身子骨趔趄了一下,怕是这条命都交代在摄政王手里了,望长公主为柳襄做主,摄政王如此有恃无恐的草菅人命,自该责罚。” 柔媚的嗓音,卷着几许委屈与无辜,连带那双朝凤瑶落来的双眼,也似是勾着几许临危不乱的媚惑。 然而这一切看在凤瑶眼底,却突然变了味,纵是与这柳襄接触了多次,但此际,她目光深沉起伏,却也是第一次如此这般认真复杂的朝他观望。 这柳襄以前也自诩过稍稍有些武功防身,但方才颜墨白那一掌,距离极近,连她都能看得出那一掌的确剧烈凶狠,的确是想对柳襄置之死地的,寻常会武之人,定在劫难逃,或是根本就无时间与本事来躲过,但这柳襄,却是浑然不惧,竟也仅是恰到好处的一个小小的趔趄,便已将颜墨白的掌风彻底避过。 如此本事,何能不让人怀疑? 想来便是她姑苏凤瑶要躲过颜墨白那一掌,因距离极紧,力道极重,她也并无全然的把握彻底躲过,而这柳襄,竟是这般随随便便甚至轻松至极的避过了。 思绪翻腾,面色,也变得嘈杂起伏,平息不定。 不远处,伏鬼与王能仍是打得不可开交,势均力敌,分不出胜负来。 待得片刻,凤瑶才阴沉沉的朝颜墨白道:“今日戏份,也该是足够,此际,摄政王先让伏鬼停下,有什么事,后面细说。” 大抵是方才动用了内力,颜墨白此际的脸色越发的有些苍白。 他朝凤瑶微微一笑,目光略显虚弱,却仍是强撑着云淡风轻,从容如初,“既是长公主几次这般吩咐,微臣若再不理会,便也说不过去了。” 这话一落,转眸朝打斗中的伏鬼望去,薄唇一启,“伏鬼,收手。” 这话一落,伏鬼恭敬应声,仅是刹那间,便猛得飞身而退,与王能彻底的拉开了距离。 王能稍稍收势,刚毅沉寂的目光朝伏鬼与颜墨白双双扫了一眼后,便转身过来,站定在了凤瑶身边。 正这时,颜墨白突然掩嘴咳嗽起来,且咳得略微猛烈,半晌不止。 凤瑶眉头微蹙,低沉而道:“摄政王身子不适,还是先回王府好生修养才是,本宫,便先回宫了。” 这话一落,颜墨白已是略微强行的止住了咳嗽,本是苍白的面容,此际也因咳嗽而显得略带薄红。 “不急,微臣身为大旭摄政王,自也该亲自护送长公主回得宫中才是,免得长公主再被某些闲杂人等蛊惑了去。”他平缓而道,语气有些短促,待得这话一落,再度咳了两声。 凤瑶眉头一皱,深眼观他,“不必了,摄政王还是顾好你自己便可。” “这怎使得,微臣还是护送长公主入宫吧,再者,顺便再与长公主言道一些事,毕竟,今日街头之事,着实闹腾得大,想来长公主与微臣心底,皆是有些想法的。” 颜墨白再度出了声,语气突然卷出了半许幽远与复杂。 凤瑶瞳孔微缩,却是未再多言,只道:“摄政王既是如此说了,本宫自也不能太过拂了摄政王好意,是以,摄政王要护本宫回宫,那便护吧。” “长公主,柳襄也陪你回宫。”正这时,满身大红的柳襄也开始柔媚出声,语气暧然风月得紧,却又无端透着几缕不曾掩饰的热络与讨好。 凤瑶垂眸观他。 他不待凤瑶言话,已是踏步朝凤瑶靠近,待站定在凤瑶的烈马旁时,才扬头朝凤瑶笑得热络,继续道:“柳襄也多日不曾见到长公主了,此番长公主终于归来,柳襄自也是想好生呆在长公主身边的。” “不必。” 凤瑶瞳孔一缩,对他并未丝毫的委婉。 他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则是片刻,便敛神一笑,“也罢。长公主要让柳襄如何,柳襄便如何。总之,长公主的话,无论好坏,柳襄,都会听从。” 这话一落,招摇媚态的朝凤瑶跪了下来,“柳襄,恭送长公主。” 凤瑶冷扫他一眼,不再言话,策马而前。 周遭百姓面色各异,眸中的探究之意也是浓烈厚重。 王能与精兵也不耽搁,当即策马跟随,唯独颜墨白让伏鬼与青桐好生另寻马车会府,他则继续乘坐马车,逐渐朝凤瑶跟去。 一时,周遭莫名的沉寂压抑,清净得略显诡异。 而待得颜墨白的马车路过柳襄时,两人目光一对,一人清冷从容,一人媚态盈盈,却也仅是刹那,待得颜墨白的车马稍稍路过柳襄时,柳襄突然转身过来,朝颜墨白若有无意的笑道:“今日闹剧,王爷不曾占到任何便宜,便是日后,王爷定也占不到半点便宜。” 颜墨白淡然观他,“本王倒是觉得,今日虽不曾杀了你,但已是落了便宜,比如,你自诩聪明,但本王方才一掌,你不是更该使苦肉计?” 说着,嗓音微微一挑,淡漠而道:“既是方才你故作自然的躲了,那今日的这场闹剧,你便,输了。” 清幽慢腾的嗓音,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清冷与平寂,而待这话一落,颜墨白已松了车窗的帘子,顺势掩住了那张略带薄红的俊脸。 柳襄神色骤然一变,面上的柔媚之色也全数减却了几许,幽长的目光,则静静的锁着颜墨白的马车,沉寂异常。 一路往前,阳光越发的有些灼热,吹打在脸上的风都极有温度,浑身上下,也是灼热难耐。 凤瑶满身疲惫,汗流浃背,心底深处,也不断的回想方才的闹剧,一时,复杂翻滚,难以平息,周身之中,也显得越发的陈杂烦躁。 待终于抵达宫门时,宫门两侧的御林军纷纷跪地,恭敬而唤,“拜见长公主。” 这话一落,凤瑶低应一声,随即才开始自行跳下马车,而后一言不发的朝宫门内行去。 满身的风尘仆仆,疲乏汗流,整个人着实有些狼狈无奈,一路上,凤瑶也不曾停留,径直往前,也刻意不曾理会那宫门外马车上的颜墨白,也本以为那颜墨白定会将她送至宫门后便会自行离去,却是不料,待回得凤栖宫后,凤瑶便即刻安排宫奴准备热水,而待得沐浴并换好锦袍之后,刚绕过屏风与纱幔入得前殿时,便见前殿那软榻之上,颜墨白竟如殿内主人一般,正斜靠在榻,两条受伤的退也横搁在了软榻前方的矮桌上,整个人懒懒散散,倒是着实慵然。 这厮竟然还跟到这凤栖宫来了! 凤瑶瞳孔一缩,淡漠往前,待站定在他面前时,他才逐渐抬眸朝凤瑶望来,一双温润闲适的瞳孔慢悠悠的扫着凤瑶的脸,勾唇而笑,“往昔只觉长公主巾帼风华,却是不料长公主出浴之后,竟也能如此清丽脱俗。” 凤瑶面色平静,波澜不起,低沉而道:“摄政王赞人之话,便是少说为好。毕竟,本宫再风华,自也不及摄政王风华。” 这话,本是随口而言,略带低讽,奈何这颜墨白似是故意当了真,平和温润的问:“长公主当真觉得微臣风华?” 凤瑶眼角一挑,无心再与他多言,仅是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阴沉而道:“其余之话,多说无益。而今,本宫问你,你怎跟着本宫入这凤栖宫了?” 他慢条斯理的缓道:“微臣说了要将长公主送入宫中,此际送长公主入得这凤栖宫,自也不怪。” 是吗? 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竟还不怪?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丢不弃 凤瑶阴沉道:“摄政王腿脚不利索,何人扶你过来的?” 他勾唇而笑,“精卫。” “本宫的精卫,竟得摄政王使唤得动,看来,摄政王着实是好本事。” 他依旧面色无波,温润而笑,只是瞳孔中的疲倦与虚弱之意仍是略微掩饰不住。 “长公主过奖了,不过是精卫们心善罢了。”他薄唇一启,继续缓道。 凤瑶瞳孔微缩,不愿再多加言话,仅是阴沉而道:“无论如何,此际摄政王已是将本宫送至这凤栖宫了,此际你仍是登堂入室的坐在此处,却不即刻出宫回府,又是何意?钤” 颜墨白神色微动,隐约叹了口气,缓道:“长公主便是如此不待见微臣,便是今日微臣不顾伤势的出手让长公主看清了柳襄的破绽,算是有功,长公主仍是抵触微臣?” 凤瑶面色不变,抵触而道:“让摄政王早些回府,是体恤摄政王身子。” 他勾唇而笑,似是已对凤瑶这般略显虚假的关心并不上心了,并未言话。 凤瑶淡扫他两眼,继续道:“柳襄之事,本宫心底已是有数,是以此际,便也不劳摄政王多加劝诫。” 颜墨白缓道:“长公主历来英明,既是已如此而道,想来心底对柳襄自然有数。说来,放着这么一个武功深不可测之人在身边,可是绝非好事了。是以,此番既是归得宫中了,也望长公主,好生差人查查这柳襄。” 凤瑶目光略微一沉,“本宫知晓。有关柳襄之事,便到此为止,摄政王不必多提。” 说完,目光再度朝他落来,则见他正温润懒散的观她,整个人倒是依旧一派淡定从容,竟也无半点自知之明的自行离去之意。 凤瑶眼角微挑,淡漠而道:“摄政王还会请辞离开?” 他似是早已料到凤瑶会如此言话,俊美的面上也无半许诧异,仅是片刻之际,他便稍稍收敛住了面上的笑容,只道:“微臣如今腿脚不利索,若是长公主能再体恤微臣一下的话,可否差人送微臣去见见国师?” 见国师? 凤瑶瞳孔骤然而缩,随即深眼观他,了然低沉的道:“摄政王如此拐弯抹角的强行随着本宫入宫,你心底的目的,可是正是为了见国师?若当真如此,何不下得马车时便让精兵扶你去国师的寝殿直接拜访?凭你这大旭摄政王的身份,再凭国师对你本有好感,如此,你直接去拜访,国师自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是以,你又何必到本宫的凤栖宫来绕上一圈儿?” 他瞳孔再度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待得凤瑶正要细致朝他的瞳孔凝望时,他突然稍稍敛了神,随即再度勾唇朝凤瑶笑得平和。 “微臣满身忠骨,此番入宫,也正是要亲自将长公主送回寝宫罢了。而至于面见国师之事,不过是一时兴起,毕竟,想来长公主一回宫,国师定会极早出京回得道行山,而微臣此际正好入宫,便也该趁此机会亲自去拜见国师才是。说来,除了先皇之外,国师倒是这天底下第二个赏识微臣之人,国师慧眼识珠,无论如何,微臣都该去亲自道谢一番的。” 是吗? 凤瑶倒是有些不信他这话,毕竟,这颜墨白左看右看都不像是真正会知恩言谢之人。 只不过,这厮要去面见国师,她自然未有理由阻拦,但即便如此,心底也略微升腾出了几许复杂与防备。 毕竟,这厮第一次上得道行山去,第一次与国师见面,也不知用了什么招数竟迷惑了国师,这次,若再让他去面见国师,指不准还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思绪至此,凤瑶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深了半许。 颜墨白依旧满面温润,待见凤瑶半晌不答,他神色微动,再度平和出声,“长公主也考虑了这么久,此际,可要应微臣之求?” 凤瑶仍是不曾立即言话,待得将目光从他面上慢腾腾的挪开后,才幽幽而道:“摄政王要见国师,本宫,自然应允。” “多谢长公主。”他微微而笑,嗓音柔和。 凤瑶面色微变,嗓音也稍稍幽远了半许,“只不过,本宫也多日不曾见过国师了,正巧,既是摄政王也要见国师,不若,本宫便将国师邀来这凤栖宫,你与本宫,一并见见。” 颜墨白仍是面色从容无波,平缓而道:“如此,自然是好。” 凤瑶淡扫他一眼,心底也卷着几缕嘈杂,随即也不再与颜墨白多加言话,仅是出声将王能唤入,令他差人将国师请来。 待得王能恭敬告退后,一时,殿内气氛也彻底恢复了沉寂。 凤瑶不再言话,仅是用布帕专心的擦拭湿发,颜墨白也一言不发,仅是从容温润的观她,面上的薄笑似是略微幽远。 待得半晌后,沉寂无波的气氛里,只闻殿外远处突然有脚步声由近及远,不久,门外便响起了宫奴恭敬的嗓音,“长公主,国师到了。” 凤瑶放下了擦拭湿发的布帕,缓缓起了身,亲自踏步过去开门。 待得殿门被打开的刹那,瞬时,阳光与略微灼热的风齐齐袭来,那那满身仙风道骨的国师,便正立在门外。 “凤瑶。”待得四目相对时,国师朝凤瑶出了声。 凤瑶神色微动,随即便稍稍侧身而立,目光略显复杂的观他,“国师请进。” 国师略微无奈的观她片刻,并未言话,仅是缓缓踏步而入,凤瑶则将目光朝门外宫奴落去,“上茶。” 婢女动作极快,片刻便已将凉茶端了进来。 此际,殿内气氛沉寂,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国师竟坐在了颜墨白旁边。 凤瑶眼角越发一挑,择了不远处的竹椅而坐,却也正这时,国师突然朝她出了声,“听说,江南赈灾之事虽是平顺,但江南的山匪则是猖獗,竟差点让凤瑶丧命?” 国师这嗓音略显幽远,颇有几许仙风道骨,却也犹如落入人间一般的略带几许担忧。 凤瑶缓道:“不过是大意罢了,是以才遭得山匪贼手,而今一切安好,国师不必担忧。” 国师眸色略显释然,点了点头。 凤瑶抬眸朝国师扫来,目光在他与颜墨白面上逡巡了两眼,只道:“不知,近几日朝堂之事如何?” 国师缓道:“大旭历经国破,却除了边关之地,各处也未历经大战,是以大旭之国并未太过疮痍破败,只不过,朝中之臣,则略显弱态,每日早朝所奏之事,大多旁支无用。” 他并未在提及政事,却是独独提及了朝臣上朝的状态,如此看来,大旭的朝臣,着实是不管事的。 凤瑶神色微动,心底了然,目光则朝颜墨白落了来。 颜墨白微微一笑,直白无波的朝她道:“朝中大臣的作风与微臣并无关系,长公主莫要这般看着微臣。” 凤瑶眼角一挑,正要言话,不料正这时,颜墨白已转眸朝国师望来,先她一步出了声,“这几日朝政缠身,倒是辛苦国师了。” 国师神色幽远,嗓音也极是幽远,“身为国师,本该为大旭国力与国运效力,而今这几日处理朝政,也是本分之事,何来辛苦。” 颜墨白缓道:“国师无私大爱,虽做的是本分之事,但也的确辛苦。毕竟,国师乃清修之人,此番入朝处理朝政,却也有些难为国师了。” “摄政王倒是过奖了。”国师嗓音依旧幽远,只是待这话一落,他那双凝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蓦地深了半许,“摄政王面色苍白,可是身子不适?” 颜墨白勾唇而笑,缓道:“倒是一切都瞒不过国师。”说着,嗓音微沉,“不过是上山祭祀之际,遇了虎狼,奔逃之中跌入了山中深洞,身子骨略微受损罢了。不过,微臣此番性命尚在,倒也多亏了长公主救治。” 国师眉头稍稍一皱,神色也顿时复杂万许,“摄政王本是会医,何来轮到凤瑶相救?”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低沉而道:“可是新伤牵扯出了旧疾” 尾音未落,颜墨白已故作自然的打断,“不过是皮外伤罢了,不足为题。微臣此番入宫,其一是送长公主回凤栖宫,其二,也是听长公主说国师对微臣倒是略有青睐,是以,便想趁着国师还未离京之前亲自当面的对国师道谢一句。” 国师噎了嗓音,一双幽远的目光也几不可察的漫出了半许复杂。 待得片刻后,他才低沉而道:“赏识与青睐于你,不过是因摄政王有这本事让我赞许罢了,是以,当面道谢便是不必,反倒是我还得嘱咐摄政王两句,这大旭之国,望摄政王也不丢不弃。” 颜墨白勾唇而笑,看似认真的道:“微臣本为大旭摄政王,自会对大旭不丢不弃。” 国师眉头微微而皱,语气越发的幽远,“良善与恶毒,不过在一念之间,是以,也望摄政王掂量权衡一番。毕竟,先帝待你不薄,摄政王有满身本事,是以,若摄政王能一心为大旭着想,这大旭之国,何愁不会风调雨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如此荒唐 颜墨白面上的笑容也稍稍减却了半许,“这大旭之国,便是养微臣之地,不止先帝对微臣有知遇之恩,便是长公主对微臣也有救命之情,是以,即便微臣有些事许是会超出预料,但对大旭皇族的性命,微臣定会顾及与守护。” 他嗓音极为平缓,无端之中,却又透着半缕掩饰不住的复杂与幽远。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心底深处,也是骤然间腾出了起伏。 国师要让这颜墨白一心为大旭着想,这颜墨白,却独独言道不会伤及大旭皇族的性命。 如此而言,可是预示着这颜墨白终归是心有大计,即便不会危害她姑苏一族的性命,但却对姑苏一族的皇权,甚至这整个大旭江山颇有觊觎。 思绪至此,心底深处那一股股一直掩藏着的不详感再度喷薄浓郁,凤瑶神色起伏,面色也逐渐变得复杂开来。 正这时,国师低沉幽远的道:“大旭内忧外患,上次大盛虽放了大旭一马,但大盛之人皆野心磅礴,一旦凤瑶不按大盛之意行事,大盛要彻底吞并大旭,也不过早晚之事。凤瑶从小不曾接触过政事,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也不善处理,再加之对大盛太子心有旧怨,是以,在大盛之事上,摄政王多加提点。” 这话入耳,无论如何,凤瑶心底都升腾出了几许复杂与不快。 她着实不知国师青睐颜墨白的理由,但让颜墨白来提点她姑苏凤瑶,自是毫无必要。 毕竟,即便她姑苏凤瑶以前从不曾接触国朝政,但也不是全然陌生与无从下手,这国师啊,与她好歹也是在道行山共处了好几年,到头来,他不信她姑苏凤瑶之能,却偏偏信上了这颜墨白! 思绪翻腾,一时之间,心底也沉得越发厉害。 待得片刻后,颜墨白已垂眸下来,低声平缓的出了声,“国师之言,微臣,定放在心上。” 他并未明确的回答国师的话,更也不曾明确的许诺什么,仅是突然便来了这么一句,幽远而又模糊,毫无半许实际的意义钤。 又或许,这颜墨白方才便已表明了态度,其余之事,可能会超出预想,但无论如何,他不会伤及她姑苏皇族的性命,也独独,不伤她一族的性命罢了。 越想,心底越发的翻腾开来。 正这时,国师再度幽远至极的出了声,“一人的善与恶,我自是坐不了主,是以,摄政王最终是良善还是凶恶,我虽身为大旭国师,却也掌控你不得。这大旭,本为飘摇,你也曾为大旭上阵杀敌,抛头洒血过,即便心有晦气,也不该拿整个大旭来赌注。” 颜墨白神色微动,则是片刻,便抬眸朝国师微微一笑,“微臣知国师顾虑,但国师言重了。微臣从始至终,还不曾将大旭当做手中的赌注,也无这能耐。” 说着,自然而然的垂眸下来,嗓音也稍稍一挑,只道:“国师本为清修之人,仙风道骨,占卜之术也是极为了得,而大旭的命数,国师不是早就算到了吗,如此,既是大旭的命途本该开始平顺了,是以国师对微臣,又何来忌讳。” 国师眉头微微一皱,幽远的瞳孔也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 凤瑶极其认真的朝国师望着,将他一丝一毫的反应都全数看在了眼底,一时间,不详之感也莫名的翻腾,甚至国师那微微皱着的眉,也顿时令她心口发紧。 不得不说,国师这幅模样,无疑是心底有事,是以,这颜墨白是回答也该是并未应得他的心意,如此,善恶皆在一念间,是否意味着这颜墨白,许是真会不善? 心底,越发的开始紧张骤缩,凤瑶落在国师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变得复杂深沉。 正这时,国师已是将目光从颜墨白身上挪开,只道:“摄政王要如何,也自是摄政王之事。只是如今的大旭,的确经不起折腾。” “大旭国势如何,微臣清楚。国师也无需对微臣多加提醒,国师的心意,微臣明了,微臣对大旭,也自是感恩念旧。” 说着,抬眸朝国师从容而笑,似是不愿就此再多言,仅是嗓音稍稍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今日入宫,既是已将长公主送至凤栖宫了,也在此见着国师了,是以,心愿已了,微臣,便想先行出宫了。” 国师嗓音幽远,“摄政王身子不适,多加休息。毕竟,身子本就不利索,是以即便是皮肉伤,也不可掉以轻心。” “多谢国师提醒。” 国师神色微动,似是极为难得的犹豫了片刻,随即从怀中逃出了一只青花瓷瓶朝颜墨白递来,“此药为九转还魂丹,撑不住时吃上一枚,虽能急速救命,但却不可多服,切记。” 颜墨白瞳孔一缩,目光朝国师手中的青花瓷瓶落来,本是平和从容的神色,此际也突然显得深沉厚重。 他并未伸手来接,仅是极为难得的垂眸将国师手中的青花瓷瓶静静的盯着。 待得周遭沉寂片刻后,他才突然勾唇而笑,平缓无波的道:“其实,国师无需太过青睐微臣。心有不平,满身复杂之人,便也不值得国师如此对待。”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抬眸朝凤瑶望来,微微一笑,只道:“微臣双腿不便,长公主可否差人将微臣送回府去?” 凤瑶神色复杂得厉害,冷眸观他,并未回话。 他依旧满面的平和从容,静静望她,方才瞳孔内的那几缕深沉与厚重,也彻底被他全数敛却,让人再也看不出半分半毫的异样来。 半晌,国师收回了那只握着青花瓷瓶的手,眉头,竟也是皱得越发厉害。 凤瑶朝国师扫了一眼,瞳孔一缩,眼见国师不言话,她也是强行按捺心神一番,抬头便朝不远处的殿门望去,扯声而道:“来人。” 瞬时,不远处的殿门顿时被推开,王能率先迅速而入。 “差人护送摄政王回府。” 凤瑶毫不耽搁,低沉出声。 王能恭敬点头,转身出殿,仅是片刻,便有两名精卫缓步而来,随即极为恭敬的朝颜墨白扶来。 颜墨白并无任何反抗,极是配合的任由精卫将他扶起,随即,他朝凤瑶与国师皆望来一眼,平和而道:“微臣,告辞了。”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便已知会精卫们扶他离去。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目光森然清冷的朝颜墨白的脊背望着,待得他彻底消失在殿外远处后,她才回神过来,目光朝国师一落,低沉而道:“关于那摄政王,国师可是有事瞒着凤瑶?” 她低沉沉的问出了声,待得这话一落,落在国师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沉寂认真。 国师神色微动,仍未言话。 待得半晌后,他才稍稍敛神一番,幽远而道:“有些事,不必提及,只因并无意义,毕竟,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多说无益。” 说完,他逐渐抬眸朝凤瑶望来,“摄政王此人,若能忠于我大旭,定是我大旭百年之福,但若此人不愿为我大旭效力,大旭命途” 话刚到这儿,他嗓音拖曳,而后顿住,竟是极为无奈的噎了后话。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也顿时一沉,心底也蓦地蔓出了几许冷讽,“依照国师之言,便是我偌大的大旭之国,人才济济,但我大旭的国运,竟只寄托在颜墨白一人身上?” 说着,冷笑一声,“国师占卜之术虽是了得,凤瑶也对国师评判之事深信不疑,但独独这颜墨白,凤瑶确实不明,这般一个佞臣,何来是我大旭根基?凤瑶便是不信了,缺了一个颜墨白,我大旭竟不能风调雨顺了!” 大抵是心底冷讽剧烈,鄙夷剧烈,是以连带脱口之话都显得有些激动。 国师静静的望她,默了片刻,只道:“国之兴亡,定得有力臣辅佐。而今我大旭,本为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且大盛虽是饶过我大旭一次,但凭大盛之人的血性,早晚会再攻我大旭之城。为师,并非是说大旭国运仅寄托在摄政王一人身上,而是要说,如今落败的大旭,若能得摄政王相助,才可免过大劫。” 凤瑶心底起伏,并未将他这话太过听入耳里,只是冷笑道:“如此说来,国师青睐摄政王,便正是为了这个缘由?只因你信任颜墨白有那本事改变我大旭命途,支撑我大旭免过大劫,是以,你便全然不顾那颜墨白是否有佞臣的本性,便对他毫无防备的青睐?且不说那摄政王深不可测,本就满腹心思,是否可以利用还有待考究,就论我大旭泱泱大国,难不成真会怕了那大盛?便是司徒夙再领人攻我大旭,我姑苏凤瑶定也要拼死拿他的脑袋!” 这话一落,凤瑶心底越发的起伏,一股股森冷嗤讽之感也在心底彻底的蔓延开来。 她呼吸有些急促,脸色也因怒气而稍稍变得薄红。 她着实未曾料到,自己历来敬仰着的国师,这次竟能说出如此荒唐之论来,这般大旭国运仅寄托在颜墨白一人身上的说法,无疑是可笑至极,更也让她对国师失望至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心提防 思绪翻腾,目光起伏,浑身,也蓦地透露出了几许煞气。 只奈何,即便她如此恼怒的言道,国师却依旧满面幽远,似是并未因她这话而影响太多。 他仅是默了片刻,便朝凤瑶幽远而道:“大旭国运,虽不能寄托在一人身上,但摄政王此人,的确有救国之能。” 是吗撄? 如此说来,即便她恼怒不喜甚至怀疑滔天,这国师,仍是要执意的偏向颜墨白了? 凤瑶唇瓣一勾,嘴角不曾掩饰的展露出了几许讽笑,“颜墨白是否有救世之能,本宫自是不曾知晓,但本宫只问国师一句,国师日日在道行山上闭关修炼,维护我大旭命途,而今,国师可知我大旭五年后,或是十年后,二十年后的命途?” 国师眉头微蹙,叹了口气,“凤瑶,为师虽能稍测天理,但也终归是平凡之人。为师不可真正毫无差错的测出大旭命途,但也能略有七成的把握测出大旭兴亡。五年,十年的时间太久,尚不能观得天理,但而今一年,大旭之星被略微遮蔽,大旭之旁,则有一枚异星突起,明亮至极,若让那异星真正靠近我大旭,我大旭的阴霾,自会被赶走,大旭国运,自也会被那异星照亮。” 玄乎之言,凤瑶自是不能仔细揣度,但大概之意,她则是听懂了的偿。 凤瑶冷笑道:“依照国师之言,便是那突起的异星,便是摄政王了?” 大抵是凤瑶不以为意甚至冷嗤的态度令国师略显无奈,国师神色微动,再度叹了口气,“凤瑶,且信为师一次。天理虽是不可违,但在天理真正下达之前,尚可去拼搏篡改一番。为师见那摄政王,倒也不像是真正大奸大恶之人,若凤瑶嫩对他稍用法子招好,亦或让他心甘情愿为大旭而为,我大旭国运,定风调雨顺,甚至在这乱世之中,也可安稳立足。” 他这话,幽长而又无奈,然而那一股股认真与坚定之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凤瑶依旧勾唇笑着,冷冽而又讽然,心底深处,也起伏怅惘,复杂不堪。 她并非全然否定一旦颜墨白那厮忠于大旭,大旭会风调雨顺,安详太平,她否定的是,将大旭命运彻底系在颜墨白一人身上,无疑是可笑可嗤,宛若儿戏。 思绪,也浓烈的起伏翻腾着,难以平息半许。 凤瑶沉默了下来,久久不再言话,待得许久后,她才回神过来,强行按捺了心绪一番,随即朝国师低沉出声,“大旭国运如何,自可让以后的事实来证明,此际便将国运彻底系在一人身上,倒也有些不切实际。” 说着,眼见国师又要言话,凤瑶已是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满目的兴致缺缺,随即先他一步继续出声,“国师也不必再言。本宫非不近人情且感情用事之人,只要颜墨白能真正为国效力,本宫自不会太过为难于他,但若颜墨白胆敢在我大旭兴风作雨,便是他当真如国师所说的有救国之能,但就凭他那满身佞臣狡黠之气,本宫,也定不会饶他。” 这话,她说得极为的缓慢,却也坚定决绝。 国师欲言又止,幽远的目光朝凤瑶凝了半晌,随即缓道:“也罢,你自小便极为聪慧,想来摄政王之事,你也自能好生处理。” 说完,将手中的青花瓷瓶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话锋一转,“这九转还魂丹,便先放你这儿。瓶内一共三枚丹药,危急之际,尚可救命。” 凤瑶神色微动,自也知晓这九转还魂丹极难提炼,不要个几年十年定是难成一枚,却是不料,这瓶内竟装了三枚,且这国师竟还想将这三枚丹药都全数送给颜墨白! 果真是大手笔,大手笔呢!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越发不善,阴沉而道:“不必了,这药极难炼成,还是国师自己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国师并未立即言话,仅是神色幽远的朝凤瑶望着。 待得半晌后,他才稍稍垂眸下来,低缓而道:“为师本已年老,若再用这九转还魂丹也是浪费,还是凤瑶拿着为好,危急之际,尚可救命。” 说着,嗓音微沉,语气也越发的幽远,“今日为师所言,皆是为了你好,也为了大旭好,凤瑶便是抵触不喜,但且相信,为师,绝不会害你。” 这话一落,他开始缓缓站起身来,不待凤瑶反应,他再度出声,“这几日,朝中并无大事发生,其余之事,也是些老生常谈的朝事,想来凤瑶也清楚。再者,皇傅许儒亦此人,着实仁臣,尚可继续提拔重用,而至于幼帝” 话刚到这儿,他嗓音突然顿住。 凤瑶眼角一挑,“国师有话不妨直说。” 国师神色微动,这才缓道:“幼帝,小小年纪,便已有城府,加之与惠妃走得近,凤瑶对他,不得不好生教养,不得不防。若不然,大旭江山虽被你守住,但最终,许会败在幼帝手上,切记。” 这话,幽远却又略带复杂。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深处,也再度抑制不住的起了复杂。 防备幼帝这话,不止许儒亦与颜墨白提醒过她,便是连此际这国师,竟也如此提醒了。如此,究竟是因她处在与自家幼弟的亲情依偎中而蒙蔽了双眼,看不清幼帝那稚嫩灿然的容颜下懈怠着的复杂与城府;还是,许儒亦颜墨白甚至这国师有意中伤她的幼帝? 思绪翻转,心底的复杂也越发的浓烈沉重。 若是只有一人说她的幼帝不善,但如今竟有三人同时这般与她说,如此,想来便也不是这三人同时重伤自家幼帝那般简单了也许,是她当真太过疼爱她的幼弟,将他看得太过重要,是以,一直以来,也只觉自家幼帝稚嫩年幼,不知世事,但如今瞧来,她似是当真该好生观察观察自家的幼弟了。 一时,凤瑶面色也逐渐的沉了下来,目光低沉,复杂不堪。 国师静静的将她打量了半晌,随即敛了敛神,只道:“今日便到此为止,为师,便先回宫了。再者,如今你已归来,为师离山多日,待得明日一早,便出发回山了。” 凤瑶心底微微一紧,低沉而道:“何须如此着急,本宫归来,自可处理朝政,而国师你还不容易下山一趟,接下来几日,自也可在京都好生转悠游览一番。” “不必了,京都虽繁华热闹,但却不及深山清幽。” 凤瑶神色微动,欲言又止,却终归未再言话。 一时,周遭气氛突然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许压抑。 待得片刻后,国师也将目光从她面上收回,不再言话,转身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待得国师彻底离开,殿中气氛,则越发的清寂。 凤瑶回神过来,满目复杂,思绪也幽远升腾,平息不得。 待得半晌后,她才逐渐压下心底的复杂,开始拿着布帕擦拭湿润的头发,待得头发略干后,才合衣入榻,开始休息。 前几日一直奔波,从不曾真正的歇息好,此番终于归得宫中,好生入睡,是以,满身的疲倦似是犹如洪水般泛滥而来,竟是片刻之间,她已神智抽离,彻底睡了过去。 梦里,黑沉一片,伸手,五指不见。 凤瑶跌跌撞撞的往前,伸手朝周遭摸索,虽不至于惊恐畏惧,但也因眼睛全然看不见周遭而心生发竟。 黑,无边无际的黑。压抑,厚重,却又无端让人心颤心紧。 凤瑶并未放弃,仍是双手不住的朝周遭试探,足下也缓缓挪动,欲要逃出这种黑沉的氛围,奈何刹那间,前方陡然而亮,蹭亮的光线竟犹如明晃晃的刀剑反射出的光亮一般,刺目寒人。 凤瑶下意识的合了眸,待得默了片刻再略微小心的睁开眼时,则见前方那团明光之处,正有一抹孩童逆光而立。 “阿姐,阿姐。”稚嫩的嗓音,亲昵而唤,似是灿然别致,令人心生温暖。 凤瑶蓦地一怔,待得反应过来,心底的黑暗与怅惘似被全数冲走,整个人也顿时释然欣慰开来。 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勾唇而笑,宠溺而唤,“征儿。” 这话一落,便急忙踏步过去,奈何待终于靠近那孩童面前时,则见那孩童灿笑着朝她冲来,小小的身子宛若肉团,稚嫩可爱,连带笑声都灿然别致,亲昵至极。 凤瑶面上的笑容也深了几缕,不由的稍稍弯身,张开了双臂,蓦地将那孩童抱入了怀里。 刹那,孩童入怀,指尖触觉到他的身子,却是满身冰凉,却也正这时,胸腹突然剧痛,揪痛剧烈,她下意识的推开孩童,垂眸一观,才见胸口之上,鲜血淋漓,狰狞骇人。 她浑身都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双腿也开始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奈何,她强行站定,双眼不可置信的朝前方的幼童望去,则见他手中正捏着一把满是鲜血的匕首,而他那张稚嫩的面上,则笑容盈溢,随即,张口咯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有阴影 森冷诡异的气氛蔓延。 凤瑶不可置信的望他,浑身发抖发凉,心口的剧烈起伏也全然压制不住。 “征儿”仅是片刻,她唇瓣一动,苍白震惊的朝他唤道。 孩童则依旧咯咯的笑着,稚嫩灿烂,却是不久,他唇瓣一启,乖巧至极的问:“阿姐一直都宠溺征儿,而今征儿扎了阿姐一刀,阿姐也不会怪征儿的,可是?” 是吗钤? 她当真不会怪吗? 是了,她不会怪,她的心底被浓烈的诡异与震撼全数堵住了,她没空来怪他,她只是在强烈震撼的想,想着自家这历来乖巧的幼弟,如何会突然对她痛下杀手洽! 浑身,也越发的凉薄,胸口的疼痛,也剧烈得难以附加。 仅是片刻,她双腿全然支撑不住,整个人猛的跌倒在此。 刹那,满身骨骼触地,整个身子骨似要被摔碎一般,而前方那咯咯而笑的孩童,则踏步朝前,站定在了她的眼边,那双灿然带笑的眼睛直直的望她,继续乖巧道:“阿姐怎站不起来了?阿姐在征儿心底,历来都是厉害的,怎征儿不过是稍稍扎了阿姐一刀,阿姐就站不起来了?” 凤瑶唇瓣颤抖,嗓音嘶哑,“为何?征儿,你究竟为何对阿姐下手?” 他依旧笑得灿烂,那双稚嫩的眸子里竟有诡异的微光滑过,“因为征儿才是皇上,阿姐处处干涉征儿,因为阿姐挡了征儿的道啊!”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嗓音一挑,继续道:“征儿曾听御医说过,有时治疗人时,可以毒攻毒,想来,阿姐如今胸口冒血了,想来也可用以毒攻毒之法,说不准再朝心口扎上一刀,许就突然不流血了。阿姐,征儿其实不恨阿姐的,也不愿真正让阿姐亡了的,阿姐且放心,征儿,征儿这便救你。” 这话一落,他笑得灿烂,手中那满是鲜血的匕首再度朝她扎来。 凤瑶心口一缩,浑身震颤,陡然间,脑袋与心口皆疼痛剧烈。 瞬时,眼皮彻底一掀,眼前暗沉无光,只是不远处那雕花的门外,则隐约浮动着几许昏黄的灯火。 耳畔,寂寂无声,眼前,也再无幼帝那笑得灿然而又诡异的面孔。 心口,并不疼痛,并未流血,只是那剧烈而跳的心似乎要撑出嗓子眼一般。 凤瑶缓缓抬手,全然不顾额头上的薄汗,仅是稍稍伸手朝心口捂来,则觉,掌心下方,跳动剧烈。 方才难一幕幕,震撼血腥,竟是,竟是森冷骇人的梦。 也觉从始至终,她都不曾将自家幼弟当做别人,却是不料,方才,竟会做那般血腥狰狞的梦。 她在榻上僵坐着,思绪与目光都在齐齐的跳动。 待得半晌后,她才稍稍回神过来,随即又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待得正要下榻起身时,则闻不远处的殿门外顿时响起了一道道细微迅速的脚步声。 “王统领,长公主可是在这殿内?”仅是片刻,门外便有恭敬紧张的嗓音响起。 待得这话一出,王能那刚毅的嗓音也稍稍而起,“有事?” 他并未回话,反倒是略微压着嗓音的直白而问。 这话一落,殿外那恭敬的嗓音再度响起,“皇上听说长公主归来了,欲邀长公主一道过去用晚膳。” 沉寂无波的气氛里,这话乍然入得耳里,凤瑶皱了眉,目光也开始沉了下来。 此番回宫,她不曾料到的事,棘手的朝政之事虽是未有,但国师却独独对她抛出了如此难以去解决与面对的问题。 谁都不曾知晓,此时此际,她姑苏凤瑶,最是不愿戒备与怀疑的人,正是她那幼弟。 思绪翻腾,凤瑶满身微紧,目光也冷冽至极。 却也正这时,殿外再度响来王能的回话,“你且回去告知皇上,就说,长公主日夜兼程的策马归来,疲乏劳累,此际正于殿中补觉,还未醒来。” 刚毅淡漠的嗓音一出,宫奴全然不敢多呆,当即点头称是,随即足下也刚动了几步,刹那间,凤瑶瞳孔微缩,唇瓣一启,终归是按捺心神的出了声,“慢着。” 这话,嗓音略显挑高,待得话语落下,屋外宫奴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凤瑶不再耽搁,缓慢起身,待稍稍整理了一番略显褶皱的锦袍后,便披头散发的缓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待得打开殿门,瞬时,夜风蓦地迎面而来,爽朗清透,而月色与灯火的映衬下,周遭气氛幽谧朦胧,无端透着几许浅浅的神秘。 “长公主。”王能与廊檐不远处僵立着的宫奴双双恭声而唤。 凤瑶先是抬眸朝王能扫了一眼,随即便将目光从那不远处的宫奴望去,低沉而道:“此际月色已是明亮,入夜也稍稍有些久了,也早已过了饭点,皇上此际邀本宫过去一道用膳,难不成皇上此际都还不曾用晚膳?” 那宫奴抬眸紧张的朝凤瑶望了一眼,而后急忙道:“皇上今日一直与皇傅对弈,极为入兴,黄昏之际,奴才等也不敢打扰皇上雅兴,是以,皇上方才才与皇傅对弈完毕,而后才在许嬷嬷处闻说长公主归来之事,是以便想邀长公主一道过去用膳。” 是吗? 凤瑶神色微动,“皇上如今,竟已学会对弈了?” 宫奴点点头,“前些日子学会的,后兴致一直极高,便是前两日,也与皇傅对弈得极晚,甚至还缠着不让皇傅出宫呢。”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心底也漫出了几许复杂。 一个几岁的孩童,竟能识字极多,更还能在短时间内学会对弈,不得不说,她那幼弟,自然是极为聪慧的。 凤瑶默了片刻,才逐渐按捺心神,开始缓步往前。 王能见状,也眸色微动,开始一言不发的朝凤瑶身后跟来。 风来,凉意习习,再加之月色与灯火打落在身,一时,竟觉思绪与目光也开始幽远朦胧开来。 凤瑶并未言话,缓步往前,直至行至那宫奴面前时,她才稍稍顿住了脚步,随即神色微动,继续而问:“这些日子,皇上可有去过惠妃那里?” 这话,她问得极为直白,嗓音低沉无波,倒也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宫奴猝不及防的怔了怔,待回神过来后,便急忙恭敬道:“自打三皇子离开京都后,惠妃便一直身子不适了,皇上体恤惠妃思子成疾,也常去惠妃那里探望,便是前日惠妃生辰,皇上也曾让人在惠妃寝殿中办过宴席与歌舞,虽阵状不大,但也让惠妃极是高兴。” 凤瑶再度几不可察的皱了眉。 自家的幼弟,竟是去给惠妃祝寿? 一时,心底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般,竟是隐约的有些发疼与无奈。此时此际,她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对自家幼弟劝告了,她自觉已对自家幼弟苦口婆心的言道过惠妃之事,奈何却终归是无用的。 那惠妃,着实是好本事,便是这样了,都还能迷惑她那幼弟,也倒是她那幼弟又究竟是太过年幼好骗,还是,他打从心底的觉得,那惠妃对他而言,可依偎,可用? 思绪翻腾,一时,面色也越发的陈杂。 大抵是眼见凤瑶面色深沉不善,宫奴抬眸朝凤瑶迅速的望了一眼后,便满面紧张的垂眸下去,不敢再言。 周遭气氛,越发的沉寂冷冽,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待得半晌后,凤瑶终归是回神过来,也不再朝宫奴言道一句,仅是缓缓的踏步往前。 一路而去,满身清冷,只是待终于抵达幼帝的寝殿门外时,凤瑶才稍稍整理了心绪与神情,将面上的深沉与复杂之色也彻底的掩盖了下去。 正这时,守候在殿门外的许嬷嬷急忙朝凤瑶恭敬而拜,随即便转眸朝殿门一唤,“皇上,长公主来了。” 这话一落,殿内顿时扬来一道欣喜的嗓音,“快传,快让阿姐进来。” 稚嫩的嗓音,欣喜与激动至极。 凤瑶神色微动,正暗自揣度,却也正这时,许嬷嬷已极为干脆的推开了殿门。 瞬时,明亮的光线映照而来,烛火摇曳里,凤瑶稍稍抬眸,便见那殿内不远处的矮桌旁,幼帝与许儒亦隔桌对坐,幼帝正满面喜色的观她,而那满身官袍的许儒亦,则略显疲态,便是朝她望来的目光,虽卷着几许喜意与欣慰,但更多的则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难不成,自家这幼弟,又缠着许儒亦下了一日的棋? 思绪如此,凤瑶目光也几不可察的深了半缕。 却也正这时,许儒亦略微干脆的从椅上起了身,而幼弟则极是迅速的跳下了椅子,当即小跑着朝凤瑶冲来。 凤瑶目光朝奔来的幼弟扫去,刹那,瞳孔一缩,今日梦中之景似活灵活现,她心口骤然一紧,待得幼帝即将撞在她身上时,她顿时下意识的朝旁一挪。 瞬时,幼帝扑空,整个身子顿时朝前方跌去。 “皇上。”许嬷嬷与在场的宫奴皆是一惊,待得幼帝即将跌落在地,王能眼明手快的突然伸手,终归是险险的扶住了幼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也不消停 幼帝似是吓着了,满面惊白,稚嫩的小脸上也是惊恐一片。 待在王能的搀扶下彻底稳住身形后,他这才松开紧紧捉着王能衣袍的指尖,随即抬眸朝凤瑶望来。 一时,周遭的灯火映入了他那双瞳孔,眸色翻腾之间,竟也有略微闪烁的泪花在眼中翻滚。 仅是片刻,他委屈出声,“阿姐,你怎躲着征儿了?” 这话一落,似是着实委屈伤心,又或是吓得太过厉害,那眼瞳中的泪竟顺着眼角泻了下来洽。 我见犹怜,稚嫩怜然。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深处,也终归是叹了口气,随即缓步上前站定在他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阿姐只是身子有些不适,是以才略微躲开,本想着王统领接住征儿便可,却是不料吓着了征儿,是阿姐的错,征儿莫哭了。钤” 幼帝眨巴着湿润的眼,面上的委屈之色也逐渐释然了半许,“阿姐身子哪里不适了?可是一路颠簸回京累着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低,略带落寞的道:“征儿方才,都以为阿姐嫌弃征儿了。” 凤瑶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的确是一路风尘仆仆的归京,是以身子骨略显疲惫酸软罢了,征儿也无需担忧。” 说着,强行按捺心神的朝他勾唇而笑,缓道:“再者,征儿乃阿姐的胞弟,阿姐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嫌弃征儿。” 这话一落,垂眸扫了一眼他那湿润可怜的瞳孔,一时,心底也略生杂乱。 眼见他唇瓣一动,似是又要言话,凤瑶心口微沉,却是不愿就此与他多言,仅是瞳孔微缩,先他一步的转了话题,“阿姐倒是饿了,不若,先进殿用膳。” 幼帝蓦地噎了噎后话,忙朝凤瑶点了点头,随即急忙主动的牵了凤瑶的手,领着她踏殿而去。 待入得殿门,殿内的松神檀香迎面而来。 凤瑶嘈杂的心也几不可察的松了半许,待坐定在圆桌旁时,许嬷嬷与宫奴们急忙开始上菜,许儒亦则缓步过来站定在了凤瑶身旁,恭敬温润而唤,“微臣,拜见长公主。” 凤瑶下意识的抬眸扫他,只见他那儒雅俊美的面上,着实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疲倦。 她心口也莫名的紧了半许,思绪翻转,却终归未朝他多言,仅是缓道:“皇傅不必多礼,且先坐下,与本宫和皇上一道用膳。” 许儒亦并未拒绝,纵是满眼疲倦,但一举一动仍是极为的自然风雅。 他择了凤瑶身边的矮凳缓缓坐下,整个人清清淡淡,却又莫名平和闲适。 君子淡若水,许是便如许儒亦这模样与状态,只奈何,常日也见惯了他的温润清雅,此际突然见得他满目疲倦,心底深处,倒也莫名的有些讶异与复杂。 “本宫闻说,征儿这几日一直拖着皇傅对弈,便是夜色之际,也兴致大好,不舍让皇傅出宫回府?”凤瑶默了片刻,才将目光从他面上收回,漫不经心的低声而问。 许儒亦微微而笑,缓道:“难得皇上极是喜欢棋局,微臣多与皇上对弈,也可陶冶情操。” 这话一落,幼帝便急忙接道:“阿姐,征儿的确喜欢棋,皇傅的棋术极好,征儿想胜过皇傅,便一直拉着皇傅对弈,但总是胜不了皇傅。” 幼帝的嗓音,稚嫩而又婉转,似在欣喜而告,又似在解释什么一般。 凤瑶眸色微动,转眸朝幼帝望来,目光在他那张小脸上扫了几眼后,才按捺心神一番,略显语重心长的道:“征儿喜棋,阿姐并不反对。但皇傅每日也日理万机,便是征儿再怎么喜棋,也不可拖着皇傅与你整日下棋。再者,身为君王,好胜之心自然尚可,但也不可太过好胜,反而宽怀仁德,精明能干,才是最好之态。” 幼帝怔了怔,面色几不可察的变了变,眼角的泪痕还未彻底干涸,一时,表情略显木讷愕然,似是不曾料到凤瑶会如此与他讲大道理。 他默了片刻,才犹豫而道:“阿姐,征儿,征儿只是喜欢棋,只是想赢过皇傅而已,征儿也并非是不宽怀仁德,前两日有宫奴养死了征儿的锦鲤,征儿也未恼的,还有昨日有宫奴将征儿最是喜欢的瓷娃娃打碎了,征儿也未恼得要她性命的。阿姐,征儿知晓仁慈的,只是这棋术,征儿也的确很喜欢。” 稚嫩冗长的嗓音,透着几许认真与无辜。 凤瑶神色再度一变,心底再度生了几许叹息。 她终归还是见不得自家这幼弟委屈的,也见不得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扬着的无辜与小心翼翼。 她姑苏凤瑶如此拼命,如此苟且而活,便正是要守住这大旭江山,让自家幼弟能安顺享乐,她此生,也不曾有太大志愿,便是穷极一生,也只愿自家幼弟安乐罢了,是以,她不愿自家幼弟不快乐,只是国师之言,也历历在耳,松懈不得。 思绪翻腾,一时,心底也再度陈杂起伏了几许。 待得片刻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一番,只道:“阿姐并非在说征儿做得不好。”说着,朝他微微一笑,也不愿就此多言,仅是话锋一转,道:“夜色微深,听说征儿此际也还未用膳,此际便先吃些吧。” 眼见凤瑶态度极好,幼帝也松了松眼神,随即咧嘴朝凤瑶一笑,“征儿为阿姐布菜,阿姐一路奔波劳累,该是阿姐先吃。” 这话一落,他那瘦小的指头顿时拖过了凤瑶的碗,而后握起筷子便开始在凤瑶碗中布菜。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阻拦,仅是将目光静静的落在幼帝身上,一言不发。 待得碗中布菜完毕,幼帝才将饭碗推至凤瑶面前,“阿姐快些吃。” 凤瑶微微点头,朝他略微而笑,随即便缓缓执了筷子,兀自而食。 或许是,心境复杂,又或是本身未饿,是以此番用膳,几口下去后,便无心再食。 身旁的许儒亦,也仅是吃了少许,待得凤瑶转眸观他,他便已不再动筷,仅是朝凤瑶温润恭敬的笑了笑。 凤瑶神色微动,朝许儒亦回了一笑,随即便回头朝幼帝望来,则见幼帝正大口刨食,似饿得不轻。 明明都已饿成了这样,竟还让许儒亦陪着对弈到夜色深沉,她着实有些不知自家这幼帝究竟是被棋局迷得太过,致使废寝忘食,还是因为其它缘由,不惜饿了自己,也要拖着许儒亦了。 思绪翻腾,依旧是嘈杂不定。 凤瑶目光也越发的陈杂开来。 待得半晌后,幼帝终于停下了筷子,腹中已足。 凤瑶顺着不远处的雕窗而望,只见夜色深沉,是以不再多呆,仅是朝幼帝再度随意嘱咐了两句,而后便与许儒亦一道离去。 殿外,夜风浮动,凉意尽显。 凤瑶稍稍掖了掖锦袍,却也正这时,许儒亦突然解了身上的披风,朝她披来。 凤瑶微怔,刚要拒绝,不料许儒亦缓道:“微臣这披风,仅是一般带着备用,此番长公主衣着单薄,借给长公主披着也好,免得长公主今夜受寒了,后些日子处理起朝政来也精力不济。” 温润恭敬的嗓音,透着几分平和,然而更多的,则如老友长谈一般,贴近自然。 凤瑶到嘴的拒绝之言,顿时噎了回去,待得许儒亦为将她披风彻底披好,她才转眸朝他望去,低沉而道:“多谢。” 这话一落,许儒亦神色微动,随即朝凤瑶微微一笑,“长公主无需客气,微臣如此,是应该的。” 说完,便再度踏步稍稍与凤瑶拉开距离,跟随在了凤瑶的半步之后。 凤瑶缓缓将目光挪开,随即神色幽远的朝前方的小道望去,而后思绪一沉,嗓音也跟着沉了半许,“这几日辅佐与陪伴皇上,倒是辛苦皇傅了。” 许儒亦缓道:“长公主对微臣寄予厚望,微臣身处这皇傅之位,所行的也是该行之事,算不得辛苦。只不过,这几日皇上的确痴迷棋术,日日与微臣对弈,是以,微臣也无暇教皇上其它,更也无法为国师辅佐朝政。” 是吗? 凤瑶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半许,“皇上年幼,对待有些事自不能好生评判,是以,皇傅偶尔之际,也可对皇上讲讲道理。” “皇上虽年幼,但也有自己的想法与考虑,有时,微臣也想与皇上说说道理,或是劝慰几句,只奈何,皇上听不进去的。便是前几日惠妃生辰,微臣劝皇上差人过去慰问便可,奈何皇上不止未应,还带着微臣一道亲自过去为惠妃道贺。” 许儒亦这话,平缓而又略微幽远,语气也仅是在平述,似是未带任何情绪,然而细听之下,却也不难发觉其中的几许无奈之意。 凤瑶终归是皱了眉。 许儒亦的无奈,她自然知晓,这许儒亦啊,与刘太傅一样的,极是忠臣,便是自家幼帝言行有失,他也不会全然去反驳与违背,而是选择劝慰或是顺从。 只不过,那惠妃的确是个祸害了,即便开始在宫中吃在念佛,竟也不会真正的消停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真相如此 越想,思绪越发的翻转复杂,凤瑶低沉而为:“当日惠妃生辰之际,惠妃可有对皇上说过什么出格或是不善之话?” 许儒亦缓道:“这倒是未有。只是,惠妃那日高兴,送了皇上一尊佛像。” 送了佛像? 凤瑶眉头越发一皱,思绪翻转,并未言话洽。 这时,许儒亦目光再度在她面上流转了几许,面色也微微一变,而后犹豫一番,低声而道:“关于皇上的一些事,微臣有话,不知是否该讲。” 凤瑶回神过来,转眸观他,“皇傅但说无妨。” 许儒亦点点头,语气也稍稍显得有些幽远与低沉,只道:“今日皇上说,前几日有宫奴养死了他的锦鲤,皇上对长公主说,他并未责怪那宫奴,只是” 凤瑶眼角微挑,听闻许儒亦这语气,倒也莫名觉得这其中似是有事钤。 她面色也再度沉了半许,“皇傅无需忌讳什么,直言便是。” 许儒亦抬眸朝她望来,略微无奈的道:“当日那宫奴养死了皇上的锦鲤,皇上虽未太过责怪,但却让那宫奴将死了一夜的锦鲤捞起来生吞下去了。”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 许儒亦稍稍挪开了目光,继续道:“再者,前两日有宫奴打碎了皇上心喜的瓷娃娃,皇上虽未要那宫女性命,但却让那宫奴捡着瓷片自行划伤了脸,且还让那宫奴在碎瓷片上跪了一个时辰。” 乍然闻得这些,瞬时之中,心底对自家幼弟的印象也是反差剧烈。 凤瑶瞳孔发紧,心口一沉,连带足下的步子都停搁不前。 许儒亦眸色微动,也跟着驻足下来,叹息了一声,朝凤瑶道:“如今的皇上,虽年纪尚幼,但却极为叛逆,微臣虽极力想劝告于他,但皇上着实听不进去,且小小年纪便威仪自得,擅用权势,而今皇上寝殿的宫奴,除了许嬷嬷是真心疼爱皇上之外,其余宫奴,皆避之不及,惊恐瑟缩。” 凤瑶神色起伏,心底也跟着嘈杂剧烈。 她虽知晓自家幼弟向着赢易,向着惠妃,她也体谅自家幼弟小小年纪便丧父丧母,是以,她姑苏凤瑶,也将她满身的心血,全都倾注到了自家幼弟的身上,只奈何,而今突然想来,才蓦然发觉,她似是当真不了解她那幼弟的。 遥想前几年,她在道行山上呆了数年,期间与自家幼弟不曾见过一面,是以,待上月回得这京都城时,自家幼弟虽知晓她的身份,但对她这个人也是极为陌生的。 只是,当时因着母后逝世而留下护好幼弟的遗愿,也因她家破人亡,举目无亲,是以对这唯一的至亲关怀备上,因而,她不住的想要对自家幼弟好,不住的想要为自家幼弟守好这大旭江山,却是不料,她在人前肆意拼斗,自家幼弟,却在安然享乐之中,越发的叛逆开来。 思绪翻腾,复杂重重,发紧的心底深处,并不好受。 此番结果,无疑是她从未料到的,而今突然间知晓这些,心底的无力与悲凉感,也越发的强烈开来。 “皇上还年幼,若多加教导,许就容易改过来了,长公主莫要太过担心。”大抵是见凤瑶情绪不对,许儒亦放缓了嗓音,平和劝慰。 凤瑶摇了摇头,语气悲凉幽远,“本宫,一直想遵循母后遗愿护好幼弟,也一直想帮着幼弟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也一直战战兢兢,铁血强势的去揽大权,斗佞臣,为的,不过是将幼弟捧上皇位,护他一世周全。却是不料,到头来,幼弟叛逆嘚瑟,行事张扬,甚至刻意亲近赢易与惠妃” 说着,极是幽远的叹息一声,“皇傅,你说说,本宫当初极力将幼弟推上皇位,可是,做错了?” 大抵是从不曾见过凤瑶如此悲凉幽远,许儒亦也怔了几下,面上的温润平和之色也消失得干干净净,转而带满了掩饰不住的厚重与复杂。 “长公主将皇上推上皇位,并未做错。”待沉默半晌后,许儒亦极是认真的出了声。 凤瑶瞳孔微缩,转眸观他。 许儒亦扫她一眼,随即便垂眸下来,继续道:“微臣也曾听师父言道,当日长公主回宫之日,自也是先后逝世之日,那日,惠妃不顾先后逝世,更不顾大旭祖制,执意联络大臣召开朝仪,欲捧三皇子赢易为皇。若此事一旦成功,凭三皇子的个性,许是不会伤害长公主与皇上,但凭惠妃之性,定会将长公主与皇上当做眼中钉。是以,当初长公主力挽狂澜,执意护皇上登位,长公主并未做错任何,而是,若不这般做的话,长公主与皇上,便都性命堪忧。” 冗长复杂的话语,却恰好与凤瑶最初的心思如出一辙。 只奈何,这许儒亦是明白了,不代表她那幼弟是明白人,她还曾记得,当日当朝登基之后,自家幼弟还问她为何不将皇位让给赢易,她也曾苦口婆心的说过,若将皇位让给赢易,她与幼弟,便都活不成了,只可惜,她那幼弟,终归是未将她当初之话放在心底呢。 越想,思绪越发的翻腾。 凤瑶面色有些发白,瞳孔森冷不稳,连带整个人,都僵硬如石,无端透出了几许悲凉之意。 眼见她许久不言话,许儒亦再度抬眸朝她观来,神色微动,随即唇瓣一启,再度开始出声劝慰,“长公主性子干脆,巾帼英勇,本是看似无任何弱处,但长公主你,终归是太过在意皇上了。微臣与长公主相处这么久,也只会看到,长公主独独因皇上之事才会心生悲凉与无力,便是身受危机,宫中大乱之际,长公主脸色都不会巨变分毫,唯独唯独长公主在皇上之事面前,才会如此的悲凉无力。” 凤瑶回神过来,并未立即言话,待沉默半晌后,才低沉而道:“是人,便皆会有软肋。本宫,自然也不例外。” “但太过在意,未必是好事。皇上虽为长公主心系之人,但无论如何,长公主还是该为你自己考虑。毕竟,依照微臣所见,这大旭之国,缺了皇上照常运转,但若缺了长公主,是万万不可的。望长公主也三思,皇上那里,尽其所能的教导便是,长公主,也不必太过忧心,伤神伤心。” 冗长的嗓音,依旧极为厚重而又认真。 凤瑶面色顿时一变,落在许儒亦面上的目光也冷了几许,“大旭之中,自是皇上最大,这大旭能缺本宫,但却独独不可缺了皇上,怎如此道理,皇傅竟要颠倒?而本宫召你入宫的初衷,也是要你教好皇上,而非是任你在本宫面前提及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许儒亦面色不变,瞳孔之色复杂厚重如初。 仅是片刻,他便恭敬的跪了下来,只道:“微臣之言,虽是大逆不道,但却发自肺腑。微臣此生,与师父一样,只衷明君,而长公主如今在微臣眼底,虽并非为君,但也宛若明君。” 低沉厚重的嗓音,诚恳十足,却也坦白十足。 凤瑶瞳孔骤缩,思绪翻转,一时之中,却也对这许儒亦生不起气来。 待兀自沉默半晌后,凤瑶才低沉沉的道:“皇傅一片衷心,本宫甚是欣慰。只不过,往后这话,还是莫要多提,毕竟,本宫终归是女子,当不得君。” 这话一落,凤瑶微微弯身,亲自伸手去扶他。 许儒亦神色微深,待得凤瑶的手接触到他的胳膊时,他浑身也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随即按捺心神一番,随着凤瑶的搀扶缓缓起身。 待他站定,凤瑶才将手收了回来,许儒亦静静观她,缓道:“长公主这话,微臣记下了。只是,长公主为国操劳,如何如何,都值得歌功颂德的。而皇上那里,年纪虽是尚幼,但长公主却不得不多加管束了,毕竟,皇上终归是君,有些话,微臣也不可对皇上说得太过,劝得太过,亦或是教得太过,而关于一些德行之事,许是还需长公主亲自来教。” “本宫知晓了,有劳皇傅提醒。” 凤瑶按捺心神的出了声,语气仍是抑制不住的有些幽远,待得这话落下后,她便开始再度踏步往前。 许儒亦也缓缓跟来,却是未曾就此多言,仅是待随着凤瑶行了一段路程后,才突然而问:“此番江南救灾,长公主可是全然安好?” 凤瑶嗓音微沉,“暂且得过吧,虽中途生有事端,但终归是安然避过了。” “长公主洪福齐天,安然归来便好,微臣曾听说江南流匪成行,加之一部分难民也有反心,是以这些日子也极为担忧。”他的嗓音依旧温和,平缓之中添了几许不曾掩饰的认真。 凤瑶转眸朝他望来,瞳孔几不可察的一缩,却也正这时,许儒亦朝她对视了两眼,随即便故作自然的挪开了目光,并未再言话。 “江南的确流匪成行,有些难民也被流匪唆使反叛,只不过,如今那江南的流匪已平,江南已安,本宫虽受累了点,但也并无大碍。只不过,皇傅推荐的楚予此人,倒是着实得力,江南救灾之事能如此迅猛的发展,水泻之事能如此快速的清走,倒也全是楚予的功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秦楼楚馆 这话一出,许儒亦似是并未太大诧异,仅是缓道:“楚予此人,往日在许家干活儿时便已极是勤劳,而今既能帮上江南水患之事,其一是因他的造化,其二,也是因长公主能给他如此机会。”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此番长公主回京,楚予也跟着归来了?” 凤瑶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江南水患遗留之事还未全数解决,是以,本宫便让楚予再在江南留些日子,帮灾民们清理淤道,再重新栽种粮食作物,待得江南稳定之际,本宫才有意将他调遣回来。” 说着,神色微动,嗓音也稍稍一挑,“皇傅能有如此一问,可是想早些盼楚予过来,从而再为许家效力?若当真如此,本宫便只能先委屈委屈皇傅了,待得楚予从江南归来,再将楚予此人还给皇傅。” 许儒亦微微摇头,平缓认真的道:“长公主误会了。微臣最初收留楚予,也因看中他是个人才,也怜惜他多年都考不进科举三甲。是以,许家之中,并无太多事需他来做,但若楚予此人对长公主有用,便是江南稳定之后,长公主将他调回江南了,也不必再送回许府,只需稍稍提拔于他,让他继续为长公主与朝廷效力便成。想来,于楚予而言,多年科举之梦,便正是为了为国效力,是以,长公主若觉楚予此人尚可,便望长公主稍稍破例一番,真正封楚予一个一官半职,让他好生为国效力,也算是,圆了他此生的梦了。” 凤瑶缓道:“皇傅即便不说,本宫自也会封赏楚予。只不过,既是皇傅不找本宫讨回楚予的话,本宫便却之不恭,待他归来后,便安置在朝廷之中,为国效力了。” 许儒亦稍稍松了口气,温润缓道:“长公主明鉴。微臣在此,先代楚予谢过长公主了。” “楚予是人才,是以本宫才会任用。而皇傅你,也无需如此客气。”凤瑶低沉而道,待得这话一落,便瞳孔微缩,继续道:“此际夜色已是不浅,皇傅今夜回府后,便好生休息。皇上那里,本宫这些日子自会多加留意,也望皇傅对皇上,也忠诚不二,好生教导。” 许儒亦并未立即言话,待默了片刻后,才略微厚重认真的道:“微臣知晓,长公主放心。” “嗯。”凤瑶随意应了一声,而后不再言话。 一时,二人之间的气氛也逐渐沉寂下来,清透之中,又无端透出了几许压抑。 待行至分路的岔道口时,凤瑶稍稍驻足钤。 许儒亦则恭敬而道:“长公主这些日子也累了,望长公主回得凤栖宫后也早些休息,微臣,便告辞了。” 凤瑶转眸观他,仍未言话,仅是朝他缓缓点了头。 许儒亦迅速抬眸扫了她一眼,而后不再耽搁,当即踏步而去。 一时,夜风凉薄,寒凉之意竟也极为难得的有些刺骨。 凤瑶目光静静的朝许儒亦脊背望着,直至他彻底消失在夜色尽头,她才逐渐回神过来,而后回眸朝一直跟在身后不远的王能望来,低沉而道:“明日,去查查宫中是否有番邦进贡的名贵山药,若有,便匀出一些差人送入许府,就说,本宫懿旨,称许儒亦为国有功,特意赏的。” 王能微怔,片刻已是敛神一番,恭敬点头。 凤瑶不再多言,待得王能朝她点头后,她便回头过来,继续踏步往前。 回得凤栖宫时,殿内的灯火早已被宫奴们全数点好,连带墙角的松神檀香也已一并燃好。 浑身,也莫名的开始再度疲惫乏力开来,凤瑶并未耽搁,踏步径直朝不远处的榻旁而去。 待行至榻边,凤瑶解了身上的披风及外袍,随即开始入榻而歇。 这夜,睡意极好,便是周遭灯火通明,也毫不影响睡意。 中途,无梦无扰,酣睡极盛,待得翌日一早时,凤瑶才自行醒了过来,随即也未耽搁,当即唤了宫奴打水而入梳洗。 多日都不曾上朝了,是以,此番凤袍加身,发鬓上珠花与金步摇奢华繁杂,一时,望着铜镜中那极是雍容的自己,竟也是极为难得的有些不习惯了。 待稍稍用过早膳后,幼帝便已是领着许嬷嬷等人过来恭候了。 “阿姐。”刚刚入得殿门,幼帝便喜色亲昵的朝凤瑶唤了一声。 凤瑶瞳孔微缩,待迅速敛神一番后,才抬眸朝他望去,便见幼帝正拖着厚重的明黄龙袍朝她奔来。 “征儿慢些跑。”她缓缓起身,按捺心神的平和而道,待得幼帝站定在她面前时,她才随意朝他嘱咐了两句,而后便牵了他的手,缓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殿外,早风浮动,略带凉意,扑鼻而来的空气,也是略微清新。 天空,略带朝霞,晴朗无比,想来今日之中,无疑又是酷暑一日。 凤瑶转眸朝天空扫了一眼,眉宇微微而蹙,并不言话,待牵着幼帝行至勤政殿时,便见文武百官已至,此际正成团的热络闲聊。 “皇上到,长公主到!” 正这时,身后的宦官顿时扯声而唤。 刹那,群臣顿时纷纷散开,急忙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恭敬而站,待得凤瑶与幼帝双双入座在高位时,群臣才弯身一拜,恭敬而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千岁” 凤瑶淡漠的目光朝在场之人一扫,倒见下方的群臣之中,除了颜墨白缺席之外,连那瑞侯竟也过来了,再瞧那瑞侯满面的严谨,那双常日里积攒着浓烈吊儿郎当之气的双眼,此际竟也目不斜视,沉寂自若,整个人浑身上下顿时散发出了一种不曾掩饰的淡定与正直。 不得不说,这花谨,变化倒是大。 思绪至此,凤瑶眼角也稍稍一挑,正这时,那花谨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当即抬眸朝她望来,一时,四目相对,便是这花谨外表再怎么装得淡定自若,但乍然迎上凤瑶的目光后,他那双沉寂淡然的瞳孔,此际竟也略微心虚的缩了缩,随即便故作自然的垂眸了下去。 凤瑶神色微动,按捺心神,随即将目光朝身旁的宦官一扫。 宦官当即会意,“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话一落,许儒亦当先缓缓上前,恭敬平和的道:“长公主,科举之事,已即将开考。周遭各县涌来的考生皆已汇拢在了京都城内,只是,考生大多贫困,租住之地大多为廉价的西城之区,但西城之区则是风月之最,夜夜笙歌,是以,微臣想建议,可否在这五日内,限制风月之地,让考生夜里好生休息。” 凤瑶微怔,倒是未料到这许儒亦竟会提出这等建议。 那西城之区的确大多为风月之地,且秦楼楚馆比比皆是,那些地方,皆夜里迎客,贫困考生入驻在西城,夜里自会受扰。只不过,大旭历来便无打压花月一条街的先例呢 凤瑶神色微动,正思量。 这时,当即有朝臣开始纷纷小声议论。 也仅是片刻功夫,便有群臣开始上前一步,先是朝幼帝与凤瑶弯身一拜后,便恭敬而道:“皇上,长公主,微臣以为,皇傅这话的确不妥。风月之地的人,也是正大光明开门迎客,若在夜里限制她们迎客,岂不是扰人家生意吗?且一旦人家无法做生意了,她们的吃穿用度,何人为她们补上,是用我大旭国库来补,还是由皇傅一人来承担?” 这话一落,许儒亦平缓而道:“庞大人该是知晓,风月之地,最是富丽堂皇,富得流油之地,便是庞大人你,俸禄二十两银,不也是每月要花十两纹银在那风月之地?且十两纹银,可够寻常一家百姓至少三年的开销,如此,本官建议长公主限制那风月之地五日,便是她们不开门迎客,定也不会饿着分毫。” 那方才出声的庞姓官员脸色顿时一变,面上也漫出了几许恼怒与复杂,又因心生理亏,是以仅朝许儒亦怒瞪了几眼,并未出声。 这时,一旁立着的花谨也上前了一步,朝凤瑶恭敬而道:“长公主,微臣也有一言。” 凤瑶神色微动,转眸朝花谨望来,只见他此际站得极为端正,常日里面上的吊儿郎当的笑意与热络讨好之色也全数无踪,整个人显得清清淡淡,却又无端的有些正派。 “瑞侯有话,直说便是。”仅是默了片刻,凤瑶便低沉出声。 花谨恭敬的点点头,道:“我大旭祖制,历来不曾有让秦楼楚馆闭门歇业的条例,是以,此番考生入驻西城,的确需限制秦楼楚馆的喧闹,但也不宜让秦楼楚馆全数关门歇业,是以,微臣建议,让秦楼楚馆夜里稍稍营业,但务必在夜半之前便全数消停歇业,长公主也可派兵在风月之街巡逻,一旦在夜里规定的时辰内未曾歇业的秦楼楚馆,一律重罚,如此,秦楼楚馆会受规矩,夜里到了规定的时辰便能关门歇业,而考生,也不至于受太大影响,夜里尚可安稳入睡。”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摆驾出宫 冗长的一席话,说得倒是有些条理分明,但如此之言入得耳里,倒也稍稍称心。 凤瑶神色微深,极为难得的仔细朝那花谨扫了两眼,而后转眸朝周遭群臣望来,“瑞侯之言,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这话一落,群臣大多点头,待得片刻后,许儒亦也恭敬而道:“微臣也以为,瑞侯之言,并无不妥。” 凤瑶目光朝花谨落来,“瑞侯此番建议,倒是尚可。是以,难得瑞侯这般献技,不若此事,便由瑞侯亲自来办?洽” 花谨蓦地抬眸朝凤瑶望来,瞳孔之中略有起伏,连带他那脸上,都抑制不住的浮出了几许掩饰不住的欣慰与释然。 仅是片刻,他便突然朝凤瑶跪了下来,只道:“微臣之前,好逸恶劳,声名不善,也做过许多错事,而今,得长公主不弃,微臣定当严以正身,衷心为国,而长公主交代微臣之事,微臣,也定全数完成,绝不懈怠。” 凤瑶瞳孔微缩,倒是不曾料到这花谨突然会来这一幕,还曾记得,她从行宫刚一回来,这花谨便领了柳襄几人过来,那时候,只觉这花谨狗腿满面,满身的痞气与讨好之意,曾经也还在感慨怎老瑞侯那般正直的忠臣怎生出了个这么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儿子,却是不料,这才一月的功夫,这花谨,竟能如此改头换面的变化。 思绪翻转,若说心底对花谨这突来的上进之气毫无感觉,自是不可能的了,心底深处,也略生起伏,然而更多的,却是几许掩饰不住的释然钤。 这花谨能如此改好,虽在意料之外,但也尚可舒心。 凤瑶默了片刻,并未言话,凝在花谨面上的目光,也逐渐的放缓了半许。 一时,周遭气氛也略显沉寂,在场的朝臣们,也不住的将目光落在花谨与凤瑶身上来回扫视。 “皆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本宫对瑞侯,自也会再生期许。望瑞侯能如你今日之言一样,严以正身,好生为国效力。”待得半晌后,凤瑶才按捺心神的出声。 花谨神色微动,认真厚重的朝凤瑶点头,“微臣谨记,绝不会再让长公主失望。” “嗯。”凤瑶低沉的应了一声,“起来吧。” 花谨不再多言,恭敬点头,随即缓缓站起身来。 因着这一插曲,殿内的气氛也稍稍沉寂了几许。 凤瑶目光朝在场之人一扫,继续道:“尔等可还有要事要奏?” 这话一落,群臣面面相觑,却并无一人言话。凤瑶瞳孔微缩,面色也稍稍一沉。 却也正这时,许儒亦再度出声缓道:“长公主,近几日内,各位同僚上奏,也皆将要说之言以奏折的方式上奏了,方便国师处理,是以,许是今日各位同僚所奏之事,也皆在御书房的奏折之上。” 是吗? 凤瑶眸色稍稍释然半许,低沉而道:“如此,便也尚可。只不过,还是那话,我大旭朝廷,不养懒散无能之辈,若各位大人每日仅是随意来上朝,全然不关心国之大事,更别提上奏举荐的话,本宫,自也不会各位大人太过颓废清闲才是。” 这话一落,眼见群臣面色纷纷一变,凤瑶不再多言,仅是转眸朝身旁的宦官一落。 宦官当即会意过来,立即扯着嗓子宣称退朝。 凤瑶牵了幼帝,缓缓出殿,许儒亦,则依旧在后跟随,满身的平和温润。 待到达分路之处后,凤瑶牵着幼帝停了下来,随即松开了幼帝的手,眸色微动,转眸朝许儒亦望来,只道:“今日,皇傅便不必陪同皇上对弈了,那些论语道德,亦或是识书认字之事,不可懈怠了。” 她这话,虽明着是朝许儒亦吩咐,但实际上,也是在委婉的劝告自家幼弟。 只奈何,待得这话一落,许儒亦还未言话,幼帝便已是急忙道:“阿姐,可征儿极喜与皇傅对弈,征儿可否待识书认字完毕后,再由皇傅陪征儿对弈?” 凤瑶眉头微蹙,目光朝幼帝落来,只见他眉头皱得极紧,那双朝她落来的双眼也闪烁着几许小心翼翼与紧张。 瞬时,心底突然漫出了几许无奈,却也正这时,许儒亦缓道:“长公主之言,微臣记下了。但若皇上能将今日识书认字的要务做完了,想来微臣陪皇上稍稍对弈一局,也是尚可的。” 这话,他说得平缓而又委婉,也算是主动为凤瑶找台阶下了。 凤瑶目光朝许儒亦落来,瞳孔之中,也微微卷着几许无奈与复杂,只道:“也可。皇上这里,便有劳皇傅好生教导了。” 说完,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对了,皇傅的披风还在凤栖宫内,皇傅今日离宫之际,记得差人到凤栖宫拿。” 许儒亦微微一怔,随即朝凤瑶温润而笑,却也并未出声,仅是稍稍点头。 凤瑶不再多呆,待将目光朝许儒亦与幼帝双双扫了一眼后,便略微干脆的转身离去。 一路往前,凤瑶足下行得极快,待刚好抵达御书房时,王能则已接到消息,说是国师今日一早已是出发离京了。 一时,心底莫名的增了几许幽远与怅惘,连带面色,也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许嘈杂。 国师于她而言,的确是师父,虽不曾真正行过拜师之礼,国师也不曾对她传授过任何占卜之术,但她的医术着实是国师提点的。道行山上那些年头,她与国师也算是相依为命,是以,纵是对国师心有怨恨,但心底深处,也终归是尊敬与在意的。 是以,国师今日离去,除了昨夜随意提了几句外,今日也算是不告而别,因而,乍然闻得这话,心底深处,也稍稍有些不平。 思绪翻转,凤瑶目光也逐渐变得复杂开来。 待得片刻,她低沉而问:“可有精卫或是御林军护送国师离京?” 王能垂眸下来,恭敬而道:“国师走得急,并未让任何精卫或御林军护送。”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微动,却终归是并未再言话,仅是踏步往前,一言不发的入了御书房的殿门。 殿内,焚香隐隐,气氛清幽。 而前方那明黄御桌上的奏折,竟是堆积了厚厚一叠。 待坐定在座椅上后,凤瑶便按捺心神,指尖也缓缓执起了墨笔,而后开始略微干脆的批阅奏折。 果然,亦如许儒亦说的那样,群臣所奏之事,大多皆写在了奏折上,虽上奏之事有急有缓,有小有大,但也算是写得清楚,甚至每本奏折的最下方,也会留有群臣对奏折上所述之事的看法与提议。 一时,纵是奏折缠身,朝事繁多,但心底深处,竟也莫名的增了几许释然。 说来,这些日子,朝臣的改观着实尚可,是以,许是待得一月后,群臣皆能收敛墙头草与懒散懈怠之性,变得勤政而又务实了,想来那时候,那颜墨白,自也能心服口服的自行上奏,辞官归去吧。 思绪幽远,乍然想到这里时,指尖的墨笔也微微一僵。 待得片刻后,凤瑶才回神过来,强行按捺心神一番,继续开始批阅奏折。 整个上午,凤瑶不曾懈怠,更不曾休息,直至午时过后,才将奏折批完。 待终于放下墨笔之际,凤瑶略微疲惫的松了口气,而后缓缓起身,出殿领着王能朝寝宫而去。 待在凤栖宫内将午膳用毕后,凤瑶开始在殿内小憩。 常日小憩的时辰并不长,只奈何,大抵是这几日身子骨的劳累困倦之意仍未全然松懈,是以此番小憩,竟睡得有些熟。 仍旧是小憩无梦,整个人安然谐和,待得终于醒来时,凤瑶才缓缓起身下榻,待得刚将不远处的雕窗推开时,殿外的王能似已察觉,当即缓步过来,刹那已是恭敬的立在了凤瑶的窗外。 “长公主,有急奏而来。”王能厚重刚毅的出了声,这话一落,便微微垂眸,双手朝她递来了一本明黄奏折。 竟是,明黄的奏折!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心底也蓦地增了几许起伏。 寻常百官的奏折,皆是褐蓝之色,这明黄奏折可谓是见所未见,但又见那奏折的封皮上印刻着龙飞凤舞的图案,一时,不用多猜,也知这奏折定是来头不小了。 是以,这奏折,从何处来的? 刹那之间,心底翻腾过无数的复杂之意,待得片刻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绪,缓缓伸手接过那本奏折,待得略微干脆的展开,则见那奏折之上,字迹苍穹有力,笔锋十足,字迹之下竟还赫然印着一方赤红的大印。 瞬时,凤瑶捏着奏折的指尖骤然用力,骨戒森森发白,却也仅是眨眼之间,奏折的两角竟被她活生生的捏碎,瞬时,奏折落地,闷声四溢。 王能怔了一下,微诧的朝凤瑶望来。 凤瑶面色冷冽如霜,瞳色凛冽如魔,待默了半晌后,她目光朝王能落来,阴沉森凉的道,“摆驾,去摄政王府!”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甚至连小憩睡乱了的发鬓都不曾有心去梳理一番,仅是满身冷冽的转身踏步,片刻便已是出了殿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远道而来 殿外,烈阳正盛,浅风不起。 凤瑶面色阴沉得厉害,浑身上下,也是冷意尽显,随即也不待王能靠近,便已极为干脆的踏步而离。 王能讶异的朝凤瑶望着,神色翻涌,待得片刻,也急忙敛神一番,迅速跟去。 宫车摇曳,迅猛疾驰的从宫门出发。 一路上,凤瑶皆稳坐在车内,神情阴郁,心底深处,也被复杂与冷冽之意彻底填满洽。 不久,马车便骤然停歇了下来,随即,车外扬来了王能恭敬的嗓音,“长公主,到了。” 凤瑶瞳孔一缩,不曾耽搁,当即迅速朝前挪身,待下车站定之际,摄政王府门外的两名小厮怔愕的朝凤瑶望来,大抵是对凤瑶极有印象是以,待反应过来时,两人皆目光一颤,浑身一僵,战战兢兢的弯身而拜,“拜见长公主。钤” 凤瑶淡扫他们一眼,干脆踏步,径直入府,守门的小厮急忙跟上,紧着嗓子急促而问:“长公主此番过来,可是有事?” 凤瑶并未再转眸朝他们扫去一眼,仅是冷沉而道:“你们摄政王爷在何处?” 小厮紧着嗓子回话,“在主屋。” “带路。” 短促的两字一落,阴森冷冽,话语中的威胁之气也是毫不掩饰。 小厮们急忙应声,不敢懈怠,当即小跑在前带路,则是不久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颜墨白的主屋前,只奈何,相比于摄政王府周遭的寂静,这颜墨白的主屋,则是丝竹婉转,调笑四溢,好不热闹。 凤瑶下意识的驻足,满面阴沉,瞳孔之中,也风起云涌,鄙夷阵阵。 果然是人面兽心之人,这颜墨白,人前一副温润如君的嘴脸,人后,则是骄奢秽气,风月快活。 也是了,这世上男人,大多都是管不住自己的,美人儿当前,又何能不酥了男儿气,便是你铁打的身子,定也给你做成绕指柔,是以,这颜墨白,虽看似温润娴雅,又腹黑深沉,却终归是避不过美人关的。 思绪至此,心底的鄙夷越发的盛了几许。 则是此际,小厮小心翼翼的朝凤瑶打量了几眼,眼见凤瑶静立在原地不动,一时有些摸不清凤瑶之意,但静候了片刻后,眼见凤瑶仍是一言不发,两名小厮面面相觑了一番,而后犹豫片刻,其中一名小厮终归是扭头望向前方的雕花木门,紧声而道:“王爷,长公主来了。” 这话一出,则全被屋内的丝竹声与调笑声覆盖,待得嗓音落下,屋内无人回话。 凤瑶眉头一皱,心底的凉薄鄙夷之气越发而盛,随即不待小厮扯声再度而传,便已是足下一动,待靠近屋门之际,便抬起一脚,骤然踢开了前方的屋门。 刹那,只闻得轰的一声巨响,前方的屋门,被她狰狞猛烈的蹬开了。 瞬时,屋内的丝竹声骤然而停,连带调笑声也乍然停歇,前方屋内那几名女子,皆愕然震惊的回头朝凤瑶望来。 一时,周遭极其诡异的静止,鸦雀无声。 则是片刻,突然有孩童似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怕的开始张嘴而哭。 随即,便开始有女子急声安慰。 气氛,尴尬压抑,却又无端的有些厚重。 纵是在场之人的目光皆落在身上,凤瑶也面无表情,淡定的朝前踏步,待入得屋门后,便见那满身雪白的颜墨白,正懒散座靠在一旁的软榻上,而他身边,则一左一右的各自坐着两名女子,一名女子正端着茶盏,一名女子的指尖,则正落在颜墨白的腿上,似是先前正为颜墨白揉腿。 丝竹缠绕,美人如云,这颜墨白,倒是好生享受。 凤瑶淡漠的瞳孔朝周遭之人扫了扫,而后再朝那哭泣的孩童扫了一眼,而后,便再度将目光落回了颜墨白身上。 此际,足下也恰到好处的行至了颜墨白的榻前,凤瑶自然而然的停足,森冷凉薄的目光,也冷冽无波的迎上了颜墨白那双温润平和的眼睛,随即唇瓣一启,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出口,颜墨白已先她一步道:“长公主突然气势汹汹的来,倒是吓着微臣的姬妾与孩儿了。” 凤瑶到嘴的话顺势噎住,瞳孔,也越发的深了几许,阴沉而道:“气势汹汹,倒是算不上,但专程过来算账,倒是真的。”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颜墨白微微一挑的眼角,凤瑶森冷的目光朝周遭之人一扫,冷冽道:“本宫与摄政王有话要说,尔等,迅速出去!” 森冷的嗓音,寒凉如霜,奈何,即便语气中的权威与威胁之气并重,然而在场之人皆是愕然的朝她望了一眼,随即便转眸朝颜墨白望来,个个都坐得极稳,丝毫未有半点要应话离去之意。 凤瑶目光越发的冷冽起伏,待转眸朝颜墨白望来时,阴沉而道:“看来,本宫的威信,终归是比不过摄政王的,便是本宫亲口吩咐,竟也唤不动这些人!如此,便也别怪本宫较真,将摄政王府这些目无本宫,以下犯上之人,全数按律处置了。” 森冷的嗓音,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煞气。 待得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皆神色骤变,有几名胆小之人,竟也吓得浑身开始隐约发颤。 颜墨白依旧满面温润,清风儒雅的道:“长公主凤威在上,他们并非不听长公主使唤,则是,吓着了而已。” 说着,目光朝周遭之人一扫,缓道:“长公主有令,尔等还不出去?若未曾听见长公主的话,本王,便不介意让各位好生去诊治一番耳朵。”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便迅速而动,当即干脆的起身朝不远处的屋门涌去。 凤瑶满面阴沉,一时,心底并不畅快,凝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低沉凉薄。 仅是片刻,在场之人便全数退散,便是坐在颜墨白两侧的女子,也分毫不敢耽搁的出了屋去。 随即,不远处的屋门被人在外合上,瞬时,屋内的气氛也陡然沉寂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压抑。 “长公主这般看着微臣作何?”正这时,颜墨白温润懒散的再度出声。 凤瑶冷眼观他,阴沉而道:“前些日子,本宫倒对摄政王略有改观,却是不料,佞臣终归是佞臣,如摄政王这般人,本就不是善类!” 凤瑶劈头盖脸便是这话,颜墨白似也极为难得的怔了怔,眼角也稍稍一挑,随即待默了片刻,才平和而道:“长公主这话何意?” 凤瑶勾唇冷笑,“何意?事到如今,摄政王还不愿承认?本宫以前便在纳闷,我大旭国破之际,摄政王称病不来,全然对大盛攻城之事毫不在意,更也不曾帮忙半许,后来数次听闻摄政王自称是重兵在榻,无法前来前线阻击大盛兵力,如此,摄政王一而再再而上的解释,本宫倒是有些信了,却是不料,而今才觉,摄政王竟是一派胡言!想必,你当日不曾救国,可是有意让大盛之兵直捣我大旭宫城?” 森冷凉薄的嗓音,冷冽与煞气尽显。 眼见凤瑶神色阴沉,态度激烈,颜墨白眉头也皱了起来,随即稍稍坐端身子,平缓而问:“微臣往日之言,并非是假,而长公主如今汹汹而来,究竟,是出了何事?” 出了何事?此人竟还有脸出了何事呢。 凤瑶冷笑一声,阴沉而问:“大盛六公主此人,摄政王可认得?” 颜墨白怔了一下,随即目光一垂,似是认真的想了一下,而后微微摇头,“不识。” 是吗? 凤瑶阴沉道:“大盛大公主此人,本宫往日倒也挺过。传闻,大盛大公主,花容月貌,才华横溢,更擅排兵布阵,虽身为金枝玉叶,但也可沙场点兵,乃大盛国之传奇,如此人物,摄政王你,当真不识?” 颜墨白默了片刻,随即勾唇而笑,“大盛大公主的名头,微臣自然听过,但问微臣是否认得,微臣的确不识。”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平缓而问:“长公主今日气势汹汹而来,难不成,便是为了大盛大公主之事?” 他面色从容无波,语气也醇厚得当,并无半点的起伏与心虚,似是言道的话,也极为诚恳,给人一种不曾掩饰的实诚。 只奈何,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却并未激起任何的波澜。 凤瑶面色依旧阴沉,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深邃鄙夷,“事到如今,摄政王还不愿承认?你若当真不识大盛大公主此人,那女子,又怎会来访这大旭之际,独独差颜墨白出城迎接?” 凤瑶面色阴沉,脱口的语气,也是煞气重重,逼问重重。 那大盛大公主此行来得急促,随行的还有大盛的六皇子,她姑苏凤瑶今日接得大盛而来的奏折,才知那大盛公主一行已经即将抵达这京都城,如此急促而来,且指名道姓的让颜墨白接驾,甚至还专程言明抵达京都后定要入住在摄政王府,如此,究竟何意? 她倒是不认为,如那大盛公主这般的人物,竟会与寻常娇儿弱女一般倾慕颜墨白的声名,若未曾真正见过颜墨白的话,那大盛公主与皇上皇子,岂会远道而来的让颜墨白单独迎接?甚至还要入住在摄政王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花景正好 思绪翻腾,心底的寒凉之气,也越发的浓烈半许。 颜墨白似也再度怔了一下,那清风俊朗的面容上,也逐渐漫出了半缕复杂。 “长公主说,那大盛大公主要出访大旭,甚至,还要微臣前去迎接?”仅是片刻,颜墨白稍稍压低了嗓音,平缓而问。 凤瑶冷道:“本宫今日接得大盛奏折,只道大盛大公主与六皇子已接近我大旭京都,特指名道姓的让摄政王迎接,且还要入住你摄政王府。如此,摄政王敢说你与大盛皇族之人毫无交集?本宫且问你,当初大盛能如此顺畅的抵达我大旭京都的城门口,且摄政王恰恰避在府中,可因摄政王与大盛皇族里应外合的勾结,企图毁我大旭基业?” 森冷的嗓音,煞气重重洽。 颜墨白正了正脊背,面上的淡笑也稍稍收敛几许,“长公主误会了。微臣与大盛皇族,并无交集。” 说着,眼见凤瑶面色不变,浑然不信,他神色微动,继续道:“那大盛公主如此言道,许是,听过微臣之名,是以心生好奇,特意让微臣前去迎接。又或是,大盛公主知晓我大旭国情,深知大旭之中,除了长公主之外,便数微臣身份最高,是以,便特意要求微臣前去迎接,以全她大盛公主的脸面。钤” 凤瑶冷道:“摄政王这番分析,自也不能打消本宫心底疑虑。再者,那大盛公子与大盛皇子,可非是让摄政王亲自去迎接这般简单,更还要入住在你摄政王府,这事,摄政王又如何解释?便是要全大盛公主的脸面,自该入住大旭皇宫,何来说要入住你摄政王府?” 颜墨白神色微动,目光微远,并未立即言话。 凤瑶阴沉观他,“怎么,摄政王也哑口无言了?又或是,你本就与大盛皇族有所牵扯?你若能在本宫面前说实话,本宫暂且还可佩服你是敢作敢为之人,若你仍是拐弯抹角,企图蒙骗于本宫,便只会让本宫不齿。” “微臣与大盛皇族并无牵扯,如此,长公主要让微臣说什么。再者,而今说什么,都言过太早,仅为猜测罢了,待得那大盛公主与皇子当真来了,长公主再了解缘由也不迟。”颜墨白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的平和出声。 这话一落,他便神色微动,话锋一转,继续道:“只是,微臣倒也想知晓,此番大盛公子与大盛皇子来了,长公主欲如何对待?毕竟,大盛前不久才重创大旭,想来长公主对大盛的皇族,自也该仇视才是。” 凤瑶瞳孔一缩,并不言话。 颜墨白凝她片刻,随即薄唇一启,略微认真的再度道:“长公主历来是聪慧之人,纵是仇恨加身,也不可太过感情用事。毕竟,大旭还未从战乱中真正恢复,凭如今大旭的实力,的确,无法与大盛抗衡。是以,此番大盛公主来,便是长公主心有算计,也务必得,好生藏着。待得大旭强大之际,再诱敌而来作为人质,也是不迟。” 冗长的一席话,极为难得的透着几许认真,那条条是道的言语,竟也像是真正的劝慰一般,给人一种难以忽视的严谨。 不得不说,颜墨白这话,的确正中了凤瑶的心底。 她方才,的确是想过以大盛大公主与六皇子作为人质,毕竟,大盛大公主这般人物,在大盛也算是呼风唤雨,是以,有她在手,大盛也的确可能对她大旭稍稍屈服,只不过,这也仅是可能罢了,但一旦她如此做了,大盛与大旭,便是真正的再度交恶了。 思绪翻腾,嘈杂起伏,越想,心口便越发的有些发紧发疼。这种感觉,无疑是仇人当前,她却还得强行按捺心神的假脸赔笑,丝毫不可对仇人拔刀弄剑,这种压抑之感,无疑是浓烈却又无奈的。 一时,凤瑶静立当场,面色冷冽起伏,并未言话。 待得半晌后,颜墨白才缓缓而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长公主,只需见招拆招便是。只要有心而为,大旭吞并大盛,也指日可待。毕竟,大盛皇族的子嗣,暗自争斗也是严重,内乱纷争,也不易平息,到时候待得大盛自行内乱,长公主再率军去趁人之危,也不迟。” 温润的嗓音,减却了方才语气中的认真与身后,一时,倒如行云流水,给人一种清风儒雅之感。 凤瑶回神过来,抬眸观他,冷冽而笑:“大盛大公主那般倾慕摄政王,如此,摄政王竟还说这番话,就不怕大盛大公主伤心?” 颜墨白缓道:“微臣与大盛公主无交集。再者,微臣是大旭之臣,无论如何,皆不会帮着大盛来灭大旭之国。若是长公主当真仇恨加身,日后忍不住要将大盛公主与皇族作为人质,只要长公主下了决心,微臣,自也是可冲在前头为长公主去绑了那大盛大公主与皇子呢。” 这话一落,他逐渐迎上了凤瑶的眼,略微认真的凝了片刻后,随即便清风儒雅的勾唇笑了。 这厮不笑还好,一笑,便骤然显得温润而又圆滑,也顺势将他方才那番志气忠骨的言论彻底的敲碎成了渣渣。 凤瑶冷眼观他,也全然不愿与他多言,只因心底也是极为清楚,想来无论如何逼问于他,他也有办法极为圆滑的将她的问话全数糊弄过去,是以,多说无益。 思绪翻转,待得片刻后,凤瑶终归是将目光从他的面上挪开,阴沉冷冽的道:“本宫捉不住把柄,自是不能奈何摄政王你。但摄政王也最好是好自为之,小心行事,倘若当真被本宫捉住了把柄,本宫,定不会放过你。” 说着,眸色微动,嗓音一挑,继续道:“再者,此番大旭大公主与六皇子来访,摄政王自行去接,只不过,这入住摄政王府之事,便由摄政王你去亲自拒绝。毕竟,国之礼法不可废,若让来访的大盛皇族入住你摄政王府,我大旭之国,自会被别国说成小气,是以,宫中会为大盛大公主与六皇子安排好寝殿,到时候,便由摄政王你,亲自将他们二人领入宫中入住。” 颜墨白眼角一挑,随即勾唇而笑,“长公主如此之言,倒是有些强人所难。” 凤瑶转眸,阴沉观他,“怎么,摄政王不乐意去办?又或是摄政王更乐意大盛公主与皇子入住你摄政王府?” 他面上的笑意逐渐幽远半许,随即依旧是微微笑着,摇摇头,只道:“长公主之言,微臣记下了。只是,微臣也听说那大盛大公子性子微烈,就不知她是否听从微臣劝告,自愿入住大旭皇宫了。” 凤瑶瞳孔微缩,低沉而道:“摄政王口才了得,这事,想来你自能胜任。是以,此事便交给你了,本宫只看结果,只要你要如何去劝,或是用何种法子来劝,本宫不管。” 这话一落,颜墨白神色微动,并未言话。 凤瑶也无心多呆,正要踏步离去,不料颜墨白似是知晓了她的意图,未待凤瑶足下而动,他便已再度平和温润的出了声,“微臣的后院,有片山茶花,花景极为秀丽。长公主每次来这摄政王府,都是匆匆而走,不若此际,便随微臣去后院坐坐如何?” 凤瑶淡道:“摄政王有闲情逸致,本宫倒无。那山茶花的花景,摄政王与你府中的姬妾一道去赏便是,本宫,倒无福消受了,告辞。” 正要踏步而走,不料足下仍是未动,颜墨白这次,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瞬时,凤瑶眉头一皱,待下意识的垂眸而望,便见颜墨白捉着她衣角的手指,已是没了纱布的缠绕,那一根根指尖上,全是狰狞的皮肉结痂,突兀刺目。 曾还记得,这颜墨白虽是会武,但手掌却无太多的茧子,甚至手指,也是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但如今,这人的手指,却是皮肉破裂,狰狞突兀,着实与常日的白皙好看之意有着天壤之别。 一时,目光也莫名的沉了半许,凤瑶稍稍挪开视线,阴沉而道:“摄政王如今,是准备强行留人了?” 森冷的嗓音,煞气重重,甚至语气也毫不掩饰的卷出了几许威胁。 颜墨白并未畏惧,面色也温润如初,只道:“并非强人所难,而是的确想邀长公主赏赏这摄政王府罢了。再者,自打昨日与长公主分离,悦儿便一直叨念着长公主,微臣也准备何时送悦儿入宫看看,不料长公主此番既是来了,微臣也省了让悦儿入宫觐见之事,就趁这次机会,圆了悦儿之愿也不错。” 凤瑶阴沉道:“摄政王护犊心切,本宫自能理解,只不过,摄政王若要强行逼迫本宫做什么,自也得看本宫是否愿意。” 说着,嗓音越发冷冽,“还不将你的手拿开?” 他温润的朝凤瑶望着,瞳孔深处,却莫名的积攒出了半缕复杂,则是片刻,他再度勾唇而笑,“微臣的手指,本是破败,长公主若要执意离去,便莫怪微臣强行而留,将指尖的血,溢在长公主的衣上了。再者,长公主许是不知,今日国师出城之前,曾让王府之人交了一封信给微臣,长公主历来严谨心细,眼底容不得半粒沙子,是以此际,长公主就不想知晓国师给微臣写了些什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妥协看花 温润柔和的嗓音,平和至极,然而若是细听,却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的几许挑然与幽长。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摄政王这是在变相威胁本宫?” 他眼角一挑,笑得温润,“并不算是威胁,微臣,也仅是想与长公主好生坐会儿,再聊聊一些事情罢了。” “若摄政王当真有心与本宫言道实情,有何不此际便将有些事与本宫言明?”凤瑶面色越发的沉了几许,脱口而出的嗓音也变得复杂与威胁撄。 奈何这话一落,颜墨白仍无半许的紧张,整个人依旧懒散随意,儒雅如风,待得片刻后,他薄唇一启,幽幽而道:“有些事,适合慢聊。” 短短几字,说了却如未说。 凤瑶目光越发起伏,待得又欲言话时,不料不远处的殿门外,突然扬来了小厮略微紧张的嗓音,“小主子且先莫要进去,长公主与王爷还在屋内谈事。” 劝慰的嗓音,卷着几许着急偿。 而待这话一落,一抹稚嫩的嗓音急急扬来,“悦儿知娘亲在里面,是以悦儿才一路跑过来的。” 尾音未落,屋外似有细碎的脚步声再度朝前。 “小主子不可”瞬时,小厮的嗓音顿时由紧张变为惊愕,却也仅是刹那间,不远处的雕花屋门,顿时被人极为干脆的撞开了。 一时,屋外的阳光瞬时落来,在屋内打落了一片光斑,微风袭入,略微卷着几许灼热,而突然沉寂压抑的气氛里,那门外,正立着一抹小小身影,却也仅是片刻,那小身影顿时小跑着朝屋内冲来,嘴里霎时欢呼,“娘亲,你来看悦儿啦。” 稚嫩的嗓音,惊喜的语气,着实让人恼怒不起来,即便着实不喜这女童突然而来,奈何待得这话入耳,心底的嘈杂与低怒之气,也被瞬时的压了下来。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静静的朝那女童锁着,仅是片刻功夫,那女童已是跑至了她面前,小手拽住了衣角,满面灿笑的朝凤瑶望着,喜道:“娘亲可是也想悦儿了,是以便来探望悦儿了?” 孩童激动喜悦的话,灿然无方,着实不好泼她冷水。 纵是面对颜墨白能冷冽自若,淡漠无波,但面对这孩童时,心底也绷着一根弦,不好当真把持身份的训斥这孩童才是。 毕竟,她姑苏凤瑶,尚且还未冷漠到要与孩童计较的地步。 思绪至此,凤瑶强行按捺了心神一番,随即朝女童低缓而道:“悦儿怎突然过来了。” 她并未回答女童的话,仅是故意放缓了嗓音的问她。 女童极是欣喜的道:“今日听吴侍卫说娘亲来了,是以悦儿便跑来了。” 这话一落,朝凤瑶笑得格外灿烂,手指也捉上的凤瑶的手指,欣喜把玩儿。 凤瑶神色微动,朝女童扫了一眼后,随即心生淡漠,目光也朝颜墨白缓缓落来。 颜墨白则满身素白,整个人清淡闲雅,待将凤瑶的眼神打量片刻后,才慢悠悠的出声道:“长公主既是来了,便多留一会儿,此番去后院赏赏景也是极好,而悦儿,定也是希望长公主多留一会儿的。” 凤瑶瞳孔一缩,本打算用眼神示意让这女童好生离开,却是不料这颜墨白并未解她之围,反倒是落井下石。 而这女童闻得这话,竟也是欣慰之际,急忙来了兴致,笑得无比欣悦的道:“娘亲,后院的山茶花当真特别好看,娘亲快随悦儿去看。那里还有爹爹亲自为我们做的秋千,还有花藤,上次伏鬼叔叔也在后院种过牡丹,但全都死啦,伏鬼叔叔后来无论如何都不再摆弄花草了。” 稚嫩的嗓音,竟是越说越起劲儿。 待得尾音一落,女童便捉紧了凤瑶的手指,小小的身子竟是想用力将凤瑶拉着朝前行去。 “娘亲,你快随悦儿去后院看看。” 凤瑶眉头终归是忍不住皱了起来,到嘴的威仪且拒绝的嗓音终归也未言道出来。 她再度将目光落向了颜墨白,却见他笑得懒散随意,整个人风雅卓绝,但那瞳孔之中,深幽戏谑,犹如在堂而皇之的看笑话一般。 这厮果然是不怀好意的。 思绪至此,凤瑶阴沉而道:“本宫宫中还有政事需处理,是以” 这话,她说得略微委婉,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微卷着几许威胁,奈何颜墨白终归是未给她面子,仅是温润儒雅的道:“微臣听说,这几日朝廷之中也无大事,是以,仅剩些鸡毛蒜皮的事,长公主无需太过挂心。毕竟,群臣近两日虽是上奏频繁,看似忠骨,但事无巨细的都朝长公主汇报,不懂自行去解决,倒也有些不妥不是?” 凤瑶眼角一挑,到嘴的话再度被他恰到好处的逼了回来,甚至他还附带着奚落了朝中群臣,更也附带着奚落了她。 但即便如此,她却未有任何反驳的理由。亦如他所说的一样,朝中群臣虽是上奏频繁,但事无巨细的禀报也是事实。 心思翻腾,心底的沉重与复杂之意再度在全身上下流转,凤瑶并未言话,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逐渐的复杂开来。 正这时,颜墨白勾唇而笑,随即朝门外一唤,仅是片刻,伏鬼满身刚毅的入了屋来。 “长公主,王爷。”待站定在颜墨白面前时,伏鬼迅速朝凤瑶扫了一眼,而后朝凤瑶与颜墨白恭敬出声。 颜墨白嗓音微挑,云淡风轻的道:“扶本王去后院。那些山茶花开得正盛,自也该让长公主好生赏赏的。” 这话,他倒是说得极为干脆,浑然未顾凤瑶复杂冷沉的脸。 待得这话落下,女童已急不可耐的要再度用力牵走凤瑶,眼见凤瑶仍是不动,女童眉头也皱了起来,怯弱委屈的问:“娘亲可是不喜陪着悦儿?” 凤瑶回神,下意识的朝女童望来,沉寂的眸子,也将女童所有的怯弱与委屈全数收于眼底。 待得片刻,她终归是暗自叹了口气,按捺心神一番,而后一言不发的牵着女童往前。 此番无声的妥协与顺从,倒令女童大松了口气,那蹙着的眉头也骤然松懈,而后裂嘴而笑,极是灿然的牵着凤瑶一道往前。 出得屋门时,屋外,正立着不少侍从与姬妾。 凤瑶神色微动,此番才觉,这些姬妾从屋内出去后,竟还未各回各处,难不成是还想留在这里,等得她姑苏凤瑶离开后,便再度入屋伺候这颜墨白? 思绪至此,凤瑶眸中漫出了几许冷讽。 却也正这时,在场的侍从与姬妾们纷纷垂眸下来,浑身恭顺,似是毫无锋芒。只奈何,待得伏鬼也扶着颜墨白出得屋门时,在场之人则突然抬眸朝颜墨白望来,那几名衣着略微奢然的女子则抑制不住的想踏步朝颜墨白而去,似要搀扶,不料足下刚动一步,颜墨白则极为难得的皱了眉,随即平缓而道:“尔等,皆回院休息吧。” 这话,温润而又闲雅,却又不怒自威。 几名女子顿时僵了脚步,担忧的朝颜墨白望来,纷纷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是未道出话来。 凤瑶头也不回的往前,满目淡漠,前方的女童牵着她走得急,是以,她也并未刻意放慢脚步,等候后方被伏鬼扶着跟来的颜墨白。 仅是片刻功夫,凤瑶便与颜墨白拉开了距离。 这时,女童突然扬头朝凤瑶望来,稚嫩而道:“娘亲,悦儿不喜府中的那些姨娘。” 是吗? 凤瑶神色微动,垂眸朝她望来,心底倒也有些了然。 这女童,不过是颜墨白收养的罢了,与颜墨白府中的那些姬妾并无关系,是以,那些姬妾待她不亲是自然,这女童不喜那些女子,也是自然。 思绪至此,凤瑶默了片刻,才平缓而道:“那些女子,常日可是会欺负你?” 女童眉头一皱,抿了抿唇,却是并未言话,面色有些委屈与埋怨,却也仅是片刻,她突然收敛住了满面的委屈,反倒是朝凤瑶咧嘴而笑,“以前爹爹不在府中时,那些姨娘会笑话悦儿是爹爹从外面捡来的叫花子,但昨日回来时,知晓悦儿有娘亲了后,她们昨夜便为悦儿送来了好多悦儿不曾见过的东西。” 她笑得极为灿烂,似是极为激动与欣慰,言话之际,也是手舞足蹈,似是当真高兴坏了。 凤瑶瞳孔一缩,突然之间,心底也稍稍一紧,被女童握着的手指,也忍不住反手一握,将她小小的手彻底的裹在了掌心。 她终归只是个孩童罢了,年幼稚嫩,却莫名的,刺中了她姑苏凤瑶的内心,便是她此际小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在她姑苏凤瑶的眼底,也略微的突兀刺人。 若当真论及孤儿,她姑苏凤瑶又何尝不是,没了爹娘的孩子,心底,终归是空了一截的,只是,她姑苏凤瑶尚可控制心绪,但这女童,着实太小太小了,若非颜墨白能收她入府,她许是叫花子都做不成,早就,丧命了吧。 思绪翻腾,一时之间,面色也逐渐沉了半许。 正这时,女童见她许久不言,小脸上竟也有些紧张,“娘亲可是不喜让姨娘们知晓你便是我娘亲?娘亲,这事不是悦儿说出去的,悦儿也不知姨娘们怎么知晓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信笺何意 凤瑶神色微变,目光再度朝她望来,瞳孔之中映着的,全是她紧张畏惧的脸。 一时,凤瑶当即收敛住了面上的复杂,仅是再度放缓了嗓音,只道:“我并未生气,悦儿莫要担心。” 这话一落,眼见女童蓦地松了口气,她才稍稍将目光挪开,只道:“后院的山茶花,当真开得极为好看?” 她不深不浅的转移了话题撄。 女童急忙点头,“的确好看,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是,特别好看。” 是吗? 记得第一次入得这摄政王府,便见这王府之中,并无牡丹这些富贵的花种,倒是见得有不少茉莉或是其它,甚至颜墨白那厮,也曾说过他喜亲自动手去种些茶树,再摘些茶尖,日子过得倒也清闲。而山茶花的品种,也非寻常府邸喜欢栽种的品种,那颜墨白则在这院内栽了大片山茶花,又是可有别的意义? 思绪翻转之中,足下也稍稍放缓了下来偿。 女童抬头瞅了瞅凤瑶,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并未言话,仅是垂眸下来,乖巧的跟在凤瑶身边,再在合适的时候领领路。 一路往前,烈阳极盛,而待绕过几条小道后,瞬时,一股淡香夹杂着周遭的热风迎面而来。 凤瑶神色微动,抬眸之间,便见那小道的尽头,果然有一片山茶花,且花丛之中不仅有凉亭耸立,还架着两架秋千。 花丛浮动,凉亭与秋千也互相配衬,不得不说,这摄政王府的后院,虽无半许以前花谨说的那般奢华成风之意,倒也着实是清雅别致。 那颜墨白,倒是好生享受。 凤瑶眸色一深,正如是思量,女童似是已等之不及,急忙扬头朝凤瑶灿笑,“娘亲,悦儿想去玩儿秋千。” 凤瑶微怔,下意识的点头,不料女童再度用力,急促的将她朝前方拉去。 她按捺心神一番,兀自配合,待得快步行至秋千边时,凤瑶犹豫片刻,终归是将女童抱着坐在了秋千上reads;。 “娘亲推我,推我。”女童笑得欣悦之际,稚嫩的嗓音不住催促。 凤瑶神色也越发的放缓了半许,而后微微抬手,推了推她小小的脊背。 一时,孩童随着秋千荡漾而起,咯咯的笑出声来。 凤瑶静静的观她,一时,瞳孔深处,也逐渐漫出了半许暖意,唇角,也稍稍的勾了起来。 她并非太过良善之人,是以,也并非太过喜欢孩童,只不过,这女童悦儿,似能当真触及到她的内心一般,让她防不胜防的因着她稚嫩的嗓音及灿烂的笑容,而卸下心防。 又或许是,同是无父无母,同病相怜,是以才会去不自觉的包容与理解,又或是,心底一直秉承着长辈之性与长公主的威仪,是以,也不愿与一个孩童狰狞计较,跌了面子。 思绪翻腾,有些杂乱无章,心境,则起伏摇曳,似有什么东西在默默的被勾起,甚至升腾一般。 不久,身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则是片刻,那脚步声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道刚毅煞气的嗓音,“长公主,小主子这里便由伏鬼来推,您先去凉亭里坐坐,避避暑。” 凤瑶这才回神过来,停留在女童身上的目光也微微而挪,先是朝身后的伏鬼扫了一眼,随即再顺势一挪,则见那满身素白的颜墨白,竟已坐在了不远处的凉亭内。 “这里,便交给你了。”凤瑶默了片刻,才将目光从凉亭内收回,随即不深不浅的朝伏鬼吩咐一句。 伏鬼垂眸,淡漠刚毅的点头,并未多言,仅是女童眼见凤瑶要走急忙出声而唤,伏鬼则瞬时上前立在秋千旁,刚毅煞气的嗓音也突然间变得有些僵硬与别扭,“小主子,长公主仅是去凉亭坐坐,并未离开,您无需担忧。” 这话一落,女童这才放心下来。 凤瑶也未多言,仅是略微温和的朝女童扫去,眼见她释然的朝她咧嘴而笑后,才回眸过来,缓步朝不远处的凉亭而去。 一路过来,足下行得缓慢,待得踏入凉亭之际,才见凉亭纱幔纷飞之中,石桌上竟已摆了糕点茶盏,甚至还有几碟果盘。 而那满身素白的颜墨白,正将目光落向不远处秋千上的女童,面容俊然清雅,则也仅是片刻,他便回眸过来,望向了刚刚立在石桌旁的凤瑶,随即笑得温润,平和而道:“方才见长公主推悦儿玩儿那秋千,倒觉长公主有贤妻良母之性。” 他突然便是这话。 凤瑶眼角一挑,低沉淡道:“摄政王这话,莫不是在戏谑本宫?本宫倒还记得,以前摄政王曾说本宫虽是巾帼不让须眉,但也性子太烈,且声名不善,不易,下嫁出去。” 她这话也不深不浅,略卷几许不曾掩饰的淡漠。 待得这话一落,她缓缓就着石凳坐了下来,而后目光一抬,再度望向了隔桌而坐的颜墨白。 他面色并无变化,瞳孔之中,也平润依旧。 待得片刻后,他才缓声而道:“是吗?想来长公主以前许是听错了,微臣再怎么,也不会对长公主说出那番话才是。再者,长公主本是倾国之容,再加之身份显赫,如长公主这般人物,下嫁自然容易,只是,就不知长公主此生之中,是否会为自己日后的幸福考量,下嫁出去了。” 说着,轻笑一声,“毕竟,长公主满身血仇,又得肩负大旭江山,还得顾及皇上,是以,长公主许是无暇为你的中终身之事考量才是。” 大抵是两人之间极为熟悉了,又或是这颜墨白历来胆大妄为,口无遮拦,是以这番大逆不道的戏谑之词,他竟也能说得如此的随意淡定reads;。 凤瑶眼角一挑,面色越发清冷。 若非这颜墨白提及,她自是不曾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自打家境陡变之后,也自打心底记挂着的司徒夙彻底变为仇人之后,对待所谓的男女感情,她姑苏凤瑶,早已是嗤笑冷讽,不再抱有半许的信任了。 这天下之间,最惑人的是感情,最无情的,自也是感情,是以,放眼这天下之间,能当真因为相爱而走到一起的人,无疑是少之甚少,便是她姑苏凤瑶往日极为相信所谓的缘分,情窦初开,到头来,却是当头棒喝,跌得鲜血淋漓。 是以,心底千疮百孔,无情了,便也不会再信男女之情了,而到了这种地步,满身的血仇,肩负重任,嫁不嫁人,似也不再重要了。 思绪至此,凤瑶心底也沉寂了下来,并未言话。 颜墨白略微认真的观她,半晌之后,突然稍稍挪开目光,平和而道:“长公主才年约十八,花季正盛。虽不得不背负责任,但该属于长公主的幸福,自也不可错过才是。一味的成熟老练,无疑劳累至极,并非好事,再者,微臣看长公主推悦儿荡秋千之际,便笑得自在从容,如此,长公主又何不稍稍敞开心来,该威仪之际,则威仪,该放松之际,则放松?” 凤瑶瞳孔微缩,淡漠观他。 他笑得从容而又温润,“微臣之言,发自肺腑,长公主若是不喜听,可当微臣从未说过。” 凤瑶淡道:“家境陡变,人性也跟着陡变,突然间历经了太多世事,若要再恢复轻松自在的状态,早已不成。毕竟,内忧外患之下,四方皆是开弓上弦的利箭,稍有不慎,便要掉了性命,一败涂地,如此,摄政王竟让本宫放松,甚至让本宫如少女一般去追寻幸福?” 说着,冷嗤一声,“摄政王这两日,莫不是姬妾环绕,风月享受得太过沉醉了,是以,竟也敢如此与本宫言道,干涉本宫私事了?你这番言语,虽发自肺腑,但用在本宫身上来劝慰,无疑是,以下犯上,不值一提!” 她这番话也说得极狠,未给这颜墨白半许面子。 待得这话一落,颜墨白面色仍是未变,整个人依旧从容如初,只道:“微臣,也只是不愿长公主太过辛苦罢了。毕竟,大旭之国,还得靠长公主撑着,若长公主累倒了,自也不妥。” 凤瑶冷道:“好一番为国为本宫的考量之言,就不知摄政王这话,是否为真了。” “微臣这话,也是发自肺腑。” “肺腑之言太多,倒不易让人相信了。本宫之事,摄政王无需置喙太多,而今,本宫只问你一句,国师今日留信于你,信上写了些什么?” 这话一落,凤瑶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略微一深。 颜墨白并未言话,仅是狰狞的指尖微微而动,随即从宽大的袖袍中逃出了一张信笺朝凤瑶递来。 “国师字迹,想必长公主识得。”他缓道。 凤瑶瞳孔微缩,并未耽搁,当即淡漠无波的伸手将信笺接过,则见信笺之上,正留着几排隽秀的墨字: 月余之余,多事沸腾。鸾星而动,尚可迎娶。 瞬时,凤瑶目光也骤然起伏开来。 这信笺上的字迹,的确是国师的字迹,只不过这信笺上的内容,又是何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仪是何 可是在说月余之际,是多事之秋,但这鸾星而动,尚可迎娶又是何意?难不成,是想特意嘱咐颜墨白迎娶谁人? 思绪翻腾,一时,复杂与疑虑之意也在心底盘旋回荡。 她兀自沉默了半晌,才抬眸朝颜墨白望来,阴沉而道:“国师对你留这几句话,是为何意?撄” 他面色并无半许的变化,神色,也从容如初。 仅是片刻后,他便云淡风轻的朝凤瑶勾唇一笑,“其实,微臣也不知国师这话,究竟何意呢。本也想着长公主与国师相处多年,自该对国师极为了解才是,是以才有意将这信笺上的内容告知长公主,让长公主来参透这信中之意,难不成,长公主此际看了信笺后,竟也不知国师此话何意?” 他嗓音依旧温润,闲雅平和得犹如一汪清泉,似是不带任何的嘈杂繁复,令人闻之在耳,如沐春风。 只奈何,凤瑶的重心全然不在这颜墨白醇厚温润的嗓音上,心底深处,也依旧是起伏连连复杂交织。 她并不信颜墨白这话。毕竟,国师能对他写出这些话来,自是在劝慰,而至于劝慰这颜墨白迎娶何人,想来自也只有这颜墨白清楚。 毕竟,颜墨白的感情之事,她并不了解偿。 思绪翻腾,凤瑶面色也越发复杂。 大抵是瞧出了凤瑶的不信,颜墨白面上的笑容越发的幽远清透,随即薄唇一启,继续道:“微臣之言,的确属实,国师这话,微臣当真不知何意,望长公主明鉴。” 凤瑶瞳孔微缩,嗓音稍稍一挑,这才出声而道:“摄政王不知国师此言何意,本宫,倒稍稍猜到了一些,不若,此际便让本宫为摄政王解惑?” 他极为难得的怔了一下,却也仅是片刻之间,便依旧笑得温润如初,“长公主请说,微臣,洗耳恭听reads;。” 凤瑶也不打算与他拐弯抹角,阴沉而道:“国师前两句,自是在说月余之际,乃多事之秋,想来诸事都需谨慎与防备。而后面两句,则在提醒摄政王,你月末之际,许是红鸾星动,需迎娶一名女子。” 说着,眼角一挑,嗓音也跟着一挑,“摄政王曾对本宫说过,你这满院的姬妾,都是各大朝臣或是其它家族所送,你并无真正钟意的女子,而今,竟连国师都要让你月末之际迎娶一名女子,是以,国师此番之举,可是早已知晓摄政王心底有心仪之人,如此,摄政王当初在青州之际与本宫言道你并无心仪之人,可是在刻意的欺瞒本宫?” 似是未料到凤瑶会想得这般远,颜墨白面上温润的笑意也稍稍僵了半许。 却也仅是片刻,他便稍稍收敛住了面上的笑意,略微认真的朝凤瑶望着,奈何眨眼之间,他瞳中竟漫出了几许不曾掩饰的随意与戏谑,随即挑声而问:“微臣是否有心仪之人,也终归是微臣的私事。是以,长公主此际能如此质问,可否在恼怒微臣将长公主蒙在鼓里?亦或是,长公主不喜微臣有心仪之人?” 凤瑶冷道:“摄政王这话,倒是胆大妄为了。你乃大旭权臣,你若有心仪之人,本宫何能不快?今儿既是国师都对你留了书信,让你迎娶那女子,而今,本宫自也要顺着国师之意,对摄政王做回好事才是。” 说着,嗓音越发一挑,“说吧,你心仪之人是谁?本宫今日回宫之后,便顺国师与摄政王之意,专程颁布懿旨为你赐婚。” 她语气依旧极为直白,冷凉之中,也透着几许淡漠,只是不知为何,心底深处,竟漫出了几许怪异,再瞧这颜墨白虽是满身温润,但面上的笑容着实虚浮表面,看着太假,是以,也不知哪家的姑娘如此倒霉,竟被这假仁假义的颜墨白给相中了。 思绪至此,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越发复杂。 奈何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那双深幽温润的瞳孔也不深不浅的朝凤瑶落着,待得片刻后,他才薄唇一启,略微认真的道:“长公主能分析出这点来,倒也出乎微臣意料。不瞒长公主,微臣也不知国师为何会对微臣留下这般书信,也不知国师要让微臣迎娶何人,但微臣心底,的确无真正心仪之人,是以,长公主若要对微臣赐婚,怕要辜负长公主好意了。” 是吗? 凤瑶淡漠无温的道:“都到了此际,摄政王还不愿意说真话?” 说着,瞳孔骤然而缩,心底也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又或者,摄政王心仪之人的身份极为特殊,甚至特殊到让本宫都无法赐婚?就比如,你那心仪之人,并非大旭之人” 她尾音拉得略微幽长,嗓音中的探究与复杂之意,也彰显得淋漓尽致。 颜墨白叹了一声,“微臣心底,确无心仪之人,长公主明鉴。” 他并未太过解释,仅是力挽狂澜一般,仅是言道了这句话,且神态与语气都略显恭敬与无奈,着实让人挑不出任何刺来。 凤瑶瞳孔明灭不定,面色,复杂与森凉交织,只是满心的怀疑之话,也稍稍被她压了下来。 凭如今这颜墨白的态度,想来她无论说什么,这颜墨白都不会承认了,是以,多说无益,今儿若当真想在他嘴里知晓些什么,定不容易了。 凤瑶心底也略微了然,满目沉寂,并未言话。 正这时,不远处的女童似是荡秋千荡得累了,而后便让伏鬼将她抱了下来,待在地上站稳后,她便小步朝凉亭而来。 待入得亭子,她小脸上荡着疲惫,又或许是玩闹得太过,此际竟忍不住咳嗽起来reads;。 “娘亲。”待忍住咳嗽后,她先是朝颜墨白扫了一眼,而后便朝凤瑶扑来,凤瑶神色微动,双手接住了女童,随即忍不住抬手稍稍为她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渍,低低而道:“可是累了?” 女童点点头,“伏鬼叔叔推的秋千最高了,悦儿好生喜欢。” 正好一落,纵是满面热汗与疲倦,竟也会咧嘴朝凤瑶灿然而笑。 “便是好玩儿,也不可如此玩儿,悦儿满身是汗,便莫要让你娘亲担忧了,先回寝院沐浴休息可好?”正这时,颜墨白懒散缓慢的出了声。 女童怔了一下,待片刻回神过来后,倒是扭头朝颜墨白望去,极是顺从的点了点头,而后便朝凤瑶道:“娘亲先在这里等等悦儿,待悦儿沐浴过后,再过来寻娘亲。娘亲且莫要先走了。” 她似是有些不安,稚嫩的嗓音也略微透着几许紧张。 凤瑶默了片刻,缓缓点头。 女童这才释然而笑,随即才缓缓转身,小步踏出了凉亭。 伏鬼也未耽搁,朝颜墨白扫了一眼后,便也踏步朝女童跟去,待得二人走远,颜墨白才将目光收了回来,随即勾唇朝凤瑶笑笑,“孩童天真,倒也极为怜爱。这女童悦儿,长公主可是当真喜欢?” 凤瑶淡漠观他,“与其说本宫喜欢,倒不如说摄政王喜欢。本宫倒是未料到,如摄政王这般人物,竟也会对孤儿如此优待。” “微臣自小也是孤儿,同病相怜,是以此际既是有能力养他们,自也该将他们收入府中,好生养着。”他依旧答得云淡风轻。 凤瑶眼角一挑,只道:“摄政王宽怀仁义,自然可敬,只是,就不知日后摄政王有自己的子嗣时,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优待他们。” 颜墨白勾唇而笑,“长公主倒是替微臣考虑得远。微臣都无心仪之人,又何来子嗣。” 凤瑶冷笑一声,“这摄政王府满院姬妾,纵是摄政王无心仪之人,但酒后乱性,也随时可发生。又或者,摄政王许是突然哪日便想通了,欲要真正的子嗣了,那时候,想必这满院的姬妾,自也会心甘情愿为摄政王繁衍子嗣的。” 这话,凤瑶说得依旧极为直白,淡漠之中,也透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嘲讽。 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眼角也微微一挑,那双身后懒散的目光,则静静的朝凤瑶落着。 凤瑶满身淡漠,对他这目光也分毫不避,待得片刻后,颜墨白终于勾唇一笑,慢腾出声,“怎长公主对酒后乱性,传宗接代这些男女之事如此上心?” 凤瑶面色不变,淡漠观他,并不言话。 他面上的笑容突然间深了半许,继续道:“微臣,许是不是个真正良善之人,是以,若养子嗣,倒也麻烦。毕竟,若子嗣日后长大了,知晓微臣的人格与作风后,许是会以有微臣这个爹爹为耻呢,如此,既是要祸害子嗣,那还不如,不要子嗣。更何况,微臣还无心仪之人,便是要破罐子破摔的繁衍子嗣,自也得,与心仪之人一道繁衍才是。” 是吗? 他这话,虽话语内容透着几许平实,但那脱口的语气,着实是懒散随意,调侃之气也是略显浓厚,全然不像是说的真话。 凤瑶冷笑一声,“世上男儿,倒是极少有人不喜子嗣的,更何况,如摄政王这般身份显赫之人,该更需繁衍子嗣,广大门楣才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可以重用 说着,嗓音一挑,“只不过,摄政王这席话,倒也让本宫诧异了呢,摄政王不是自诩是忠臣吗,怎如今竟说自己是个并非真正良善之人了,甚至还担忧你的子嗣会以你为耻?” 这话一落,凤瑶瞳孔一缩,越发沉寂淡漠的观他。 他则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面上并无太多情绪,更多的,则是悠然如风,懒散随意的温润。 “毕竟,占据着佞臣之名,纵是微臣本性极好,但头上顶有佞臣之名,终归是要让子嗣受得牵连的。” 他这话说得极为懒散缓慢,无波无澜之中,着实让人揣度不出他的情绪来。 只是这话入耳,凤瑶面色也再度沉了半许,心底深处的嘈杂厚重之意,也越发的浓烈深沉。 这颜墨白啊,本就圆滑无比,能将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是以,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倒也不好分辨,也难得费心费神的去分辨。 说来,手头无确切的证据,自能奈他不得,便是他此际慢腾悠然的随口应付于她,她虽恼在心底,却也奈他不得。 心思至此,凤瑶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沉默了下来。 待得半晌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摄政王是否想要子嗣,是否忌讳声名,这一切,自与本宫无关。而今,本宫倒得提醒一句,关于国师信笺中提及的让摄政王迎娶女子之事,本宫并不会多加插手,甚至还会亲自为摄政王颁布懿旨赐婚,但若是,摄政王要娶之人乃我大旭敌对之人,甚至声名狼藉且对我大旭不利之人,这婚事,便是国师答应,本宫,定也不会同意。” 他神色微动,微微而笑,“长公主究竟在忌讳什么?”他问得直白reads;。 凤瑶淡漠观他,“并非在忌讳,而是在警告摄政王罢了。毕竟,摄政王位高权重,若再迎娶他国之人,亦或是迎娶对我大旭极有反心的大臣之女,如此,本宫自得为大旭安危考虑,不支持摄政王这桩婚事才是。偿” “长公主何须对微臣如此防备,先不言微臣并无心仪之人,迎娶之事也不过是一句空谈罢了,就论国师仙风道骨,精明擅卜,就凭这点,国师若让微臣迎娶何人,自也有国师的道理与考量,长公主不信微臣,自也该信国师才是。” 凤瑶冷道:“国师也是人,偶尔自也会有出错之时,是以,本宫自然要严然把关。” 颜墨白微微一怔,温润的面上也漫出了几许幽远,随即慵然带笑的朝凤瑶望着,“长公主如此地方,满身戒备,倒是累。” 凤瑶淡漠观他,面色,也稍稍一沉。 “倘若摄政王能衷心为国,彻底消除本宫对你的顾虑,本宫,自不会如此累,反倒还会轻松许多。只奈何,摄政王满腹深沉,本宫看不透你,是以,自然也不可全数松懈,想必摄政王对本宫,也该是防备算计,不曾懈怠才是。如此,你与本宫,都是彼此彼此,又何来独独说本宫累?” 颜墨白略微认真的望着,面上依旧儒雅从容,瞳孔之中,也无半许的变化与起伏,“长公主与微臣,自然不是一样。长公主不止要防朝臣,防微臣,更还得防身边人,而微臣,光明正大,谁也不防。是以,微臣能安然而活,闲暇之日摆花弄草,日子清闲,而长公主你呢?本为少女,却活成了夜叉怨妇,长公主你,怎能比得过微臣,呵。” 清幽随意的嗓音,透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悠然与戏谑。 奈何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却顿时炸开了一方波澜。 夜叉怨妇? 这厮是故意的,定是在戏谑她了。 一时,心底虽起伏重重,暗自恼怒,但也不得不说,这颜墨白说得未错,如今的她,早已是颠覆了所有闺阁女子该有的娇然,活脱脱演变成了朝臣生惧的夜叉。 甚至于,京都也有舆意盛传,说她凶,说她恶,只奈何,满身疮痍,内忧外患,她姑苏凤瑶,也只能摆脱所有娇儿弱女的姿态,佯装强势。 没人会记得,曾经的姑苏凤瑶,虽顽劣成性,但也有娇女之时,也没人记得,夜叉如她,也曾在道行山中,情窦初开,爱那司徒夙,爱得轰轰烈烈。 没人记得的,就连此际的她,都已忘却不少了,只是此番再忆,竟觉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一切,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突然间,思绪翻腾,也不知为何,往事陡然浮出,心境,也变得幽远苍凉开来。 那些所有的往事,都是她千疮百孔的心上的一道长疤,摸不得,触不得,偶尔触及了,便会苍凉,疼痛,甚至溢血。 袖袍中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凤瑶僵然而坐,整个人,也无端的厚重僵硬。 她目光极沉,沉得难以附加,清秀倾然的面容上,也是复杂起伏,苍凉,却又坚定坚强。 待得许久后,她才薄唇一启,终究是极深极沉的出了声,“摄政王的确比本宫过得好。只不过,这也不能成为摄政王得意与嚣张的本事。本宫防你,防朝臣,甚至防天下之人,又能如何?本宫是凶,是恶,是母夜叉或怨妇又能如何?只要守住大旭江山,繁荣昌盛,本宫便是丢了这条性命,也绝无怨言。” 颜墨白极为难得的认真观她,深幽的瞳孔,竟也逐渐漫出了几许复杂reads;。 “长公主仁义大爱,微臣评判不得。但有一点,长公主也是人,也会累。那大旭江山,并非长公主你一人的,是新皇的,长公主敢为这大旭丢了性命,最后也不过是为新皇做了嫁衣,而长公主你呢?你只能徒留恶名罢了。如此,有何意义?但凡满身疮痍,千疮百孔之人,更该活得潇洒向上,而不该日日防备紧张,殚精竭虑,微臣如此,长公主亦该如此。” 凤瑶冷笑一声,森凉而道:“摄政王如此劝慰,是为何意?是想让本宫卸下心房,卸下大旭朝事,自私的去做一个潇洒自如的人?” 颜墨白垂眸下来,默了片刻,平和而道:“微臣,只是觉得长公主累了罢了。这大旭江山,长公主守着极好,但若长公主能卸下心防,用人不疑,用心生活,便是最好。毕竟,除却这大旭江山,长公主这条命,便是你最为重要的,若连你都不在意,旁人也劝慰不得。再者,长公主当日城墙一跃,伤重不起,差点丧命,而今虽突然恢复过来了,但也并非全然恢复,不是偶尔之际,仍会心口绞痛?” 心口绞痛?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也越发森凉与防备,“摄政王究竟想说什么?” 颜墨白神色微动,缓道:“微臣只是,想让长公主稍稍放松,不要太过操劳罢了,这是微臣之愿,也是国师之愿呢。再者,朝堂之中,长公主若能卸下防备,微臣这人,倒也可好生重用的。” 说来说去,这厮终归是点明重点了。 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到头来,这厮不过是在说他自己可以重用罢了。 听到这里,凤瑶眸色陈杂翻腾,面上,也逐渐漫出了几许鄙夷与冷嗤。 “摄政王要自行举荐,要让本宫重用于你,又何必拐弯抹角?”凤瑶冷道。 他眼角稍稍一挑,瞳孔之中略带微诧,似是并未料到凤瑶会突然这般认定。 他默了片刻,才缓缓按捺心神一番,勾唇朝凤瑶微微一笑,似如将计就计一般,又似如云淡风轻一般,懒散缓慢的道:“长公主历来对微臣有所成见,是以微臣此番也不得不稍稍拐弯抹角,若是直接而言,想必目的还未道出,便先被长公主拒绝与讽刺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再者,微臣此言也并无恶意,而是想帮长公主罢了。微臣虽声名略有不善,但对大旭也并无歹意,倘若长公主能对微臣不疑,微臣自也能帮长公主分担朝事。” 凤瑶神色浮动,思绪翻涌,并不言话。 他温润平和的静静观她,也极为难得的未再出声。 一时,周遭气氛略显沉寂,徒留淡风浮动,隐隐夹杂着花香,倒是略微沁人心脾。 待得沉默半晌后,凤瑶才稍稍伸手掠了掠被微风拂乱的额发,目光再度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本宫是否对摄政王消除成见,便全看摄政王的诚意了。倘若这一月内,摄政王能做出些让本宫改变看法之事,本宫定会重用于你,倘若做不出,且朝中的墙头草也全数被扶正后,那摄政王你,便得按照你与本宫以前的约定,自行辞官归去。” 颜墨白勾唇一笑,懒散而叹,“微臣连救了长公主性命,都无法让长公主改变看法,如此,长公主这番规定,微臣倒是有些难办。” “既是难办,那便早些卷包袱走人。”凤瑶淡漠无波的道,这话一落,沉寂的瞳孔再度朝他落来。 他面色分毫不变,整个人依旧笑得儒雅如风,目光在凤瑶面上扫了扫,却终归未再言话。 一时,周遭再度沉寂下来,颜墨白满身从容淡定,许久不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朝一日 凤瑶终归是兴致缺缺,也不愿与他就此多言,仅是冷沉而道:“今日便到此为止,望摄政王记住本宫今日之话。再者,大盛大公主那里,便劳烦摄政王亲自去迎接了,但若摄政王胆敢整出些幺蛾子来,本宫自会对摄政王你,追究到底。” 颜墨白懒散道:“微臣双腿有恙,身上的伤势也未愈合,怕是无法前去迎接大盛公主。”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也陡然一沉。 颜墨白微微而笑,深黑的瞳孔中略有微光滑过,则是片刻,他薄唇一启,继续道:“只不过,既是长公主如此吩咐了,微臣便是重症在身,自也得前去迎接大盛公主才是。” 冠冕堂皇的一席话,说得倒像是不顾己身且誓要完成她的命令一般。旁人若是观之,自会觉得这颜墨白极是忠诚,便是有伤在身也会奉命行事,但这话入耳,再见着颜墨白那戏谑懒散的笑意,凤瑶只觉颜墨白这番话无疑是戏谑讽刺,刻意说出来逗弄她的。 一时,心底也沉了半许。 却也仅是片刻,凤瑶按捺心神的道:“摄政王能奉命前去,本宫自是欣慰。” 说着,瞳孔微缩,低沉而问:“今日,摄政王的双腿恢复得如何了?” 他面上的笑容莫名的增了一重,“不过是皮肉伤罢了,虽不严重,但也不容易好。多谢长公主挂记。” “王府大夫的医术,本宫倒也不放心,毕竟,摄政王虽是皮肉伤,但仍是伤得极重,差点丧命,正巧,本宫如今稍微有空,不若,本宫再为摄政王身上的伤口诊治一番?” 凤瑶嗓音低沉而又沉寂,语气中虽是并未夹杂任何的嘈杂与怒意,然却无端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厚重与威胁。 颜墨白瞳孔一缩,面上的笑容再度几不可察的减却了几许,深黑的眼瞳再度将凤瑶仔细打量了几眼后,笑得温润,“不必了,微臣岂敢让长公主为微臣诊治。再者,不过是些皮肉伤,王府的大夫也能好生诊治,长公主不必” “那怎么可以,摄政王乃我大旭权臣,身份显赫,而今摄政王伤势本为严重,甚至也无法自行行走,本宫作为监国公主,无论如何都该担忧摄政王伤势,加之医术在手,也自该为摄政王好生看看伤。钤” 未待他后话道完,凤瑶已漫不经心的出声打断。 颜墨白怔了怔,到嘴的话也全数噎住,深黑的瞳孔依旧静静落在凤瑶面上,却未来得及言话,凤瑶已极为干脆的站了起来,两步便行至了他身边。 “不必劳烦长公主了,微臣的伤势,微臣心底有数。”颜墨白终于是全然不笑了,语气也略有几许挑高。 凤瑶并未将他这话放于眼里,目光微微朝下,落到了他腿脚上,阴沉而道:“摄政王是自行抬腿让本宫看伤,还是让本宫亲自动手?” 颜墨白瞳孔一深,略微认真的朝凤瑶缓问:“长公主当真要如此?” “摄政王有伤在身,正巧,本宫会医术,自该好生为摄政王诊治。免得到时候摄政王又重伤得下不了榻,惹得大盛公主一行追究我大旭之责。” 颜墨白平缓而道:“长公主不是对大盛嫉恶如仇吗,怎如今突然担忧大盛咎责了?” 凤瑶冷道:“摄政王最初不是还在提醒本宫莫要感情用事?本宫再怎么恨大旭,尚且也不会拿大旭国运与大旭百姓的性命来玩笑,便是要报仇雪恨,自也得待大旭强势后再说。” 说着,眼角微挑,话锋一转,再度将话题绕了回来,“摄政王这双腿,究竟是抬还是不抬?” 颜墨白眉头皱得更甚,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也越发深沉。 待得半晌后,他终归还是略微努力的抬腿,而后将腿脚放在了一旁的矮凳上。 凤瑶神色微动,淡漠观他。 他抬眸朝凤瑶扫了几眼,清风儒雅的面上也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幽远和无奈,随后,他那满是狰狞伤痕的指尖也微微一动,开始逐渐掀开了他的锦袍。 大抵是怕触碰到了伤口,又或是天气炎热之故,颜墨白锦袍下并未穿亵裤,是以此番稍稍往上撩开锦袍,才见他的双腿上,伤口依旧狰狞,虽未再溢血了,但伤口处有暗红结痂,且两只腿脚也是极为的红肿骇人。 本是打算看这颜墨白的笑话,威胁几下,但如今瞧得他双腿如此红肿狰狞之态,她瞳孔也莫名的紧了半许。 都已肿成这样了,竟还不消停,今日竟还要领她一道来这后院坐坐。 且不说这后院虽山茶花烂漫,但也并非太过惊艳,就凭这颜墨白肿着腿脚还要执意与她过来,凤瑶便突然发觉,这颜墨白行事,也着实有些不按常理,让人全然的猜之不透。 “如此看来,摄政王腿脚的伤势,似乎并不乐观。”凤瑶默了片刻,才强行按捺心绪,低沉无波的出了声。 颜墨白面色不变,整个人依旧平和如初,“再过几日,伤口的红肿便可消却。” 这话一落,狰狞结痂的指尖微微一动,似要缓缓扯下锦袍掩盖伤口,凤瑶瞳孔微缩,淡漠的提手搭在了他的手背。 他的手蓦地僵在远处,连带目光都几不可察的沉了沉,凤瑶则并未将他的反应太过看在眼底,仅是低沉而道:“摄政王这伤势,倒是不容乐观,如此,本宫还是为摄政王稍稍施针一番。” 他眼角再度一挑,“不必了” 奈何后话未落,凤瑶再度出声打断,“望摄政王唤侍奴过来,让其速速备好银针送过来。” 颜墨白后话下意识的噎住,仔细凝了凤瑶片刻,眼见凤瑶着实不像是在玩笑,他那墨眉再度稍稍的皱了起来,似是略微认真的思量了片刻后,才扭头朝亭外一望,“来人。” 这话一落,青桐第一个小跑从路道一侧闪了出来。 “备银针。”颜墨白并未耽搁,待得目光朝青桐一落,便已淡漠无波的出了声。 青桐顿时停住脚步,恭敬的朝颜墨白应了一声,随即目光下意识的朝凤瑶望来,拘谨的咧嘴笑笑,而后才转身跑开。 青桐速度极快,仅是片刻功夫,他便携着银针归来。 凤瑶伸手接过银针后,便开始拈上其中一枚银针,作势朝颜墨白那红肿不堪的腿脚扎去。 颜墨白眼角一抽,未待凤瑶指尖的银针落下,便略显微诧的道:“长公主要施针,不先为微臣把把脉?若微臣脉象平稳有力,再加之伤口此际也覆了伤药,想来不扎针也是尚可。” 凤瑶指尖一停,明晃晃的银针也顿在了半空。 仅是片刻,她便按捺心神的道:“怎么,摄政王怕了?” 颜墨白稍稍放缓了嗓音,云淡风轻的勾唇笑了,“长公主误会了,微臣只是” 依旧是懒散平和的嗓音,无波无澜,似是从容如初,奈何后话依旧未曾道出,凤瑶指尖的银针便已是扎在了颜墨白的腿上。 刹那,颜墨白嗓音戛然而止,清风儒雅的面容,也稍稍扭曲了一下。 “长公主小心些,主子疼了。”青桐惊在当场,待回神过来,紧着嗓子急忙道。 “去备烛台与烈酒。”凤瑶满面淡漠,头也不抬的朝青桐吩咐。 青桐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是不敢言话,仅是将目光朝颜墨白落来,则见颜墨白正微微蹙眉,深邃无底的目光朝他一扫,竟不深不浅的点了头。 青桐顿时又惊又急,无奈之间,只得迅速转身小跑离去。 凤瑶分毫未扰,指尖逐渐施针,仅是片刻,银针便在颜墨白腿脚狰狞的伤口处徘徊了一列,待得青桐将烛台与烈酒备来,凤瑶才终于抬眸朝颜墨白望来,则见他正微微蹙眉,那双深邃沉寂的目光,正静静的望她。 瞬时,二人目光相对,一人深沉,一人淡漠。 凤瑶阴沉而道:“摄政王伤势严重,需剥肉清脓,摄政王忍着点。”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无反应,青桐则在一旁倒吸了口冷气。 凤瑶目光依旧静静的落在颜墨白的瞳孔,见他不言话,她眼角稍稍一挑,继续道:“摄政王若是怕痛,可直接与本宫说,如此,本宫下手可也稍稍轻点。” 颜墨白仍是并未立即言话,仅是片刻,他便略微自然的挪开了目光,勾唇一笑,只道:“刮骨疗伤之事,微臣以前便自行做过,是以,疼痛虽剧烈,也不过刹那罢了,尚可忍受。长公主也无需估计微臣是否疼痛,只管动手便是,毕竟,能得长公主亲自屈尊降贵的为微臣疗伤,无论如何,都是微臣占了好处,总不能因为疼痛,便让长公主束手无脚才是。” 他嗓音依旧温润,无波无澜之中,透着几许极是诡异的平静,似是凤瑶当前,他竟当真不惧一般,整个人也闲雅得当,从容自若。 凤瑶仔细的将他打量了几眼,心底倒是略生佩服。 先不论这颜墨白品性如何,就凭这股临危不惧的淡定姿态,也足以让人另眼相待。再者,这厮似是的确不怕疼呢,甚至对他自己也极为狠烈呢,当日为了让她救他,他甚至不惜活生生的承受她一掌,不得不说,这颜墨白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也是森冷无情至极,连自己的性命都可豁出去,是以,这般狰狞强劲的人物,又岂会真正怕痛? 心思至此,一时,心底逐渐漫出了几许无趣。 此番故意说要为这颜墨白看伤,也不过是因他方才之话而心有不悦,是以便想变相的对付他罢了,但如今看的他这般伤势,倒也觉老天都在替她惩罚这颜墨白了,且看这满是红肿的双腿,无需把脉,便知若不再行剥肉清脓的话,他这双腿,许是也要废了。 思绪翻腾,面色,也逐渐复杂开来。 正待凤瑶兀自沉默之际,颜墨白突然再度平和出声,“长公主直接动手便是,无需顾及微臣。又或者,微臣伤势狰狞,难入长公主的眼,微臣也可放下锦袍遮盖,免得污了长公主的眼。” 他这话极是云淡风轻,仿佛从不曾将腿脚的伤痛放于眼底似的。 凤瑶回神过来,清冷的目光朝他扫了扫,眼见他那满不在乎且清清淡淡的笑容,一时倒也觉得,这颜墨白虽对他自己极狠,但也不过是可怜人罢了。 伤口都已如此严重,却还故作淡定,也不知该说这颜墨白太过无情,还是太过悲凉了。 心思至此,凤瑶目光也起伏了几许,待见颜墨白仍是笑得温润如风,她瞳孔微缩,淡漠而道:“摄政王面上的笑,倒是虚浮表面,难堪了些。” 她说得略微直白。 这话一落,便不再观他,仅是缓缓从袖中掏出匕首,而后将匕首的刀尖放在烛台的火苗上灼烧。 颜墨白微微一怔,却也仅是片刻,便平和而道:“笑容本是由面容来表露,微臣的笑容浮于表面,也是自然。” 凤瑶淡道:“摄政王要圆滑解释,随意便是。只不过,若一个人连对自己的疼痛与伤病都强行压制甚至不表露分毫的人,你与本宫相比,又好得到哪儿去?本宫是为国为民的操劳,防奸臣,防小人,是以不得不让自己劳损,而摄政王你呢?有病不宣,有伤不言,想必,摄政王每次大摇大摆的说你病了,许是假话,若你哪日面色苍白,却言道自己并无大碍,兴许才是真的身子不适了。” 这话一落,鄙夷的冷哼一声,随即稍稍将匕首从刀尖上拿回,晾了片刻,而后便略微干脆的划破了颜墨白皮肉上的脓肿。 颜墨白腿脚抑制不住的僵了一下,并未言话。 凤瑶瞳孔微缩,开始为颜墨白的伤口挤压淤脓。 周遭一片寂寂,无声无息,立在一旁的青桐,也早已是看得脸色发白。 颜墨白满面平寂,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坐着,深邃无底的瞳孔内,也早已敛却了笑意,仅是极为深邃的将凤瑶望着。 整个过程,凤瑶一直精神集中,挤脓的手法也极为干脆干练,待得许久后,她才将淤脓挤完,而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一点一点的开始拔除他伤口周围的银针。 沉寂无波的气氛,压抑得略微令人头皮发麻。 半晌,颜墨白凝在凤瑶面上的目光也略微松动开来,而后极为难得的低沉道:“多谢长公主。” 凤瑶眼角一挑,抬眸朝他望来,冷笑一声,“本宫仅是心软罢了,见不得可怜之人。倘若摄政王当真感激本宫的话,便一心为国,如此,本宫也能释然与安心,不至于让自己后悔救了个大奸大恶的佞臣。” 颜墨白面色并无太大变化,却是并未立即言话,仅是稍稍将视线从凤瑶面上挪开,只道:“人情世故在微臣眼里,早已变得一文不值。亦如俗世冷漠,人心,便也变得冷漠。但这几日,无论如何,长公主对微臣,倒是用心了。” 用心? 凤瑶将拔除的银针全数放在石桌上,淡漠而道:“别将人心全数想得太坏,比起摄政王来,本宫终归是未有摄政王这般心狠的。今日帮你,不为其它,只因让摄政王早些安好,迎接好大盛公主与皇子之事,若此事出了差池,本宫对你,更会‘用心’。” “大盛公主与皇子之事,长公主不必忧心。”颜墨白嗓音突然变得幽远,待得这话一落,他清俊无方的面容也变得复杂开来,随即话锋一转,低沉而道:“微臣想问长公主一句,倘若微臣并不懂知恩图报,甚至日后还会对长公主不利,长公主可会恼怒这几日救过微臣,甚至后悔为微臣处理过伤口?” 他嗓音极为幽远,似有复杂起伏之意在涌动。 凤瑶瞳孔也几不可察的缩了缩,深眼凝他,“救都救了,后悔有何用处。只不过,即便本宫百般抵触与不愿,但本宫,仍是信先帝的眼光,也信国师的眼光。” 这话,她也说得极为幽长,待得嗓音一落,她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越发深沉,分毫不愿错过他的半许反应。 只奈何,他那张清雅俊美的面上,除了幽远与沉寂之色,并无其它过多反应,整个人清清淡淡,却似有复杂重重。 他并未回话,整个人都似是沉默了下去。 凤瑶凝他片刻,神色微动,阴沉而问:“摄政王在想什么?若是有话,直说便是。” 这话一落,他才突然转眸朝凤瑶望来,瞳孔幽远,但却弯着眼睛笑了,“微臣这人,倒是着实不喜欠旁人的,但长公主三番五次让微臣欠你,微臣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懒散平缓的嗓音,虽说得不痛不痒,似如调侃一般,但他瞳孔中的深邃之色,却是怎么都盖不过去。 “这些虚话,多说无益,接触了这么久,本宫又不是不知你圆滑心性。”凤瑶淡漠而道,这话一落,也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了。 今日再度帮这颜墨白清理伤口,若说心底不犹豫,不恻隐,自是不可能的,只奈何,怜悯与恻隐之心,甚至国师的告诫之言,终归还是战胜了她心底的抵触,她终归未对这颜墨白的伤口戏弄,更也在仔细的为他清理伤口。 有时候,不是说要让自己变得冷狠无情,便能真正做到的,亦如她姑苏凤瑶,纵是极为努力的去威仪,去强势,去冷狠无情,但终归还是会有破功之际,又如这颜墨白说的一样,时刻都戒备提防,摆足强势之姿,也是极累的呢。 思绪翻腾,竟是想得有些远了。 待回神过来,只见颜墨白仍旧在静静观她。 凤瑶按捺了心神一番,才低沉而道:“今日只为你清理了腿脚的伤口,你身上的其余伤口,便让府内大夫好生清理,且让府内大夫记得,清理伤口之际,务必用银针控制筋脉,减少血液流动,再在极快的时辰内将伤口内的淤脓挤出。” 这话一落,颜墨白仍静静观她,神色似已极为难得的抽远,并未言话。 凤瑶眉头一皱,扭头朝青桐望来,“你可记下本宫方才的话了?” 青桐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随即急忙点头。 凤瑶不再多言,回头朝颜墨白望来,继续淡漠无温的道:“今日这些事,便到此为止,望摄政王谨记本宫今日之言,也莫要忘了迎接大盛公主之事。” 说完,眼见颜墨白仍静静观她,虽破天荒的有着几许木头人的姿势,但他那黑瞳之中,却是深邃无地,复杂重重,而待她细观之际,却又觉得他目光散漫,神色发呆,似在深想些什么一般。 她眸色微动,心底也兴致缺缺,随即不再多呆,待冷扫他两眼后,便缓缓起了身,踏步离去。 “恭送长公主。” 身后,当即扬来青桐恭敬的嗓音。 凤瑶并未应声与回头,继续踏步往前,待再度朝前行了几步时,身后,则突然扬来了颜墨白那深沉得近乎于厚重不堪的嗓音,“倘若,微臣有朝一日会当真对大旭不利,长公主会如何?” 凤瑶瞳孔一缩,足下当即顿住。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针对情节快慢的问题,圆子儿会努力改善滴,下一章开始便会加快进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如此质问 她并未回头,更不曾言话,心底深处,则已掀起了大澜。 颜墨白这话何意? 什么是倘若有朝一日会对大旭不利? 他这深沉不堪的话,是否在预示着,他本就心有算计,甚至,本就有心对付大旭洽? 思绪翻腾,一时之间,复杂蔓延,连带袖袍中的手,也不自觉的紧握成了拳头。 “摄政王若要对大旭不利,本宫,定会拼尽一切的杀了摄政王。”仅是片刻,她便强行按捺心神,阴沉冷冽的出了声。 “那微臣若是并未对大旭不利,而是突然暴毙身亡了呢,长公主会如何?会喜色难掩,还是,觉得可惜?”待得凤瑶这话一落,颜墨白再度厚重低沉的出了声。 凤瑶瞳孔越发一缩,待默了片刻,才阴沉而道:“若摄政王突然暴毙,本宫,便亲自送你一口棺材。钤”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当即再度干脆的踏步往前。 身后,再无嗓音扬来,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许压抑。 奈何即便不回头观望,也觉得脊背上似有两道锋芒落来,待得走至小道的尽头拐角处,凤瑶突然回眸而望,遥遥之间,便见那凉亭内的素白人影,果然是脸面朝她,正静静的朝她望着。 一时,心口也不自觉的紧了半许,有些沉重,又有些莫名,而待深呼吸了两口,便觉心底释然了半许,而后回过头来继续踏步往前。 一路回京,车马摇曳。 待抵达宫门口时,凤瑶才领着王能下车而行。 回得凤栖宫时,时辰已是不早,天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黄昏降至。 幼帝再度差人过来唤凤瑶过去一道用膳,凤瑶沉默片刻,终归委婉拒绝。待得自行在殿中用膳过后,便突然闻得宫奴汇报,今日许儒亦离宫离得有些早,而幼帝正用膳时,便被惠妃的宫奴唤去了惠妃殿。 乍闻这事,凤瑶脸色一沉,心底略生起伏。 因着赢易与幼帝之故,虽对惠妃极是抵触避讳,奈何仍是多次手下留情。 而今倒好,她多番留情,惠妃则不知收敛,变本加厉的蛊惑幼帝,不得不说,那惠妃啊,着实再度触了她的逆鳞。 思绪翻转,面色,也越发的阴沉森冷。 仅是片刻,凤瑶便起了身,缓慢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出得殿门时,只见殿外天色越发暗淡,周遭之处,已有宫奴开始一丝不苟的点着廊檐上的宫灯。 不远处,王能满身刚毅,静然而立,待见凤瑶出门,他神色微动,而后朝凤瑶恭敬而唤,“长公主。” 凤瑶瞳色阴沉,淡漠无温的道:“去惠妃寝殿。” 这话一落,未待王能反应,便已缓步朝前。 一路往前,越靠近惠妃寝殿,心底的森冷之意,便越发的严重。 待得终于抵达惠妃寝殿外时,便见惠妃寝殿灯火通明,夜色沉寂之中,而那寝殿之内,竟有孩童的憨笑肆意传来。 凤瑶眉头皱得历来,满面阴沉,王能扫她两眼后,便神色微动,转眸朝跟在一旁举着灯笼的宫奴示意一眼。 宫奴当即会意过来,立在凤瑶的身后扯声而唤,“长公主驾到。” 这话一落,殿内孩童的嬉笑声骤然而停,整个寝殿,竟也刹那的鸦雀无声。 仅是片刻,便有细碎的脚步声小跑而来,不久,凤瑶前方的朱红殿门,也赫然被人缓缓的打开。 一时,屋内的光线当即泄了出来,迎面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熏香。 凤瑶顺势抬眸一望,便见前方的殿内,惠妃正坐在软榻,幼帝则正立在惠妃面前,整个人一袭黑紫的袍子,看似黝黑,且他那本是稚嫩的面上,此际竟也有几团似是脂粉大红的印记。 “奴才拜见长公主。”正这时,开门的宫奴急忙朝凤瑶行了一礼。 凤瑶回神过来,瞳孔一缩,一言不发的踏步入殿。 待站定在幼帝面前时,惠妃勾唇一笑,戏谑而道:“哟,今儿什么风竟将我大旭最是一手遮天的监国长公主给吹来了。” 凤瑶冷冽的扫她一眼,而后垂眸朝幼帝望来。 眼见凤瑶瞳色不善,幼帝似是有些紧张,整个人极是小心的朝凤瑶咧嘴一笑,紧张而唤,“阿姐,你怎来了。” 凤瑶满目沉寂的观他,此番离得近了,才觉他这满身的紫袍上竟绣着几朵白菊,而他脸上的殷虹印记,竟当真像是唇瓣而留的唇瓣。 突然意识到这点,凤瑶瞳孔骤缩,脑海似是突然轰的一下,惊震得脑海都跟着白了刹那。 瞬时,她强行按捺震惊颤动的心绪,阴沉而问:“征儿,你身上这衣袍,是谁人给你准备的,许嬷嬷?” 大抵是凤瑶的神情着实不善,幼帝面上的紧张也越发的深了几许,而后犹豫片刻,怯怯而道:“阿姐,征儿的这身衣袍,是惠妃送的。你看,极合征儿的身,征儿好生喜欢。”凤瑶目光森冷的朝惠妃扫去,“你为皇上准备的衣袍?” 惠妃勾唇一笑,戏谑淡漠,似是全然未将凤瑶满面的阴沉放于眼底,反而是有恃无恐又或是悠然挤兑的道:“是啊。本宫见皇上的衣袍都是一个色儿,是以便亲手为皇上缝制了这身衣袍,长公主,你看皇上穿着,多欣悦啊。不瞒长公主,这身衣袍是,是用了先皇曾经穿过的衣袍为布料改制,再在上面绣了大大小小四十四朵白菊,本宫啊,亲手绣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诚意十足呢。” 冗长懒散的嗓音,透着几许嘲讽与戏谑,甚至脱口的语气,也无端的显得尖酸刻薄。 只奈何,凤瑶已是瞳色起伏,心生震怒了,幼帝则未曾真正听出惠妃的话中之意,竟还在凤瑶面前怯怯的道:“阿姐,你这是怎么了,如何这般盯着惠妃?惠妃为征儿缝制这身衣袍,的确是吃了苦的,阿姐,征儿也极是喜欢这身衣袍,阿姐,你莫要这般盯着惠妃可好。” 稚嫩的嗓音,字字乖巧,但也在字字都在维护惠妃。 凤瑶着实不知此际心绪究竟如何,只是心口愤怒起伏,一股股莫名的失望之感也在心底蔓延滋长。 她垂眸朝幼帝望来,森然的瞳孔凝向了幼帝,低沉而道:“征儿也该是懂事的年纪了,惠妃缝制的这身衣袍究竟如何,你竟半点未有明白?” 大抵是心底太怒,凤瑶瞳孔的嗓音也未极好的控制,语气,也稍稍带了几许掩饰不住的森凉。 幼帝脸色一变,犹如犯错的孩童一般垂头了下来,两只手紧张的缠在一起,随即突然而问,“阿姐可是忌讳征儿的这身衣袍是父皇穿过的衣袍缩改制的?但惠妃也与征儿说过了,惠妃极是想念父皇,思之成疾,她近些日子身子也不好,却还不眠不休的为征儿缝制这身衣袍,为的就是想让征儿穿上父皇的衣袍,也算是惠妃将对父皇的思念寄托在了征儿身上。再者,征儿也想念父皇了,穿穿父皇衣袍改制的衣袍,也是极好的。” 凤瑶心底起伏剧烈,森冷的目光,也将幼帝怯弱稚嫩的姿态全数收于眼底。 她并不想在自家幼弟面前发怒,更不想亲口数落于他,只是自家这幼弟,着实被惠妃祸得太深,便是穿了这身衣袍,竟还在为惠妃辩解。 思绪翻腾,凤瑶立在原地,并未言话。 待得片刻,幼弟抿了抿唇,似是壮了胆子伸手拉了拉凤瑶的衣角,怯怯而道:“阿姐,你别生气了,可好?你若不喜征儿这身衣袍,征儿此际脱下便是了。” 他嗓音极为怯怯,却也委屈十足,待得这话落下,他眼中竟已带了泪水,整个人竟显得极为的小心翼翼,卑微可怜。 凤瑶深眼观他,并未言话。 纵是心底再大的火气,此际,也被自家幼弟这可怜的模样浇熄了大半。 她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强行按捺心神的缓道:“阿姐并非要生气恼怒。而是,衣袍上绣这白菊,并非祥顺。” 幼弟似在努力的噎着眼泪,怯怯而问:“为何白菊并非祥顺?”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蓦地有些幽远,随即唇瓣一启,“就如,征儿以后祭祀之际,会对父皇的陵墓送白菊。而惠妃对送给征儿的衣袍上绣白菊,便相当于在给征儿送白菊” 话刚到这儿,凤瑶突然噎了后话,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 幼弟浑身一颤,似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竟瑟瑟发抖,随即竟不可置信的朝惠妃望来,满目的震撼惊恐。 “不过是一件衣袍,长公主莫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便是在袍上绣四十四多白菊,也正是为了在悼念先帝。怎么,长公主如今,是要刻意误导皇上,让皇上恨上本宫?” 正这时,惠妃再度挑着尖细的嗓子出了声。 凤瑶转眸,冷眼观她,阴沉而道:“惠妃为皇上亲手绣袍之事,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本宫等会儿,皆会与惠妃好生闲聊,但此际,本宫未对惠妃言话时,也望惠妃莫要插嘴,若是不然,本宫可无皇上这般好脾气,竟会对惠妃毕恭毕敬。” 说完,眼见惠妃面上的讽笑稍稍一僵时,凤瑶目光再度落在了幼帝面上,深沉的目光也将幼帝面上那几个赤红印记打量了片刻,低沉而问:“征儿脸上的这些印记,从何而来的?”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幼帝似是这才突然想起脸上有东西,他顿时目光一颤,脸色发白,整个人竟开始突然间发抖开来。 他来不及说话,目光紧张躲闪,袖袍中的手也急忙伸出不住的在脸上胡乱擦拭,似要将脸上的皮都全数擦下一般。 凤瑶心底越发的阴沉,一股股怪异之感也越发的翻腾。 “征儿,脸上的红印从何而来?”她强行按捺心神,再度低沉沉的问了一句。 待得这话一落,幼帝整个人僵在原地,便是擦拭脸的手,此际也僵着不动了。 这其中,定是有事。 若是不然,自家这幼帝又如何会这般惊慌失措!凤瑶心底了然,目光紧紧的锁着幼帝,“说。” 幼帝浑身再度应声而颤,似是吓得不轻,整个人脸色发恐发白,眼见凤瑶面色越发一沉时,他犹豫片刻,才紧着嗓子道:“阿,阿姐,征儿,征儿脸上的这些红印,是,是” 话刚到这儿,他突然噎住,整个人似是急得不行,忙抬眸朝惠妃望去。 凤瑶将他的反应全数收于眼底,低沉而道:“征儿,说。” 这话一出,幼帝浑身再度一颤,落在惠妃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焦急。 仅是片刻,惠妃戏谑讽道:“皇上脸上的这些印记,是本宫印的,怎么,本宫的皇儿不在身边,皇上又对本宫极好,本宫自得将她当做儿子来宠。他那脸上的印记,是本宫拿胭脂描的,不过是因皇上在本宫的妆盒里发现了胭脂,心生好奇,本宫念他好奇,便为他玩笑的画了几笔。”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自是不信。 曾还记得,往昔这惠妃一直活在后宫争宠争位之中,便是连她的亲生儿子赢易,也不过是她握在手里争权夺势的棋子罢了。 是以,她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在意,更不会宽厚以待,又怎会对待她云凤瑶的幼弟如此亲昵靠近! 思绪翻腾,凤瑶心生冷冽,再看幼弟落在惠妃面上的目光瞬时由焦急变为感激,凤瑶眉头也终归是皱了起来,随即朝惠妃森冷而问:“本宫准你说话了?” 惠妃一怔,随即勾唇一笑,鄙夷冷讽的道:“长公主倒是好生威风,纵是长公主一手遮天,权势在握,但长公主也莫要忘了,这天下是皇上的,皇上用眼神是以让本宫如实以告,本宫,自然得听皇上的呢。毕竟,长公主再厉害,也不过是臣,这大旭江山,只有皇上一位君呢。” 凤瑶冷眼观她,“如此说来,惠妃是仗着有皇上亲近,便在本宫面前有恃无恐了?” 惠妃冷笑一声,“长公主如此凶狠,本宫岂敢有恃无恐。长公主连皇上都敢说,敢骂,敢使眼色,虽明着是让皇上当皇帝,明着是在捧皇上,但实际上,长公主才是大权在握,生杀予夺之人,甚至连皇上无论行何事都要看你脸色。” 说着,嗓音一挑,越发胆大鄙夷的道:“想必皇上在你眼里,不过是让你名正言顺把持朝纲的傀儡罢了!而今,皇上不过是穿了本宫做的一件袍子,长公主都要发怒,若当真如此,长公主干脆将皇上彻底拴在他的寝殿,不让人见任何人得了,也干脆将本宫的性命拿去,让本宫下去陪先帝得了,如此,自也不会干涉到长公主你一手遮天的恶举!” 冗长的嗓音,鄙夷十足,冷讽十足。 但这般尖酸刻薄的话,无疑是在刻意的挑拨。 幼帝脸色越发的白得厉害,整个人僵在当场,待得片刻,他突然极是坚定的,稳住了颤抖的身子,随即唇瓣一启,极是低沉的朝惠妃出了声,“惠妃莫要胡言,阿姐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朕好。” 低沉的嗓音,无疑是超出了他稚嫩年纪的淡定。 惠妃冷哼一声,朝幼帝望来,“本宫这条命,本就该早日随着先帝去了,便是此际被长公主杀了,也无恙。只不过,皇上你还小,有些事,你许是并不明白,但你务必要记住,而今这大旭江山是你的,该作威作福之人,也该是你,而非这长公主。再者,长公主何曾为你好了?你不愿坐那帝位,她逼你坐。而待你坐上帝位后,便将你权势彻底架空,甚至连你穿一件本宫亲手所制的衣袍,都是不可。如此,皇上啊,她那里是在为你好,她明明是将你当做傀儡,明明是将你当做她独揽大权的垫脚石罢了!本宫死不足惜,但皇上你,可莫要被她蒙骗了,有朝一日,若皇上能翻身,便望皇上召回你那远在边关受苦的三皇兄,如此,本宫便是死了,也能瞑目呢。” 这话一落,惠妃便似癫似狂的笑了起来。 幼帝面色发白,整个人僵在当场,瞳孔起伏不定,却终归是一言不发。 这出戏,着实是够精彩!凤瑶如实而想。 心底深处,也莫名的复杂开来,她并未太过恼怒,仅是诡异般平静的垂眸朝幼帝望来,低沉而道:“征儿,你信惠妃,还是信阿姐?” 方才自家幼帝突来的一句话,成熟厚重得可怕。 瞬时,国师与颜墨白甚至许儒亦的提醒也在脑中萦绕开来,她静静的望着自家幼弟,只望自家幼弟能像个孩童一般震惊的对她提出疑意,又或是稚嫩的对她说他信她,只奈何,即便心底存有这两种念想,但终究,她的幼弟仅是满目起伏震颤的朝她望来,低低而道:“阿姐,惠妃对父皇忧虑成疾,心绪不稳,望皇姐念在她是因病而起,饶她一次。” 他并未回她的话,竟仅是委婉的帮惠妃求饶。 他那瞳孔内也起伏得厉害,那满面的复杂之意,也早已超出了他稚嫩的年纪该有的深沉。 “哈哈哈哈哈,长公主,你看呢,皇上在为本宫求饶呢,哈哈,皇上不信你呢!你想将皇上当做傀儡的奸计,皇上心底明白得很呢。你若想要了本宫性命,许是也无法呢,哈哈,哈哈哈” 嘚瑟尖细的嗓音,无疑是幸灾乐祸,几近癫狂。 “你放肆!”凤瑶心底也沉得厉害,冷声一起,未待尾音落下,修长的指尖已扣住了惠妃的脖子。 惠妃顿时受制,呼吸困难,癫狂的笑声也骤然卡在了喉咙。 幼帝大惊,当即不管不顾的冲上来抓扯凤瑶的手,急道:“阿姐,你放过惠妃吧,放过她吧!三皇兄离开的时候嘱咐征儿照顾惠妃,征儿是皇上,一言九鼎,定不可对三皇兄食言的,阿姐,你放了惠妃吧,放过她吧!” 凤瑶垂眸朝幼帝望来,心底起伏,目光也开始起伏,“阿姐早已你说过,这满宫之中,就你与我二人相依为命。不止是惠妃,便是你三皇兄,你也信不得!而今,惠妃蛊惑于你,挑拨你与阿姐之间的关系,甚至胆敢大逆不道的为你的袍子绣上白菊,如此恶贯满盈之人,阿姐要她性命,你竟还要护着?” “惠妃仅是思念父皇,是以才在袍上绣制白菊。再者,征儿也觉这衣袍好看,并无不妥,怎阿姐看不到惠妃为了给征儿制这件袍子而不眠不休的辛劳,就仅独独觉得惠妃不善?阿姐,征儿寻常诸事都听你的了,你要征儿如何,征儿也都顺从了,为何每番惠妃与三皇兄的事,阿姐总要找茬?瑞侯都对阿姐送过男宠了,大逆不道,甚至还几番让阿姐恼怒生气,阿姐连瑞侯都可原谅,连那男宠柳襄都可破例留在宫中,怎独独惠妃与三皇兄,阿姐容不下!” 稚嫩的嗓音,焦急异常,却也质问异常。 甚至于,他大抵是焦急得太过厉害,连带脱口的语气,竟也隐约的卷了怒意。 是的,怒意。 凤瑶瞳孔骤缩,心底,似有什么东西突然刺中了心脉,瞬时,疼痛不堪,满身震撼。 她未料到,她从不曾料到,自己一手捧在掌心的人,自己唯一在意亲近的人,竟会为了一个惠妃,而破天荒的对她恼怒质问。 她瞳眸瞪大,不可置信的朝幼帝盯着。 思绪翻转,复杂肆意起伏之际,却也正这时,不远处的雕花金漆的木柜之中,突然传来一道碰撞的脆声,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道极为短促的闷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衣帛撕声 是人声。 凤瑶骤然回神,下意识的转眸朝不远处的木柜望去,却也正这时,幼帝连抓带咬的攻击凤瑶的手,凤瑶手指顿时一痛,待下意识的松手之际,幼帝突然闪身而上,小小的身子坚定的挡在了惠妃前面。 手指的皮肉被抠破,手腕,也有一道极深极深的咬痕。 凤瑶眉头紧蹙,满目惊愕的朝幼帝望来。 幼帝眼中已是湿透,脸颊上也已挂了泪珠,嘴里恼怒而又悲愤的祈求,“阿姐,你放过惠妃吧!征儿答应过三皇兄要照顾好惠妃的,征儿是皇帝,不可食言的。偿” 凤瑶瞳孔骤缩,目光朝惠妃扫去,则见惠妃正阴森而笑,整个人依旧是有恃无恐,癫狂,却又得意。 “阿姐知征儿是皇帝,知征儿一言九鼎,但这惠妃是祸患,不可不除。征儿虽年幼,但有些事你该是知晓,身为皇帝,便不可对觊觎你皇位之人心慈手软,若是不然,日后定成祸患。”凤瑶神色越发起伏,低沉而道撄。 奈何幼帝情绪涌动,全然未将她这话听入耳里,仅是恼怒至极的道:“惠妃怎会是祸患!以前母后在世时,母后一心念着长兄,只要征儿做错何事,皆得被母后责骂,而长兄做错了事,母妃不止不会责怪,还会关心长兄。阿姐,仅有惠妃与三皇兄对征儿好的。阿姐都已经不让三皇兄当皇帝了,也已经将三皇兄逐去边关了,而今惠妃一人在宫中无依无靠,这两日还不辞辛劳的为征儿缝制衣袍,怎这些在阿姐眼里,阿姐皆抵触与不喜!倘若阿姐当真不喜,阿姐便不要再管了,征儿知晓自己在做什么,无需阿姐来多问。” 冗长的一席话,怒意十足,便是他那双曾经灿然而笑的双眼,此际,也像是发了狂的雄狮那般蹭亮的双眼一般,决绝,而又锋利。 因着这惠妃,自家这幼弟,已是第二次对她发火恼怒了。 凤瑶目光起伏不定,心底,也早已是复杂一片。 她满目深沉的朝自家幼弟望着,将他那满身是刺的模样全数收于眼底,而后默了半晌,才低沉而道:“征儿,在你心里,阿姐可会害你?” 她突然问出了这话。只因这一月来,周遭巨变,她也从不曾过问过自家幼弟心底的感觉,仅是觉得,有些事她坚强的在外应付,在外撑着,自家幼弟,定能顺其自认的理解她的苦心。 只奈何啊,这其中似是哪里当真出了问题,若是不然,自家幼弟此际,又如何为了一个惠妃,而对她姑苏凤瑶大发雷霆。 思绪翻腾,嘈杂起伏,一股股莫名的揪痛略微明显,但若是细察,却又不知究竟是哪里在痛。 待得嗓音落下,凤瑶落在幼帝面上的目光,便越发的深沉。 而这话一落,幼帝并未言话,一双小小的眼睛积满怒意与悲愤,分毫不曾松懈。 正这时,不远处的柜子再度传来隐约声响。 凤瑶神色微动,未作理会。 却也正这时,幼帝那满面悲愤的脸顿时僵了刹那,眼风竟也不自觉的朝那不远处的柜子扫了扫,随即,他那瞳孔深处,也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许心虚。 那不远处的木柜,定是有问题。 凤瑶心底如此风确信,只是仍未作理会,目光也依旧落在幼帝面上,势必要等他回话。 仅是片刻,幼帝便垂眸下来,委屈悲愤的出了声,“征儿自是信阿姐的。只是,也望阿姐信征儿。三皇兄是好人,惠妃也是好人的。” 凤瑶神色一颤,满目幽远与寂寥。 她逐渐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深呼吸了一口,眼皮也无奈悲凉的合了合,待再度睁开眼时,她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惠妃,企图与母后争权夺势,企图夺走征儿皇位之人,这种人,征儿觉得她是好人?” 她语气极为幽远,虽仍在不死心的开口而问,然而心底深处,都凉薄一片。 “这皇位,征儿本就不喜的,惠妃让三皇兄当皇帝,也,也未有不妥。”片刻,幼帝再度出了声,许是眼见凤瑶面色越发的低沉不善,他也逐渐有些心虚,脱口的嗓音再度染了半许不易察觉的怯怯。 这话入耳,凤瑶并未言话,只是心口再度波澜而起,嘈杂蔓延,一时,竟觉全身血流都在逆行。 何为恼怒极盛,便该是此际这般感觉了。 遥想往日与颜墨白斗嘴,也曾大怒,但尚可与他动手宣泄,但如今自家幼弟这些话,却直刺她的内心,她虽恼怒悲愤,但终归是,不会全然宣泄,只得在心底生着闷气。 袖袍中的手,也已紧握成拳,凤瑶静立在原地,沉默着。 眼见她许久不言,幼帝态度也彻底的软了下来,略微祈求的道:“阿姐,你放过惠妃吧,征儿对三皇兄,不可食言的。” 凤瑶已不愿再多言,低沉而道:“阿姐一直想让征儿以后当个明君,却不愿征儿对恶人也宽怀仁慈。” 说完,深沉的目光朝他凝来,“你身为君王,却为了惠妃对阿姐如此祈求,你是皇帝,阿姐自是不能太过逆你之意,但你尚且年幼,人之好坏,你许是也分不清楚。今日之事,阿姐尚可饶惠妃一命,让你对赢易不曾食言,但征儿也需保证,日后若无阿姐允许,不可来这寝殿探望惠妃一眼。” 幼帝怔了怔,眉头也再度皱了起来,未言话。 这时,幼帝身后的惠妃则戏谑而笑,“长公主关得住人,自是关不住心呐。皇上这孩子,也是可怜之人,小时候不得先后疼,而今还得长公主用之为棋,肆意摆布,而今不过是来看本宫一眼,便要被长公主禁足。呵,长公主方才还说本宫的手伸得长,我看啊,长公主的手才伸得长呢,不仅架空皇上的皇权,还要对皇上禁足,长公主你,着实一手遮天,好生威风呢。” “你闭嘴!”凤瑶朝惠妃森冷而道。 惠妃全然不曾将她这话放入耳里,竟开始哈哈大笑,蛇蝎癫狂。 幼帝眉头皱得厉害,待得半晌后,才抿了抿唇,朝凤瑶道:“阿姐不让征儿来惠妃这里,征儿日后,不来便是。” 这话一落,垂头下去,不发一言。 凤瑶凝他几眼,满目起伏,待得片刻后,她强行按捺心绪,一言不发的转了身,踏步朝不远处的木柜而去。 这番举动,似是将幼帝吓得不轻,仅是片刻,幼帝突然焦急的跑至凤瑶身边,“阿姐,你要去哪儿?征儿都已答应阿姐不来惠妃这里了,阿姐可要与征儿一道离开了?” 焦急万分的话,嗓音都有些颤抖。 凤瑶一言不发,心底越发生疑,待行至那木柜前时,正要伸手将柜门打开,不料幼帝当即整个身子贴在柜门上,惊恐焦急的朝凤瑶道:“阿姐,你要做何?” 他不这般惊恐焦急还好,凤瑶并不会太过疑虑,只奈何幼帝反应着实太大,凤瑶心底,便也越发的疑虑起伏。 “让开。”凤瑶低沉沉的出了声,语气干练而又短促。 幼帝僵在原地,湿润的眼睛似是焦急得又要落出泪来,“阿姐,你究竟要作何?征儿以后不来惠妃这里了,阿姐与征儿离开这里可好?” 凤瑶瞳孔一缩,未待幼帝的尾音落下,她已是伸手而去,一手极为迅速的将幼帝拉开,一手,则猛的掀开了柜门。 瞬时,因着力道极大,柜门轰的一声被扯开,响声突兀狰狞。 凤瑶目光顺势朝那柜中一落,则见那柜子里,竟蜷缩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孩童,且那孩童,唇瓣殷虹,似是涂了胭脂,整个人瑟瑟发抖,但那双目光待朝凤瑶盯了一眼后,便求助似的望向了幼帝。 幼帝急忙挪动小身子挡在女童面前,焦急道:“阿姐,你吓着苏儿姐姐了。” 凤瑶瞳孔骤缩,脸色抖变,目光在那女孩殷虹的唇瓣扫了扫,又朝幼帝脸上那一团团殷虹的印记扫了扫,脑袋里,似轰的一声,顿时惊白一片。 竟是,竟是如此。 她陡然伸手将自家幼帝拉了过来,因着力道极大,怒气难言,幼帝被凤瑶拉得踉跄了几下,小小的身子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他从不曾见过如此震怒的凤瑶,待站稳身形后,便惊恐无助的朝凤瑶怯怯而唤,“阿姐” 凤瑶全然抑制不住心口的怒意,森冷而问:“你这脸上的东西,可是这女子在你脸上印的?” 幼帝浑身一颤,不敢言话。 凤瑶怒道:“说!” 幼帝目光一颤,脸色一白,这才道:“阿姐,方才征儿在与苏儿姐姐捉迷藏,惠妃说谁若被捉着了,便得有惩罚,若苏儿姐姐捉住了征儿,便让征儿送她一枚糖,若征儿捉住了苏儿姐姐,便让她给征儿一颗糖,可后来征儿将苏儿姐姐的糖全赢完了,苏儿姐姐无糖给征儿,就,就说亲征儿一下,算是抵了糖果。征儿也不愿与苏儿姐姐计较,惠妃也说征儿是皇帝,自可得女子亲的,是以,是以征儿便答应了。” 是吗? 自家幼弟不过是个孩童,便已在惠妃的误导下如此与女子亲昵了! 凤瑶脸色阴沉得厉害,森凉而道:“征儿是皇帝未错,征儿要与女子亲昵,也未错,但如今征儿年幼,与女子亲昵自不是时候!你还小,而今当务之急是读书识字,严以律己,待得日后长大了,懂事了,阿姐自会为你纳妃。但你如不过是几岁的孩童,正值稚嫩,倘若朝野大臣知晓你小小年纪便与女子如此亲近,定会说你自小便骄奢淫逸,徒得个昏君的名头!阿姐这话,征儿可明白?” 幼帝震得不轻,犹豫片刻,怯怯而道:“朝中有阿姐震着,何人敢说征儿。再者,征儿是皇帝,大臣若议论征儿,便是以下犯上,可治罪的。” “这话是何人与你说的?”凤瑶怒问。 自家幼弟小小年纪,何来知晓这些。 幼帝怔了一下,闭了薄唇,并未言话。 凤瑶再度转眸朝惠妃望了去,满目杀气。 惠妃戏谑而笑,“皇上不过是爱玩闹了点,长公主如此生气作何?难得皇上与苏儿玩儿得这般好,本为孩童的稚嫩之交,则被长公主如此恶评。倘若长公主内心纯然,自不会多想皇上与苏儿之间的关系,倘若长公主内心便已秽然或是恶毒,自也是看皇上与苏儿不顺眼。” 这话似是深得幼帝的心,幼帝面上也漫出了几许委屈,低低而道:“阿姐,征儿与苏儿姐姐当真在玩闹的,苏儿姐姐她” 凤瑶满目起伏,全然未将幼帝的话听入耳里,未待幼帝言完,凤瑶便朝惠妃森冷而道:“惠妃要唯恐天下不乱,胆子壮然,甚至算计人心也是极为了得,本宫,自是佩服。只不过,本宫且先问你,这女童唇瓣上涂抹的胭脂,可是惠妃给的?” 惠妃戏谑而笑,“苏儿也是十二的年纪了,入宫之际,自也可描眉梳妆,她乃大家闺秀,这些清淡的妆容,自有大家婢女为她上妆。是以,她唇上的胭脂,自然不是本宫给的。” 是吗? 十二的年纪,说大不大,但说小也是不小,而今这女孩与自家幼弟处在一起,许是孩童之间当真无歪扭之意,但经由这惠妃掺和后,那事态的发展,便自会朝不可告人的方向发展。 亦如,他幼弟脸上的唇印,便是开端。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的杀气越发浓烈,“惠妃对这女孩如此了解,想来,也定是了解这女孩的家势了。” 惠妃大笑不已,“怎么,长公主怕了?呵,长公主放心,苏儿乃本宫哥哥的女儿,堂堂国舅府千金,如此身份,自也是金枝玉叶,她亲了皇上,无论如何都是苏儿吃亏,只不过,苏儿都不曾计较,当做是玩伴儿间的玩笑,宽怀大方,长公主则此际如此叫嚣,竟还比不过一个孩子的气量,倒莫要让人当了笑话。” 凤瑶冷道:“惠妃心计,着实深厚。只不过,征儿日后纵有六宫三千,但里面的妃嫔之中,定也不会有惠妃家族之人,是以,惠妃在征儿如此年幼之际便盼着让你家族之人日后掌管征儿的后宫,倒也是费心费神了。再者,征儿的确是皇上,被女子亲了,自然不是征儿吃亏。只不过,此事若是传出去了,就不知国舅爷是否觉得面上无光了,毕竟,堂堂国舅千金竟主动迷惑年幼的帝王,小小年纪便有狐媚之性,着实让人咋舌惊愕呢。更何况,征儿日后,不会迎娶国舅千金呢,而国舅千金小小年纪便媚上君王,声名狼藉,就不知日后,是否嫁得出去了呢。” 淡漠无波的嗓音,毫不掩饰的夹杂着几许冷讽。 待得这话一落,惠妃面上的笑意终归是僵了僵。 “长公主以为说这话便能占据山风?皇上日后是否迎娶苏儿,自也是皇上说了算。” 凤瑶冷道,“皇上年幼,且鲜少人与他玩儿,而今国舅千金与他一道玩儿,他自是觉得新鲜,却也仅仅是新鲜罢了。再者,我大旭之中美人无数,待得皇上长大了,说不准便会喜欢真正贤良淑德的女子,而如国舅千金这般小小年纪便放肆狐媚之人,皇上许是不喜呢。又或者,即便皇上喜欢她,如此恶名远扬的女子,皇上有心纳她,朝中百官,自也有意见呢。到时候,惠妃再看,究竟皇上会一怒为红颜,为了这国师千金违背本宫与朝中群臣的之言,还是,顺从本宫与百官,打消对国舅千金纳妃的念头。又或是,皇上那时会另有心仪之人,早已忘了国舅千金此人,只会捧他心仪之人,为后。” 这话一落,惠妃面色陡变,唇瓣动了动,终归是未曾道出话来。 凤瑶冷扫她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朝幼帝望来,强行按捺心神一番,随即低沉沉的道:“征儿与这苏儿玩闹,阿姐自是不会太过生气,但征儿身为帝王,自当谨慎言行,若是不然,你不止会连累自己,也会连累旁人。再者,阿姐一直希望征儿会做个明君,无论征儿是否喜欢这皇位,你终归是大旭子嗣,得为大旭皇族颜面考量。倘若,征儿小小年纪便得淫浪之名,我大旭,自也会得诸国嘲笑。” 幼帝脸色一变,目光也开始起伏不定。 待得片刻,他略微认真的朝凤瑶望来,怯怯而道:“阿姐,征儿从不曾想过让大旭蒙羞的。” “你若不想大旭蒙羞,那征儿日后,便得谨慎言行了,亦如今日之事,一旦传了出去,征儿便坏了苏儿的名声,如此,你岂不是害了这苏儿。”凤瑶低沉淡漠的道。 幼帝眉头一蹙,似是极为认真的想了想,而后朝凤瑶点了头。 凤瑶神色微动,继续道:“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征儿,你且先回你寝殿去,阿姐与惠妃,有些私话要说。” 这话一落,幼帝面上顿时漫出了几许戒备,随即唇瓣一启,正要言话,凤瑶则未待他嗓音道出,便已低沉出声,“征儿对三皇兄有许诺,阿姐,自然不会扫了征儿的面子,处死惠妃。你若当真觉得阿姐比惠妃重要,觉得阿姐是真心为你好,那你便,回寝宫去。” 幼帝眉头紧蹙,欲言又止,但终归是未曾道出话来,待抬眸将凤瑶盯了半晌后,他才妥协下来,忙道:“征儿自是信阿姐的。阿姐,征儿便先告辞了。” 这话一落,有些不放心的盯了盯惠妃,又盯了盯蜷在柜子里的女孩,随后才抿了抿唇,小步离开。 待得幼帝出殿走远后,凤瑶才将目光凝向柜中的女孩,随即淡声而道:“在柜中蜷了这么久,身子骨该是极为酸痛了吧。惠妃也是心狠,身为你的亲姑姑,竟如此将你塞在柜中,倒也让人心凉呢。” 这话一出,白皙修长的手朝女孩递去,眼见女孩瞳孔瞪大,极是愕然震惊的朝凤瑶望来时,凤瑶继续缓道:“本宫拉你出来。” “长公主何须假惺惺。而今你既是支走了皇上,本宫这里,你要打要杀自便就是,又何必在此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挑拨离间!”正这时,惠妃阴沉沉尖细的出了声,语气也毫不掩饰的夹杂了怒意。 凤瑶淡道:“惠妃而今也承认这苏儿是女孩了呢。她既是女孩,你则让她小小年纪去迷惑幼帝,此事若传出去,此女定遭人谩骂唾弃,狐媚之名定随之一生。惠妃身为她的亲姑姑,此等恶毒之事,你倒是干得顺手。” 说完,目光稍稍平静沉寂了半许,朝满面震惊怯怯的女童道:“今日之事,本宫并不怪你,只是,本宫得提醒你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便是你亲姑姑,也不得不防。” 这话一落,女孩面色一变,瞳孔一缩,眼睛骤然湿润。 仅是片刻,她终归是怯怯的伸手搭在了凤瑶的手上。 瞬时,两手接触,凤瑶指尖瞬时将她的指尖裹在掌心,只觉这女孩的手指,凉寒如冰。 待得将女孩拉着出了木柜后,她突然朝凤瑶跪了下来,“今日冒犯皇上,非王苏本意,也非姑姑本意,望长公主恕罪。” 凤瑶神色微动,凝她片刻,低沉而道:“恕罪之话,多说无益。你若懂事,便该知晓何事该为,何事不该为。本宫虽不知你心性究竟如何,但今日之事,本宫便记在心里了,也望你日后安生一些,莫要再做出格之事,若有下次,本宫,定严厉而咎,甚至连你国舅府,也一并降罪。” 王苏浑身一颤。 凤瑶不再多言,仅是挑声而道:“王能。” 这话一落,王能速步而入。 “将这国舅府千金速速送出宫去,并勒令守门之卫,除非有本宫亲手书写的懿旨,若是不然,任何时候皆不得放这国舅府千金入宫。”凤瑶阴沉吩咐。 王能恭敬点头,随即领着王苏出了殿门,待召唤宫奴将王苏送走后,他才折身回来,立在了凤瑶身边。 一时,殿内气氛沉寂,无声无息之中,压抑厚重。 惠妃满面鄙夷,冷讽盈盈,并未言话。 凤瑶兴致缺缺,也不愿与她多言,只道:“惠妃失贤失德,竟敢差人妖媚后宫。如此看来,这后宫之中,倒也留不得你了。” 惠妃冷笑一声,似是浑然不惧,“怎么,长公主终于想杀了本宫了?呵,趁着我儿与皇上不在,长公主便暴露本性了?” 说着,冷哼一声,“今世之中,本宫斗不过你,便是死了,也定不会放过你。再者,长公主也好自为之,毕竟,皇上是个念旧仁慈的孩儿,若因本宫之事而憎恶长公主,如此,倒也是天大笑话不是?” 凤瑶冷眼观她,“是否成天大笑话,本宫不知。但本宫确信的是,惠妃此生,未曾斗赢我母后,此番,也斗不过本宫。无论如何,你都是输家,这天下为落在你手里,便是本宫的幼弟,自也落不到你手里。接下来,本宫不杀你,让你日日都活在抱憾之中,癫狂疯傻,岂不更好。” 这话一落,全然未顾惠妃反应,当即阴沉转眸朝王能落来,森冷而道:“差人将惠妃逐出宫去,安置在深山的庙宇之中。她现在既是喜欢吃在念佛了,便让她下半生念个够。” 说完,不再耽搁,满面森冷沉寂的朝不远处的殿门踏步而去。 待出得殿门,周遭灯火通明,夜风微凉。 凤瑶独自而行,步伐微快,又许是心境起伏复杂,是以行走之际也微微出神。 待得半晌后,身后遥遥之处,突然有惊悚的呼喊声响起,突兀刺耳,随之而来的,则是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凤瑶蓦地一怔,瞳孔一缩,当即要转身往回而行,不料刚转身过来,一旁不远处的花丛之内,顿时传来抓扯挣扎的声响。 凤瑶双脚下意识的一顿,却也正这时,花丛内的声响越发剧烈,而后,竟还有衣帛撕裂与挣扎不堪的闷哼声。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感谢为文文打赏及投月票的亲亲,谢谢亲亲一路以来的支持,拜谢,抱抱。ps:幼帝方面,其实是对惠妃依赖,再加上觉得赢易待他极好,是以也完全不愿在赢易面前食言,让惠妃遭受性命之忧。另外,凤瑶在幼帝极小之际便入了道行山,如今突然回宫,幼帝对她自是无太深印象,反倒是从小陪在他身边一起长大的赢易对他来说则是兄弟情深,是以,幼帝才会对赢易与惠妃略有执拗。又因自身对皇位抵触,加之又与赢易感情极好,是以对惠妃想让赢易登位之事也并无太大抵触,所以啊,小小年纪虽略微成熟,但还是对某些事看不透的。也正是因为这种执拗与缺陷,才会让国师都极为忌讳。毕竟,凤瑶最大的软肋,是幼帝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任打任骂 凤瑶神色骤沉,当即循声朝花丛中去,待迅速靠近,才见不远之地,竟有一红一黑之人厮打缠绕,而待定睛一看,那满身大红狼狈之人,正是柳襄,而那黑袍之人,蒙头蒙面,整个人只露着一双眼,只是那双眼睛,却突兀如鹰,森冷锋芒,亦如阎罗殿里出来的鬼眼一般。 瞬时,凤瑶瞳孔一缩,脸色也陡然一变。 她记得这双眼的,是那夜放火烧惠妃寝殿的疑凶洽! 思绪至此,凤瑶来不及多想,当即闪身而上,待得刚要靠近那黑袍之人时,则见那黑袍之人顿时拖着柳襄起身,而后猛的将柳襄朝他推来。 凤瑶神色一变,当即闪身而避,本以为这会武的柳襄会自行稳住身子,岂料这柳襄竟不曾发力,整个人活生生的跌在了地上。 “长公主。”瞬时,委屈不堪的嗓音自柳襄嘴里冒出。 凤瑶毫无顾及,正要抬手朝那黑袍男子挥去时,不料那黑袍男子顿时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消失在了花丛深处。 仅是眨眼间,那黑袍男子便没了踪影。 凤瑶双手紧握成拳,眸色越发剧烈,待稍稍稳住身形不曾追去时,身后遥遥之处,惊慌失措的呼声越发的激烈,一众凌乱脚步奔走之声也极为突兀刺耳钤。 她强行按捺心神一番,转身过来,肆意朝原路返回。 整个过程,她来不及朝柳襄扫去一眼,只是待出得花丛并行至小道上时,身后才闻柳襄急急跟来的脚步声,随即,是他那道委屈柔魅的嗓音,“柳襄今日归宫,听说长公主在惠妃这里,是以便过来寻找,岂料还未靠近惠妃殿,便被人拉入这花丛中轻薄了。您看,柳襄的手腕和脸都受伤了。” 柔腻的嗓音,委屈十足,然而不得不说,这么一个大男人用这等柔魅酥骨的嗓音言话,着实是有些不男不女,那所谓的男儿乞丐,在柳襄身上着实无半许的体现。 前方惠妃寝殿的方向,依旧嘈声四起。 凤瑶眉头皱得厉害,也觉柳襄这番酥骨之话越发的让她心头发紧。 她仍是强行按捺心绪,不曾扭头朝柳襄观去一眼,仅是极为迅速的朝惠妃寝殿靠近,待终于行至惠妃殿前时,则见殿外宫奴犹如失了主心骨一般惊慌奔走。 “出了何事?”凤瑶迅速捉了一名宫奴的手臂,低沉而问。 这话一落,那惊慌的宫奴似是这才回神过来,待转眸看清凤瑶后,当即惊得要下跪,凤瑶已是捏紧了她的手臂,继续问:“出了何事?” 那宫奴不敢耽搁,战战兢兢的道:“回,回长公主的话,惠妃,惠妃亡了,撞亡了。” 撞亡? 凤瑶瞳孔一缩,当即松开宫奴的手臂,迅速转身入殿,才见偌大的寝殿之中,那不远处的墙角与地面上,竟是血红一片,而那满身干练的王能,则不住的用手捂着惠妃的脑袋,嘴里沉寂刚毅的吩咐,“速传大夫,快。” 凤瑶迅速靠近,待站定在王能身边时,王能下意识的抬眸朝她一望,瞬时,王能瞳孔缩了缩,随即面色也跟着沉了半许,刚毅无奈的道:“长公主,惠妃许是,不行了。” 这话入耳,瞬时,只觉心口发紧得厉害。 凤瑶袖袍中的手再度紧握成全,且两手握得极紧,骨节发白。 “究竟出了什么事?”凤瑶强行按捺心绪,阴沉冷冽的问。 王能垂眸下来,低沉沉的恭敬道:“长公主刚离去片刻,属下正出殿去招来宫中暗卫,准备吩咐他们护送惠妃去京郊深山的庵堂入住之事,不料还未吩咐完,惠妃便在殿中癫狂大笑,而后,而后便突然猛烈的,撞了墙。” 说着,嗓音越发的低沉,“此事是属下的确未曾看好惠妃,让惠妃撞墙求死,属下大罪难辞,望长公主降罪。” 冗长低沉的话入耳耳里,凤瑶僵在当场。 心底,起伏万率,嘈杂涌动,虽多次想过要这惠妃性命,但因这幼帝之故多次饶恕,却不料这一次,惠妃竟主动求死。 而今倒好,她用这条性命来陷害她姑苏凤瑶,倒是狰狞而又高妙,若幼帝知晓这惠妃亡了,想必,定情绪激动,认定是她姑苏凤瑶动的手了。 如此,她在幼帝与赢易面前,自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思绪翻腾,凤瑶瞳色也越发的沉重。 这时,立在她身后的柳襄也不委屈叫唤了,一双修长的媚眼,正静静的锁着那躺在地上的惠妃身上,只是片刻之后,他便已是挪开了目光,整个人犹如吓着惊着了一般,满面的紧张与惊畏。 仅是片刻,便有宫奴急急忙忙的将御医唤来了。 御医奔走得极快,仅是殿内这么短的距离,他都差点几番摔倒。 待得跑至凤瑶身边时,他先是气喘吁吁的朝凤瑶紧张行礼,凤瑶满目深沉,并未言话,一旁的王能则低沉而道:“有劳御医为惠妃诊治,望御医尽最大之力,务必,将惠妃救活。” 御医点头,而待目光朝地上的惠妃落去时,急促疲乏的面上,竟陡然惊了脸色,便是他那双略微老态浑浊的双眼,此际都起伏不定,整个人显得惊愕重重。 此际的惠妃,满头是血,地上也蔓延着一大滩的血,如此状况,不用把脉都知是血流过多,回天乏术。 御医心底了然,战战兢兢,却也不敢耽搁,当即缠着指头朝惠妃把脉,而后眉头越发一蹙,当即抬着指尖又朝惠妃的鼻下探了探,而后缩手回来,焦急胆颤的跪在凤瑶面前,紧着嗓子道:“长公主,惠妃已是,已是脉搏丧失,呼吸全无,是以,惠妃已亡,老臣实在无法救治惠妃,望长公主恕罪。” 凤瑶深沉幽远的瞳孔终于是缩了缩,她目光一垂,再度扫向了地上那躺在血泊之中的惠妃。 这么快就死了? 遥想方才,这惠妃还在与她斗嘴,而今倒好,她姑苏凤瑶不杀她,她则反过来让她不得安生。 这世上啊,最是狠毒的,是女人,最蛇蝎最豁得出去的,自然也是女人。 这惠妃啊,上半生缠她母后,下半生,便是死了,也要让她姑苏凤瑶不得安生。 思绪翻转,心口的紧然起伏之意,也骤然化为了浓烈的煞气。 凤瑶回神过来,目光朝王能一落,“封锁整个惠妃寝殿,再对殿外的宫奴全数警告,谁人若胆敢将惠妃撞死的消息透出分毫,本宫,定抄其家门,灭其族羽。” 王能眉头一蹙,“长公主,那,皇上那里” 凤瑶瞳孔一缩,阴沉而道:“吩咐下去,无论皇上对谁问起惠妃之事,皆统一答复惠妃被本宫送至京郊的庙宇吃在念佛了,修习身心了,何敢胆敢在皇上面前说错一句,本宫定严惩不贷。”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纷纷垂了眸,并未言话。 凤瑶神色云涌,已无心在此多呆,仅是极为干脆的转身,头也不回的冷道:“惠妃既是对先帝忧思成疾,如今死了,便将她葬在皇陵之外,也好让她,日日守在先帝的陵外。” 尾音一落,凤瑶已是踏步出了惠妃寝殿。 身后,依旧有脚步声跟来,不用多想,也知是柳襄的。 凤瑶满目阴沉,思绪复杂,本也以为惠妃之事便可暂且压下,待得幼帝长大了,懂事之际,才好生与他提及宫中的形势与朝中的政事,不料待刚下完惠妃寝殿外的阶梯,还未全然走出殿外那道朱红的围墙,却不料刹那之间,那道壮然的院门外,陡然涌入一众急跑的人。 而待凤瑶定睛一观,则见那跑在最前的人,满身黑紫,小脸上的五官都快皱到了一起,且双目红肿,满脸泪意。 赫然,是幼帝无疑。 瞬时,凤瑶瞳孔一缩,足下的步子也下意识的停住。 幼帝跑得极快,小小的身子几番都快跌倒,惊得他身后焦急跟随的许嬷嬷都快将陡跳的心吓出来。 待得他跑至凤瑶面前时,他突然抬眸朝凤瑶扫了一眼,刹那,凤瑶只见他那双红肿带泪的瞳孔内,溢满了惊恐与愤怒。 是的,愤怒,依旧是愤怒。 凤瑶神色一变,正要对他言话,不料他仅是朝她扫了一眼,便一言不发的继续朝前。 瞬时,到嘴的话,彻底噎在了喉咙。 却也正这时,身后的柳襄当即拦住了幼帝,幼帝癫狂暴怒,不住的抬手抬脚踢打柳襄,嘴里怒道:“你让开,让开。” “皇上您且冷静冷静,长公主有话与您说。” 柳襄的嗓音微紧,但却并非太过的紧张与惊恐。 幼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癫狂嘶声而骂,“你放肆!你不过是阿姐的男宠,何来竟敢拦朕的去路!你放肆!朕要斩了你,斩了你!” 吵闹的嗓音,癫狂四溢。 待得幼帝尾音一落,许嬷嬷等人也开始加入了劝慰,“皇上,方才那张纸条,定是有心之人丢入寝殿的,皇上莫要信那纸条上的话,长公主历来善良宽怀,何能如那纸条上说的一般对惠妃不利,皇上,你先莫要着急,长公主就在这里,您问问长公主惠妃究竟如何便行了,皇上” 许嬷嬷后话未落,幼帝再度癫狂道:“惠妃寝殿就在这里,朕进去亲眼看就成了!许嬷嬷,你将这男宠给朕拉开!拉开!” 这话一落,踢打柳襄越发的用力。 柳襄此际倒也娇气,不住的闷哼。 许嬷嬷焦急无奈,与一众宫奴又不敢太过拉扯幼帝,只得在旁急得团团转,继续坚持着出声劝慰。 纷繁吵杂的嗓音入耳,凤瑶内心凉薄之意狂涌,待兀自合了合眸,强自镇定后,她才逐渐回头过来,便见幼帝与柳襄二人扭缠在一起,而许嬷嬷与一众宫奴,则是满面焦急无奈。 意料之中的画面,不曾在心底引出半许诧异,只是见得自家幼弟如此癫狂恼怒,心底深处,终归是嘈杂横涌,失望满怀。 凤瑶再度开始强行按捺了心绪一番,才低沉无波的道:“柳襄,放开皇上。” 柳襄被幼弟踢打得眉头紧蹙,待得乍然闻得凤瑶这话后,他似是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而后下意识的松了手。 仅是刹那,幼弟便得了这空挡当即绕过柳襄急跑往前,那踉跄细瘦的身影,满身焦急,竟也不曾朝凤瑶望来一眼。 “皇上,您慢点。”许嬷嬷与一众宫奴当即小跑追了上去,待得一众人全数入得惠妃寝殿后,遥遥之间,凤瑶只闻一道撕心裂肺的稚嫩哭喊后,而后,便是许嬷嬷等人惊慌失措的嗓音,“皇上,皇上。” 凤瑶僵在原地,神色起伏,心底深处,早已是各种情绪堆积,凌乱缠绕得犹如浆糊一般。 片刻,当即有宫奴从惠妃寝殿小跑而出,急促的跪在了凤瑶面前,颤着嗓子道:“长公主,皇上悲痛过度,晕了过去。” 仍旧是意料之中的话。 凤瑶并无太大反应,仅是目光极其幽远的朝那惠妃寝殿扫了扫,而后便回头过来,极是淡漠森冷的道:“将皇上送回寝殿,再让御医好生守着,若皇上出了任何差池,本宫,唯尔等与御医是问。”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甚至也不曾担忧着急的转身过去探望幼帝,只觉,心底复杂惆怅,悲凉莫名,难以派遣半许。 信你的人,不用你多做解释,便会信你;而不信你的人,任由你说破嘴皮,都不见得会有半分效果,是以,如今的她,纵是声名犹如夜叉,也不曾对外解释半许,只因满心的淡薄,并未在意,是以便也随之任之了。 只奈何,而今面对的是自家幼弟,是以,先前自己一直秉持着的那句话,似是突然失了方向,不再那般稳固坚定了,又或许是,自己最是在意的人,才会伤自己最深,便是她姑苏凤瑶满身强势,也不得不承受这种许久都不曾承受过的无奈与悲凉。 此际的她,再也不能淡定如初,秉持着信她之人定会信她的话,只因,她那幼帝她,不信她,不信她的,让若他对她有半分的信任,方才,自也会稍作停留,对她出口质问,而非,只听从纸条上的话,执意忽略她姑苏凤瑶,执意去亲眼看个究竟。 思绪翻腾,惆怅满腹。 许久后,凤瑶才一言不发的踏步往前。 月色打落,周遭莫名清冷。 凤瑶失着神,满身厚重的往前,却是半晌后,一只凉薄的手缠上了她的指尖。 两手相触,一人凉薄,一人,无温,却都显得凉寒至极。 凤瑶这才稍稍回神,回头一观,只见月色之下,柳襄那双瞳孔内略显深厚,微卷复杂,却也仅是片刻,他便迅速的敛却了瞳中的所有神情,反倒是媚声媚气的朝她道:“长公主,您走错路了,回凤栖宫的路该是那条。” 这话一落,他另一只手微微一抬,纤细的指骨指向了后方右侧的那条小道。 凤瑶眸色幽远的顺着他的指尖扫了扫,无心多言,仅是稍稍拂开柳襄的手,低沉而道:“有什么话,明日再与本宫说。此际,你先退下。” 说完,分毫不顾柳襄脸色,缓缓转身过去,往回踏步。 柳襄再度跟来,“长公主可是心痛了?” 他突然而问。 凤瑶并未言话,满目清冷与幽远。 “因着皇上亲近惠妃,不信任长公主,是以,长公主心痛了?”他再度缓慢媚然的问。 凤瑶终归是驻了足,森凉的目光朝他落来。 他站得端正,修长的眼角若有无意的半勾,俊然的脸上,也的确稍稍带了几许似是指甲划破的伤痕,身上各处,大红的衣袂被撕扯不少,那一大半的细瘦白皙的肩膀,也因衣袍被撕而露在外面。 凤瑶瞳孔一缩,冷漠无波的朝他打量了一眼后,随即唇瓣一动,森凉的字眼从唇齿冒出,“滚。” 柳襄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却也仅是片刻,他便低低而道:“皇族之中,本是腥风血雨,本是手足无情。皇上既是不信长公主,既是对长公主心有隔阂,如此,长公主自可自立为皇,想必当朝之中,也无人敢反对才是。” “放肆!”凤瑶陡然伸手,修长的指尖顿时扇在了柳襄脸上。 柳襄不躲不避,整个人活生生的接住了凤瑶一掌。 瞬时,狰狞脆然的皮肉声响起,柳襄脸上赫然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五指印,嘴角,也当即溢了血。 “大旭皇族之事,何来轮到你评判,更别提皇位变更之事!就凭你方才之言,本宫足可将你处死!”凤瑶冷冽煞气的出了声。 柳襄依旧端正而立,也不曾伸手擦拭嘴角的血迹,整个人,极为难得的有些淡定,甚至连他那双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也显得厚重深沉,全然不符合他柔媚风月的性子。 “柳襄入宫,虽是要寻摄政王的仇,但也是真心实意要呆在长公主身边,为长公主着想。方才之言,的确是柳襄斗胆了,但柳襄初心是为长公主好,望长公主恕罪。倘若,长公主此际心情不佳,怒气难抑,长公主自可对柳襄打骂泄气,只要长公主卸下怒气了,只要长公主心情通畅了,柳襄便是被长公主打死了,也绝无怨言。” 低缓的语气,虽透着几许柔媚,然而语气中的委屈与怜然之意则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凤瑶冷眼观他,心底仍是凉寒四起,待得片刻后,她才阴沉而道:“本宫留你在宫中,并非是要你对本宫之事插手置喙。有些事,本宫虽未挑破,但却并非代表全然不知。挑拨离间的话,本宫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听见,倘若如此,你这条命,本宫自会收下。” 柳襄卑微怜然的道:“长公主对柳襄戒备设防,柳襄自能理解。只是,今日得见长公主心情不善,柳襄,着实心疼。是以,不怕长公主威胁柳襄,柳襄此际,也只是关心长公主罢了。” “收好你的关心,本宫并不需要。”凤瑶冷冽而道,说着,嗓音一挑,“今夜之事,到此为止。你若有事,明日再报。倘若你仍执迷不悟的跟来,便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了。” 这话一落,再不顾柳襄那怔愣怜然的眼,凤瑶极是干脆的回头过来,继续踏步往前。 月色当空,夜风微凉。 沉寂无波的气氛里,身后,也终于是未有脚步声跟来,待得凤瑶一路前行,走至小道的拐角处,她才下意识的回眸一望,则见后方空空如也,那满身大红狼狈的柳襄,早已不知所踪。 满心复杂,起伏跳跃,此际,凤瑶才彻底松了口气。 待迅速回得凤栖宫后,凤瑶在榻上合衣而躺,则因心思厚重,起伏摇曳,一时,竟在榻上辗转难眠,最终竟彻夜未歇。 翌日一早,眼睛黑肿得厉害,精神不佳。 待起来洗漱完毕且将早膳都用过后,却仍旧不见幼帝过来请安与等候。 凤瑶抬眸朝不远处的雕窗望了出去,眼见天色不早,她眸色复杂的朝殿内候着的婢女望来,低沉吩咐,“去皇上寝殿传话,就说,时辰已是不早了,让皇上不必过来请安,直接去勤政殿上早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青梅竹马 这话一落,婢女当即点头,随即急忙转身出殿。 待得婢女在殿门外彻底消失后,凤瑶才垂眸下来,稍稍按捺心神一番,而后便缓缓起身,踏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凤袍加身,裙摆拖曳,头上的珠花与金步摇也显得略微厚重。 从不曾觉得,头上的这些繁复装饰会显得发重,一时之间,心神也跟着起伏了半许,只道是,这个监国长公主的位置,的确是不好坐,不易坐。 若当真闹得亲眷疏离,互相抵触的话,这般结果,自不是她想见到的洽。 思绪,也变得嘈杂涌动,起伏不平。 凤瑶足下极慢,却也无端厚重钤。 待踏步出得殿门时,不远处的廊檐尽头,王能正巧速步而来。 大抵是一夜未眠,加之奔波劳累,他高束的墨发略微凌乱,那张刚毅的面容,也增了几许疲惫与风霜气息。 凤瑶驻足,转眸朝他观来,待得他站定在面前时,才低沉而问:“惠妃安葬之事,处理好了?” 王能恭敬点头,“属下与精卫连夜将惠妃送去了皇陵外,今早天还未亮便已安葬好,长公主放心。” 凤瑶瞳孔一缩,“惠妃寝殿的那些宫奴” “属下已威胁过那些宫奴了,那些宫奴,定不敢多言昨夜之事。” “嗯。”凤瑶神色幽远,淡漠点头,“王统领辛苦了,你且先下去好生休息,本宫这里,暂且不需你护着。” 王能微微一怔,抬眸见凤瑶面色淡漠,态度略显坚持,他才垂眸下来,恭敬而道:“是。” 这话一落,恭敬的转身离去。 凤瑶目光越发幽远,待朝王能越来越有的身影扫了一眼后,便敛神一番,踏步朝勤政殿的方向而去。 入得勤政殿时,殿内除了颜墨白之外,群臣皆至。 眼见凤瑶到来,群臣急忙纷纷噤声,恭敬而站,而待小心翼翼的转眸朝凤瑶观望时,或许是不曾如常的看到幼帝跟在凤瑶身边,是以,群臣神色微变,个个面上都增了半许诧异。 凤瑶满身清冷,一言不发。 待坐定在凤位上后,目光则朝前方那空空如也的龙椅扫了一眼,神色,也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 她满面冷冽,浑身上下的低沉与冷然之气掩饰不住。 群臣怔怔的望她,面露讶异,也不敢多做言话,仅是恭敬的立在原处,兀自揣度与沉默。 偌大的殿内,寂寂一片,沉寂清宁之中,无端透着几许压抑。 时辰,也在逐渐消逝,转眼之际,竟已是日上三竿。而依照寻常的规矩,日上三竿之际,早朝都该完毕了。 这时,终于有群臣站不住了,那满脸肥肉的国舅当即朝前踏了一步,略微咄咄的道:“长公主,早朝时辰都已过去,何来皇上还未来?” 凤瑶瞳孔微缩,森凉淡漠的目光朝国师扫去。 国师分毫不惧,反倒是睁大眼睛朝凤瑶瞪了回来,似是势必要让凤瑶给出个解释来。 凤瑶默了片刻,终归是敛神收心,低沉而道:“皇上昨夜受了风寒,身子不适,是以未来早朝。” 说着,分毫不顾群臣微愕的面色,凤瑶嗓音一挑,继续道:“今日早朝,诸位可是有事上奏?”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皆未言话。 凤瑶冷眸朝周遭之人一扫,“又或是,诸位皆不言话,是因将所需上奏之事全数以奏折的方式呈入御书房了?” 群臣们面面相觑一番,仅是片刻,便已有群臣开始点了点头。 正这时,许儒亦上前一步,恭敬而道:“长公主,昨日瑞侯已是与京都西城的风月之地全数调整完毕,那里的秦楼楚馆,也答应在夜深之前全数歇业,纷纷表态不会影响科举士子的休息。” 凤瑶神色微动,点了点头,随即目光朝花谨望来,“昨日之事,瑞侯办得倒让本宫满意,就望瑞侯日后,能一直勤劳补拙下去。” 花谨垂眸下来,似是无端的松了口气,恭敬而道:“承蒙长公主还看得起,花谨日后,定也会好生为大旭效力。” 他嗓音有些深沉,却是极为认真,然而若是细听,也不难查出他语气中卷着的几许释然与欣慰。 凤瑶深眼凝他,倒觉这花谨着实变化极大,谁曾料得到,前些日子还吊儿郎当,肆意往她宫中送男宠之人,竟也会陡然间改变如此之大。 思绪至此,凤瑶心底也略微增了几许释然,随即朝花谨随意应了一声,待回神过来时,许儒亦已再度恭敬出声,“长公主,今日便是科举开考第一日,据微臣所知,今早考场之外,各地考生皆抵达得早,且秩序分明,并无异样。” 凤瑶点点头,目光朝许儒亦落来,“科举之事,便有劳皇傅费心了。” 说着,神色微动,继续道:“另外,这几日皇上身子不适,皇傅便无需入宫教导,仅需将手头上的科举之事办好便成。” 许儒亦微微一怔,似是未料凤瑶会突然如此言道。 待默了片刻后,他才迅速敛神一番,恭敬而道:“是。” 凤瑶这才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再度转眸朝周遭群臣一扫,“诸位大人可还有事要报?” 这话一落,四下寂寂。 凤瑶兴致缺缺,满目清冷,随即转眸朝一旁的宦官望来,宦官当即会意过来,高呼退朝,而待尾音未落,凤瑶已起身而行,只是待下得阶梯时,目光则独独朝一旁的国舅望去,低沉而道:“国舅家的千金,虽年少,但模样倒是极为水灵。听说,国舅府中的千金,已年约十二了?” 国舅略微戒备的朝凤瑶望来,默了片刻,冷哼一声,“长公主日理万机,竟还能能关注到微臣的女儿,倒是费心。” 说着,略微骄傲的道:“微臣的女儿王苏,虽仅有十二,但也是这京都城内官宦子弟中最是德才兼备之人。且据微臣所知,每番苏儿被惠妃接入宫中,皇上皆会去探望苏儿,两人交情倒是甚笃,说是青梅竹马都并无不可,也难怪长公主会对微臣的苏儿上心。” 凤瑶勾唇而笑,清冷而道:“皇上年岁太小,与国舅千金差距太大,倒是并不相配,更别提青梅竹马了。只不过,本宫在惠妃那里,的确见过国舅千金,倒也觉国舅千金极是德才兼备。说来,如此之女,本宫也极是喜欢呢,正巧,大盛来访的大公主与六皇子即将抵京,那时,本宫自会在宫中设宴为其接风,诸位大人,便将自家的子嗣皆领入宫中赴宴,其一,为宴席增增喜气,这其二嘛,本宫倒也私心的喜欢国舅千金,想亲自,为国舅千金挑一名丰神俊朗的未来夫君,也早先为国舅,挑一个乘龙快婿。” 这话一出,四下皆愕。 国舅眼睛骤然瞪大,“苏儿之事,便不劳长公主费心了。她才年约十二,不易赐婚” “年约十二也是不小了,有的子嗣还在腹中,便已定了娃娃亲。再者,本宫只是先为国舅定一个乘龙快婿,又非让国舅千金即刻出嫁,国舅爷若是拒绝本宫好意,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些。毕竟,本宫可是要将全京都城内的各家公子皆集结到一起,如此阵状的为国舅选婿,难不成国舅还要不满?” 凤瑶嗓音极为清冷,淡漠之中,却无端夹杂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威胁。 国舅眉头一皱,满目森凉恼怒的朝凤瑶望来,有大抵是脾气上来,他当即微扯着嗓音而道:“长公主这是要强人所难?” 极为直白的嗓音,怒气重重,瞬时惹得在场之人再度变了脸色。 许儒亦沉寂而道:“国舅,不可在长公主面前无礼。” 国舅并未将许儒亦的话听在耳里,反倒是恼怒的朝凤瑶望着,道:“微臣闺女的婚事,自由微臣做主,何来轮到到长公主干涉!” 凤瑶眼角一挑,冷沉而道:“是否愿意让本宫干涉,国舅此际无需感情用事的回答本宫。本宫给你一日考虑时间,若仍拒绝本宫好意,本宫,自也不介意将某人当做狐媚君王之人处置,到时候伤风败俗,恶名远扬之际,国舅许是会痛心疾首了。” 说着,眼见国舅眸色起伏不定,满面的恼怒之色也稍稍一僵时,凤瑶神色微动,继续道:“本宫,历来不喜敢在本宫眼皮下生事之人,本宫不明着言道出来,自是给大家面子,倘若,有心之人都不愿要面子了,更还恶人要变本加厉的蹬鼻子上眼,如此,到时候也别怪本宫心狠,不近人情了。”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国师微僵的面色,凤瑶转眸朝其余朝臣一扫,阴沉道:“尔等也是一样。倘若不能为大旭衷心效力,反倒还要在大旭生事,本宫,决不饶恕!” 话到后面,语气越发的威仪,待得尾音落下,凤瑶才极为干脆的回头过来,踏步朝前。 出得勤政殿后,殿外,天气依旧晴朗,万里无云。 有风微微习来,虽并未太过灼热,但却略显沉闷。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跟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终是会疼 凤瑶下意识的回头一望,便见满身官袍的许儒亦正速步朝她靠近。 她神色微动,一言不发的回头过来,继续往前,只是足下的步子,则稍稍放缓了半许。 仅是片刻,许儒亦便行至了她身后,恭敬而唤,“长公主。” 凤瑶依旧缓慢往前,语气幽远,“皇傅追来,可是有话要说?” 许儒亦并未绕弯儿,反倒是略显直白的问:“微臣昨日离宫之际,便见皇上状态极好,怎突然之间便感染了风寒,甚至还无法上早朝了?” 说着,兀自犹豫了一下,嗓音也稍稍一沉,“可是宫中昨夜发生了何事,是以偿” 他话刚到这儿,便噎了后话。 凤瑶足下也蓦地停了下来,静立原地,整个人脊背挺得笔直。 待默了片刻,凤瑶才低沉幽远的不答反问,“本宫不在皇上身边陪着的那些时辰,皇上可是在皇傅面前极为听话,甚至也鲜少出过寝殿?” “每番微臣留在宫中时,皇上皆极为听话,鲜少出殿。”许儒亦嗓音厚重,答得认真。 凤瑶嗓音一挑,“皇上可有经常去惠妃那里?” “偶尔惠妃会差人为皇上送些小吃点心过来,皇上虽欣悦,但却并未经常去惠妃那里。只不过” 话刚到这儿,他嗓音再度停住。 凤瑶终于是转眸朝他望来,清冷凉薄的目光凝在他面上,“皇傅有话不妨直说。” 许儒亦迅速扫她一眼,随即便垂眸下来,恭敬而道:“微臣在宫中陪伴时,皇上的确鲜少去惠妃那里。只不过,就不知微臣离开宫后,皇上有无经常去惠妃那里了。毕竟,长公主身在江南的那几日,微臣有事,也曾好几次提前出宫,是以,至于皇上在微臣出宫后是否到惠妃殿中去过,微臣,也不可断言。”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略微认真厚重的问:“可是皇上今日未来上早朝,其一是因身子有故,其二,是因惠妃?” 凤瑶瞳孔一缩,回眸过来,并未言话。 不得不说,这许儒亦也是敏感深厚之人,只需随意几言,便能大胆揣度到事出之由。是以,这许儒亦着实是精明之人reads;。 又或许是,深在商场拼搏之人,无论是计量还是心思,都鲜少人及,是以这许儒亦能突然想到这一重,倒也并不奇怪。 凤瑶兀自沉默,神色微动,待得片刻后,才按捺心神的出声道:“皇傅心思精明,看来无需本宫说些什么,皇傅都能揣度得道。” 许儒亦面色并无太大变化,恭敬而问:“也非微臣精明,而是,皇上稚嫩年幼,心底就仅是在意几人罢了,除了长公主,便是三皇子母子,是以,这倒也好猜。” 说着,嗓音微微一沉,话锋一转,“微臣斗胆一问,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惠妃那里,又可是出了何事。”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凤瑶脑海中便会陡然浮出惠妃那狰狞癫狂的笑容。 瞬时,心境也莫名起伏,并不通畅,待默了片刻后,凤瑶才按捺心神,不深不浅的道:“昨夜之事,过了便过了,多说无益。再者,有些事对于皇傅来说,并非重要,皇傅知晓得太多也并无益处。而今,待得皇上身子好了些后,皇傅教他读书识字之际,便略微严厉一点,有些礼数与道理,务必给他讲通透些。” 许儒亦缓道:“长公主如今,可是也觉皇上虽稚嫩,但心性略微执拗倔强,偶尔之际,更略显成熟?是以,便要微臣严厉以待,尝试着与他讲清道理了?” 他再度一眼击中重心。 凤瑶面色微变,无话可说。 一时,周遭气氛也蓦地沉寂得厉害,跟在身后不远处的王能与宫奴们,也皆都纷纷垂眸,犹如木头,不曾朝凤瑶这边扫来一眼。 待得半晌,凤瑶才再度转眸朝许儒亦望来,神色清冷,脱口而出的话也稍稍显得幽远深沉,“皇上自小生长在深宫,自小便对宫中的水深火热看在眼力,是以,耳濡目染之中,心智与性情自然不是宫外的孩童可比,因而,皇上偶尔略显成熟也是自然,只不过,教他识礼与仁义,也不可懈怠。” 说着,眼见许儒亦神色微深,凤瑶逐渐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继续道:“这些日子,本宫历来将重心放在了朝政上,荒废了皇上的礼法与性情,是以,也望皇傅在旁多加帮衬,尽量,甚至严厉的,让皇上读书识字,学习礼法,懂得分寸,甚至,宽怀仁义。” 她教不了自家幼弟宽怀仁义,那便让许儒亦来教吧,国之帝王,若一味的暴戾,自也不是好事。 是以,这大旭之中啊,她姑苏凤瑶一人充当恶人夜叉便行了,只要自家幼弟的声名完好,明智爱民的话,便是她姑苏凤瑶遭世人唾弃,便也值了。 思绪翻转,心境,越发的开始起伏。 许儒亦终于收敛住了满面的疑虑与复杂,仅是恭敬厚重的朝凤瑶点了点头,“皇上那里,微臣尽力教导与辅佐。也望长公主体恤己身,莫要,太过劳累了。” 凤瑶回神过来,无心多言,仅是随意应了一句,便开始踏步往前。 许儒亦未再跟来,仅是略微恭敬的问:“皇上感染了风寒,微臣此际,可要去探望皇上一番?再者,昨日长公主赏入许府的贵重药材,微臣也一直收着,皇上此际既是感染了风寒,想必那些药材自也用得上,不若,微臣差人将那药材送回宫来,再顺便为皇上送些补品可好?” 他语气极为诚恳。 然而这话入耳,凤瑶却皱了眉。 她再度驻足,清冷的目光也微微朝许儒亦落来,低沉而道:“许家家大业大,富可敌国,宫中赏赐之物,想来在这许儒亦眼中并非贵重。是以,便是本宫差人赏赐,皇傅也并非在意,反倒,还要驳了本宫面子,将那些药材送回来?” 许儒亦怔了一下,似是未料凤瑶会突然这般问reads;。 他忙垂眸下来,恭敬而道:“长公主误会了。长公主心意,微臣心领,只因长公主差人送来许府的药材的确贵重,世上难得,是以对伤寒病痛也极有疗效,微臣一时情急,便下意识的说出了那话,只为想让皇上早日康复罢了。只是无论如何,微臣方才之言,的确欠考虑,心生歉疚,也望长公主恕罪。” 凤瑶深眼凝他,稍稍放缓了嗓音,“送给皇傅的药材,皇傅好生拿着便是。皇上那里,自有药材来医,皇傅不必费心。” 许儒亦抬眸,眼见凤瑶面上并无怒意,他瞳孔内也稍稍漫出了几许释然,随即也并未就此多言,仅是恭敬出声,“那,微臣此际,可适合去皇上寝殿探望皇上?” 凤瑶淡道:“皇上那里,自有宫奴照看,皇傅无需探望。这两日,科考之事想来定为繁重,皇傅好生理好科考之事便成。” 许儒亦敛神一番,不再多言,恭敬应声。 凤瑶扫他两眼,而后才回眸过来,继续踏步往前。 此行,她并未如常的即刻去御书房批阅奏折,而是一路蜿蜒,行至了幼帝的寝殿。 阳光正烈,淡风不起。 而正这时,幼帝那偌大的殿门外,则恭敬的立着一排排宫奴,殿内之中,则有摔杯摔物的响声四起。 闻得这声响,还未靠近幼帝那道紧闭的殿门,凤瑶便神色一沉,蓦地皱了眉。 这时,立在殿外的以许嬷嬷为首的宫奴当即朝凤瑶行礼,出声而唤,“长公主。” 整齐划一的嗓音刚刚一落,殿内的摔打声也骤然而停。 一时,周遭诡异的沉静下来,无声无息,乍然卷出了几分压抑之意。 凤瑶足下依旧缓慢,满身清冷,待站定在许嬷嬷面前时,才驻足而停,低沉而问:“皇上在发脾气?” 许嬷嬷忙点头,无奈担忧的道:“自打皇上今日从昏迷中醒来,便大怒大哭不止,说是惠妃亡了,皇上就没法对三皇子交代了。皇上还极为内疚,说是昨日不曾去惠妃那里,便也不会惹得惹得长公主对惠妃痛下杀手,是以,皇上他,皇上他一直认为也是他自己变相害死了惠妃,从而,从而一大早便恼怒至今,不更衣,不用膳,不上朝,更也不曾让老奴等进去服侍。” 是吗? 自家那幼弟,终归还是认定是她杀了惠妃? 思绪至此,凤瑶心口骤然一紧。 却也仅是片刻,她强行按捺心绪,朝许嬷嬷低沉而开,“将殿门打开。” 许嬷嬷怔了一下,待回过神来,眉头越发的皱得厉害,“长公主,皇上在殿门上上了栓,许是,许是打不开。” 凤瑶瞳孔一缩,“打不开,便撞开,若殿门撞不开,便撞窗。本宫便是不信了,小小年纪的孩童,竟会为了一个敌人的死而要死要活。” 大抵是心底着实怒了,是以这番话脱口之际,语气也显得有些低沉与复杂。 便是对待外人外事,亦或是曾经在面对颜墨白的挑衅时都未曾这般气得心痛,但所谓越发的在乎一人,便也越容易被那人真正的气着,伤着。 亦如身上的软肋,稍微的狠击,终归是会痛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精心施妆 许嬷嬷神色惊愕,却也不敢多言,仅是急忙招呼宫奴一道来敲门。 只奈何,宫奴齐齐的敲门唤门,殿内,依旧寂寂一片,许嬷嬷好说歹说的将劝慰之言全数言道完毕,殿内的幼帝,也依旧不曾开门。 凤瑶眸色沉得越发利害,“撞门。” 许嬷嬷眉头一蹙,却也并未违背,当即朝在场的宫奴使了眼色,眼见宫奴们会意过来开始要用力似的撞门时,许嬷嬷急促道:“小心些,万一皇上在门后,定会伤着皇上的。” 许嬷嬷满面担忧与着急,语气急促难耐。凤瑶则立在一旁,满目清冷,目光也静静的落在前方那道朱红的殿门上,森冷沉寂撄。 仅是片刻,待得宫奴们稍稍放缓力道开始撞门时,不料身子刚倾斜着朝殿门撞去,不料殿门陡然而开。 瞬时,宫奴们倾斜的身子收势不得,纷纷朝殿内跌去,刹那,皆是个个极为狼狈的跌倒在地偿。 而那殿内的屋门处,则笔直的立着一抹小小身影。 “征儿不过是想在殿内静静,不过是想自己呆呆,阿姐连这个都得对征儿强制剥夺吗?”质问的嗓音,哭腔四溢。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静静的落在幼帝面上,只见他眼睛红肿,头发凌乱,衣衫也是拉扯不整,整个人着实像是大哭大闹过后的颓废模样。 凤瑶面色越发一沉,并未言话,仅是踏步朝他而去,本要一言不发的入得他的殿门,不料幼帝展开双手将凤瑶拦在门外,竟再度忍不住开始抽噎起来,“阿姐还想如何?征儿每天不能玩儿,每天都得读书习字,每天都得学习礼仪仁慈,阿姐要将征儿培养成明君,可征儿不喜当皇帝,征儿不喜reads;!以前母后在世时,从不过问征儿之事,每番皆是三皇兄偷偷领着征儿去惠妃那里吃糕点,而今三皇兄被阿姐逼走了,惠妃也被阿姐杀了,阿姐好狠心,你都已经逼着征儿做皇帝了,还要逼三皇兄他们。如今惠妃亡了,阿姐让征儿如何与三皇兄交代?征儿亲自允诺过三皇兄会照顾好惠妃,可阿姐你,你将惠妃杀了,你竟是将惠妃杀了!呜呜呜。” 委屈不已的嗓音,有些嘶哑,又或许是恼怒悲伤得太过,竟也有些语无伦次。 凤瑶瞳孔骤缩得厉害,思绪起伏,心底深处,也早已是复杂一片。 曾忆她的母后逝世之际,自家这幼弟,也仅是呆滞当场,最后才崩溃而哭,只是待哭过之后,便也极为的乖巧顺从。但如今,因着一个惠妃,竟会如此的情绪涌动,癫狂恼怒。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道行山上随国师隐居,并不知太多宫中之事,她自是知晓自家母后定会对太子皇兄倾注极多关爱,毕竟,长子如嫡,位居东宫,母后为太子皇兄操心之事自然多,却是不料啊,母妃竟会忽视了自家幼弟。 而今自家幼弟从小就感情疏离,才会让惠妃与赢易,钻了空子。 思绪至此,凤瑶眉头也再度皱了起来。 这便是惠妃求死想要看到的吧?看到她姑苏凤瑶姐弟隔阂吧。 她兀自沉默了片刻,分毫不顾自家幼弟的哭闹,仅是许嬷嬷见凤瑶脸色不对,便急忙朝幼帝跪了下来,着急劝慰,“皇上,对您来说,惠妃与三皇子再好,也不及长公主的好。皇上,她是您的嫡姐啊。而今这世上,也只有长公主会一心一意的对皇上好,皇上再如何,也不可因为外人之事对长公主发火。” 许嬷嬷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幼帝越发恼怒。 他红肿带泪的眼睛朝许嬷嬷瞪来,“三皇兄与惠妃怎就是外人了!阿姐是我嫡姐,三皇兄也是我皇兄!难道许嬷嬷也不知,三皇兄对阿姐历来敬重,三皇兄还曾说过想为阿姐分忧劫难,还在叹息阿姐全然不信他,甚至抵触他,三皇兄为了消除阿姐的顾虑才远走边关,父皇与太子皇兄都是在沙场上丧生的,三皇兄此生回不回得来都不知晓,可如今三皇兄如此为阿姐着想,阿姐却反过来杀了惠妃!许嬷嬷,明明是阿姐心里有鬼,甚至还因为一件袍子就杀了惠妃,明明是阿姐的错,是阿姐不占理,怎许嬷嬷你也跟着阿姐来说我!” 嘶哑的嗓音,越说道后面,便越发的恼怒至极,甚至最后那脱口而出的话语,竟是用嘶喊的嗓音朝许嬷嬷吼出来的。 许嬷嬷眉头皱得厉害,满面担忧,唇瓣动了动,却终归是被幼帝这番话噎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幼帝怒扫许嬷嬷两眼,随即再度咬牙恼怒的朝凤瑶瞪来,“阿姐让征儿失信于三皇兄,阿姐太让征儿失望。征儿想自己静静,此际不想见阿姐。望阿姐先离开。” 他怒等着凤瑶,两手张得笔直,大有不将凤瑶赶走便不罢休之意。 凤瑶满目深沉的望他,许久,才低沉而道:“亲疏之别,征儿可懂?” 他稚嫩的冷哼一声,不说话。 “你亲近惠妃与赢易,阿姐自是管不着,但若是太过亲近,甚至被其蛊惑,阿姐,自然要在你学坏之前拉你一把。这大旭江山,终归是你一人的,阿姐如今虽掌权在手,不过是要将大旭从战乱中彻底恢复,威佞臣,威邻国,待得你长大了,有能力操控大旭之事了,阿姐,自会将整个锦绣大旭,捧在你手里。惠妃说阿姐私心严重,欲一手遮天,征儿便信了?在你眼里,可是阿姐的话,或是阿姐这个人,还无惠妃与赢易重要,是以,征儿信惠妃的话,却不信阿姐这个人?国舅家的千金王苏之事,阿姐并未太过为难,只不过征儿要知晓,你如今年纪尚小,但你是君王,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得不谨慎言行。就亦如王苏之事,你只当她是你的玩伴儿,但王苏之父,也便是大旭国舅,今日,可是在朝堂之中说你与王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reads;。”凤瑶深眼凝着幼帝,再度低沉沉的出了声。 奈何幼帝并未将她这话太过听入耳里,反倒是道:“说来说去,都是大旭江山之事,都是这个皇位的事。阿姐将皇位拿去吧,征儿不想当皇帝了,只要征儿不当皇帝了,征儿是否就可以不谨慎言行,可以与苏儿在一起玩儿了?若征儿不当皇帝了,阿姐可是也不会为难三皇兄了,可以召他回宫了?” 他嗓音仍旧嘶哑,语气仍旧恼怒,然而这话落得凤瑶耳里,却陡然掀了轩然大波。 她父皇与太子皇兄用性命捍卫来的大旭,自家母后临危之际血书托孤,她姑苏凤瑶强疲倦的在外雷厉风行,甚至不惜将自己化为夜叉,为的,便是护住大旭,护住自家这幼帝。 而今倒好,所有的努力,全成了自家幼弟的负担。 她面色终归是冷冽开来,蓦地蹲下身来,目光与幼帝稍微持平,冷沉而道:“你不当皇帝,自然可以!这世上,相当皇帝的人太多太多!你不当皇帝,阿姐一介女子,也无资格当,那好,那阿姐便将这皇位送给外人来抢吧,谁若抢着了,谁便反过来对征儿和阿姐斩草除根吧!我大旭的百年基业,便也到头了,改名换国的日子,便也到了,如此,征儿与阿姐,便成了这大旭的罪人,如此,征儿可是满意了?” 幼帝瞳孔一缩,神色起伏,虽依旧满面恼怒,却并未言话。 凤瑶阴沉观他,继续道:“身为皇族,有些事,不是你不愿做,那便不做。亦如这皇位,你若不坐,你与阿姐,还有许嬷嬷,还有你身边这些宫奴,都必死无疑!你亲近惠妃,便当真以为惠妃待你极好?征儿,人心险恶,并非你如今能理解!而今惠妃既是亡了,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惠妃之死,是她自行撞死,与阿姐何干!阿姐便是再狠,定也不会不顾征儿之意,当场杀她!” 大抵是心底起伏得厉害,是以脱口而出的话,也显得极为的低沉与厚重。 幼帝僵在当场,瞳孔起伏得厉害,待得半晌,他嘶哑而问:“阿姐若未逼惠妃,惠妃怎能撞墙而亡。惠妃昨日还在说盼望三皇兄能有机会归来,怎会在昨日便突然想不开要撞墙而亡。” 凤瑶暗叹了口气,无奈了合了合眼,待得片刻后,才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阿姐此生,虽能对某些人生杀予夺,但却并非滥杀无辜。且惠妃此人,便是她自行撞死,也非无辜。” 说完,眼见幼帝怔愣悲凉的望她,凤瑶淡扫他一眼,继续道:“往日有人曾与阿姐言道,说征儿你小小年纪便已略微成熟,但如今看来,你并非成熟,而是执拗。有些人或事,非你看到的那般简单,而你看不透没有关系,阿姐来替你看透。倘若,你因着外人来对阿姐发脾气或是质问,甚至怀疑阿姐对你存有异心,甚至怀疑阿姐只将你当个争权夺势的傀儡的话,阿姐,也无话可说。这天下之中,就你与阿姐相依为命,若是连你都觉得阿姐在害你,阿姐,便也只能失望了。” 这话一落,不再抬眸朝他望来,仅是极为干脆的转身,低沉而道:“皇上这里,便劳许嬷嬷多加照看,若皇上仍要在殿中发脾气,许嬷嬷无需再理会便是。” 尾音还未全然落下,凤瑶便已极为干脆的踏步往前。 心底,起伏深沉,一股股复杂冷冽之意也在翻腾蔓延。 身后,无人言话,鸦雀无声,诡异厚重的透着几分许寂寂。 待得走得有些远了,突然,身后才扬来幼帝嘶哑悲愤的嗓音,“阿姐,惠妃亡了,你将三皇兄召回来,将三皇兄召回来吧!” 凤瑶足下稍稍一滞,并未言话,依旧一言不发的干脆往前。 仅是片刻功夫,幼帝稚嫩悲愤的嗓音再度响起,“阿姐,你究竟想如何?惠妃都已亡了,阿姐为何还不将三皇兄召见回来reads;!阿姐,你怎能如此狠心,三皇兄会恨阿姐,也会恨征儿的,阿姐,阿姐。” 嘶哑悲愤的嗓音,略微有些狰狞。 这话入耳,凤瑶终于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她并未立即言话,整个人静立在原地,满身清冷。 待得半晌,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低沉幽远的道:“赢易自请去边关,阿姐,自不能违背他的意突然召他入宫归来。惠妃后事,阿姐已是安排好,无需征儿操心。倘若征儿此际能乖巧明理,便好生擦去眼泪,好生调整心态,安顺过日,倘若你仍觉阿姐心狠,仍抵触或是不信阿姐,阿姐,便也唯有将自己的使命完成,待得你长大成人并将大旭全数捧在你面前后,便彻底消失在你眼前。但此际,你不理解阿姐没关系,征儿的性命,征儿的江山,由阿姐默默守护便是。” 这话一落,再不耽搁,足下也干脆而踏,淡漠往前。 身后,除了幼帝突然间撕心裂肺的哭声外,沉寂一片。 待离得远了,幼帝的哭声也听不见了,凤瑶才稍稍松下紧蹙的眉头,目光幽远的朝前方望着,瞳孔内,则无端的厚重与落寞。 入得御书房后,凤瑶当即坐在案桌旁开始批阅奏折。 今日案上的奏折,仍是堆积如山,群臣事无巨细的皆上奏禀报。 凤瑶满目沉寂,一一将奏折查看,并无半许懈怠。 许久,待奏折批阅完毕后,她才起身出殿,只见殿外阳光已是极烈,时辰,早已是午时已过。 “长公主,此际可要传膳?”眼见凤瑶打开了殿门,殿外的宫奴们战战兢兢的朝凤瑶恭问。 凤瑶神色幽远,面色淡漠,待得片刻,才低沉而道:“将膳食传入凤栖宫。” 说完,便已踏步出殿,转身朝不远处的廊檐而去。 回得凤栖宫后,宫奴们极是眼明手快的端来了午膳,凤瑶吃得不多,大抵是心底揣着太多的事,思绪翻腾嘈杂间,着实是毫无食欲。 待唤入宫奴将午膳撤走后,凤瑶便伸手揉了揉额头,兀自在软榻上沉默了许久,才回神过来,起身踏步至不远处的榻上小憩,只奈何,心境仍就全然平息不下,便是躺在榻上,合了眸子,整个人,竟无半点的睡意,反倒是思绪越发的翻滚嘈杂,神智,也越发的清晰。 看来是没法儿睡了。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沉寂而叹,待在榻上强行呆了半晌后,才逐渐起身朝不远处的雕窗而去,又待缓缓坐定在雕窗旁的桌旁时,她修长的指尖逐渐将身旁的雕窗推开,待得殿外略微灼热的风扑在脸上时,她瞳孔一缩,低沉吩咐,“将柳襄为本宫传来。” 这话一出,殿外当即传来宫奴小心翼翼的应话声,则是片刻,便有宫奴的脚步声小跑而起,越来越远。 窗外,一片沉寂,殿内,也依旧无声无息,压抑厚重。 沉寂无波的气氛里,凤瑶目光落在窗外远处,满目幽远。 则是半晌后,殿外突然有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幽远的瞳孔微微一缩,回神过来,目光循声一望,则被窗棱挡住,看不清来人。 仅是片刻,殿外便扬来了宫奴恭敬的嗓音,“长公主,柳公子已是传来,此际可要宣他入殿?” 凤瑶神色微动,面色也几不可察的变了变reads;。 她并未立即言话,仅是稍稍坐直了身子,随即抬手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微微睡乱的青丝,而后才薄唇一启,淡漠无波的道:“宣。” 短促的字眼刚一落下,不远处的那道殿门,便轻轻被推开。 随即,人还未踏进,一股浓烈的脂粉味道倒是飘了过来。 凤瑶顿时皱了眉,森冷凉薄的目光顺势朝那打开的殿门一扫,瞬时,便见那满身颀长修条的柳襄,踏步进来了。 今日的他,依旧是满身大红,便是连脚底的长靴都是大红,且他那红袍之上,绣着几道金丝牡丹,令人乍然观望间,倒觉突兀刺眼。 只奈何,最让人咋舌的,并非是他这身招摇突兀的大红袍,而是,他那略带妆容的脸,自古有言,施妆描眉,自是女子之事,当然,偶尔戏台上的男子,也会稍稍描眉描脸,但此际这柳襄的脸,眉毛描得如细柳,脸颊的薄红清透如水,且他那两瓣唇上,竟还涂着殷虹的胭脂,便是他那光滑的额头,且还描着大红的花钿,瞬时之中,他抬眸朝凤瑶这边望来,只觉,弱柳拂风,柔媚四溢,但再瞧他那张光滑白皙且描得极为精致的脸,却又顿时让人心生震愕。 凤瑶清冷沉寂的瞳孔终于再度缩了缩,便是连冷冽无波的脸,此际都抑制不住的僵了僵。 她眼角也跟着猝不及防的抽了抽,心底深处,唾弃抵触,只道是比起以前那瑞侯,这柳襄着实才是真正的不男不女,媚态十足的变态。 思绪至此,凤瑶挑着眼角挪开了目光。 这时,那满身大红的柳襄已站定在了她面前,柔媚低缓的道:“长公主终于想起柳襄来了。” 说着,嗓音越发的风月亲昵,“柳襄入宫已有半月,而得长公主主动召见的次数则是寥寥可数,往日在风月之地,倒也只觉女子如猛虎,盯着柳襄便要直了眼睛,但入宫后才发觉,这世上,也是有如长公主这般坚韧巾帼之女,不喜声色,威仪自若,着实让人倾慕。” 凤瑶冷道:“阿谀之言,多说无益。本宫且问你,谁让你打扮成这样的?此处乃禁宫,你堂堂男儿,何来敢如此穿着与描妆?” 这话一落,凤瑶终归是再度将目光森然无波的挪向了他那张柔媚风月的脸,继续道:“倘若你当真喜欢不男不女之姿,本宫,倒也可帮你一把,让你当成成为不男不女之人。” 柳襄并未将凤瑶这话放于眼里,柔媚风月的脸上,也无半许的惧意。 他并未立即言话,反倒是眸色微动,修长的眼睛极为直接的迎上了凤瑶的眼,随即殷虹的薄唇才微微一启,只道:“昨夜长公主差柳襄离去,说有什么事今日再谈。柳襄一直谨记长公主之言,今日一早便开始梳妆描眉等候长公主召唤。这身妆容,也是柳襄精心而造,只因,长公主昨夜因皇上与惠妃之事而心情不善,柳襄百般心疼却又无法为长公主承担或排遣,是以今日便一早准备,若得长公主召见的话,一来是为长公主禀报些事,二来,则是要为长公主跳一曲霓裳舞,以让长公主,高兴。” 他振振有词,眸中的风月媚惑之气,越发浓烈,整个人都恭合柔顺,无端勾人,倒他此番模样落在凤瑶眼里,却仍是增了几许不伦不类的异样与抵触感。 大抵是鲜少接触过柳襄这般柔媚风月的人物,是以也不习惯这柳襄的刻意亲近与勾人。 再者,她姑苏凤瑶从小便顽劣成性,女儿该有的姿态,她并未学得多少,常日便喜舞刀弄剑,日日让父皇与母后焦头烂额,是以所谓的女儿该会的女红或是舞曲,她虽会,但却不精,也未有兴趣去学精,更无兴趣来看。 如此,更别提风情万种的男人在她面前跳舞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是名女子 思绪翻转,凤瑶淡漠观他,并未言话。 柳襄神色如常,妖娆妆容的面上竟也无半许着急。 待得片刻后,凤瑶才按捺心神一番,淡漠而道:“你倒是有心了,只不过,本宫并不喜舞。” 他对这话似也并无半点的讶异,反倒是勾唇而笑,面上越发的柔媚风月,随即,殷虹的薄唇再度一启,柔腻万许的道:“无妨,长公主若不喜霓裳舞,柳襄,自也可为长公主跳一曲剑舞。” 凤瑶瞳孔一缩撄。 柳襄仔细凝她,眼见凤瑶不言话,他神色微动,继续道:“柳襄自也是知晓长公主从小便喜武艺,性子略微顽劣,是以,长公主若不喜柔媚之舞,柳襄,也是可以为长公主跳一曲剑舞的。说来,往日在风月之地,除了最初站牌之际,柳襄会当众而舞,但待得声名一起时,便不曾在外人面前跳过了,但如今,柳襄百般心疼长公主,着实想为长公主跳上一曲,便是这支剑舞,也是昨夜临时而编,而练,只为,跳给长公主一人看。” 柔腻风情的嗓音,着实是将那一股股风月媚惑之意演绎得淋漓尽致偿。 虽早就领教过这柳襄的风情万种,但如今再度听到他这柔腻腻的嗓音,再目睹他那妖娆刺目的红袍与妆容,一时,凤瑶心底的抵触之意,便越发的深了半许。 她深眼凝他,眉头也几不可察的皱了起来,待得正要按捺心神的开口无情拒绝,不料话还未出口,柳襄已是从宽袖中抽了一把雕花木剑出来,柔腻的朝凤瑶道:“长公主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reads;。柳襄此际便为长公主跳上一曲剑舞,待得长公主心欢愉悦之际,再为长公主汇报一些事也不迟。” 凤瑶后话下意识的一噎,瞳孔一缩。 柳襄并不耽搁,勾唇朝凤瑶极是风情的笑笑,随即便旋身而动,手中的木剑也开始肆意而舞。 凤瑶淡漠观望,噎在喉咙的话,终归未曾道出来,只是心绪略微起伏,落在柳襄身上的目光,也越发深沉。 她倒是要看这柳襄今儿要整出个什么幺蛾子来! 思绪翻转,满目清明。 但即便心底略有抵触,却也不得不说,这柳襄身材颀长细瘦,虽红袍招摇,但跳动起来,也着实有些大气与惊艳。 他这套剑舞,也刚柔得当,并不如娇女跳的那般柔腻,却又不若武臣耍剑那般壮实干硬,反倒是,刚柔得当,一招一式也夹杂了几许舞态之感,虽招数与动作繁复精致,但也活生生的被他演出了几许极为难得的刚毅之气。 且不说这柳襄满身柔媚,本就没什么刚毅之气,而今倒好,一套剑舞,竟被他演绎出这等气质来了。 凤瑶眼角一挑,面色也稍稍一变。 则是片刻,柳襄突然舞着木剑朝她靠近,浓妆艳抹的面上媚笑十足,待得凤瑶神色再度几不可察的一沉时,他似是突然脚崴了一下,整个人猛的朝凤瑶跌来。 凤瑶眸色骤然而紧,距离极近,她来不及反应,只得迅速抬手而去,稳稳抵在了他的胸膛,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柳襄一手顿时缠上了凤瑶的手臂,看似险险的稳住了身形,随即,他那双修长的眼里竟迸出了几许不曾掩饰的委屈与柔媚,而后薄唇一启,“长公主的手,磕痛柳襄的胸膛了。” 凤瑶眼角一挑,全然未将他的委屈与柔媚之色放于眼底,淡漠而道:“不过是磕痛了你胸膛罢了,也并未将指尖穿透你胸膛,本宫已手下留情,你自该好自为之。” 柳襄柔媚而笑,“如此而言,柳襄可是该谢长公主手下留情?可柳襄明明是注意摔倒,长公主便是不喜,也不可对柳襄如此无情言话才是。” 凤瑶眸色也不曾掩饰的冷了下来,全然无心与他就此多言,仅是淡漠而道:“可该站起来了?” 他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面上再度染了委屈,随即缓缓松了凤瑶的手站起身来。 凤瑶慢条斯理的收回手,目光在他那木剑上扫了扫,低沉而道:“矫揉造作之事,多做无宜,本宫也不喜。你若当真聪明,自该摸清本宫喜好,莫要在本宫面前,刻意迷惑与算计!” 柳襄嗓音夹杂着几许委屈,“长公主不让柳襄接触,柳襄又如何知晓长公主真正的喜好?再者,方才柳襄摔倒,也非有意” 凤瑶淡漠观他,未待他后话道出,便已出声打断,“你切莫忘了你入宫的初衷。” 说着,见他噎了后话,略微认真的观她,凤瑶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你入这宫中,不过是要求得本宫帮助,搜集摄政王的罪证罢了。而今你胆敢在本宫面前妖娆兴风,本宫能饶你一命,你便该知足。” 柳襄眉头一蹙,薄唇紧抿,瞳孔之中的委屈之意掩饰不住,待得再将凤瑶扫了两眼后,他犹如做错事一般,委屈的低头下来,整个人我见犹怜。 “柳襄入宫的初衷,本就是想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的。而寻找摄政王的罪证,其一虽是想为柳襄一家复仇,更多的,则是想为长公主分忧解劳的reads;。” 他柔腻腻的出了声,说完,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只不过,而今柳襄倒是将摄政王的罪证稍稍搜集到了,但却闻说长公主昨日去了摄政王那里,甚至还得摄政王的女儿唤作娘亲,如此,柳襄仅是想知晓,长公主对摄政王,可是有所改观,已不愿治罪摄政王了,若当真如此的话,柳襄便不将摄政王的罪证拿出,免得长公主闹心或是不悦了。” 凤瑶眼角一挑,“你何来知晓本宫摄政王的女儿唤本宫为娘亲?” “京都大街传得到处都是了。柳襄昨个儿归宫之际,闻说这消息后,为了维护长公主之名,还差点与那街上笑谈此事的人打起来。” 凤瑶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起来,本是沉寂淡漠的心底,也逐渐蔓出了几许起伏。 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甚至于,每番有关她与颜墨白之间的事,都能极快的传遍京都城,即便周遭有不透风的墙,但如此散播消息的速度,也着实是快得让人生疑。 思绪翻转,凤瑶沉默了下来,并未言话。 柳襄极是认真的将她凝着,瞳孔深处,也蓦地漫出了半缕微光。 则是片刻,他薄唇一启,继续柔情缓慢的问:“长公主,你这次从江南归来,也是与摄政王同行。昨个儿,还得摄政王的女儿唤作娘亲。是以,可是长公主与摄政王在江南发生了何事,是以,竟得长公主对摄政王改变了看法,甚至,还开始亲近摄政王了?” 他嗓音极缓极柔,却也不曾掩饰的夹杂着几许小心翼翼与探究之意。 凤瑶回神过来,淡漠无波的扫他,“不过是市井流言,一派胡言。” 柳襄静静凝她,柔道:“但虽是市井流言,却也流言可畏,也非空穴来风。长公主你对摄政王,当真无亲近之意?且那摄政王,虽为佞臣,但容貌着实极好,京都的女子,也大多倾慕于他,长公主你,就对摄政王无半点动心?” 他似是略微执意这话题,待得嗓音落下后,他妖娆面上挂着的媚笑都似是沉了下去。 凤瑶冷眼观他,却是无心与他多言,只是阴沉而道:“本宫与摄政王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若有空在此拐着弯儿的胆大质问本宫,还不如,趁本宫未怒之前,上报你要报之事。” 柳襄神色微动,则是片刻,便柔媚笑开。 “柳襄也只是想知晓长公主对摄政王是否改变了看法罢了,若是不然,万一长公主已不愿惩处摄政王了,柳襄再将摄政王的罪证捧到长公主面前,岂不是触了长公主眉头。如此,长公主一怒,柳襄,岂还有活头。”他柔情万许的道。 凤瑶冷眼观他,兴致缺缺,“擅自揣度本宫之意,对你并无好处。” 这话一落,全然无心与他多做纠缠,仅是语气一沉,继续而问:“你昨夜,欲对本宫上报何事?” 柳襄极是认真的朝凤瑶凝了几眼,而后才稍稍敛神一番,随即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笺朝凤瑶递来。 凤瑶神色微动,修长的指尖也微微一起,待将信笺接过后,便兀自展开,则是片刻,心底骤然一沉,目光,也越发深沉。 信笺上,简明扼要的列了颜墨白的五条罪状,其一便是颜墨白收受贿赂,金额极大;其二是仗势欺人,这几年来,朝中只要有反他的官员,皆会被他暗自差人做掉;其三,镇国将军与忠义候这两大阁老之臣的辞官之意,也是颜墨白变相施压所致;其四,颜墨白的青州渔业,霸市欺人,青州其余渔民的鱼全然无法正常卖出,只得低价卖给颜墨白,怨声载道;这其五,则是,颜墨白暗中在安义之地,招兵买马,已集结,六万人马。 信笺上的墨字,略显精致,但却极是大气,奈何那些整齐而列的字眼,却令凤瑶心生嘈杂,起伏难平reads;。 柳襄所列举的这些罪证,前四条倒也或多或少在她意料之中,而最后那条,却恰恰是在她意料之外,闻所未闻。 那颜墨白,竟敢擅自在安义之地,招兵买马,且已集结了六万人马? 思绪翻腾,目光也冷冽阴沉得厉害。 凤瑶将目光从信笺上抬起,森冷的目光朝柳襄落来,“这几条罪状,写得倒是井井有条,但本宫问你,这上面一条一条的罪状,可有证据?” “这几条罪状,柳襄仅是先列出来给长公主提前看,罪证,也已搜集了八成,且文字列举的罪证,自是不易让人信服,是以,柳襄也已花了大气力,让人将各地的证人全数集结入京,想必不出半月,数十名证人,皆会从四面八方抵达京都城内,到时候,长公主再当着摄政王或是群臣的面一一审问,自是不愁扳倒摄政王。” 凤瑶瞳孔微缩,面上并无太大变化,仅是垂眸将信笺山的字眼再度扫了一眼,森冷而问:“本宫倒是未料到,你行事,竟如此之快。” 柳襄嗓音卷了几许不曾掩饰的柔媚,“为长公主办事,柳襄自是拼了命的快,岂能让长公主久等。” 阿谀之言,凤瑶并未听入耳里,仅是阴沉而道:“摄政王前面几项罪状,看着倒也想摄政王所做之事,只不过,这最后一条罪状,你是如何查明的?” 柳襄答得柔媚而又恭敬,“这京都城,乃大旭最是繁荣之地,成天流走着的各地商贾或是平头百姓,倒也多。是以,遇上几个安义过来的大财主,也非怪异之事。再者,长公主莫要忘了,柳襄以前,本为京都风月之地的人,方巧,那几名安义财主也喜留恋风月之地,柳襄要从他们嘴里偶然听得什么,也是自然。是以,不瞒长公主,半年前,柳襄便已从那几名安义之人口中闻说过安义悄然招兵之事,当时,柳襄随意听听便过去了,以为大旭与大盛争锋相对,极可能大战一场,是以在大旭各处招兵也是正常,却是不料,前几日那几名安义之人再度来京,稍一聊,才知安义召集的兵马,全然是以摄政王私人名义召集,便是大旭国难,那六万兵马也不动一分一毫。甚至于,从六万兵马召集好后,那些兵力,便被全数集聚在安义郊外的罗峰谷,日夜训练。” 说着,嗓音几不可察的一挑,“长公主,日夜训练的兵马,而今定是个个都为以一敌百的精卫,如此,摄政王私自集结的这六万兵马,别说是大旭周遭的兵马不是对手,便是大盛当日直捣我大旭京都的十万大军,怕也不是摄政王那支精兵的对手呢。” 冗长的话,字眼磅礴压抑,但却被他以一皱缓慢柔媚的嗓音言道而出,着实减却了这番话该有的紧实与厚重。 凤瑶目光起伏不定,心底深处的复杂之意,也早已在全身交织缠绕。 她并未立即言话,除了目光深沉不稳之外,面色,并无太大变化。 柳襄静静观她,半晌后,才柔缓而道:“长公主,摄政王如此大规模的招兵买马,日夜不息的强行训练,摄政王如此之举,定是居心叵测了呢。” 无论如何,私自囤积大量兵力,避开朝廷耳目的肆意训练,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皆对朝廷不利,毕竟,六万精卫,且个个精兵都可以一敌百,如此规模,自是对大旭极为威胁。 只不过,这柳襄虽言辞凿凿,但也不可全信,毕竟,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肆意偏颇的信任,并非明智,更何况,这柳襄也是满身秘密,本就不干不净。 思绪翻转,凤瑶微微抬眸,森冷沉寂的目光再度朝他落来。 他端然而站,笑得柔媚肆意,整个人红袍加身,一股股柔媚之气,竟似从全身上下自然而然的泄出来一般reads;。 “私自囤积兵力,如此之举,的确心思叵测。只不过,口说无凭,更何况,摄政王乃大旭权臣,根基深厚,若要以此便将他扳下台来,自也是不切实际。”凤瑶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的淡漠出声。 柳襄柔腻而笑,点了点头,“长公主说得是,柳襄也已差人四处将证人请来这京都城,待得证人们皆入京了,长公主再开始扳倒摄政王也不迟。”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淡漠而道:“如此也可。只不过,你找来的那些证人,自得先让本宫过目,倘若证人说辞不服于人,到时候在朝堂上闹了笑话,自也得本宫来费心费神的收拾烂摊。” “长公主放心。那些证人皆极为可靠,只要长公主有心扳倒摄政王,自是容易,倘若,长公主无心再针对摄政王,便是证人说辞再真,真相再明,长公主也不会扳倒摄政王,可是?” 这一席话,被他以一种略似玩笑的语气言道而出。 凤瑶瞳孔微缩,却无心与他就此多言,反倒是神色微动,话锋也跟着稍稍一转,“证人如何,待得本宫过目后再说。而今,本宫且问你,昨日你是如何遇上那黑袍之人的?” 似是未曾料到凤瑶会突然问这个,他蓦地怔了一下,瞬时,他面上的笑意也僵了僵,随即似是有些犹豫,又有些难以启齿,但待得片刻后,他面上突然漫出了几许委屈,薄唇一启,也开始慢腾出声,“柳襄昨夜也说了,柳襄昨夜回宫后,便闻知长公主在惠妃这里,是以便趁夜过来,想对长公主诉说微臣理好的这几条摄政王的罪状。只奈何,微臣还未靠近惠妃寝殿,便突然被一黑衣人拖入了花丛内,且那黑衣人极是狰狞可怖,一上来便开始扯微臣衣衫,甚至还轻薄微臣。” 是吗? 凤瑶瞳孔一缩,满目清冷,并未将柳襄这话听入耳里。 那黑袍之人,她也交过手,只觉那黑袍之人武功极是了得,且满目的阴狠,那双眼睛,活生生的像是从地狱里蹿出来的鬼魔之眼一般,是以,那般阴狠狰狞之人,竟会,轻薄柳襄? 思绪翻转,凤瑶面色也越发一沉,“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与本宫说真话?先不说你当时恰到好处出现在惠妃寝殿是否刻意而为,就论那黑袍之人狰狞阴狠,那般阴烈之人,竟会独独轻薄于你?” 柳襄神色并无半许变化,面上的委屈之色也依旧浓烈。 “柳襄昨夜出现在惠妃寝殿前,的确是恰巧碰上那黑袍之人。再者,柳襄昨夜挣扎时,也被伤到了廉价,柳襄今儿费力好大的今儿才用脂粉将伤口遮盖,长公主岂能怀疑柳襄。再者,柳襄也不知昨个儿那黑袍之人如何会突然发疯的扑了柳襄,柳襄只是知晓,当时挣扎之间,我虽被那人欺负得动弹不得,但双手乱挥乱打之间,柳襄,触到了那人的胸。” 凤瑶冷眼观他,满目森冷,并未言话。 他似是再度有些难以启齿,待犹豫片刻后,才抿了抿,委屈而道:“长公主,那黑袍之人,是个女人啊!昨个儿柳襄不注意触到了她,清清楚楚知晓了她女子的身份啊!柳襄在风月之地也呆了多年,从不曾见过那般凶猛之女,昨个儿反抗之际,柳襄还被她打了踢了,此际身子骨还在隐隐作疼,长公主日后若是抓着她了,也通知柳襄一声,虽打女人的男人不够大丈夫,但那女人轻薄柳襄在先,柳襄,也是想踢她几脚,以怨报怨的。” 柔腻委屈的嗓音,透着几许恼怒与无奈,然而若是细观这柳襄的眼,却见他眼底纹丝不动,并无半许该有的恼怒与无奈之色。 凤瑶满目清冷,虽外表平静,面上并无表露什么,然而心底,则依旧是复杂重重,疑虑起伏。 这柳襄的神色太过淡定,一时之间,倒也无法判定他这席话究竟是否为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亲自去迎 再者,当日惠妃寝殿着火之际,她也曾与那黑袍男子交过手,纵是不曾见过他面容,但凭着他那双森冷如鬼的眼,也能确信昨夜那突然出现在惠妃寝殿外的男子,与上次的黑袍男子同为一人撄。 是以,那般阴狠的人物,又怎像个女子? 越想,越觉思绪翻腾,凤瑶兀自沉默,并未言话。 一时,殿中气氛也略微沉寂,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半许隐约的压抑。 许是眼见凤瑶许久不言,柳襄神色微动,再度出声,“长公主,方才柳襄之言,的确为真,绝无半许虚言。” 凤瑶这才回神过来,清冷的目光径直朝柳襄落来,则见他满面妖娆,然而瞳孔之中的神色,依旧平静如初。 “本宫倒是深有印象,那黑袍之人,双目如鬼,森冷磅礴。如此之人,倒是不像是个女子。”凤瑶默了片刻,低沉着嗓子出了声。 柳襄柔着嗓子恭敬道:“长公主这倒是有所不知了。这世上有些女子,可是蛇蝎心狠得紧,仅凭一双眼睛看人,长公主许是容易误断。再者,昨夜那黑袍之人,柳襄都已触到了她的身子,无论如何,她那女子身份,的确不假。” 凤瑶淡道:“那黑袍之人是否为女子,如今议来,倒也并无重要。只不过,本宫倒是奇了,怎每番那黑袍男子出现,竟都有你柳襄在场。” 她嗓音极为低沉,尾音也略微幽长。 待得这话一落,她落在柳襄面上的目光便逐渐冷了一重偿。 柳襄修长的眼角稍稍一挑,妖娆的面上再度漫了委屈之色,“长公主可是在怀疑柳襄?” 凤瑶冷道:“上次惠妃寝殿失火,那黑袍之人大肆而逃,待逃得太医院时,你冲上来救本宫,倒也坏了本宫追剿黑袍之人的大事。而今这次倒是更怪,本宫正愁寻不着那黑袍男子的踪迹,你倒好,竟还未抵达惠妃寝殿,那黑袍之人竟主动拖你入得草丛。你与那黑袍之人,已是两度相遇,虽看似巧合,但未免这种巧合衔接得太过精密,甚至有些,滴水不漏呢。” 柳襄缓道:“正因为是巧合,是以才可衔接得滴水不漏。倘若柳襄别有用心的出现在长公主或是那黑袍之人面前,凭长公主的英明,又何能看不出来。” 说着,柔腻委屈的叹息一声,“长公主,你当真误会柳襄了。柳襄第一次见那黑袍之人,便被她拍了一掌,差点掉了性命,而昨夜被她强行拖入草丛,也差点毁在她受累,柳襄遇见她,次次都霉运丛生,几番性命不保,如此,柳襄岂会与难黑袍之人有所关系?” 凤瑶冷眼观他,“混迹风月之地的人,皆如你这般能说会道?” 柳襄怔了一下,恭敬柔道:“长公主,柳襄说的都是实话。” 凤瑶并未言话,仅是冷眼朝他扫了几眼,随即才垂眸下来,阴沉而道:“是非曲直,本宫自会彻查到底。只不过,纸终归是保不住火,想必不久,有些人或事,自会现得原型。” “柳襄行得正坐得端,心底既是存了长公主,此生自会效忠与侍奉长公主。只不过,便是柳襄在长公主眼里卑微如蝼,但长公主既是选择让柳襄为你搜集摄政王的罪证,便也该稍稍信任柳襄才是。毕竟,疑人不用,但用人便要不疑,长公主何不尝试着信柳襄一下?” 凤瑶神色微沉,森冷而道:“你若当真行得正坐得端,本宫日后,自会信你。只不过,有些东西,自会用时间来证明,此际无论如何的解释,并非有效。” 柳襄也未恼,柔着嗓子恭敬而道:“长公主这话,柳襄自然明白。亦如长公主所言,时间可证明一切,而柳襄,自也会通过后来之事,让长公主对柳襄刮目相看。” 柔腻的嗓音入得耳里,听着像是在允诺,但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着的几许幽远与复杂。 凤瑶面色微变,冷眼观他,并未言话。 待得半晌后,她才将手中的信笺折好,随即淡漠无温的道:“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这些日子,你便出宫去住,无需太过频繁的来往宫中。待得你说的那些证人入得京都了,你再入宫觐见,将那些证人,先带给本宫过目。” 似是未料到凤瑶会突然这般吩咐,柳襄修长的眼角再度一挑,眉头也微微的皱了起来,“长公主可是嫌弃柳襄了,是以要赶柳襄出宫了?” 凤瑶淡道:“无关嫌弃。你若聪明,自该知晓这宫中非你长住之地。除非,你当真想让本宫差人对你净身,如此,待你真正成为太监宦臣了,自然可,毫无争议的留在宫中。” 这话一落,凤瑶抬眸,淡漠观他。 柳襄眉头皱得厉害,一张妖娆风月的面上,全然蔓出了懊恼与无奈。 “长公主当真要对柳襄如此绝情?若柳襄不净身,长公主便不让柳襄呆在你身边了?”他柔媚的嗓音突然变得低沉。 凤瑶冷道:“大旭之中,除了皇上与皇嗣之外,并无其余男子可在宫中久住,这点,你该是知晓。” “柳襄是知晓。但世上诸国,也有国之公主纳得男宠的先例。而长公主身为大旭的监国公主,自也能收得男宠。柳襄以男宠身份留在宫中,伺候在长公主身侧,有何不妥。” “那是其余之国,我大旭祖制,并无这先例!再者,你莫要忘了,本宫最初留你在这宫中,也非让你以男宠的身份留下。” 凤瑶嗓音冷冽,语气也极为淡漠,着实未给这柳襄半许面子。 柳襄瞳孔缩了缩,垂眸下来,整个人无端的透出了几许懊恼与可怜之意。 待得片刻后,他才低低而道:“长公主可是打从心底的抵触柳襄这等风月之地的人?” 凤瑶眉头一蹙,全然无心与他多言,“非你这个人的问题,也非你是风月之地的人之问题。而是,本宫对你,并无喜好。是以,你那套狐媚的本事,日后莫要再用在本宫身上,日后觐见之际,也不可擦脂抹粉,免得,本宫生厌。” 柳襄眉头突然间皱得厉害,“长公主如此言道,不就是看不起柳襄?可是柳襄无论在这京都城内如何的出名,无论这京都城内的达官显贵欲出万两纹银见柳襄一面,无论柳襄身值几何,在长公主眼里,柳襄可是皆为蝼蚁之人,风月卑贱,不得你入眼?” 他这话突然有些较真,似要执意在凤瑶这里问出些什么一般。 眼见凤瑶冷眼观他,并不言话,他微微抬眸朝凤瑶望来,继续道:“本也以为,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满身威仪与大气,自也不会如市井之人那般看人低,却是不料,长公主与那些市井之人,倒也无异。” 低缓的嗓音,无疑是口无遮拦,放肆十足。 凤瑶瞳孔一缩,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骤然漫出了几许煞气,“若要让本宫看得起你,你自己何不洁身自好?再者,别将本宫蒙在骨子里,你柳襄是否忠诚不二,你自己好生掂量掂量。有些事,不拆穿不代表不怀疑,你自己不好自为之,竟敢在本宫面前撒野!先不论其它,就论你今日这身行头,招摇柔媚,风月勾人,就凭这点,本宫便足以对你按迷乱后宫论处!” 柳襄神色微动,突然间不说话了。 凤瑶兴致缺缺,略微干脆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阴沉而道:“还不滚出去!” 这话刚落,柳襄的嗓音也柔了下来,委屈无奈的道:“长公主莫要生气,柳襄也是太过在意长公主,因而也一并的极为在意长公主对柳襄的看法,是以方才之言才有些过了。长公主且放心,柳襄定安分守纪,默默为长公主效力,待得后面,长公主定也会对柳襄刮目相看。兴许那时候,柳襄便不是现在的柳襄了。” 凤瑶满目冷冽,不曾朝他扫去一眼。 柳襄瞳孔内漫出了几缕微光,待将凤瑶凝了片刻后,才再度缓道:“柳襄便不打搅长公主了,告辞。” 这话一落,他仍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见凤瑶仍是全然不理会他,他才稍稍挑了眉,随即转身离开。 待得柳襄彻底出得殿门,凤瑶才稍稍松神下来,待转眸朝不远处那已经被外面的宫奴合上的殿门扫了一眼后,她便神色微动,修长的指尖端起茶盏轻饮了一口,而后才将身边折好的信笺再度展开,兀自审视。 这日,过得倒是快。 未多久,便已至黄昏。 独自在凤栖宫用过晚膳后,待得宫奴将晚膳撤去,凤瑶才缓缓起身,待行至雕窗旁时,她顺势倚窗而立,目光朝外一扫,才见殿外宫灯盈盈,竟已是夜色密布。 “王能。” 她默了片刻,低沉出声。 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骤然响起王能的回应,则是刹那,王能那颀长修条的身形已站定在了雕窗外。 凤瑶抬眸扫他一眼,随即垂眸下来,目光略微沉寂幽远,“你去皇上寝殿看看,看皇上今日可有按时用膳,心情如何,还有,可曾哭坏身子。” 王能微怔,却也仅是眨眼间,便已敛神一番,待朝凤瑶恭敬应声后,便不再耽搁,迅速踏步而离去。 迎面而来的风,终于显得凉爽开来,头顶,皎月清辉,万里银芒,纵是景意壮观,奈何,心底则厚重十足,悲凉无奈。 终归是,夜凉如洗,凉得将心都洗了一遍似的。 凤瑶目光朝外,幽远的落着,心底也无端增了几许怅惘。则是半晌,不远处突然有脚步声干练而来。 她这才回神过来,循声一望,便见灯火尽头,王能正踏步归来。 她瞳孔微微一缩,兀自朝他观望,待得王能站定在窗外时,才见他眉头微蹙,欲言又止,似是有些难以言话。 凤瑶心底蓦地漫出了几许复杂,“皇上如何了?” 王能垂眸下来,犹豫片刻,才低沉而道:“长公主,皇上此际情绪仍是不佳,不止今日一日三膳未食,便是此际,也独自呆在寝殿,不让许嬷嬷等人进去点灯,不让送膳,更不让许嬷嬷等人服侍就寝。” 是吗? 凤瑶神色微动,却并无太大反应。 今日亲眼所见自家幼弟情绪浮动,是以,此际闻得这些,虽有些意料之外,但更多的则是意料之中。 她目光再度幽沉的落在了远处,并未言话。 王能犹豫片刻,“长公主可要过去看看皇上?一日三膳未食,许是对身子不善。” 凤瑶低沉幽远的道:“皇上要闹脾气,便由他闹去,稍稍饿了一日半日的,并无大碍,待得后面,自会主动就食。” 说着,嗓音越发幽远,“皇上啊,虽年纪尚浅,但却太过执拗了。今日若本宫再度妥协,对他呵哄宠溺的话,便更会助长皇上执拗之性,日后,怕是更不好管束皇上了。”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回神朝王能扫了一眼后,未待他反应,便已出声而道:“柳襄今日来报,有意指出当日惠妃寝殿着火时所遇的黑袍之人是名女子。虽不知柳襄此言是否可信,但多防备一些并无不可。这些日子,你且差人多留意一番宫中的女子,暗自严查。” “那般黑袍之人,怎会是女子?”王能下意识的诧异出声。 凤瑶淡道:“本宫倒也觉得不像,但也不可全然不信。毕竟,这么多日了都不曾有那黑袍之人半点消息,而今柳襄既是如此汇报了,自也该差人下去好生留意这满宫的女子。” 王能敛神一番,不再多言,仅是恭敬而道:“是。” 凤瑶点点头,心思一动,目光也再度落回了王能那张刚毅的面上,“大盛公主歇息的寝殿,准备得如何了?” 王能忙道:“已是准备好,宫中南面的长信宫也已整理完毕,大盛公主一行入宫了,自可在长信宫落脚。” 长信宫 凤瑶神色微沉,默了片刻,低沉而道:“长信宫,倒是常年花开明朗,布局大气而又不失清雅,虽历来是赐给外使之臣落脚小住,但如此之殿赐给大盛狗贼居住,倒也可惜了。” 王能面色微沉,“长公主之意是?” “这时节,长信宫中的紫薇花与茉莉花该是开得娇艳,想必香味也极为浓烈了,如此,再安置十来株尸香进去,便是略有熏味,倒也闻不出来。”凤瑶极为幽远的出了声。 王能微怔,“长公主之意,是要再在长信宫中安置十来株尸香?可这尸香,属下不曾听过,是以,若要寻找起来” 未待他嗓音落下,凤瑶瞳孔一缩,嗓音也淡漠冷冽开来,“尸香花,花色亮丽,惊艳卓绝,如此之花,世上自是少见,只不过,道行山上国师的后院,便有不少这等花。本宫此际,便在纸上绘得该花,你且拿着花图速速差人入得道行山,在国师的后院挖掘该花。倘若国师问起,就说,本宫暂时向他借的。” 王能神色顿时严谨开来,“长公主执意在长信宫放置尸香花,可是有何意?” 凤瑶冷冽而道:“长信宫的紫薇与茉莉花虽艳,却也不及尸香花艳,大盛狗贼既是敢来,本宫,自也敢用好物来招待于她。” 这话一落,浑然不顾王能略微严谨厚重的脸色,当即转身而行,待在屋中绘好尸香图案后,她足下微动,再在一旁的矮柜中取了一只青花瓷瓶,待返回至窗边时,她将图纸与青花瓷瓶全数朝王能递来,淡漠而道:“瓶中之药,让前去道行山取花的精卫各服一枚。且吩咐精卫务必在明日午时返回,不得懈怠。” 王能面色越发严谨,不再多问,当即伸手接过凤瑶手中的图纸与瓷瓶,恭敬而道:“属下这就去办。” 这话一落,毫无耽搁,当即极为干脆的转身离去。 凤瑶神色微沉,幽幽的朝王能迅速离去的背影扫了扫,待王能彻底消失在灯火深处后,她才稍稍回神过来,瞳孔,也略微显得幽远沉寂,连带面色也幽远沉寂,无波无澜,却又无端的森冷硬狠。 夜色,深沉。 凤瑶合了雕窗回得榻上后,便开始合衣而眠。 翌日,她仍是起得早,待洗漱用膳之后,仍不见幼帝过来请安与等候。 她神色清冷,一言不发,却也忍不住暗自的坐在凤栖宫中等候。直至,早朝时辰将近,幼帝仍未过来,凤瑶清冷的目光才稍稍变得幽远,随即便起身踏步,缓缓出殿朝勤政殿而去。 今日早朝,仍无所谓的大事禀奏,仅是琐事微繁。 又或许是昨日宣称为国舅的千金寻一门亲事之故,是以,今日早朝上的国舅也略显忌讳,整个人在朝堂上的表现也极为难得的有些安分。 许儒亦照旧禀报科举的进度,一切安稳,并无所忧。 凤瑶点了头,待得早朝完毕之际,凤瑶刚下得凤榻,国舅眉头一蹙,突然间扯声而问:“长公主,昨日微臣本要去惠妃寝殿拜访,奈何却被精卫拦在惠妃殿外的那条小道上,这可是长公主吩咐的?” 凤瑶驻足,转眸朝他望来,“不知,国舅觐见惠妃,是为何事?” 国舅极为难得的有些心虚,眼珠子转了转,并未言话。 凤瑶淡漠无波的道:“惠妃近来在宫中吃在念佛,虔诚隐居,不便人打扰。本宫不过是好心,才在惠妃殿外差人设防,以免有人扰惠妃清修。再者,倘若国舅要因本宫对你府中千金赐婚之事而劳烦惠妃拿主意,又或是,有心让惠妃牵线搭桥,让你那千金再与皇上续上旧缘的话,本宫,也不介意好生彻查,看看你那千金,有无入主后宫的本事。” 大抵是未曾料到凤瑶会突然说得这般直白,国舅脸色顿时一变,连带目光都跟着猝不及防的颤了几颤。 周遭朝臣,也纷纷面色震惊,惊颤的目光也不住的在凤瑶与国舅身上扫视,鸦雀无声。 待得片刻,国舅才垂眸下来,恼道:“长公主这是何话!可是在有意中伤微臣?微臣的苏儿与皇上仅是玩儿伴,虽青梅竹马,但微臣的苏儿,也未有入主后宫之意。” 凤瑶淡漠幽远的道:“未有入主后宫之意便成。毕竟,皇上虽为九五之尊,但却年岁尚幼,倘若此际便有人敢打皇上的主意,便也自然得先过本宫这关,可是?” 国舅满目复杂,面上的恼怒之意也有些掩饰不住,但却并未言话。 凤瑶冷扫他一眼,兴致缺缺,再度低沉而道:“有些话,挑开来说自然不好听。这大旭宫中,自有本宫把关,是以,也望国舅好自为之,莫要行出格之事。” 这话一落,不再观国师恼怒至极的反应,仅是稍稍抬脚,缓缓朝前。 出得勤政殿后,身后,许儒亦极为难得的不曾跟来。 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凤瑶再行差人打探幼帝之事,得知的,则是幼帝今早饿极,吃了两碗米粥,以及整整一盘糕点。 凤瑶眼角微挑,心底也逐渐释然半许,待入得御书房后,便开始加紧批阅奏折。 待得正午之际,王能来报,言道精卫已从道行山归来,带回的尸香花,也已在长信宫中安置妥当。 凤瑶淡漠点头,随即放了墨笔,回得凤栖宫用膳。 膳食刚过,烈日当头。 正这时,突然有宫奴来报,声称摄政王差人回报,声称大旭大公主与大旭六皇子已至京都城门外,且执意让凤瑶红毯铺就,亲自去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白绫铺就 这消息入耳,凤瑶瞳孔一缩,面容,也或多或少的漫出了几许复杂与森冷。网 红毯铺就,她姑苏凤瑶须得亲迎。 不得不说,那大盛的大公主与六皇子,当真是,好大的架势。 思绪翻腾,心底之中,森凉冷冽之意蔓延,待得片刻,她终归是从软榻上起了身,随即分毫不理会宫奴战战兢兢的神情,缓步出殿撄。 待出得殿门,热腾腾的微风迎面而来。 凤瑶眸色沉寂,面色也极为沉寂,随即目光朝恭敬立在不远处的王能望来,淡漠而道:“吩咐下去,速在京都城门至宫门的那段路上,全数铺上白绫。” 她嗓音极为幽长淡漠,语气中的煞气之意也不曾有分毫的掩饰。 王能神色微变,却也并未多言,仅是刚毅恭敬的点头,而后便踏步离开偿。 待得王能走远,凤瑶才回神过来,这时,身旁传话的宫奴略显着急,低低而问:“长公主此际可要差人备车出宫了?” 凤瑶瞳孔微缩,目光幽幽的朝宫奴扫了一眼,唇瓣一启,“不急。” 短促的话语一落,不再耽搁,转身入殿。 宫奴一怔,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眼见凤瑶入殿,也不敢再度擅自的踏步跟进去,只得略显愕然着急的留在殿门外,僵然而候。 殿内,气氛沉寂,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分莫名的厚重。 凤瑶依旧落座在软榻上,指尖的携着凉茶杯盏,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口饮茶。 王能办事速度极快,不多时,便已归来,随即便在殿外恭敬而道:“长公主,白绫之事已是安排好,不出一个时辰该是能将京都城门离宫门的那段路上全数铺上红绫。”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只是,方才再有精卫在宫门来报,声称大盛大公主已至京都城门,务必得让长公主亲自出城迎接,才可入城。” 王能的嗓音极为干练,无波无澜之中,也卷着几许森硬之感。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阴沉回话,“天色尚早,烈阳正当空。那大盛大公主既是要在京都城门外等着,那便让她多等些时辰。” 说着,神色微动,嗓音也跟着一挑,继续道:“倘若摄政王的精卫再度来宫门或是宫中催促,便统一回绝,就称,本宫身子不适,正于太医院施针养病。” 这话一落,殿外便扬来王能恭敬的应声,则是片刻,殿外便彻底的恢复了沉寂。 凤瑶神色淡漠,兴致缺缺,也不再言话,仅是稍稍起身,行至不远处的榻上合眸小憩。 大抵是心底终究是想着事,是以这番小憩,并未真正睡着。待静躺了许久后,凤瑶才终于起了身,随即随意伸手理了理褶皱的衣袍,开始唤来宫奴入殿梳妆。 整个梳妆的过程,并未持续太久,待一切完毕,凤瑶已是一身凤袍,发鬓珠花与金步摇齐齐摇曳,奢靡风华,着实是大气而又精贵。 满身繁复,纵是精致万千,奈何,她面色却沉寂无波,无端森冷,让在场的宫奴们皆战战兢兢,生怕手头出错,触了凤瑶霉头。 下午的光景,终是过了一半。 抬眸顺着不远处的雕窗扫了扫天色,凤瑶终于是不再耽搁,缓缓起身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殿外,炎热依旧。 王能满身黑袍的立在原地,眼见凤瑶出来,忙恭敬的稍稍行了一礼。 凤瑶抬眸观他,淡漠而问:“本宫小憩与梳妆的这段时辰,精卫来宫门催促了几次?” 她语气淡漠幽远,漫不经心。 王能则依旧垂眸,刚毅恭敬的回道:“已是催了五次。”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也略生暗恼与不悦。 待得片刻,她才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车马可是准备好了?” 王能毫无耽搁,刚毅恭敬的点了点头。 凤瑶神色微动,不再多言,“出宫。” 艳阳依旧极烈,打落在身的阳光,也极为的灼热难耐。 凤瑶满面沉寂,一言不发的迅速往前,待行至宫门后,便见宫门外的道路之上,一片片白绫随着道路蜿蜒而远,着实突兀壮观。 她神色微动,目光朝地上蜿蜒而远的白绫扫了片刻后,才回神过来,随即也未待王能伸手搀扶,便已极为干练的自行登上了马车。 此番出行,并未带太多兵力,仅是数十御林军相随,略显低调。 一路往前,马车颠簸摇曳,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不绝于耳,虽车内略显炎热,奈何凤瑶则满身清冷,倒是与周遭炎热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淡漠无波的坐在马车上,神色幽远,心底深处,则沉寂无波,淡漠十足。 待得半晌后,马车突然停歇了下来,却也正这时,车外扬来了整齐划一的恭呼声,“拜见长公主。” 这话一落,随之而来的则是王能刚毅恭敬的嗓音,“长公主,城门口到了。” 凤瑶眼角微挑,并未言话,仅是稍稍挪身往前,修长的指尖稍稍撩开了前方的车帘,随之入目的,则见城门之外,浩荡的列着一群兵马,而那停在最前的马车,宽大威仪,车壁上还绣着几朵招摇的金牡丹,模样倒是霸气又不失奢华,只是落在凤瑶眼里,却过于招摇了些。 那马车,便是大盛大公主的马车? 思绪翻转,凤瑶稍稍挪神,满目清冷的朝王能望来,示意一眼。 王能顿时会意过来,扯声朝前方城门外的宽大马车刚毅而唤,“大公主,六皇子,我大旭长公主到了。” 这话一落,城门外那马车并无丝毫反应,犹如未觉。 却也正这时,那城外整齐而列的兵马中突然有人策马上前,立在了那牡丹马车一旁,低沉煞气的道:“王爷,长公主到了。”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朝那出声之人望着,眼角,也不自觉的挑高了几许,心底之中,也骤然翻腾出了几许复杂。 那马背上出声之人,自是满身黑袍的伏鬼无疑。 只不过,他朝着那辆马车出声,难不成,那颜墨白竟还在那大盛大公主的车马上? 瞬时,心底漫出了这等猜测,一时,凤瑶面色一沉,目光也跟着森冷开来。 她阴沉无波的朝那宽大的牡丹马车盯着,仅是片刻,便见那马车前方的帘子一侧悠悠的伸出来了一只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根根指头骨节分明,着实是极为好看,只不过,待得那指尖慢腾腾的开始掀马车帘子时,凤瑶则瞧清了那白皙修条的手指,竟指尖结痂,突兀狰狞。 是颜墨白的手指。 凤瑶骤然肯定,瞳色也越发一沉,则是片刻,那车帘子便被微微的掀开了,而那满身白袍的颜墨白,果然正坐在那马车之中,而他身边,则端坐着一名大紫锦袍的女子。 凤瑶瞳孔再度一缩,面上,也逐渐漫出了几许阴沉。 遥遥观望间,只见那颜墨白身边的女子,年约似有二十一二,五官虽为精致,但组合一起,则莫名的增了几许干练与英气。 那女子,也不曾梳着繁复的发鬓,满头青丝竟如男儿一般束在头顶,若非她头上束发之处镶了一道清浅珠花,加之紫袍之下的身子玲珑有致,倒是着实容易让人误会成男儿。 这女子,便是大盛那名扬四海的大公主? 思绪翻腾,凤瑶满身清冷,并未言话。 这时,那马车上的颜墨白温润儒雅的朝凤瑶望了一眼,随即便转眸朝身侧的紫袍女子望去,悠然而道:“大公主执意要见我们长公主才可入城,而今,长公主已是来了,大公主您,可是要启程入城了?” 那紫袍女子并未言话,目光在凤瑶身上扫视打量,待得半晌,她才转眸朝身边的颜墨白缓道:“颜大哥莫要着急。凌燕初见大旭长公主,自该先好生问候问候才是。” 颜墨白眼角稍稍一挑,笑得儒雅平和,并未言话。 司徒凌燕扫他两眼,随即便将目光落回了凤瑶身上,且毫无忌讳的直接迎上凤瑶清冷的双瞳,勾唇而笑,干练阴烈的道:“你便是大旭的长公主,姑苏凤瑶?” 她突然便直呼凤瑶之名,胆大随意,倒是令在场的大旭之人皆眉头一皱,面色微沉。 凤瑶则依旧满身清冷,迎上司徒凌燕的目光也分毫不动,待得片刻,她才懒散伸手拨了拨发鬓上的金步摇,淡漠而问:“方才在场之人皆恭唤本宫称谓,声势也算浩大,怎么,大公主患有耳疾,不曾听闻?” 凤瑶语气淡漠,森冷无波,言道出的话也是全然未给面子。 司徒凌燕神色微变,但却是片刻,她便按捺神情一番,淡声而道:“黄头小儿,言话倒是胆大嘚瑟得紧。本公主且问你,摄政王已多番派人入宫传唤,你为何迟迟不来?” 黄头小儿? 她这话一出,倒是让在场的精卫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 且不说自家这大旭长公主年岁十八,虽看似不大,但行事与作风也是冷冽阴狠,心狠手辣得紧,若是不然,这大旭母夜叉的名号,自也不是随意兴起的才是。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今日突然有事外出,此际才归来写了一章,先上传上来。等会儿会再传一章,定补齐6000字,望亲们见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两女成戏 思绪至此,在场的精卫与守卫们皆面色惊愕,却也仅是极为迅速的抬眸扫了一眼凤瑶的脸色,随即便垂眸下去,不敢言] 一时,周遭气氛略显急促与复杂,颇有几许剑拔弩张之气。 凤瑶面色不变,森冷的目光依旧朝那牡丹车上的司徒凌燕扫着,则是片刻,她唇瓣一启,低沉无波的道:“听闻,大盛大公主刚毅自强,身为金枝玉叶,却可驰骋沙场,着实干练英勇得紧。说来,本宫倒是略微钦佩大公主这种人,却是不料,此番亲眼一见,才觉大公主你,不过是仅有英勇之名的无礼之辈。也是了,大多莽夫,都毫无礼法,愚昧呆笨。想来大公主你,也与莽夫无疑,竟连本宫这大旭的监国长公主,都能被你说成黄头小儿,如此,大公主你,倒也着实失礼,更也目中无人了些。撄” 森冷淡漠的嗓音,并未夹杂太多情绪。 只是这话一落,司徒凌燕已是挑了眼角,“看不出来,你虽生得清秀,但却心思机灵,伶牙俐齿。” 凤瑶眼角一挑,“伶牙俐齿算不上,不多时随口一眼罢了。说来,若当真论起伶牙俐齿,大公主你,倒是当真伶牙俐齿,若是不然,我大旭这历来温文尔雅的摄政王,又如何会被大公主蛊惑,甚至还乘坐在大公主的车马上。” 这话一落,凤瑶森冷的目光朝颜墨白落了去。 颜墨白朝她微微一笑,清俊的面容倒是不曾掩饰的漫出了几许无奈。只不过那无奈之色,也似于虚浮表面,着实当不得真。 “姑苏凤瑶,你又何必转移话题。本公主与颜大哥之间,本为旧识,他双腿不便,乘坐本公主马车也是自然。只不过,此事先暂且不提,而今,本公主终归来者是客,你身为我大盛旗下的番邦之国,如何闻说本公主亲临城门了,却还迟迟不出来迎接?偿” 司徒凌燕嗓音稍稍一挑,再度将话题绕了回来。 凤瑶淡漠观她,也未耽搁,低沉而道:“不出来迎接,自有不出来迎接之礼。想必大公主也该知晓才是,本宫先前未出宫迎接,是因身子有故,得御医亲自施针治病。治病当口,自是无暇前来,想必大公主也非斤斤计较之人,自是不会太过为难本宫才是。” 说着,瞳孔微缩,面色也跟着一沉,继续道:“再者,我大旭如今落败,虽成大盛的番邦之国,但好歹也是以国而论。连你大盛的皇帝甚至东宫太子,都不曾将我大旭之国彻底踏平,反倒是任由我大旭屹立于世,是以,我大旭依旧是大旭,而大公主脱口便直唤本宫之名,毫无尊意可言,可是全然未将大旭放于眼里?也未将你大盛皇帝留我大旭在世的决意,未放于眼里?” 淡漠无波的嗓音,低沉厚重,隐约之中,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冷嘲与威胁。 司徒凌燕面色微沉,瞳孔之中,也漫出了几许复杂,“你也说了,你大旭仅是我大盛的番邦之国。如此,我这个大盛大公主来你这大旭,屈尊降贵的唤你一声名讳,有何不妥?难不成,你还当你你大旭的金枝玉叶,可与我司徒凌燕,平起平坐?” 冷冽威仪的嗓音,也着实未有任何的婉转之意,反倒是直白得令人心底发寒。 一时,周遭气氛越发的森冷沉寂,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却也正这时,坐在一旁一直观戏的颜墨白终于慢悠悠的出了声,“大公主许是误会了。长公主该是未有与大公主平起平坐之意。只是因,大旭虽为大盛番邦,但也是偌大一国,而今长公主乃大旭监国公主,更为大旭的主宰之人,是以,在大盛都未干涉大旭君主制与皇族继位的前提下,大公主你公然在大旭唤长公主的名讳,着实也略有欠妥。想来便是大盛太子亲临,自也不会对我大旭长公主直呼其名的。” 司徒凌燕眼角一挑,似是不曾料到颜墨白会突然如此出声,连带略微英气的面容都漫出了几许压抑与复杂。 她蓦地转眸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问:“颜大哥这是在帮她说话?” 颜墨白勾唇一笑,风雅依旧,“长公主对大公主,并无恶意,是以,大公主对长公主,自也不该刻意为难才是。” 司徒凌燕面色越发一沉,她深眼将颜墨白打量片刻,干练低沉的道:“姑苏凤瑶若对我毫无恶意,又如何会让我长等于此?难不成颜大哥竟还会看不出她是在故意给凌燕一个下马威?” 颜墨白嗓音依旧平缓无波,“长公主方才也解释了,来晚是因身子不适,正得御医施针治疗,也非有意来晚。再者,微臣乃大旭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长公主让微臣特意来皆大公主您,甚至让微臣一直陪同大公主等待,就凭这点,自也不可说我大旭长公主怠慢您才是。” “多年不见,颜大哥竟会如此搪塞凌燕了呢。记得当初边关塞外,你还曾允诺过我此生定待我为友,一生照顾,而今,颜大哥可是要为了这大旭的长公主,从而对我食言了?” 大抵是心底增了几缕不悦,是以,这言道而出的话也卷了几许质问。 凤瑶神色微动,清冷的目光也幽幽的落向了颜墨白,心底深处,则依旧起伏沸腾,难以平息。 今儿倒是一出好戏呢。 遥想前几日她专程到摄政王府兴师问罪,却得这颜墨白矢口否认与这大盛公主毫无私交,如今倒好,两个毫无私交之人,而今,竟亲昵的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甚至,这大盛的大公主竟还爆出这等旧事。 颜墨白往日边关之事,她姑苏凤瑶知晓得并不多,但就凭颜墨白与这大盛大公主在边关有过私交,就凭这点,这颜墨白与这大盛大公主,都不得不防。 思绪翻腾,凤瑶面上的清冷之色越发浓烈。 却也正这时,颜墨白略微无奈的缓道:“不过是当时意气之言罢了,不料大公主您还记得。只不过,当时微臣也不知大公主真实身份,也不知大公主女子身份,是以当时冒犯,随意许诺,也望大公主莫要计较,忘了便是。” 他答得随意,嗓音温如清风,醇厚悠远。 但待得这话一出,司徒凌燕却蓦地皱了眉。 “颜大哥突然与凌燕如此疏离,倒让凌燕失望。凌燕以为,颜大哥当时那般顶天立地,血性英勇,自也该是一言九鼎,信守承诺之人,但如今,颜大哥这番言词,倒也让我失望。” 司徒凌燕默了片刻,终归是再度出声。 颜墨白稍稍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神色微动,平和幽远而道:“往事便仅是往事了,多记无宜。再者,微臣如今,终归是大旭之臣。” 说着,似也不愿就此多言,待得目光迅速朝冷脸看戏的凤瑶扫了一眼后,他便话锋一转,平缓而道:“大公主方才也说此处炎热,不若,大公主先随长公主一道入宫,先解解暑热,如何?” 司徒凌燕浓眉一蹙,低沉而道:“虽不知颜大哥这几年经历了些什么,但在凌燕眼中,颜大哥自该如往年一样,顶天立地,有情有义。颜大哥今日帮着姑苏凤瑶说话,凌燕自不责怪,毕竟,亦如颜大哥所说一般,你身为大旭之臣,加之情义兼有,是以定也不会不维护大旭脸面。只不过,今朝你为大旭之臣,明朝,凌燕便能书信一封给父皇,将你调入大盛为官。如颜大哥这般能力非凡之人,想必入我大盛为官,我父皇,自也会欣悦才是。” 颜墨白面色不变,平和温笑,“大公主过奖了,只是” 凤瑶瞳孔一缩,勾唇冷笑,未待颜墨白后话道完,便已淡漠出声,“堂堂大盛公主,竟来我大旭之地蛊惑我大旭官员入大盛为官,如此说来,可是大盛一战过后,竟人才流失严重,且已严重到需要来我大旭挖掘人才了?” 颜墨白后话一噎,一双深邃平和的目光朝凤瑶落来。 凤瑶分毫不躲,极是从容的迎上他的目光,继续道:“摄政王有大盛大公主赏识,想必日后更可平步青云。本宫在此,便先恭喜摄政王了。” 说完,分毫不顾颜墨白微微而沉的脸色,凤瑶目光一挪,望向了那满身英气的女子,“大公主初入我大旭,想来自是舟车劳顿。而今,天气着实炎热,大公主便是不体恤自己,自也该体恤摄政王,是以便该启程随着本宫入得大旭皇宫避暑休息才是。毕竟,摄政王的身子骨,还伤着呢,伤口的结痂也未完全结好,倘若伤口被汗水浸着,一旦伤口感染,越发的发红发肿的话,说不准摄政王的这条命,便要废了呢。” 这话一落,颜墨白眼角一挑,瞳孔之中,略有微光滑动。 司徒凌燕则突然皱了眉,目光静静落在颜墨白面上,略微干脆干练的问:“颜大哥双腿的伤势,竟才刚刚结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如此维护 颜墨白笑得温润,清俊的面上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从容,随即平和无波的道:“虽是刚刚结痂,但已并无大碍。[ 超多好看]只不过,此际天热倒是是真,不若,大公主先随长公主一道入城?撄” 他似也不愿就此多言,嗓音温和得当,却也显得略微婉转无奈。 司徒凌燕瞳色稍稍深了半许,英气的面上也漫出了半许复杂,则是片刻,她才缓缓出声,“颜大哥身上有伤,便该差人提前告知凌燕一声,如此,凌燕自也不会让颜大哥亲自出城迎接了。” 颜墨白微微而笑,面色从容温雅,脱口的嗓音也平缓依旧,“微臣身为大旭摄政王,此番出城迎接大公主是应该。再者,腿脚之伤,不过伤在皮肉罢了,并无大碍,大公主无需担忧。” “记得当年沙场拼战之际,颜大哥满身是伤,也是如此言道的。只不过,虽为皮肉之伤,但也不得不重视,毕竟身体要紧,凌燕这里,便是颜大哥不来亲自迎接,凌燕自也不会怪罪。” 司徒凌燕嗓音极为难得的增了几许不曾掩饰的关切,待得这话一落,她未再顾颜墨白的反应,仅是稍稍转眸,略微责备威仪的目光朝凤瑶落来,干练森硬的问:“你大旭摄政王既已受伤,你为何不提前差人告知本公主?” 凤瑶眼角一挑,面上顿时冷笑连连。 当真是恶人先有理呢,不得不说,这司徒凌燕,虽的确干练英气,但终归是被大盛之人阿谀奉承的传得神乎其神了,如这种女子,四肢发达脑袋不聪之人,如莽夫无疑,这种人,也配称作大盛威风历历的女将? 再者,最初收到大盛的奏折,便觉这大盛公主专程要颜墨白亲自迎接之事便极为怪异,而今亲眼目睹,倒觉这大盛公主不止莽夫无脑,更还对颜墨白肆意发痴。 不得不说,大盛谣言,终归是不得信呢,这司徒凌燕给她的印象,也着实差得老远。 思绪翻转,凤瑶并未立即言话偿。 待得片刻,她才按捺心神的淡漠出声,“大公主专程要让摄政王亲自迎接,本宫,自也得秉持大国风范,满足大公主之意才是。( )更何况,摄政王也仅是腿脚不利索罢了,坐车而迎倒也并无不妥。大公主,你说是吧?” 司徒凌燕瞳孔一缩,并未将凤瑶这话听入耳里,面上的威胁之意也极为浓烈,连带脱口的话都染了几许斥责,“便是如此,他有伤在身之事,你也该提前告知本公主。他乃你大旭的摄政王,你身为大旭监国公主,便如此不体恤臣子?” 凤瑶勾唇而笑,淡漠而道:“本宫何来不体恤臣子了,摄政王身上的伤口,皆是本宫亲手处理,如此,大公主可该满意?再者,大公主似对摄政王倾慕难耐,当众维护,如此,本宫让摄政王带伤而迎,也算是成人之美,圆了大公主之意才是。只不过,而今让摄政王受苦的,该是大公主呢,毕竟,此际烈日炎炎,大公主让摄政王陪你一道在此受热受累,若正要咎责,自也是大公主的不是。” 冗长繁杂的话语,凤瑶说得极为缓慢,隐约之中,一股股淡漠与讽刺之意也彰显得淋漓尽致。 司徒凌燕终归是再度变了脸色,阴沉而道:“小儿口齿伶俐,但却并不讨喜。如你这种人,若要在大旭长久摄政监国,这大旭便是不被大盛彻底吞了,也得被你弄得分崩离析。”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面色也沉了半许,“肆意诬陷与诅咒,便是大盛大公主该有的礼数与风范?莫不是沙场点兵的日子过得太多,这莽夫之性便越发严重?” 说着,嗓音一挑,“本宫尊你一声大公主,便也是有礼,大公子则肆意诅咒,不止侮辱了我大旭,也贬低了你大盛之威。是以,还望大公主说话之前,三思而量,免得说出些让人啼笑皆非之话,便要贻笑大方了。再者,也望大公主好生看着,我大旭日后是如何国运昌盛,繁荣富强,到时候大公主这话自行打脸,便莫怪天下人轻视笑话了。” 司徒凌燕眼角一挑,神色深邃复杂。 凤瑶话锋一转,兴致缺缺,“大公主此际可要启程入城了?” 司徒凌燕冷冽的目光静静落在凤瑶身上,并未言话。 凤瑶满目清冷,沉寂的心底终归是漫出了几许复杂。 正这时,颜墨白突然慢腾腾的出了声,“长公主许是误会了,大公主对微臣,并非倾慕。不过是往日有些交情,是以算是故友重逢罢了。” 凤瑶嗓音一挑,“摄政王不必急着解释。有些话,待得今日过了,本宫自会让你好生解释。倘若解释得不够,你自该知晓后果如何。” 颜墨白温润而笑,凝她几眼,却是未再言话。 凤瑶冷眼朝司徒凌燕扫着,见她仍是不言,凤瑶心底顿时漫出了几许不耐烦,随即唇瓣一启,淡漠而道:“大公主不说话,便该是默认了。如此,本宫便在前带路了,领大公主一行入城。” 这话一出,不再耽搁,当即要吩咐王能掉头马车,却也正这时,司徒凌燕冷冽出声,“其它之事,自可先不论。但如今,本公主只问你一句,让你红毯铺就而迎本公主,你如何在地上铺了白绫?” 凤瑶冷笑,淡漠出声,“前不久我大旭先帝与太子才过世,举国哀恸,是以京中办了白事,各大商铺也仅有白绫而贩,而那些喜气的红毯红绫,则因与帝王逝世冲撞,是以被商贾全数自行销毁。而今,京都城已得不到红毯,便也只有让大公主稍稍委屈一下,用白绫铺地替代,望大公主莫要嫌弃。” “白绫本是用作白事,你则用来迎接本公主,居心何在?”司徒凌燕嗓音一挑。 凤瑶微微一笑,“大公主若当真嫌弃,也罢,就望大公主在这城门外安营扎寨一日,本宫差人出京去为大公主置办红毯入京,如何?待得下面之人将红毯买回,大公主再入京,可好?” “你”司徒凌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张英气的面容,也瞬时积攒了怒意。 正这时,颜墨白温润而道:“大公主消消气。上月我大旭帝王与太子大薨,是以京中的确办了白事,京中百姓也自发的毁了红毯红绫这些喜气之物,目的便是为了哀悼帝王与太子。是以,这京中的确无红毯红绫,大公主若执意红毯铺就,着实,不太现实。也望凌燕稍稍体恤,毕竟,此处并非大盛,可全凌燕大公主的要求。” 司徒凌燕目光朝颜墨白落来,干练的嗓音显得恼怒,“凌燕为何让她红毯铺就而迎,颜大哥自该清楚。此女蛊惑我胞弟,还得我胞弟对她念念不忘,甚至都敢违逆父皇之意,就凭这点,本公主自也不能轻易放过她。” 颜墨白神色微动,嗓音突然增了半许幽远,“有些事,太过感性或是意气用事并非妥当。再者,大公主许是不了解长公主,若你了解她了,自也会知晓她与大公主略有共同之处,说不准,后来你与她,还会成为莫逆之交。” 司徒凌燕面色一沉,“颜大哥对她姑苏凤瑶,便是如此高的评价?又或者,颜大哥竟也如我胞弟一般,被她蛊惑了?” 颜墨白勾唇而笑,从容温雅的道:“大公主误会了。微臣,也就是就人而论人。长公主偶尔虽也刁蛮无礼,但终归是上得台面的。” 上得台面! 凤瑶着实不知该如何评判颜墨白这话,只是不得不说,他这随口而道的话,并非像是在刻意的捧她,更像是将她当做随意的卑微之人,从而以她为介,在这司徒凌燕面前大肆的安慰与表现。 她瞳孔也越发深邃,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沉寂淡漠,冷冽不堪。 这时,那司徒凌燕并未言话,待得默了半晌后,才低沉而道:“虽不知颜大哥为何如此维护于她,但在凌燕眼里,这姑苏凤瑶并不简单。也望颜大哥也好自为之,莫要被她蛊惑,我那胞弟对她泥足深陷便也罢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见得颜大哥再走我胞弟的老路。” 颜墨白神色微动,目光突然幽远了半许。 司徒凌燕扫他一眼,不再言话,仅是干脆的转眸朝凤瑶望来,低沉而道:“今日,本公子自是看在你大旭摄政王的面上饶你一次。也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触怒本公主。若是不然,你这大旭,早晚被本公主亲自领兵踏平。” 凤瑶勾唇冷笑,“大公主口气如此之大,倒也震人威慑。只不过,有些话此际说开,倒也为时尚早。毕竟,到时候花落谁家,倒也不一定。” 说完,分毫不顾司徒凌燕的反应,凤瑶目光朝王能落来,“掉头,入城。” 这话一出,王能并未耽搁,当即恭敬点头,随即便亲自牵着凤瑶的马车掉头入城。 城内,道路白绫铺就,蜿蜒而远,着实突兀壮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刮目相看 一行人浩荡而来,周遭百姓眼见御林军开道,皆面色一震,纷纷小跑着站定在道路两侧网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车马摇曳,冗长循环的车轮声不绝于耳。 气氛无端厚重与沉寂撄。 凤瑶斜靠在马车内,抬手揉了揉太阳,极为难得的稍稍松神。 不久,马车便停了下来,这时,车外扬来了王能恭敬的嗓音,“长公主,宫门已至。” 凤瑶并未言话,仅是稍稍挪身往前,待掀开车帘后,顺势抬眸扫了扫天色,随即神色微动,朝王能淡然吩咐,“时辰已是不早,等会儿,你便差人即刻通知京中朝臣,令他们黄昏之际,务必携亲眷子嗣入宫赴大盛公主的接风宴。” 王能刚毅无波的恭敬点头,随即,便伸手朝凤瑶恭敬的递来。 凤瑶未再多言,仅是伸手搭上了王能的手,而后便就着他的搀扶缓缓下车。 待站定在马车旁时,身后那辆牡丹马车也已掀开了车帘,凤瑶抬眸而望,目光淡扫车内的颜墨白一眼,而后便迎上了司徒凌燕的目光,“宫门已至,大公主是要等候宫中的步撵来接你,还是,你自行随着本宫踏步入宫?偿” 司徒凌燕神色凌厉,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脱口而出,身旁的颜墨白已温润出声,“长公主,大公主并无娇弱,反倒是满身大气凌厉,倒是无需步撵。” 他言语极其温润平和,无声无息之中,风雅之意也是十足。 奈何这般略微直白的嗓音一出,则令司徒凌燕再度稍稍变了脸色。 她挑眼朝颜墨白望来,瞳孔之中,凌厉的眼色也骤然换成了深邃与复杂,待得片刻,她才低沉而道:“颜大哥当真要一直帮着姑苏凤瑶说话?” 颜墨白微微一笑,儒雅而道:“大公主,微臣终归是大旭之臣。” 司徒凌燕面上突然极为难得的释然了半许,缓道:“颜大哥本为有情有义之人,忠义为国,自也并非不妥。既是颜大哥让凌燕下车而行,凌燕并不多说,只不过这大旭之中,颜大哥为这黄毛丫头效力,着实是屈才了。”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略微冷冽鄙夷的朝凤瑶扫了一眼,随即便稍稍起身朝前而挪。 此际,围在车边的大盛宫奴当即伸手而迎,随即将司徒凌燕极是恭敬的扶下了马车。 整个过程,颜墨白面色从容淡定,待见司徒凌燕立在车边并主动朝他伸手递来时,他勾唇一笑,温润而道:“岂敢劳烦大公主搀扶。” 说着,嗓音一挑,“伏鬼。” 尾音未落,伏鬼已是踏步上前立在了马车边,恭敬伸手将颜墨白也扶下了马车。 凤瑶静立原地,兀自关系,面色之上,也是淡漠沉寂一片,待得片刻,她目光朝周遭一扫,神色也微微一动,低沉而道:“大公主此行,不是也有大盛六皇子陪同?怎此际未见六皇子身影?” 司徒凌燕瞳孔微微一缩,随即也未言话,仅是略微干脆的踏步朝后,站定在了最后一辆马车之旁,随即修长的手极是干脆迅速的撩开了车帘子,阴沉而道:“还未睡醒?大旭宫城已至,且快速出来,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我是大盛嫡皇子,何人敢看我的笑话。”这时,一道懒散迷蒙的嗓音响起,似是还未睡醒,然而话语内容,则显得嚣张跋扈,自得不已。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的讽笑越发十足。 也是了,大盛皇族的品性,只能如此,何来有真正皇族那般的温润高雅之气。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也漫出了几许冷讽,而待视线稍稍逡巡之际,却突然迎上了颜墨白那双温润儒雅的眼。 不知何时,此人的目光竟凝在了她身上。 凤瑶瞳孔一缩,冷眼观他,他也并无半点的避讳,拄着伏鬼为他递来的拐杖便一瘸一拐的朝她行来了,最后稳稳站定在她身边,笑得儒雅却又欠扁,“长公主今儿倒是好生威风,噎得大盛大公主都说不出话来了。” 凤瑶淡漠冷冽的道:“本宫不过是就事论事的言谈罢了,并无威风可言。而真正该威风的,则是摄政王呢,毕竟,不止有国师青睐,而今还得这大盛公主倾慕,摄政王你,倒也让本宫刮目相看。” 颜墨白面色分毫不变,似是并未将凤瑶这番冷嘲热讽听入耳里。 他目光也静静的朝凤瑶落着,从容缓道:“刮目相看倒是不必了。微臣都被长公主审视得极为清楚了,想来无论微臣如何,都不会让长公主刮目相看,反倒是抵触戒备得更多才是。” 说着,似也不愿就此与凤瑶多言,仅是嗓音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话锋也稍稍一转,“这大盛大公主,性情干练,但也并非小人。长公主不妨收起抵触之意,与她好生接触接触。” 凤瑶目光骤然冷冽,面色也突然阴沉得厉害。 深海血仇,不共戴天。而今这颜墨白,竟让她与那司徒凌燕好生相处? 今日出宫来迎,她便做足了准备,才强行压下了心底的仇恨,若是不然,此番见得这大盛皇族之人,定是早已拔刀相向!是以,隔着血海深仇呢,她如何能与那司徒凌燕真正的平和相处? 便是表面看似并无太大锋芒,但她姑苏凤瑶的心底,可是时时都想要这大盛公主的命呢。 思绪翻腾,凤瑶将目光从颜墨白面上挪开,阴沉厚重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摄政王不必在本宫面前多说什么。倘若你当真心疼那大盛公主,担忧本宫对她不利的话,你便早些劝她滚回大盛去。” 这话一落,满目阴沉,不再言话。 正这时,不远处的司徒凌燕再度朝马车内出了声,“大旭之人着实不敢动你,但也可肆意散布你声名。” 说完,嗓音微挑,“出来。” “没了皇兄为我撑腰,大皇姐便开始肆意虐待我了。不过是小小的大旭,合何足为惧,便是今儿我司徒宇文睡着被人抬入这大旭宫城,想来也无人敢不知死活的敢肆意传坏我声名。” 依旧是嚣张招摇的嗓音,着实无半点的收敛之意。 只是还未待这尾音落下,司徒凌燕已抬手探入了车内。 “哎哟,大皇姐,你轻点,轻点”瞬时,车内那方才还嘚瑟万许的嗓音骤然惨呼连连,却也仅是片刻,一抹淡蓝锦袍的男子被司徒凌燕揪着耳朵拧了出来。 仓皇的下车踉跄站定,司徒宇文五官都快皱到了一起,嘴里哎哟的疼呼声不绝于耳,待见司徒凌燕半晌不松手,他当即忍痛开始出声道:“大皇姐可否给我留些面子?这可是大旭,这儿还这么多人呢,哎哟,皇姐,皇姐” 无奈又略带恼怒的嗓音,着实显得憋屈十足。 凤瑶应声抬眸,目光,便凝在了那被司徒凌燕当众揪着耳朵的男子身上。 只见那男子,满身蓝袍,墨发高束,看着倒是略显清雅,只奈何,那人发丝凌乱,衣袍褶皱,略显稚嫩清秀的脸上竟五官扭曲,痛意与憋屈之意尽显,无疑是将他满身的清雅之气全数摧毁殆尽。 如此之人,便是大盛的六皇子?司徒凌燕与司徒夙的胞弟? 思绪翻腾,凤瑶瞳孔微缩,静立在原地观戏。 则是片刻,司徒凌燕终归是松了那男子的耳朵,刹那,似如心有戒备一般,那男子当即朝旁迈开了好几步,而后谨慎戒备的朝司徒凌燕望着,痛诉道:“大皇姐怎能每次都对我这样?这让外人见了,岂不是有损我司徒宇文的威仪?再者,战场上练兵那套的严肃之气,皇姐又岂能用在我身上,我这身细皮嫩肉的能与那些粗壮汉子比么?” 司徒凌燕面色微沉,“这次是你自请随我一道出访这大旭,如此,你自该听我的话。在路途之中,我尚可包容于你,但在这大旭,若因你而失了我大盛之威,下次,便绝非揪耳这般简单了。”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转身朝前踏步。 司徒宇文眉头大皱,面上着实憋屈难耐,待得片刻,他终归是敛神一番,随即小步朝司徒凌燕跟来。 凤瑶淡漠无波的朝司徒凌燕望着,待得她走近,才淡声而道:“大公主,请吧。” 说完,也兴致缺缺,无意多言,正要转身在前淡漠无波的领路,不料身后突然扬来一道好奇嬉然的嗓音,“大皇姐,此女何人?生得倒是好看,模样也极是端庄惊艳,未料这大旭,竟也有如此灵动之人。” 凤瑶眼角一挑,未作理会,仅是缓缓在前领路。 身后,脚步声略显厚重与凌乱。 则是片刻,司徒凌燕低沉出声,“收起你的心思,此女,你可动不得。”说着,嗓音一挑,“此人便是大旭的长公主,姑苏凤瑶。” 这话一落,司徒宇文顿时噤声,满眼惊愕的朝凤瑶的背影仔细打量,俊脸上,也震惊诧异,浑然不解。 一行人缓缓往前,鸦雀无声,气氛略显厚重与压抑。 凤瑶也不曾朝身后跟来之人扫去一眼,仅是径直将身后之人往长信宫的方向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擦拭头发 不久,待得终于抵达长信宫时,宫内的宫奴皆是一怔,而后急忙小跑至殿外恭敬行礼。 凤瑶朝地上的宫奴们淡扫一眼,瞳孔微缩,驻了足。 身后群人,也下意识的停了步,略微厚重浩荡的脚步声,也在此际戛然而止。 这时,微风浮荡,许是黄昏将近的缘故,迎面而来的风已是并无太多灼热之意,反倒是隐约之中,卷着周遭茉莉与紫薇的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撄。 凤瑶神色微动,转眸朝殿外那些丛丛的花圃望去,便见微风之下,紫薇花树与茉莉花齐齐摇曳,而大红与雪白的花色之下,则有十来株模样奇特且色彩艳丽的花点缀其中,精致至极。 果然是尸香花,王能的办事效率,无疑是极为迅速。 只是,就不知国师知晓她差人上去挖尸香花时,会是何等表情了。 思绪翻腾,片刻即止偿。 凤瑶缓缓转身,目光径直朝司徒凌燕落来,淡漠无波的出了声,“大公主舟车劳顿,本宫已为大公主与六皇子准备了这长信宫歇脚。此际,大公主与六皇子可好生歇息一番,再沐浴更衣。今夜的接风宴席,也已在筹备之中,到时候,本宫自会差人过来邀大公主与六皇子赴宴入席。” 司徒凌燕转眸朝周遭扫了扫,面上并无不悦,只是那股英气与凌厉之气彰显依旧。 则是片刻,她唇瓣一启,干练无波的道:“此行,本公主并未打算入住你这大旭皇宫。” 凤瑶眼角一挑,清冷的目光朝颜墨白落去,无声质问,难道这厮未摆平这司徒凌燕? 她倒是记得,那日入得摄政王府时,她清晰明了的告知他让他劝说司徒凌燕入驻皇宫,而今倒好,这颜墨白究竟是未说,还是未劝说成功? 越想,越觉思绪翻腾,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沉了半许。 颜墨白略微无奈的迎上她的目光,却是笑得温润,待朝她扫了两眼后,他便转眸朝前方的司徒凌燕望来,只道:“大公主言话还是莫要只言一半,若是不然,微臣便要成办事不利的罪臣了。” 他这话温润无波,语气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无奈,只不过,那醇厚朗然的嗓音着实好听得紧,无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意。 司徒凌燕眉头一蹙,回头朝颜墨白望来,只道:“颜大哥对这姑苏凤瑶,何必畏惧。这大旭之中,终归非她一人做主,倘若当真她要威胁你什么,自也不易得手才是。” 颜墨白微微一笑,并未言话。 司徒凌燕扫他两眼,这才将目光朝凤瑶落来,干练阴沉的道:“本公主本未打算入驻你大旭皇宫,但看在你大旭摄政王面上,才改变主意,随你入宫而住。只不过,也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得意妄为,肆意用大旭长公主身份压人。” 凤瑶眼角一挑,清冷而道:“本宫便是用长公主身份压人,压的自然也是我大旭之臣,与大公主你有何干系?再者,大公主初衷是要入驻摄政王府,此举本是不妥,毕竟,云英未嫁的一国公主,不住别国专程安排的皇宫,反倒执意要入驻国臣家中,此等昭然若揭之意,不正是风月倾慕,落人口舌不是?” 司徒凌燕面色微变,冷眼朝凤瑶盯着,并未言话。 凤瑶兴致缺缺,已是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淡声而道:“时辰已是不早,大公主与六皇子好生歇息。若对这长信宫有何不满,对长信宫的宫奴直言便是。” 说着,嗓音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今日接风之宴,还有诸多之事需安排,本宫便不在此多加叨扰了,告辞。”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司徒凌燕的脸色,仅是干脆的踏步朝前。 她步伐微速,并无耽搁,行走之间也是极为坦然淡定,只是待路过拄着拐杖且被伏鬼扶着的颜墨白时,她神色微微一动,清冷的目光朝他冷扫了一眼,而后便回头过来,继续淡定往前。 天色微晚,黄昏已至。 迎面而来的风,也稍稍消却了酷暑,卷了半丝清凉。 凤瑶满面清冷,目光沉寂,待得走远了,心底深处,也终归是彻底的平歇了下来。 待回得凤栖宫后,凤瑶便通知王能去安排宴席之事,自己,则沐浴更衣了一番,随后便落座在软榻上,任由宫奴为她小心翼翼的擦拭湿发。 不久,殿外突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是一道紧张的恭声,“长公主,摄政王求见。”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言话,周遭气氛清冷压抑。 随即,殿外终归是扬来了颜墨白那温润无波的嗓音,“微臣腿脚不便,在此多站倒也腿疼,不知长公主能否体恤一番,允微臣入殿就坐?” 温雅的嗓音,无波无澜,却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这颜墨白极擅长掩藏情绪,她是知晓的。 说来,与他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到头来,却也不过是对他了解皮毛罢了。 思绪翻转,凤瑶稍稍敛神一番,随即唇瓣一动,淡漠出声,“进来。” 这话一落,不远处的殿门应声而来,屋外的光线也瞬时泻入了殿中,凤瑶微微抬眸,目光朝不远处的殿门落去,便见那满身颀长修条的颜墨白,竟自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逆光而来。 “你们先出去。”凤瑶满目清冷的朝那逆光的身影扫了一眼,随即便淡声朝身后为她擦拭湿发的宫奴吩咐。 宫奴们急忙恭敬应声,不敢多呆,小心翼翼的将擦拭头发的帕子放于软榻一旁,而后便小跑着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待得颜墨白刚刚入殿,宫奴们便迅速出了殿门,并在外小心翼翼的合了殿门。 凤瑶抬眸而望,目光清冷的落在那缓慢行来的颜墨白面上,未待他走近,便低沉而道:“你来作何?” 颜墨白并未言话,面色温和,只是纵是浑身上下皆满身从容淡定,奈何用拐杖走路的姿势,则着实减了他的清雅之意,活生生的透露出了几许掩饰不住的地气。 他一路缓慢往前,片刻,待终于站定在凤瑶面前时,他薄唇一启,才平缓出声,“今日有夜宴,微臣出宫再入宫倒也麻烦。是以,便先来长公主这里坐坐,打发打发时辰。” 打发时辰? 他说得倒是极为随意,那懒散调侃的语气,却是无疑将她这凤栖宫当做了随意歇脚之地。 凤瑶冷眼观他,“摄政王若是当真要找地方歇脚,自该在长信宫中歇脚,想必大盛公主自也会极为乐意才是,又何必专程来本宫这凤栖宫闹心?” 颜墨白温润而笑,“大盛大公主云英未嫁,若微臣在长信宫落脚,想必定会声名受损。”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已缓缓的屈身坐在了凤瑶身旁。 凤瑶瞳孔一缩,嗓音也越发清冷,“因着大盛公主云英未嫁,是以为体恤她的声名,不愿在长信宫中久留歇脚。如此说来,摄政王倒是极有君子之度,只不过,本宫也是云英未嫁,你来这凤栖宫,就不怕让本宫损了声名?” 她嗓音极为清冷,颇带几许漫不经心。 待得这话落下,沉寂无波的心底,便开始盘算着差人将这颜墨白丢出去,不料正思量,颜墨白已略微认真的平和而道:“长公主倒是误会了。” 凤瑶回神,清冷观他。 他笑得自然,“微臣并非担心大盛大公主声名受损,而是担忧微臣声名受损。毕竟,微臣在京都城内,也享有盛名,若与大盛公主同处一室,自容易遭人非议,微臣的清誉,也会被大盛公主连累。而长公主你,也虽云英未嫁,但却负着夜叉之名,如此一来,微臣与长公主同处一室,旁人,自也不会觉得微臣与长公主之间能擦出些风月火边才是,如此,长公主声名不会受损,微臣声名,也是依旧。” 懒散无波的嗓音,调侃十足。 凤瑶冷冽观他,“摄政王倒是圆滑得紧,只不过,纵是你声名要紧,但这凤栖宫中,则容不下你。你若识相,便迅速离去,若无地方落脚,自可先去礼殿坐着。” 颜墨白神色微动,终归是稍稍敛了面色,随即略微认真的朝凤瑶望来,只道:“礼殿正为今夜的宴席布置着,若此际便去那里,定人多嘈杂,着实不妥。再者,微臣此番来这里,其一是为了歇脚,其二,是有事与长公主询问。” 凤瑶并无诧异,面色也一成不变。 这颜墨白历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点,她自是了然。 她默了片刻,便淡漠而道:“摄政王有话不妨直说。” 颜墨白瞳中略有微光滑过,待得凤瑶正要仔细打量他瞳中的微光,不料他已是恰到好处的敛了神,随即薄唇一启,平缓无波的道:“今日那长信宫外,倒是花海成群,飘香四溢,着实怡心怡情得紧,只不过,微臣方才也随意瞧了一眼那长信殿外的花,倒是见得其中有一种花,花形长筒,色泽红黄蓝三色,模样倒是极为特殊,记忆犹深。说来,微臣对花草倒也有些了解,摄政王府的大片花木与茶树,也为微臣亲手栽种,是以,若微臣未记错的话,那长信宫外的长筒花种,应是尸香花无疑了。” 他嗓音极为温缓,无波无澜,并未带半许的锋芒。 然而这话落得凤瑶耳里,心境则蓦地翻腾,嘈杂微浮。 她并未立即言话,待将这颜墨白仔细盯了片刻,才冷冽低沉的道:“摄政王究竟想说什么?” 他极为难得的静静迎着凤瑶清冷的目光,缓道:“当日微臣逛花鸟场子时,有次倒是见过有人卖那种长筒艳丽之花,当时仅有一株,便要价万两,号称的是尸香花模样艳丽,但却剧毒无比,却也是极其名贵的药材。听说,那种花多闻几下,便会头晕昏沉,若一直与那尸香花接触几日,却无解药控制的话,定诱发隐疾,暴病而亡” 冗长繁杂的话语,被他以一种极是温润平缓的语气道出,着实让人觉察不出到他半许情绪,但也无形之中给人一种极是幽远沉寂与厚重。 是以,他究竟想作何?此际将话说得这般直白明了,甚至不惜将一切都在她面前挑破,如此,目的是何? 凤瑶面上的沉寂之色,终归是裂了开来,落在他面上的清冷目光,也逐渐变得森冷阴沉。 既是他将话已说得这般直接明了,她自然也无心再与他拐弯抹角,仅是冷冽无波的出声问,“摄政王言明这些,是为何意?” 他依旧静静的凝着凤瑶的眼,嗓音却突然变得幽远开来,“这话,倒也该微臣问长公主才是。长公主在长信宫外安置尸香花,是为何意?” 他这话更是直白了当。 凤瑶瞳孔一缩,阴沉而道:“尸香花之事,本宫无心与你解释。但如今摄政王如此咄咄逼问,可是要为大盛公主出头?” 颜墨白神色微动,终归是稍稍挪开了目光,缓道:“微臣是否要为大盛公主出头,此际论来,皆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盛公主身份特殊,此番行程,天下皆知。是以,大盛大公主便是要出事,也定不可在大旭出事。” 凤瑶森冷阴沉的道:“摄政王要维护大盛公主,直言便是,又何必在本宫面前拐弯抹角。尸香花之事,本宫自有分寸,轮不到摄政王来提醒。反倒是摄政王你,明明与大盛大公主有旧情,为何不提早而报,反倒还在本宫面前遮遮掩掩,若非本宫今日亲耳从大盛大公主口中听闻你们几年前便已相识的话,摄政王你,可是还要一直在本宫面前做戏隐瞒?” 颜墨白眉头极为难得的微微一蹙,“微臣当年与大盛公主有所交情,是因的确不知她大盛公主身份。是以当日对长公主也并未解释。只因,本就不认识,何来解释可言,而今突然相见,才觉是故人罢了,微臣,也是猝不及防。” 凤瑶森冷淡漠的道:“是非曲直,便也只有摄政王你自己最是清楚。” 颜墨白语气幽远,“长公主,微臣说的,是实言。” “实言与否,本宫如今已是不在意了。只不过,此番大盛公主来访大旭,无疑是来者不善,摄政王身为大旭权臣,若有一丝半点向着大旭的话,如此,大盛公主来访之意,你可该提前告知本宫?”凤瑶瞳孔一缩,嗓音阴沉淡漠,语气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森冷。 奈何这话一出,颜墨白却并未立即言话。 一时,殿中气氛也无端沉寂,隐约透着几许莫名的厚重与压抑。 凤瑶瞳孔越发一缩,再度抬眸,清冷无波的目光再度朝颜墨白落来,却见他深邃的瞳孔极其幽远,清俊的面容,也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半许复杂。 “大盛大公主此番来意,微臣并非清楚。但大公主历来干练干脆,喜沙场征战,不喜过问朝中诸事。而能让大公主亲自出访大旭,想必这事,自与她心底在意之人有关。”待得半晌,颜墨白幽远无波的出了声。 凤瑶冷笑一声,“如此说来,大盛大公主是专程为摄政王而来的?毕竟,大盛大公主倾慕摄政王是事实,今日还曾数次说过摄政王呆在这大旭是屈才了,甚至还有意挖摄政王入大盛为官。” 颜墨白面色不变,似是并未对凤瑶这话太过放于心里,他仅是眸色微动,再度极为难得的将目光迎上了凤瑶的眼,缓道:“微臣,不过是大公主的故人罢了,若真论及在意的话,自也比不上她的亲眷才是。毕竟,大公主此人恩怨分明,虽不喜过问世事,但却极为关心家人。不知长公主这几日是否差人探过大盛之事,而今的大盛,近来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凤瑶神色微变,“大盛近来,发生了何等大事?” 前些日子,一直忙于江南救灾之事,而今刚回京都,便有堆积如山的奏折需要亲自批阅,是以,这几日一直忙于国事,加之幼帝那里又极不省心,身心俱疲之事,又迎得大盛大公主来访消息,如此接二连三之事萦绕而来,倒也的确无暇去探查大盛发生了些什么大事。 是以,而今再闻颜墨白这等语气,可是这几日,她当真错过了某些震惊之事? 思绪翻腾,凤瑶眸色越发深沉。 则是片刻,颜墨白稍稍挪开目光,平缓无波的道:“想必,前些日子有奏折送入宫中,言道大盛太子大婚之事,长公主可是知晓?” 凤瑶冷眼观他,淡漠应声。 颜墨白稍稍勾唇,微微一笑,清风儒雅的继续道:“大盛大婚之事,传得人尽皆知。皆道,大盛太子乃大盛战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甚至连这大旭之国,都是大盛太子亲自领兵攻下。而即将成为大盛太子妃之人,自为大盛丞相千金,明月许明月,人如其名,着实倾城风华,纯然如风,貌羞明月不为过,且那明月姑娘,还曾与大盛太子订过娃娃亲。如此,战神配明月,佳话成片,前些日子,大盛皇帝龙心大悦,下旨赐婚,令大盛太子与许明月择日完婚。只不过,如此天下佳话,却被大盛太子执意毁灭,只因,大盛太子后来称心有所属,极是硬气的长跪大盛皇帝寝殿外,祈求大盛皇帝收回赐婚诏令,容他迎娶心仪之人为妃。” 冗长繁杂的话语,一字一句的飘入耳里,瞬时之中,心底起伏万瞬,震撼不平。 凤瑶面色沉得厉害,瞳孔,也深沉复杂,冷冽十足。 她倒是未料到,前些日子她还在让许儒亦拿主意,让她不必亲自前去大盛观那司徒夙的大婚,却是不料,而今这几日,便已闹出司徒夙执意拒婚之事。 如此一出大戏,着实令人瞠目结舌,再者,凭她的了解,那司徒夙本为心狠手辣的无情之人,连与她的情义都可全数抛却,如此,又岂会再为了他心底那所谓的心仪之人,公然硬气的抗旨拒婚? 思绪翻腾,心底虽是震撼起伏,但更多的,则是复杂与怀疑。 正这时,颜墨白平缓无波的嗓音再度扬来,“大盛太子公然拒婚,第一次凭性而为,不顾大局,大盛皇帝震怒,勒令大盛太子禁闭东宫,直至大婚之日才可放出。闻说,这几日禁在东宫的大盛太子,情绪颓然,心情不佳,后病倒东宫,人心惶惶。” 说着,嗓音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想来,长公主英明聪慧,自该猜到大盛太子那所谓的心仪之人是谁了,而大盛大公主身为大盛太子的胞姐,她此番突然而来的目的,长公主你,也该是有所了然了。” 这话一落,颜墨白微微转眸,幽远无波的目光,再度略微认真的落在凤瑶面上,似要无声无息的从凤瑶面上探出些什么来。 凤瑶面色起伏得厉害,心境,也复杂万率,缠缠绕绕之中,压抑丛生。 她并未立即言话,目光也未落在颜墨白面上,仅是幽幽的落在殿中一角,兀自沉默。 半晌,沉寂压抑的气氛里,颜墨白嗓音突然低沉了本许,似幽似沉的问:“大盛太子,对长公主旧情未了。而长公主你这心底,对大盛太子可是仍旧存情?” 他嗓音极其幽远,幽远得似是在自言自语,只是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却越发深邃。 凤瑶面色沉寂,目光冷冽十足。 待得片刻,才阴沉而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本宫对司徒夙,岂还能存情。再者,司徒夙拒婚,与本宫毫无干系,司徒凌燕而今为了司徒夙来我大旭,有何用处?拒婚的是司徒夙,而非本宫,便是她强行来这大旭,也改变不了什么。” 颜墨白缓道:“长公主还是将事态看得太轻了。” 凤瑶瞳孔微缩,清冷盯他,“摄政王有话不妨直说。” 他稍稍敛神,勾唇朝凤瑶笑得温润平和,面上的复杂与深邃之意,也在刹那彻底的掩盖了下去。 “大盛太子拒婚的起因,想必天下人皆猜是因长公主而起。倘若,大盛大公主能说服长公主出面,让长公主来说服大盛太子接受赐婚,如此,大家皆可相安无事,大盛太子,也不必与大盛皇帝太过冲突,免得被人趁虚而入,使得东宫之位不稳。这其二,倘若大盛与大旭也联姻,大旭长公主嫁于大盛太子和亲,如此,便是毁了大盛丞相千金的这门婚事,也不足为惧,毕竟,到时候和亲之事一定,那时的大盛太子,便有整个大旭为后盾,从此,自个稳固根基,青云直上。” 低缓温润的嗓音,无波无澜,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然而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却再生起伏。 她瞳孔骤缩,满目阴沉,思绪翻转之间,并无言话。 不得不说,若当真如这颜墨白说的这样的话,那司徒凌燕,倒也是太过自信了些。且不说她姑苏凤瑶对大盛愤怒仇视,倘若司徒夙因拒婚而影响东宫之位,她姑苏凤瑶非但不会帮他,更还想落井下石。 只不过,口说无凭,她自然也不会全信这颜墨白的话,毕竟,而今知晓颜墨白与司徒凌燕乃故交,如此关系,自也不得不防。 这颜墨白自己都还未洗脱嫌疑,她姑苏凤瑶,又如何能信他这话。 越想,越觉思绪蜿蜒,嘈杂起伏。 一时,殿中的气氛也再度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许厚重。 待得半晌,颜墨白才稍稍叹了口气,温润而笑,“长公主此际也无需想得太多,依照长公主的聪慧,想来行事自也有度,并不会轻易被人左右了去。只不过,恕微臣直言,那长信宫中的尸香花,虽鲜少人知,但一直放在长信宫中,并非好事,倘若大盛公主与皇子在我大旭宫中出了事,到时候大旭自然也是引火烧身。” 凤瑶回神过来,阴沉观他,“最初不辨此事,是因觉得未有必要,但如今摄政王再言及此事,本宫倒要问你,谁说本宫要以尸香花来暗害大盛公主与皇子?尸香花乃传世奇花,世上极为少见,珍惜无比,本宫特意在长信宫中放花,是因尊敬大盛公主,是以才以尸香这等传奇之花而迎。再者,明日之中,本宫便会将尸香花的解药放于汤中供大盛公主与皇子服下,如此,大盛公主与皇子,岂会出事?而摄政王你,却对此事几番提醒,咄咄逼人,可是有意要陷害本宫?” 似是未曾料到凤瑶会突然会反咬一口,颜墨白眼角微抽,温润儒雅的面上也猝不及防的漫出了半许微诧。 却也仅是片刻,他薄唇一启,正要言话,不料正这时,不远处的殿门外突然传来了王能恭敬嗓音,“长公主,百官已陆续入宫,宴席在即,只是,皇上正闹脾气,不愿梳妆着袍参加宴席。” 颜墨白下意识的噎了后话,目光朝凤瑶落来,“皇上闹脾气了?” 凤瑶眉头微蹙,面色也沉了几许。 待默了片刻,她才朝不远处的殿门低沉出声,“皇上不愿赴宴,便随他去。” 她这话,低沉而又幽远,却也无奈无力至极。 待得这话落下,门外扬来了王能恭敬应声,随即凤瑶稍稍伸手揉了揉额头,面容上,也逐渐漫出了几许暗恼与复杂。 “皇上小小年纪,差人好生教养便是,长公主又何必气着自己。长公主啊,已无愧于大旭,无愧皇上,如此,便该放松心神,好生为你自己而活才是。毕竟,身为女子,成日考虑得太多,若当真做到面面俱到了,也极累,不是?” 温润儒雅的嗓音,依旧无波无澜,语气之中,竟还夹杂着几许调侃,几许劝慰。 只是却也分不清他这话究竟是调侃居多还是劝慰居多。 凤瑶抬眸,冷眼朝他扫了一眼,只道是这颜墨白置身事外的随口说话不腰疼。 她并未言话,仅是兀自沉默,颜墨白凝她半晌后,也不再就此多言,仅是拿了一旁的帕子,极为自然的抬手,开始为凤瑶擦拭起湿润的头发来。 凤瑶瞳孔一蹙,正要反应,颜墨白则平和无波的道:“赴宴时辰将近,长公主头发湿润,许是来不及梳妆赴宴,倘若专程为大盛大公主设立的接风宴,皇上已是无法前去了,而长公主也去迟的话,许是大盛大公主与六皇子该有意见了。” 是吗? 凤瑶倒是未料到他竟会将头发湿润之事也牵扯到司徒凌燕身上,一时,心底也无端的漫出了几许不悦,连带要让颜墨白松开她湿发的话也噎了下去,只是瞳孔微缩,冷沉无波的问:“摄政王究竟是哪国之臣?” 颜墨白细致的为她擦拭着头发,回得淡然无波,“大旭之臣。” 凤瑶眼角一挑,“那摄政王为何句句不离大盛公主,更还四处维护于她?” 颜墨白缓道:“微臣乃大旭之臣,维护的自然是大旭与长公主。” 凤瑶冷哼一声,对他这话倒是不知可否,仅是心底的复杂与不悦之气越发的浓了半许,随即神色微动,淡漠而道:“摄政王方才说得极是,眼看宴席将至,本宫如今还湿着头发,自是无法梳妆,是以,此际便劳烦摄政王迅速些,将本宫的头发,擦干。” 这话一落,颜墨白并未言话。 待得半晌后,他才平缓无波的道:“能为长公主效力,自是微臣之幸。只是,微臣指尖有伤,长公主可否体恤?” 凤瑶瞳孔微缩,并未言话。 颜墨白也未再出声,只是不知为何,他为她擦拭头发的手却并未停歇,动作轻缓温和,待得凤瑶稍稍抬眸朝他扫去时,则见他正静静的凝着她的湿发,目光,极为难得的有些认真,有些失神,又有些幽远。 瞬时,凤瑶神色几不可察的变了变,心底深处,也无端的漫出了几许异样与复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抱走凌燕 时辰消却,转眼,屋外的天色已是暗淡了下来。 首发哦亲 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颜墨白突然松了凤瑶的头发,平和无波的出了声,“长公主的头发已是大干,此际,该差人入殿梳妆了。” 凤瑶神色微动,再度转眸观他,却见他正温润无波的观她,那双本是深邃的瞳孔,此际,也变得平静温和,波澜不起。 这厮的脸色,倒也掩得快。 凤瑶如是思量,却也并未与他言话,仅是稍稍转眸朝不远处的殿门落去,微挑着嗓子道:“来人,梳妆。撄” 尾音一落,殿外顿时扬来恭敬的应声。 则是片刻,不远处的殿门被轻轻推开,几名宫奴顿时小跑而入,待得将殿中的烛台全数点燃后,便有宫奴扶着凤瑶坐定在了不远处的妆台前偿。 依旧是凤袍加身,精贵奢华,头上的青丝全数挽成了发鬓,鬓上珠花缕缕,摇曳晃动,着实是奢靡万千。 待得一切完毕,殿外天色已全数暗下。 凤瑶抬眼顺着不远处的雕窗朝外扫了一眼,随即未再耽搁,仅是稍稍起身,目光朝那在软榻上端雅而坐的颜墨白望去,低沉而道:“去礼殿。” 寥寥三字,语气短促而又冷冽。 那颜墨白则循声回头朝她望来,勾唇而笑,俊逸的面容温润如风,着实是清雅卓绝。 他并未言话,仅是朝凤瑶盯了两眼,眼见凤瑶全然不顾他的踏步朝前,他神色几不可察的一深,而后才缓缓拄着拐杖站了起来,随即一瘸一拐的跟着凤瑶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殿外,夜风浮动,无端发凉,空中,竟也皆为难得的未有明月,漆黑一片,似要将人吸进去似的。 凤瑶行得快,并未顾及身后跟来的颜墨白,待出得殿门后,便一路淡定的朝礼殿的方向而去,待走得有些远了,她才稍稍回头而望,便见那颜墨白已被她甩得极远,此际他正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被伏鬼搀扶,行在那夜色尽头。 瞬时,瞳孔微缩,心底也无端增了半许起伏与幽远,则是片刻,她便按捺心神的回眸过来,足下的步子也莫名的放缓了半许。 一路蜿蜒,待绕过几条廊檐与小道后,便已抵达了礼殿之外。 此际的礼殿,早已灯火通明,如明如昼,一道道丝竹之声与谈笑议论声层层交织,此起彼伏,倒是增了几许凌乱与热闹之意。 正这时,跟在凤瑶身边的宦官当即扯声而呼,“长公主驾到。” 这话一落,殿内扬来的丝竹声与谈笑声戛然而止,周遭,竟突然间诡异的平歇了下来。 凤瑶满面清冷,并未耽搁,极是淡然的踏步入殿,瞬时,周遭光火映上身来,而殿内的群臣,则是纷纷恭立在大殿主道的两侧,个个皆抬眸朝凤瑶望着,待得凤瑶稍稍走近,便开始恭敬而唤,“拜见长公主。” 凤瑶面色不变,目光,慢条斯理的朝周遭之臣扫视,便见今日礼宴,群臣竟纷纷穿着官袍,看似严谨干练,然而,群臣们携带的家眷,则妇人雍容,脂粉浓烈,公子哥则衣着整洁,清雅俊然,便是那些随之而来的闺阁之女,而是盛装打扮而来,个个都珠花缕缕,衣裙艳然,或雅然,或雍容,或奢华,着实是应有尽有。 凤瑶眼角微挑,目光朝在场之人淡然观望,心底深处,倒是略微掀了半许起伏。 还记得前些日子捐款之际,各家朝臣皆推了院墙,妇孺着了旧衫,而今倒好,风声过了,这些群臣的亲眷们,便皆是衣着奢华得紧呢。 思绪翻腾,目光也越发淡漠清冷。 在场之人皆面露紧然,分毫不敢造次。 一路往前,凤瑶行得有些慢,待得入座在前方的高位时,放眼一扫,才见那刘太傅身边立着的女童王苏,竟怯怯的朝刘太傅身后钻了钻,而那大腹便便的大皇子赢统,竟是极为难得的来了。 凤瑶神色微动,倒是略微诧异。 记得回宫之际,她仅在幼弟登基时的勤政殿里见过这赢统一面,后面的日子,这赢统便如消失了一般,不在宫中闹腾,也未出现在朝堂之中,而今倒好,大盛宫中的接风宴,这赢统倒是出现了,且还大腹便便满身肥肉,站着都是哈欠连天,俨然是一副颓然疲惫之样。 又许是察觉到了凤瑶的打量,他下意识的抬眸而望,不料方巧迎上凤瑶清冷无波的眼。 他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瞳孔之色也跟着颤了两颤,随即似是极为心虚讨好的朝凤瑶咧嘴笑了笑,眼见凤瑶清冷的目光仍是不挪分毫的凝他,他眉头也开始皱了皱,面上的怯怯与讨好之意越发浓烈,随即竟是伸手推了推身旁的两名粉衣精妆的女子,呵斥而道:“长公主都朝这边盯了呢,你二人怎还不朝长公主行礼。” 他身边的两名女子顿时惊愕当场,一时竟未回神过来。待怔怔的朝赢统盯了片刻后,而后才急忙回神朝凤瑶跪身而唤,“奴婢拜见长公主。” 微颤的嗓音,紧张十足,却也是惊愕十足,大抵是不曾料到赢统会突然将她二人当众推出,是以语气中也夹杂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畏惧。 待得二人的嗓音刚落,赢统便朝凤瑶咧嘴一笑,似如解释一般讨好道:“皇妹,她们是宫女,宫女。” 凤瑶淡道:“既是宫女,如何打扮成这等模样了?” 说着,眼见赢统面露紧张,凤瑶阴沉而道:“本宫这些日子,倒因朝政繁忙,不曾去大皇兄那里请安,只是,也不知大皇兄可有怪罪本宫,更也不知大皇兄这些日子在宫中过得如何?” 赢统紧着嗓子忙道:“劳皇妹操心,这些日子,我倒是过得极好,极好。” 是吗? 凤瑶对他这话倒是不知可否,目光扫了扫他那张疲惫颓然的脸,也不愿就此多问,仅是嗓音微挑,继续道:“大皇兄这些日子从未上过朝,更不曾出现在本宫眼前。怎独独今日的宫宴,便过来了?” 赢统咧嘴一笑,“大盛公主来了,兹事体大,我自得来看看才是,岂能扫了我大旭皇族的面子。再者,皇妹身边,多一个兄弟,便也多一分气势,任由那大盛公主与皇子如何强势嘚瑟,我们这边人多,自也是不怕他。” 这么说来,这赢统亲自过来,是为给她壮胆撑腰的? 凤瑶眼角一抽,并未言话。 在场的群臣也纷纷愕然的将目光朝赢统落来,个个面色惊诧。 一时,殿内气氛略微沉寂尴尬了几许,则是片刻,那不远处的殿门外,再度扬来宦官挑高恭敬的嗓音,“摄政王到。”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的目光下意识的扭头朝殿门落去。 “大皇子来这礼殿,怕是并非来为长公主撑腰的,而是,今夜殿内美人如云,大皇子今日过来,莫不是来看人的?” 温润儒雅的嗓音,清风和煦,但这话语内容,却着实未给赢统任何面子。 赢统眉头一蹙,目光朝殿门一落,眼见颜墨白被伏鬼搀扶着缓缓入殿,他面上的微恼也彻底化为了讨好之笑,不敢言话。 凤瑶淡漠朝那一瘸一拐的颜墨白扫了两眼,随即,视线逡巡挪动,则见在场的闺阁女子,也大多朝颜墨白盯着,待得颜墨白经过眼前,那些女子,则纷纷面露惊喜与羞涩,个个脸上的倾慕之色着实是掩饰不住。 往日只闻颜墨白容貌俊逸,性子温朗,极受京都女子倾慕,而今亲眼一见,倒是果然不假。 思绪翻腾,凤瑶面无表情的再度朝颜墨白落来,低沉而道:“一路行来,摄政王腿脚如何了?” 他并未立即言话,仅是抬眸朝凤瑶微微而笑,待站定在殿中高位的两步阶梯之下时,他才温润而道:“有劳长公主挂念,微臣的腿脚并无不适,只是一路行来倒是有些累了。” “摄政王,我来扶你入座。”颜墨白嗓音刚落,赢统便讨好出声,未待尾音落下,他已是拖着大腹便便的身子搀着颜墨白的另一侧急忙将他朝他左侧那最是靠近高位阶梯的矮桌引去。 整个过程,颜墨白并未拒绝,仅是任由赢统与伏鬼将他扶着在那矮桌坐定,而后还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袍与墨发。 待得一切完毕,才抬眸朝凤瑶望来,后知后觉的问,“长公主不介意微臣先坐着吧?” 凤瑶清冷而道:“摄政王腿脚不便,自该坐着。”这话一落,也全然不愿与他多言,仅是目光朝身旁的宦官一扫,“去探大盛公主与大盛皇子如何了,可有朝这礼殿过来。” 宫奴恭敬应声,小跑出殿。 凤瑶目光朝群臣一扫,淡道:“今日宴席,不必太过拘束,诸位先坐。礼乐,起。” 瞬时,在场之人皆稍稍松神一番,缓缓就坐,殿中角落的乐府宫奴,则也开始急忙奏乐。 一时,丝竹声婉转入耳,倒是将周遭沉寂压抑的气氛减却了不少。 仅是片刻,宫奴便已小跑而回,恭敬回话,“长公主,大盛公主与大盛皇子已是将至礼殿。” 凤瑶淡漠点头,并未言话,目光则幽幽朝不远处的殿门落去。 则是不久,司徒凌燕一行果然是抵达了礼殿。 相较于今日初见这司徒凌燕的打扮,此际宫宴,她无疑是彻彻底底的改头换面,身上干练的衣裙已是不见,而是换了一身雍容拖曳的华裙,她那本是高高束着的头发,此际也微微而挽,头上珠花精致,并也并非繁复。 无疑,她这身打扮,精致如华,活生生一位金枝玉叶,倾世绝然,只奈何,大抵是常年练武或是经历沙场,她那略微施妆的面上,却稍显黝黑,五官,也笔挺英气,即便衣着与头发皆奢靡娇然,奈何那张脸,却活生生的毁了几许柔弱,增了不少的硬气。 如此的司徒凌燕,算不上惊艳,但也算得上耐看。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倒是未料这司徒凌燕今夜会如此妆扮,而待发觉司徒凌燕刚入殿中,她那双目光便极是精准的落在了颜墨白身上,本是清冷刚毅的目光,此际也骤然放软了半许。 凤瑶顿时心底了然。 这司徒凌燕如此妆扮,自是为了颜墨白而改变呢。 思绪翻转,心底也漫出了几许冷嘲与鄙夷,待得目光稍稍朝旁一落,便凝在了那大盛六皇子身上。 今日的司徒宇文,倒是穿得清爽,依旧蓝袍加身,墨发高束,似是并无异样,只奈何,他自打入殿,那双修长的眼睛便不自觉的朝周遭闺阁之女扫视了,瞬时,那双修长的眼睛竟是发了光一般,神采奕奕。 果然是登徒子的料。 凤瑶心底如是思量,目光,却依旧清冷平寂。 待得司徒凌燕一行人走近,她才淡缓微微的道:“大公主,请上座。” 司徒凌燕应声驻了足,目光朝她落来,淡妆的面上慢着几许抵触,“本公主好歹也是大盛公主,而今自打入得这礼殿,倒是无人行礼” 她嗓音微挑,无疑是再度在挑刺。 凤瑶勾唇冷笑,未待她后话道出,便已漫不经心的出声打断,“尔等还愣着作何,不朝大盛大公主与六皇子招呼一声?” 在场之人这才回神,纷纷起身而拜,恭然客气的唤道:“拜见大公主,六皇子。” 凌乱无比的嗓音,此起彼伏的响起,着实无任何整齐与气势可言。 凤瑶眼角微挑,并未言话。 司徒凌燕瞳孔一缩,阴沉而道:“今日的大旭朝臣,倒也让本公主见识了,随意一声恭唤,也参差不齐。而国之朝臣,便也是国之根本,朝臣都已如此,想必大旭之国,自也是上下不齐,颓废无志。” 凤瑶勾唇一笑,淡漠无温的道:“大公主能从朝臣的宫呼声中察觉我大旭之过颓废无志,倒是着实厉害,想来那民间的半仙或是神棍的名头,大公主也是当之无愧。” 这话一落,群臣神色微变,面上纷纷有恃无恐的漫出了几许嘲讽。 却也正则是,一旁的司徒宇文挑声而道:“长公主好生厉害,几言便将我大皇姐堵得说不出话了呢。如此犀利之女,也难怪我皇兄会看上你。再者,长公主许是不知,我家皇姐在大盛,可是威风得紧,连我父皇母后都不会公然对她添堵,而今长公主倒是胆识过人,竟敢在我大皇姐头上动土。” 凤瑶眼角一挑,清冷的目光蓦地朝司徒宇文身上一落,倒是不知这司徒宇文的话究竟是在惊叹还是在贬她。 她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正要言话,不料司徒宇文再度婉转笑道:“长公主着实是个美人儿,连不笑都是极美。我皇兄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 凤瑶溢在嘴里的话再度猝不及防的噎了下去。 司徒凌燕面色已是有些挂不住,冷冽无波的朝司徒宇文盯来,司徒宇文顿时规矩,讨好热络的朝司徒凌燕道:“大皇姐还是别站在这里了,大旭之人都看着呢,臣弟还是先扶皇姐入位去坐着为好。” 这话一落,小心翼翼的去扶司徒凌燕。 司徒凌燕并未拒绝,冷脸朝前踏步,待得上得两步阶梯并坐在主位的左侧时,她才毫不客气的将手从司徒宇文那里收回,司徒宇文眼见她面色仍是不对,顿时不敢在旁多呆,当即讨好的朝司徒凌燕笑笑,随即便下得阶梯择了许儒亦右侧的空位而坐站。 凤瑶满面清冷,并未耽搁,转眸朝身旁宦官一扫。 宦官顿时会意过来,当即上前为她矮桌上的酒杯满了酒,随即,凤瑶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略微干脆的端了桌上的酒盏,朝司徒凌燕淡道:“大公主与六皇子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此番在这礼殿设宴,其一是为大公主与六皇子接风,其二,自是要为大公主与六皇子放松放松。而今已是入得大旭,便也望大公主与六皇子,安生玩乐,若是需要什么,直接与本宫提出便是。” 这话一落,分毫未待司徒凌燕反应,凤瑶嗓音一挑,“诸臣举酒,与本宫一道敬大公主与六皇子一杯。” 瞬时,群臣纷纷动作,当即举酒,在场之人的目光也纷纷落在了司徒凌燕身上。 司徒凌燕瞳色微动,并未拒绝,仅是端了桌上的酒盏,低沉而道:“请。” 独独一字,话落之后,便已抬头,极是干脆迅速的将杯中的酒全数饮尽。 凤瑶瞳孔微缩,也开始一言不发的举酒而饮,瞬时,酒水如喉,火辣狰狞。 她眉头当即而蹙,奈何瞬间便已彻底敛下,待得酒水全数入腹,腹中火辣一片,而她面色,却云淡风轻。 “喝不下又何必逞强,本是柔弱无能之徒,便是喝不完这杯酒,本公主自也能免你之罪。” 司徒凌燕似是将凤瑶最初的皱眉看在了眼底,嗓音低沉无波,却也是挑衅十足。 在场群臣纷纷一怔。 凤瑶按捺心神的淡道:“是否柔弱无能,如何会与酒量有关?大公主如此言道,莫不是过于迂腐妄言了些。” 司徒凌燕眼角一挑,“身为大旭监国之人,却无法对使臣热情招待。你酒量不行,便自不会将本公主招待周到。倘若你说本公主因酒量而评判于你,这又如何?事实如此,你要怪,自该怪你是个男儿,不会饮酒罢了。” 低沉冷冽的嗓音,仍旧是挑衅十足。 这时,那立在位上的花谨顿时出了声,“大公主又何必咄咄逼人。我大旭长公主能敬你一杯,便是客气,大公主又如何揪着长公主不妨,以酒量来刻意横梁我大旭长公主的品性?” 司徒凌燕神色微动,冷冽的目光落在了花谨身上,“大旭朝臣,便皆是乱吠之人?本公主正与你家主子言话,何来轮到你插嘴?” “大公主莫不是太过欺人太甚了?你”花谨顿时恼怒开来。 上次被凤瑶骂醒,是以便心性大变,对凤瑶也是极为尊崇,而今突然见得司徒凌燕如此咄咄逼人,一时之间,骨子里的招摇与气血方刚之意也骤然掩饰不住。 只奈何,他后话未落,便已被许儒亦出言打断,“大公主来者是客,我大旭上下,自是对大公主与六皇子极是欢迎。再者,我大旭历来君臣一心,加之宴席气氛,本该不分贵胄,而该热闹愉悦便好,是以,大公主若是不弃,不若,微臣陪你多饮几杯?” 司徒凌燕冷笑一声,“既是宴席气氛本该热闹愉悦,想来大家自该随意。只不过,本公主着实青睐你们长公主,是以,今儿这酒,本公主自得让你们长公主来陪。” 这话一落,缓步走至凤瑶身边,拉着凤瑶便齐齐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勾唇而笑,“想必,长公主也该是乐意陪本公主饮酒才是?毕竟,长公主许是不知,本公主此番来这大旭,本为收回兵权之事,免得大旭再兴风雨,倘若今儿长公主将本公主陪得高兴,本公主自会少收兵权,倘若,陪得不尽兴,你大旭上下兵权,本公主,定全数收走。” 是吗? 终归还是迫不及待的暴露来意了呢。 原来是,即便让大旭俯首称臣了,但那大盛,仍对大旭防备着的呢,而今这司徒凌燕要来收走大旭兵权,无疑是想让大旭无兵可用,是以只得选择顺从与降服,只不过,大盛打出这么一盘好算盘,她姑苏凤瑶,可该也开始准备回击回击了? 思绪反应,凤瑶勾唇淡笑,深邃的瞳孔,也毫不掩饰的透出几许淡漠。 “论及酒量,本宫自是不及大公主。毕竟,大公主多次驰骋沙场,性子已是粗犷干练,酒量也是极好,是以,本宫这等娇柔之人,自也是比不过大公主酒量的。再者,这酒啊,本宫历来是用来品的,大公主既是要牛饮,本宫,自也是奉陪到底。”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司徒凌燕鄙夷冷冽的目光,凤瑶淡漠无波的朝在场之人一扫,“今日宴席,诸位无需拘谨,入座开宴吧。” 在场之人眉头微微一皱,落在凤瑶身上的目光也神色各异。 待群臣坐下后,丝竹声再度而起,宫奴也开始迅速上菜。 司徒凌燕拿开了凤瑶的酒杯,端了一只碗为凤瑶倒了一碗酒,英气刚毅的道:“酒杯饮酒倒是费事,不若你与本公主,用碗来喝。” “大公主要行粗犷之事,本宫,奉陪便是。” 这话一落,抬手举碗。 司徒凌燕冷笑一声,与凤瑶碰碗之后,便仰头而饮。 凤瑶面色不变,满目清冷,酒水入腹,仍是火辣一片。 在场气氛略显厚重沉寂。 却也正这时,殿外之处,竟突然有明光滑过,随即,便是轰隆的雷声响彻头顶。而后不久,倾盆大雨骤然而来。 风雨飘摇。 大抵是时辰渐逝,凤瑶与司徒凌燕互相饮酒,无暇顾及在场群臣,再加之丝竹与雷雨声互相交织,一时,厚重压抑的气氛也稍稍减却,在场之人,也开始互相敬酒,逐渐热闹开来。 主位上的凤瑶,依旧满目清冷,几碗烈酒下肚,腹中越发不适。 只奈何,这司徒凌燕似是有意将她灌醉,不住的为她碗中倒酒,毫不停歇,眼见她再度举起满是酒水的碗后,凤瑶瞳孔终归是再度缩了缩,清冷的面色也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 “怎么,喝不下了?倘若喝不下,便认输就是。在本公主面前低头,倒也无伤大雅。”司徒凌燕轻笑。 凤瑶并未言话,宽袖中的手,缓缓触地,而后内力一涌,所有酒水,蓦地顺着指尖逼出。 待得片刻,她才收敛内力,缓缓举碗,一饮而尽。 整个饮酒的过程,无人上前相劝,只因司徒凌燕身份极为特殊,再加之凤瑶也未出声唤人救场,是以,大多之人,也仅是暗自焦急,生怕凤瑶率先喝醉。 待得两坛子酒都全数见底之后,宫奴再捧了一坛上去,许儒亦略微干脆的放了手中酒盏,稍稍绕过身前的矮桌,朝司徒凌燕缓道:“如此饮酒,倒也无趣。不若,大公主与长公主一道猜猜字谜,或是吟诗作对一番,谁输谁便饮酒,此番倒也有趣些。” 司徒凌燕面露酒红,冷笑一声,“文绉绉的比拼,何来有趣。既是拼酒,自该牛饮。你这个文臣退开些。” 大抵是酒性微上,司徒凌燕的话也极是无礼。 在场之人再度皱眉,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再度跌宕而起。 整个大殿之人,唯独颜墨白最清闲,修长的指尖轻抬酒盏,兀自慢酌,整个人倒是云淡风轻,悠闲自在。 而那在场的闺阁女子们,则大多娇然的朝他打量与观望,满目倾慕。 凤瑶一言不发,面色清冷依旧,仅是眼见许儒亦满面担忧,便也朝他随意投去一记宽慰眼色,待回神过来,司徒凌燕再度将满上酒的碗推在了她面前。 她稍稍收住体内的内力,再去举碗而起。 白酒辣喉,满腹之中,也是火辣一片。 如此循环往复的牛饮,待得许久后,四坛子白酒全数放空,凤瑶的裙袍,也湿润一片,积攒了大量的酒水。奈何,即便一直都努力的动用内力将酒水逼出,但终归无法逼出全部,此际,只觉腹中仍是火烧发痛,浑身上下,都抑制不住的有些轻颤。 而这时,司徒凌燕终于是抑制不住的喝高了,整个人满面通红,眼睛迷离,待得醉醺醺的再想与凤瑶饮酒时,不料身子当即不稳,整个人顿时跌在了地上。 瞬时,在场之人一怔,惊愕当场。 司徒宇文忙从一位闺阁之女的身边站起身来,随即眉头一皱,当即道:“来人,将我大皇姐送回长信宫去。” “不必了,外面雨大,本王,亲自送大公主回去。”正这时,那一直坐着慢条斯理饮酒的颜墨白,终于是懒散缓慢的出了声。 这话一落,不曾耽搁,当即温润缓缓的起了身,而后举步朝主位而来。 这回,他竟是连拐杖都不要了,行走之间,虽略微趔趄踉跄,但步伐却略微坚定。 司徒宇文顿时傻眼。 凤瑶则瞳孔骤缩,强行忍住浑身的轻颤,冷眼观他,“摄政王伤势未愈,此际要送这大公主回去,是想不要你的腿了?” 颜墨白温润而笑,“不过是皮肉之伤,虽略微疼痛,但却尚不至于坏了腿脚。长公主放心。” 尾音一落,他便垂眸下来,分毫不顾凤瑶反应,待靠近司徒凌燕后,便微微弯身,极是缓慢的将司徒凌燕抱了起来。 那醉醺醺的司徒凌燕,竟如略有意识一般,两手极是努力的缠上了颜墨白的脖子,而后,如痴如醉又似在梦呓一般,满面通红,英气的眉宇也微微一缓,极是温柔的呢喃了句,“颜大哥。” 这颜墨白,竟是,竟是要亲自抱着司徒凌燕送她回去? 乍然间,只觉轰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裂开一般。 凤瑶森冷四溢的朝颜墨白盯着,腹中的火辣与疼痛竟是莫名的越发剧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当殿择婿 在场之人,也纷纷看得眼珠大瞪,震惊难平。 从不曾见过这摄政王公然对一名女子这般温柔,是以,这摄政王与大盛大公主,情投意合? 这般的场面来得太猛,众人纷纷震得呆滞。 京都城内最是温润雅致而又一手遮天的摄政王,他那满府的姬妾还都是群臣强行送的,摄政王全然无心真正的恋着与宠溺,但而今到了这大盛公主这里,竟是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之下,这摄政王竟是主动要抱这大盛公主离开。 思绪翻腾,众人面色皆是惊愕,目光皆朝颜墨白落这,呆滞不已撄。 则是片刻,有些闺阁之女则回神过来,瞳中的震惊全数化为了失落与悲凉,霎时,竟是眼眶微红,满面柔弱,着实让人看得怜惜不已。 整个过程,颜墨白一言不发,步伐虽略微踉跄,但却是将司徒凌燕抱得极稳偿。 凤瑶瞳孔冷缩,深沉的目光极是冷冽的凝着颜墨白的背影,直至他彻底消失在殿外深处,她才逐渐将目光从殿外收回,目光婉转之间,心底,则也莫名的波澜起伏,异样不平。 腹中酒水的火辣与疼痛,仍在继续。心底之中,也莫名的翻腾厉害,刺痛隐隐,不知,何故。 却也正这时,那司徒宇文回神过来了,大抵是见周遭之人皆面色震惊,他神色微动,而后蓦地咧嘴一笑,举了酒杯便朝周遭之人笑道:“大旭摄政王果然是热心得很,甚至不顾腿脚有伤抱我皇姐,想来也是对我皇姐心生倾慕。只不过,我大皇姐可是大盛最是闻名流远的女子,且从不曾被任何男人如此亲密抱过,想来啊,今儿这旷世一抱,说不是哪日摄政王便成我大盛的成龙快婿了。” 似是极为高兴,他语气也卷了几许激动,那双修长的瞳孔盈满了笑意,而后指尖微动,顺势将手中的杯盏微微举高了几许,继续道:“来,我司徒宇文与大伙儿喝上一杯,倘若我大盛与大旭因此而联姻,大盛与大旭之情,便越发的铁硬。” 这话一落,有些人倒是极给面子,当即举了酒盏,剩余之人,则面露犹豫,目光不住的朝主位上的凤瑶瞟来,不敢妄动。 正这时,花谨冷笑一声,淡漠无波的出了声,“八字还未一撇,何来联姻之情。六皇子看似年纪也不大,想必涉世未深,对天下周遭的大事也未曾听闻。是以,六皇子许是不知,大旭摄政王的府中,可是姬妾如云,就不知大盛公主是否能屈就在摄政王府,与摄政王府的一众姬妾共同侍奉摄政王了。” 淡漠的嗓音,纵是语气淡定,但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字句中不曾掩饰的戏谑与嫉恶如仇。 瞬时,司徒宇文面上激动的笑容蓦地僵了片刻,却也仅仅是僵了片刻罢了,随即,他便干咳一声,“本还以为大旭摄政王面容俊雅,一举一动皆如正派君子,不料竟也是姬妾成群。不过没关系,正因为姬妾成群,才证明摄政王极为优秀,是以才得诸多女子爱慕与投嫁,再者,我大皇姐身份特殊,武艺卓绝,想必自也有本事铲平大旭摄政王的后院。” 铲平颜墨白的后院? 凤瑶眼角一挑,修长的指尖略微撑住略微昏沉的头,并未言话。 司徒宇文的话,看似随意,只是不知为何,这话落在心底,终归是莫名的起了疙瘩。 颜墨白与司徒凌燕二人的关系如何,她并非太过在意,但若是,她大旭的摄政王娶了大盛的公主,无论如何,她姑苏凤瑶,都是排斥不喜的。 只奈何,她对大盛存有血海深仇,对大盛的皇族也抵触仇视,而那颜墨白啊,终究是与她不一样的。他能在意那司徒凌燕,甚至还能公然抱走司徒凌燕,如此之举,他究竟是当真倾慕司徒凌燕,还是,仅是抱着她挤兑的仇人,来对她姑苏凤瑶示威? 思绪翻转,并不好受,酒意似也上浮,胃中火辣不适,似要发吐一般。 在场之人却纷纷因这话变了脸色,瞬时之中,各种小声的议论再度参差而起。 花谨冷笑一声,“六皇子心态平和大度,倒是让人佩服。只不过,联姻之事,兹事体大,也本该是严谨正派之事,是以,也望六皇子莫要随意言道。毕竟,这里是大旭,大旭的朝臣如何,是否联姻,自也不是六皇子可随意决策与评判。” 司徒宇文眼角一挑,“不过随意一说,你何来如此反应?大旭与大盛联姻有何不妥?别说今儿是大旭的摄政王联姻,便是你大旭的长公主与我大盛联姻,不都还是我大盛做主么?” 似是并未料到事态的重要,司徒宇文这脱口之话也极为的自然自然,并无半许的刻意。 奈何不说还好,一说,在场之人纷纷皱眉,花谨顿时威胁而道:“我大旭长公主岂容你随意意想与污蔑!长公主是否联姻,也自是我大旭长公主说了算!” 眼见花谨气势逼人,又觉此番被大旭之人如此针对心底也觉丢了面子,司徒宇文当即将酒盏朝身旁女子的矮桌上一放,而后挑眼朝花谨凝来,“你究竟何人,岂敢与本皇子处处作对?” 花谨挺直身板,阴沉沉的道:“大旭瑞侯!六皇子有何指教?” 司徒宇文神色微动,并未立即言话,待默了片刻,才勾唇而笑,“原来是一个侯爷罢了,竟也敢如此对本皇子作对!今儿本皇子不与你一般见识,免得被人说得大盛皇族不宽厚待人。不过,你且好自为之,若当真再处处针对本皇子,小心本皇子” 略微威胁的嗓音,然而脱口的语气,却并未夹杂太多的硬气与威胁。 大抵是一个从小生长在宫中顽劣惯了的皇子罢了,衣食无忧,四处玩乐,但又心性直白胆小,翻不得天。 凤瑶不深不浅的将司徒宇文所有的反应全数看在眼底,随即瞳孔微缩,未待司徒宇文将话言完,便已开口而道:“瑞侯虽言语微过,但却字句之间并非有错。六皇子肆意对瑞侯刻意威胁,便也是秉持着大国风范?” 淡漠无波的嗓音,清冷十足。纵是外表从容淡定,腹中,则翻江倒海,极为难受。 司徒宇文顿时噎了噎嗓音,目光下意识的朝凤瑶落来,则是片刻,竟是略微咧嘴的讨好一笑。 “长公主,我不过是在对瑞侯讲道理罢了,而非在威胁他。”他竟如突然变了画风一般,整个人都开始心虚讨好起来。 凤瑶眼角一挑,清冷的瞳孔也漫出了几许讶异。 自打这司徒宇文第一眼见得她,便似不敢造次,开口闭口便会将她与司徒夙扯在一起,是以,如此联系着想了一想,倒也略微怀疑司徒宇文不敢对她造次,自也或多或少与司徒夙有关,若是不然,这看似滑头嘚瑟且只有司徒凌燕镇得住的司徒宇文,自也不会对她姑苏凤瑶太过好脸色才是。 思绪蜿蜒,心底逐渐漫出几许揣度与了然,而待兀自沉默片刻后,一时之间,瞳孔也微微一缩,另一股复杂探究之意也逐渐漫入心底。 这司徒宇文因着司徒夙之故而不敢对她造次,如此说来,司徒夙这等铁硬冷血之人为了她而胆敢拒婚之事,莫非是真?且正因为司徒夙对她姑苏凤瑶极是维护与不忘,是以这司徒宇文对她,也因兄长的威仪之故而不敢对她造次? 越想,本是略微犯得酒晕的脑袋也开始沉重半许。 眼见她眸色陈杂清冷,并不言话,司徒宇文越发的有些心虚,眼珠子转了转,继续咧嘴而笑,讨好道:“长公主,我司徒宇文也是敢作敢当之人,说了是与这瑞侯讲道理,便的确是讲道理。” 说着,几步踏至瑞侯面前,笑道:“你若是男人,就与长公主解释一番。若是男人之间的事还得让别人为你打抱不平,岂还有男儿之气。本皇子也最不喜吵家打架输了的人还要找救兵,往日我在宫中被人打得鼻青脸肿都会自认倒霉,你是男人就开口说上几句。” 依旧是极为自然的话,就像是寻常人之间的平常交流一般,似是并未夹杂太多的算计与阴沉。 这司徒宇文,着实看着涉世未深。 凤瑶心底如实判定,面色清冷无波。 但花谨却显然心底有怒,抬眸朝司徒宇文扫了一眼,并不言话。 司徒宇文心虚的抬眸朝凤瑶扫了扫,而后竟上前两步稍稍挤开花谨坐在了他身边,“大旭与大盛而今本为一家,自该无隔阂” 花谨满面鄙夷,“谁与你本为一家,放屁,小爷我” 话刚到这儿,花谨便顿时后知后觉的噎了话,随即竟如方才的司徒宇文一般极是心虚的抬眸朝凤瑶扫了扫,眼见凤瑶并无太大反应,他才稍稍释然半许,而后朝司徒宇文瞪来,转了话题,“六皇子若是喜欢这位置,不若,此处让给六皇子便是。” 这话一落,分毫未估司徒宇文微诧的脸,极是干脆的起身离开。 一时,众人纷纷这边观来,细碎的议论声依旧此起彼伏,气氛略微嘈杂,却也有些尴尬。 却也正这时,花谨邻桌的许儒亦举杯朝司徒宇文敬来,温润缓道:“大旭之人,性子微直,但却极为纯然,并无心思,六皇子此际许是略微不惯,倘若习惯了,自也知大旭之人的好。” 司徒宇文顿时找到了台阶下来,咧嘴朝许儒亦笑了笑,却也正这时,早有宫婢极是眼明手快的重新为司徒宇文拿了杯子倒酒,司徒宇文面上释然带笑,随即也不耽搁,仅是举了酒杯,朝许儒亦笑道:“不知,你是?” 许儒亦温润而笑,答得平缓自然,“大旭皇傅,许儒亦。” 这话一落,司徒宇文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僵,“你便是大旭最是闻名的许家家主,更也是长公主破例提携直升为一品大臣的皇傅,许儒亦?” 许儒亦温润点头,缓道:“六皇子听过微臣之名?” 司徒宇文顿时咬牙切齿,“怎未听过!趁虚而入的想要与我大皇兄抢女人的人,怎未听过。” 许儒亦神色微变。 司徒宇文极是不耐烦的将酒杯朝许儒亦的酒杯撞去,瞬时,大片酒水洒在许儒亦身上。 他斜眼撇着许儒亦,“大旭皇傅,这杯酒,本皇子先请了。” 说完,举杯将手中的酒一应而下,而后便不再耽搁,当即起身回得最初那女子身边坐定,两只修长的眼睛似如防狼一般将许儒亦盯着。 许儒亦按捺心神,面色如常,待回神过来,便抬眸朝凤瑶无奈而笑。 凤瑶瞳孔微缩,强行按捺身子的不适,仍未言话,却也正这时,那位置靠得极前的国舅突然站起身来,略微执拗冷实的道:“长公主,微臣夫人身子不适,此际,微臣便先携亲眷出宫归府了。” 他嗓音极冷极淡,语气中透着半缕有恃无恐的傲气。 凤瑶眼角一挑,目光朝国舅扫了两眼,随即便将视线落在了国舅身边那淡青衣裙的女童身上。 那女童,虽年约十二,但满身的淡青衣裙,整个人着实显得有些成熟。 大抵是上次初见凤瑶,便极是畏惧,是以此番见得凤瑶正朝她打量,她瞳孔一颤,面露怯意,两手竟极是不安的捉住了国舅的衣角。 凤瑶漫不经心的将她的反应全数收于眼底,思绪翻转,心境也跟着沉了半许。 有时候,虽不愿将事做得太绝,但终究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际若心慈手软的放过某些人了,日后,必成大患。 亦如这国舅的千金,王苏。 她家的征儿,便是可娶天下之人,也唯独,不可娶惠妃家族之人。若是不然,她家征儿自会被王苏自小蛊惑,那时候,这大旭江山易主,定也是早晚之事。 思绪至此,凤瑶眸色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 则是片刻,她稍稍将目光从女童身上挪开,慢条斯理的道:“丝竹刚起,酒兴也未酣,再者,本宫还差人准备了歌艺,倘若国舅连这些都不欣赏,自也是说不过去。” 这话一落,分毫未待国舅言话,凤瑶目光朝身旁宦官落来,挑声而道:“差人将国舅的夫人送入太医院,让太医院好生诊治,不得懈怠。” 宦官急忙恭敬点头,当即领着几名宫奴过去扶国舅的夫人。 那妇人满面雍容,神色微慌,看着着实不像生病。 国舅脸色也略微恼怒,拉住自家夫人的手,便朝凤瑶斥道:“长公主连这都要强行逼迫了?大盛公主已是离去,这接风洗尘宴也接近尾声,而今微臣要举家离开,长公主竟要强行阻拦?” 凤瑶以手撑着微微犯晕的头,淡漠清冷而道:“谁说今夜宴席接近尾声了?大盛公主虽是离开,但大盛六皇子却还在此。更何况,本宫都还未离去,国舅你身为人臣,又何敢比本宫还走得早?” 这话一落,目光也朝周遭之人一扫,话锋森冷一转,“上次本宫在朝中便已说过,今儿会趁着这接风洗尘之喜为国舅挑一位乘龙快婿。而今酒兴正酣,气氛正适,欣赏歌艺倒也是其次,我大旭男儿,想必是温润儒雅,或偏偏有礼,或刚毅威烈,文武兼备。是以,趁此机会,也望诸位在坐的男儿,好生的献艺献才。谁人若着实文武出众,潜力极好,本宫,自也可为其赐婚,成为,国舅爷的准女婿。”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面色皆变,纷纷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国舅早已是冷了脸,阴沉而道:“长公主当真要咄咄逼人?长公主肆意要为我家苏儿赐婚,可有问过皇上之意?” 凤瑶眼角一挑,瞳孔骤然冷冽开来。 果然呢,料得不错,这国舅与惠妃,无疑是在打她那幼弟的主意。 皆道蛇鼠一窝,终归不错,国舅以惠妃为垫脚石,让他家的王苏平步直上,诱她幼弟,而那惠妃,自也是以王苏为剑,对她姑苏凤瑶宣战。 只不过,人为的算计,终归不会是滴水不漏的,上朝惠妃自行撞亡,祸害已除,而今徒留着王苏,她姑苏凤瑶,又如何能放过? 思绪翻转,凤瑶稍稍松开撑着脑袋的手指,待斜了身子靠在座椅上后,才清冷而道:“皇上年幼,再者,非诸事都需皇上亲自过问。如赐婚这等事,本宫来做便是足矣。”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国舅反应,森冷的目光朝国舅身边的宫奴望去,“还不将国舅夫人送去太医院?” 宫奴们浑身一颤,不敢耽搁,当即再度开始拉扯那满身雍容的妇人。 国舅满面恼怒,公然护着妇人,嘴里不住的朝围拢的宫奴唾骂厮打。 凤瑶瞳孔一缩,再度出声,“国舅如今,是要抗旨而为?倘若当真如此,依照以下犯上且公然挑衅之罪,本宫自能将你一家收入天牢。” 说着,嗓音一挑,语气越发清冷,“此处终归为大旭,你虽家势雄厚,但上不可翻天。再者,也莫要触了本宫逆鳞,皇城之上,本宫尚可要人性命,而对待某些意图蛊惑幼弟之臣,本宫,定也不会心慈手软!是以,国舅此际是要让你夫人好生去太医院接受诊治,还是,要让本宫将国舅居心叵测的意图,和盘托出。这二者,你自己选。” 清冷幽远的嗓音,威仪重重。 国舅瞳孔一缩,满面的怒意,也骤然化为了道道复杂。 待得片刻,他终归是紧蹙的皱了皱眉,随即便极缓极艰难的松开了自家夫人的手。 瞬时,妇人面露惊愕,未及言话,则被宫奴们急忙半拖半扶的带走。 一时,周遭气氛竟突然沉寂了下来,鸦雀无声,众人皆战战兢兢,不敢言话。 凤瑶朝国舅冷扫一眼,不再耽搁,当即朝在场的年轻男子献才艺。 这话一落,无人敢应,殿内气氛越发压抑。 却是半晌后,终于有人怯怯的站了起来,恭敬道:“长公主,在下太尉陆源之子,陆长青,愿献墨画之技。” 凤瑶瞳色微动,“准。” 随即,当即有眼明手快的宦官差人备来了矮桌与文房四宝,那身材颀长但却容貌极其平凡的陆长青当即起身坐于矮桌前作画。 整个过程,前内之人并未言话,周遭仅有略微婉转的丝竹回荡。 则是不久,陆长青速成了一幅墨画,画的是山水交融,而山水之中,还有立着一抹小女童,大抵是太过仓促,画质微劣,但也尚可入眼。 “给国舅千金好生看看。”凤瑶眸色微动,淡漠吩咐。 宫奴不敢耽搁,当即将画送至怯怯的王苏面前,王苏则略微诧异的将画中的女童盯了好几眼,才怯怯的挪开目光。 大抵是有人已经头一个开始献艺,是以,气氛也不若最初那般紧然,陆续之中,也有人壮起胆子开始献艺。 整个献艺的过程,持续极久,甚至久到夜半三更。 那处在女子周围的司徒宇文,早已是喝趴在了矮桌上,口水与酒水留了一桌。 在场之人,也大多略微犯困,精神不佳,但在场的年轻男子,则是越是献艺,便越发的关心结果,精神极为难得的甚为饱满。 许久,待得终于无人再出来献艺后,气氛沉寂了下来,凤瑶终于是稍稍坐直了身子,淡漠无波的出了声,“我大旭果然人才济济,仅是诸臣之子,便大多意气风华,着实是我大旭之幸。而今,基于方才的献艺,仅论国舅千金对诸位的反应,本宫倒是觉得,太尉之子陆长青的墨画,陈郡尉之子陈乾捏的面人,沈监察使之子沈孟的琴曲,倒是,略微让国舅千金注意。是以” 话刚到这儿,凤瑶将目光落在了国舅身上,“是以,这三人中,国舅与令千金,觉得何人与王苏姑娘最是相配?” 国舅面色起伏不定,目光也阴沉冷冽,并不言话。 凤瑶眼角一挑,嗓音也略微幽远,“这世上,终是无不透风的墙,与其心思叵测,不若,安分听话,尚可一世安稳。倘若事态已出,便该恭顺低头,若一味执迷不悟,到时候惹急了人,自也会血雨腥风。毕竟,本为夜叉,又何来再惧人命与鲜血?” 说着,待得在场之人皆怔愕不懂时,凤瑶嗓音微挑,再度将话绕了回来,“国舅既是不言话,不若,此际便让本宫自行赐婚。今夜的献艺,我大旭儿郎皆各有所长,本宫选了谁,并不代表谁便是今夜的翘楚,不选谁,也不代表觉得谁无能,此番,终是为国舅选婿,是以,谁人更让国舅千金青睐,谁人便可得本宫赐婚。而今,通过方才献艺,本宫虽择出了三人,但若论最让国舅千金感兴趣的,则是陈郡尉之子陈乾,捏出的面人。” 这话一沉,满殿寂寂。 国舅神色起伏汹涌,恼怒不止,奈何唇瓣动了动,却终归未言出话来。 凤瑶朝国舅冷眼扫来,清冷而道:“陈郡尉之子,虽是捏的面人,看似不若琴曲书法高雅,但却能投国舅千金所好,也算是体贴用心之人。是以,本宫便在此,便先祝国舅觅得好婿了,而待得明日一早,本宫懿旨,便也会同时颁入国舅与郡尉府,日后,你们两家,自当好生走动走动,待得国舅千金及笈了,再大兴嫁娶,那时候,本宫这媒人,定来主婚。” 清冷无波的嗓音,幽沉厚重,却无疑是将这赐婚之事全数下了定性。 国舅面色极为难得的白了几许,随即紧捏着王苏的手,微微发颤,但却仍未出声。 陈郡尉与陈乾二人顿时喜色开来,两人双双小跑至国舅面前敬酒。 国舅满面冷脸,全然无视郡尉父子的殷勤,目光蓦地朝凤瑶落来,“夜半三更了,长公主婚也赐了,此际可放微臣一家出宫回府了?” 凤瑶眼角一挑,漫不经心的道:“可。大盛公主已送走,大盛六皇子已醉,国舅千金的婚已赐,而今,宴席自然落幕。不止国舅可携着亲眷出宫回府,诸位大臣,也出宫回府去。” 似幽似沉的嗓音,却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只是待得这话落下,国舅便气沉沉的冷哼一声,随即便携着亲眷迅速出殿。 一时,其余朝臣不敢动作。 许儒亦叹息一声,“诸位出宫回府吧,长公主这里也累了,此刻便也要回凤栖宫休息了。” 有得许儒亦这话,加之未见主位上的凤瑶有何反应,朝臣们纷纷释然开来,而后开始携着家眷小心翼翼的起身离去。 仅是片刻的功夫,朝臣纷纷离去,酣醉的司徒宇文也被宫奴抬走,一时,偌大的礼殿骤然空荡开来。 花谨目光静静的朝凤瑶打量,半晌,才站起身来,正要朝前朝凤瑶言话,不料话还未道出,许儒亦便微微摇头,低声而道:“瑞侯先出宫回府吧,这里,我来善后便成。” 花谨眉头蓦地一蹙,目光在许儒亦身上逡巡片刻,终归是点了头,低道:“长公主今夜的酒许是喝得有些多,似有不适,且心情似也有些低落,如此,有劳太傅多多照顾些。”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面相如何 许儒亦眸色幽远,平缓而道:“瑞侯放心。” 花谨微微点头,不再多言,仅是略微不放心的朝凤瑶再度扫了几眼后,随即才回眸过来,缓缓踏步离去。 一时,殿中气氛沉寂,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许压抑。 立在凤瑶身后的几名宫奴,则略微不知所措的朝许儒亦望着。 许儒亦平和淡然的朝他们扫了一眼,而后便踏步往前,待站定在凤瑶矮桌前后,才低声恭敬的道:“长公主此际可要回凤栖宫了?” 凤瑶抬眸扫他一眼,未言话偿。 此番群臣皆离,本是强撑着的身子,此际也顿时放松开来,瞬时,那一股股疲倦与不适之感,也越发的高涨起来。 “本宫等会儿便回去了,皇傅此际,怎还不离宫?”凤瑶清冷淡漠的出了声,嗓音幽远厚重,却又无端的卷着半许嘶哑。 许儒亦缓道:“微臣无事,晚些出宫也可。只是,长公主今夜喝了不少酒,此际,身子可有不适?” 他嗓音温和,恭敬十足,但隐约之中,也卷着半分担忧之意。 凤瑶勾唇而笑,面上酒色上涌的薄红略显突兀,脑袋匀称,目光也变得越发的幽远飘渺,“那点酒,尚不足以伤身。难不成,皇傅会以为本宫会比那司徒凌燕不如,喝点酒还会伤着身子?” “微臣并无此意。”许儒亦神色微动,温润的嗓音逐渐漫出了半许无奈。 则是片刻,他微垂的目光朝凤瑶矮桌下一扫,瞳孔则蓦地一缩,随即叹了口气,只道:“大盛公主,自然及不上长公主。便是今夜饮酒,大盛公主在长公主面前,醉软如泥,也是满盘皆输。” 满盘皆输? 这话入耳,凤瑶眼角一挑,顿时勾唇而笑,则是片刻后,她才稍稍敛住笑意,嗓音越发的厚重清冷,“未必是满盘皆输呢。皇傅今夜也瞧见了,便是大盛公主醉倒了,也得我大旭摄政王怜惜。如此,你当真以为她满盘皆输?” 许儒亦缓道:“虽有摄政王怜惜,但这又如何?不过是男女之意,威胁不到什么。长公主你,如何这般在意?” 他嗓音恭敬而又幽长,语气中略微添杂的几许探究之意也是略微明显。 凤瑶勾唇而笑,酒气上来,瞳色越发迷离,只道:“虽是男女之意,但若颜墨白与司徒凌燕当真联姻,我这大旭之国,起要被他们联合起来掏空。毕竟,司徒凌燕不足畏惧,但颜墨白腹黑深沉,本宫啊,也不得不承认,论及手段与算计,本宫,是比不得他。” 这话一落,略微沉寂幽远的朝许儒亦勾唇一笑,而后便要挣扎着起身,不料身子发软,胃痛火辣上浮,整个人稍稍一动,便突然稳不住的朝一旁跌去。 “长公主。”许儒亦与周遭宫奴齐齐一惊,则是刹那,许儒亦当即伸手拉住了凤瑶,险险稳住了她的身形。 “呵,倒是让皇傅见笑了。”凤瑶勾唇而笑,语气幽远无奈,待得尾音一落,便要伸手缓缓的推开许儒亦。 许儒亦瞳色越发深沉,温润儒雅的面上,也漫出了几许极为难得的无奈与怜然。 “外人皆道长公主行事凌厉,不留情面,却不知长公主你,却是孤独一人,所有的威仪与厉气,不过是逞强罢了。” 这话一落,他捉着凤瑶手臂的手越发的紧了紧,并未让凤瑶挣开。 凤瑶神色微沉,瞳孔略显得幽远与昏沉,“皇傅这是在可怜本宫?” 许儒亦叹息一声,缓道:“长公主位高权重,何须人来可怜。微臣,只是心痛长公主罢了。往日师父还健朗时,仅是稍稍处理国事,便觉成日劳累,更别提,长公主独自揽了国事,独自处理,而又因这大旭内忧外患焦头烂额,长公主疲倦如此,微臣,也仅是心疼长公主罢了。” 说完,不再观凤瑶反应,仅是目光朝殿外扫了一眼,低沉而道:“外面雨水极大,此番,微臣送长公主回去吧。” 凤瑶蓦地用力,一把推开了他。 许儒亦神色微动,稳住身形后,便静静观她。 凤瑶冷笑一声,“这些话,倒也只有皇傅敢说出来。只不过,本宫不需人怜悯,也不需人靠近,皇傅若是当真心疼本宫,便好好为国效力,如此,便是足矣。” 这话一出,凤瑶全然不愿多呆,又或是想在逃避什么一般,她心口起伏,动作也开始微急,待努力的几次都未真正站起来时,她蓦地朝一旁立着的宫奴一扫,怒道:“还不过来扶本宫?” 瞬时,宫奴们齐齐一怔,当即小跑上来七手八脚的扶起了凤瑶。 “回凤栖宫。”凤瑶嗓音冷冽,冷硬尽显,却待宫奴们刚刚扶着她靠近殿门时,身后,则突然扬来了许儒亦满是复杂的嗓音,“那长公主你呢?微臣一心为国效力,而长公主你呢?也一心为国效力,为皇上效力?可如今,长公主处处劳累,琐事缠身,不得解脱,但皇上呢?皇上这两日因这惠妃之事对长公主大发脾气,挤兑抵触,如此结果,便也是长公主想要的?” 凤瑶骤然驻足,宫奴们也急急停下,纷纷扭头愕然的朝许儒亦望来。 一时,殿中气氛更为沉寂,森冷之中,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则是半晌,凤瑶嘶哑的嗓音终于是低沉而出,“殿外,风大雨大,此际,皇傅可愿陪本宫在这礼殿聊聊?” 许儒亦面色不变,那双幽远的瞳孔,仍是夹杂着几许担忧,“尚可。” 凤瑶满目清冷,仍未回头,仅是低沉嘶哑的道:“扶本宫去就近的矮桌坐着。” 宫奴们再度应声,不敢耽搁,当即扶着凤瑶转身过来,随即极是小心翼翼的将她安坐在了不远处的矮桌旁。 “清了桌面上的东西,上糕点,摆酒。”凤瑶神色淡漠,嗓音嘶哑冷冽。 宫奴应声,动作极是迅速的将矮桌上的东西全数收拾干净,而后将糕点与酒盏纷纷拜访在桌,待一切完毕,凤瑶淡漠出声,“出去。” 殿内沉寂,无声无息,殿外,则不住的扬来雨水滴答的声音。 有狂风之声扶摇而起,殿外的树木,也被刮得肆意作响。 片刻,待得宫奴们全数出殿并合了殿门后,凤瑶幽沉清冷的目光,才微微朝立不远处的许儒亦落去,淡漠而道:“皇傅不过来陪本宫喝喝夜酒?” 许儒亦眉头一皱,并未言话。 凤瑶冷笑一声,修长的指尖微微一抬,便径直为自己倒了杯酒,兀自而饮。 许儒亦静静的朝她望着,俊雅的面容,此际也显得复杂厚重。待得片刻,他终归是一言不发的踏步过来,待坐定在凤瑶面前时,才平缓劝慰的道:“酒多伤身,长公主体恤些自己。” 凤瑶稍稍挪开酒盏,幽远沉寂的眸子盯他。 而今周遭无人,满殿空旷,是以,满身的从容与威仪,便也可全数的卸下了。 她懒散的坐着,脑袋发晕,开始用手撑头,随即目光幽幽的迎上许儒亦的眼,勾唇而笑,“可是觉得如今的本宫,颓废至极,毫无半许的干练或是威仪可言?” 许儒亦瞳孔微缩,缓缓摇头。 凤瑶冷笑,目光则自然而然的挪开,“人啊,总有性情之时,若一味的狰狞威仪,自不可能。只不过,本宫倒想让自己无欲无情,如此一来,便也可去放手而搏,不必再受俗事俗情牵连。有时觉得,无心无情,冷狠绝意,似是并无不好,呵。” 许儒亦静静观她,嗓音也幽远了几许,“长公主如今,已是做得极好。不止大旭从国破中险险保住是因长公主的功劳,便是群臣性情而变,甚至江南水患的救治,皆是长公主功劳。长公主已是做得极好了,又何必,太过为难自己。有些事,逞强虽无不对,但还是得体谅些自己。而微臣先前的话,也的确是心疼长公主,并无它意。”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微红的面容,则极为难得的染出了几许无奈。 “皇傅无需太过解释。这满朝之中,本宫能信之人本是不多,而皇傅你,便是本宫最信之人。” 许儒亦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得回神,他急忙垂头下来,略微认真的道:“能得长公主看重,是微臣之幸。只是,微臣也不过是寻常凡人,担不得长公主的厚爱。” “皇傅又何必客气。”凤瑶勾唇而笑,语气幽远至极,却也无端夹杂半许凉薄。 说着,话锋也开始微微一转,“这大旭现况如何,皇傅自该清楚。不止是朝臣无能,满盘散沙,再者灾患严重,而今也未曾全数将灾患救治完毕,国之局势如此,若要行事或是兴兵力强国,自是不易。再者,邻国大盛,也虎视眈眈,今日那大盛公主来访,也无疑是,别有用心,不得不防。是以,这大旭啊,风雨飘摇,内忧外患,能否真正保住,突然间,连本宫都无信心了呢。” 冗长繁杂的嗓音,幽远至极。 待得嗓音一落,凤瑶自嘲而笑,修长的指尖,也蓦地端起酒盏,欲要再饮一口。 奈何,酒盏还未触及唇边,手腕则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握住,随即,许儒亦那温润的嗓音再度缓缓扬来,“长公主今夜已是喝多,此际,不可再饮了。” 凤瑶眼角一挑,清冷观他,“皇傅如今,竟要管起本宫来了?” 许儒亦缓道:“并非是要管长公主,而是不愿让长公主饮酒伤身罢了。” 这话一落,指尖稍稍用力,顺势拎走了凤瑶手上的酒杯。 凤瑶瞳孔一缩,眉头一蹙,清冷的面上顿时漫出了几许低怒。 许儒亦稍稍将酒杯放在一旁,抬眸扫了凤瑶一眼,随即便逐渐将目光挪开,只道:“长公主常日历来威仪自信,纵是大盛之军兵临城下,也不曾畏惧半许,是以,长公主如今自称无信心,想来是,有些醉了。” 说着,嗓音微微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大盛公主此番来意,此际虽是不知,但也不必过于多猜,后面几日,长公主只需见招拆招便是。更何况,大盛公主独自而来,并无大军跟随,无论如何都不会太过强势的。倘若大盛公主敢在大旭翻天,甚至敢对大旭不利,如此,长公主也可强行扣留大盛公主,作为我大旭的质子。如此,凭大盛公主如此声名,又深得大盛皇帝喜欢,是以,大盛要动我大旭,自也得掂量掂量。” 凤瑶瞳孔一缩,并未立即言话,待兀自沉默半晌后,她才低沉嘶哑的道:“大盛公主敢独自来我大旭,便自是准备十足了的。更何况,她还得颜墨白帮衬,若要对付大盛公主,自也不宜。” 许儒亦神色微动,清俊的面容,也逐渐漫出了几许复杂。 待得片刻后,他才稍稍敛神,平缓而问:“事已至此,长公主多猜也无用。不若,静观其变。到时候当真发生什么了,也非长公主独自面对,微臣,与大旭上下,皆会与长公主并肩作战。” 凤瑶目光微微一沉,思绪翻转,仅是勾唇自嘲而笑,仍未言话。 许儒亦这话,倒是劝慰十足,只不过,却过于劝慰了,并无几许实际。 先不说国中百姓本就仅喜安乐日子,谁主江山都是一样,是以,所谓的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这话,落在大旭的百姓头上,无疑是一句笑谈。再者,朝中百官,墙头之草,一丘之貉,纵是近些日子略有改观,奏折也上得比较勤了,但却犹如完成她吩咐的任务一般,上奏的奏折所列的事,全无巨细,甚至有鸡毛蒜皮之事都已呈上,如此,大旭兴亡,又如何靠得住那些百官,如何,能靠得住。 思绪蜿蜒,一股股复杂凉薄之气,也在四肢八骸中流转,大抵是情绪越发的低迷,胃中的火辣与疼痛,似也尤为的被放大不少。 凤瑶逐渐皱了眉,略微冰凉的手指,也稍稍捂在了腹上。 大抵是察觉到了什么,许儒亦平缓的嗓音顿时积攒了担忧之意,“长公主,可是身子不适?” 凤瑶满目清冷,摇摇头,未作言话。 许儒亦深眼观她,“微臣当前,长公主无需强撑什么。长公主既是信任微臣,便也不该太过疏离微臣。” 平缓担忧的嗓音,无疑是话中有话。 凤瑶沉寂嘶哑的道:“说了无事便无事,难道皇傅便这般盼着本宫有事?” 大抵是酒气上涌,心绪嘈杂,再加之突然间联想起大旭的国情与幼帝之事,一时之间,情绪控制不住的波动开来,连带脱口而出的话也变得抑制不住的低沉恼怒。 许儒亦神色微动,略微担忧的望她,并未言话。 凤瑶眉头一蹙,抬眸扫他一眼,心绪越发起伏。 身上的凤袍下摆,早已被她逼出的酒水湿透完毕,而今贴在腿上,莫名的凉意刺骨。亦如这许儒亦说的一般,她的确是有些醉了,也的确是醉了。 纵然心底还强行的绷着一根弦,强行镇定着,但四肢的虚软与胃中的翻腾,也着实令她难受至极。 今夜的落魄,无疑是与常日里城墙而来的威仪成为鲜明的对衬,而今在这许儒亦面前,似也落魄悲凉,狰狞颓然,似是连带骨子里的骨气与威严,都在他面前彻彻底底的碎了一般。 她不愿这样的,不愿。如此落魄之态,自己承受便是足矣,何来,何来还让这许儒亦同情。 思绪翻转,脑袋也略微发晕,而越是往下想,思绪便越发的魔怔起来一般,恼怒,自嘲,狰狞,甚至,震怒。 胃中的火辣,越发高涨,情绪,也开始剧烈开来,似是全身都积攒了冷气,似要将整个身子骤然撑破宣泄一般。 许儒亦静静观她,眸中的担忧越发明显,眼见凤瑶突然间气喘不及,他蓦地一惊,当即担忧而问:“长公主,你怎么” 后话未出,凤瑶心绪受扰,莫名的,森冷凉薄的瞳孔顿时朝许儒亦锁来,满身的胀裂与繁杂之气突然似是找到出口一般宣泄。 她抑制不住的拍掌一起,瞬时,面前的矮桌骤然散架。 桌上的酒盏跌在了许儒亦身上,顿时洒了许儒亦满身的酒。 许儒亦面色当即变了变,噎了后话,微诧的朝凤瑶望来,则见凤瑶满面阴沉,瞳色起伏,似如癫狂震怒一般朝他吼道:“我姑苏凤瑶,历来不喜旁人怜悯施舍!你这般关心我作何?群臣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作何?你滚,滚出去!” 许是从未见过如此狰狞癫狂的凤瑶,许儒亦当即将凤瑶骤然满面通红的脸扫了两眼,而后强行按捺心绪,平缓而道:“长公主,你醉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凤瑶越发恼怒,脱口的话越发的控制不住,“便是醉了,也与你无关!我姑苏凤瑶,本为无情无义之人,世人道我冷狠,道我夜叉,这又如何!我姑苏凤瑶本就冷血无情,本就森冷无意,而你许儒亦,也无需关心我,在意我,我姑苏凤瑶,不会知恩图报,是以,手起你那怜悯与靠近之意,我姑苏凤瑶,不需要。” 说着,嗓音一挑,“出去!” 许儒亦面色起伏,目光也沉寂复杂开来。 他静静的望着凤瑶,并未言话。 凤瑶越发恼怒,“出去!” 许儒亦瞳孔一缩,面上的担忧也浓了一层,待见凤瑶恼怒至极,他欲言又止一番,片刻终归是全数噎了后话,缓缓起了身,一言不发的出了礼殿。 待得不远处的殿门被合上,凤瑶才浑身脱力,整个人朝地上一趟。 思绪翻腾起伏,嘈杂震怒之意十足。 而待在地上躺了半晌后,情绪才稍有回拢,心口深处郁积着的,是一方深深的哀凉。 或许,今夜的许儒亦并无过错,但唯独一点,他不该看见她的窘迫,不该,关心她。 如今,或许是当真魔怔了,又或许是当真怕了,是了,她害怕别人的真正靠近,倘若公事公办,一切皆可,但若存了寻常之人的情义与亲近,她便抵触不安,全然不想去触碰半许。 曾经对司徒夙爱得多深,而今,便有多么的害怕人情的亲近,而曾经,有多么风华无忧,而今,便有多么的复杂沉重,甚至于,沉重得不敢让旁人真正的靠近她,关心她。 有时候,冷狠绝然,才可冷血无情,从而,才可威仪强势,无坚不摧。是以,今日若对许儒亦发了脾气,若让他对她不敢再存靠近之意,如此,也未有不妥应该,或许是,也未有不妥。 思绪一遍一遍的翻转,强行执拗的想要为自己今夜这般突然克制不住的动作找一个牵强的理由。 而待兀自沉默许久后,胃中的火辣依旧,心口的繁杂依旧,思绪的凌乱,依旧。唯独,心底深处,竟是莫名的增了半许后悔。 果然是,酒后误事。 半晌,瘫软的身子稍稍可动弹半许,随即,凤瑶嘶哑的出了声,“来人。” 这话一落,有宫奴当即小跑入殿。 凤瑶清冷道:“扶本宫回凤栖宫。” 宫奴们不敢耽搁,七手八脚的将她扶起。 凤瑶毫无反应,任由宫奴们肆意将她扶着,待出得殿门,冷风迎面而来,雨声簌簌,才觉此际的夜雨依旧极大。 殿外的廊檐上,全数湿透,不住有雨水被夜风吹拂入廊檐。 宫奴纷纷撑伞,尽量为凤瑶遮挡,而待出得廊檐,凤瑶的双脚瞬时湿透,加之风大雨大,宫奴的伞全然遮挡不住,则是片刻,凤瑶整个人,骤然被淋得狼狈。 一行人焦急的朝前挪动,然而即便有心加快速度,但地上的湿滑却肆意阻挡前行的步伐,则是不久,突然有宫奴脚下一滑,身子当即朝地下跌去,瞬时之间,他下意识的朝身旁之人一拉,不料身旁扶着凤瑶的宫奴也未站稳,顿时朝那跌倒之人倾去。 刹那,凤瑶一侧当即失了力道,另外一侧的小厮也顿时独自扶她不住,待得一片惊呼之下,凤瑶也抑制不住的摔落在地。 瞬时,满身泥泞,雨水冲刷。 “长公主。”宫奴们顿时慌神,纷纷七手八脚的扶她,却也正这时,突然有人速步而来,当即而道:“我背着长公主,尔等全数为长公主举伞而护,莫再让她受雨。” 依旧是醇厚的嗓音,但却极是担忧与焦急。 则是片刻,凤瑶手臂被人用力一拉,瞬时,瘫软的身子趴在了一方略微温热的脊背,刹那,双脚离地,竟被人彻底的背了起来。 一时,水汽与一股淡淡的兰香扑鼻。 凤瑶并未挣扎,整个人静静的趴在那人的后背,待得半晌后,才低沉嘶哑的道:“许儒亦,今夜,多谢了。” 这话一落,身下的脊背蓦地一僵,片刻便已恢复如常。 倾盆之雨覆盖,风大雨大,宫奴们齐齐撑着伞将凤瑶护着,全然顾不上早已湿透的自己。 许儒亦并未言话,满身湿透的背着凤瑶迅速往前,脚步稳实,待得许久后,才低声而道:“不必客气。” 短促的几字,骤然淹没在风雨里。 一行人迅速离远,狰狞狼狈。 正这时,小道一旁的凉亭,光影暗淡,亭内的纱幔也被雨水全数打湿。 这时,一抹隐隐雪白的人正坐在凉亭之内,身旁身材颀长的男子静静的撑伞为他避雨。 待得半晌后,那雪白之人才将目光从凤瑶消失之处收回,幽幽而问:“伏鬼,那许儒亦,面相如何?” 伏鬼一怔,惜字如金,“小白脸罢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铁树开花 白袍之人幽幽一叹,“小白脸也能让铁树开花。” 伏鬼煞气阴沉的道:“王爷可要属下杀了许儒亦?” 白袍之人幽远而道:“寻常行事,自不可生杀予夺,太过粗暴。若是不然啊,好运用完了,日后就没得用了。” 伏鬼听不来这些深意之词,默了片刻,便略微低沉的问:“王爷既是对长公主略改看法,此际也因长公主不曾回凤栖宫而过来看望,如此,又为何不可与长公主握手言和?毕竟,属下看得出来,长公主此人,并非阴狠,反倒是,良善平和,并无狠心。倘若王爷将你的事与长公主全盘道出,长公主,许是会理解。” 颜墨白神色微转,蓦地勾唇而笑,“对旁人信任,便是对自己埋下祸患。以前吃了那么多亏,伏鬼仍未长记性?” 伏鬼眉头一蹙,目光起伏,并未言话偿。 颜墨白幽远而道:“有些人,并非是对她不存算计,便可相安无事,甚至可互相为友。立场不同,目的不同,便注定,不可为友,不可亲近。呵,与其让人理解,还不若,不发一眼,毕竟,既是佞臣,便该,佞臣到底。” “但王爷明明对长公主极是特殊” “我们这种人,本是无情,是以,何来特殊。”位待伏鬼言完,颜墨白便敛神一番,温润随意的出了声。 伏鬼眉头皱得厉害,犹豫片刻,叹息一声,“长公主是好人。” 颜墨白眼角一挑,勾唇幽远而笑,仅是平缓而道:“难得伏鬼也会第一次夸上一人。呵,只不过,好人被小白脸背去了,便没我二人什么事了。” 说着,嗓音微沉,“走吧,出宫去。” 大风扶刮,周遭数目齐齐狂摇,枝桠树干,似要被彻底吹散一般。 大雨倾盆,雨声肆意,各处,也已是水流成河。 大旭京都,鲜少下过这么大的雨,连绵酷暑多日,而今,终归是彻彻底底的降了一次温。 此际的凤瑶,浑身早已湿透,酒气也被浑身的凉寒冲散了一半,大抵是着实冷得太过,手脚冰凉,浑身,也抑制不住的打了几个寒颤。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适,许儒亦足下再度加快了几许,后方为凤瑶撑伞的宫奴也极是小心翼翼的小跑跟随,奈何无论如何努力,手中的伞仍是被大风吹得摇摇晃晃,多次都未真正遮挡在凤瑶身上。 鬼天气,当真是鬼天气。 宫奴们满心焦急,足下踉跄,心底深处,则不住的开始唾骂鬼天。 半晌,待终于抵达凤栖宫时,宫内早有宫奴点燃了烛火,许儒亦径直将凤瑶背入殿内,待将凤瑶安置着坐在竹椅上时,眼见凤瑶本是略带薄红的脸竟已全数变得苍白,他眉头皱得厉害,当即转眸朝一旁的宫奴吩咐,“速速打热水过来,服侍长公主沐浴。再者,也让御膳房的人辛苦些,起来为长公主熬碗姜汤。” 这话一落,宫奴们不敢多呆,当即出殿吩咐。 许儒亦迅速在殿内找了薄被,当即围裹在凤瑶身上,随即便扯着竹椅坐在凤瑶身边,微紧着嗓音劝慰道:“长公主满身湿透,此际只得先沐浴过后再休息了,免得受寒。” 凤瑶的目光静静落在他面上,一动不动,并未言话。 若说方才的酒气被大雨大风冲散了一半,但而今安然的坐在这殿中了,神智,便成从未有过的清明。 以前鲜少与许儒亦这般相处,每番相处,她心底皆念着国事,念着幼帝,一直都立在监国长公主的身份上来与这许儒亦相处,但而今酒后清明,突然间抛却了一切的杂念,而今再观这许儒亦,这感觉,终归是或多或少的变了。 只见,此际的他满身湿透,官袍紧紧的贴在身上,似能挤出水来。他的墨发,也早已湿透,俊逸的面容还挂着水珠,整个人虽狼狈至极,但那双深黑的瞳孔里,却积攒着担忧与关切。 瞬时,凤瑶心底一紧,目光也跟着几不可察的颤了颤。 她突然有些相信,这许儒亦满眼的担忧与关切,是真的。 思绪翻腾,起起伏伏,一股悲戚无奈之意也漫上心头。 不愿被许儒亦察觉什么,她仅是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而后低沉嘶哑的问:“本宫今日,可是狼狈得紧?” 许儒亦缓道:“长公主并无狼狈。” 他睁眼说着瞎话。 凤瑶自嘲而笑,嘶哑的嗓音越发幽远,“其实,皇傅全然不必对本宫真正的好。你我之间,止于君臣关系便好。倘若付出其它心意,充斥的希望与关切太多,本宫最后,许是会让皇傅失望。” 这话一落,许儒亦极为难得的并未出声。 殿内气氛突然沉寂,隐约压抑。 凤瑶神色微动,嗓音一挑,继续道:“本宫如今,不愿欠任何人,也不愿任何人超越君臣礼仪的关心本宫。只因,往日被伤得太过,是以,便抵触与人太过靠近。本宫此生,为大旭,为幼帝付出便好,如此兢兢业业终老一生,也并无不可。” 说着,语气突然沉了半许,“不知本宫这话,皇傅可是明了?” 许儒亦眉头微微一蹙,面色也稍稍幽远开来,待得片刻后,他才温润缓道:“长公主有长公主的顾虑,也是自然。只是,以前虽说遇非人,但也不能说明以后遇见的人都不可信任。” 说着,神色略有起伏,兀自犹豫了片刻,再度极低极缓的道:“再者,微臣与大盛太子,并非一类人。”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骤然起伏。 她蓦地转眸朝许儒亦望来,神色突然阴冷。 许儒亦静静观她,将她的所有反应全数收于眼底,随即叹了口气,缓道:“长公主今年才刚刚及笈,被国事与重担缠身便也罢了,倘若连旁人的关心都全然不敢去接触,如此,长公主此生,定会累的。” 累。依旧是累。 这许儒亦啊,竟与颜墨白说的一样,都在言道她这样会累。 思绪翻转,心底的阴冷起伏,也骤然变得自嘲无奈。 是了,她的确是累了,也不敢去真正接触一人,害怕越是与那人接触,越是信任,最后,便越是被背叛得厉害,亦如,那司徒夙便是如此。 满心的倾慕爱恋,苦苦而守,到头来,到头来呢,他杀她父兄,逼她皇城,那司徒夙啊,是想逼死她呢。 凤瑶兀自沉默,神色仍旧起伏,不再言话。 浑身的凉气,也再度越发明显,浑身上下,竟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起来。 许儒亦眉头一蹙,面上的担忧越发浓烈,随即起身再度为她找了一床薄被裹在身上。 正这时,宫奴纷纷抬着热水入殿,迅速灌入内殿的浴桶内,待得一切完毕,宫奴们正要扶凤瑶去内殿,不料凤瑶满身被薄被裹着,一时也不知从何下手扶她。 许儒亦眸色幽远,沉寂而道:“我抱长公主过去。” 这话一落,分毫未估宫奴略微惊愕的神色,仅是稍稍起身,伸手将凤瑶抱了起来。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额头靠在了他怀里,脸颊贴在了他满是湿透的胸膛,沉默之间,却也察觉到了他越发快速的心跳。 待得被许儒亦抱在浴桶边,当即有宫奴搬来竹椅让凤瑶坐了下来。 “你们守好长公主。待长公主沐浴完毕后,再让她喝了姜汤再睡。”许儒亦直起身来,朝宫女平缓吩咐,待得宫女纷纷点头后,他才将目光朝凤瑶落来,缓道:“长公主好生休息,微臣,便先告辞出宫了。” 凤瑶深眼凝他,并未言话。 他在原地立了片刻,眼见凤瑶毫无言话之意,终归放弃,随即便缓缓转身而行。 凤瑶瞳孔一缩,稳稳的落在他那清瘦湿透的脊背,待得他即将转角消失在眼帘之际,她突然低沉嘶哑的出声,“夜色已晚,加之狂风骤雨,皇傅今日,便在凤栖宫偏殿落脚休息吧。” 这话一出,许儒亦顿时僵在原地。 待得半晌后,他才回头过来,本是深沉的目光此际竟突然变得略微小心翼翼,待朝凤瑶扫了一眼后,他犹豫片刻,缓道:“微臣虽为朝臣,但却是男子,突然入住宫中,许是” 凤瑶嘶哑低沉的道:“繁文缛节,皇傅以为本宫会在意?” 许儒亦眉头微蹙,“但微臣入住在凤栖宫偏殿,自容易让人误会,从而,容易误长公主声名。” 凤瑶嗓音幽远,“都已被京中之人说成夜叉了,何来畏惧声名可言。皇傅若觉得妥当,入住偏殿便是,若是觉得不妥,冒雨出宫也妥。” 这话一落,不愿再多言,目光也从许儒亦身上挪开。 却也正这时,许儒亦缓道:“多谢长公主。微臣今夜,便入住偏殿吧。告辞。” 说完,不再多呆,再度踏步而行,脚步声渐行渐远,待得不久,便已彻底听不见了。 凤瑶抬眸,再度朝许儒亦消失的方向扫了扫,而后回神过来,才让宫奴扯开裹着的被褥,而后便吩咐宫奴退出内殿。 宫奴们怔了一下,却也不敢多呆,当即恭敬告退。 待得宫奴离去,凤瑶才自行褪下湿透的衣裙,强撑着浑身的瘫软入得浴桶沐浴。 一时,热水裹来,浑身的寒凉也骤然缓解,满身上下,也当即开始释然放松开来。 满殿寂寂,气氛幽谧,沉寂无波。 待得许久,水温微凉后,凤瑶才起身出浴,裹了浴袍后,便开始坐于软榻,吩咐宫奴擦拭湿发。 宫奴们动作极快,一丝不苟的擦发,凤瑶腹中的火辣之感也稍稍松却,神智与目光,则越发清明。 待得头发大干,再饮过姜汤之后,凤瑶屏退了宫奴,兀自上榻而眠,只奈何,辗转反侧,思绪甚至清晰,着实无半许困意,反倒是一直挣扎持续到了黎明之际,才困意来袭,逐渐睡了过去。 此番酣睡,着实睡得极沉,无梦无扰,极为祥和。 但最终,凤瑶是被殿外的吵闹声扰醒,待得眼皮一睁,神智一明,瞬间入得耳里的,则是一道挑高跋扈的嗓音,“你莫不是太过目中无人了?本公主要见你家长公主,竟还入不得这凤栖宫的殿门了?” 说着,嗓音一挑,“怎么,这都日上三竿了,早朝都已荒废了,此际本公主要好意入殿提醒你家长公主,你竟还要拦着?” 略微跋扈的嗓音,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威胁与英气。 不用多猜,也知这嗓音出自何人。 凤瑶神色微动,逐渐手脚并用的坐起身来,瞬时,头脑的晕厥感蓦地突兀而来,似是脑仁都跟着在发痛一般。 往昔只闻宿醉不适,而今亲身经历,倒觉宿醉过后,也是着实不适的,头脑晕沉发痛,浑身的瘫软之感也是极为明显,除了胃中的火辣稍稍消失之外,浑身上下,倒是厚重瘫软,着实不适。 “长公主昨夜宿醉,加之受风受寒,此际正于殿中休息,大公主若是有事,自可待长公主醒来后再说不迟。”这时,许儒亦那温润儒雅的嗓音缓缓而起。 司徒凌燕威胁道:“在这世上,历来只有别人等本公主,倒是未有本公主等别人的先例。是以,连姑苏凤瑶自己都不可让本公主等,你身为大旭朝臣,又有何资格?” 缓慢英气的嗓音,冷冽十足。 待得这话落下,许儒亦缓道:“大公主虽有大公主的性子,但此地终归是大旭,还望大公主莫要太过越距了。” 司徒凌燕已是兴致缺缺,耐性耗尽,“大旭又如何?大旭的存亡,也不过是我大盛一句话说了算。” 说着,嗓音一沉,“滚开。”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淡漠而闻,待得司徒凌燕这话落下,她便顿时听了几道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而后,便是一道厚重温润的嗓音,“大公主若是要硬闯,自得先过微臣这关。” 司徒凌燕冷狠一声,“你要挡在门外送死,本公主,便好心一回,成全你。” 这话一落,瞬时之中,殿外顿时扬来了打斗之声。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一沉,片刻之际,已挑着嗓子阴沉出声,“皇傅,让大公主进来。” 她嗓音挑得有些高,嗓音也稍稍显得有些嘶哑。 而待这话一落,殿外的打斗骤然平歇,随即,不远处的殿外当即扬来许儒亦略微厚重的嗓音,而后,殿门也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 一众脚步声,由远及近,气势微汹。 凤瑶按捺浑身的瘫软,缓缓起身,待迅速披上锦袍后,司徒凌燕一行人便已站定在了她面前。 “本公主昨个儿还从摄政王口中听说,大旭长公主勤政爱民,但今日瞧得,则见你荒废早朝,睡至三竿” 依旧是缓慢英气的嗓音,略显鄙夷。 凤瑶目光清冷,并未待她将话言完,便嘶哑淡漠的出了声,“大公主此番过来,若是仅为调侃本宫的话,如此,本宫接受便是。想必如此,大公主心底自能平衡一些。” 这话一落,淡扫她一眼,未再言话,仅是稍稍踏步往前,绕至软榻坐定后,便开始吩咐宫奴打来热水洗漱。 司徒凌燕缓步跟来,待站定在她面前后,似也不准备拐弯抹角,仅是英气冷冽的道:“昨日比酒,听说,你竟是作弊,竟动用内力将酒水逼了出来?” 是吗? 凤瑶眼角几不可察的一挑,倒是不知这司徒凌燕从何处听说这个的。 说来,昨夜与她拼酒,她逼出酒水的动作也极为轻缓隐秘,加之酒水滴洒在裙袍上,并未在地上沾染太多,是以,照理说,当时明明已是喝得发晕的司徒凌燕,定是察觉不到这点才是。 如此,她突然这般言道,有是从何处知晓的? 思绪至此,心底虽略微讶异,但凤瑶的反应并不大。待得片刻后,她便稍稍敛神一番,清冷无波的道:“怎么,昨夜拼酒,大公主明明输了,而今不认输也就罢了,竟还想中伤甚至污蔑本宫了?” 说着,眼见司徒凌燕面色微变,唇瓣一启,似要言话,凤瑶则垂眸下来,故作自然的再度先她一步的出了声,“大公主看着也是光明磊落,英气威仪之人,怎这等污蔑之言,大公主竟也说得出口?就不怕,谎言无由,心机恶劣,让人笑话?” 凤瑶的嗓音极缓极淡,语气之中,清冷之意尽显。 司徒凌燕冷笑一声,面色微恼,“好一张伶牙俐齿!也难怪我那皇弟会被你这女人蛊惑。” 凤瑶瞳孔一缩,清冷而道:“大公主说话,自当三思而行。有些莫名之词,望大公主掂量后再言道。毕竟,本宫与你皇弟,并无关系,大公主莫要坏人声名。” 这话一落,已有婢女将热水端入。 凤瑶不再多言,仅是起身由宫奴服侍梳洗,待见司徒凌燕已入座在软榻,毫无半许要离去之意,她神色微动,心底也沉了半许,却并未太过理会于她。 一时,殿内沉寂,气氛略显压抑。 则是半晌后,凤瑶终于梳洗完毕,待得回头之际,便见司徒凌燕正静静观她,那双略微英气的瞳孔,也卷着半许复杂。 “大公主一直在这里坐着,倒是耐性极好。”说着,嗓音一挑,话锋一转,“只不过,想来大公主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此,大公主直说吧,你今日来本宫这里,究竟所为何事?” 司徒凌燕眼角微挑,“你这话说得倒是牵强,岂不知本公主千里迢迢而来,你身为东道主,可是该领本宫游游这大旭京都?” 凤瑶瞳孔一缩,面上的清冷之意越发深了一重。 “这倒是奇了,大公主历来看本宫不顺眼,而今竟想让本宫陪你游这大旭京都,也不怕本宫言行直接,不恭不敬,坏了你游玩之兴。”凤瑶淡道。 奈何这话本也说得极为直接,清冷讽刺,奈何司徒凌燕则冷笑一声,只道:“不过是嘴皮子功夫罢了,便是你赢了,于本公主来说,也无伤大雅,只不过,你若想让本宫恼怒闷气,你倒也无这本事。” 是吗? 如此说来,这人是必定要让她姑苏凤瑶陪她出宫了?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极为不善。 待兀自默了片刻,她才淡漠而道:“既是要外出游玩儿,比起本宫作陪,摄政王陪着大公主外出游玩儿,倒是更为妥当。” “此番出宫而游,摄政王自是会陪同,只不过姑苏凤瑶你,自也是要跟着去的。” “大公主便是要如此强人所难?” 司徒凌燕冷笑一声,“岂是强人所难,你若要反抗,对我这大盛使臣不恭,甚至也不怕将两国关系闹僵的话,你若强行拒绝本公主之求,也是尚可。” 她这话,英气而又威仪,无疑是咄咄逼人。 凤瑶面色冷冽阴沉,落在她面上的目光,也极是厚重清冷。 无疑,这司徒凌燕今儿是吃准她了,甚至有意抵触与为难了。 如此,昨个儿那颜墨白倒是猜错了,这司徒凌燕此行啊,许是不是让她姑苏凤瑶来劝说司徒夙,更也不是让她姑苏凤瑶下嫁司徒夙,而是,要为司徒夙报仇呢,将所有的火气,都变相的撒在她姑苏凤瑶身上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东湖而游 凤瑶心底了然,面上之色,也清冷淡漠。 待得片刻,她才低沉而道:“今日未上早朝,是以,御书房内定是奏折堆积无数” 清冷缓慢的嗓音未落,司徒凌燕慢腾而道:“大旭溃烂摇曳,还有何事急需处理?不过都是些芝麻小事罢了,再大,自也大不过大旭的安危存亡才是。是以,这等委婉拒绝,不说也罢,而今本公主只问你,今日,你究竟是否要陪同本公主一道出宫?” 英气冷冽的嗓音,咄咄逼人,却也威仪十足。 曾响起颜墨白那日说这司徒凌燕性子直然,尚可交情,但如今瞧来,她姑苏凤瑶与这司徒凌燕,明明是对立互损,谁见着谁了,定添堵闹心,谁都别想真正的畅快撄。 思绪至此,凤瑶垂眸下来,并未立即言话。 司徒凌燕也不急,似是吃准了她一般,整个人面容英气干练,而那两道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却凉薄鄙夷偿。 待得片刻后,凤瑶终归是按捺了心神一番,随即,清冷无波的目光迎上司徒凌燕那张清冷的脸,神色微深,淡漠而道:“大旭虽险遭国亡,而今虽是一盘散沙,但也许几年之后,定兴盛强大,不可同日而语。” 司徒凌燕冷笑一声,“破败之国,何能为兴?” 说着,嗓音一挑,“你若当真想让大旭兴盛,自该多加巴结我大盛。若是不然,万一大盛不悦了,虽是便可挥兵踏破你这大旭。” 凤瑶淡道:“这话,言之也尚早。而今大旭虽是弱于大盛,但后来之事,又如何能算得准。”说着,也不愿就此与她多言,嗓音微挑,自然而然的将话题绕了回来,“大公主既是要出宫游玩,本宫推拒不得,陪同便是。只是,就不知大公主想在这京都城内如何玩耍?是要走街串巷,还是泛舟游湖?” 司徒凌燕干练无波的道:“摄政王已是安排好,而今,你只需陪本公主出宫便是。” 是吗? 倒是没料到呢,那颜墨白已是提前为这司徒凌燕彻底安排好了,如此之举,倒也着实殷勤。 只不过,颜墨白身为大旭摄政王,却与大盛公主搅在一起,无论如何,流言偏倒,对她大旭自也不利,是以,颜墨白此人,若当真要与这司徒凌燕在一起,那他便务必得卸了大旭摄政王的官职,免得他成为大盛女婿,反过来对她大旭威胁索取,要么,那颜墨白便断了这大盛公主和亲念头,好生做个大旭之臣,莫要动任何对大旭不利的歪念。 心思至此,凤瑶心底也逐渐漫出了几许复杂与幽远。 待得片刻,她才回神过来,淡漠无温的道:“既是如此,想来也无需本宫亲自安排什么了,是以,大公主若是不介意,本宫这便去换身便服陪你出宫。” 司徒凌燕眼角一挑,淡然点头。 凤瑶不再耽c搁,缓步起身朝内殿而去,而后择了一身淡色锦裙穿上,待得一切完毕后,才缓步出得内殿,与司徒凌燕一道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宫奴急忙在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殿门。 一时,微凉的风迎面而来,稍显凉爽,并无常日该有的灼热之意。 凤瑶下意识的抬眸而望,才见空中略显阴沉,并无烈阳,遥想昨夜才暴雨倾盆,而今该为烈阳才是,不料今日的天气,阴沉淡冽,倒也略微奇怪。 “长公主。”正这时,许儒亦与王能恭敬出声而唤。 凤瑶转眸朝他二人扫了一眼,而后足下微顿,目光朝王能落来,“今日出宫而游玩,你且多差几名精卫暗中随行。” 王能恭敬点头,速步而去。 “长公主与大公主,是要出宫游玩儿?”正这是,许儒亦温润平和的嗓音扬来。 凤瑶抬眸观他,只见他已是一身素白的锦袍加身,昨夜那身湿透的官袍早被换却,甚至于,他那满头的墨发,也正一丝不苟的束着,整个人温润儒雅,面色平和清浅,似是恭敬十足,却也精神十足,仿佛昨夜的倾盆大雨落在身上,竟对他无任何的影响一般。 “嗯。大公主要出宫游玩儿,本宫自得陪同。”忆起昨夜许儒亦背她回殿,场景狼狈,但却略显温和,凤瑶神色也微微一动,落出的话,也稍稍减却了半许清冷。 许儒亦并未立即言话,仅是下意识的将目光朝依旧驻足立在凤瑶身边的司徒凌燕望来。 凤瑶凝他片刻,也不准备多言,嗓音微挑,继续道:“皇傅昨夜也累了,今日便可好生回府休息。” 许儒亦神色微动,再度温润平和的朝凤瑶望来,整个人清雅随和,无端透着几许清朗与温顺,而后微微点头,正要恭顺言话,不料话还未出口,一旁的司徒凌燕干练无波的出声问:“听说,你在晋升皇傅之前,是这大旭的许家家主,富可敌国,深得这大旭之人的喜爱?” 凤瑶瞳孔微缩,并未言话。 许儒亦面色不变,平缓而道:“大公主过奖。微臣以前,不过是寻常商贾罢了。” 司徒凌燕淡道:“偶尔之际的谦虚,便也是变相的得意。只不过,你以前虽身为商贾,但满身却着实无铜臭之气,也难怪,这姑苏凤瑶能收你在身边,破格重用。只不过,商场中的那套放在大旭的朝政治理上,许是并不奏效。毕竟,商贾便是商贾,何来有治国之能。” 她嗓音仍是干练英气,淡漠鄙夷。 许儒亦终归是几不可察的皱了眉。 凤瑶眼角一挑,却也并未太过诧异,狗嘴里本是吐不出象牙,如此,这司徒凌燕说不出好话,尊重不得旁人,也是自然。 只不过,奇就奇在,如颜墨白那种历来假仁假义而又看似温润儒雅的人,怎会看上这等英气而又高高在上的女子,若说颜墨白会因这故交而对这司徒凌燕极有好感,凭颜墨白那志在必得的性子,自也不会拖到现在才与这司徒凌燕套近乎。 是以,那颜墨白昨夜突然高调的抱走司徒凌燕,又是何意,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毕竟,这世上的男人啊,大多心有算计,视女如衣,那所谓的真正爱情与宠溺,怕早已是丢弃脑后。 思绪翻腾,层层深入,一时之间,心底的复杂深沉之感也越发的浓烈半许。 正这时,许儒亦已平稳无波的出声道:“虽为商贾,但也知人情世故,知经营与维护家族商途。微臣倒是觉得,维护与扩增商贾之事,与治理朝政也未有太大分别。当然,大公主未曾经过商,想来对微臣略有偏见也是自然。” “本公主历来不会轻易对人有所偏见。只是,商贾之人,大多都是狡黠圆滑之人,你看似温润儒雅,但谁能彻底的确定你是个好人?”司徒凌燕干练淡漠的出了声。 许儒亦面色仍是未变,整个人依旧平和如初,待得片刻,他薄唇一启,正要言话,凤瑶则瞳孔微缩,先他一步的出了声,“人人皆有潜力,商贾之人自然也有。再者,商贾之中,也有真性情之人,大公主不曾见过,但也不可全数否认。” 说完,眼见司徒凌燕眼角一挑,凤瑶无心与她多言,淡漠而道:“时辰已是不早,事不宜迟,为防摄政王差人久等,大公主还是先与本宫出宫为好。” 这话一落,凤瑶未观她的反应,仅是极为淡漠的开始兀自踏步往前。 司徒凌燕神色一沉,待朝凤瑶的脊背扫了一眼,而后便回眸朝许儒亦望来,“方才你不顾一切的想对本公主拦门,甚至还敢动手,如此一来,你对姑苏凤瑶,倒是衷心。” 许儒亦缓道:“微臣是大旭臣子,对大旭长公主衷心,自是应该。” 司徒凌燕神色一沉,冷笑一声,“既是衷心,那你今儿也随本公主一道出宫吧。免得,到时候你家主子出事,你鞭长莫及的护不上。” 许儒亦面色微变,并未言话。 司徒凌燕冷笑一声,随即不再多言,而后便干练无波的朝前踏步,朝凤瑶缓缓的跟了去。 许儒亦静立原地,并无动作,待得凤瑶一行略微走远,他才回神过来,瞳孔一沉,犹豫片刻后,便已开始举步跟去。 天气略显阴沉,并无太多的灼热,是以,今日出行,倒是天气适宜。 凤瑶举步往前,满身清冷,待刚好出得宫门时,王能已在宫门等候,而宫门之外,则也候着一辆马车,六匹烈马,但那立在马车之旁的人,则一身黑袍,满面疤痕,整个人冷气重重,狰狞突兀。 竟是伏鬼。 凤瑶抬眸朝那马车旁的人扫着,瞳孔也稍稍一缩,却也正这时,伏鬼已极是干练的往前,面无表情的朝凤瑶与司徒凌燕双双行了一礼。 “大公主,王爷已在东湖备了画舫与琴师,欲带大公主游湖赏乐。”仅是片刻,伏鬼便薄唇一启,冷冽煞气的报了行程。 司徒凌燕并无不悦,面上也稍稍积攒了几许欣悦,随即道:“都这么多年了,颜大哥倒仍是喜欢风雅之物,曾还记得,以前塞外之上,颜大哥满身是伤了,还短笛不离手,雅然吹奏。那时,本公主便在想,颜大哥武艺卓绝,聪明果敢,但也是极是风雅的。” 伏鬼面无表情,淡漠无温,惜字如金的道:“嗯。” 短促的一字,倒让司徒凌燕稍稍挑了眼角,她极为难得的勾唇一笑,英气的面容也稍稍放柔了半许,“伏侍卫也仍与当年一样,不苟言笑呢。也是,如伏侍卫这般英勇之人,不苟言笑也是正常。本公主还清晰记得,当年颜大哥曾说过,伏侍卫你曾受困在狼群之中,厮杀拼斗,最后将群狼全数杀尽,英勇威猛。” 伏鬼淡道:“人在绝境之地,英勇威猛也是被逼无奈罢了。” 说完,全然无心与司徒凌燕多言,再度脱口的话语也显得浑然不给面子,“王爷正于东湖候着,大公主请上车。” 大抵是察觉到了伏鬼的冷漠与忽视,司徒凌燕的眼角微抽,面子或多或少的有些挂不住。 待得片刻,她便按捺心神一番,只道:“本宫历来不喜娇儿弱女的乘车而行,这辆马车,留给姑苏凤瑶便是,本公主策马前去东湖便好。” 伏鬼极为难得的微诧,目光朝凤瑶落来,“长公主也要去?” 凤瑶神色微动,不答反问,“怎么,摄政王只欢迎大公主,而不欢迎本宫?” 伏鬼稍稍垂眸下来,煞气如常的道:“自然不是。” 依旧是惜字如金,这话一落,伏鬼便不说话了。 司徒凌燕率先跃上了一匹烈马的马背,手执缰绳,居高临下的朝凤瑶落来,“还不上车马?” 凤瑶眼角微挑,满面清冷,也未言话,仅是慢条斯理的往前,缓缓上了马车。 此番出行,司徒凌燕策马在前,满身锦裙华袍,倒与烈马略显格格不入,再加之策马在她身边的伏鬼满身煞气,容貌狰狞,一时,二人策马在前,倒是极为突兀,惹得街道之人纷纷侧目观望。 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不绝于耳,周遭纷繁的百姓议论声也此起彼伏的扬来,车内的凤瑶,则依旧满身清冷,并无所扰,只是稍稍掀开身旁的马车窗帘,目光朝外一落,便能恰巧见得策马在马车一侧的许儒亦满身素袍,纵是浑身的温润清雅,但策起马来,也显得极为谐和,并无半分的突兀之感。 不得不说,这许儒亦着实算是清雅得当,满身风华的人物。 商贾之中,能出这么个三观极正,却又对朝廷极是忠诚之人,倒也是极为难得的了。 心底,逐渐漫出了几许涟漪,对这许儒亦的印象,也自是好了不少,凤瑶抑制不住的稍稍放缓了目光,待得正要收回目光并松下车帘之际,不料许儒亦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突然转眸朝她望来,瞬时二人目光一汇。 凤瑶蓦地怔了一下。 许儒亦则似是并无半许的诧异,仅是温润如常的朝她恭敬点头。 凤瑶神色微微一动,也并未言话,仅是朝他再度扫了两眼后,便自然而然的放下了车连。 马车一路往前,颠簸摇曳。 车内的气氛,也沉寂安宁,极为难得的透出了几许平静。 不多时,马车便突然停了下来,而后,王能恭敬的嗓音自车外扬来,“长公主,东湖到了。” 凤瑶淡漠无波的应了一声,并未耽搁,仅是缓缓朝前挪动,待伸手掀开车帘后,车边的王能已是恭敬伸手而来,欲要扶她。 凤瑶并未拒绝,搭着王能的手便极是自然的下了马车,不料双腿刚站稳,不远处则扬来司徒凌燕的嗤笑,“果然是娇弱得紧,下个马车都得让人搀扶。” 鄙夷嗤然的嗓音,极是直白。 不得不说,这司徒凌燕着实小人蛇蝎,竟是处处都要与她作对。 凤瑶心底了然,淡漠观她,清冷而道:“本宫生长在皇族,金枝玉叶,娇柔贵气的身份逼人,言行,自然也与沙场的女莽有异。” 司徒凌燕瞳孔一缩,“你在说本公主乃女莽?” 凤瑶眼角一挑,并未言话。 伏鬼煞气如常的道:“王爷正于画舫之中,长公主,大公主,请。” 司徒凌燕英气煞然的朝凤瑶扫了一眼,强行收敛了不悦之意,转身而行。 凤瑶并无动作,静立不动,淡漠清冷的目光朝前方偌大的东湖一扫,则见湖内画舫与船只不少,大抵是今日气候怡人,是以,大多京中之人,便外出游湖了。 有丝竹之声,从湖中画舫扬来,肆意交织之中,略显凌乱,但也将周遭气氛衬得略微热闹。 “大公主似来者不善,今日游湖,长公主小心些。”正这时,耳畔扬来醇厚温润的嗓音。 凤瑶下意识的回眸而望,便见不知何时,这许儒亦已是站定在了她身边,那俊美的面容上,也卷着几缕不曾掩饰的谨慎与担忧。 凤瑶瞳孔微缩,对他这话并无太大反应,仅是默了片刻,才清冷幽远的道:“大盛公主,虽来者不善,但也无需太过紧张。依本宫所见,最该防的,仍是摄政王无疑。毕竟,若无摄政王帮衬,大盛公主要在这大旭翻天,自是不易,但若是,有了颜墨白里应外合的帮衬,她要行何事,便自然容易得多。” 许儒亦神色微动,稍稍点头。 却也正这时,不远处突然扬来伏鬼那煞气平寂的嗓音,“长公主且先上船。” 凤瑶眼角微挑,目光朝伏鬼淡扫一眼,并未拒绝,仅是缓慢无波的踏步往前。 许儒亦眉头微蹙,将凤瑶的背影扫了一眼,而后与王能一道缓缓踏步跟随。 一行人刚刚上得画舫,便见这艘偌大的画舫内,摆设简单,并无奢华,而那不远处的软榻上,颜墨白与司徒凌燕双双挨着而坐,二人的目光,也皆是朝凤瑶这里落来,一人清风柔和,一人,则鄙夷冷冽。 “还以为长公主国事繁忙,定不会出宫游玩儿,是以今日游湖,微臣也未邀长公主,还望长公主莫要见谅。”懒散随意的嗓音,卷着几许柔和,然而话语中昭然若揭的戏谑之意,却是彰显得淋漓尽致。 凤瑶清冷观他,淡漠而道:“摄政王要讽本宫不请自来,直说便是,又何必如此拐弯抹角的让本宫见谅。” 他微微一笑,“长公主误会了,微臣仅是想言明事实罢了,并非要讽长公主不请自来。” 说着,目光朝一旁的侍从落去,幽幽而道:“还不请长公主坐?” 这话一落,立在一旁的侍从顿时回过神来,当即小跑而前,极是喜悦欣慰的道:“长公主,您坐这里,坐这里。” 凤瑶神色微动,转眸朝侍从一望,才见那满面笑容之人,则是青桐无疑。 这倒是怪了,历来,这青桐便喜呆在摄政王府的女童悦儿身边,而今怎独独被这颜墨白唤出来了? 思绪正蜿蜒,青桐已是再度热络欣慰的出了声,“长公主,这椅上有软垫,您过来坐吧。” 这话一落,还略微殷勤的将座椅上的软垫调整了一下位置。 凤瑶朝青桐微微点头,并未拒绝,仅是踏步而去,待坐定在座椅上时,不料一侧的司徒凌燕干练出声,“颜大哥身旁的侍从,对姑苏凤瑶倒是熟悉。” 颜墨白微微一笑,并未言话。 司徒凌燕朝他扫了一眼,神色也几不可察的变了变,却也正这时,颜墨白平缓而道:“今日邀大公主出来,只为担忧大公主在宫中烦闷不适,是以邀你出来游玩儿一番,也在这画舫上安排了乐师与垂钓之物,是以,不知大公主想要欣赏丝竹笙箫,还是有吹箫之性?” 司徒凌燕稍稍放缓了嗓音,“垂钓倒也无趣。听听丝竹笙箫也是尚可。” 颜墨白眼角微挑,勾唇而笑,随即朝角落中的几名乐师扫了一眼。 乐师们当即会意过来,指尖在乐器上一动,瞬时,婉转清透的乐音流出,倒也略微有些松神怡人。 整个过程,司徒凌燕并未言话,凤瑶则满面淡漠,并无兴趣。 待得一曲完毕后,司徒凤瑶朝颜墨白扫了两眼,随即便将目光朝凤瑶落来,干练英气的唤,“姑苏凤瑶。” 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抬眸朝她望去。 司徒凌燕沉寂无温的道:“你方才言道,你为金枝玉叶,娇柔精贵,想来,琴如其性,你自也是琴棋书画了得才是。说来,本公主的皇弟,也曾言道你极是温柔,善解人意,想必,善解人意的你,自也能奏出温婉之曲,悦人心神才是。正巧,方才听了一曲乐师所奏的曲子,不过差强人意,而今,你可否为本公主弹曲一首,也让本公主好生听听,你大旭皇族中出来的金枝玉叶,是何等的善解人意,声如其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赶她离开 冗长干练的嗓音入耳,凤瑶瞳孔一缩,清冷的面容,也几不可察的漫出了几许冷冽。 这大旭上下,何人不知她姑苏凤瑶自小便顽劣成性,所谓的琴棋书画不过摆设,这四项之中,稍稍好点的,不过是棋术,但也并非太精,是以,而今这司徒凌燕极是直接的让她抚琴,自然是要让她姑苏凤瑶自行打脸,看她笑话。 四项至此,心底也了然至极。 凤瑶清冷观她,并未言话撄。 司徒凤瑶眼角一挑,一张英气的面容竟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兴味,“怎么,不愿抚?又或者,你心底抵触本公主,仅是独独不愿在本公主面前抚琴?” 凤瑶瞳孔一缩,淡漠而道:“我大旭的金枝玉叶,虽善解人意,但要分人,区别对待呢。亦如,对待某些恶毒狗贼之类的人,善解人意这词自是用不上,挤兑冷冽才是态度。” 司徒凤瑶面色一沉,“你这是在说本公主?” 凤瑶缓道:“大公主何来如此敏感,便是要对号入座,自也要掂量一番才可对号入座才是,免得闹了笑话。本宫方才之言,并非在言道大公主,而是,言道这世上忘恩负义不仁不义之人罢了,与大公主倒并无关系。再者,听闻大公主自小便有叱咤风云之势,威仪英勇,如此,想来女儿家喜欢的女红或琴棋,大公主自是不喜,如此,大公主好不容易来这大旭一趟,本宫作为东道主,自也得投其所好,不抚琴,与大公主,切磋切磋武艺才是。偿” 淡漠无波的嗓音一出,在场之人,则纷纷变了脸色。 颜墨白嗓音稍稍一挑,饶有兴味的朝凤瑶望来,并未言话。 司徒凌燕则冷笑一声,“当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本公主自是知你身负武艺,但三脚猫的功夫,也配与本公主切磋?倘若你到时候缺胳膊短腿了,本公主自也得背负欺负弱小之名。” 欺负弱小?倒是好大的口气。 凤瑶慢条斯理的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嗓音逐渐透出了几许幽远,“弱肉强食,本为常识。再者,大公主如此委婉而言,可是,不敢与本宫切磋?” 淡漠无波的嗓音,隐约透着几许故作而来的抵触。 待得这话一出,司徒凌燕果然中招,脸色也蓦地一变,豪气英武的道:“你倒是大言不惭!本公主对你心生恻隐,你倒是不怕死的要往上撞。如此一来,倘若今儿不切磋一番,你倒如井底之蛙,当真以为自己身为大旭的长公主,便可当真无法无天了。” 这话一落,正要起身。 凤瑶面色微动,瞳孔之中也几不可察的漫出了几许微光,却也正要与这司徒凌燕一道起身之际,那坐在一侧一直懒散观戏的颜墨白突然慢悠悠的出了声,“两位公主若是要在微臣这画舫上切磋,如此,这画舫到时候定要被砸得满是狼藉了。” 这话一落,目光先是极为迅速的朝凤瑶一扫,随即便温润儒雅的落在了司徒凌燕面上,“这画舫,终归是微臣租的,倘若大公主与长公主将微臣这画舫全数毁了,微臣岂不是得大赔一笔?” 司徒凌燕眉头几不可察的一蹙。 凤瑶则淡漠而道:“不过是一艘画舫,想必摄政王该是付得起的。再者,自古有言,为搏美人一笑,舍得万金。摄政王为搏大公主一笑,想必自也能付得起这画舫的银子才是。” 颜墨白微微一笑,“微臣上次才捐了” 凤瑶眼角一挑,未待他后话道出,低沉沉的出声打断,“怎么,摄政王竟是不愿为了大盛公主花费银子?” 这话一落,连带司徒凌燕也面色微变,极为难得的认真盯着颜墨白。 颜墨白则面色分毫不变,整个人清朗如常,风雅卓绝。 他也并未立即再回话,仅是默了片刻后,才似悠似无奈的道:“长公主既是已将话说到了这层面上,微臣,似也无话在拒。只是,长公主还是莫要将微臣彻底排斥在外,微臣好歹是大旭臣子,无论如何,长公主都是不可算计微臣才是呢。” 说完,懒散如风的朝凤瑶勾唇而笑,虽温润朗然,但却莫名的笑得慵然随意,无端欠扁。 凤瑶淡漠观他,心底沉寂无波。 则是片刻,便见他目光挪到了司徒凌燕脸上,笑得柔和,“画舫之事,便暂且不多说了。只是,长公主自小生在宫闱,从未征战,是以,望大公主也稍稍手下留情,若当真伤了两方和气,倒也不妥。” 司徒凌燕轻笑一声,英气威仪的嗓音逐渐放缓了半许,“颜大哥放心,凌燕做事尚有分寸。今儿不过是要给大旭长公主一个教训,定也不会当真让她断手断脚。” 凤瑶淡漠观望,并未言话,只是清冷的面容上,逐渐漫出了几许冷讽。 好一对你浓我侬拐弯抹角的之人呢,而今不用多说,也知这二人欲联合起来看她笑话。只是,凭着颜墨白这番让司徒凌燕稍稍让着她的态度,凤瑶倒也略微有数,想必这大盛公主的武功着实不凡才是。 是以,此番切磋比武,她姑苏凤瑶,自得小心。 思绪至此,凤瑶满身清冷淡定,并未再出声言话。 似是生怕当真毁了这画舫,颜墨白招来伏鬼搀扶,亲自一瘸一拐的将凤瑶与司徒凌燕领上了画舫二楼。 这二楼,倒是一片空地,场地空旷,放眼于周遭湖泊之处,则见各处的画舫舟舸全数收于眼底。 “大盛公主似不可小觑,长公主小心些。”正这时,许儒亦担忧的嗓音微微扬来。 凤瑶转眸朝他一扫,神色微动,只道:“皇傅放心,本宫心底也有分寸。” 许儒亦仍是有些不放心,眉头也隐约皱了起来,瞳孔深处有复杂之色滑过,欲言又止,却终归未再言话。 一时,湖风荡漾,微微卷着几许鱼腥水汽扑鼻而来。 凤瑶率先站定在画舫空地的中央,清冷无波的朝司徒凌燕扫着。 此际的颜墨白,似如当真观戏一般,坐在了青桐为他准备好的竹椅上,风华俊逸的面容悠然自若,闲暇怡然,那双深黑带笑的瞳孔,则径直朝凤瑶望着,眼见凤瑶突然偶尔的转眸朝他扫来,他顿时神色一动,咧嘴而笑,装模作样的道:“拳头无眼,长公主小心些。” 凤瑶眼角一挑,眸色蓦地冷冽。 这颜墨白啊,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是以,能从他嘴里装模作样的吐露出的关切之言,无疑是虚假至极,嘲讽四起。 凤瑶并未言话,仅是冷瞪他一眼后,随即便将目光落在了朝她逐步行来的司徒凌燕身上。 仅是片刻,司徒凌燕停在了她一米之距,大肆英气的目光幽幽的朝她望着,森冷凉薄的道:“你如今认输,倒也来得及。” 凤瑶从容无波的道:“开弓便无收回的箭。大公主,请吧。” 司徒凌燕神色微沉,未再言话,冷嗤的目光朝她扫了两眼后,随即便蓦地抬掌,迅速朝凤瑶袭来。 凤瑶瞳孔一缩,浑然不避,抬拳便朝她迎去。 大抵是因心底血仇逐渐慢腾之故,又因这司徒凌燕着实心高气傲令她不悦,是以此番打斗,虽明着是说切磋,实则,则是发泄怒意,暗潮涌动,大肆拼杀。 倘若这大盛公主因此而在她姑苏凤瑶手中有个什么闪失,自也与她姑苏凤瑶无关,只要这司徒凌燕还吊着一口气,不曾气绝,凭她这好面子且骄傲自得的性子,自也觉面子大跌,并无脸面敢在她心仪的颜墨白面前大肆与她姑苏凤瑶生气才是。 只不过,虽心思如此,也的确想对这司徒凌燕大肆拼杀,奈何,这司徒凌燕的武功,着实不弱,甚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她姑苏凤瑶学武之际,历来是父皇与太子皇兄给她找的最好的武士教她,再加之后来几年得国师稍稍点拨,加之勤奋喜练,是以武功的确不若,只不过,她重在招数,但却缺少实战的经验,而这司徒凌燕虽招数寻常,但却快速阴狠,加之经验丰富,是以,便也能稍稍胜她少许。 只是,少许终归是少许,二人肆意打斗,内力与精力逐渐耗费,倒也逐渐呈现出势均力敌的状态。 又许是这司徒凌燕已是察觉到凤瑶招数中的杀意,是以,她迎击凤瑶的力道,也毫无半许的克制与收敛。 两人肆意恶斗,场面恢弘,地上的船板,也多次被重重一脚强行的踢出了窟窿。 颜墨白在旁懒散而道:“两位公主小心脚下,多蹬坏一块船板,微臣便得多赔一分。” 这话,幽幽而出,却无人关注。 待得许久,凤瑶与司徒凌燕已是精力大耗之时,此际,凤瑶已司徒凌燕正靠近画舫边缘,刹那指尖,凤瑶瞳孔一缩,唇齿一咬,蓦地再度动用全身力气,当即朝司徒凌燕迅速抬掌。 这回,司徒凌燕略微大意,仅是重心防备在凤瑶踢出的两腿,却未防到凤瑶抬起的掌风,刹那,她目光顿时一变,欲要反应已是来之不及,最后只得稍稍朝后迅速弯身,修长的指尖,也骤然拉住了凤瑶的衣袖。 瞬时,凤瑶凌厉的掌风险险从她的面上滑过,司徒凌燕越发朝后一拉,刹那,身后并无太多遮挡,身形也是重心不稳,整个人顿时朝画舫下方跌去。 凤瑶瞳孔一缩,衣袖被扯,也是猝不及防的一惊,待要当即挥开司徒凌燕的手,却已是来之不及,整个人也蓦地浑身不稳,顿时顺着司徒凌燕的拉扯跌下画舫。 “长公主!” “大公主!” 瞬时,画舫上扬来一道道杂乱惊愕的嗓音。 半空之中,河风扑面,凤瑶紧急挣扎,本要用力腾空一跃,哪知司徒凌燕瞳孔一缩,脸色一狠,随即修长的指尖蓦地用力,更也是彻彻底底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凤瑶心底一沉,满身冷冽,挣扎不得,随即眨眼之间,两人纷纷跌入水里,霎时,腥味的湖水骤然钻入耳鼻。 司徒凌燕下意识的松开了她的手。 凤瑶眼眸紧闭,双手肆意挣扎,却并未太过大惊,待得逐渐浮出水面,则闻身旁也噗通几声,而瞬时拉住凤瑶手腕的,竟是许儒亦。 “长公主,你可有事?”大抵是太过着急,许儒亦满面担忧,连带嗓音都略微抑制不住的发颤发紧。 凤瑶这才回神过来,转眸一扫,这才发觉,这许儒亦的动作仅是比伏鬼还快。此际的伏鬼还在离她身旁一米之距,而这许儒亦,竟已是到了她跟前。 思绪翻动,一时,心底也莫名的增了半许异样。 凤瑶逐渐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低道:“本宫无事。” 这话一落,不远处再度响起破水而出的狰狞声。 凤瑶循声一望,便见颜墨白拎着司徒凌燕破水而出,双双腾空而起,当即朝画舫上落去。 “我们也上去吧。”凤瑶神色微变,脸色,也逐渐复杂厚重的半许,随即低沉沉的出了声。 待得这话落下,正要兀自提气而跃,不料浑身疲惫,竟已是跃起不得。 “微臣带长公主上去吧。”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许儒亦并未挑破,仅是紧着嗓子担忧的道了一句,待得凤瑶淡漠点头,他才瞳孔微缩,略微紧张的道:“长公主,微臣先失礼了。” 这话一落,未待凤瑶反应,他另一条手臂已是勾在了凤瑶腰上,随即蓦地提气,顿时带着凤瑶破水而出。 重新落回甲班之际,在场之人除了不会水的青桐之外,皆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而那司徒凌燕,此际正坐在颜墨白怀里,满面惨白,不停的呛水咳嗽,似要将肺都全数咳出一般。 二人也浑身狰狞狼狈,但却互相而靠,无端之中,倒也透出了几许温软谐和之气。 凤瑶站定在船板上,幽幽的朝他二人扫来,瞬时,心口蓦地一沉一紧,无端阴沉。 好一对狗男女! 不得不说,这颜墨白与大盛公主肆意靠近,便也,当真成了她姑苏凤瑶的仇人。 毕竟,她父皇惨死在大盛皇族之人手里,她姑苏凤瑶与大盛皇族之仇,不共戴天,倘若,这颜墨白与司徒凌燕如此靠近,肆意妄为,她姑苏凤瑶,自当不惜一切,要了这对狗男女性命。 思绪翻转,幽远冷冽。一时,面色也越发清冷。 正这时,司徒凌燕终于止住了咳嗽,阴沉沉的朝凤瑶望来,“不过是切磋武艺,你今日,竟想谋害本公主性命?” 凤瑶淡漠无温的道:“大公主此际不是好好的,何来本宫要你性命?” 司徒凌燕面色一恼,那双英气森然的瞳孔越发冷狠。 却也正这时,未待司徒凌燕继续言话,颜墨白已平缓无波的出了声,“长公主,大公主虽骁勇善战,但却,不会水。” 是吗? 凤瑶心底一沉,目光朝颜墨白望来,冷笑无温的道:“摄政王说这话何意?难不成摄政王也以为是本宫提前便知她不会水,是以今日刻意算计于她,故意让她跌落这东湖里的?” 颜墨白一怔,眉宇也极为难得的稍稍一蹙,“微臣并非此意。” 尾音未落,司徒凌燕冷道:“颜大哥何必与她废话!这等蛇蝎之人,无疑是无药可救。颜大哥昨日还让本公主包容于她,而今看来,这大旭的长公主,无疑是目中无人,心狠手辣,方才若非本公主命大,若非颜大哥及时出手相救,本宫这条命,便当真交在她手里了。” 这话一落,满面冷冽,随即便坐直了身子,森然而道:“本公主要好生在这画舫上休息,颜大哥,将您大旭的这位长公主,赶下画舫。” 森冷凉薄的嗓音,傲然十足,语气中的那一道道威胁之意也是彰显得淋漓尽致。 赶她下船?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也再度一沉,目光幽幽的朝颜墨白扫了一眼,随即便落在了司徒凌燕身上,“怎么,打不过本宫,便要刻意威胁,让本宫下得这画舫了?连本宫都知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公主常年行军,难道会不知?” 司徒凌燕冷眼朝她锁来,“与蛇蝎之人相处,何来规矩可言?本宫此生,最是不喜如你这等肆意勾引男人的蛇蝎之人。你若当真有脸,便好生离去,免得被人赶下这画舫,便让人笑话。” 如此说来,是此事毫无回转的余地,这司徒凌燕,全然是想撕破脸吧?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也抑制不住的沉得厉害。 她深邃冷冽的目光依旧静静落在司徒凌燕面上,阴沉而道:“虽不知大公主此番来访我大旭的来意。但说来,此处乃我大旭之地,大公主要让本宫下这画舫,自得看本宫是否愿意。” “怎么,你那身威仪的假脸终于端不住了?此际要撕破脸皮甚至死乞白赖的赖在这画舫上了?”司徒凌燕冷笑一声,纵是浑身湿透,满身狼狈,却仍是显得傲气十足。 待得这话落下,她目光朝颜墨白落来,“颜大哥,这画舫终归是你租的画舫,这大旭公主再不要脸,也不可擅自动他人的东西,留在他人的画舫上才是。你说,是吧?” 她英气沉沉的竟是将这话题绕到了颜墨白这里。 颜墨白满面平和,纵是浑身狼狈,整个人,也依旧温润从容,并无半点的紧蹙慌张之意。 只奈何,他并未立即言话,一双深幽的瞳孔慢腾腾的在司徒凌燕身上打量了一下,而后又在凤瑶身上打量了片刻,待得半晌后,他突然咧嘴朝凤瑶微微一笑,温润儒雅的道:“不若,长公主先离开画舫?” 让她离开? 凤瑶瞳孔一缩,心口一紧,浑身上下,顿时抑制不住的僵硬开来。 这颜墨白竟是要赶她走!竟是身为大旭朝臣,明之昭昭的为司徒凌燕说话。 思绪翻转震颤,凤瑶神色起伏不平,连带心底深处,也是波澜起伏,狂烈难平。 常日里,纵是这颜墨白嘚瑟嚣张,但在她面前也是阳奉阴违,并未真正撕破面子,但如今倒好,为了一个大盛的公主,竟不惜以下犯上,胆敢让她姑苏凤瑶离去。 瞬时,心底的冷意层层蔓延,往日对这颜墨白好不容易得来的改观也全数的轰然倒塌。 凤瑶极为冷冽的盯他,“摄政王是要赶本宫离开?为了这大盛大公主,摄政王你,竟是胆敢赶本宫离开?” 她这话说得极慢,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奈何尾音刚落,颜墨白微微点头,答得温和,“大公主好不容易来访一次,我大旭,自是不该失了礼数。也望长公主体谅一番,保持皇家大气风范,莫要太过计较才是。再者,长公主此际也浑身湿透,还是先回去换身衣裙,莫要着凉才好。” 懒散温和的嗓音,隐约夹杂着几许幽远与复杂,纵是话语内容再怎么委婉,但变相要赶走凤瑶的意思,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下船离去 一时,心底的复杂与翻腾感越发强烈。<し 这颜墨白虽是一直都喜与她对着干,奈何今日这次,却无形之中像在与她明之昭昭的宣战,甚至连委婉与虚假的恭敬之意都已全无,不得不说,这颜墨白啊,当真是想倾靠大盛了呢。 越想,凤瑶面色便也越发冷冽。 颜墨白朝她凝了片刻,随即便温润自然的垂了眸,不再看她。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顺势朝那司徒凌燕落去,则见她满面苍白,奈何那双深黑瞳孔内的冷冽与嘚瑟之意却是浑然不曾掩饰。 得,一对狗男女联合起来挤兑她,她姑苏凤瑶若当真在这里发脾气,自是中了这二人全套,反倒还落个不尊来使的名头偿。 只不过,今日所受的挤兑与耻辱,定也深深印刻在心,倘若这颜墨白与司徒凌燕敢在大旭兴风,她姑苏凤瑶,定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思绪至此,凤瑶回神过来,开始强行平复心绪。 却也正这时,耳畔扬来一道低沉厚重的嗓音,“大盛大公主来访大旭,自该尊重。只不过,太过骄奢好事,脾性不善,若一味尊重,便是愚昧。微臣历来觉得,既是金枝玉叶,无论沙场点兵也好,亦或是深居宫中也罢,但道义二字不可废。再者,今日比武,本是拳脚无眼,胜负也是正常,而大公主你落水了,我大旭的长公主,自也落了水,谁也不欠谁。只不过,大公主落水,略有情绪倒也正常,但身为大旭的摄政王,自该明智而为,岂能一味偏向大盛公主,而当场让我大旭长公主下不得台?如此,微臣倒要问问,摄政王你,究竟是哪国之臣,你这心底,可是早已向着大盛了?” 低沉厚重的嗓音,略微夹杂着几许冷意与复杂。 与这许儒亦接触这么久了,倒也不曾听过他说出这等咄咄逼人的话来。 凤瑶眼角微挑,微微转眸朝身旁的许儒亦望来,则见瞳孔微缩,神色淡沉,目光明灭之中,竟是透出了半许极为难得的怒意。 这许儒亦,也算是京都出了名的好脾气之人,而今则为她打抱不平,目光带怒,不得不说,就凭这点,也是极为难得了。 思绪至此,凤瑶那落在许儒亦面上的目光,也稍稍柔和半许,却也正这时,一旁的颜墨白嗓音也极为难得的沉了下来,“本王此番顾及大公主,也是全我大旭脸面。再者,长公主此际浑身湿透,难道不该即刻回宫换衣?” 说着,嗓音越发一沉,“反倒是你许儒亦,日日在长公主面前殷勤,朝中正事不做,倒在长公主身边拍着马匹!本王与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岂能是你挑拨的?既是不知旁人用意,你便莫要站在一旁挑拨离间的说着瞎话。商贾啊,终归是商贾,你若想一跃而成位高权重的真正辅臣,倒也得有这本事才是。” 许儒亦眉头一蹙,语气也卷了几许复杂,“我不过是在就事论事罢了。摄政王向着大盛公主,反倒敢让我大旭长公主下船离开,这便是摄政王所谓的全了我大旭脸面?摄政王在大盛公主面前如此对我大旭长公主,连基本的君臣之礼都荒废,还何来其它看似在为长公主着想的考量?” 颜墨白眼角一挑,深眼望着许儒亦并未言话。 待得片刻,他才薄唇一勾,突然间阴沉而笑,“倘若,本王今日之为,的确是为全我大旭脸面呢?” 许儒亦瞳孔微缩,冷眼观他,一时倒被颜墨白的厚脸皮抵得说不出话来。 凤瑶满身清冷,心底的起伏也早已彻底的平息下来。 她目光再度朝颜墨白幽幽而来,森冷凉薄的道:“好一个全我大旭脸面。如此说来,摄政王公然赶本宫下船,倒也是一片苦心,难为你了。” 说着,眼风顺势朝那司徒凌燕也扫了几眼,再度阴沉而道:“冠冕堂皇之言,说多无益。是非曲直,本宫自然了然于心。还是那句,摄政王要抱得美人归,要护短,本宫自无意见,倘若,你胆敢在大旭里应外合的兴风,本宫,自不会轻易饶你。”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甚至也未再观那颜墨白的反应,便已干脆淡漠的转了身,踏步而离。 许儒亦与王能急忙跟上,脚步声略显急促,却也干练厚重。 一路往前,凤瑶脊背挺得笔直,满身清冷,待得刚要靠近不远处的木梯时,身后,则突然扬来一道幽沉平然的嗓音,“有些事,并非长公主想的那般简单。只是,长公主不信微臣也可,但这许儒亦,一心殷勤,有意蒙惑长公主,这种人,长公主自是不得不防。” 凤瑶眼角一挑,全当鄙夷的笑话听了,并未在意,更未回话,足下的步子也极是干脆的朝前方木梯踏去,而后威仪迅速的下到了一楼。 一楼,空空如也,无端清净。 凤瑶出了内室,便清冷无波的立在画舫的围栏旁。 王能满身冷气的吩咐船夫将画舫靠岸,待得画舫逐渐挪移,终于靠岸时,凤瑶才极是干脆的踏步登上了岸。 一时,湖风袭来,湿透的身子,也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凤瑶眉头微蹙,满眼森凉,待得径直朝不远处的马车行去时,不料正这时,许儒亦稍稍上前两步行在了她的身边,关切而道:“这东湖离皇宫还有些距离,此番长公主若回宫换衣,定耽搁时辰,容易着凉。这东湖岸边不远,便有微臣的一家酒庄,不若,长公主先去酒庄歇脚,微臣差人去为长公主迅速购来衣裙如何?” 凤瑶足下未停,满面清冷,短促而道:“不必。” 许儒亦嗓音略微夹杂了几许无奈,“不瞒长公主,今日长公主好不容易出宫,微臣,是想让长公主去见见家师与忠义候与镇国将军这两位阁老之臣。想来,长公主也该是知晓忠义候与镇国将军两位阁老之臣想要辞官之求,长公主一直压着他们的奏折,那二位阁臣,似是心有无奈,这两日,便也在收拾家当,准备,不告而别。” 这话入耳,瞬时,凤瑶停了步子。 许儒亦也随之停下,嗓音越发幽远,“微臣是想,长公主此际既是出宫了,抽些时间去看看阁老们,也是尚可。” 凤瑶并未言话,整个人静立当场,瞳孔,起伏幽远,沉寂不定。 她的确是收到过忠义候那两位阁老的辞官奏折,也的确是刻意将奏折压下了,并未处理,企图给阁老们一些时间再好生考虑,却是不料啊,今日若非这许儒亦提醒,她怕是永远都不知那两位阁老竟有不告而别之意,想来到时候待得她要主动找他们时,怕是定要扑空了吧。 思绪翻转,一时,心底也突然间复杂开来。 待得半晌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你那酒庄,在何处?” 许儒亦瞳孔内当即漫出满许释然,缓道:“长公主,请随微臣来。”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当即转身在前领路。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朝许儒亦的脊背凝了片刻,而后才缓缓转身朝他跟去。 大抵是身上着实湿透寒凉,纵是迎面而来的仅是微微淡风,但也觉浑身凉薄,并不适应。凤瑶暗自压着满身的寒意,并未在面上表露半许,只是偶然间,目光再度无意识般的朝那湖边的画舫望去,则见那画舫正朝湖心而去,那满身湿透的颜墨白,竟不知何时已是单在那画舫一楼的栏杆处,似是正遥遥的望她。 距离有些远,是以,看不清颜墨白的面色。 只是这番场景落于心底,辗转之间,心底的凉薄与暗恼之意越发浓烈。 思绪,也逐渐的再度起伏沸腾,凤瑶强行按捺心绪,回眸过来,面色,清冷如常,威仪冷冽。 许儒亦所说的酒庄,的确离这东湖不远。 未行多久,便已抵达。 或许是被凤瑶一行人满身湿透的模样怔住,那守在酒庄的小厮与掌柜硬生生的呆滞了片刻,而后才回神过来,纷纷朝许儒亦围去,“主子,您今儿怎来了?” 讨好恭敬的嗓音,仍旧卷着几许未曾全数消却的诧异。 许儒亦并未回这话,仅是低沉而道:“速去绸缎庄拿套锦裙,两套锦袍过来,越快越好。” 说完,不再观掌柜与小厮们的反应,转眸朝凤瑶望来,“长公主,雅间请。” 这话一出,小厮掌柜惊得不轻,纷纷两腿一颤,蓦地跪了下来,奈何凤瑶仅是朝他们淡扫一眼,并未言话,待得小厮与掌柜跪下后,她便径直从他们面前经过,清冷凉薄的随着许儒亦入了雅间。 雅间内,摆设简单,但周遭的壁画,色泽为金,加之壁画大气磅礴,倒是透出了几许奢华之气。 想来也是,许家家大业大,从不缺钱,是以,许家旗下的产业,自也是磅礴大气,奢华贵气的。 “长公主稍等,微臣去端些热茶过来。” 待得凤瑶刚在圆桌旁坐定,许儒亦便恭敬出声。 凤瑶清冷的观他两眼,仍未言话。许儒亦朝她扫了一眼后,随即便缓缓转身出屋端茶。 整个过程,凤瑶皆满面清冷,神色阴沉,待得许儒亦亲自将热茶递至她手里时,她才神色微动,幽远低沉的道:“今日,多谢皇傅出手搭救。” 许儒亦微微一怔,随即默了片刻,心底略有了然,只道:“当时长公主坠湖,情况危急,微臣入湖救长公主也是应该,长公主不必言谢。只是,长公主昨日才饮酒受寒,今日又落了湖,不知此际,长公主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凤瑶神色微动,语气越发幽远,“身子倒无不适。只不过,这几日又是饮酒又是坠湖,倒也是杂事繁多。像是所有的怀事,都集中在了这两日似的。” “这两日发生之事,的确牵强怪异,却皆因大盛公主而起。”许儒亦缓缓出声,说着,神色也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待犹豫片刻后,他目光缓缓落在凤瑶身上,低低而问:“这两日,大盛公主似在有意针对长公主,今日落水,也非得拉着长公主一道下水,就凭这点,便也断定那大盛公主不好惹。倘若,那大盛公主此行只为游山玩水,倒也无妨,但若是,那大盛公主此行别有目的,于我大旭与长公主而言,绝非善事。” 凤瑶眼角微挑。 这话,无需许儒亦提醒,她自己也是清楚。 那司徒凌燕的确是个不好相遇之人,加之来访大旭的目的不明,她的确不得不防。再加上,那司徒凌燕竟还搭上了颜墨白,这两人若要里应外合的做出些什么来,这大旭上下,自也要动荡一番才是。 只不过,如今奇就奇在,这大旭本已是大盛嘴边的肥肉,大盛前些日子不曾真正踏平大旭,想来才过这么短的时间,自也不会这么快就改变初衷,企图踏平大旭才是。 如此,既是大盛此际还无心彻底吞了大旭,只想让大旭报仇天价进贡,是以,那司徒凌燕此番突然而来,是为何意?究竟是为了替司徒夙来损她姑苏凤瑶,还是,为了这颜墨白? 思绪翻转,嘈杂起伏,凤瑶一时略微失神,并未言话。 许儒亦静静观她,瞳孔略显深邃,却也并未再多言。 不多时,酒庄内的小厮便已将衣袍全数带回,许儒亦专程为凤瑶留了一套锦裙后,随即便一言不发的与王能一道出了雅间换衣。 直至不远处的雅间屋门在外被合上,凤瑶这才稍稍回神过来,幽远沉寂的目光朝不远处的屋门扫了一眼,而后才视线迂回,落到了身旁座椅上放置的那套大紫衣裙上。 这套裙子,瞬时入目,便觉惊艳,上面并非如常的精致刺绣,反倒是一朵朵色泽不一的花,再加之色泽明亮,款式新颖,着实惊艳。 凤瑶瞳孔抑制不住的缩了缩,片刻之后,才按捺心神的拿过锦裙开始换衣。 待得一切完毕,她随意拆了头上的湿润的发鬓,任由头发全数披散,随即,才缓缓起身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待得打开屋门,许儒亦与王能已是换好衣袍,双双恭立在门外。 眼见她蓦地开门,瞬时,两人的目光纷纷朝她落来,一时,二人目光皆是一颤,瞳孔深处,也猝不及防的漫出了几许惊艳。 “长公主穿这身衣裙,倒是极为好看。”仅是片刻,许儒亦朝凤瑶微微而笑,缓然出声。 凤瑶抬眸扫他一眼,低沉淡道:“衣裙衬人罢了。说来,皇傅绸缎庄的衣裙,倒是着实入眼。” 许儒亦神色微微一动,“难得长公主喜欢。不若,改日微臣再为长公主送些衣裙入宫” 凤瑶神色微微一沉,未待他将话言完,便已出声打断道:“如此倒是不必了。” 许儒亦下意识的噎了后话,静静观她。 凤瑶则兀自挪开目光,只道:“有劳皇傅为本宫准备辆马车,既是忠义候与镇国将军两位阁老要不辞而别,本宫,总得好生去看看才是。” 许儒亦稍稍敛神,眸底那抹隐约的复杂与失落也彻底被掩饰下去,待得片刻,他才恭敬而道:“方才微臣换好衣袍时,便已吩咐人去准备马车了,想必此际,马车已快到了。只是,长公主今日去探望忠义候与镇国将军二人,待得探望完毕,可否会去家师那里坐坐?” 说着,垂眸下来,继续而道:“这些日子,家师也一直不放心大旭之事,更也担忧长公主独自撑在朝堂,是以,自打家师精神稍稍恢复后,便也想一直面见长公主。” 刘太傅忧国忧民,满身忠骨,这点,凤瑶自是知晓。上次刚回宫时,便来探望过刘太傅,但却未能说上话,而今日既是已然出来,去探望探望也是自然。 思绪翻转,一时,心境竟无端的厚重了半许。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周遭气氛也无端沉寂。 却也正这时,酒庄门外竟突然有马车声由远及近,待得片刻,一辆马车径直停在大门外,随后,一道小心翼翼的嗓音也从门外扬来,“主子,马车已是备好。” 凤瑶神色微动,这才抬眸朝许儒亦望来,清冷而道:“刘太傅那里,本宫今日自然会去。待得探望完忠义候与镇国将军后,本宫便即刻过去。” 许儒亦满面温润平和,恭敬点头。 凤瑶淡扫他一眼,不再言话,仅是极为干脆的转身,径直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马车一路颠簸摇晃,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不绝于耳。 凤瑶兀自静靠在马车内,思绪幽远,满面阴沉。 待马车抵达忠义候家时,凤瑶由王能的搀扶干脆下车,待入得忠义候府宅,则见府宅各处皆是清冷萧条,一些小厮婢女,也的确正忙碌的打包东西。 凤瑶一路被府内的小厮领着往前,大抵是浑身的冷冽之意不曾掩却半许,是以,满身清冷与威仪之下,倒也吓得这忠义候府的小厮们紧张畏惧,面色微白。 待被小厮一路领至忠义候府的书房时,才见忠义候正坐于书案后,整个人断断续续的咳嗽着,待见凤瑶入内,他微微抬眸,顿时一惊,而后急忙起身朝凤瑶行礼,或许是太过错愕与急促,一时间,竟咳嗽得越发厉害。 “侯爷不必太过拘礼。”凤瑶迅速上前站定在他的案桌前,低沉无波的出了声。 忠义候强行忍住咳嗽,断续而问:“长公主怎突然来了?” 凤瑶瞳孔微缩,并未立即言话。 忠义候凝她几眼,面色也略显复杂,随即将在场的侍从全数屏退,才低沉而问:“长公主此番突然过来,有话,便不妨直说。” 凤瑶满面清冷,神色起伏,却也不打算绕弯子,仅是低沉而道:“听说,忠义候这两日在打包家当,准备对本宫不告而别了?” 忠义候眼角稍稍一挑,但却并非太过诧异。 待默了片刻,他才低沉无奈的道:“微臣年老,已是无法尽心为朝堂效力了。再加上前些日子劳累大病一场,而今身子越发不济,便想着,自行携了家眷离开京都,免得让长公主因准奏微臣辞官之事而为难。” 他语气极是无奈,隐约之中,也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颓然。 凤瑶瞳孔紧紧锁他,“忠义候要告老还乡,凤瑶便是再怎么惜才,也只得准奏。只是,忠义候也是忠骨之人,而今见得这大旭风雨飘摇,幼帝根基不稳,朝中佞臣作祟,如此内忧外患的大旭,忠义候当真放心得下,就如此潇洒的告老还乡去?” 忠义候叹了口气,“微臣侍奉三朝君王,忠心耿耿。而今忠骨虽在,却已是精力不足。这朝堂上啊,也需不着微臣这等老骨头了。是以,微臣有自知之明,也的确是打算不告而别,自行离京归隐,但如今长公主既是发觉,甚至亲自来了,微臣心底有话,也想提醒提醒长公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砸伤皇子 。” 凤瑶神色微动,嗓音也逐渐幽远,“忠义候不必如此。大旭的规矩如何,本宫自也会按照那规矩办事,你身为阁老之臣,辞官归隐自该赏赐万金,忠义候不必觉得不安与愧疚,这些都是你该得的罢了。” 说着,眼见忠义候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凤瑶继续道:“即便不是你,而是对待其余辞官的老臣,本宫,也会按规矩赏赐。是以,忠义候不必觉得有何不妥。你此生能为大旭效力,对大旭忠心耿耿,自是大旭之福,而今要辞官归隐,好生过自己的日子,大旭,自也要对得起你才是。万金之事,本宫回宫便会即刻差人去办,最迟明日,便会差人将银票送至侯府。” 忠义候目光起伏,眉头皱得极为厉害,整个人满身似是都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无奈与不安。 眼见凤瑶坚持,他终归是叹了口气,随即强行按捺心绪一番,只道:“微臣,谢过长公主。” 凤瑶目光幽远,低沉而道:“不必言谢,都是忠义候该得的罢了。只是,侯爷辞官离去,你与本宫,许也再难相见,倘若,忠义候以后怀念京都了,本宫与京都,自也欢迎忠义候归来。” 说完,思绪嘈杂起伏,无心再多呆,话锋也跟着一转,只道:“这些日子,宫中政务繁忙,琐事极多,本宫许是无法亲自送侯爷出京了,是以,便先在这里,预祝侯爷一路顺风。” 忠义候混沌的瞳孔起伏不定,待得凤瑶这话一落,他眼睛竟莫名的湿润开来。 “长公主恩典,微臣愧疚难当。此生占据阁老之位,却庸碌一生,不曾为大旭真正的建功立业,而今得长公主如此厚待,微臣无以为报,仅也在此,望长公主与皇上以及我大旭上下安好。( ” “多谢了。”凤瑶满目幽远的观他,低沉而道。 待得这话一落,不再多呆,仅是出声告辞一句,随即便开始转身朝不远处的屋门行去。 身后,忠义候未再言话,周遭气氛,也沉寂低迷,无声无息之中,竟无端透出几许厚重与悲凉。 凤瑶足下行得极稳,脊背挺得笔直,待刚刚踏步出得屋门,身后,则突然扬来忠义候略微嘶哑厚重的嗓音,“望长公主与皇上安好,也望长公主,护好己身,望长公主谨慎行事,谨慎而为,也望长公主,定要,定要提防摄政王。微臣归隐后,自当日日为长公主与皇上祈福,为我大旭祈福,保佑我大旭,风调雨顺,盛世太平。” 嘶哑厚重的话语,到了后面,竟隐约染着几许幽远与哭腔。 凤瑶足下未停,也未回头,整个人淡定从容的依旧往前,奈何心底深处,早已是复杂沸腾,疑虑起伏。 摄政王。 这忠义候啊,终归还是说出了让她提防摄政王。 曾也记得,当时她在别宫病重时,初见那颜刘太傅与镇国将军双双出事,朝中就忠义候一人独自坐镇。 当时她也奇怪,堂堂的三名阁老,竟在突然间倒下两位,此事本是极为蹊跷,虽心有疑虑,但也因身子不适,鞭长莫及,无法处理,而待终于回京,则闻忠义候独自一人处理朝政累倒了,从此之后便不再上朝,是以,三位阁老,齐齐倒下,这事态,便无疑是诡异明显。 她琐事缠身,不曾差人查出太多证据,只是心有怀疑,也只是兀自压下忠义候二人的辞官奏折,欲图给他们时间好生考虑,却是不料,忠义候与镇国将军,竟有不告而别之意,甚至,还在这离别之际,这忠义候啊,未点名道姓的提出任何人,仅是独独让她提防摄政王。 如此,不用多想,便也知,当时三朝阁老齐齐倒下之事,定也与颜墨白脱不了干系。 思绪翻腾,面色与目光,便也越发的清冷开来。 待出得忠义候的府门,王能极是恭敬的将她扶上了马车,待在马车上坐定,凤瑶才瞳孔一缩,阴沉而道:“此番,不必去镇国将军府探望了。” 阴沉厚重的嗓音,威仪冷冽。 王能一怔,刚毅恭敬而问:“如此,长公主此际可是要属下驾车回宫?” “不了,去刘太傅府邸。”凤瑶瞳孔微缩,低沉出声。 这话一落,王能在外恭敬而应,则是片刻,马车便缓缓颠簸摇曳,兀自往前。 待抵达刘太傅的府邸时,正午已过。 待得马车一停,凤瑶便缓缓朝前而挪,待得刚掀开车帘时,便见此际站在马车边伸手朝她扶来之人,并非王能,而是许儒亦。 凤瑶身形蓦地顿住,眼角一挑。 许儒亦则满身温润,墨发已是一丝不苟的高束,整个人清清淡淡,风华卓绝。 “今日家师听说长公主要来,甚是欣慰。此际已在府中备好了午膳,执意要等候长公主过来一起用膳。”许儒亦微微而笑,嗓音平和如风。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言话,仅是稍稍将手搭在他递来的手上,待被他略微小心的扶着下得马车后,才低沉而问:“你怎也在这里?” 许儒亦缓道:“今日许家商铺无需巡查,加之长公主今日要来家师这里,是以,微臣便过来提前通知家师了,顺便,再为他送些补身子的药材来。” 凤瑶神色微动,缓道:“这些日子刘太傅生病,倒是有劳皇傅关照与探望了。” 许儒亦笑得温和自然,“恩师如父,探望与照顾家师,自也是微臣分内之事。” 这话一落,嗓音稍稍一挑,话锋也微微一转,“家师正在府中大堂等候,长公主,且随微臣来。” 凤瑶微微朝他点头。 许儒亦扫她两眼,随即便略微干脆的转身在前带路。 一路过来,途中遇见的小厮婢女并不多,相较于忠义候府的凄凉与清冷,这太傅府更多的,则是透出了几许掩饰不住的清幽与平静。 待得入得太傅府的大堂时,那刘太傅果然正坐在堂内的圆桌旁,圆桌上,也摆满了正微微冒着热气的菜肴。 眼见凤瑶入内,刘太傅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许儒亦忙上线几步将他扶住。 凤瑶瞳孔微缩,缓道:“刘太傅不必起身,快些坐好。” 这话一落,凤瑶已站定在刘太傅面前,目光近距离的观他,才见短短半越,这刘太傅已是消瘦之际,眉宇间的沟壑皱纹也是极深,整个人,竟是满身的虚弱与沧桑。 瞬时,心底蓦地漫出了几许怜然与不忍。 刘太傅则强行朝凤瑶行了一礼,只道:“长公主此番过来,微臣有失远迎,望长公主莫怪。” 凤瑶放缓了目光,亲自伸手过去,与许儒亦一道扶着他坐下,缓道:“刘太傅身子不适,不必起来。那些虚礼,不行也罢。” 刘太傅眉头微蹙,正要言话,许儒亦则平缓而道:“长公主也非拘礼之人,师父不必太过客气。” 刘太傅下意识的噎了后话,目光朝凤瑶扫来,缓道:“长公主且先坐吧。” 凤瑶缓缓点头,就近而坐。 许儒亦则也落座在了刘太傅另一侧,随即便朝凤瑶缓道:“这些菜肴,也是临时准备,虽无宫中御膳精致,但也可口。长公主尝尝。” 凤瑶依旧沉寂无波的点头,奈何即便午膳的时辰已过,腹中,却并无饿意。 她仅是稍稍执了筷子,主动的朝刘太傅碗中布了些菜。 刘太傅一怔,略微受宠若惊,正要拒绝,凤瑶则适时出声,“近来,刘太傅身子可好?” 刘太傅并未立即言话,微颤的手极快的端过布了菜的碗,待得凤瑶筷子落空,他才忙道:“岂敢让长公主为微臣布膳,如此一来,礼数都已全废了。” 说完,目光朝身旁的许儒亦望来,催促道:“儒亦,你且先为长公主碗中布膳。” 许儒亦平和称是,随即长手一伸,自然而然的端过了凤瑶面前的碗开始布膳。 凤瑶眼角微挑,却终归未出声拒绝,正这时,刘太傅开始略微缓慢费力的回了她的话,“微臣近来,身子倒是不适,总觉虚弱无力。唉,这把老骨头,倒也不争气。”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朝刘太傅落来,缓道:“太傅可让本宫把把脉?” 刘太傅怔了一下,并无动作。 许儒亦稍稍将布好菜肴的碗递在凤瑶面前,平缓无波的道:“长公主师从国师,医术尚可。” 刘太傅这才反应过来,犹豫片刻,终归是稍稍伸手出来。 凤瑶也不耽搁,当即抬指而上,待在他脉搏上把脉片刻后,心底也蓦地沉了半许。 不多时,她收回了指尖,面色如常,然而瞳孔却几不可察的沉了沉。 刘太傅出声道:“这几日也一直有府内的大夫为微臣把脉,就说微臣的脉搏有些弱,许是得多在府中养养,其余的便无大碍了,不知长公主把脉之后,可是这如是认为?” 凤瑶按捺心神一番,嗓音稍稍有些幽远,只道:“府内的大夫说得的确未错,太傅你只是脉搏有些若罢了,并无大碍,这些日子好生修养便成。” 刘太傅眉头一蹙,“虽话是这么说,但修养修养的到底要修养到何时也不知。这两日,微臣听说大盛公主与皇子也来了,倒觉来者不善,心底也略有挂念” 未待刘太傅将话说完,凤瑶瞳孔微缩,低沉出声,“大盛公主与皇子那里,本宫与皇傅自会处理,刘太傅不必担心。今日本宫过来,也是随大盛公主一道外出去游了湖,是以便也来太傅这里看看。而今见得太傅精神尚可,本宫也欣慰。朝中之事,太傅全然不必担心,好生养身子便是,待得身子养好,便是太傅不担忧朝事,本宫也会为太傅安排些朝中政事,是以,太傅此际不必着急,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之事。” 刘太傅紧蹙的眉头稍稍松懈半许,“微臣也愿为长公主分忧解劳,只是而今这老骨头,着实不如以前了。” “太傅好生调养便成,待得以后病好了,身子骨自然也精神了。”说完,指尖微动,稍稍将刘太傅的碗朝他面前推进半许,继续道:“太傅,先用膳吧。” 刘太傅忙点头,未再多言,略微颤抖的手指稍稍执了筷子,缓缓就食。 他动作极为不利索,便是碗中的菜,都得夹很久才能到得了嘴里。 凤瑶并未正眼观他,仅是用眼风扫他,一时,心底也漫出了几许复杂与厚重。 整个膳食下来,三人似如默契一般,皆未多言,待得膳食完毕,凤瑶才稍稍嘱咐刘太傅几句,而后便要告辞离开,刘太傅略微无奈焦急的望她,欲言又止,最后犹豫片刻,终归是朝凤瑶嘱咐了几句朝野之事,随即便开始让许儒亦送凤瑶出来。 凤瑶足下极稳,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整个人,满身清冷。 出得大堂后,许儒亦与王能一直缓缓跟在后面,待得离大堂有些远了,许儒亦才低低而道:“家师近些日子,虽比最初犯病时要精神,但时常心口绞痛,头脑晕沉,气色不善。不知长公主方才为家师把脉,可查出什么病症?” 凤瑶瞳孔微缩,下意识驻足。 许儒亦径直上前两步停在凤瑶身边,静静观她,一双温润从容的瞳孔,此际却莫名的显得有些发紧与深邃。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待默了片刻,才抬眸朝他望来,低沉而道:“皇傅家大业大,加之又尊崇刘太傅,想必刘太傅此番生病,皇傅定是为刘太傅请了一等一的大夫过来看病。是以,刘太傅此际的身子究竟如何,皇傅才是清楚。” 这话一落,目光也几不可察的一沉,深沉观他。 许儒亦极为难得的皱了眉,那俊美风华的面上,此际也突然漫出了几许复杂与无奈,“那大夫所言,略微严重,是以,微臣对他的话不敢多信。是以,今日长公主既是也为家师把过脉了,便想听听长公主的判定。” 凤瑶面色一沉,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 待兀自沉默半晌后,她才低沉幽远的道:“皇傅何必自欺欺人,有些话,不是你不愿信,那话便成假的了。太傅的脉搏,的确微弱,身子似是残存虚弱得紧,似如无力回天。本宫,也无能为力。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太傅这里,便有劳皇傅多加照看。朝堂之事,尽量不让他操心或知晓。就如此,让他好好的过着吧。”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仅是稍稍踏步继续往前。 一路蜿蜒而来,许儒亦终归是全数沉默了下去,未再言话。 待出得府门,他才亲自搀扶凤瑶上车,随即恭声而送,待得马车摇曳,缓缓往前之际,凤瑶下意识的撩帘而望,便见许儒亦正目光落在一旁,呆然失神。 或许,商贾之中,也非全都是狡诈圆滑之人,尚且也有重情重义的好人,如许儒亦那般的人物,虽也不可小觑,但终归来说,是有情有义的。 也望啊,刘太傅能安然长久,即便不能再为大旭效力,也能安然而存。毕竟,三位阁老,走的走,散的散,而今这大旭上下啊,终归是满目疮痍,破败不堪的。 思绪越发的流远,一时,心绪也莫名的复杂与烦躁。 凤瑶斜靠着车壁而坐,稍稍合眸,开始强行按捺心绪。 只奈何,本也打算回宫后便好生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却是不料,待得刚踏入宫门,许嬷嬷便正于宫门等候,眼见她入宫而来,许嬷嬷满面焦急苍白,迅速踉跄的跑至凤瑶面前,开口便道:“长公主,今日那大盛六皇子刻意欺负皇上,而后被皇上用石头砸伤了脑门,血流不止。此际,大盛大公主正在皇上寝殿大发雷霆,执意要对皇上问罪。”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骤然一缩,面色,也瞬时冷冽开来。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上这两日正于寝殿生本宫的气,何来又与大盛的皇子纠葛上了?”心底暴躁一起,满身的复杂与烦腻,是以,连带脱口的话也抑制不住的卷了几许恼怒。 再者,那司徒凌燕不是在与颜墨白游湖么?怎此际那司徒凌燕又出现在宫中了?如此,可是颜墨白将司徒凌燕送回来的?且若颜墨白也在宫中,又可有在司徒凌燕面前维护她那幼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唤人姐夫 。 待得兀自沉默了片刻后,凤瑶才唇瓣一启,再度低沉森冷的出声道:“既是摄政王在场,他可有护着皇上,可有帮皇上说话?” 许嬷嬷眉头一蹙,焦急叹息,“不曾。摄政王也说皇上太过莽撞无礼,说皇上被皇傅教坏了,甚至还当场扬言要让长公主对皇傅治罪,说是皇傅对皇上未能好生教导,皇上年幼,此番犯错,该是皇傅承担后果。” 凤瑶满面冷冽,并未言话,奈何外表虽是清冷平寂,心底,则早已是翻腾剧烈。 那颜墨白倒是说话不腰疼,竟还要借着此事中伤许儒亦一把。又或许是,今日那画舫之上,许儒亦公然维护她姑苏凤瑶,是以,便惹那颜墨白不悦了,从而私心狠烈,欲借着幼帝之事对许儒亦咎责。 不得不说,自古有言,蛇鼠一窝,那颜墨白与司徒凌燕啊,终归是同类之人,阴沉,蛇蝎,甚至冷血。 思绪翻腾,心境,越发起伏,难以压制。 凤瑶终归是未再言话,足下的步子,也再度稍稍加快了几许。 许嬷嬷在后小跑跟随,气喘吁吁,奈何仍是担忧凤瑶会责怪许儒亦,喘气断续的解释道:“长公主,今日之事,的确是六皇子之过。若非六皇子对皇上无礼,肆意抵触不恭的话,皇上,定也不会如此恼怒。而今日之事,也与皇傅无关,寻常日子,皇傅对皇上着实极好,皇上也极为依赖皇傅,倘若长公主因此而责怪皇傅教导不利,皇上那里,许是,许是会越发不悦。” 凤瑶满面清冷,并未立即言话。 待兀自沉默了片刻,才唇瓣一动,低沉无波的道:“是否降罪于皇傅,本宫心底有数,许嬷嬷也不必担忧。只是,皇上此际如何了,可有被大盛公主吓着?” 许嬷嬷忙道:“老奴离开皇上寝殿之际,倒觉皇上并未太过害怕。想来,皇上终归年幼,不知大盛公主深浅,是以不知便不怕。只是,皇上对摄政王倒是心存惧意,毕竟,摄政王以前强行当过皇上几日的皇傅,也曾用戒尺打过皇上手掌心,是以比起大盛公主来,皇上更怕摄政王。” 这话入耳,凤瑶并未太过诧异。 那司徒凌燕再凶,但自家幼弟并未见识过,是以如许嬷嬷所说的一般,不知便不惧。但那颜墨白不可一世的嚣张之性,自家幼弟倒是领教过的,曾还记得当时她从行宫归来,自家幼弟便与她说过摄政王要打他手掌心,是以,比起司徒凌燕来,幼弟更怕颜墨白也是自然。 只不过,而今这许嬷嬷应该也是出来许久了,是以,这其中的一段时辰,也不知自家幼弟如何了,毕竟,颜墨白如今与司徒凌燕搅在了一起,二人皆阴狠蛇蝎,如此两人双双联手的对付她那幼弟,如此,他那幼弟,定是心生恐惧,担惊受怕了。 越想,心口便也逐渐发紧起来。 凤瑶瞳孔骤缩,已是顾不及身后小跑跟随的许嬷嬷了,当即再度加快步子,迅速朝自家幼弟的寝殿而去。 不多时,待刚刚抵达幼弟的寝殿外,便见寝殿沉寂一片,犹若死寂。而那些殿内的宫奴,却纷纷僵着身子站定在殿门外。 眼见凤瑶速速靠近,宫奴们似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当即朝凤瑶迎来,随后皆七嘴八舌的开始紧张而道:“长公主,皇上被大盛公主与摄政王困在殿内了,奴才等被全数赶了出来,不准入内。此际,也不知殿内的皇上究竟如何了。” 凤瑶满身清冷,并未回话,径直往前。 宫奴们小跑跟随,待抵达殿门之际,有宫奴急促的扯声而唤,“长公主到!” 这话一落,迅速推开前方的殿门。 霎时,一股淡淡的檀香,也幽幽入鼻,沁人心脾。 凤瑶瞳孔一沉,抬眸一扫,便见殿门内那偌大的大殿中,司徒凌燕与颜墨白正坐于一旁的雕花竹椅,司徒宇文,则捧着脑袋似是极为虚弱的斜靠在软榻,而她那幼弟,小小的身影,正坐在颜墨白与司徒凌燕对面的竹椅上,整个人面色平静,微染怒气,但也不若她想象中的那般惊恐无助。 瞬时,凤瑶瞳孔几不可察的一缩,满心的焦急,也骤然放缓。 正这时,不远处那颜墨白勾唇而笑,从容平和的道:“长公主倒是回来得晚。” 清风儒雅的嗓音,温润醇厚,然而这话入耳,凤瑶却稍稍沉了脸色。 她并未朝那颜墨白扫去一眼,目光则静静的落在自家幼弟身上,则见他似是依旧对她有气,待朝她扫了两眼后,他便嘴角一翘,当即扭头望向了一边。 都已过了两日,自家这幼帝,却仍是不待见她呢。 意识到这点,心底也越发一沉,待得片刻后,凤瑶强行按捺心神一番,而后才稍稍踏步入殿,缓缓往前。 一时,在场之人皆未言话,周遭沉寂宁静,略微有些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凤瑶缓步往前,满身清冷淡定,待稳稳落座在自家幼帝身边的竹椅上后,清冷的目光先是朝自家幼弟扫了一眼,随即便转眸朝颜墨白与司徒凌燕扫来,淡漠阴沉的道:“今儿大公主与摄政王本是在游湖,怎此际突然来这里了?”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司徒凌燕满目冷冽,一张英气逼人的面上也不曾掩饰的卷出了几许震怒,“怎在这里?你怎不问问你这胞弟为何本公主会出现在这里?本也以为,大旭之人,虽懦弱无能,但尚且不会太过无礼,却是不料此番来访,本已觉得你这大旭长公主极是咄咄逼人,而你这胞弟,竟更是胆大妄为!如此大旭,上梁都已不正,下面之人,何能正派?这大旭当日亡在我大盛手里,也不过是大势所趋!” 凌厉阴沉的话,怒意十足,言语中的尖酸冷冽之意也是全然不曾掩饰半许。 凤瑶面色不变,并未立即言话,仅是,瞳孔微动,清冷无波的目光朝一旁软榻上的司徒宇文落去,瞬时,落入眸中的,则是司徒宇文那张血迹还未全数擦干的脸。 他面色略微苍白,额头被白纱缠裹,许是伤口发痛,他五官紧蹙一起,似在强行憋痛,只奈何,待察觉到凤瑶朝他打量的目光后,他便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随即下意识的从软榻上坐直身来,悻悻的朝她盯了两眼,而后便飞快的将目光挪向了一旁。 凤瑶眼角微挑,淡漠而道:“大旭而今成为大盛番邦,国力不如大盛,这点,本宫自是无话可说。但若说,大旭上梁不正,这点,本宫倒也有所意义。毕竟,我大旭皇族,崇尚礼数,对待君子,定厚礼以待;而对待小人,自淡漠招呼。而今,大公主气势汹汹的指责本宫与我大旭帝王,说我大旭帝王胆大妄为,不知,我大旭帝王,何来胆大妄为了?” 司徒凌燕阴冷而笑,“你迅速赶往此处,岂不知你这胞弟究竟做了何事?如此拐弯抹角的言话,可有意义?” 凤瑶漫不经心的道:“凤瑶来这里,自是过来探望我大旭帝王的。至于大公主如何汹汹在此,本宫,的确不知。” “你”司徒凌燕瞳孔一缩,嗓音一挑,奈何后话未出,一旁的颜墨白悠然无波的出声打断,“大公主莫要着急。前因后果摆明了来说,想必更为妥当。” 司徒凌燕神色微变,下意识的噎了后话,待转眸朝身旁的颜墨白望来时,则见颜墨白那深黑微笑的目光已是朝软榻上的司徒宇文落了去,随即,薄唇一启,平缓微微的道:“今日之事,终归是因六皇子与我大旭皇上而起,是以,起因如何,还望六皇子亲自再述一遍,也好让我大旭长公主心服口服。毕竟,被人砸了额头,流了血,也算有血光之灾了,虽是被一个孩童欺负了,说出来会略微不齿,但事实便是事实,与孩童计较计较,也是尚可。” 婉转醇厚的嗓音,悠然自若,虽字句略带讽刺之意,奈何他那朗然如风的语气,却着实未有半点的嘲讽之意,反倒还不曾掩饰的染着几许真诚与认真。 司徒凌燕眼角顿时一挑,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极为难得的一深,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未言话。 司徒宇文的眼角则突然抽得厉害,两眼朝颜墨白无奈的瞪来,“准姐夫,你这番话究竟是在损我还是在帮我。” 自然而然的话语,微微卷着几许傲娇与委屈。 然而这话一出,颜墨白面上的笑容却蓦地一僵,一旁司徒凌燕则神色微颤,迅速朝颜墨白扫了一眼,随即干咳一声,正了正脸色,满是威仪的朝司徒宇文道:“混说些什么!还不将前因后果与这大旭公主说说!” 司徒宇文极是心虚的朝司徒凌燕盯了一眼,随即便急忙敛神一番,目光朝凤瑶落来,犹豫片刻,只道:“长公主,今儿我去宫中的御花园赏花,却莫名被大旭帝王用石头砸中了脑门,致使伤势严重,血流不止。此际我大皇姐过来,便也正是因我被大旭帝王所伤,是以心有不平,准备过来讨个说法的。” 他话语略显恭敬,语气也略染怯怯。 凤瑶却并未将他这话太过听入耳里,仅是眼角微挑,淡漠观他,“今儿六皇子去御花园赏花,我大旭皇上,是莫名奇妙便用石头砸你了?这其中,可还有别的隐情,亦如,六皇子对在宫中不轨,又或是,专程惹了我大旭皇上生气?” 司徒宇文面色稍稍一变,唇瓣动了动,却终归未言道出话来,仅是略微无折的朝司徒凌燕望去。 司徒凌燕依旧是满面英气,冷冽尽显,威仪逼人的目光朝司徒宇文扫了一眼,眼见司徒宇文悻悻的抵了眸,她这才低沉沉的道:“本公主这胞弟,不过是在御花园内与偶遇的宫女一道赏花,则被你那幼弟污作男女苟且。本公主的胞弟,不计较你那胞弟肆意污蔑就罢了,奈何你那胞弟脾气一来,竟用石头砸伤本公主胞弟的额头。就凭你这胞弟公然伤人这点,本公主念他年幼,不便太过与他计较,但你身为大旭长公主,可该对此事负责?” 凤瑶面色依旧不变,淡漠无波的目光朝司徒宇文一扫,低沉而道:“大旭宫中的宫女,皆安守本分,即便是偶遇,若非大盛六皇子故意让宫女留下,我大旭宫女,何能与六皇子一道赏花?再者,本宫的幼弟震怒,定也是有缘由,若非大盛皇子对我宫中的宫女太过出格,想来本宫的幼帝,自也不会平白无故的砸伤大盛皇子才是。” 这话一落,凤瑶神色微动,目光朝身旁的幼帝落来,“征儿,当时事态究竟如何,你且与大盛公主说说。你且不必担忧,有阿姐在,谁人若想冤枉于你,阿姐自会好生护你。” “长公主便是这般教导幼童的?他身为大旭皇帝,自小便该好生教导,倘若一味的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日后待他长大,自也是昏君一个。”司徒凌燕尖锐英气的道。 凤瑶瞳孔一缩,沉寂无波的回道:“我大旭皇上如何,自也无需大公主来评判。今日之事,症结便在我大旭帝王为何要伤大盛皇子。倘若大盛皇子当真行得正坐得端,仅是我大旭皇上故意伤人,如此,本宫自会让皇上对六皇子道歉;倘若,是因大盛皇子言语德行有过,从而引发事端的话,本宫,自也会唯六皇子是问。毕竟,虽来者是客,但大旭终归有大旭的治法,倘若六皇子言行不端,肆意在这大旭宫中掀风,本宫,自也不会轻饶。” 缓慢阴沉的嗓音,清冷至极,言语之中,也无半许的委婉,反倒是直白威仪得厉害。 大抵是着实看不惯凤瑶这番淡定威仪的姿态,司徒凌燕眉头一蹙,唇瓣一启,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脱口而出,身旁的颜墨白再度温润朗然的缓道:“事出有因,自也不能听单方面的言辞。此际,不若也让皇上说说今日之事,也好就事论事。想来大公主也是英气威仪,嫉恶如仇之人,是以,大公主也该是喜欢公平公正,不必被人拿了话柄,说三道四才是。” 司徒凌燕再度噎了后话,目光朝颜墨白落来,“凌燕自知颜大哥宽宏大度,但今日之事明明是这姑苏凤瑶的胞弟” 颜墨白满身温润,笑得从容如初,“是非曲直,多看看再做定夺也无妨。再者,微臣历来对大公主极是尊敬好感,想必大公主你,自也不会因为护短而彻底荒废道理之人。” 温润儒雅的嗓音,无疑是风华柔和得紧,待得这话一落,面上的笑容稍稍浓了半许。 司徒凌燕神色微微一变,微蹙的眉头也稍稍松懈,并未言话。 正这时,一直未言话的幼帝终归是恼怒倔强的道:“今日之事,明明是他不对!若非他不在御花园内调戏宫女,朕找他理论他不听,甚至还推搡朕,如此,朕又何必用石头砸他,顺便从他手里救下被他欺负的宫女?” 稚嫩的嗓音,恼怒十足。 待得这话落下,幼帝竟径直将目光朝司徒宇文瞪去,“你好歹也是堂堂男儿,一出事便找帮手,让你皇姐与摄政王一道过来唬朕,行为举止突然变了样,怎不见你将欺负宫女的气势拿出来了?” 依旧是稚嫩的嗓音,数落与怒意并驱。 凤瑶眼角微抽,倒也着实未料自家幼帝竟有这等威仪与勇气。 方才在来的路上还肆意担忧自家幼帝会被吓得无措,但如今瞧来,自家这幼帝啊,无疑是比司徒宇文镇定得多,甚至于,临危之际,也不曾朝她后面躲,反倒是冷冽威仪的朝司徒宇文数落。 如此,这番胆大之为,倒也难得。 思绪翻转,凤瑶目光也沉了半许,待得片刻,她才低沉无波的出声道:“六皇子来这大旭,也算是来者是客,倘若心有念想,本宫自可为他赐几名容貌姣好的女子服侍,是以,六皇子又何必饥不择食,竟在御花园内公然不轨。我大旭皇上,虽是年幼,但也正派,眼见宫女受辱,自出手相救,是以不注意伤到了六皇子,大公主竟还来帮着兴师问罪。” 说着,嗓音一挑,“六皇子不懂事也就罢了,大公主也受蒙惑,怪错了人,本宫倒是略微心寒。倘若,大公主不信我大旭皇上之言,自也可好生盘问盘问六皇子,或者,再让本宫将今日那受辱的宫女找来对峙。”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自暴自弃 。 她眉宇一挑,嗓音也越发尖锐,“怎么,不愿意?” 威胁重重的嗓音一出,瞬时,周遭气氛也骤然变得剑拔弩张。 凤瑶凝她片刻,随即便逐渐将目光挪开,淡漠无波的道:“今日之事,着实可一笔勾销。毕竟,大公主与六皇子来者是客,本宫自是不能疏待才是。再者,今日之事,虽起因不是本宫的幼帝,但他终归是砸伤了六皇子额头,是以,接下来几日,这大旭太医院的御医,六皇子可随意使唤,需要什么疗伤药材,也尽管与太医院说便是。” 这话一落,转眸扫了一眼司徒凌燕那厚重冷冽的面色,凤瑶瞳孔微缩,嗓音微挑,继续道:“既是今日之事已然解决,而今时辰也已不早,不知,大公主可先离开了?” 司徒凌燕冷眼扫她,神色起伏,随即唇瓣一启,正要继续言话,不料仍是话还未脱口而出,颜墨白便已缓缓而道:“也罢,此事已了。六皇子额头有伤,自也该回长信宫好生休息。” 温润儒雅的嗓音,依旧风雅得当,给人一种极是春风之意。 司徒凌燕满面的冷冽之色稍稍淡了半许,则是片刻,便朝凤瑶与幼帝瞪了两眼,而后便已领着司徒宇文一道出殿。 颜墨白被宫奴扶着,也缓缓起身,待朝凤瑶极为难得的复杂观望后,便也不再多呆,转身而出。 一时,殿内气氛终于彻底的平静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许厚重。l] 凤瑶满身的戒备与清冷也逐渐的松懈下来,一时,浑身也莫名的显得疲倦开来。 片刻,她稍稍伸了手,揉了揉略微发痛发胀的额头,随即目光朝身旁那脊背挺得笔直的幼帝落来,低沉而道:“今日征儿行事,略微莽撞了。那六皇子虽是不对,但终归来者是客。” 她嗓音极为平缓低沉,隐约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疲惫。 奈何这话一出,幼帝反应极大,当即扭头朝她瞪来,满面的恼怒与不平,“阿姐也责怪征儿?今日之事,明明是那六皇子调戏我大旭宫女,明明是他不对,如此恶劣之人,征儿伤了他又如何?再者,阿姐忘了父皇与太子皇兄是怎么死的吗?父皇与太子皇兄是死在大盛之人手里的!阿姐竟说那六皇子来者是客,竟还为了他们来责怪征儿!若非征儿年幼,若非征儿未能执政,要不然,征儿定不若阿姐这般在大盛之人面前懦弱,定会让大盛之人有来无回!替父皇与太子皇兄报仇!” 狰狞恼怒的嗓音,嘶吼而出,再加之他满眼杀气与冷冽,着实让下见之心惊。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也骤然震撼起伏。 她极为难得的发怔,极为难得的惊愕的望着自家幼帝,凝滞片刻的思绪也逐渐开始翻转,层层的惊愕与不可置信之意也在浑身蔓延开来。 她着实未料到,自家这幼帝,年纪小小竟有这等戾气,甚至稚嫩的嗓音毫不客气的喊打喊杀,无疑是成熟而又怪异。 这究竟是怎么了! 自家这幼帝,为何年纪小小便能知晓这些,究竟是谁为他灌输了这么多的仇恨,是谁让如此迅速的成熟? 思绪翻腾,脑中也迅速搜索,最后得出之人,仅有惠妃。 是了,与惠妃那等蛇蝎阴沉之人经常呆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中,染得一身戾气也是自然。只不过,以前时日,自家这幼帝在她姑苏凤瑶面前也是极为的乖巧懂事,但自打惠妃亡了后,自家这幼帝,便全然变了,变了呢。 越想,心底便越发的凌乱起伏。 凤瑶并未言话,撑在额头的指尖也再度加重了力道,一点一点的揉着,欲将满头的沉重全数揉干净。 大抵是情绪太为激动,幼帝那双暴怒的眼睛,也逐渐开始发红。 待得半晌,凤瑶才按捺心神的幽远而道:“征儿以为阿姐在大盛之人面前懦弱?又或者,征儿以为,任何事都可用武力解决?” 幼帝怒道:“其余之事征儿不管。但大盛是我仇人” 凤瑶瞳孔一缩,未待幼帝将话言完,便已出声打断,“正因为是仇人,才更不可鲁莽行事。如今杀两个大盛之人并非严重,但严重的是我整个大旭都将会为了这两人陪葬!” 这话一出,幼帝噎了后话,满面恼怒的望着凤瑶。 凤瑶满身清冷与无奈,默了片刻,才继续低沉幽远的道:“有些事,阿姐并未与征儿说,是因征儿年幼,阿姐不愿征儿背负太多国仇家恨,想让征儿好好成长。却是不料,征儿心智略微成熟,也知国仇家恨,甚至想手刃仇人。征儿能有这等热血,阿姐并无意见,只是,有些事,需三思而行才可,不可太过鲁莽行事才是。毕竟,征儿是大旭的国君,便是要报仇,也得顾及大旭子民。亦如,倘若今日大盛公主当真要找你我麻烦,找大旭麻烦,又或是,倘若大盛公主与皇子死在了大旭,我大旭,便定成大盛的眼中钉,到时候,大盛兵力挥军南下,我大旭,定遭灭亡。是以,这等严重的后果,征儿可有想过?” 幼帝瞳孔明灭不定,神色起伏,脑袋也垂了下来,整个人僵然倔强,却并未立即言话。 凤瑶凝他片刻,缓了缓心绪,再度低沉道:“征儿是明理之人,阿姐自也相信征儿绝非是为顾一己私利而不顾大旭安危之人。是以,征儿只需好生长大便可,其余那些家仇国恨,由阿姐来完成便是了。” 说完,眼见他仍是不言,凤瑶暗自叹息一声,随即也不多呆,仅是缓缓站起身来,缓道:“今日征儿也该累了,便先好生休息。再者,便是再对阿姐有怨,你身为大旭帝王,明日的早朝,也不可再荒废了,免得,让大盛之人再看笑话。”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也不再耽搁,凤瑶微微转身,逐渐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身后,依旧沉寂一片,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许压抑与厚重。 不久,待得凤瑶刚刚踏出殿门时,身后不远,则终归扬来了幼帝的嗓音,“早朝之事,征儿懈怠又如何?反正朝纲由阿姐把持,征儿去不去都没关系。而阿姐却杀了惠妃,甚至还袒护大盛之人,这些事,征儿虽无能为力去阻止什么,但阿姐终该觉得羞愧。阿姐一直让征儿宽厚带人,仁义治国,但阿姐却事事将征儿蒙在鼓里,事事管束征儿,这次大盛之事便算了,但阿姐若要让征儿上朝,不让征儿闹笑话,便将三皇兄从边关遣回来!惠妃都死了,三皇兄无论如何都该回来奔丧!阿姐,你不可太冷血了,惠妃是三皇兄的母妃,是他的母妃啊!” 嘶哑厚重的嗓音,似是从喉咙中硬生生扯出来的一样。 凤瑶足下蓦地一停,浑身一僵,心底之间,则再度翻腾摇曳,无法平息。 她不知前几年自家母后有多么的疏待自家这幼弟,致使自家这幼弟得了惠妃那点虚情假意的关切便极是在意惠妃了,又或许,母后能镇住六宫,高捧太子皇兄,作为一个后宫之主,母妃对待子嗣,许是自有亲疏之别,只奈何,而今她姑苏凤瑶也无法追究自家母后是否对幼弟极是淡漠了,只是有一点可以判定,自家母后的确是疏离了幼弟,从而才使幼弟以为那惠妃便是当真关心他,是以,得了一点所谓的关切与母爱,便开始事事倾向惠妃了。 思绪翻转,复杂摇曳,满心之中,也堵塞得厉害。 待得半晌,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有些事,并非征儿想的那般简单,便是你三皇兄,此际也不可从边关归来。阿姐不求征儿能谅解什么,但征儿定要相信,阿姐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旭,为了征儿。” “征儿不需阿姐为了我做什么。阿姐将三皇兄召回来便是。征儿本就不想当皇帝,让三皇兄当吧,如此,阿姐也无需这般累了,征儿也无需紧张了。” 依旧是嘶哑怒吼的嗓音,倔强悲愤十足。 然而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心底的翻腾起伏,便越发厉害。 她眉头一皱,脸色一变,大抵是太过恼怒失望,心口,竟也蓦地开始揪痛开来。 她紧蹙着眉,满面不适,手指也急忙上抬,紧紧的抵在了心口。 一旁的王能与许嬷嬷极是担忧的唤,“长公主?”嗓音未落,在场之人竟纷纷朝她围拢而来。 凤瑶满目起伏,并未言话,待兀自沉默片刻后,才强行按捺心口的揪痛,转眸朝许嬷嬷道:“皇上情绪起伏,今日,你差人多多看紧皇上。一旦有何异常,便速来告知本宫。再者,惠妃寝殿,不可让皇上再去,大盛公主入驻的长信宫,也不可让皇上靠近。” 许嬷嬷满面担忧的望她,“长公主,老奴记下了。只是,皇上年幼,许多话都是无心的,也望长公主莫要往心里去,气着自己了。” 凤瑶低沉而道:“无妨。” 这话一落,不愿再多言,仅是继续朝前踏步,缓慢离去。 一路上,满身清冷,心口的揪痛,也莫名的越发剧烈。 自打上次城墙一跃并莫名其妙的起死回生后,这身子骨,便越发的不利索了,偶尔的动用内力过度或是情绪起伏太过激烈,便易心口绞痛,不知何故。 凤瑶强行按捺心口的不适,依旧缓步往前,奈何不知不觉间,脸色,竟也莫名的开始惨白。 许久,待即将靠近凤栖宫时,凤瑶足下未停,脊背也因疼痛而略微弯曲,王能极是担忧的问:“长公主,可要属下扶您?” 凤瑶勾了勾唇,清冷自嘲的摇摇头,待得片刻,她才幽远缓慢的问:“王能,你说,本宫当日强行将皇上推上皇位,可是当真错了?” 这话一出,身后王能并未言话。 待得半晌,王能才紧着嗓子道:“属下认为,长公主并无任何过错。当时的情形之下,惠妃独大,又得国舅撑腰,三皇子对惠妃也唯唯诺诺,长公主将皇上推上皇位,不止是安定了大旭上下,更也是,保了皇上性命。” 是吗? 凤瑶暗自自嘲,满心的起伏,并未再言话。 并非是想在王能这里得到言语的宽慰,而是,如今的幼弟越来越叛逆,对她的抵触与不解也越来越多,她姑苏凤瑶虽能在朝臣之中游刃有余,奈何面对自家幼弟,不忍责骂,不忍惩罚,不忍怒着嗓子言话,不忍拿出威仪的逼他行事,是以,才会如此的束手束脚,关系僵化,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化解。 因而,矛盾太多,抵触太大,眼见自家幼弟如此排斥她,她满心的坚定,也骤然开始裂了一条缝,竟是,莫名的摇曳开来。 思绪翻腾,凤瑶手指紧紧的抵在心口,缓步往前。 此番满心凌乱,无暇再估计御书房的奏折,又或许是心底太过幽远不平,是以,也破天荒的想要让自己抛开朝事,好生的休息。 待入得凤栖宫时,黄昏已至。 凤瑶差宫奴送来了晚膳,搬来了酒水,而后,便挥退了殿中的所有宫奴,独自坐在圆桌发呆。 偌大的凤栖宫,清净至极,却也孤寂至极。 待得半晌,殿内的光线越发暗淡,桌上的菜肴也越发的凉了时,凤瑶才回神过来,一直抵在心口的指尖微微而挪,开始直接拎着酒坛倒酒,而后,一杯一杯的开始狂饮。 思绪太乱,情绪太躁,是以,便有饮酒之兴。 只奈何,一杯一杯的酒水下肚,心口的绞痛越发剧烈,眼神也略微飘忽不定了,然而神智依旧略微清晰,心底的烦躁之意,不曾被酒水消却半许。 谁说酒可解愁? 分明就是虚话! 烦躁之意越发升腾。 凤瑶直接扔了酒杯,抱着酒坛子便开始狂喝。 瞬时,腹中的火辣旺盛,起伏汹涌,则是不久,不远处的殿门骤然被推开,霎时,冷风灌进,拂了额头。 凤瑶猝不及防的打了冷颤,待得正要下意识的松开酒坛,不料双手还未动作,嘴边的酒坛便顿时被人强行拎走,随即,一道平和幽远的嗓音蓦地扬来,“不过是大盛公主咄咄逼人了些,长公主这便要自暴自弃了?” 平和幽远的嗓音,熟悉至极,但却无常日里的温润谐和,反倒是极为难得的卷着几许复杂与厚重。 凤瑶蓦地回神,略微飘忽的目光努力的朝面前的人影定去,却见那满身素白清雅的颜墨白,不知何时竟已站定在了她面前。 他微微的逆着光,又或许是眼神着实飘忽难定,凤瑶只觉此际的他倒是极为俊朗,整个人着实翩跹如君,只奈何,倒是可惜了这副皮囊,偏偏是个佞臣。 凤瑶勾唇而冷笑,满面冷冽,随即强行坐直身子,冷沉而问:“你来作何?” 颜墨白缓缓将酒坛放在桌上,略微干脆的就着她身旁的矮凳坐了下来。 待得片刻,他似若玩笑,幽幽而道:“来看长公主何等狼狈。” 凤瑶冷哼一声,掌心蓦地拍向桌面,不料手脚竟也有些不听使唤,本打算拍桌子的,奈何抬起的手竟不受控制的跑偏,最后竟拍在了自己的腿上。 她怔了一下,浑身下意识的一僵,未能全数反应过来。 颜墨白则在旁叹息一声,“长公主,你醉了。” 醉了? 凤瑶蓦地回神,飘忽的眼神再度朝他的脸找去,奈何他的脸也起起伏伏,着实不定,她怒气一来,顿时干脆的伸手朝他探去。 他并未动,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复杂凝她。 凤瑶两手肆意的探寻,待终于努力的捧住他的脸了后,才蓦地用力揪他的脸颊,怒道:“你刻意动作,让本宫眼神定不住你,便说是本宫醉了?摄政王这话,倒是仍是虚话重重,让人不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共同饮酒 说着,揪在颜墨白脸上的手指越发用力,冷笑一声,“再者,本宫不过是稍稍饮酒,何来狼狈?若略有酒兴便是狼狈的话,那这天下之中饮酒之人,便该是狼狈的了。是以,摄政王也莫高高在上的来讽刺本宫,或是看本宫笑话了。本宫身为大旭长公主,何来自暴自弃!你当真以为,一个小小的司徒凌燕,便能震住本宫了?若非顾及大旭子民,若非顾及本宫幼弟,本宫一腔热血,自是拿得下司徒凌燕的项上人头!那司徒凌燕啊,不过是有大盛撑腰罢了,有你摄政王撑腰罢了,倘若当真摒弃了这两点,她什么都不是。” 这话一落,轻笑一声,酒气上涌,揪在颜墨白脸颊的手指力道也越发的有些失了控制。 颜墨白似是当真被她揪痛了,那极是温润好看的眉宇也皱了起来。 则是片刻,他两手一抬,略微凉薄的手瞬时扣住了凤瑶的手腕,而后稍稍用力,将凤瑶的手从他脸上拉了下来钤。 “微臣长这么大,倒也只有微臣的娘亲揪过微臣的脸,而长公主你,便是第二人。”他漫不经心的道。 凤瑶冷笑一声,“摄政王与大盛公主同流合污,与本宫的仇人情投意合,就凭这点,本宫揪你算是轻的,他日若摄政王过分了,本宫自得判摄政王通敌叛国之罪。早晚一日,本宫也要让你心生惧意,知晓这大旭与本宫,并非好拿捏的。” “微臣从未想过要拿捏长公主。毕竟,长公主在微臣心底,终归是个异数。” 凤瑶眼皮一抽,飘忽的目光努力的望他,被他扣住的手也下意识的再要动作洽。 他捏紧了她的手腕,叹息一声,平和无波的道:“微臣并非故意在长公主面前晃,而是,长公主的确有些醉了。” 凤瑶瞳孔一缩,两手也下意识的停了挣扎,眼见颜墨白那张脸仍是晃动得有些厉害,她瞳孔发胀,头脑也略微发晕,随即干脆的垂眸下来,兀自沉默。 一时,殿内气氛无声无息,沉寂压抑。 待得片刻,凤瑶才阴沉而道:“摄政王可否放开本宫的手了?” 这话一出,颜墨白扣在她手腕的指尖微微一僵,则是片刻,他便极是自然的松开了她的手。 凤瑶满面清冷,手肘抵于桌面,稍稍撑着自己略微发重的脑袋,随即阴沉而问:“摄政王未能陪在司徒凌燕那里,专程来本宫这凤栖宫作何?” 颜墨白平缓而道:“今日长公主坠湖,微臣一直未来得及问候,是以此际,便专程过来看看长公主。” 是吗? 这回,这厮竟又换了个理由呢。只不过,今日气势坚决的将她赶下画舫,而今又来故作宽慰,这颜墨白啊,究竟将她姑苏凤瑶当做什么了? 思绪至此,揪痛的心底越发起伏。 凤瑶阴沉而道:“今日赶本宫下画舫,便不曾估计本宫身子,而今突然来故作关心,摄政王当真以为,本宫会信?” 说着,嗓音一挑,语气也越发一沉,“说吧,你来究竟是为何事?今日,本宫画舫也下了,该妥协的也妥协了,便是皇上伤了司徒宇文之事,也已解决了,不知,摄政王此番过来,还要为那司徒凌燕争取些什么?” 这话一落,冷笑两声。 颜墨白嗓音并无半许变化,依旧缓慢平和,“微臣与大盛公主,并无关系,是以,此番过来,也并非是要为大盛公主争取些什么。只是,想要看看今日长公主是否安好罢了。” 凤瑶并未将他这话听入耳里,阴森而道:“摄政王也有如此好心,竟会关心本宫?” 颜墨白静静观她,缓道:“今日画舫之事,微臣赶长公主下船,不知,长公主可有恼怒?” 他突然换了话题。 凤瑶头脑晕沉,满面冷冽,“无论本宫是否恼怒,但摄政王赶本宫下得画舫都是事实。只是,还是那话,摄政王要处处护着司徒凌燕,本宫自是管不着,但若摄政王要与司徒凌燕成亲,如此,要么是摄政王卸下大旭的王权,以一介布衣嫁入大盛宫闱,要么,你便于大盛公主断了成亲念头。我大旭之臣,自不会与大盛皇族成亲,你若钟爱司徒凌燕,那便先将大旭权臣的身份卸下!” 冷冽的嗓音,本是威仪重重,奈何酒气上涌,此等凌厉的字眼脱口而出,断续之中,活生生的减却了几许威仪之气。 但待这话一落,颜墨白却突然未再出声。 一时,殿内气氛越发压抑。 凤瑶指尖紧紧的撑着额头,心绪起伏,极为烦躁,待得半晌后,她再度阴沉而道:“本宫言尽于此,摄政王若无它事,便先出去。” 说完,全然不再理会颜墨白,微颤摇晃的手再度朝不远处的酒坛探去,奈何片刻之际,指尖未能接触到酒坛,却再度被颜墨白那凉薄的手彻底劫住。 “这几日,悦儿极想长公主。倘若长公主准许,微臣明日带她来宫中探望长公主。”他突然出声。 凤瑶眼角一挑,着实未料他突然会言道这话。她冷笑一声,“摄政王府中的孩童,还望摄政王自行安抚。这大旭宫闱,不适合她探访,本宫,也无暇关心于她,更也不需她来探望。” 说着,嗓音一挑,“松开!” 颜墨白握在凤瑶手指的手并未松开,反倒是稍稍用力,将凤瑶的指尖拉了下来,只道:“长公主话虽如此,但微臣知晓,长公主并非心狠之人。若是不然,最初悦儿唤你娘亲,长公主便会当场拒绝。” 说着,嗓音也极为难得的稍稍一挑,“微臣此生,也喜安定日子,儿女绕膝,夫妻同乐。只奈何,有时候的世事,太过琐碎无情,并非是微臣想要去淡漠,而是,必得淡漠。此番大盛公主来,微臣向着大盛公主,自也有微臣之意,将大盛公主与长公主分开,虽委屈了长公主,但也好比让长公主一直在大盛公主面前受气为好。” 凤瑶冷笑一声,“冠冕堂皇之话,何必多言。摄政王要与司徒凌燕情投意合,与本宫并无关系。也望摄政王莫要再说什么为了本宫好了,如此虚情假意之言,本宫听着,倒也闹心。” 说着,嗓音一挑,“本宫与摄政王之间,该说的话已是说尽,该威胁提醒的,也已是全数道完。而今倘若摄政王再不松开本宫的手,本宫,自会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这话一落,颜墨白未再言话,那双深沉认真的瞳孔朝她盯了片刻后,终归是松开了凤瑶的手。 凤瑶顿时随手回来,阴沉沉的道:“出去。” 颜墨白静坐不动。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越发一沉,待得正要转眸朝他望来时,则闻他突然低沉无波的道:“长公主便是如此不喜微臣?” 凤瑶转眸朝他望来,飘忽的目光着实定不到他脸上,凤瑶努力片刻后,便干脆的放弃了,仅是稍稍合了合眼,指尖揉了揉略微发沉的额头,低沉沉的道:“摄政王这话问得倒是牵强。本宫是否喜你,有何关系?” 颜墨白嗓音也极为难得的增了几许幽远,“是了,长公主历来视微臣为佞臣,想来无论如何,都是不喜微臣的。只是,微臣心底有话,仍是想问问长公主。” 凤瑶勾唇冷笑,心底起伏沸腾。 今儿着实不知这颜墨白究竟怎么了,竟突然跑来与她说东说西,竟也是脸厚得紧,无论怎么都赶不走。 凤瑶眉头一蹙,全然不愿与他多言,仅是阴沉而道:“摄政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说完了,便早些出去。” 这话一落,颜墨白也未耽搁,仅是幽远的嗓音越发的变得厚重,隐约之中,竟还卷着几许紧张,也不知是否是她感觉错了。 “微臣以前便问过长公主了,倘若,微臣并未对长公主不利,也从不曾想过要要长公主性命,而是,仅是问长公主借得一物,也因此物而蒙骗了长公主一些事,并未真正坦白,如此,长公主可否原谅微臣?”他问。 酒气上涌,凤瑶脑仁都有些发痛。待得这话入耳,着实无精神多加思量,仅是冷冽的随口而道:“你欺瞒本宫,本宫自不会放过你。” “倘若,微臣仅是隐瞒了一些事,但却并未真正伤害长公主,如此,也不可原谅?”他似是有些不死心,平缓幽远的嗓音再度扬来。 凤瑶烦腻不堪,“摄政王既是如此担忧本宫不会原谅你,那你如何不事先与本宫坦白?既是要借什么,与本宫直说便是,本宫也非对摄政王太过歹毒,只要你借,本宫不一定会拒绝。如此,你既是背着本宫行事,不愿告知真相,却还求得本宫原谅,可是过分了些?而本宫,又如何要原谅一个背着本宫行事且两面三刀之人?” 这话一出,颜墨白瞳孔顿时一缩,那张清风儒雅的面容,也逐渐漫出了几许沉重。 凤瑶默了片刻,阴沉而道:“摄政王还不离开?” 颜墨白仍未言话,整个人似是突然沉默了一般,无声无息,透着几许极为难得的沉静。 凤瑶脸色微变,也未再言话,待得半晌,她终归是全数放弃理会颜墨白,仅是稍稍伸手,再度去够那酒坛子,不料刚刚伸手而出,颜墨白则突然拿过了酒坛,温润的嗓音也适时而来,“长公主既是有酒兴,正好,微臣也有酒兴。不若,微臣陪你一道喝,也免得独自饮酒而伤感。” 说完,未待凤瑶反应,他已举着酒坛为凤瑶倒了一杯酒,随即拿过桌上的饭碗,也为自己倒了一碗,待得一切完毕,他稍稍举碗,朝凤瑶缓道:“长公主,请。” 殿内的光线,越发暗淡。沉寂的气氛里,酒香肆意,只是朦朦胧胧的光线里,颜墨白那张俊美的面容,竟似是积攒着复杂与深沉,连带那双漆黑的目光,也透着几分难以言道的认真与厚重。 这回,凤瑶倒是莫名的将他的脸色看清楚了。 只倒是,这颜墨白与司徒凌燕你浓我侬,正该是春风得意才是,而今突然在她这个稍稍醉酒之人面前言道一些有的没得,再露出一副深沉凝重的脸色,如此,他究竟何意? 难不成,与司徒凌燕情投意合,这其中,竟也有伤感之处,甚至伤感得入夜过来还要与她姑苏凤瑶一道饮酒? 思绪翻腾,想得越多,脑袋的疼痛与晕沉感便越发严重。 待得片刻,凤瑶终归是强行按捺住了心神,不敢再多想,仅是略微摇晃的端起了酒杯,朝颜墨白道:“摄政王正该春风得意,便是独自饮酒也该高兴,何来会伤感。” 这话一落,极是干脆的仰头,瞬时,杯酒下肚,凤瑶冷笑了一声。 随即,她将酒杯摇晃的递在了颜墨白面前,“倒酒。” 颜墨白微微一笑,拎着酒坛子为她倒酒,平缓幽远的道:“微臣这人,本该无心无情,只奈何却终归是有心的。是以,既是有心,便也有烦心之事,亦如,长公主不信微臣,抵触微臣,微臣仕途不顺,何来不忧心?” 这话一落,再顺道为自己倒了一碗酒,随即稍稍而举,“长公主,请。” 凤瑶冷笑一声,端着酒杯便一饮而尽,并未言话。 一时,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下来。 颜墨白也未再出声,只要凤瑶每次摇摇晃晃的将酒杯递在她面前,他便会极是自然的为她倒酒,而后,两人再碰杯一下,兀自而饮。 大抵是,越喝越多,酒气便越发上涌,言行也着实是控制不住了,是以,凤瑶神智略微抽离,两手,竟连酒杯都举不起来了。 “长公主醉了。”这时,颜墨白再度平缓无波的出了声。 凤瑶冷哼一声,满副醉态,眼睛迷离的看不清反向,只是嘴里下意识的默念,“本宫未醉,未醉,颜墨白,倒酒!为本宫倒酒。” 这话一落,察觉颜墨白并无动作,凤瑶浑浑噩噩,顿时伸手去拉他,奈何身子一斜,整个人蓦地稳不住身形,顿时朝他倾斜而去。 她下意识的惊呼一声,奈何刹那之间,一双手竟突然扣住了她的腰间,她也顺势撞入了一方瘦削凉薄的怀里。 惊愕之下,凤瑶两手一抬,也紧紧抓住了那人的衣物,不料那人竟也被她撞得身形不稳,顿时朝后旁倾去。 瞬时,二人双双不稳,片刻便跌倒在地,霎时,凤瑶只觉得身下凉薄软绵,耳畔上方,也突然扬来了一道轻轻痛哼。 那哼声极近极近,似疼痛至极,又似在倒吸凉气。 凤瑶努力的想要睁眼,奈何酒气上涌,神智抽离,腹中火辣蔓延,心口的绞痛也隐隐约约,最终,昏迷之前,她呢喃自语的道:“心口痛,痛。” 尾音一落,瞬时,头顶扬来一道叹息声,则是刹那,一道叹息幽远的嗓音扬来,“当真是,异数。” 凤瑶甚至抽离,未曾待那人的尾音落下,便已全数昏了过去。 眼前,一片黑暗,无光无影。 沉重迷离之中,不辨方向。 凤瑶麻木黑暗,浑身发凉,足下惊慌焦急的摩挲往前,欲图逃离这种森冷沉寂的黑暗。 只奈何,周遭之处,除了黑暗便是黑暗,无论她如何焦急惊慌的想要逃离,却仍是走不出这片黑漆之地,她心底陡跳,惊慌惊恐之下,腹中莫名的火辣一片,心口,也绞痛难忍。 她抑制不住的蹲了下来,两手死死的抵住心口,疼痛剧烈,奈何不久,黑漆的氛围里,突然有一道暖风直直的朝心口拂来,瞬时,那股暖风似如透过皮肤吹到了心口里一样,心口的疼痛,也逐渐减却。 凤瑶大松了口气,顿觉困意来袭,待得刚要睡去,不料前方骤然明亮,强烈的光线刺得她浑身一紧,却也在这刹那间,有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隐约而来,“长公主,该上朝了。” 熟悉的嗓音,干练刚毅,但凤瑶却熟悉至极。 是王能的嗓音。 瞬时,浑身骤然一沉,神智也陡然而来,刹那之间,凤瑶彻底的醒了过来,待蓦地睁眼,前方近在咫尺的,却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刹那,凤瑶瞳孔猛的一缩,神色不稳,整个人下意识的想要往后,不料那人一手正抵在她胸口,另一只手正揽在她腰间,两人正靠在一起,竟是直挺挺的依偎在地上。 凤瑶瞳孔越发震颤,惊得不轻,两手也顿时朝他猛推,随即急忙朝后挪了老远才停下。 这时,颜墨白已微微睁了眼,那双浓密睫羽下的瞳孔,透着几许似是刚刚睡醒的迷离。 凤瑶冷眼盯他,怒意脱口而出,“你为何在此?” 颜墨白那双朦胧的瞳孔稍稍回神,则是片刻,他抬眸朝凤瑶扫了一眼,随即手脚并用的在地上坐了起来,缓慢而道:“昨夜长公主与微臣饮酒,长公主不记得了?” 饮酒? 瞬时,记忆涌来,层层起伏,奈何便是如此,心口的震颤惊愕之意也全然压制不住。 她满目起伏的凝他,嗓音震颤不平,“既是饮酒,本宫何来与你在地上睡着?且你的手,如何,如何会放在本宫身上?” 说着,冷冽阴沉的道:“本宫昨夜便觉,摄政王突然夜里来访极是怪异,却是未料,摄政王竟也会在本宫饮酒之后,趁人之危!” 颜墨白眉头稍稍一皱。 或许是宿醉未醒,又或是其它之故,他那俊美朗然的脸上,竟微微的有些苍白,那双已然恢复清明的瞳孔,也无端的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疲惫。甚至于,若是细观,也不难发觉他瞳孔中还带着红色血丝,也不知是宿醉之症,还是疲惫之故。 “微臣若当真要对长公主趁人之危,长公主此际,起会衣衫整洁?”仅是片刻,他略微无奈的出了声。 凤瑶瞳孔一缩,垂眸仔细的朝自己身上打量,倒见衣裙着实未有太过凌乱,腰间的玉带,也是尚好。 她眼角蓦地一挑,再度将目光落向了颜墨白。 “昨夜长公主醉酒,身形不稳欲要摔倒。微臣好心搀扶,不料被长公主撞到在地。”仅是片刻,颜墨白再度略微无奈的出了声。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微臣腿上有伤,上次被长公主拍了一掌的心口还未全然恢复,再加之饮酒而醉,昏昏沉沉之间,身子也无力。是以,昨夜在被长公主撞到在地后,虽有心扶长公主起身,却是有心无力,再加之长公主言道心口疼,微臣以为长公主定是以前的伤疾发作,便不辞辛劳的为长公主心口输送内力,以图缓解长公主心口疼痛。如此,微臣好心一片,内力用尽,浑身也疲劳不适,望长公主,明察与体恤。” 他似是当真极累,言语之中也透着几许无力与疲倦,再加之满面苍白,似是当真虚弱得紧。 凤瑶冷冽戒备的观他,默了片刻,才阴沉而道:“纵是本宫醉了,摄政王为何不唤王能进来服侍?甚至于,摄政王自己也身上带伤,又为何还要为本宫输送内力?王能便在殿门外,摄政王昨夜,为何不将王能唤入,非得要自行为本宫输送内力,且还要与本宫一道躺在这地上?”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未言话。 凤瑶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一沉,“怎么,摄政王无话可说了?又或者,昨夜之事,摄政王本是有意而为?” “微臣未唤王能进来,的确是有意而为。” 仅是片刻,颜墨白平缓无波的出了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法动情 凤瑶瞳孔一缩,满面阴沉。 这厮竟还敢得意忘形的承认,无疑是胆大包天。 瞬时,思绪翻腾,怒意上涌,凤瑶正要言话,不料颜墨白再度出声道:“长公主心口绞痛,是因当日城墙一跃后出现的病根。王能内力虽好,但却不易把握力道,一旦王能内力稍稍涌得过猛,长公主定心脉震断而亡。如此,微臣岂能唤王能而入,危长公主性命?” 冗长的话语,语气缓慢厚重,隐约之中,却也不难听出其间夹杂的几许认真。 凤瑶极为难得的一怔,瞳孔的震颤起伏之色,也逐渐消却,心底的抵触暴躁之意,也突然间莫名的变了味。 她并未立即言话,沉寂复杂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目光也落向他那双长弯曲着的腿上,脸色也稍稍一变,抵触而道:“摄政王对本宫,有这般好心?甚至不惜带伤为本宫缓解心疾?钤” 颜墨白笑得温润,纵是面色略微苍白,但满身的风雅大气之意却是浑然掩饰不住。 “微臣之言,句句肺腑。”说着,深邃幽缓的目光径直在凤瑶面上肆意凝着,待得片刻,嗓音一挑,继续道:“再者,长公主明明已是有些信了,何来再如此质问微臣?若是不然,长公主的面色与目光,为何要放缓?” 凤瑶瞳孔一缩,“句句肺腑的话,真假如何,自然也有待考究。本宫面色与目光放缓,不一定与摄政王的这番话有关。” 颜墨白眼角微挑,勾唇而笑,“也罢。长公主是否相信,自也是长公主之事,微臣也不能做主什么。只是,而今微臣也在这地上睡了一宿,满身疲倦,长公主可否拉微臣起身,再让微臣入驻一下偏殿,好生休息?” 入驻偏殿? 凤瑶眼角一挑,清冷的目光在他面上扫视,“摄政王何须入驻偏殿,想必伏鬼定在殿外,本宫唤伏鬼送你出宫回府即可。” 这话一落,浑然不顾他的反应,目光也瞬时朝不远处的殿门一挪,正要言话,不料正这时,颜墨白再度出声而道:“微臣帮长公主输了一宿的内力,精力与内力双双耗费。而今,便是长公主再不待见微臣,总该稍稍体恤才是。毕竟,微臣昨夜救长公主是真,此际疲倦劳累也是真,且微臣本是伤势未愈合,此际在满身疲惫的颠簸出府,微臣这身子骨,自也是受不了。” 凤瑶到嘴的话下意识的噎住,清冷的目光幽幽的扫他。 他懒散缓慢的迎上凤瑶的瞳孔,满头高束的墨发虽略微凌乱,但浑身依旧清雅得当。只不过,此番再度细观,却也不难察觉他那苍白面上的疲倦之色越发厚重,便是那双深邃带笑的眼睛,竟也隐约的泛着黑眼圈,甚至还有些发肿。 思绪翻转,心境也开始抑制不住的缓缓转变。 此际这颜墨白,看着倒是着实疲惫劳累得紧,只是即便都成这样了,这人竟还强行提着精神,与她云淡风轻的言话。又该是有何等身后的意志力,才可达到如此波澜不惊的地步,只是,便是言行再怎么完好无缺,但那双疲惫的眼,那张苍白的脸,却独独将他的淡定与从容之意击溃了一半。 越想,心底的冷冽之意便越发的降退了几许。 待得沉默了片刻后,凤瑶才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摄政王要在偏殿休息,本宫自是应允。只不过,待休息完毕后,便早些离去,莫要生事。” 颜墨白微微一笑,“多谢长公主。” 凤瑶神色微动,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嗓音也逐渐幽远了几许,“谢便不用了。比起摄政王来,本宫终归是心软的。无论是最初在那青州山上背摄政王下山,还是亲手对摄政王出手施救,甚至回城途中,也不曾赶摄政王下车,便是今日,也对摄政王之求包容采纳。本宫对摄政王,并不狠烈。倘若摄政王稍稍有些良心,有些事,便三思而行,莫要对本宫或是大旭造成困扰便成。倘若摄政王以后仍是执意为难大旭与本宫,执意与本宫撕破脸,本宫,便定会后悔今日如此待你。”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仅是稍稍起身朝他靠近,手臂微微朝他一伸,修长的指尖也稳稳落在他面前。 他并未立即回话,更也不曾立即伸手来够着她的手,那双略显疲惫的瞳孔,突然间越发深邃开来。 待得片刻,他那平缓温润的嗓音也突然卷了几许厚重与复杂,“长公主与微臣也相处这般久了,究竟,觉得微臣是哪类人?是忘恩负义,心狠手辣,还是,冷血无情之人?” 凤瑶眼角一挑,也不准备拐弯抹角,仅是低沉无波的道:“能对孩童收养之人,心性都该不坏才是。但摄政王在本宫眼里,却着实是异数,便是收养了孩童,亮出了善举,本宫也无法真正说你是个好人。本宫与你,的确接触得算是频繁,而今只觉,虽是摄政王不曾做过害人之事,但也不能说暗地里摄政王并未做过。再者,朝中诸事,也大多映射是摄政王所做,摄政王满身嫌疑,本宫略有耳闻,但此际只是未拿到证据罢了。是以,本宫无法评判摄政王为人,至少在此际,无法妄自评判,而摄政王你,也还未能让本宫真正起了杀意。” 说着,嗓音微挑,“也望摄政王好自为之,谨慎言行。还是那话,倘若不愿为大旭效力,自行辞官便是,本宫,定敬重于你干脆潇洒之性,倘若,摄政王要迎娶大盛公子,也自行辞官便是,本宫对你,定也不会干涉什么。” 颜墨白微微一笑,缓道:“如此说来,长公主还是是想微臣辞官呢。” 凤瑶阴沉而道:“摄政王若为贤臣,本宫何有让你辞官之意?” 颜墨白神色微动,疲倦的瞳孔略微漫出几许微光,则是片刻,正要言话,不料嗓音未出,沉寂压抑的气氛里,不远处的屋门,则突然扬来一道刚毅沉寂的嗓音,“皇傅。” 是王能的声音。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下意识的朝不远处的殿门落去。 颜墨白则慢条斯理的噎了后话,眼角一挑,嘴角懒散而勾,满面的兴味慵然。 “早朝将至,长公主久久未至勤政殿,可是出了何事?”随即片刻,许儒亦那温润平和的嗓音也突然扬来,虽嗓音听着无波平缓,但隐约之中,却也夹杂着半许掩饰不住的焦急与担忧。 这话一落,王能刚毅而回,“长公主该是醒了,只是还未出殿。” “既是醒了,何来不出殿?今日,长公主可是身子不适?”许儒亦再度温润低声的询问。 奈何这话一出,王能并未言话,殿外也莫名的沉寂了下来。 颜墨白将目光从不远处的殿门收回,幽幽的落在凤瑶面上,微挑着嗓子道:“许儒亦倒是对长公主关心得紧。长公主不过是未能及时去上得早朝,他便自个儿寻过来了。如此关心焦急的心思,倒是昭然若揭。只不过,奸商终归是奸商,圆滑不已,纵是看似儒雅,实则却是殷勤叵测。而长公主精明伶俐,那许儒亦的心思,长公主可有察觉?” 凤瑶目光朝他落来,清冷而道:“不过是君臣之意,何来殷勤与叵测?摄政王不对本宫忠心耿耿,便也不喜旁人对本宫忠心耿耿?” 这话一落,伸在颜墨白面前的手指微微一动,正要收回,不料颜墨白突然伸手而来,缓慢随意且又恰到好处的握住了她的手,待得她眼角一挑,瞳孔一缩时,他咧嘴而笑,懒散平缓的道:“长公主既是要拉微臣起来,微臣岂有拒绝之礼。这地面甚凉,有劳长公主将微臣扶起,先坐在软榻才是。” 两手想触,一人温热,一人则凉薄。 凤瑶眉头微蹙,心底也微有起伏,一时之间,察觉颜墨白那只紧紧缠在她手上的指尖极为冰凉,她终归还是按捺住了复杂翻腾的心神,稍稍用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踉跄的站了起来,握着凤瑶的手却不曾松开。 凤瑶眸色一沉,也未言话,更也不曾体恤,仅是拉着他便朝不远处的软榻行去。 颜墨白双腿踉跄不已,奈何又如故意一般,张嘴便道:“长公主慢些,微臣腿痛,望长公主稍稍体恤。” 无奈的嗓音,幽幽而起,这嗓音刻意一般放得有些大。 瞬时,不远处的殿门外突然扬来许儒亦愕然的嗓音,“长公主,您可是醒了?可否容微臣进来?” 凤瑶并未言话,仅是转眸朝颜墨白狠瞪一眼,不料他则依旧勾唇而笑,整个人虽疲倦狼狈,但却依旧的温润清雅,给人一种极是赏心悦目之意。 大抵是,长得好看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好看。而这颜墨白这身皮囊,恰恰是极为入眼。 凤瑶默了片刻,朝他阴沉沉的道:“望摄政王收敛一些,安分守己,莫要可以弄出什么幺蛾子来。若是不然,本宫一旦不悦,自也会收回让你入驻偏殿之意,反倒是让伏鬼,强行背你出宫回府。” 颜墨白眼角微微一挑,那双深邃悠然的瞳孔,则突然漫出了几许极为难得的复杂,随即,他薄唇一启,平缓无波的问:“长公主此际要让微臣如何安分?难道是要让微臣在许儒亦面前不多言话,将微臣在这凤栖宫中过夜之事莫要抖露半字?” 眼见他态度慵然,神色略显随意与挑衅,凤瑶面色也蓦地沉了半许,“昨夜你留宿凤栖宫之事,本为特殊,也不必对外传言半许,免得到时候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本宫言尽于此,倘若摄政王等会儿胆敢多言,本宫定咎责于你。” 颜墨白瞳孔一缩,低沉幽然的道:“不过是一个许儒亦罢了,长公主如何这般紧张?甚至于,为了不让许儒亦误会什么,长公主竟如此威胁微臣,还要让微臣闭嘴?难不成,那奸商之人,靠着满身的虚意奉迎与殷勤之意,竟当真得了长公主青睐?” 他语气略显复杂,嗓音却仍是挑得有些高。 那外面的许儒亦似是已然听入了耳里,温润平和的嗓音再度自殿门外扬来,“长公主,微臣来见,可否让微臣入内?” 凤瑶脸色越发清冷,目光冷冽的落在颜墨白身上,低沉而道:“并非是为了许儒亦,而是,声名这东西,本宫虽是不计较,但摄政王留宿在凤栖宫一宿,一旦传出去,终归不善。” 这话一落,不再观他的反应,仅是略微干脆的扭头朝不远处的屋门望去,低沉而道:“进来吧。” 瞬时,不远处的殿门被缓缓推开,一时,那身材极为颀长修条的许儒亦,缓缓的逆光而来。 凤瑶朝他淡扫一眼,而后便将目光落在了殿外王能的身上,低沉吩咐,“唤宫奴进来,本宫要即刻梳妆。” 王能恭敬应是,随即便朝殿门外早已等候的宫女们示意一眼,瞬时,宫奴们浑身微紧,当即端着手中的洗漱之物全数涌入屋来。 一时,凌乱的脚步声肆意而起,纷繁嘈杂。 凤瑶并未耽搁,转身便在一旁的妆台坐定,待得宫奴们朝她围拢后,她稍稍转眸朝那立在殿中的许儒亦低沉而道:“皇傅此番过来,仅是来唤本宫上朝的?” 她语气平缓威仪,并未带太多情绪。 奈何这话一落,那坐在软榻的颜墨白则轻笑一声,懒散而道:“要行殷勤之事,自是事无巨细的都可前来禀报,或是来长公主面前晃荡一圈。长公主本是精明,岂是连这都不知?” 懒散随意的嗓音,微微卷着几许调侃。 凤瑶转眸朝颜墨白一望,则见他满面苍白,疲惫依旧,奈何那面上强撑而来的戏谑之意则显得莫名的突兀与明显,着实与他满身的疲态格格不入。 “微臣此番过来,仅是见长公主迟迟未来勤政殿,加之朝中大臣不安催促,是以,微臣便亲自过来探望长公主了。毕竟,除了昨日宿醉,长公主历来不曾缺席过早朝,今日突然未来,微臣担忧长公主昨日坠湖受寒,是以便亲自过来探望了。” 许儒亦这话,恭敬缓慢,也解释得极为详细。 待得这话一落,他则将目光朝颜墨白落来,微挑着嗓子道:“只是,微臣此番过来,是因过来探望长公主,而摄政王你,又如何在这凤栖宫?” 说完,平和无波的目光,也不深不浅的将颜墨白满身素袍的褶皱以及他那微微凌乱的墨发纷纷扫视了几遍。 待得片刻后,他才不动声色的垂眸下来,那极是俊朗的眉宇,也稍稍的皱了起来。 颜墨白懒散无波的道:“既是要来献殷勤,又何来拐弯抹角,不敢之言?你许儒亦也算是这京中的风云之人,怎突然间竟连真话都极是忌讳,不敢直白言道了?” “微臣所言句句微真,摄政王还想让微臣言道什么?”许儒亦嗓音微沉,直白而问。 颜墨白深邃的瞳孔懒散朝他打量,唇瓣勾了勾,却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片刻,他才咧嘴而笑,从容无波的道:“你虽在京中的商场叱咤风云,但朝堂终归不是商场,若再用那套圆滑之性,定是行不通。再者,有些人或事,不该觊觎便莫要觊觎,无资格去接近便要知难而退。若是不然,这心太大了,念想得太高了,到时候失望的坠落下来,定也容易粉身碎骨呢。” “摄政王许是多虑了。微臣历来行得正坐得端,言行皆对得上自己良心。倘若,微臣着实念想某些人或事,也是在光明正大的争取罢了,若是微臣都无这资格,谁人有这资格,难不成,是只有摄政王你,才有这资格?” 颜墨白眼角一挑,那双深邃疲惫的瞳孔内略有微光滑过。 却也正这时,许儒亦嗓音一挑,继续道:“待人是需用真心,这点,微臣比摄政王清楚,更也能够做到。是以,有些事,不劳摄政王提醒,而摄政王你,自身都已风月不清,还是先将你自己的事解决为好。” 这话一落,许儒亦微微垂眸,满面平静,不再朝颜墨白落去一眼。 颜墨白深邃的目光不深不浅的在他面上扫视,待得片刻,轻笑出声,“本王,也不过是随意提醒罢了,你不愿听,便不听也罢。只是,有些人着实特殊,对其行事之前,自得三思而量,免得到时候落得一场空,风月寂寥,便独自伤身。” 说完,苍白的面容也略带几许兴致缺缺,随即转眸朝正于梳妆的凤瑶望来,从容无波的道:“昨夜劳累一夜,此际倒是着实无精神,是以,长公主,微臣便先去隔壁的偏殿歇息了。” 凤瑶满身清冷,并未言话。 颜墨白微微而笑,待兀自候了片刻后,眼见凤瑶仍是不言,他倒也自然而然的放弃了,仅是目光朝不远处的殿门外一落,淡然出声,“伏鬼。” 这话一落,伏鬼瞬时从殿门外踏步而入。 “扶本王去偏殿歇息。”待得伏鬼靠近,颜墨白再懒散随意的言道一句,待得尾音一落,伏鬼便已细致的扶起了她,缓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整个过程,谁人都不再言道半句,待得颜墨白被伏鬼扶着彻底出得殿门后,许儒亦才稍稍回神过来,眉头微蹙,那双温润平和的瞳孔也逐渐漫出了几许复杂,随即,他目光朝凤瑶落来,薄唇一启,平和恭敬的问:“长公主今日,是要让摄政王入驻这凤栖宫的偏殿?” 凤瑶眼角微挑,透过铜镜朝许儒亦打量一眼,慢条斯理的道:“皇傅认为不可?” 许儒亦垂眸下来,平缓而道:“摄政王身份特殊,便是累了困了,稍稍在宫中休息半日,也并无不可。只是,宫中偌大,空置的寝殿也极多,长公主何来让摄政王入驻凤栖宫偏殿?如此一来,不明事实之人,许是会误会长公主与摄政王之间的关系,更也容易有损长公主清誉。” 他嗓音极为认真,劝慰与担忧之意,也是略微明显。 他是在真的担忧她,这点,凤瑶能体会得到。 奈何,正是因为能体会甚至了然到这点,心底却并非好受。 凤瑶瞳孔稍稍一缩,并未立即言话,思绪微微翻腾起伏,一时之间,心底也逐渐复杂了半许。 许儒亦对她如何,她自是清楚。 亦如那颜墨白所说,她姑苏凤瑶历来精明敏感,又如何不知某些稍稍厚重的关心与担忧之情。 寻常不愿多想多虑,是因自己能够全然把持得住,是以不必要太过将许儒亦的关心放于心上与在意,但如今闻得许儒亦与颜墨白那番含沙射影的对话,才突然发觉,有些事,不是你不在意不过问不拆穿便行了,而是正是因为这种默认与不推拒的做法,才最容易误人伤人。 而在这大旭之中,除了三位阁臣之外,便数许儒亦最是得力,她习惯了他的忠恳与得力,习惯了他的温润与从容,但却独独未能习惯他那略微超出君臣关系的担忧与关切。 她姑苏凤瑶啊,早已是满身狼藉,血仇覆盖。满心千疮百孔的她,也早已腾不出位置来念想男女之意了。 是以,被司徒夙伤害得太深,加之血仇满腹,而今的她,对别人是动不了情的,也不能动情。 情字误人,而今她一直谨记于心。却是不料,一味的沉默与不抗拒,也是会误人伤人,且如今的她,最是不愿伤害的,也正是这许儒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得觊觎 思绪翻转,一时,面色也深沉了几许。 待得片刻,凤瑶才嗓音微挑,漫不经心的道:“不过是让他在偏殿稍作休息罢了,并非长住,亦如皇傅你,不也是在偏殿住过一夜?” 这话一落,目光沉寂无波的朝铜镜中的许儒亦打量,则见他面色微变,瞳孔之中,也突然漫出了半许措手不及的怔愣。 凤瑶神色不变,静静于铜镜中观他,随即唇瓣一启,嗓音也突然变得缓慢与幽远,“本宫如今,早被京都之人传为了凶神恶煞的夜叉,声名也与颜墨白交缠不清,便是颜墨白入驻偏殿之事再度被传出,本宫声名本是狼藉,又何来再惧多添这一笔。有些事,本以为皇傅也能看透,只是,皇傅终归不是本宫,终归无法将本宫真正看透。不瞒皇傅,本宫这人啊,此生之中除了强大大旭,护好幼帝,报得血仇之外,便再无他求了。” 说完,目光依旧透过铜镜,意料之中的,见得许儒亦那俊美朗然的面上突然滑过了几许复杂与失落撄。 却也仅是片刻,他神色微动,面上的所有表情也瞬时被他收敛。 他也似是知晓凤瑶在观他,那双深黑温润的瞳孔,竟微微而挪,恰到好处的朝铜镜盯来,瞬时迎上了凤瑶清冷幽远的眼偿。 瞬时,四目相对。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许儒亦则满面温润,平缓而道:“长公主心系大旭,心系皇上,心系仇恨,并无不妥。只是,除了仇恨之外,长公主终归是寻常之人,有血有肉,是以,有些东西,长公主也可再去尝试,亦如,情义这二字。” 他嗓音平缓温和至极,隐约之中,也不难听出其间夹杂的半缕复杂与探究。 凤瑶眼角微挑,清冷而道:“情义?皇傅该是知晓,本宫早被情义这二字伤得遍体鳞伤。如今这情义二字,本宫断然不会去碰。” “世上之人皆是不同。长公主又何必因为往事或是旧人而排斥情义,再者” 凤瑶瞳孔微缩,未待他后话道出,便已清冷无波的出了声,“许儒亦。” 这话一出,许儒亦下意识的噎了后话,微诧的朝她望着。 凤瑶神色幽远,满目深沉,待朝许儒亦扫了一眼后,才逐渐将目光挪开,而后极为难得的叹息一声,幽远低沉的道:“除了大旭的三位阁臣,你许儒亦,是满朝之中最让本宫放心之人。本宫与你,君臣之别,也只想保持君臣之义。” 说着,嗓音微挑,“本宫这话,你可明白?” 这话一出,许儒亦极为难得的未及时言话。 一时,殿中气氛也突然沉寂下来,无声无息之中,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大抵是察觉到了凤瑶情绪的不对,为她梳妆描眉的宫奴也战战兢兢,分毫不敢懈怠,个个脸色皆微微有些紧张与发白。 而待得半晌后,凤瑶发鬓已成,珠花精致,待得正要起身入得屏风换上凤袍时,不料突然之间,一直稳立原地的许儒亦终归是缓慢幽远的出了声,“长公主这话,微臣自是明白。只是,长公主如今虽是不信情义二字,但也非真正的情义二字不存在。” 凤瑶眉头微蹙,转眸清冷的观他。 他则微微而笑,温润卓绝,随即唇瓣一启,略微认真的道:“微臣一直都信,真正的情义,乃比金坚。长公主而今能排斥情义,不过是因不曾真正经历罢了。” 凤瑶嗓音一沉,“本宫不曾经历,难道皇傅经历过?” 许儒亦神色微动,目光幽远,则是片刻,他略微认真的朝凤瑶摇摇头,“并非真正经历,但微臣,一直相信着罢了。” 温润平缓的嗓音,夹杂着几许幽远。 凤瑶垂眸下来,心生起伏,倒是未料到,这许儒亦,也是个真正的感性之人。 心底积攒的冷漠之言,终归还是全数压下了。这许儒亦是聪明人,此际都不曾表露什么,想必后来,自也不会太过越距。待得日后时机成熟,她再为他赐一门婚事,光耀他许家门楣,那时候,她便是不曾当真拒绝,这许儒亦,也该是知晓她的心意的。 思绪翻腾,一时之间,面色也逐渐幽远厚重了半许。 凤瑶兀自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的道:“皇傅虽信情义二字,但不要寄托错了人便成。有些人,注定茕茕孑立,不得善终,是以,情义对那些人来说,无疑是沾不得的。”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也无心再观许儒亦面色,仅是兀自起身,缓步朝不远处的屏风而去。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 屏风外的许儒亦不曾离去,仅是静静立在原地,满目幽远。 不多时,待得凤袍加身,凤瑶才从屏风内绕出,目光朝许儒亦一扫,话锋一转,“时辰不早了,先去勤政殿。” 许儒亦已是收敛住了神情,满目平和恭敬的朝她点头。 凤瑶神色微动,凝他两眼,也不再多言,仅是被宫奴簇拥着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奈何,待刚出得殿门并路过偏殿外的廊檐时,不料那偏殿的雕窗处,颜墨白正立于雕窗旁,整个人正儒雅不浅的朝她勾唇而笑。 瞬时,他那张俊美带笑的脸庞入眼,凤瑶顿时一怔,心底深处,也骤然猝不及防的翻起波澜。 当真是阴魂不散。 足下的步子,下意识而停。凤瑶冷目扫他,“摄政王不是要休息?而今立在窗边作何?” 他答得温润,“立在窗边,自然是在等长公主。” 说着,嗓音微微一挑,柔和无波的道:“微臣身子不适,虽无法随长公主一道去上早朝,而今立在这里,也不过是要目送长公主离去,以表恭敬。” 是吗? 这话入耳,无疑是鬼话连篇,凤瑶着实不信。 瞬时,凤瑶眼角一挑,目光将他那疲倦发肿的眼睛扫了一眼,嗓音也跟着沉了半许,“目送倒是不必了。摄政王虽身残志坚,但还是好生休息为好,免得大盛公主见了,定得心忧了。” 这话一落,无心再与他多言,也无心顾及他的反应,仅是极为清冷淡漠的踏步往前。 身后的宫奴,也再度簇拥而上,然而凌乱纷繁的脚步声里,颜墨白那悠然温润的嗓音再度扬来,“有劳长公主体恤了。只是,微臣仅是腿脚有伤罢了,还不曾衬得身残志坚这二字。” 懒散缓慢的嗓音入耳,凤瑶眉头一蹙,心底也漫出半许鄙夷,但却不曾理会,仍旧缓步往前。 颜墨白那温润的目光静静落在凤瑶身后,待得凤瑶稍稍走远后,他瞳孔才逐渐沉下,那俊逸清雅的面容上,也逐渐漫出了几许不曾掩饰的深沉与厚重,而后,眼见许儒亦也要路过窗前,他长手一伸,稍稍阻了许儒亦去路。 瞬时,许儒亦足下一停,淡漠平静的观他,“摄政王何意?” 颜墨白慢悠悠的缩回手来,整个人静立窗边,满目深幽沉寂,浑身上下,也无端的透出了几许厚重与沉稳。 “长公主精明大气,性子偶尔泼辣,但却行事干脆干练。这般人物,注定风华傲世,并非,寻常之人所能降服与觊觎。”待得片刻,颜墨白缓慢幽远的出了声。 说着,深邃沉寂的目光迎上了许儒亦的眼,“是以,一味的殷勤或是讨好,绝非是长公主喜欢的法子。” 许儒亦目光分毫不避,整个人也淡定平静,“摄政王许是误会了。” 颜墨白眼角微挑。 许儒亦逐渐将目光挪开,低沉而道:“微臣对长公主,并非殷勤与讨好,而是真正的关心与辅佐。微臣此人,虽以前为商,但如今为臣,却是忠心耿耿。微臣不求长公主能对微臣另眼相待,但只要长公主亲信微臣便已足矣。是以,便是靠不近长公主,却也能得长公主亲近与赏识,这般一来,总也是比某些人在外着急却又不得长公主待见要好。” 说着,嗓音一挑,“上朝在即,微臣便不与摄政王多言了。倘若摄政王还有何劝告之言,不若,另找时辰与微臣闲聊。再者,这凤栖宫偏殿内的被褥,也不知宫奴是否换过新的了,毕竟,微臣前夜也在此过夜,若是摄政王介意用微臣用过的被褥的话,便差宫奴将偏殿内的被褥全数换却吧。” 颜墨白眼角越发的挑得厉害,那双深邃厚重的瞳孔之中,也骤然漫出了几许复杂。 “如此说来,你是未曾将本王方才之言听入耳里了?”他也无半许的恼怒,仅是沉寂幽远的问。 许儒亦垂眸下来,低声而道:“摄政王之言,微臣自是听入了耳里。只是微臣这人,心不大,只要自己在意之人过得好便成。再者,摄政王许是不知,长公主方才说,除了这大旭的三位阁臣之外,微臣,是她最为信任之人。就凭这话,无论长公主对微臣如何,微臣,定然竭尽全力的辅佐好长公主。而摄政王你,疑点重重,风月不浅,自身都不清不楚,不干不净,又何求长公主对你另眼相待。”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也不再观颜墨白反应,踏步便朝前行。 颜墨白勾唇而笑,目光幽幽的落在许儒亦脊背,“不过是一名臣子罢了,即便再怎么衷心与殷勤,也不过是臣,呵。你帮不了她什么,更也不得与她并肩而立。她想要的,她想做的,你都给不了。是人,便该心有分寸,知难而退,免得到时候那层纸破了,尴尬而起,你连忠臣都当不了了。” “微臣之事,不劳摄政王费心提醒。摄政王还是讨好大盛公主为好。毕竟,摄政王与大盛公主情投意合,而那大盛公主,可非摄政王宅院里那些主动送上门的姬妾,可随意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摄政王既是沾染上了大盛公主,那边好生相待,长公主这里,微臣守着便好,也不劳摄政王虚情假意的费心。毕竟,长公主也精明聪慧,想来对摄政王你,自也是防备至极的。” 许儒亦头也不回,平静出声。 颜墨白薄唇带笑,幽幽的朝他的脊背望着,深邃的瞳孔之中,微光盈盈,却并未出声。 待得许儒亦走远,伏鬼才从一旁缓步至窗边,目光在颜墨白面上一扫,刚毅低沉的道:“王爷,可要属下差人刺杀许儒亦?” 颜墨白轻笑一声,目光微微朝伏鬼落来,“不急。他要当忠臣,便让他好生当。不过是狐兔之辈,虽有些小聪明,但却,成不了大事。” 伏鬼眉头微蹙,“王爷心思通透,只要作何决定,属下自违令侍从。只是,王爷对长公主,明明特殊,又为何要突然招惹大盛公主?” 颜墨白眼角微挑,面上笑容幽远,并未言话。 待得半晌,他才稍稍收敛住了面上的笑容,幽远无波的道:“正是因为特殊,因为异数,才不容易下得狠手,才要另辟蹊径的达到目的。” 说着,目光越发幽远,语气则越发的清淡凉薄,“伏鬼,你说本王如今,可是突然温和与感性了些?” 伏鬼微怔,未言。 颜墨白继续道:“有些人,明明无情,偏生遇见了某些劫数,便是下不了手了。而今,本王倒是越来越信那道行山上老头儿的预言了呢。劫数便是劫数,逃不过的,只可惜,本王却不喜这劫数,想要冲脱而出。若是不然,这无温凉薄的心底,便是稍有软肋了呢。” 伏鬼眉头一蹙,煞气刚毅的道:“国师之言,虽不可全然可信,但长公主几番救得王爷性命,对王爷也几番手下留情,属下以为,长公主并非心狠冷血之人,倘若王爷能对长公主挑明一切,许是,长公主会理解。” 颜墨白微微一笑,疲倦的瞳孔深邃之际,无端之中,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慎人与威胁。 他并未立即言话。 伏鬼眉头极为难得的皱得更甚,目光也静静落在颜墨白面上,未再主动出声。 一时,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下来,无声无息,凉薄尽显。 待得半晌,颜墨白眼角微挑,那双深邃的瞳孔也逐渐漫出了几许厚重与戏谑,随即薄唇一启,再度幽远无波的道:“正因她出手相救,良善无欺,才更不可与她挑明一切,免得牵连于人。本王这辈子啊,除了你,倒也只有她能对本王出手相救。只不过,细细一想,这又如何,既是立志要生杀予夺,便不该对人留情。只是,本王不可对她留情,其余之人,也休想染指。”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伏鬼反应,嗓音一挑,话锋也蓦地一转,“吩咐宫奴过来,将偏殿榻上的被褥全数换却。” 伏鬼蓦地回神,满目复杂的朝颜墨白扫了一眼,随即按捺心神的恭敬点头。 天色,虽不若昨日那般阴沉,但也并非艳阳高照,仅是阴天之中,干燥而又明亮,倒也给人一种极为难得的凉爽之感。 今日早朝,群臣皆至,但言道之事却不多。只是许儒亦倒恭然禀报,只道科举之试已然落幕,试卷的评判与打分也正在进行,预计今日之内,科举前三甲便可出炉。 凤瑶端坐在高位,目光朝许儒亦细细打量,威仪而道:“如此甚好,待得成绩出炉,便急速放榜。另外,后面几日,皇傅尽可安排前三甲入得勤政殿当场参与殿试。” 许儒亦恭敬称是,言行平和有礼。 凤瑶瞳孔漫出几许释然,而后待得群臣皆无朝事要奏,便也不再耽搁,极是干脆的示意身旁的宦官宣布退朝,随即便稍稍起身,缓步威仪的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待出得殿门,凉风迎面而来,沁人心脾之中,神智也越发清明。 正这时,国舅那陈杂傲然的嗓音从身后扬来,“长公主留步。” 凤瑶瞳孔微缩,下意识驻足。 仅是片刻,那大腹便便的国师绕至了她前方站定,极是干脆直白的道:“不知,这几日惠妃如何了?惠妃与微臣,乃血浓于水的兄妹,自打惠妃入宫后,一直以来,便会每隔一两日与微臣联系,说说家常。但如今,惠妃已有好几日不曾与微臣联系了,不知,惠妃最近,可是出了何事?” 凤瑶眼角一挑,淡漠无波的道:“惠妃近日吃斋念佛,自是尚好。国舅不必忧心。” “若是如此,长公主可否准微臣去探望惠妃一眼,毕竟,苏儿如今与陈郡慰的长子定了亲,而惠妃历来喜爱苏儿,是以,微臣想亲自去与惠妃说说此事。” 凤瑶面色不变,漫不经心的道:“此事,本宫早已差人告知惠妃,不劳国舅亲自跑一趟了。再者,前些日子惠妃寝殿失火的凶手再度在宫中现身,而后宫中戒备森严,处处设防,也望这段日子,国舅便莫要去后宫添乱了,待得那凶手落网,宫中大平之后,国舅再入宫探望惠妃,也是尚可。” 这话一落,眼见国舅眉头一蹙,又要言话,凤瑶嗓音突然一沉,“此事到此为止。多说无益。” 说完,也不待国师反应,径直踏步往前。 身后,终归不曾再度扬来国舅的嗓音,但不用回头观望,也知国舅此际的面容定恼怒一片,对她姑苏凤瑶,定也恨得咬牙切齿。 也是了,她姑苏凤瑶早早便掐断了王苏与自家幼帝的青梅竹马之情,这国舅,又如何能真正甘心。不用多想,也知这国舅定想让惠妃想办法让王苏与幼帝见面,从而,再通过幼帝出面,废了王苏与陈乾的亲事。 只奈何,知奈何那惠妃,死了啊 思绪翻腾,一时之间,心底深处的复杂与起伏之意,也越发的深了几许。 待得半晌,凤瑶稍稍驻足,遣散了身后所有的宫奴,仅是唯独留下王能一人,深邃的目光也略微干脆的朝他望来,随即低沉而道:“差精卫暗中在民间查访,看看有无与惠妃面容相似之人。若有,便迅速暗中的带入宫来。” 说着,嗓音一挑,“此事,不得对外宣扬半许,务必秘密行事。” 王能微微一怔,转瞬便也了然过来,随即恭敬的朝凤瑶点了点头。 凤瑶清冷无波的朝他扫了一眼,不再多言,径直踏步朝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因着昨日不曾早朝,也不曾批阅奏折,是以,再加上今日一早送来的奏折,那御书房案桌上的奏折,已是堆积如山。 入得御书房后,凤瑶便不再耽搁,当即开始埋头批阅奏折,不料,奏折还未批完,不远处的殿门,却突然传来打斗之声。 短兵相接的声音,尤为的突兀刺耳,其间,还伴随宫女胆小惊愕的呼声。 “这小子倒是厉害得紧,皇姐,攻他下面,下面。” 兴味重重的嗓音,却犹如地痞之流。 然而这声音,却是那司徒宇文的无疑。 昨个儿还被砸破了脑袋,血流满面,而今倒好,伤口还未好便又在这宫中嘚瑟,看来昨日是还未被砸痛,是以才如此不长记性的在她御书房门口肆意叫嚣。 凤瑶瞳孔一缩,修长的指骨松了墨笔,随即,待稍稍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皱后,便开始起身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突然袭击 脚步越发的靠近那道朱红高硕的殿门,那门外的打斗声,便越发的清晰入耳。 仅是片刻,待修长的指尖微微推开殿门后,一时,殿外明亮的光线落来,凉风袭面,而那前方不远,则正有二人打斗。 那二人,一人紫裙飞舞,一人黑袍缠身,二人皆手法凌厉,打斗激烈,只是相比之下,那黑袍男子则处处避让,并未下得狠手,而那紫裙飞舞的女子,则招招狠毒,冷冽异常,杀气尽显。 瞬时,凤瑶眉头微蹙,面色,清冷至极。 这时,那正立在一旁兴味观望打斗的司徒宇文顿时僵了面上的笑容,随即略微心虚的朝凤瑶扫了一眼,而后便扭头朝打斗中的司徒凌燕唤道:“皇姐,长公主开门了。撄” 这话一落,那紫裙飞舞的女子顿时腾空而起,速速退出两米之距,那满身黑袍的王能,也骤然停歇打斗,待站稳身形后,便朝凤瑶干练恭敬的弯身一拜,“长公主。” 凤瑶满面清冷,淡漠无温的目光径直朝司徒凌燕落去,还未言话,司徒凌燕则冷嘲出声,“你身边这看门狗倒是忠心得紧,只奈何,则是太过死板愚忠,招人厌恶!本公主好生前来探望于你,不料这条狗倒是死守门外,分毫不让本公主进来,如此,这便是你大旭待客的规矩?偿“ 凤瑶眼角微挑,低沉而道:“便是看门之人,也只为正常之人开门,何来为癫狂乱咬之徒开门?” 司徒凌燕瞳孔一缩,“找死?” 这话陡落,袖袍中的手当即要蠢蠢欲动,这时,那司徒宇文急忙小跑上前,顺势抱住司徒凌燕的手臂便讨好道:“皇姐此番过来本是要见长公主,而今长公主出来了,皇姐便先入殿与长公主聊聊也是尚可。” 司徒凌燕一把抽开手臂,冷冽而道:“你好歹也是大盛皇族,何来对大旭之人如此维护?” 劈头盖脸的质问瞬时而来,司徒宇文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大抵是着实有些吓着了,脑门的伤口似也隐约发痛,他开始身上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随即小心翼翼的道:“大皇兄交代了的,此番来得这大旭,务必要” “你大皇兄被此女蛊惑,迷糊犯晕,难道你也要重蹈覆辙?这姑苏凤瑶,岂是我大盛之人真正沾得的?” 司徒凌燕嗓音冷冽厚重,略显尖锐。 司徒宇文再度怔了怔,满面畏惧,随即抬头朝司徒凌燕讨好一笑,不敢再言。 整个过程,凤瑶冷眼旁观,清冷的面色依旧如常。 待得片刻,她才淡漠出声,“六皇子不过是随意为本宫说句话罢了,大公主何来如此动怒。再者,大公主放心,本宫这人行事,也历来是有原则,大盛皇族之人,本宫,自也不会主动沾染,而本宫与贵国太子之间的事,也不过是旧事罢了,而今本宫早已遗忘,也望大公主与六皇子,皆莫要再在本宫面前提及大盛太子之事,免得,本宫倒是无所谓,而你们姐弟因此失和便是不妥了。” 冗长淡漠的嗓音,无波无澜,隐约之中,也透着几许幽远与云淡风轻之意。 又或许是她着实表现得太过平静,是以,待得这话一出,司徒凌燕与司徒宇文双双变了脸色。 “呵,好一个已是旧事,早已遗忘!”仅是片刻,司徒凌燕冷笑一声,这话一落,当即踏步朝殿门而来。 凤瑶神色微动,淡漠的朝旁踏步,稍稍让开位置。 司徒凌燕瞬时入殿,径直朝不远处的软榻一坐,“今儿本公主来,的确是有事要与你商量。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但旧事终归是影响了旁人,是以,解铃还须系铃人,而今你姑苏凤瑶,倒也有这个责任来解决。” 凤瑶眼角微挑,目光清冷的望着司徒凌燕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心底则微微的漫出冷笑。 所谓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不必多想,也知是她与司徒夙的往事,想必今日这司徒凌燕的来意,或多或少也是因那司徒夙而来。 只不过,也难得这司徒凌燕如此的厚脸皮呢,那司徒夙率军杀她姑苏凤瑶的父皇与兄长,更还领兵破城而来,如此深仇大恨交织之下,那司徒夙忘不了旧情,这司徒凌燕竟还找她姑苏凤瑶算账。 这世上啊,岂能有如此厚脸冷狠之徒,又或者,谁强谁有理,盛气凌人之下,即便是无理了,也得硬逼着别人承认她有理? 思绪翻腾,冷冽讽然之意也在心底逐渐蔓延。 正这时,司徒宇文也钻入了殿门,朝凤瑶讨好笑笑,随即便已小跑过去坐定在了司徒凌燕的身边。 凤瑶回神,目光朝殿外的王能淡然吩咐,“上茶。” 短促的二字一落,凤瑶也不再耽搁,转身而来,最后坐定在了不远处的软椅上。 “大公主今日气势汹汹而来,究竟,所为何事?”仅是片刻,凤瑶嗓音平缓清冷,开门见山的问。 司徒凌燕满目冷冽,阴沉而道:“你自诩聪明,本公主此番来意,你会不知?” 凤瑶平缓无温的道:“的确不知。” 司徒凌燕眉头一蹙,瞳孔之中越发的起伏翻腾,待得片刻,她便已收敛住了满目的起伏,红唇一启,阴沉冷冽的出声道:“本公主此番来这大旭,虽明着是要发松,声称游山玩水,但真正来意,其一是为了本宫的大皇弟,其二,自是为了大旭进贡之事。” 凤瑶神色微动。 这司徒凌燕为了司徒夙而来,她姑苏凤瑶倒是并不诧异,但若说为了大旭进贡之事而来,她倒是并未料到。 毕竟,而今大旭与大盛大战过后才一月有余,进贡之事也该年纪上交才是,如何竟才过了这么短短一月,便要让大旭进贡了? 思绪至此,凤瑶神色幽沉,并未言话。 正这时,司徒凌燕扫她两眼,继续阴沉沉的道:“你与本公主大皇弟之前如何的恩爱,但如今,我大皇弟对你倒是念念不忘,朝思暮想,如此后遗之症,你可是该出面解决解决?” 凤瑶淡道:“贵国太子对本宫念念不忘,也不过是他自己之事罢了。本宫这局外之人,如何解决?” 这话一落,清冷沉寂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司徒凌燕那张略微英气的脸上。 司徒凌燕瞳孔微缩,“你自然能解决。只要你让本公主皇弟彻底死心,他自然能对你彻底放弃。” 说着,嗓音一挑,“至于让本公主皇弟死心的办法,本宫此番,也早已为你想好。这方法,略微有三。其一,你主动入我大盛,当面对本公主皇弟绝情;其二,你自毁容貌,鄙夷丑陋;其三” 话刚到这儿,她嗓音突然顿住。 凤瑶神色微沉,清冷观她。 她则冷笑一声,红唇一启,继续道:“其三,你主动在你这大旭之中择上一人,下嫁。”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的冷讽之意,也越发的起伏。 不得不说,这司徒凌燕倒是操心,竟已将方法都已想好,只不过,这三种法子,皆非她姑苏凤瑶所喜,如此,她岂能照做? 再者,那司徒夙对她念念不忘,有何不好?她就是要让那司徒夙对她心有爱意,却又隔着深仇大恨不可逾越,她就是要让他相思成疾,痛苦一世,是以,她姑苏凤瑶,又如何愿意亲手掐断司徒夙对她的念念不忘,让他重新振作,威仪天下? 那等不仁不义,冷血无情之人啊,她怎能让他威仪天下,又怎能让他,真正过得舒坦? 思绪至此,面上的冷讽之意也越发浓烈。 正这时,司徒宇文眉头微蹙,小心翼翼的道:“大皇姐,这三种方法着实是有些不妥,倘若大皇兄知晓了的话,定是” 话刚到这儿,眼见司徒凌燕那冷冽的瞳孔瞪来。 司徒宇文目光一颤,当即噎了后话,不敢再言。 一时,殿内气氛彻底的沉寂下来,无声无息,压抑厚重。 凤瑶并未言话,清冷淡漠的目光朝司徒凌燕扫视。 则是片刻,司徒凌燕阴沉而道:“本公主说的这三种法子,你选那种?” 她嗓音极为威仪强势,英气与一股股威胁之意也浑然不曾掩饰半许。 凤瑶稍稍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随即唇瓣一启,终归是漫不经心的出声道:“大公主的这三种法子,无疑是咄咄逼人了些。本宫对贵国太子,早已无情无感,是以,贵国太子而今如何,自也与本宫毫不相干。” 这话刚落,司徒凌燕嗓音一挑,阴沉狠烈的道:“如此说来,你是要拒绝本公主之意了?” 凤瑶淡道:“太过咄咄逼人之举,本宫何来不拒绝。大公主若当真要让贵国太子对本宫死心,自也可去好生劝慰于他,如今跑来责怪本宫,甚至让本宫配合,无疑是有些欺人了些。” 司徒凌燕眸色越发冷冽,并未立即言话。 正这时,王能已亲自领着宫奴端茶而入,待茶水放置完毕,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你小小年纪,性子倒是倔强冷硬得紧。只不过,你拒绝也无用。本公主定下之事,从未有过改变,倘若你不遵从本公主之意行事,你这大旭,自也岌岌可危。”仅是片刻,司徒凌燕那威胁重重嗓音再度扬出。 待得这话一落,凤瑶则勾唇轻笑一声。 “大公主盛气凌人,咄咄逼迫,这番气势,倒是威仪得紧。只不过,大公主或许是常年沙场,不懂真正的人情世故了,是以连言道出的话,都显得与小儿无疑,太过天真了。本宫与贵国太子相识,是在深山之中,本宫救他性命,为他疗伤,虽相处不久,但也情义两合,而今贵国太子背叛本宫,杀我父兄,此等血海深仇之下,贵国太子虽对本宫念念不忘,但更多的,该是愧疚!亦如当日他率军攻城之际,城楼之下,他震惊于本宫身份。是以,想来贵国太子也是血肉性情之人,若说他对本宫是念念不忘,还不如说他对本宫是愧疚,又或许,若他早知本宫身份,许是就不会攻我大旭之城。” 说着,嗓音一沉,继续道:“大公主护弟心切,本宫自也体恤。只不过,如大公主这般英气之人,干练英猛,是以并非真正心细之人。亦如,倘若本宫的容貌毁了,又或是本宫当面在他面前绝情,定让他越发的放不下,更也会让他觉得本宫是因仇恨而冷落于他,如此,定适得其反,更还让他对本宫越发愧疚与不舍。而大公主言及的第三种法子,虽是可行,只不过,贵国太子,沙场点兵威风历历,甚至敢为了本宫而对你大盛帝王的赐婚而忽视不顾,大公主当真以为,一旦本宫订婚下嫁旁人了,他便不会领兵而来,亲自坏本宫婚事?” 冗长淡漠的话语,虽略微夹杂着几许故意而来的添油加醋,但更多的,却是透出一股股不曾掩饰的戏谑与嘲讽。 这些话,她说得并无保留,也不过是将心底的所有嘲讽全数言道而出罢了。 是以,待得这话一出,意料之中的,也见得司徒玲燕那双冷冽的瞳孔内,越发的起伏凶狠,煞气腾腾。 “你当真以为,得本公主皇弟的喜爱,便可无法无天了?本宫所说的那几种法子,不试又如何能确定结果?” 说着,似是突然间略有烦躁,也不愿与凤瑶多言,干脆冷冽的问:“是以,其余之言,全无必要多说。而今本公主只问你,本公主的那三种法子,你选哪种?” 凤瑶漫不经心的观她,沉寂平稳的道:“若本宫都不选呢?” “你若不选,本公主自有法子收拾你。这大旭存立于世,也不过是本公主的皇弟祈求我大盛帝王放你大旭一马罢了,要不然,你当真以为你这大旭还能以番邦的形式存立于世,而不是被我大盛彻底吞并?你如此冥顽不灵,无疑是要牵连你大旭,也罢,反正大旭这块肥肉,本公主也早有驰骋踏平之意,此番吞并也并非太迟。而你姑苏凤瑶,自也好自为之,这大旭百年基业彻底毁于一旦,也是你一人造成,而你,终将是你大旭的灭国罪人。” 怒气阴冷的嗓音一落,竟也连进贡之事都不再提及,仅是待尾音一落,她便蓦然站起身来,当即踏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司徒宇文满面焦急与愕然,待怔怔的朝凤瑶扫了两眼后,终归是一言不发的小跑朝司徒凌燕跟去。 凤瑶面色分毫不变,瞳孔之中的清冷之色,也依旧厚重幽远。 待得司徒凌燕即将靠近殿门,她唇瓣一启,终归是淡漠幽远的出了声,“大公主要踏平这大旭,倒也要有命活着回去领兵才是。再者,大公主咄咄逼人,肆意威胁,本宫,也不介意将大公主之言彻底传至你大盛太子耳里。想必,大盛太子若是知晓他的皇姐专程过来威逼本宫对他断情绝爱,如此姐弟反目的戏份,倒也精彩。” 话刚到这儿,语气一沉,干脆冷硬而道:“王能,关门!” 尾音未落,不远处的殿门顿时被人合上。 瞬时,厚重的雕花木门彻底掩盖住了殿外微微袭入的清风。 司徒凌燕与司徒宇文双双驻足。 凤瑶满面清冷,淡漠观望。 则是片刻,司徒凌燕顿时转身过来,煞气腾腾的观她,“而今,你当真要与本公主彻底撕破脸?” 凤瑶漫不经心的道:“大公主这话,倒是不妥。明明是大公主想要与本宫撕破脸,肆意找茬与威胁,如此,本宫也不过是稍稍反抗,为自己争取争取罢了。” 这话一出,司徒凌燕瞳孔的煞气越发浓烈,“你当真以为,本宫来你这蛮人遍地的大旭之地,当真会独身前来?这京都城门之外,两万大军安营扎寨等候本宫召唤,边关之外,还有大盛之军虽是等候传令,一旦本宫在这大旭皇宫出事,城外的两万大军,定也踏平你大旭京都。” 是吗? 司徒凌燕此行,竟携了两万大军?且那两万大军,竟在城门之外安营扎寨等候召唤? 此事,她并不知晓,满朝之中,也无人汇报。便是连那亲自出城去迎接这司徒凌燕的颜墨白,也不曾对她告知半许,是以,这其中就是是为何? 若说颜墨白刻意隐瞒,但满朝文武,竟也全数隐瞒? 思绪翻腾,心底深处,再有复杂之意略微起伏。 只是待思量了片刻后,倒突然觉得,群臣全数欺瞒于她自是不太可能,毕竟,如许儒亦与花谨他们,一旦得了消息,自也会上报才是,是以,此番满朝之中皆不曾提及此事,唯一的缘由,也只能是有人刻意封锁了消息,不曾让京都城内的官员知晓半许。 是以,这封锁消息之人,是谁? 难道,是颜墨白? 越想,面色便也越发的复杂深沉。 正这时,司徒凌燕的嗓音越发显得煞气冷冽,“怎么,终归还是惧了?倘若你心有惧意,或不愿整个大旭毁于一旦的话,本公主方才所列的三种法子,你便该好生选择。” 凤瑶稍稍按捺心神,低沉而道:“本宫的确是怕了。只不过,即便害怕,但也想多争取争取,毕竟,大公主所列的三种法子,非本宫所喜,这大旭之国,也非大公主能随意操控,若是大公主要在我大旭之中随意指手画脚,太过张扬与咄咄逼人的话,本宫,自也不介意鱼死网破。反正大旭都是大盛的囊中之物,如此,便是大旭要毁,本宫,自也不介意拉一个陪葬之人。” 这话一落,眼见司徒凌燕目光越发起伏,凤瑶的嗓音也极是低沉,“想必,大公主此番来意,大多也是为了让贵国太子对本宫断情,此事本为小事,只要本宫不与他再有接触,时间一久,自也能清除与淡化往事与情义。而本宫方才,也已一一解释了大公主提议的不妥,也望大公主三思,毕竟,在贵国太子还未真正对本宫彻底死心的情况下,无论本宫做什么,他都该是放不下的,且他一旦知晓了大公主也在插手此事,想必,定也会不悦。” 依旧是冗长低沉的话,无波无澜,然而语气中的淡漠与凉薄之意尽显。 司徒凌燕满目起伏的望她,面色陡变,又或许是当真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一时之间,竟也极为难得的未再出声。 两人无声对峙,皆互不相让,周遭气氛,也冷冽无声,压抑厚重。 待得半晌,眼见司徒凌燕仍是不言,凤瑶淡漠而道:“此际时辰已是不早,大公主在这里与本宫耗着,倒也不是事。是以,大公主倒是可回长信宫好生思量,若想了其它可行的法子再通知本宫,本宫说不准也会好生配合。毕竟,大公主只是想让贵国太子对本宫断情,而本宫,也不愿将大盛与大旭之间的关系闹得太僵,你与本宫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无必要闹得不可收拾,反倒是互惠互利最是恰当,你说,可是?” 司徒凌燕冷眼扫她,片刻,才按捺神色的道:“你这张嘴着实伶牙俐齿。也罢,本公主自可会长信宫好生思量,只不过今夜,你需来长信宫好生与本公主商量。” 凤瑶眼角微挑,倒是未料她会这般容易答应。 待得片刻,她才平缓无波的道:“可。黄昏过后,本宫,自来长信宫与大公主小聚。” 这话一出,司徒凌燕神色一沉,冷扫她一眼后,便极是干脆的回眸过来,继续踏步往前。 “王能,开门。”凤瑶适时出声,语气淡漠。 则是片刻,不远处的殿门被缓缓打开,司徒凌燕与司徒宇文踏步朝前,待出得殿门并走远后,凤瑶瞳孔一缩,唤了王能入殿,低沉而道:“差人去查探京郊之地,看是否有重兵驻扎,若有,不可打草惊蛇,回来禀报即可。再者,戒严禁宫,任何出入宫中之人皆需严查,长信宫外,也稍加戒备,让精卫们将司徒凌燕盯好了,切莫让她,擅自离宫。” “是。”王能当即恭敬称是,语气刚毅干脆。 凤瑶眸中略显释然,朝王能点点头,随即便挥退于他,继续埋头批阅奏折。 殿内气氛,再度彻底的恢复了沉寂,平静无波,透着几分极为难得的清宁。 待得正午过后,凤瑶才将奏折全数批阅完毕,待动身回得凤栖宫时,却见偏殿内的颜墨白已是离去。 她眼角微挑,也未多做深究,仅是入得凤栖宫中时,便开始用膳。 霎时过后,突然间,天色晴朗开来,空中竟微微有太阳自云层中浮出,气温也稍稍回拢。 凤瑶于殿中小憩,大抵是上午批阅奏折太累,一时之间,竟忍不住彻底睡了过去。 待得醒来之际,时辰已是黄昏。 待稍稍用过晚膳后,便开始换了一身松缓的长裙,随即便开始踏步出殿,领着王能与几名宫奴朝长信宫的方向而去。 司徒凌燕这人,虽看似英气傲然,但却也有软肋的,她的软肋,便是那司徒夙,是以,只要抓住了司徒夙这点,肆意对司徒凌燕威胁,也不怕她不乖乖就范。 凤瑶心如明镜,思绪蜿蜒之间,对司徒凌燕也并未半许紧张与惧意,只奈何,待抵达长信宫外时,只觉得花香盈盈,而放眼于那些花圃之中,却见她专程差人移植过来的尸香花竟毫无踪影。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目光朝前方花圃仔细打量,着实不见一株尸香花的踪迹,瞬时,她瞳孔一缩,心底一沉,心底正风起云涌之际,不料前方那朱红壮然的雕花殿门,竟微微被打开。 瞬时,木门吱呀声极为厚重。 凤瑶下意识的抬眸而望,刹那,目光便对上了一双深邃平和的眼。 一时,凤瑶目光微微一颤,正要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挪开,那满身素白的人竟不顾腿脚不便当即出殿而来,待行至她身边时,那双深邃的瞳孔有微光滑过,而后瞬时伸手而来,拉她便走。 刹那,手腕被他紧紧握着,拖曳往前,凤瑶目光顿时一沉,正要甩开他的手时,不料身后不远,竟突然有刀剑破空声森然袭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悲愤质问 她心口骤然而紧,下意识的猛然用力推开颜墨白,随即迅速闪身一旁,待目光循声一落,便见司徒凌燕正满目杀气,森冷如魔的举剑朝她袭来。 凤瑶来不及多想,再度闪身而避洽。 奈何那司徒凌燕手中的长剑似是长了眼,分毫不避的朝她袭来,且招数极为阴狠毒辣,势要取她性命。 凤瑶猝不及防,肆意躲闪,心底顿时起伏诧异,着实不知这司徒凌燕又是哪根筋不对了,竟要突然对她大开杀戒。 躲避之间,她紧着嗓子发问:“大公主这是怎么了?不过是要来商量贵国太子之事,何来突然拔剑相向?” 司徒凌燕满目煞气,阴沉尽显,脱口的嗓音也凉薄如魔,“本公主如何对你拔剑相向,你会不知缘由?如你这等蛇蝎狐媚之人,肆意勾引旁人,狐媚之心全然可诛,本公主今日,势必取你性命,免得更多人被你狐媚勾引,祸害不浅。” 森冷煞气的嗓音,怒意磅礴。 凤瑶着实不知,此生她就与那司徒夙情投意合过,又何来的狐媚与勾引旁人? 再见这司徒凌燕犹如疯了一般的对她肆意斩杀,她强行躲避之间,一时,心底也骤然漫出了几许了然。 瞬时,她目光朝那素袍之人一落,却见那人已站定在了一旁,整个人温润儒雅,气质平和仙逸,只是那双方才还极其深邃的瞳孔,此际却变得不深邃了,反倒略微卷着三分薄笑,七分无辜,那模样,无疑是欠扁得狠钤。 这司徒凌燕突然发狂,定是与那颜墨白脱不了干系。 凤瑶心底顿时笃定开来,压抑起伏的心底,也逐渐的生了怒意。 “摄政王自己干的好事,却准备让本宫来为你灭火?”她阴沉沉的出了声。 颜墨白咧嘴而笑,装模作样的无奈道:“微臣也已尽力了,无法灭火。再加之昨夜微臣为长公主输送了一夜的内力,内力与体力着实不曾全数恢复,孱弱得紧,是以此际,便有劳长公主为微臣好生救急一番,多谢了。” 这话一落,竟也不待凤瑶反应,当即踉踉跄跄的缓步朝前,待行至殿门处的廊檐时,他目光朝额头缠着纱布且满目焦急的司徒宇文缓道:“莫要担忧,她们二人实力相当,最多双双都会斗得疲惫无力,定不会有任何一方受伤。” 司徒宇文满目焦急的朝颜墨白望来,似信非信。 颜墨白微微一笑,“可否帮我搬只凳子出来,我腿脚有疾,不便多站?” 司徒宇文怔了怔,转身便入殿搬了一只凳子出来,眼见颜墨白慢条斯理的坐下后,他犹豫片刻,再度从殿中搬了一只凳子出来坐在颜墨白身边,紧着嗓子问:“我大皇姐与大公主二人,当真不会有人受伤?” 说着,嗓音一沉,忧心忡忡的继续道:“此番大皇姐来这大旭,我大皇兄便已猜到了大皇姐的来意,是以便嘱咐我要劝住大皇姐,莫要让大皇姐在这大旭兴风,更也莫要让大皇姐伤了这大旭长公主。是以,今日这打斗,她们之间任何一人受伤,我可是都交不了差啊。” 颜墨白懒散无波的道:“六皇子倒是多虑了,她二人旗鼓相当,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只需坐在这里观戏便成。” 眼见颜墨白极是淡定,话语也极为平和与笃定,司徒宇文莫名的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焦急的面色也逐渐松懈,随即便安安稳稳的坐在凳子上,仔仔细细的观战。 若说最初之际,眼见凤瑶二人打得激烈,司徒宇文还极是焦急,但待得后面了,眼见两人仍乐此不疲的打斗,在旁的宫奴与侍卫未经吩咐又分毫不敢参战,一时,司徒宇文面上的紧张与担忧之意终归是全数松懈下来,甚至百无聊赖之中,他开始再度扭头朝颜墨白望来,突然出声而问:“摄政王方才在殿内与我皇姐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颜墨白修长的指尖理了理微微被风拂乱的墨发,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 司徒宇文眉头一蹙,“但上次礼殿的接风宴上,我皇姐醉了,你还当众抱我皇姐离开,你明明对我皇姐也极是体贴在意,怎今日突然之间,便与我皇姐说你根本不喜我皇姐,仅是将她当做妹妹了?摄政王这话倒是敷衍得紧,我皇姐虽是虽是霸道蛮横了点,但对摄政王却是极为上心,以前在大盛宫中之际,皇姐便多番提及过你,怎我皇姐这般在意你,你为何会不喜我皇姐?” 颜墨白微微一挑,“感情的事,何能勉强。六皇子虽年纪轻轻,但也是知晓男女之情的,如此,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何来会因一个人对你好便故意说喜欢?” 司徒宇文一怔。 颜墨白神色微动,继续道:“当日礼殿之中,我抱你皇姐离开,不过是因兄妹之情的体恤与包容罢了,并无男女之意。只是,你皇姐执念太深,不易放下,是以,以后也望六皇子多多开导或劝说你皇姐,莫要让她太过伤心。” 司徒宇文叹息一声,“我大皇姐此人,心地并不坏。” “我知晓。” “摄政王若能好生待她,她定会对摄政王百依百顺,说不准连凶猛之性都会全数改成温润入骨。” “我也知晓。” “那摄政王为何不喜她?” 颜墨白也跟着叹息一声,漫不经心的道:“不喜便是不喜,哪来这么多理由。” 司徒宇文眉头皱得更为厉害,“那长公主呢?摄政王今日劝我皇姐莫要对长公主咄咄逼人,可是因摄政王喜欢上了长公主?长公主是我大皇兄心爱之人,摄政王便是不喜我大皇姐,但无论如何,也不可喜欢长公主才是。亏得我最初还唤你是我司徒宇文的准姐夫,而今瞧来,你不止伤我皇姐,竟还要与我大皇兄抢女人!” “我身为大旭之臣,帮着我大旭公主说说话也是自然。你皇姐就是太过倔强了,一听我这话,便执意认定我喜欢长公主,你说,与我何干。” 颜墨白依旧答得漫不经心,语气平缓温润,却也无波无澜,让人听不愁任何情绪来。 “摄政王若是不喜长公主,为何要住长公主的偏殿?”司徒宇文半信半疑,继续出声。 颜墨白瞳孔略有微光滑过,兴致缺缺,“昨夜极累,便在长公主偏殿稍作休息,并无不可。” “那摄政王为何每番与我大皇姐说话,都会与我大皇姐提及长公主?我大皇姐今日也不曾逼你喜欢她,只是让你入大盛为官,你为何也不愿?摄政王,你与我皆是男人,有些话便该坦白来说,你倒是说说,你可是当真想与我大皇兄抢女人?” 颜墨白眼角微挑,勾唇轻笑。 懒散随意的目光在司徒宇文面上流转片刻,随即话锋一转,悠然无波的问:“六皇子是属什么的?” 司徒宇文一怔,下意识的回道:“属猴。” 颜墨白眼角一挑,幽远无波的道:“猴子虽灵性,但上蹿下跳也是闹腾。对了,本王府中后院也养着一只猴子,就是嗓子有些毛病,出不了声儿,不若本王将它送给六皇子,也算是此番六皇子来访大旭的见面礼。” 司徒宇文越发一怔,“摄政王客气了,只是我” “六皇子不必客气,反正那只猴子对本王来说无用,送给六皇子也是应该。倘若六皇子将它带回去给贵国太子见了,贵国太子也该是喜欢的。毕竟,猴子灵性,虽嗓音有毛病,虽言道不出像人的话,但也是灵动悦目的。” 司徒宇文唇瓣动了动,终归是噎了后话,待得片刻,他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愕道:“摄政王,我怎感觉摄政王这是在说我坏话?” 颜墨白勾唇而笑,温润观他,“本王与大盛公主为友,自也不会亏待六皇子。是以,所谓的坏话,何来有之。” 司徒宇文似信非信的点点头,“也是了。此番来这大旭,摄政王的确待我与大皇姐不薄,但若能摄政王成为我的姐夫便是更好了。” 说着,稍稍正了正脸色,只道:“多谢摄政王送猴之情了,改日摄政王若是到了大盛,我定好生招待于你。” “六皇子,客气了。”颜墨白嗓音平和温润,儒雅不浅。 待得这话一落,便也不再多言,仅是目光朝前方廊檐外打斗的二人望去,一时,温润的瞳孔也逐渐漫出半缕微光。 此际的凤瑶,已是满身疲倦,行动也略微迟缓。司徒凌燕也是动作越发缓慢,但却仍兀自坚持,死死纠缠,任凭凤瑶无论如何劝说,竟也全然不奏效。 她似如疯了一般,杀气腾腾,势必想要她性命。 待再度坚持了半晌,凤瑶腿脚发软发麻,却也正这时,趁着司徒凌燕稍稍不备,她终归是打掉了司徒凌燕手中的长剑,随即,二人顿时扑打一起,双双滚落在了地上,却也仅是刹那,待得身形双双稳住,两人,也皆掐住了对方的脖子,瞬时,二人动作终于停止,双双静默。 “本宫今日一来,便得大公主如此招呼,敢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得大公主如此恼怒?”凤瑶气喘吁吁,却仍未唤王能与周遭围拢而出的侍卫帮忙,仅是冷沉无波的凝着司徒凌燕,低沉沉的出了声。 司徒凌燕大口的喘着气,瞳孔中的森冷与阴气分毫不减,“何须再假惺惺的装模作样?本公主问你,你勾引了本公主的皇弟不够,而今,竟还要勾引摄政王?” 果然是因为颜墨白。 凤瑶眉头一蹙,蓦地抬眸朝廊檐上安然而坐的颜墨白望去。 却见颜墨白满面无奈的摊了摊手,整个人倒是依旧满身温润,但也无辜得紧。 思绪翻腾,一时之间,心底的怒意也再度开始流遍全身。 待得片刻,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而道:“本宫不知大公主如何要这般认为,但本宫这人,行事历来有分寸。而今我大旭一片狼藉,本宫连朝政之事都处理不完,又何来有空勾引旁人?摄政王此人,本是精明腹黑,并不好相遇,本宫今日,许是被摄政王刻意算计了一道,从而得大公主如此恼怒。只是,还是得提醒大公主一句,本宫与摄政王,毫无私情,大公主要无理取闹,本宫自也无法太过干涉,但摄政王此人,本是深沉腹黑之人,这种人,连对他自己都极是狠烈,又如何会对旁人,真正动情?” 说着,眼见司徒凌燕瞳孔陡缩,目光当即起伏不定,凤瑶稍稍沉了嗓音,继续道:“本宫敬大公主英气干练,巾帼不让须眉,只是,情义这二字,也望大公主好生掂量。免得,爱错了人,托福错了终生,日后受伤的,终归是自己。” 这话一落,凤瑶满目清冷,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顿时干脆的松了司徒凌燕的脖子。 司徒凌燕满目起伏,神色全然无法平静,那张略微英气的面上,也是煞气与复杂之意层层交织,厚重浓烈。 她并未松开凤瑶的脖子,仅是恶狠狠的瞪她,随即目光越发一狠,阴沉而道:“你若与摄政王当真无任何私情,你若当真觉得摄政王此人腹黑深沉,不好相与,如此,你便卸了摄政王官职。” 凤瑶眼角微挑,清冷观她,一时,本是微恼的心底,也逐渐卷出了几许冷嘲与怜悯。 究竟是要何等的深爱与倾慕,才可说出这番要求,想必这司徒凌燕,定也是想让她姑苏凤瑶卸了颜墨白官职,那时,颜墨白毫无去路,她便将颜墨白引去大盛吧。 果然,情深不宜。 又或许是这司徒凌燕太过英气直白,行事干练,是以,便是爱了,便也要爱个轰轰烈烈,干脆直白。只可惜,颜墨白此人,并非真正可托付终身的良人呢。 越想,心底的幽远与脸面之意便越发浓烈。 片刻后,凤瑶终归是未再劝言,仅是低沉而道:“本宫也早有卸去摄政王官职之意,倘若大公主喜欢,本宫今日便可将卸下摄政王官职的懿旨交到你手里,至于摄政王是否要听从本宫的懿旨行事,是否不愿遵守本宫的懿旨配合卸官,如此,许是得需大公主来劝慰摄政王了。” 幽远无波的嗓音一出,司徒凌燕似是终于有些满意,那双恶狠狠的瞳孔也逐渐漫出了半缕释然。 随即,她终归是极缓极慢的松开了凤瑶的脖子,阴沉而道:“说出之言,便要务必办到。而今,你且回御书房,好生写好卸官懿旨,差人为本宫送来。” 凤瑶清冷观她,勾唇而笑,瞳孔中的怜悯与嘲讽之意越发严重。 随即,她按捺心神一番,一言不发的开始手脚并用的要起身,奈何浑身着实无力,难以站立。 正这时,廊檐上坐着观戏的二人顿时上前,司徒宇文焦急的扶起了司徒凌燕,颜墨白,则阻了欲要上前的王能,亲手扶起了凤瑶。 待得足下稍稍站稳,凤瑶正要一把推开颜墨白,不料颜墨白手指发紧,不曾让她推开半许,反倒是,指尖还稍稍用力,瞬时极为自然的将她拉入怀里。 一时,脑门撞在了他温润瘦削的胸膛,一股清雅淡然的兰花香盈入鼻间。 凤瑶眉头一蹙,前方的司徒凌燕突然出声,“颜大哥” 似忧似叹的嗓音,悲凉无奈,隐约之中,竟还夹杂着几许强行压制着的不可置信。 凤瑶蓦地回神,再度站稳,奈何颜墨白扣在她手臂的手却不曾松开,那温润朗然的嗓音,也显得极为的慢条斯理,平静从容,“大公主今日行事,着实鲁莽了些。微臣还记得,当年的大公主,英姿勃发,干练英气,对待人或事皆拿得起放得下,怎如今,大公主也有些执迷不悟了。微臣今日对大公主所提及的那些,并非另有隐情,而是微臣孑然一生,对大公主也仅是兄妹之意,并无其它。而今大公主故意针对我大旭长公主,微臣身为大旭之臣,自也是要帮着大旭长公主说话。” 说着,眼见司徒凌燕目光越发的哀凉起伏,颜墨白嗓音微挑,继续平和无波的道:“微臣辞官之事,大公主做不了主,长公主,自也做不了主。微臣终归是大旭之人,成不了大盛之臣,是以,也望大公主打消微臣入得大盛为官之心,便是微臣当真不在大旭为官了,微臣,也只会避世而居,不问世事,望大公主,见谅。”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极是淡定平和的扶着凤瑶便转身过来,缓步离去。 凤瑶满身疲倦,此番被他无声挟持,一时,也只得受着他的搀扶强行往前。 待得片刻,身后再度扬来司徒凌燕悲愤的嗓音,“凌燕此番专程寻来,好不容易与颜大哥相聚,而今,颜大哥便要如此推开凌燕?前些年的交情,生死相随,莫逆之交,而今,颜大哥竟是都忘了?凌燕还记得,当日沙场之边,颜大哥救了凌燕,与凌燕朝夕相处,曾也说过此生难见凌燕这等英气之人,是以心生倾慕,他日若有机会便相携相随,一世安稳。而今,凌燕卸了家国大任,终于为自己,为颜大哥而来,但颜大哥如今,竟是都忘了以前的许诺了?” “往昔与你说这些,仅是想要你振作养伤。大公主,不必太过记挂于心。” 颜墨白扶着凤瑶缓缓往前,并无半许停歇,语气也幽远平和,却也无端卷着几许复杂。 司徒凌燕顿时狂笑一声,悲戚而道:“是吗?倘若当真如此,颜大哥那时,为何会不顾大旭之将的身份,与我这敌国公主肆意亲近?倘若当真如此,凌燕后来与颜大哥书信来往,颜大哥为何会偶尔回信,给凌燕希望?又倘若当真如此,凌燕此番来这大旭,颜大哥为何要待凌燕极是亲昵与特殊,甚至还在大旭礼殿之上,群臣之前,公然抱凌燕回这长信宫?再者,颜大哥与这姑苏凤瑶究竟是何关系,为何每番之下,皆要肆意维护于她,颜大哥,你可是也如我大皇弟一般,被其蛊惑,倾慕上她了?” 质问逼人的嗓音,悲戚十足,却也突然间怒吼十足。 大抵是太过悲伤,期望崩塌,是以,待得这话一落,那满身英气的司徒凌燕,竟是陡然啜泣开来。 凤瑶眉头一蹙,终归是强行驻了足。 浑身的力道,也稍稍恢复半许,她满目的深沉,开始再度用力推颜墨白,这回,颜墨白似是未曾太过用力,她仅是稍稍一推,便已将他推开。 瞬时,凤瑶蓦地朝前行了两步拉开距离,而后才稍稍抬眸望他,却见他目光起伏,神色幽远的竟直直的凝她,她瞳孔骤然一缩,阴沉而道:“摄政王与大盛大公主之事,还是你自己好生解决为好。毕竟,既是不爱,便好生解释清楚,免得误人伤人。”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待得满目清冷的扫他一眼后,便兀自回头过来,领着王能与宫奴缓缓离去。 心底,一直溢着司徒凌燕那悲戚的哭腔,一时,满腹之中,也开始复杂悲凉。 曾还以为,如司徒凌燕那般强势傲然之人,定是咄咄逼人,不可一世,不料那般英气的女子,竟也会,栽在一个情字上。 思绪翻腾,嘈杂起伏。 凤瑶此行并未回御书房,仅是回得凤栖宫后,便终归是写了对颜墨白卸官的懿旨,随即,差人送去长信宫。 黄昏之际,宫奴来报,司徒凌燕当场撕了懿旨,正于长信宫绝望痛哭,而那颜墨白,已不在长信宫中,不知何处。 入夜,大抵是今日再度动了内力打斗,是以满身疲倦,待用过晚膳后,凤瑶便彻底的就寝休息。 一夜无眠。 而待得翌日一早,朝堂之上,幼帝依旧未来上朝,颜墨白依旧缺席,群臣还是原话上奏。 凤瑶兴致缺缺,早早退朝,待刚入得御书房,便闻王能来报,声称司徒凤瑶与司徒宇文一行,已于一个时辰前极其低调的离宫离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好生解释 竟是突然间就离京了? 那司徒凌燕不是还想让她姑苏凤瑶当面对司徒夙断情吗?不是还想与她商量大旭进贡之事吗?怎突然之间,她就急忙离宫了? 难不成,昨日颜墨白伤她太深,从而心情受损,再无想要呆在大旭的心情了? 思绪蜿蜒,种种复杂之意起伏蔓延。 凤瑶瞳孔一缩,眉头一皱,目光森冷的锁着王能,“本宫昨日便吩咐对禁宫戒备森严,不得司徒凌燕一行出宫,今日一早,他们如何出去的?钤” 王能眉头一蹙,满目刚毅陈杂,随即薄唇一启,“是摄政王亲自拿着先帝的金牌带头,令禁宫精卫不得阻拦,从而,一路护送大盛大公主一行安然出宫出城。” 是吗洽?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一沉,瞬时之间,袖袍中的手也紧握成拳。 竟然又是颜墨白捣的鬼!不得不说,颜墨白此举,无疑是隐患极大,那司徒凌燕对她大旭本是不满,而今放虎归山了,她姑苏凤瑶手中再无把柄与人质,这大旭,岂不是岌岌可危了? 一想到这儿,瞬时之间,竟连批阅奏折的心思都荡然无存。 凤瑶松了墨笔,阴沉冷冽的道:“速差摄政王入宫觐见!他若是胆敢反抗,杀无赦!再者,速差精兵围追大盛公主一行,务必拦得她们去路,本宫无论你们用何等法子,皆得将大盛公主与大盛皇子,好生的请回来。” 王能神色微动,眉头也几不可察的一蹙,则是片刻,他当即恭敬而道:“是。”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当即转身出殿。 凤瑶端坐在竹椅,面色森冷沉寂,目光幽远冷冽。 思绪翻腾,嘈杂横涌,待得片刻,她终归是起了身,缓步过去立在了不远处的雕窗旁,清冷幽远的目光朝外一扫,只见,今日天气甚好,阳光密布,迎面而来的风,也稍稍有些灼热,只奈何,便是如此,心底也依旧冷冽一片,无端发寒。 许久,双腿已是站定得麻木。 凤瑶回神过来,正要转身回椅坐定,却是正这时,窗外的那条小道上,突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待得定睛一望,便见那道路的尽头,王能正领着颜墨白而来,只是,一人步伐迅速焦急,一人,则懒散随意,慢腾拖拉,二人的距离,倒是拉得有些远,令人乍然观望间,滑稽之意尽显。 干了这等‘大事’,这颜墨白竟仍是满身慵懒,毫无半许的心虚之意,不得不说,这颜墨白着实是太过不可一世了些。 瞬时,凤瑶的瞳孔再度沉了半许,森冷的目光径直落在颜墨白身上,无声扫视。 那人似也察觉到了凤瑶的目光,下意识的抬眸一望,待得两人目光相对,他则勾唇而笑,整个人如沐春风,风雅儒和不浅。 凤瑶瞳孔一缩,神色分毫不避,一直冷森森的朝他凝着,待得他终于慢腾腾的入得殿来,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出口,颜墨白竟已率先温润的出了声,“倒是难得,长公主竟也会立在窗边盼微臣归来。” 温润的嗓音,却是夹杂着几许玩笑似的戏谑。 只奈何,殿中沉寂冰凉的气氛,却不曾因他这话缓和半许,反倒是更为的清冷凉薄。 凤瑶冷眼扫他一眼,一言不发,仅是转身便朝不远处那明黄的御桌而去,待坐定在软椅上后,她才冷冽观着已然立在御桌前的颜墨白,森冷而道:“摄政王今日,因何护送大盛公主离开?” 她话语极为直白,并无半分的拐弯抹角,待得这话一落,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森冷煞气。 他则满身温润,似是分毫未扰,整个人依旧清清淡淡,从容如初。 仅是片刻,他便再度勾唇笑了,只道:“大盛公主要离宫,微臣见她去意已决,且分毫不愿多呆,而长公主又在早朝,不便相送,是以,微臣便越俎代庖了,帮长公主亲自送大盛公主一行人出宫出城。” 说着,目光仔细的打量了凤瑶几眼,神色微动,嗓音也跟着微微一挑,“长公主生气了?” 岂止是生气! 凤瑶冷道:“圆滑之词,而今本宫并不想听到。你历来聪明,又岂会发觉不了本宫差人对长信宫戒备森严,又岂会不知本宫有意不让大盛公主一行人离宫?倘若你当真不知,又如何知晓拿出先帝的令牌逼精卫开门放人?” 说着,抬掌而起,怒狠狠的一掌拍在御桌,未待猛然而来的震裂声平息,凤瑶怒得咬牙切齿,“颜墨白!你当真是干的好事呢!枉费本宫以前几番救你,而你,不为本宫效力也罢,竟还给本宫放虎归山!” 颜墨白静静观她,深邃的瞳孔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复杂,并未立即言话。 “你说话!怎么不解释了?坏了本宫之事,危了大旭之安,而今,你无话可说了?”眼见颜墨白不言,凤瑶越发恼怒。 颜墨白神色微动,终归是叹息一声,低沉而道:“长公主不愿听虚言,微臣,便不说虚话便是。”说着,嗓音突然卷了几许复杂与厚重,“此番放大盛公主离去,其一,是因大盛公主的确急速想离宫,且率人出宫之际,却被精卫所拦,眼看两方即将拼斗,微臣,才不得已出来,维护秩序,送大盛公主出宫。微臣此举,虽未提前告知长公主,但也并非不妥。毕竟,大旭若执意将大盛公主拦下,变相软禁,此举,定激怒大盛,我大旭之国,才是当真岌岌可危。微臣此举,是在帮大旭,也是在帮,长公主,望长公主莫要以偏概全,该立在大局之上看待问题才可。这其二,不瞒长公主,微臣以前与大盛公主,的确略有私交,而今负心于她,也算是欠了她,此番送她出城,不过是,稍作弥补,别无他意。” “好一派冠冕堂皇的话!你当真以为你说这些,便能糊弄本宫?大盛公主与本宫本已结怨,且有灭得大旭之心,你此番放虎归山,我大旭岂能安稳?倘若你不放她出宫,便是大盛知晓此事,欲率军攻我大旭城池,自也得好生掂量,毕竟,大盛公主在我手里为质,便是大盛再怒,自也得掂量掂量,不敢太过轻举妄动。而你呢,打着为本宫,为大旭着想的旗号,却将司徒凌燕放虎归山,而今我大旭再无质子在手,无法阻拦什么,那大盛要率军攻我大旭,自也是迟早之事!” 说着,嗓音一挑,大抵是太过焦急恼怒,又或是对这颜墨白太过失望,一时,所有冷冽恼怒之意层层交织,连带瞳孔中都开始略微发红,“本宫看你,浑然未有替大旭与本宫考量之意,反倒是明明与司徒凌燕情投意合,是以不惜亲自拿着先帝令牌出面而强行让精卫放走司徒凌燕!颜墨白,你当真是让本宫另眼相看,拿着我大旭先帝的令牌,放走与我大旭敌对的虎狼,你对得起先帝,对得起你手中的令牌,对得起本宫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手下留情?” 大抵是着实不曾料到凤瑶会如此震怒,颜墨白那深邃的瞳孔,终归是漫出了几许诧异与认真。 “长公主”他薄唇一启,正要言话,不料后话未出,凤瑶已是恼怒至极,整个人全然忍不住再度拍掌而起,随即手掌一抬,猛烈的掌风顿时朝他袭去。 这颜墨白坏她之事,她是绝对饶不了他的,既是此番杀不了司徒凌燕,那她便先解决这大旭的内鬼再说。 心底的愤怒与杀气越发厚重,手下的掌风也是极为狠烈。 颜墨白迅速翻身而避,却因腿脚伤势未愈,行动迟缓踉跄,再加之身上的伤也未全然恢复,半个回合之后,他脸色竟也微微的有些苍白。 他眉头紧蹙,目光起伏不定,眼见凤瑶犹如发狂般再度朝他攻来,他牙齿一咬,顿时冒险朝凤瑶近身,待得险险避过凤瑶一掌后,他顿时朝前一扑,待得将凤瑶全数卷入怀里后,便急忙半空翻转,待跌落在地时,他已先行着地,活生生的为凤瑶当了回肉垫。 瞬时,他抑制不住的闷哼一声,眉头紧蹙。 凤瑶恼怒癫狂,猛烈挣扎,他瞳孔一缩,终归是抬指朝凤瑶点了定穴,待得凤瑶安分,他终于是松了口气。 一时,殿内气氛骤然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压抑厚重。 颜墨白稍稍将凤瑶从身上挪到了身侧,随即稍稍侧身,与凤瑶四目相对。 他满面苍白,深邃的瞳孔也略微卷出了几许极为难得的疲倦,则是片刻,他叹息一声,低道:“微臣无礼了,只因长公主不愿听微臣解释,是以,便不得不点了长公主定穴。” 说着,嗓音微挑,“此番放大盛公主离宫,虽有放虎归山的可能,但仅凭司徒凌燕一人,是翻不了天。那大盛的皇帝,年老体弱,虽有几分威信,但却不够。也就是说,大旭真正掌权之人,是大盛的东宫太子,司徒夙。想必长公主也知,司徒夙战功赫赫,被大盛之人称作战神,全民敬仰,大盛太子此番能被大盛老皇帝软禁,无疑是秉持孝道,不愿太过当面对大盛老皇帝顶撞,而是想以自己的法子,来委婉的拒绝与抗议罢了。这也是,大盛老皇帝明明对大旭志在必得,却在最后关头,不曾真正吞并大旭之由;也是,大盛老皇帝明明因大盛太子拒婚之事而对长公主你恨之入骨,却又无法差人真正将你斩杀当场,彻底断了大盛太子的念头;也是,大盛六皇子司徒宇文,为何对你心虚畏惧,讨好恭敬,便是被皇上砸破了头,却也不敢太过发作;也是,司徒凌燕对你恨之入骨,虽极想杀你,但也不敢真正的率那城外的两万大军入城,彻底攻破我大旭京都。” 冗长的嗓音,平和幽远,他那双深邃微倦的瞳孔,竟也极为的厚重与认真。 待得这话一落,他嗓音一沉,继续道:“是以,微臣放走司徒凌燕,只因不想让长公主被大盛抓着把柄,不想让长公主也顺势惹怒大盛太子罢了。而只要大盛太子对长公主念念不忘,司徒凌燕即便归得大盛,刻意怂恿,大盛太子,自也不会让司徒凌燕对长公主不利,对我大旭不利。长公主尽可放心。又倘若,长公主仍是不安,那司徒凌燕对微臣心有挂记,若真有攻城之人,长公主自也可让微臣亲自迎战,降服大盛之军,不怕司徒凌燕不就范。” 凤瑶全身发紧,挣脱不得,奈何这番话入得耳里,心绪翻腾思量,一时之间,目光也开始逐渐幽远。 却也正这时,颜墨白那低沉厚重的嗓音,再度扬来,“不瞒长公主。微臣此生,的确有鸿鹄之志。亦如长公主所说,微臣深沉腹黑,让长公主看不透。只因,心有抱负,心愿未了,便自该掩藏锋芒,好生活着,若能随意让人看透了,岂还有命活着。长公主未能经历微臣的往事,自是不知活着不易,有时,从饿狗嘴里夺食,从旁人白眼里乞讨,从乱棍之下爬走,这些事如何的卑微心酸,长公主永远也不会知道。只是,往昔微臣是因抱负而活,无心无情,但如今也不知如何,竟突然发觉,自己还是有心的。这话,长公主许是不信,但微臣此人虽称不上善类,但对长公主与大旭,并无亏欠。当年微臣能在沙场为大旭拼斗,大旭赏微臣锦绣官运,这些,都是微臣以命搏来的,大旭谈不上施舍与赏赐,只因,这些皆是微臣该得,倘若微臣无能,对大旭无为,先帝,又岂会当真看好微臣?而微臣对长公主,也问心无愧,长公主肆意针对微臣,鄙夷戒备,又可曾真正想过,长公主当日在别宫病入膏肓,为何会突然真正的缓过来?又或者,微臣若有心对长公主不利,先是群臣捐银之事,微臣为何不阻拦?三皇子离宫之事,微臣为何不阻拦?惠妃撞死之事,微臣为何不捅出去?长公主大权在握,微臣,为何不强行收回?甚至,当日长公主落魄青州河,微臣,为何还会出手相救?” 依旧是冗长繁杂的话,低沉,幽远,认真,而又复杂。 这些话,一字一句的彻底撞击在凤瑶心底,心绪,便也跟着他的话一遍一遍的沸腾起伏,平息不得。 她满目的恼怒,骤然化为了满目的复杂与惊愕,一时之间,面容之上,也彻底被厚重与探究之色层层覆盖。 颜墨白静静观她,脑袋与她靠的极近,待将她的瞳孔扫了两眼后,突然间,便逐渐勾唇而笑,似是在刻意要泯灭方才的那些厚重与苍白,想要极力的恢复往日的云淡风轻一般。 则是片刻,他薄唇一启,平和如初的嗓音再度脱口而出,只是无端之中,嗓音也突然变得极为的幽远,“微臣之言,便先到此。而今便该微臣问长公主了长公主原是对微臣恨之入骨,肆意认定微臣是佞臣,但后来,却几番救下微臣。长公主如此改变,是因对微臣改变了看法,还是,在怜悯微臣?又或者,对微臣,心有,异样?” 这话,极为的幽远,无形之中,也抑制不住的卷了几许极为难得的厚重与发紧。 待得这话一落,他满目认真,随即指尖微抬,稍稍点开了凤瑶的定穴。 瞬时,满身的紧绷感骤然消却,奈何心绪翻腾嘈杂,种种感觉升腾交织,凤瑶,却终归无心对他再动手。 心底的恼怒,早已化为了层层复杂与厚重。 而见颜墨白仍是认真观她,俨然一副极想听得她回答的模样,瞬时之间,心底某处,似也被他那双认真得近乎于盼望的瞳孔,彻底的击打了一些,不疼不痛,但却莫名的紧张。 是了,紧张。 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 凤瑶沉默着,终归是挪开了目光,待得片刻,才低沉沉的道:“摄政王问这话,可是跑偏了些?” 颜墨白语气不变,“微臣,只是想知晓罢了。” 凤瑶瞳孔微缩,深眼起伏的观他,仍是不言。 脑袋起起伏伏,心绪也起起伏伏,是以对他这话题,她终归是不想回答。心底深沉,似是也绷着一根弦,她不愿去触碰,也拒绝去触碰,甚至觉得,只要一旦触碰,便会牵连出太多太多的感觉来,如此,自也不符合她身份,不符合她信念,不符合她千疮百孔的心,更也不符合,她对所谓的感情的习惯甚至沦陷的戒备与排斥。 是了,是排斥。 亦如,明知自己对这颜墨白无形之中改了看法,改了态度,甚至连容他入住在凤栖宫偏殿都未觉得太过的突兀与排斥,是以,有些东西,无论她是否承认与感受,那些东西,终归还是变了些。只是至于变了多少,她再不敢去深究。 而今,重担压身,她姑苏凤瑶,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是以有些东西,她是注定不能碰的,免得,害人害己,徒增烦忧。 思绪,层层翻腾,起伏不息。 凤瑶静静观他,许久,终归是未言话。 突然,颜墨白再度勾唇笑了笑,“长公主未言也好,至少不曾真正否认对微臣改变看法之事。” 说完,面上的笑容莫名的浓了半许,便是面色苍白微疲,竟也显得整个人如沐春风,朗然儒雅得紧。 “大盛公主之事,微臣已解释过了,而今,长公主可还有异议?”他嗓音温缓,主动将话题绕了回来。 凤瑶瞳孔微缩,低沉而道:“一切虚言先不多说。而今,本宫只问你,倘若大盛公主此番回城之后,便要率兵攻我大旭,摄政王要如何?” 他微微而笑,答得干脆,“微臣,自请亲自率兵迎敌。” “当日国破之际,摄政王便漠不关心,日后,竟也会亲自率兵迎敌?再者,此番摄政王放虎归山,无疑是在拿我大旭安危坐赌注,赌赢了,一切都好,倘若赌输了,我大旭岂不是又得经历一场兵荒马乱的浩劫?” 他缓道:“不放大盛公主离京,才是真正惹怒大盛皇帝,毕竟,触及大盛公主性命安危之事,便是大盛太子喜极了长公主,也许会因大盛公主安危而妥协。而大盛公主此番完好无损的归国,性命无忧,大盛公主要攻打大旭,大盛太子,自也不容易答应。再者,即便事态发展到最严重的地步,微臣,自也会领军出战,定将大盛之人剿在边关,绝不会让大盛之人入京分毫。” 说着,极为难得的将目光从凤瑶面上挪开,继续道:“上次不曾出面救国,是因的确身子不适。而今意图护国,其一,是因身子无大碍;其二,是想护,长公主。” 凤瑶瞳孔骤缩,满目起伏的观他。 他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眸朝凤瑶一笑,“长公主莫要误会了,微臣护长公主,是因长公主对微臣有几番救命之恩。微臣此人,最是不喜欠别人罢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去个地方 是吗? 他瞳孔略有起伏,平和的嗓音竟也像是刻意的增了几许随意与调侃。 是以,这话入耳,凤瑶并不相信。 心底的异样感,也莫名的升腾厚重,只是即便如此,她却犹如逃避似的,不愿去深究半许。 仅是片刻,她便按捺了心绪一番,放缓了面色与目光,待兀自沉默了一会儿,才唇瓣一启,幽远而道:“摄政王言辞凿凿,倒容易让人相信。钤” 他勾唇而笑,“只可惜,发自肺腑之言,长公主似是仍未相信。” 凤瑶眼角微挑,低沉而道:“并非不信,而是,有些事,需时间来证明,而今无论说什么,都是猜测罢了。只是,倘若大盛之军终归朝我大旭攻来,那时候,我大旭自生灵涂炭。而本宫身为大旭长公主,虽满身仇恨,虽极想与大盛之人拼命,但更多的,本宫心疼我大旭黎民百姓,以及我大旭的,百年基业。洽” “长公主为国为民,良善仁意,百姓都会看到。而大盛之事,微臣已说过,一旦出事,微臣会将责任全数宝兰。” 说着,嗓音微挑,语气越发的增了几许调侃,“说来,微臣也难得这般负责,也难得这般的为国效力,长公主该是放心的。” 放心?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再度朝他落来,心底对他这话,虽不置可否,但仍是心有芥蒂。 又或许是,历来对这颜墨白怀疑惯了,加之猜不透他真正的心思,是以,心底才会觉得厚重无底,从而抑制不住的对他戒备与怀疑。 思绪翻转,凤瑶静静观他,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片刻,她才唇瓣一启,低沉而道:“摄政王是否负责,而今所言尚早,待得日后事实一出,本宫自然便知了。” 他勾唇笑笑,深邃的瞳孔中漫出半缕无奈,随即朝凤瑶的目光迎上半许,未再言话。 凤瑶再度下意识的挪开目光,心思婉转,待片刻,她瞳孔微缩,平缓无温的转了话题,“大盛长公主离宫之事,此际暂且不论。而今,本宫问你,长信宫外的那些尸香花,可是你捣的鬼?” 她倒是清楚记得,昨日去长信宫时,便见廊檐外的那些花圃中已无尸香花的踪迹,甚至一株难寻,如此之状,倒也让人费解。毕竟,司徒凌燕不过是善战之人,何能知晓尸香花这等毒花,司徒宇文看似风月,但却心智不高,是以,他们二人都不可能发现那尸香花,更也不可能让人铲除,这唯一的可能,便是这颜墨白动了手脚。 毕竟,当日迎司徒凌燕入驻长信宫时,这颜墨白,可是一眼便识出了尸香花,更还与她争论了几许。 思绪婉转,凤瑶瞳孔逐渐陈杂。 则是片刻,沉寂无波的气氛离,颜墨白那温润幽远的嗓音再度扬来,“如长公主所料,那尸香花,的确是微臣差人拔除。” 果然是他! 凤瑶面色一沉,抬眸而起,冷眼观他。 他则微微而笑,温润儒雅,“当日微臣便提醒过长公主,尸香花虽毒性缓慢,但用在大盛公主身上,的确不适。一旦大盛公主回国之后毒性发作,大盛御医定轮番诊治,那时,要发现是尸香花中毒并不难,倘若御医再给大盛公主描述尸香花模样,那大盛公主,定也会想到长信宫中的尸香花,从而,降罪大旭。那时候,大盛太子若知长公主有害大盛公主之意,定也对长公主失望,如此,并不利我大旭局势。” 凤瑶瞳色一冷,阴沉道:“你当真以为,我大旭上下的安危竟皆要靠司徒夙来照顾,甚至维护?” “长公主且先莫要动怒。大旭的安危并不太过需要大盛太子维护,但有大盛太子维护的话,便是最好。长公主如今何不装装好人,惹大盛太子怜惜与不忘,从而让大盛太子与大盛皇族纷纷增上矛盾?长公主不必觉得此举卑微,也不必觉得此举降了身份,而是,对于某些事,胜了便好,管他用什么法子胜的?只要在不损害己身利益,不让自己真正吃亏,偶尔用感情迷惑某人,战之不兵,岂不更好?再者,长公主也是恨大盛太子的,如此,让大盛太子与大盛皇族反目成仇,岂不是更称心如意?是以,杀一个大盛公主,并无用处,扰乱人心,才是最好之法。” 依旧是冗长的一席话,却被他以一种极是幽远平和的语气言出,就亦如细水流出一般,源远流长,却又给人一种醍醐灌顶之意。 这番话入得耳里,凤瑶终归是略微认同。 亦如这颜墨白所言,杀一个司徒凌燕,的确无太大用处。她当初之意,也不过是因仇恨而憎恶大盛皇族之人,是以不愿放过司徒凌燕,从而想以毒控制,逼司徒凌燕就范罢了,却是不料,那大盛真正主宰之人,竟是,司徒夙。 思绪蜿蜒,嘈杂横涌。 一时,凤瑶并未言话,瞳孔之色,也起伏剧烈,眼底更多的,则是复杂与幽远之色,层层交织。 也曾以为,当即城墙之上,与司徒夙互知身份,待得两人彻底决裂后,那场在道行山上积累下的深情厚谊,自也会因那场决裂而彻底的荡然无存,灰飞烟灭。 却是不料,她想过大盛的一切,也试图设计司徒凌燕,却是独独未料,那司徒夙竟会为了她,不惜悔婚,不惜被软禁。 只是,于她姑苏凤瑶而言,曾经的爱意,早被浓烈的恨蚕食得干干净净。而今再以一种清冷的姿态与眼光来看待他时,奈何,他那满腔恋旧的爱意,却在她意料之外。 越想,越觉心绪复杂,却又不知为何。 周遭气氛,也彻底的沉寂幽谧,无声无息之中,幽远静谧。 半晌,凤瑶稍稍合了眼,整个人兀自沉默。 待得片刻后,耳畔再度扬来颜墨白那温润嗓音,“悦儿这几日,的确想长公主了。不知,长公主可愿微臣差人将她送入宫来?” 这话一落,见凤瑶不答,他嗓音稍稍一低,“便是长公主陪她同用一顿膳食,也可。” 凤瑶沉默着,半晌,才稍稍睁眼,“陪她吃顿饭,自是尚可。只不过,也望摄政王与悦儿解释清楚,本宫并非她娘亲,也不愿做她娘亲,待得这顿膳食完毕之后,便让她,莫要再来寻本宫了。” “不过是女童罢了,长公主何来如此认真?既是都是子民,如此孱弱之童,长公主何来不好生以待,就如,待黎民百姓一般的大度与慷然?” 凤瑶瞳孔微缩,并未言话。 颜墨白也不再就此多言,仅是率先踉跄的站起身来,随即弯身而下,修长的指尖朝凤瑶递来,“地上凉,微臣拉长公主起来。” 凤瑶淡漠观他,“不必了。” 这话一落,正要起身,不料颜墨白那修长的指尖已主动扣在了她的手腕,随即稍稍用力,将她拉着站了起来。 待得凤瑶略微不悦的转眸朝他一望,他则勾唇而笑,清风儒雅,“长公主与微臣之间,不必太过客气。” 她岂是在与他客气!她明明是不愿这厮拉她罢了。 凤瑶心底默念,淡漠观他,“本宫虽不客气,但摄政王还是要体恤你自己为好。毕竟,双腿有疾病,便不要太过动作了,免得到时候落了病根,当真成了瘸子,倒也影响你满身的俊朗儒雅才是。” 他面上笑意微微浓了半许,那双深邃的瞳孔竟也莫名的发亮,薄唇一启,“还以为,长公主一直以为微臣这佞臣,尖嘴猴腮,不堪入目。却是不料,长公主竟觉得微臣满身俊朗儒雅。”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眼角微挑,倒是未料这厮竟会如此曲解她的话。 一时,心底也增了几许鄙夷,但也不愿就此多言,只道:“口舌逞强便是不必了,免得让人听了不悦。而今,时辰已是不早,摄政王出去吧。” 他笑得温润,似也不曾被她这话所扰,仅是转眸朝不远处御桌上的奏折扫了一眼,随即道:“长公主日理万机,倒也辛苦。只是,奏折之事,倒也可差人处理。亦如,寻常不太紧要之事,便让那人自行处理,重要之事,再上报给长公主亲自处理便成,如此,长公主也可轻松一些。毕竟,身为大旭长公主,并非要事无巨细的亲身而为。” 凤瑶眼角微挑,“虽话是这般说,但适合帮本宫处理朝政的,似是未有。” 说着,嗓音一沉,“难不成,摄政王要自荐为本宫处理朝政?” 颜墨白缓道:“微臣便是有这个心,长公主自也不会允诺才是。说来,微臣的确觉得有一人适合帮长公主处理朝政,且长公主也极是放心。” 凤瑶淡道:“谁?” “许儒亦。”他答得干脆。 凤瑶微怔,倒是未料这颜墨白与许儒亦本就不对眼,甚至两人还略有排斥与挤兑,而今倒好,这颜墨白竟主动举荐许儒亦了。 不得不说,颜墨白这番举动,定是有内情的了,若是不然,凭他这性子,又如何真正会对许儒亦好? “皇傅身为许家家主,不止得教皇上读书识字,教皇上通晓天下之礼,还得顾及他许家家业。如此,皇傅本是繁忙,自是无暇为本宫处理奏折。”凤瑶神色微动,淡漠随意的道了话。 待得这话一落,她嗓音微挑,再度将话题绕了回来,“摄政王还不离去?” 颜墨白立在原地,分毫不动,整个人依旧温润儒雅,连带面上的笑容,都从容平静,丝毫不变。 “长公主不试试,又怎知许儒亦在这三者之间无法协调?身为大旭皇傅,便自该为长公主分担,再者,只要长公主开口,那许儒亦,定会接受,甚至还会欣悦接受。” 凤瑶眉头微蹙,沉寂观他。 他朝凤瑶扫了两眼,继续道:“再者,皇傅如今倒是未能将皇上教好,且还使得皇上越发的年少叛变。是以,长公主也得擦亮眼睛好生选人才是,毕竟,虽看似如君之人,也许不可委以重任。倘若皇上再交到他手里调教,这后果,自是不善。” 凤瑶淡道:“摄政王与皇傅本是心有隔阂,只不过,皇傅为国效力,任劳任怨,摄政王又何必如此设计与诋毁他。” 他神色微动,勾唇而笑,“微臣,只是想让他帮长公主减轻政务。” “这点政务,本宫一人足以应付。摄政王无需多言,出去吧。” 这话一落,凤瑶全然不愿多言,随即便转身踏步,朝不远处的御桌行去。 颜墨白眸色微深,朝凤瑶脊背凝望,待得凤瑶入座在御桌后方的椅子上后,才稍稍收敛神情,从容温润而道:“微臣,告辞。” 说着,便慢悠悠的转身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奈何,足下还未靠近殿门,殿外却突然扬来一道急促不堪的嗓音,“长公主,老奴求见。” 颜墨白下意识驻足,扭头朝凤瑶望来。 是许嬷嬷的嗓音。 凤瑶眉头一皱,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进来。” 这话刚落,不远处的殿门便被迅速推开,许嬷嬷瞬时小跑入屋,跪地便道:“长公主,皇上从前夜便一直绝食,昨日也不曾进食半许,此际,老奴与其余宫奴强行推开殿门,发现,发现皇上晕过去了。” 瞬时,心口一紧,凤瑶猛的站起身来,突然间微微僵然的双腿,也迅速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许嬷嬷急忙爬起身来,急步跟在凤瑶身后。 凤瑶踏出殿门后,便紧着嗓子朝许嬷嬷问:“可为皇上请御医了?” “方才便已吩咐宫奴去请了,此际御医该是到皇上寝殿了。只是,皇上脸色发白,气息微弱,看似不容乐观。长公主,都是老奴的错,倘若老奴及早不顾皇上之意破开殿门,想必皇上便不会晕倒了。”许嬷嬷在后焦急的答道,嗓音气喘不及,悲戚难耐。 凤瑶满目幽远与森然,心底的紧然与复杂之意,也层层交织。 片刻,待闻得许嬷嬷在后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凤瑶瞳孔微缩,低沉而道:“此事与许嬷嬷无关,你不必自责。皇上性子历来倔强,连本宫都奈他不得,更别说许嬷嬷你了。”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速步而前。 待踏入幼帝的寝殿时,御医已至,且已是为幼帝诊治完毕。 眼见凤瑶入殿而来,他们纷纷朝凤瑶恭敬行礼,随即便道:“皇上仅是太过饥饿,是以身子虚弱而晕。长公主不必忧心。方才微臣们已为皇上强行喂了些流食,等会儿微臣再开些补身子的药方为皇上熬制汤药,待皇上服用几次后,身子便会大愈了。” 凤瑶满面沉寂,一言不发,淡漠点头。 御医们不再多呆,当即再度朝凤瑶弯身而拜,恭敬告退。 一时,殿内气氛也沉寂下来,凤瑶稍稍转眸,正打算屏退许嬷嬷与周遭面色发紧的宫奴,不料眼风之处,竟也扫到了那满身素袍的颜墨白。 她微微一怔,倒也未料此人也会跟了过来,待默了片刻,她才按捺心神的道:“你们都先出去。” 许嬷嬷与宫奴们恭敬点头,纷纷告退。 颜墨白则静立在原地,并无动作。 凤瑶淡眼观他,嘈杂起伏的心底,也逐渐增了几许无奈,随即也不准备与他拐弯抹角,只道:“本宫这里,琐事繁多。摄政王若要与本宫口舌之争,便另找时间。本宫如今啊,倒是当真无心与摄政王多做纠缠呢。” 颜墨白凝她片刻,深邃的瞳孔莫名的显得平和至极,仅是片刻,他薄唇一启,只道:“微臣此际也无心与长公主多言什么,仅是,皇上身子不适,身为臣子,自也是关心的。不若,微臣与长公主一道守着皇上醒来。”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凤瑶是否同意,他已是踉跄的踏步过去,择了一旁的软榻坐定。 凤瑶瞳孔一缩,思绪嘈杂翻腾,心生烦躁,但也放弃了与他言话,仅是按捺心神的回眸过来,踏步而前,最后在幼帝榻前的矮凳上坐定,面色也逐渐厚重幽远,排遣不得。 自家这幼帝啊,着实不让她省心。小小年纪,便想了超出他稚嫩年纪的时。 是以,她如今倒是觉得,太过心智成熟,并非,是好事。 而她姑苏凤瑶自打接手这大旭的烂摊子,尽心尽力,本以为一切都会按照她期望的方向发展,却是不料,朝堂之人未能全数摆平,大旭危机未能全数解决,而今自己最是在意的幼弟,竟也突然出了问题。 思绪翻转,复杂起伏。 一时,心口莫名的发紧,全身也莫名的发累。 她沉默片刻,终归是稍稍闭了眼,奈何即便如此,神智却越发清明,满心的嘈杂之意,也越发的升腾沸腾。 不久,沉寂的气氛里,颜墨白那温润的嗓音突然扬来,“皇上仅是饿晕罢了,长公主不必太过心忧。只是日后,皇上的教导问题,倒得必须重视,若是不然,皇上对长公主的隔阂,便会越发的深了。” 他嗓音略微幽远,也略微卷着几许复杂,只是他这番言语之中,却无端透露他似是知晓一切的事实。 凤瑶稍稍睁眼,低沉而道:“摄政王这话在理。只不过,叛逆难掩,难扶正,本宫如今啊,除了劝慰,也是束手无策。” “长公主本该是英气干练之人,何不稍稍想开点,对皇上用些手段,让皇上好生听话?毕竟,皇上还小,自得多加管教才是,无规矩不成方圆,长公主,该狠心一些才是。” 凤瑶神色微沉,并未言话。 颜墨白似是略微无奈,极为难得的叹息一声,“长公主对皇上,着实是太过在意了。长公主看似坚强不弱,奈何,皇上,终归是长公主的软肋。”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 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下来。 待得许久,凤瑶都坐得身子微僵时,榻上的幼帝,终于是虚弱的掀了眼。 凤瑶顿时来了精神,急忙伸手握了他稚嫩的手,刻意放缓的嗓音,平和而问:“征儿终于行了。身子可有不适?肚子可饿,此际阿姐让人为你传膳可好?” 幼帝扫她一眼,眉头一皱,顿时将小脸撇开,随即努力的将手从凤瑶掌心挣出,嘶哑怒道:“你出去,出去!” 突来的躁动烦腻的嗓音,顿时令凤瑶心口一缩。 却也正这时,一旁的颜墨白踉跄过来站定在了幼帝榻前,随即温润儒雅的勾唇而笑,“还有力气发怒,看来,皇上身子该是无碍了。” 这话一出,幼帝似如受惊一般,猛的循声望来,眼见颜墨白正立于榻旁,他浑身都缩了一下,随即便强行镇定,“你也出去,朕命令你出去!” 颜墨白分毫不惧,笑得柔和,“微臣将话与皇上说完了,自然会出去。” 这话一落,目光朝凤瑶落来,只道:“长公主心系皇上,情谊深厚,想来,有些劝慰或是略微硬实的提醒之言,长公主许是说不出来。如此,便望长公主先行出去,皇上这里,由微臣来劝便是,保管皇上等会儿便要主动用膳,不让长公主操心。” 凤瑶瞳孔一缩,深沉观他,随即又朝幼帝那满身是刺的模样扫了一眼,而后犹豫片刻,待得颜墨白再度温润从容的让她离开后,她终于是点了头,转身踏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出得殿门,清风拂面。 只是心底却略微高挑,沉不下来。 殿内,略微寂静,并无太大动静。 待得许久,颜墨白终于是略微踉跄的开门出来了,随即言笑晏晏的朝她望来,不待她出口而问,他已是温润而道:“皇上这里,已是安好。此际,微臣带长公主去个地方,有什么话,长公主在那里问微臣便可。” 这话一落,未待凤瑶反应,他已是一瘸一拐的靠近,修长的指尖也恰到好处的扣住了凤瑶手腕,拉着她便朝前方而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身份成迷 他动作极为自然,却又莫名的迅速与牢稳。 仅是刹那,凤瑶便被他拉着往前,只是,他在前踉跄而行,满身的儒雅之气也稍稍被踉跄的姿势覆盖,倒是莫名的演变出了几许难以言道的不伦不类。 凤瑶蓦地回神过来,足下也瞬时一停。 他顿时拉不动了,也跟着停足下来,扭头观她,随即薄唇一启,正要言话,不料后话未出,凤瑶已低沉出声,“摄政王究竟要带本宫去哪儿?” 她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起来,嗓音,也或多或少的增了几许低沉与复杂。 颜墨白下意识的噎了后话,朝她微微一笑,随即,薄唇才再度一启,只道:“仅是觉得,长公主这两日太过劳累,便想带长公主出去放松一番罢了。钤” 凤瑶淡道:“不必了。皇上初醒,本宫自得进去探望。” 说着,垂眸扫了一眼他那只扣在她手腕的手,嗓音微挑,“还不松开?” 他并无所动,缓道:“方才微臣便已与皇上讲理了,皇上虽尚幼,但也能认同微臣之言。此际,长公主便莫要进去探望了,先让皇上独自好生想想,许是今夜晚膳之际,他还会一改态度,专程邀长公主与他一道用膳了。” 是吗? 这话入得耳里,凤瑶着实不信。 自家幼弟的脾气,她一清二楚。是以,连她都说服不了自家幼弟,这颜墨白,又如何能说服?难不成,这厮如往常一样,对待她那幼弟,是用了极端之法?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一缩,森凉而问:“你打皇上掌心了?” 大抵是她问得突然,颜墨白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随即干咳一声,“微臣历来不欺负孩童。” 这厮又在张口胡言了。倘若当真不起伏,最初她从别宫归来时,自家幼弟又如何会对她告状,说这颜墨白强行要当他的皇傅,甚至还用戒尺打了他的掌心?又倘若这颜墨白当真满身的平和与良善,今日自家那幼弟待瞧见他时,又如何会心生惧怕? 凤瑶面色也逐渐沉了半许,阴沉而道:“是非曲直,摄政王如此言道倒也无凭无据。待得本宫入殿去瞧了皇上情形,自然知摄政王是否以下犯上的打了皇上。” 这话一落,瞬时用力挣开了颜墨白的手。 “长公主太过溺爱皇上了。对皇上一味的忍让与爱护,并未妥当。而长公主并无野心,也终归不是这大旭之主,便是长公主再鞠躬尽瘁,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得嫁衣罢了。是以,微臣以为,长公主最该顾及之人,是你自己。你自己能安平一声了,便也是长公主的最大之事。” 冗长繁杂的话,语气却不若寻常那般温润平和,反倒是莫名的增了几许幽远与厚重。 凤瑶足下顿时一停,森冷的瞳孔再度朝他望来,却见他静立在原地,满身平和认真,只是不知为何,此际竟觉得他那满身素袍的身影,竟显得尤为的单薄。 瞬时,心底的复杂与恼怒之意也开始沸腾,似是只要面对自家幼弟之事,或许是太过在意,太过维护,维护得容不得他人说他半句不好,是以,这情绪,便也容易被带动,被恼怒。 “这话,摄政王已不是第一次与本宫说。只不过,上次本宫放你一马,不与你计较,而今,摄政王仍是未能收敛,竟还敢再言这话,你如此” 阴沉凉薄的嗓音,冷意十足,奈何后话未出,不远之处,则突然扬来幼帝那稚嫩嘶哑的嗓音,“许嬷嬷进来,替朕传膳!朕要吃宫保鸡丁,桂花糕,大酥鸭,雪莲排骨” 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噎了后话,待循声回头过来,便见不远处的廊檐上,许嬷嬷急急忙忙的推开殿门,踉跄入内,嘴里欣喜如狂的道:“皇上说慢些,慢些。你要吃什么,老奴差御膳房的人为你做。” “朕要吃宫保鸡丁,桂花糕,大酥鸭,雪莲排骨。” 稚嫩的嗓音,虽是嘶哑无力,但却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积极之意。 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的转眸朝颜墨白望来,则见他静立原地,勾唇朝他笑得朗然。 “长公主这下该放心了吧?而今皇上已是重新振作,但也许未能太好收敛心绪,一时半会儿倒也不知该如何面对长公主。是以,长公主何须此际进去,待得夜里之际,说不准,皇上自然就放下了倔强,邀长公主一道过去用膳了。” 他嗓音委婉幽长,平缓不浅,整个人也言笑晏晏,端的是一派风雅十足的俊逸。 这番话入得耳里,凤瑶并无太过排斥。 毕竟,自家幼弟能主动用膳是好事,且前一刻还对她极是恼怒排斥,而今要突然改变态度的面对她,自也需要时间来磨合,来缓和心情。是以,亦如这颜墨白所说的一样,自家幼弟需要时间来缓和心绪与态度,而她姑苏凤瑶,自也需要时间来稍稍释然。 不得不说,自打惠妃死后,自家那幼弟,便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失望而又无奈,束手而又无策。 思绪翻转,一时,瞳孔稍稍松懈了下来,只是心底深处的各种想法,却如雨后春笋般层层的冒了出来。 一时,淡风习习,略显清爽。 不远处那颜墨白再度温润出声,“长公主可要随微臣去那个地方?稍稍放松一番?毕竟,皇上能主动用膳,的确是好事。而长公主你,自也不必太过逼着你自己了,偶尔的放松与释然,必不可少,若是不然,长公主这人生几十载,都日日夜夜琐事纠缠不得脱身,不得放松的话,长公主怕是得久累成疾。” 他嗓音依旧平缓,语气却稍稍有几许调高。 凤瑶淡漠观他,仍未言话,兀自沉默。待得许嬷嬷从幼帝的寝殿急急忙忙跑出来吩咐宫奴传膳之际,她才神色微动,唇瓣一启,朝颜墨白淡然出声,“摄政王要带本宫去何处?” “长公主去了便知。”他笑得温润,这话一落,似是笃定她会同意一般,竟也不再多言多劝,反倒是径直转身,踉跄的朝前缓缓行路。 凤瑶静立原地,清冷的目光朝他脊背盯了许久,眼见他即将消失在前方那小道尽头,她才回神过来,缓步跟随而去。 却是不料,刚至拐角,便见颜墨白竟正于拐角处等她,待见她跟过来时,他顿时勾唇一笑,整个人清雅卓绝,竟是莫名的风华极盛。 凤瑶瞳孔几不可察的颤了半许,随即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淡道:“自古有言,歌女与风尘之人,才喜卖笑。而今摄政王身为大旭权臣,便该稳重严肃,何来也笑得如此风情。” “长公主明明是喜欢微臣的笑,又何来以贬低之言来掩饰自己的不镇定?”他嗓音略显兴味,慢腾出声。 这话一落,也不顾凤瑶反应,仅是继续缓缓的踏步往前。 凤瑶则眉头一蹙,低沉而道:“摄政王便是一直喜欢曲解旁人之意?” 他并未立即言话,仅是轻笑一声,待得片刻,才慢悠悠的道:“喜欢笑之人,并非皆为风尘。再者,长公主许是不知,微臣十二岁之前,都是不懂笑的,更也笑不出来。呵,而今日子过得好了,自然得多笑笑,将往昔十几年的笑容都补回来。” 凤瑶缓道:“青州为孤,虽是艰贫,但若说摄政王十几年都不曾笑过,倒也有些过了。” 颜墨白突然未言话,足下踉跄缓慢,看似行走得有些艰难。 眼见他一直不回话,凤瑶再度转眸朝他望来,却见他虽足下踉跄,但脊背却挺得笔直,那犹如刀刻且棱角分明的侧脸,并未再染上笑意,反倒是极为难得的沉寂无波,莫名的给人一种凉薄之意。 凤瑶神色微动,平缓出声,“摄政王不言话,可是证明本宫猜对了?想来也是,一个人,无论贫穷与否,自也有笑的时候,倘若一个人十几年内都不曾笑过一下,自也让人匪夷所思了些。而摄政王你,温润圆滑,又岂是真正不笑之人。” 这话刚落,本以为这颜墨白仍是无意言话,不料尾音一落,颜墨白便突然抬眸朝她望来。 他那双深邃的瞳孔,染满了厚重与幽远之感,且目光略有起伏,似是夹杂了太多复杂之意。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倒是难得见得如此神情的颜墨白,心底也正咋舌压抑之际,则见他薄唇一启,突然低沉厚重的出了声,“亦如微臣之前所言,长公主不曾经历过微臣的人生,便也不可随意评判微臣以前之事是否为假。有些事,说出来许是长公主不信,但这天底下啊,终归是有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可怜之人。长公主自小便是大旭的金枝玉叶,高高在上,有些事,长公主永远都是体会不到,就亦如,尚在襁褓,便要经历生死逃亡,尚在童年,便要经历至亲离世,尚在年幼,便要减轻卑微的活下去,无论如何,都得活下去。” 说着,他突然敛神一番,勾唇一笑,语气却越发幽远,“而这些事,微臣全数经历。是以,微臣在小时候便下定决心,定要做人上之人。” 冗长繁杂的一席话,厚重而又幽远。待得这话入耳,若说不让人震撼与惊愕,自是不可能的。 凤瑶心底也惊愕不已,她自是偶尔从他口中听说过他年幼为孤儿,但那时候,他也仅是随口一说,犹如玩笑一般说说就过了,却是不料,此际他突然改变了语气来阐述这些,甚至言道他尚在襁褓都得经历杀生之祸,如此种种,倒也极为惊悚了。 这颜墨白啊,小时候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让他如今这般的圆滑深沉,让人全然猜之不透,又该是经历了何能的苦难与磨练,才能在那般险恶的条件下一直活着,甚至还活成了大旭的摄政王。 一方,是孤苦无依且人人鄙夷的孤儿,一方,则是大旭大权在握甚至连她姑苏凤瑶都奈何不得的权臣。这颜墨白要在这二者之间转变,不用多想,也知其中的悲苦与艰辛了。 一时之间,思绪翻腾,对这颜墨白的看法,竟也再度莫名的反转摇曳。 待得片刻,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而道:“而今摄政王已是人上之人,已是实现了小时候的愿望,如今,摄政王可是释然了?” 这话一落,他勾唇而笑,笑容略微的幽远复杂,未待凤瑶将他的脸色观得仔细,他便已挪开了目光,兀自摇了摇头。 凤瑶瞳孔微缩,“摄政王都已是我大旭位高人臣的权臣了,甚至连本宫都奈何不得你,而今,摄政王仍是觉得不够?” 尾音一落,凤瑶心底的戒备与凉薄之意也微微而起。 却待片刻后,颜墨白那幽远至极的嗓音再度缓缓扬来,“何能够?人心不足这道理,长公主该是清楚。” 凤瑶嗓音一冷,“你还想怎样?整个大旭都几乎在你手里,你还想如何?” 他叹息一声,“血仇未报,该拿回的东西还未拿回,便是做了人上之人,实现了小时候的愿望,微臣,仍是觉得不够呢。” 说着,嗓音一挑,“只不过,长公主无需戒备微臣,微臣之意,不在大旭。倘若微臣当真有意拿下大旭,这大旭的皇帝,便也不是长公主的幼弟了。” 凤瑶满目深沉,瞳孔起伏,“你与何人有血仇?你以前,究竟是何身份?倘若你当真是小小的渔民出生,凭你现在的威望与权势,何来报不得血仇?你以前,究竟是何人?” 往日便觉这颜墨白身份奇怪,只因最初之际,她刚对他的身份怀疑,他便在她面前犹如玩笑一般主动报上家门,而后,她也曾差王能让人去青州查探,倒也未查出什么异样来,只是莫名之间,她却觉得,这颜墨白并非渔村出来的质朴之人,只因这人,着实太过深沉腹黑,且随意的言笑之间,便似能翻云覆雨,将一切的一切都掌控于心。 如此之人,岂是寻常之人,明明是有帝王将相般的才智与勇猛。 一时,心底再度复杂蔓延,嘈杂不息。 这回,颜墨白仍是并未立即言话。 凤瑶深眼凝他,也不着急,只是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势必要待他回话。 “孤儿是真,为乞是真,拼死沙场是真。是以,若论微臣真正身份,倒也无这必要,不是?再如何,微臣都终归是沙场小兵起家的罢了。”许久,他终归是回了话,只是,平缓的嗓音似是收敛住了所有的沉重与幽远,卷出了几许如常的温润与谐和。 凤瑶眉头一蹙,这话,自然不是她满意的回话。 只是唯一能确定一点的便是,正因为他这般朦朦胧胧的说,才也证明,他的身份,的确是有问题。 凤瑶神色微动,心底有数,未再多言。 待将目光从他面色挪开,回神之际,却突然发觉已至宫门。 她顿时驻足,“摄政王要带本宫离宫?” 他朝她微微一笑,平缓而道:“世外之地,自当出宫去寻。怎么,长公主后悔随微臣过来了?又或是,长公主不敢随微臣出宫了?” 他刻意在激她。 凤瑶瞳孔一缩,满目清冷,并未言话。 他再度将目光放缓了几许,只道:“此行,仅是想领长公主去微臣经常去的地方看看罢了。那里,并无喧嚣,谐和一片,长公主见了,会高兴。微臣与长公主相处这么久,即便二人偶尔抵触戒备,但也并非大事,反倒是不打不相识,倒也可变相称作朋友。倘若,长公主信得过微臣,便随微臣一道去,若是信不过,那等谐和温馨之地,微臣独自一人去赏便是。” 凤瑶神色摇曳,随即下意识的挪开目光,只道:“摄政王既是如此夸那地方,想必那地方自有过人之处,本宫去看看,倒也无妨。倘若那地方并不如本宫之意” “倘若长公主不满意,十万两纹银,微臣捐入国库。”他答得自然。 凤瑶一怔,倒是未料他会这般说,一时,眼角也稍稍挑了半许,“此言当真?” 颜墨白缓道:“绝无虚言。” 凤瑶淡道:“如此便好。还望摄政王记住你这话,而今国库的确空虚,摄政王若能再捐出一些,到时候,本宫自会差人为你送张牌匾,对摄政王好生的歌功颂德一些。” 这话刚落,前方顿有马车摇曳而来,凤瑶下意识定睛一看,便见竟是伏鬼正驱车而来。 不得不说,这伏鬼倒是神出鬼没,而今刚才出宫,他便恰到好处的驾车而来,难不成,这颜墨白是早有预谋领她出宫,是以这伏鬼便也一直商量好的在外驾车等候? 思绪至此,凤瑶目光朝颜墨白落来。 他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平缓而道:“离开凤栖宫时,便让伏鬼在宫外准备马车了,本打算微臣自己一人去那地方,但如今见长公主琐事缠身,心神不佳,便也想让长公主一道而去,放松一番。” 是吗? 凤瑶半信半疑,却也正这时,伏鬼的马车已稳稳停在了面前。 “长公主。”他似是略微讶异,朝凤瑶唤了一声。 “长公主,请吧。”随即,颜墨白在旁温润出声。 凤瑶按捺心神一番,未再耽搁,略微干脆的登了马车,待刚刚坐好,颜墨白便被伏鬼扶了上来,随即竟自然而然的,落座在了她身边。 这辆马车,并不宽敞,两人并排而坐,却也略显拥挤。 凤瑶稍稍皱眉,正要言话,眼见颜墨白正伸手轻轻的揉着双腿,到嘴的话,也乍然的变了内容,“摄政王腿脚的伤势如何了?” 他头也不抬,仅是平缓而道:“无碍。许是再过个几日,行走便不必踉跄了。” 凤瑶神色微动,凝他半晌,终归未再言话。 一时,车内气氛彻底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透着几分厚重。 马车一路颠簸往前,摇曳而起,速度竟是略微的有些快。 整个行车过程,颜墨白与凤瑶皆极为默契的未再出声,待得许久许久,马车终于是停歇了下来,随即,伏鬼那煞气如常的嗓音扬来,“王爷,长公主,到了。” 凤瑶率先起身下车,才见前方之处,竟是一座似是年久失修的寺庙。 大抵是香客不多,此番立在这寺庙之外,竟也不曾闻到香烛之味。 凤瑶神色微沉,转眸朝已是被伏鬼扶下马车的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摄政王几番宣扬,便是为了带本宫来看这寺庙?” “虽是寺庙,但却内有玄机。长公主且随微臣来。”这话一落,朝凤瑶微微而笑,甚至未待凤瑶反应,竟是再度拉上了凤瑶的手腕,踉跄往前。 凤瑶眉头一蹙,心底也跟着增了几许不悦,不得不说,这颜墨白最近几日倒是胆大,竟敢对她肆意的触碰与无礼了。 待得正要挣开他的手指,寺门已至,而颜墨白那修长的指骨,竟已敲在了前方这道古朴的寺门上。 瞬时,寺门应声而来。 凤瑶下意识的停了挣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崖头边缘 却也正这时,那古朴的大门缓缓而开,随即,一名光头小童探头出来,待那怯怯的目光抬眸一扫,瞧清了颜墨白时,那小童的双眼顿时一亮,整个人当即兴奋喜悦开来,随即急忙全数推开寺门,小手扯住颜墨白的衣角,喜极而呼,“哥哥你来了。” 这话一落,不待颜墨白回应,他当即回头过去,扯着稚嫩的嗓音大吼,“济慈,济悲,济为,济怀,济言,济行,济美,你们快来,哥哥来了,哥哥来这里了。” 喜悦的嗓音,激动万许。 仅是片刻,前方那看似清冷的院子,参天大树疯长,青苔满目的院内,不知从何处竟突然冲出了几名孩童。 “哥哥哥哥。” 四方而来的喜悦声,清脆浩大,飘摇入耳,似如云端高歌,清透,无忧,甚至,卷着几许清泉石上流般的宁然与世外钤。 凤瑶微微一怔,朝那些四面八方冒出的孩童观望,则是刹那,却见那些孩童之中,有人腿脚似瘸,跑步踉跄,有人眼睛翻白,似是目瞎,有人咧嘴而笑,傻傻尽显,有人,则袖子随风飘扬,清清透透,却是,无臂。 这些孩童,竟是,竟是都为残疾。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也莫名的沉了下来,能有这般清脆且无忧嗓音的孩童,竟是,竟是身子有疾。 一时,‘哥哥哥哥’的入耳,清脆的嗓音也逐渐厚重开来。 则是片刻,那些孩童全数跑近,大多皆围住了颜墨白,扯住了他的衣袖,甚至连那眼睛有疾的孩童,竟也能准确摸索到颜墨白身前,甚至也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下意识的抬眸朝颜墨白望来,则见他笑得温润清透,整个人朗逸从容,风华卓绝。 “许久未来了,你们可还好?”仅是片刻,颜墨白温声而问。 孩童们此起彼伏的道:“甚好,悟慧师父待我们也甚好。” 颜墨白缓道:“如此便成。悟慧师父此际可在禅房内?” 这话一出,孩童齐齐点头。 颜墨白瞳孔略有微光拂过,随即便道:“哥哥此番来,为你们带了些礼物,此际你们去问伏鬼拿。哥哥与这位姐姐,找悟慧师父有些事,是以,先就不陪你们了。” 孩童们极是懂事,待得颜墨白这话一出,他们便已纷纷乖巧的松开了手,却是并未出门去找伏鬼拿礼物,仅是个个都乖巧而道:“我们送哥哥去师父的禅房。” 乖巧的嗓音,不舍万许,似是并不愿这么快便与颜墨白愤慨。 颜墨白也未阻拦,微微而笑,温润点头。 待得孩童们高兴的转身在前带路了,他才转眸朝凤瑶望来,温润而道:“长公主,随我来吧。” 这话一落,扣着她的手腕稍稍用力,拉着她缓步往前。 凤瑶神色幽远,低沉而道:“摄政王今日带本宫来这里,便是为了让本宫看摄政王你宽怀仁慈,连这深山寺内的孩童都对你极是亲昵?” 颜墨白缓道:“此番带长公主来,的确是为让长公主远避尘俗,好生自在的放松一下罢了,只是,微臣此际要去见上一人,倘若长公主无心随微臣去见,微臣自可让小童们带长公主去后山走走,待得微臣见完故人,再来与后山与长公主汇合。” 凤瑶眼角一挑,淡漠而问:“故人?” 他微微而笑,“是啊。故人,往日微臣身为孤儿,穷困潦倒,便是他为微臣指了当兵的路了。倘若当年不是他的指引,微臣此际,还是还在青州的街道上乞讨,又活着,早已被饿死了呢。” 是吗? 凤瑶神色微动,心底也稍稍卷了几许复杂,待得片刻,她才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既是那故人能为摄政王指得这条明路,让摄政王从青州孤儿一跃而成大旭摄政王。如此,本宫倒是有兴随摄政王去见见那故人。” 颜墨白毫无诧异,似是已然料到凤瑶会这般说,他那双清幽温润的瞳孔,也依旧从容如初,平和如常。 “也可。悟慧师父亲手所种所摘的茶极好,味道上等,且还有调养身子之效,等会儿离开时,长公主不妨对悟慧师父讨要一点。毕竟,长公主上次在行宫病入膏肓,而今虽是撑过来了,但身子的病根并未全数除去,倘若多喝点悟慧师父的茶来调养,也是极好。” 温润的嗓音,平和十足。 只是待得这话一落,前方的孩童们已是停下,随后,个个恭立在门外,异口同声而呼,“师父,哥哥来了。” 这话一落,前方那道古朴的雕花木门并无声响。 颜墨白牵着凤瑶下意识的驻足,目光双双朝那木门落去。 则是片刻,一道幽远至极的嗓音从那屋内传出,“让他进来。” 这声音,极缓极缓,却又夹杂着浓烈且又难以言道的厚重之感。 凤瑶怔了一下,神色也稍稍一紧,却也正这时,小童们纷纷推开了屋门,扭头朝颜墨白笑得灿然,“哥哥,师父让你进去。” 颜墨白温润点头,牵着凤瑶便缓步往前。 整个过程,凤瑶满目深沉,并未言话,只是待随着颜墨白踏入屋门,瞬时,一股浓烈的檀香与香蜡的味道扑鼻而来,而这略微阴沉且光线暗淡的屋子,摆设陈旧简单,不远处那靠窗的大长木榻上,摆着一张矮桌,几只垫子,矮桌上是一盘棋子,一直算卦的竹筒,一盏茶,别无其他。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在屋内径直打量,一时,心底也增了几许厚重与防备,只道是,这屋子倒是压抑得沉重得厉害,且明明的古寺禅院,而这所谓的悟慧师父的禅房之内,竟无任何菩萨佛祖之类的摆设,倒是奇怪。 思绪至此,身后的屋门,则被额外的小童们合上了。 厚重吱呀的木闷声吱呀而来,又或许是木门年久失修,连带这木门的吱呀声,都显得有些支离破碎。 一时,凤瑶眉头越发的蹙了起来,目光再朝那木榻上正盘腿而坐的人望去,则见那人,光头发亮,眉毛与长长的胡须皆是雪白,身上,则披着一件朴黄的袈裟,容貌,则皱纹密闭,看不出太多的美丑,仅是觉得,老态龙钟,仙风道骨。 这清冷的古寺,竟也有这等人物。 凤瑶心底微微一怔,神色也稍稍而变。 待得这时,颜墨白已牵着她停在了木榻前,仅是片刻,颜墨白勾唇而笑,温润儒雅的道:“几月不见,悟慧方丈倒是越发清修,仙风道骨了。” 悟慧并未抬眸,也未言话,满是皱纹的手指再度在棋盘上落下一字后,才唇瓣一启,平缓幽远的道:“是了,几月未见,也劳得颜施主还记得老衲。” “近几月琐事缠身,是以,鲜少过来罢了。若说能忘得悟慧方丈,自是不可能的。”颜墨白微微一笑,嗓音柔和温润。 待得这话一落,悟慧终于是缓缓抬眸,一双浑浊的瞳孔微微清明开来,随即唇瓣一启,只道:“颜施主如今,仍如上次那般爱说玩笑。只是,这古寺常年鲜少有香客拜访,今日颜施主来,倒也是极为难得。正好,后山的山茶已是摘了茶叶,颜施主若是不弃,老衲便如以前的老规矩,为颜施主沏上两盏。” 颜墨白轻笑出声,温缓而道:“两盏倒是不够。我今日,还邀了贵客来。” 这话一出,悟慧缓缓转眸,清明幽远的目光微微朝凤瑶落来。 他那目光,太过深邃无底,却又像是脱离世外,无端给人一种深沉而又难以去双目触及的精密感,似是仅需与他对上视线,自己心底之思,仿佛都要被他看得通透一般。 这种感觉,顿时在心底沸腾起伏。 仅是刹那,凤瑶便已蓦地垂眸,那只被颜墨白扣着的手腕,也再度强行睁开。 “虽是凤气逼人,万千繁华,但却,还不曾经历浴火涅槃,便也未能真正扶摇直上。”幽远脱尘的嗓音,无温无波,有的,仅像是一种说书算命一般的朴实与清淡。 奈何,这悟慧虽是说得漫不经心,但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却顿时变了味。 不得不说,这悟慧着实厉害,仅凭朝她面相观望,便知她为凤,想必她的真实身份,他也已然了如指掌。只不过,凤气倒是不假,但所谓的还未涅槃又是何意?难不成,她姑苏凤瑶上月才丧了双亲与兄长,还不算涅槃?甚至日后,还有大事要发生? 思绪翻转,瞬时,凤瑶面色也变了变。 她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悟慧方丈这话何意?所谓的还未能涅槃,可是在说,本我还得经历一次人生浩劫?” 这话一落,她依旧垂眸,并不曾朝悟慧观望。 则是片刻,悟慧那无温无波的嗓音再度扬来,“的确还未涅槃,也的确还有人生浩劫。” 他言道得极为直白,全然不若一些占卜的隐士或是国师那般将别人的命途言道得极为隐晦与委婉。 她瞳孔微缩,低沉而问:“悟慧方丈这话,可是为真?” 悟慧缓道:“老衲此生,从不打诳语。今日此言,便是送姑娘的。” 说完,不再多言,仅是稍稍手脚一动,平缓的挪下了长榻,而后一言不发的沏茶去了。 颜墨白缓道:“悟慧方丈之言,稍稍听听便可。若是日后当真有事,见招拆招也成。” 是吗? 凤瑶转眸朝颜墨白望来,满目的复杂与幽远,“见招拆招虽是可行,但就怕,来不及。” 颜墨白面色从容,嗓音温润,“天下之事,再大大不过两军交战。而这大战之事,微臣都已自请包下,长公主只需在皇城等着微臣的大胜的消息即可。是以,天大的事,长公主也无需忧心,除非,这老天塌了,微臣顶不住,又或者,微臣突然不在了,长公主便得靠自己了。但微臣既是有这等允诺,只要微臣安好无损,自也不会对长公主失约。” 他嗓音平和温润,那醇厚好听的嗓音,也极为难得的卷着几许宽慰。 这颜墨白何时变的? 竟也变得能对她出言宽慰,说出这等大义凛然的话来了。 按照寻常的相处姿态,这颜墨白对她,不该是调侃嘲讽,又或者,委婉的争锋相对么。 凤瑶怔了怔,神色也变了变,一时之间,心底的异样与厚重也稍稍突兀而起,却待片刻之后,她强行压下了所有跳动起伏的心绪,仅是低沉而道:“摄政王有如此之心,本宫,倒也欣慰。” 他勾唇笑笑,“长公主欣慰便好。悟慧方丈的话,长公主不必太过放于心上,今日带长公主来此,也本是想让长公主放松与开心,待得与悟慧方丈聊完后,微臣,再带长公主去后山。” 凤瑶深眼观他,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颜墨白也不再耽搁,当即邀凤瑶上榻而坐。 凤瑶并未拒绝,盘腿在长榻上坐好,目光自然的朝前方矮桌的棋盘一落,则见这棋盘上的棋局,竟是死局一片。 “这盘棋,悟慧方丈已下了好几年,而今还是未能找到破解之法。”颜墨白温润的嗓音扬来。 凤瑶瞳孔一缩,落在棋盘上的目光越发认真。 待得片刻,悟慧已端着托盘而来,托盘上一共四盏茶,颜墨白两盏,凤瑶两盏,只是颜墨白那茶盏内的茶,微微发绿,清香四溢,而她盏内的茶,微微而黄,虽是茶香特别,但隐约之中,却能闻到一股清浅的药香。 瞬时,凤瑶怔了怔,目光稳稳朝茶盏的茶水打量。 正这时,颜墨白已两盏茶纷纷下肚,平和出声,“还是悟慧方丈的茶好喝,此番回去,劳方丈再为我准备些,我好带回府内。” “颜施主的茶,自打茶叶采摘且烘好后,便已为你留好,此番离去,你自可让小童为你拿便是。” 悟慧幽远无波的出了声,嗓音清透幽远,亦如他这人一般仙风道骨。 待得嗓音一落,他那皱纹的手指微微一抬,指尖捡起了最初落下的那枚棋子,随即,目光再朝凤瑶落来,幽远而道:“后山最好的茶树品种,因那茶树极是特殊难养,老衲费尽心血栽培,只成活三株,且今年采得的这种茶叶,不过二两。如此之茶,姑娘若是嫌弃,老衲,便赏给屋外的小童们喝了。” 凤瑶蓦地一怔,下意识的抬眸朝他望来,却见他目光幽远,深沉无底。 她眉头微微一蹙,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出,颜墨白则温润而道:“她并非不喝,只是,悟慧方丈所种之茶,品种奇特,茶叶奇特,她不过是略微好奇罢了。” 这话一落,抬头朝凤瑶笑得极是温润风华,仅是暗中,他那长臂却稍稍一伸,扯了扯凤瑶衣角。 凤瑶到嘴的话顿时噎了出去,默了片刻,终归是朝悟慧缓道:“的确是方丈的茶太过特殊,是以心有好奇,研究了一下罢了。” 说完,不再耽搁,举杯而饮。 茶水温度刚好合适,只是奇怪的是,这茶水明明闻着有些药味,奈何喝在嘴里,却全数被浓烈的茶香覆盖,竟察觉不到半缕药味,更别提要通过味觉来确定这茶水中究竟含了些什么了。 瞬时,茶水入腹,她心底一沉,有些担忧,而那颜墨白与悟慧似也未觉,反倒是两人缓缓的闲聊起来。 整个过程,凤瑶静静而坐,不曾插话,而颜墨白与悟慧所聊之言,也不过是寻常之事,并无异样。 待得许久后,颜墨白才出言告辞,正待悟慧出言慢走之际,颜墨白则浑然不动,慢条斯理的朝悟慧道:“悟慧方丈历来宅心仁厚,你今日为我这位贵客所饮之茶,可否将茶叶也赠她?又或者,悟慧方丈觉得有何添加的茶叶或是其它,也可一并送她。” 凤瑶一怔,抬眸朝颜墨白望来。 悟慧却并未言话,仅是清冷观他。 颜墨白静静迎着悟慧瞳孔,儒雅而笑,“就当是卖我一个面子,给她一个见面礼吧。” 这话说得平和而又随意,只是悟慧却极为难得的皱了眉,沉了目光。 “颜施主向来是聪明人。何事该为,何事不该为,自该知晓。又或是,何人该近,何人该疏,也有这分寸才是。有些人啊,注定不平,你若沾染,对你而言,并无任何好处。望你,好生掂量,他日若是遇得大劫,便别怪老衲未提醒你。” 这话一出,凤瑶瞳孔一缩,也亲眼见得颜墨白那温润带笑的瞳孔稍稍深了半许。 这时,悟慧也未多言,仅是缓缓下榻,待得片刻后,才去而复返,亲自拿了只瓷瓶朝凤瑶递来。 凤瑶满目深沉,犹豫片刻,伸手接过。 悟慧极为难得的叹息一声,幽远而道:“姑娘虽未历经浩劫,但却命中带福。有些人,本为无情,实则可顶天立地,望姑娘好自为之,该珍惜,便善待。该放弃,便彻底让人,死心。” 凤瑶面色一变,心底,骤然起伏,大抵是情绪太过嘈杂上涌,一时,竟觉指尖这明明凉薄的瓷瓶竟极是烫手。 “有些事,虽信命途,但我更信的是随缘。”正这时,颜墨白微微而笑,从容出声。 待得这话一落,略微凉薄的指尖再度扣住了凤瑶的手,平缓而道:“今日,多谢方丈的茶了。我让伏鬼带了些米粮与银两,那些东西,足够方丈这古寺再支撑几年。” 说完,不待悟慧回话,颜墨白已牵着凤瑶下榻,转身而离。 凤瑶这才回神,并未挣扎,微僵的身子这才顺着颜墨白的拉扯下得长榻,待与他一道出得屋门时,却见门外并无孩童,空空如也。 “那些小子,该是缠着伏鬼要糖去了。”颜墨白微微而笑,委婉的朝凤瑶解释。 凤瑶眼角微挑,一言不发,指尖紧捏着瓷瓶,心底的起伏与厚重并无半许减却。 她被颜墨白一直牵着往前,大抵是心底太乱,又或许是并无太过的排斥,是以,对他的牵引也不曾拒绝,而这颜墨白,却一路牵着她爬山,最终,她与他登上了后山那不高的山坡,瞬时,只见山坡上全数野花重重,花枝茂密,风来,枝叶与花朵齐齐摇曳,甚是壮观。 满目惊艳,瞬时莫名的挥却了满心的复杂。 凤瑶惊愕万许,“这古寺的后山,仅有这等大片的花海。” 颜墨白轻笑一声,指尖微动,一边行走,一边随手摘了几枝花积攒在手里,只道:“花海壮阔清幽。微臣也记得,微臣第一次见得这番场景时,也是惊艳的。” 说着,继续牵着凤瑶往前。 凤瑶不住的朝周遭花海观望,也随意摘了一朵,则是片刻,颜墨白牵着她驻了足,她微微回神,陡然一惊,这才发觉这山坡的另一面,竟是悬崖边缘,下方,深渊无底,一旦坠下,定粉身碎骨。 她瞳孔一缩,转眸朝颜墨白望来。 他则朝她勾唇一笑,随即便松了她的手,就着悬崖边缘坐了下来,两腿则稍稍随意的在崖壁上晃荡两下,看得凤瑶胆战心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异样纷繁 “有时,人生在世,最重要的,莫过于这条性命。倘若性命受得威胁之际,那时候,便觉以前所遇的所有难事,皆不是事了。”幽幽而来的嗓音,醇厚自然,却也幽远十足。 凤瑶神色微动,侧眸观他。 他则朝凤瑶笑得柔和,“长公主可要在这崖头上坐坐?” 凤瑶并未言话,神色在他面上打量半晌,才一言不发的弯身而下,小心翼翼的在崖头上坐了下来。 此生,不曾体会过如此绝境之地,面迎崖风,脚悬深渊,待得坐定之后,下方视野着实开阔,只是无端之中,也不由自主的升腾出紧张之意,似觉自己悬吊在半空,随时都要坠落一般。 思绪翻转,一时,神色也几不可察的变了变。 其实颜墨白这话并未错。有时,性命受危之际,才觉以前遇到的所有无关性命的难题,都称不上是难事了,又或者,亦如此时此际,满心紧张与悬吊感,心底所有的重心也皆集中在了这是否坠崖或是否有性命之危的考量中,一时,平日里所忧有烦之事,也全数被抛在了脑后。 她放缓的瞳孔,放眼朝脚底的峡谷眺望,又或朝对面的山头眺望,满目幽远,面色平缓幽长。 待得片刻,她才回神过来,低沉而道:“摄政王常来这里?” 颜墨白温润而笑,“每番来探望悟慧方丈与寺内的小童时,便会顺便来这里一趟罢了,并不经常。只是觉得此地特别,清幽避世,是以,便也想带长公主过来坐坐罢了。” 说完,手指微微一动,极是自然的将手中握着的几枝花朝凤瑶递来,“长公主也莫要小看了这山坡上的花。那些花,皆为悟慧方丈栽种,任其疯长,虽模样小巧清雅,实则,却又怡神醒目之效,倘若能将花瓣晒干,掺杂在熏香里,这松神的效果,自是绝佳。” 是吗? 凤瑶神色微动,思绪幽远偿。 眼见她不动,颜墨白轻笑一声,“微臣初次送花,长公主可要随意的接接?” 他嗓音柔和温润,似如调侃与玩笑。 凤瑶淡漠无波的扫他一眼,低沉而道:“本宫手中有一朵。” 说完,稍稍扬了扬手中的那朵花,不料颜墨白却是径直将几枝花塞在了她手里,修长凉薄的指尖,也顺势将她手中的那朵花拿了去,待得凤瑶眼角一挑,清冷观他时,他则勾唇而笑,慢悠悠的道:“微臣送出的东西,还不曾有过收回来的先例。长公主若是觉得不妥,便以长公主摘的这朵花交换便是,如此,你与微臣,自也可两不相欠。” 他言语极是平缓自然,微卷调侃,似无半许不妥。 只是不妥的,却是他这番略微执意的做法罢了。 凤瑶缓缓垂眸,淡漠无波的垂眸扫了扫周中的几株花,而后再度抬眸观他,低沉而道:“摄政王如此之举,莫不是有些牵强与怪异了?这以花换花之事,倒也无任何意义才是。” 说着,眼见他满面从容,薄唇一启,似是正要言话,凤瑶瞳孔微缩,也不愿就此多言,未待他嗓音道出,便已先他一步出声道:“摄政王今日,虽说是领本宫来这崖头上坐着放松心神,但本宫若是料得不错的话,摄政王的本意,是要领本宫来见悟慧方丈吧?” 他下意识的噎了后话,勾唇一笑,只道:“长公主何来这般问?” 凤瑶淡道:“不过是感觉的罢了reads;。毕竟,这崖头虽的确让人忘却烦扰,但此行悟慧方丈才似是重点。而更为疑点的是,摄政王为何执意要让悟慧送本宫茶叶?” 他那深邃温润的瞳孔朝凤瑶对视,并未言话。 凤瑶眉头一皱,“怎么,摄政王不愿承认?又或者,那悟慧方丈究竟何人?” 颜墨白缓缓垂眸,极其自然的避开了凤瑶的目光。 凤瑶瞳孔一缩,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有沉寂。 一时,二人皆未言话,无声僵持。 周遭气氛,也凉薄幽远,无端发凉。 待得半晌,颜墨白那薄唇一启,平缓无波的嗓音才稍稍扬来,“不瞒长公主,那悟慧方丈,不过是精通占卜且医术高超之人罢了。长公主以前久居京都与深宫,后隐居道行山,江湖之事,长公主自也不知,是以,空虚子医仙与道仙之名,想来长公主也是不曾听过。” 医仙与道仙? 凤瑶蓦地一怔,面色复杂。 则是片刻,颜墨白再度平缓而道:“悟慧方丈与国师最大的区别便是,悟慧是属于江湖,国师属于国政,悟慧擅长卜人救人,国师,则擅卜国救国。微臣初遇悟慧方丈时,便也是他为微臣指的路。只是后来,悟慧方丈离开道观独自隐居避世,寻了这废弃的古寺栖身。那些古寺内的小童,长公主也该是看见了,皆身子有疾,这些小童,放在其它地方救济,自容易遭受排挤,是以,微臣便也主张将他们送来这里了,其一,是此处清幽避世,他们无需遭受任何白眼,其二,悟慧方丈年事已高,微臣,也想让小童们照应照应他。” 冗长的一席话,落在耳里,幽远十足。 凤瑶满目清冷,却是并未将他这话太过耳里,待默了片刻,才低沉而道:“悟慧方丈是道仙,是医仙,但与本宫有何关系?难不成摄政王今日带本宫来,便是为了让悟慧给本宫占卜算命?” 颜墨白缓道:“并非。” 凤瑶瞳孔一缩,深沉观他,未再言话。 仅是片刻,颜墨白朝她温润而笑,漫不经心的道:“长公主当日城墙一跃,重伤不治,而今虽挺过来了,但却留得心疾,却每番动用内力,心疾便越发严重。长公主病根深厚,你虽会医,但却不一定能诊断得了自己,医治得了自己,微臣今日带长公主见悟慧方丈,自也是为了替长公主求茶,也为微臣自己求茶。想来长公主许是不知,这世上,最难得到的不是权利与珍宝,而是,医仙空虚子的,茶。” 凤瑶瞳孔一缩,“倘若当真如此,摄政王又为何会好心带本宫来?本宫倒是未料到,摄政王竟也能如此为本宫着想。” 微微挑高的嗓音,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逼问与清冷。 颜墨白满面温润从容,答得自然,“微臣是大旭之臣,何来不为长公主着想。长公主能如此问,不过是因从来不曾真正信过微臣罢了。只是,长公主若是心细,自也能知晓,微臣这人,可是从不曾真正害过长公主呢,呵。” 这话一落,他温润而笑,随即不再多言,仅是垂眸将手中的花扫了一眼,而后,便随意把玩儿转动了两下,待得指尖一停,他便稍稍挪身,就着崖边躺了下来。 地上,绿草丛生,两侧,花树萦绕,清幽别致。 凤瑶满目起伏,扫他几眼,心底层层的复杂感也随之升腾,待得扫他两眼后,她便回眸过来,仅是稍稍挪身朝后退了几许,随即抬脚而起,抱膝而坐,目光幽幽的朝对岸望着,跑神。 一时,崖风浮动,凉人爽朗reads;。 周遭一片平寂,清幽无扰。 凤瑶一直失神,许久,待坐得累了,才稍稍学着颜墨白的样,平躺而下,随即,目光一下便望见了头顶的天空,蓝白交织,清透淡雅。 半晌,凤瑶才回神过来,稍稍合眼,极幽极远出声道:“摄政王之言,虚虚实实,着实让人踩之不透。而今连本宫,也不知摄政王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如今,本宫只问你一句,你对本宫与大旭,便是不效忠,但也绝不会加害?可是?” 这话一落,周遭平静,徒留淡风浮动,花枝簌簌摇曳。 一切沉寂,清浅幽远。 凤瑶兀自候着,待得半晌,仍不闻颜墨白回话,她眉头微微一蹙,眼皮也稍稍一掀,待得侧目朝身边之人望去,才见颜墨白已是合眼,气息匀称,似是睡着。 瞬时,凤瑶瞳孔一缩,面色,也越发的幽远开来。 她终归未再言话,仅是兀自休息。待得半晌后,才稍稍起身,转身缓步朝后方的花海游走,虽有些漫无目的,但微风拂面,浅淡的花香盈溢,的确松神怡人。 这京郊之处,竟也有这等清幽旷达之地,甚至于,花海成片,群群摇曳,色泽明而不艳,花种不曾见过,想来出自悟慧手底的花树,自也不是凡品才是。 一路往前,凤瑶目光皆幽远沉寂,待行得不远,却发现路口之处,一抹人影正静静伫立。 凤瑶一怔,转眸而望,首先入得眼帘的,是一张刀疤横斜的狰狞面容。 若非见这伏鬼见了多次,是以对他的面容略微习惯,若是不然,此番突然见他在此,再瞧清他狰狞的容貌,定也要惊诧一番才是。 凤瑶驻足,淡漠观他,待稍稍按捺心神一番后,便低沉而道:“你家主子在崖头睡着了。此番天色已是不早,本宫有意入城回宫,便劳你,去将你主子唤醒吧。”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正准备踏步往前,下得这山坡。 “此处山寺,主子从不曾带外人来过,长公主是第一人。”伏鬼突然出声。 凤瑶满面沉寂,并未言话。 伏鬼继续道:“主子此生,也不曾为他人求过药,今日,也是第一次为了长公主对悟慧方丈求药。” 这话入耳,凤瑶下意识的驻了足。 仅是片刻,她满面幽远的转眸朝伏鬼望来,“伏侍卫究竟想说什么?是要说你主子对本宫,极是特殊?” 伏鬼眸色略有起伏,刀疤的面容也骤然的蹙了眉头,随即薄唇一启,只道:“主子并非冷血无情之人,且也一直有意放过长公主。是以,有些事主子虽不愿与长公主说清真正缘由,但也望长公主明察,主子对你,历来便无恶意。长公主一直想让主子辞官而离,待得不久,便是不劳长公主提醒,主子也会自行辞官而离,彻底从长公主面前消失。是以,人性,并无长公主想的那般恶毒,至少在属下眼里,主子辛劳一生,虽俗世恶待,但主子,终归不是真正冷血无义之人。” 这话一落,伏鬼挪开了目光,蹙着眉,也不再观凤瑶的反应,仅是干脆的踏步而去。 凤瑶满目清冷,心底起伏,面色,也幽远沉寂,一言不发。 待得半晌,身后才有缓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凤瑶这才回神,转眸一望,便见颜墨白正领着伏鬼缓步而来,俊雅风华,从容如初reads;。 “长公主想回宫了?” 待站定在凤瑶面前,他平缓而问。 凤瑶强行按捺心神,淡然点头。 “看来,长公主该是不喜此地” 未待他后话道出,凤瑶眉头一皱,低沉而道:“并非喜与不喜。而是,时辰已是不早,该是回宫了。” 这话一落,不愿多言,当即踏步先行朝下坡的路行去。 颜墨白瞳孔微缩,神色微沉,却并未再言话,仅是缓步跟随。 一路上,几人皆未言话,仅是待行得寺内时,小童们再度纷纷迎来。 颜墨白温声应付,体贴周到,待得被小童们簇拥着上得马车后,他才朝孩童们告别,随后,待得马车摇曳出发时,他放下了帘子,整个人从容平和,无波无澜。 凤瑶一言不发的将他的所有言行全数收于眼底,待得车行微远,才低沉而道:“方才在山坡上,伏鬼在本宫面前言道摄政王并非是冷清无义之人。” 他微微一怔,勾唇而笑,“微臣的确并非冷清无义,大奸大恶之人。不过是,略微有些嫉恶如仇罢了。” 是吗? 凤瑶低沉道:“亦如伏鬼所言,摄政王对本宫,并无恶意?甚至对大旭江山,也无觊觎?” 他轻笑一声,“而今说这些,倒也不重要呢。毕竟,微臣对长公主,不仍是毕恭毕敬?” 是了,毕恭毕敬。便是大权在握,不可一世,也不曾真正在她面前傲慢无礼,肆意谩骂。 只是,这人,打过幼帝的掌心,气得她吐过血呢。 思绪翻转,复杂蔓延,有些心底盘旋缠绕之事,终是不得解。 倘若这颜墨白当真要对她不利,上次青州河上,又如何要救她性命。倘若这颜墨白当真有意大旭江山,凭他的手段与能耐,岂还有她姑苏凤瑶与自家幼弟的一席之地 一切的一切,往昔不曾想得太多,但如今回忆,才觉漏洞与矛盾之处太多。 凤瑶兀自沉默,待得半晌,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而道:“本宫当日城墙一跃,重伤不治,本在别宫中苟延残喘,但被摄政王气晕并醒来后,伤势竟无药便解,性命也突然保住。此事,本宫虽讶异,但也不曾多想,只是今早摄政王突然提及此事,咄咄而问本宫如何会在病入膏肓之际突然保住性命,如此,自也说明摄政王对本宫的伤势一清二楚,因而才会脱口一问。是以,本宫问你,当日别宫之中,本宫突然缓过来了,可是你做的手脚?” 毕竟,当时行宫的御医纷纷对她收受无策,她也无法自行医治,只得活活等死,却是不料,颜墨白将她气晕之后,她突然醒来,便已彻底缓了过来,如此变化,除非神佛显灵,她又岂能真正的保得性命? 这话一落,凤瑶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便越发深沉。 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从容无波的观她。 待得片刻,他才稍稍将目光挪开,平缓而道:“淤血积体,自得用激怒之法将淤血喷出。再加之施针与还魂丹同时而用,长公主缓过来,便也正常。” 说着,抬眸见凤瑶瞳孔起伏不定,满目震撼,他则勾唇而笑,玩笑似的道:“微臣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常日遇见某些猫狗,微臣也会出手相救reads;。” “为什么?”凤瑶紧着嗓子低沉而问。 倘若再加上青州河上那次,这颜墨白,便是活生生救了她两次。 “摄政王为何要几番搭救本宫?又或是,当真如伏鬼所言,你有隐情?又或者,你想通过救本宫而达什么目的?你与本宫,皆是明眼之人,有些话,便彻底拉开说。”凤瑶忍不住再度出声。 颜墨白满目幽远,平缓望她,待得片刻,才从容而道:“无关目的。不过都是,随意与无心之举罢了。” 这话一落,垂眸下来,不再言话。 凤瑶满目复杂的观他,欲言又止,却终归是未再出声。 这颜墨白既是有心不说,想来无论她如何问都是毫无结果。 思绪翻腾,嘈杂横涌。 整个回京途中,气氛皆沉寂压抑。 待马车抵达宫门,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颜墨白终于出声,“今日车行劳累,微臣便想先回府了,是以,便也不送长公主回宫了。” 凤瑶复杂望他。 他则笑得平和如常,无波无澜。 凤瑶眉头一皱,也未耽搁,扫他几眼便兀自挪身下车,待得颜墨白的马车掉头走远,她才缓缓转身入得宫门,只是待刚刚抵达凤栖宫时,便闻幼帝差人前来,邀她一道过去用膳。 凤瑶眼角一挑,满目深沉。 幼帝主动邀她用膳之事,果然与颜墨白今日猜测的如出一辙。 一时,心底越发的沉了半许,随即在凤栖宫内稍稍换了一身衣裙后,才开始朝幼帝的寝殿而去。 抵达幼帝的寝殿时,幼帝正端坐在殿内的圆桌上,桌上已是摆了菜肴,热气腾腾,但他却并未动筷。 大抵是闻得了脚步声,他下意识的转眸而望,眼见凤瑶已是入殿并缓步朝他行去,他眉头一皱,唇瓣抿了抿,似是暗自纠结犹豫了一番后,终归是从凳子上下来,随即端端正正的站在凳旁,朝凤瑶唤道:“阿姐。” 稚嫩的嗓音,略显紧张,却不若今日他初醒时那般暴躁恼怒了。 凤瑶深眼凝他,并未言话,只是待在他旁边的圆凳上坐下后,才平缓而道:“征儿也坐吧。” 幼帝恭敬点头,拘谨的坐定,犹豫着,却不知该说什么话。 凤瑶暗自叹息一声,低沉而道:“征儿如今,可还恨阿姐?” 这话一落,幼帝皱眉,并未言话。 凤瑶瞳孔略显幽远,心底的无奈之色也越发浓烈,待得片刻,她强行按捺心绪的低沉而道:“征儿如今,仍是恨着阿姐?” 这回,他稍稍摇了摇头,有些艰难,面色也有些起伏紧张,待犹豫片刻后,他终归是出声道:“征儿不恨阿姐。” 是吗? 凤瑶神色微动,静静朝他打量。 自家这幼帝,明明紧蹙着眉头,面容无笑无悔,整个人皆有些犹豫与厚重,似是心底憋了话,并不曾彻底松懈,也未有半点常日那般稚嫩灿然的模样。如此,他当真不怨她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故人再现 思绪至此,凤瑶并不相信,落在自家幼帝面上的目光微微一深。 却也正这时,幼帝唇瓣一启,稚嫩的嗓音再度扬出,“阿姐,征儿知阿姐在为征儿好。只是,三皇兄与惠妃对征儿皆不薄,而今惠妃离世,阿姐让三皇兄回来看看可好?” 稚嫩的嗓音,犹豫哀求,只是这话入得耳里,却是无端凉薄。 凤瑶心底一沉,面色,也跟着抑制不住的沉了下来。 待得片刻,她低沉而问:“征儿如何要对惠妃与赢易之事如此执着?撄” 他稚嫩紧张的道:“惠妃对征儿好,三皇兄对征儿,也好。” 凤瑶满面沉寂,目光起伏。待沉默半晌,才低沉而道:“要让你三皇兄归来,自然可以,只是,征儿得稍稍等等。毕竟,如今你三皇兄乃边关之将,事关大旭安危,不得随意而离。待得你三皇兄立了军功后,阿姐,自会风光无限的接他回京。偿” 说完,眼见幼帝眉头一皱,又要言话,凤瑶嗓音微挑,转了话题,“桌上的菜得趁热吃。征儿这几日都不曾好好用膳,此际,阿姐便陪征儿一道用膳。其余之事,征儿无需多加考虑,待得你长大了,成熟了,可独当一面了,那时候,大旭皇权,甚至那些该属于你的,阿姐,都会交到你手里。” 幼帝眉头皱得厉害,似是不曾将她这话太过听入耳里。 凤瑶神色复杂,扫他两眼,终归未再言话,仅是一手执了筷子,一手端过了幼帝的饭碗,而后开始仔细的为幼帝碗中布膳。 待得一切完毕,她才垂眸,将饭碗推至幼帝面前,缓道:“先吃吧。”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 幼帝默了片刻,才略微委屈与失落的应了一声。 整个用膳过程,气氛沉寂,满殿之中,烛火摇曳,灯影幢幢,一时,倒是显得整个殿中越发的幽远清寂。 因着心底浮着事,是以此番用膳,凤瑶吃得并不多。 许久,眼见幼帝放了筷子,凤瑶也跟着松了指尖的筷子,随即神色微动,平缓而问:“明日早朝,征儿可要去?” 这话一落,目光静静的朝幼帝望着。 幼帝依旧皱眉,稚嫩的小脸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抵触,而后唇齿相咬,并未言话。 凤瑶暗自叹息一声,心底有数。 随即稍稍挪开目光,低道:“征儿若是未休息够,明日的早朝,征儿不去也可。” 说着,转眸朝不远处的雕窗望了望漆黑的夜色,也未待幼帝犹豫矛盾的回话,凤瑶满目清冷,继续道:“夜色已是不早,阿姐便回凤栖宫了。今夜,征儿也早些休息。” “恭送皇姐。” 幼帝这次倒是回答得有些迅速,只是稚嫩的嗓音,却依旧卷着几许复杂与失望。 “嗯。”凤瑶淡应一声,不再耽搁,待起身后,便缓步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只是待踏出屋门后,未待许嬷嬷彻底合上殿门,她下意识的回眸而望,便见越来越窄的殿门缝隙里,自家那幼帝,端坐在圆桌旁,眉头紧蹙,满面的委屈与失望。 瞬时,心底无端的厚重了半许,凉薄之中,竟也有些隐隐的揪痛。 此际,许嬷嬷已全数合上了殿门,眼见凤瑶站立不动,她犹豫片刻,恭声而道:“今日皇上心情已是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也主动用膳了,长公主不必担心。” 凤瑶神色微动,叹息一声。 她哪里是在担心自家幼帝,而是,在无奈自家幼帝太过执拗罢了。 惠妃自行撞死,虽为自杀,但想必这天下之中,也无人能信她那般蛇蝎狠烈之人会自杀,是以,无论如何,她姑苏凤瑶都是解释不清的,毕竟,她姑苏凤瑶排斥惠妃之事,天下皆知,而今惠妃一亡,她姑苏凤瑶,自是成了头号嫌疑。 也不怪自家幼弟会不信她,只怪感情疏淡,并不曾真正从小便好生培养,是以,一旦遇得事端,自家幼弟,终归也如其他之人一样,怀疑她的。 思绪至此,心底的揪痛与无奈越发明显。 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许嬷嬷神色微变,担忧而问:“长公主,你怎么了?” 凤瑶蓦地回神,强行按捺心绪,身子站得笔直,只道:“本宫无事。皇上这里,便望许嬷嬷多费心了。若皇上有何事,你随时差人告知本宫便是。” “老奴知晓了。” “嗯。”凤瑶不再多言,轻应一声,随即便转身离去。 夜色沉寂,灯火摇曳。 空中漆黑一片,星子全无。 迎面而来的夜风,也无端凉薄,凤瑶忍不住拢了拢衣裙,足下的步子也稍稍加快了几许。 待回得凤栖宫,随意洗漱过后,便入榻而眠,奈何,思及幼帝,心底久久都难以平静,如此,辗转反侧,浑浑噩噩,竟也是,一宿未眠。 拂晓之际,凤瑶便已起身。 许是眼圈着实发黑严重,倒是惹得宫奴惊得不浅。 待得洗漱与梳妆完毕,天色已是大明,早朝将近。 凤瑶草草用过早膳后,便再度起身出门,速步朝勤政殿而去。 此际的勤政殿,除了颜墨白之外,其余群臣皆至。 入殿之后,凤瑶朝那主位上空空如也的龙椅扫了一眼,心底深处,也凉薄起伏,说不出的失望。 因着眼圈发黑,脂粉都未能全数掩盖,模样怪异,是以,待入座在凤榻上后,大多群臣倒是愕然小心的朝她仔细打量。 凤瑶犹如未觉,如常的开始处理朝议,也不知为何,今日的群臣倒是容光焕发,极有精神,当朝上奏也变得略微主动了些。 凤瑶一一仔细而听,仔细而解,不知不觉间,时辰竟已是长长过去,日上三竿 待得朝议完毕,凤瑶正要示意身侧宦官宣布退朝,不料许儒亦上前一步,恭敬平缓的道:“长公主,科举前三甲,微臣已安排在殿外等候,不知此际,可要宣科举前三甲入殿殿试?” 凤瑶怔了一下,未料这许儒亦行事如此迅速,竟已是安排了科举前三甲到了勤政殿外。 她眸色微动,默了片刻,才稍稍端坐身,道:“宣。” 许儒亦恭敬点头,并不耽搁,当即宣三名科举之人入殿。 瞬时,不远处那巍峨的殿门外,突然迎来三人。 那三人,皆穿着士子之服,打扮清秀,亦步亦趋也并无不妥。 只是待得三人走近,凤瑶朝那三人的面容仔细打量,瞬时,待得目光迎上一张略显娇俏而又怪异的脸时,刹那,心底猛的一颤,瞳孔也跟着抑制不住的缩了缩。 那三人,一人身材微胖,模样老实诚恳,书生无疑;一人,则细瘦微矮,面露紧张;一人,则高挑修条,柳枝腰段,双眼灵动而又娇俏,略微之中,又夹杂着几许兴奋与傲娇,再看他那两道格外粗的眉毛,仔细打量,倒极容易发觉是刻意重重描眉,画出来的,再看他那唇瓣,柔腻小巧,鼻梁也小巧精致,肤色也着实白皙,与他身旁的两名士子倒是形成鲜明对比。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眼角一挑,淡漠无波的朝那浓眉之人打量。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眼神,抬眸之间,略微挑衅的朝她扫了扫,那股子灵动与傲然的劲儿,着实显露无疑。 凤瑶瞳孔抑制不住的再度缩了缩。 刚送走了司徒凌燕那尊大佛,而今这人,竟也来捣乱了呢。当夜东湖之上,花灯之节,她本是将这胆大之人擒住,奈何突然被人拍水而起的就走,她也曾四处差人查探于她,不料皆无消息,但如今倒好,她未能查出这人的踪迹,这人,竟胆大妄为且女扮男装的给她入朝来了。 思绪翻腾,凤瑶瞳孔越发清冷。 却也正这时,科举三甲已站定在了她面前。 “拜见长公主。”仅是片刻,其余两甲皆极为有理的甩袖屈膝而跪,满身恭敬。而那修条娇俏之人,则浓眉一皱,似是有些愕然,而后犹豫片刻,才胡乱的甩了两下袖子,跪下了。 “皇傅,这便是此次科举的前三甲?”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问。 许儒亦神色微深,恭敬平和而道:“是。” 凤瑶淡然点头,低沉而道:“虽为殿试,但也无需太过紧张。本宫所需的,并非是只会念书的书呆,而是要选拔对大旭有用之人。是以,今日殿试之题,便是如何增强我大旭国力。” 说着,嗓音一挑,“来人,送入笔墨纸砚,让这科举三甲,好生以本宫提出之题而写出对策。” 这话一落,其余两甲微微一怔,但默了片刻,面色便也有些释然,似是心底有数。 独独那娇俏之人,则跪在地上略有不耐烦,开始左摇右晃,小动作不断,着实也让周遭群臣为他捏了一把汗,皆在纷纷怀疑这细瘦之人是否听清了凤瑶方才的考题。 仅是片刻,宫奴便已将矮桌与文墨送入殿来。 其余两甲自然而然的席地而坐,开始提笔书写,独独那娇俏之人,则终于松了那两撇浓厚的眉毛,而后豪放一坐,拿着毛笔竟也迟迟动不了手。 凤瑶满目清冷的朝那娇俏之人观望,瞳孔发沉。 许久,那娇俏之人终于是鼻尖一动,在那张偌大的白纸上仅落下了两排字。 距离微远,看不清那两排字究竟是何。 只是待写完后,那人便随意扔了手中的墨笔,自顾自的开始稍稍摇晃身子,似是有些坐不住。 半晌后,其余两甲才写完,双双笔下的白纸上落满了墨字。 凤瑶稍稍收敛目光,朝身侧宦官淡道:“将墨纸收上来。” 宦官当即领命,小跑过去,待将三人的墨纸都收上来后,凤瑶仔细评判,只见另外两甲,分析得当,条理分明,主要围绕是大旭的赋税与兵力来讲,以图先自强而救国。独独那娇俏之人纸张上的两排字,则是:大旭支离破碎,土地贫瘠,自救难成。自该囤积兵力,灭得远国大央,攻占肥沃土地,吸纳大央毒术与玄术甚至墨家人才。我雪蛮,自能助大旭灭大央一臂之力。 凤瑶面色微变,目光也略有起伏。 这所谓的大央之国,并非与大旭比邻,而是相隔甚远,似是在楼兰塞外那边。如此迢迢远国,倒也难以收复,只是世上有传,大央的确土地肥沃,且极为神秘,会得玄术毒术,甚至通晓百家真传也多,是以,如此之国,久久屹立皆相安无事,岂能说灭便灭? 思绪翻腾,凤瑶瞳孔一缩。 待得回神,眼见慢点之人皆抬眸望她,她则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将三甲的答题墨纸也让皇傅瑞侯还有诸臣看看。” 宦官再度领命,捧了墨纸便率先递给许儒亦。 许儒亦看完,再一一朝身边之人传阅。 许久,待得朝臣皆看完,慢点之人的目光,却纷纷惊愕的朝那娇俏女子望了去。 凤瑶淡漠观望,群臣这般惊愕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想必不止是她姑苏凤瑶对突然被提出来的大央诧异,便是这些群臣,定也是惊愕大央的。 毕竟,那般古老悠久的国度,却突然被人说出来要灭了它,这等胆识,无疑惊人。 只是不得不说,大央人才济济,个个如神,倘若真能收复大央,她这大旭,何愁未有将相神然之人。 思绪至此,凤瑶眸色陈杂,并未言话。 待得片刻,她才低沉而道:“诸臣也看过这三人的答题了,可有何看法?” 这话一出,群臣这才回神过来,并未言话。 待得片刻,许儒亦才缓道:“科举第一名刘焕与第二名王瞚,答题皆条理分明,极为符合我大旭国情,可当使用。是以,微臣以为,这二人,可用。” 尾音一落,花谨薄唇一启,“长公主,微臣也赞同皇傅之言。” 凤瑶淡道:“皇傅之言极是。”说着,目光朝周遭群臣一扫,“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群臣大多垂眸,纷纷摇头,并无异议。 凤瑶心底有数,这才将目光落在那殿中那略微紧张的科举前两甲身上,缓道:“二位文墨深厚,见解可成。是以,科举状元刘焕,本宫封你为吏部麾下的清吏司,望你好生为官,为民效力,若有功绩,定提拔上赏。” 那微胖之人顿时弯身而拜,略微激动的功道:“多谢长公主。” 凤瑶点点头,目光一挪,再朝那微矮的男子望去,“科举榜眼王瞚,本宫封你为工部都水清吏司,望你也好生造化,若有成效,本宫也决不亏待。” “多谢长公主。”那微矮的男子激动万许,连带嗓音都微微发颤。 “那我呢?”正这时,那娇俏之人似是有些坐不住了,瞪着双眼,两撇浓厚的眉毛极是突兀滑稽,脱口的语气略显傲气与焦急,但嗓音却略微尖细,着实如男子的浑厚嗓音相差太大。 “女的?”大抵是以前在烟花柳巷待得次数太多,与女人也接触得太多,是以,待得那娇俏之人嗓音一出,花谨面色一愕,下意识的出了声。 瞬时,在场之人一愕。 娇俏之人浓眉一蹙,当即扭头朝花谨望去,恶狠狠的道:“这位公子好歹也是大旭朝臣,岂能如此无礼无德的称一个大男人为女人?如此诋毁鄙夷之言,一旦传出,岂不要让人贻笑大方?” 花谨顿时被这席话噎得有些说不出来,只不过,花谨也终归不是软柿子,而今虽是收敛了性子,但骨子里的傲气与嘚瑟之意却是未能真正的消失殆尽。 是以,仅是片刻,花谨便已反应了过来,薄唇一启,正要言话,不料到嘴的话还未脱口,那娇俏之人双眼一瞪,再度噼里啪啦的出声道:“怎么,你还想反驳,还想骂我不成?我虽无官无职,但也行的正坐得端。如你这种满嘴乱喷之人,随意污蔑别人人格之人,岂是好物?再看你眼睛发黄,满脸柔媚,男儿刚毅之气在你身上全然不见,你还说我是女人,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女人?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被我说中了?难得你是被阉割的人?哦,也是,大旭有太监,听说就是不男不女的那种,你可是也是太监?” 堂堂瑞侯,被指着鼻子恶骂成了太监。 花谨何时遭受过这等霸凌,便是当日在司徒凌燕那等不可一世之人面前,好歹也能顶撞几句,但如今,话还一字未吭,竟被人噼里啪啦的污蔑了个底儿朝天。 他顿时怒不可遏,闹得满面通红,噎在喉咙的话道不出来了。 却也正这时,那娇俏之人终于不再理会于他,反倒是抬眸朝凤瑶望来,身边挺得笔直,唇瓣一动,只道:“我雪蛮,此届大旭科举的探花。听说只要科举入得前三甲,便可为官。是以,我要当官。” 群臣眼角一抽,为官数十年,着实不曾见过这等厚颜无耻甚至得意妄为之人。 再忆起这人在答题时写出的那两排墨字,一时,心底的嘲讽与惊愕之意又骤然被收敛了起来。 凤瑶神色微动,淡漠观她,默了片刻,才低沉而道:“科举前三甲,自然极可能入朝为官,只不过,得还需通过殿试。而你方才殿试的答题,太过特殊,是以,本宫与在朝之臣,都得好生商议。” 那娇俏之人怔了一下,“这是何意?” 凤瑶神色微挑,并未言话。 许儒亦会意过来,平和而道:“意思便是,你需再等等,待得我等与长公主好生商议好后,再决定是否让你入朝为官。” “那得要多久?” 许儒亦缓道:“许是几日。” 那娇俏之人便是无太大反应,傲道:“如此也可。我方才写的那些,都是我有七成把握的。你们大旭之人若是聪明,自该好生利用才是。” “你之提议,着实特殊,本宫自会好生利用。但至于你为官之事,你自得好生等通知。” 仅是片刻,凤瑶也淡漠无波的出了声,这话一落,便敛神一番,转眸朝身侧宦官示意一眼,而后便起身退朝。 一时,群臣恭送。 待凤瑶出得勤政殿后,许儒亦才缓缓跟来。 凤瑶眸色幽远,头也不回的道:“想必,皇傅也看出那科举探花的端倪了吧?” 许儒亦缓道:“嗯。那夜在东湖之中打斗,微臣对那妆扮外族的女子记得清楚。而今这雪蛮之人,容貌虽略有掩饰,那那双眼睛与鼻子,错不了。昨日微臣见得科举三甲后,便已认出她来,只是不愿打草惊蛇,便也顺势引她入宫,让长公主看看。” 凤瑶淡道:“皇傅之举,固然是好。只是如今,也不可对她打草惊蛇。本宫等会儿,会差精卫去暗中守她,尝试查探她的身份与来京的目的。毕竟,能随口说出大央,甚至毫不掩饰的说有七成把握拿下大央的女子,自也不是,等闲之辈。” “许是那女子打口胡说的罢了,为的是入我大旭为官。”许儒亦默了片刻,平和而道。 凤瑶摇摇头,“本为异族女子,通晓大央之事也不一定。再者,此事,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毕竟,倘若真有法子拿下大央,我大旭,何愁不敌大盛与大楚,又何愁,盛世太平。”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许儒亦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即不再就此多言,仅是似如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低而问:“听说,长公主昨日与摄政王出宫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182章 众人皆斗 http/11 200 一k date: ed,sep 2016 08:35:50 gt server: icr一ft一iis/60 x一p一ered一by: asp x一asp一versi一n: 2050727 cache一ntr一l: private ntent一type: text/htl; charset一utf一8 ntent一length: 99 x一via: 11 dianx176:5 (cdn cache server v20) nnecti一n: keep一alive 您所访问的章节不存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情绪反常 瞬时,凤瑶眼角抽得厉害。 心底深处,又怒又笑。 今儿当真是见识了,这几个身份迥异的朝中重臣与风月场子的人,竟也能揪在一起,肆意拼架。而今倒好,花谨的脸不像个脸了,柳襄也嘴角挂血,脸色苍白,看似也受伤不轻,是以,那两名罪魁祸首呢? 思绪至此,凤瑶目光一挪,望向了不远处那立在一旁的许儒亦,以及,那正坐在马车上正伸着修长的指尖懒散随意的挑着马车帘子的颜墨白。 夜色当空,光影摇曳。 那立在一旁的许儒亦,倒是满身温润,只是衣角与袍角微微有些褶皱,但却并非太过显眼,整个人,依旧是平和依旧,哪里像是经历过拼架之人钤。 再观那马车上的颜墨白,容颜俊逸如初,一双修长的眼睛微微而笑,温润懒散,待见她的目光挪来,他神色微动,瞳孔中瞬时漫出了半缕不曾掩饰的微光,随即,他唇瓣一勾,蓦地朝凤瑶笑得风华万许,待得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时,他身子稍稍朝后一挪,两臂一伸,抱过身旁的孩童凑在马车车窗旁。 瞬时,孩童扯着脖子探出窗外,稚嫩的面容顿时挂满了笑,随即惊喜亲昵的唤,“娘亲。” 喜色难耐的二字,兴奋难耐,若是细听,不难听出其间的几丝撒娇之意。 刹那,那立在不远的花谨身子一颤,足下一软,身子骤然踉跄了两步才险险稳住。 那满身清透的许儒亦,则几不可察的蹙了眉,平和无波的目光,也稍稍而挪,望向了那马车上探头而出的女童。 在场之人中,独独柳襄柔魅而笑,风情不浅,便是顶着一张红肿的脸,也能笑得淡定柔魅,似对那女童脱口的娘亲二字并无诧异,又像是浑然不惧许儒亦与颜墨白二人。 瞬时,凤瑶也抑制不住的稍稍皱眉,目光朝女童挪来,只道:“我这里还有些事,不若,悦儿先与王叔叔入宫等候可好?” 女童一怔,未及言话,颜墨白那温润的嗓音悠悠而出,“娘亲先让你入宫等候,悦儿乖,先随王能叔叔入宫去。待得爹爹与娘亲处理完此处之事后,便会入宫来与悦儿汇合。” 女童温顺点头,随即也未耽搁,主动挪身下车。 王能也适时上前,“悦儿姑娘,这边请。” 女童忙点头,犹豫片刻,朝王盯了几眼,而后主动伸了手拉住了王能的衣角,待得王能极为难得的一怔时,她已扭头朝凤瑶望来,乖巧而道:“娘亲,悦儿便先进去了,娘亲与爹爹也早些过来。” 这话一落,花谨那身形再度颤了几许,许儒亦的眉头也皱得越发历来。 凤瑶满面平和,微微点头。 女童朝她裂嘴而笑,这才转身随着王能一道朝宫门而去。 待得女童与王能走远,一时,周遭气氛彻底沉寂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厚重与压抑。 凤瑶按捺心神一番,清冷的目光朝在场几人都扫了一眼,随即,唇瓣一启,开门见山的道:“本宫倒是未料,我大旭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竟会在宫门口公然打斗。此事若是传出,我大旭脸面,定荡然无存!” 说着,嗓音一挑,“本宫且问你们,今日之事,因何而起?” 这话一出,待得片刻,许儒亦恭敬出声,“今夜之事,最初,是因微臣与这位柳襄公子而起。” 凤瑶眼角一挑,目光朝许儒亦望来。 他平和无波的迎上凤瑶的目光,恭敬道:“微臣前一刻从皇上寝殿离开,刚出宫门,便见这名为柳襄之人肆意在宫门外叫嚣纠缠,势要强行入得宫中,微臣,也仅是劝说了此人两句,未料此人突然朝微臣动了手。” 是吗? 如此说来,便是柳襄刻意挑衅了? 凤瑶瞳孔一缩,森冷凉薄的目光骤然朝柳襄落来,眼见他仍旧一副柔魅风月的模样,红肿的面上也毫无半许的心虚与惧意,她嗓音骤然而沉,冷冽道:“你如何敢在宫门外叫嚣,甚至还敢对皇傅动手?” 柳襄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朝凤瑶行了一礼,“长公主,柳襄并未叫嚣,柳襄不过是想入宫见长公主罢了,奈何这皇傅许儒亦,责柳襄满身风月,不成体统,柳襄以为,皇傅这些字词,无疑是对柳襄人格侮辱,是以心有怒意,抑制不住的朝皇傅稍稍动手。未料,皇傅深藏不露,武功极强,柳襄对着皇傅已是应付不来,不料未过多久,摄政王车马一来,摄政王竟瞅准了柳襄,竟与皇傅一道对柳襄群起而攻,性质恶劣。若非,瑞王出现得及时,且拉架拉得及时,微臣此际,怕是早已是一滩肉泥。” 他嗓音依旧带媚,明明是言道着被欺负的话,语气,却并无太多的委屈与无奈,更多的,则是一方如常的风月与柔腻之气。 又该是,有何等的骨气与冷漠,才能对浑身是伤的自己如此漠不关心。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也再度一沉,目光紧紧锁着柳襄那满身从容却又无端淡漠的模样,一时,也莫名想起了当日青州之际,颜墨白便是浑身是伤双腿不便,也还能云淡风轻的说上一句不过是皮外伤的淡漠之言。 不得不说,论及对自己冷漠狠烈这一点,柳襄与颜墨白,无疑是同一类人。 思绪翻腾,凤瑶满目深沉,并未立即言话,待得片刻,她才阴沉而道:“本宫早与你说过,不得你擅自入宫。而今你如何要在宫门外肆意叫嚣,欲强行入宫?” 柳襄微怔,似是未料凤瑶仍是会如此责怪逼问于他。 他那红肿的面上终于漫出了几许无奈与自嘲,则是片刻,带血的唇瓣一启,只道:“多日不见长公主,是以,心生挂念罢了。再者,又因长公主久久不传唤柳襄,柳襄无法为长公主禀报事态,是以,便也只有自行而来,欲图冒险入宫了。” 当真是好一个冒险入宫。 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倘若此番遇见的不是许儒亦,而是这柳襄肆意强闯惹怒御林军的话,那时,御林军将他就地正法都说不准。 凤瑶眉头一蹙,默了片刻,阴沉而道:“今日之事,无论如何,你有心擅闯宫门便是有罪。” 他修长的眼角一挑,顿时自嘲的勾唇而笑,那双深邃狐媚的瞳孔里顿时有微光在层层流转,随即,他唇瓣一启,问得柔腻风月,“长公主要罚柳襄?” 凤瑶面色不变,目光也依旧清冷,正要开口言话,不料唇瓣刚启,后话还未道出,那柳襄竟突然直挺挺的倒了下来,唇角吐血,双眼也骤然紧合。 瞬时,凤瑶一愕,到嘴的话刹那噎住。 花谨都一个震惊的小跑上前,蹲身探了探柳襄鼻息,紧着嗓子惊道:“长公主,柳襄死了,死了。” 说着,惊惶之中当即起身走开几步,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扭头朝许儒亦与颜墨白望来,“这下好了!皇傅与摄政王在宫门口外滥用职权私自打死人了!” 许儒亦眉头一皱,俊逸的面上也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许诧异。 待得片刻,他才转眸朝凤瑶望来,恭敬低沉的道:“长公主,微臣与柳襄的确有过打斗,但下手并不重。便是出手的力道,也仅三成,反倒是柳襄此人,招招杀意,并无相避。是以,不瞒长公主,柳襄方才所言招架不住微臣,委实虚妄,微臣当时,不敢动用全力,以退为守,奈何柳襄招数发狠,极想要微臣性命,后来,若非摄政王出手而救,今夜受伤的,定为微臣。” 他嗓音极缓极慢,言辞厚重,态度也极为认真与厚重,看似并不像在言谎。 凤瑶眉头皱得厉害,心底也或多或少有些数。 许儒亦并非喜欢挑事之人,反倒是柳襄此人,倒是行为高调怪异,无论是最初的在御书房内强行撞柱博她怜悯,还是后来强行趁夜冒出救她,行为皆有些怪异,不受控制。 是以,今日之事,不用多想,也知并非是许儒亦主动挑事,而是柳襄主动将事态闹大。只不过,便是如此,她也不曾想过柳襄会因此而亡,也并不想柳襄就这么突然亡了。 思绪翻腾,凤瑶按捺心神的朝许儒亦点了点头,并未言话,仅是稍稍踏步过去,待站定在柳襄面前时,才蹲下身来,修长的指尖微微而抬,探到了柳襄鼻下,则觉,气息着实微弱,但若是极为仔细的查探,却也能查探到一丝半缕的气息。 瞬时,心底也稍稍松了口气,这柳襄,并未彻底气绝身亡。 她神色微动,修长的指尖再度一挪,再朝柳襄的手腕探去,却觉,脉搏并非寻常之人受伤时那般虚弱无力,反倒是,跳动异常,蓬搏有力。 一时,心底蓦地怔了一下。 却也正这时,身后不远扬来了颜墨白那懒散悠然的嗓音,“长公主又何必担忧这柳襄性命。能全然接住微臣几招之人,又岂能是等闲之辈。” 凤瑶下意识的转眸一观,目光瞬时与颜墨白那双微而挑的眼睛相对,颜墨白勾唇而笑,继续儒雅无波的道:“微臣,可未如许皇傅那般刻意防守,而是,毫不留情的强行进攻呢,这柳襄能接住微臣几招,如此之人,岂能是寻常烟花柳巷之人。” 这话入耳,凤瑶神色微深,不置可否。 只是心底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柳襄满面惨白,看似伤亡,但脉搏却极其有力,如此,他又岂像是真正重伤之人。 思绪至此,瞬时之间,一股股复杂与深沉之意也在心底浮动开来。 却也正这时,回神过来的花谨急忙道:“摄政王这话何意?这柳襄明明都无气息了,你还要说他并非等闲之人?倘若这柳襄当真不可小觑,他能丧命在摄政王与皇傅手里?” 颜墨白轻笑一声,慢悠悠的道:“看来,瑞侯性子虽改邪归正了,但这脑袋与智力,却并未恢复正常。” 花谨眉头一皱,正要言话,不料后话未出,颜墨白则嗓音一挑,继续道:“圆滑风月之人,滑头惯了,又岂能真正这般容易丧命。倘若瑞侯还不清楚,自可问问已是查探过柳襄鼻息与脉搏的长公主,看看长公主是否判定这柳襄亡了。” 花谨下意识的噎了后话,眉头紧蹙,目光朝凤瑶落来。 凤瑶目光依旧落在颜墨白面上,淡道:“今夜之事,这柳襄欲擅闯宫门,的确有错。是以,今夜之事,不必再提,笑话已是闹腾够了,指不准明日京都城内会出什么风言风语,只不过,本宫无论摄政王与皇傅以及瑞侯用何等手段,定要将此事给本宫阻断,莫要让天下之人言道我大旭重臣竟在宫门口联合起来欺负一位平民,损我大旭正派之气。” “长公主莫不是太过担忧了?微臣几人在宫门口与柳襄打斗,不过是要除害。此事便是传出去,定也未有何处不妥。”颜墨白再度慢悠悠出声。 凤瑶瞳孔一缩。 许儒亦缓道:“长公主之言,微臣记下了。今夜之事,本因微臣而起,是以封锁消息之事,也由微臣一人来办便是。” 颜墨白勾唇轻笑,懒散讽道:“许皇傅倒是极无脾气。长公主不过随意一句,无论真假,你都要全然尊崇?本王倒是奇了,许皇傅你是当真温顺谦卑,忠心不二;还是,另有所图,欲在长公主面前刻意温顺与讨好?毕竟,你许儒亦乃商场翘楚,雷厉风行,似乎,也不像是愚忠无脑之人呢。” 许儒亦面色不变,沉寂的目光朝颜墨白落来,只道:“微臣不过是行该行之事罢了。今夜之事,无论如何传出去皆不妥,毕竟,大旭重臣,自也该有大旭重臣的稳重,聚众斗殴,却非明智之事。是以,不论今夜之事是否正反,封锁消息,皆是妥当。” 颜墨白眼角一挑,“商贾之人,身经百战,说出来的话,倒也容易让人信服。” “微臣之言,句句肺腑。摄政王若是不信,微臣自也无法。”这话一落,也无心再顾颜墨白反应,仅是稍稍转眸朝凤瑶望来,恭敬而道:“柳襄这里,便由微臣先带回府内医治了,虽是意图闯宫有错,但也非罪大恶极。” 这话一出,花谨犹豫片刻,低低而道:“皇傅与柳襄本是打斗过了,定互相生仇,倘若将柳襄交给你,皇傅若是公报私仇” 话刚到这儿,他噎了后话,意味明显。 许儒亦神色微动,正要回话,凤瑶则瞳孔再度沉了半许,未待许儒亦回话,便已淡漠幽远的道:“今夜之事,无关皇傅之责。只不过如皇傅所言,这柳襄也罪不至死。是以,皇傅既是有心将他带入府中医治,本宫自无意见,只不过,此人性子特殊,行事胆大,望皇傅好生差人看护。” “微臣知晓。”许儒亦恭敬而道,待得这话一落,才转眸朝远处停歇着前来迎接他的许府小厮招呼一声,待得小厮们战战兢兢的过来将柳襄抬走后,他才朝凤瑶躬身而拜,缓声告辞。 凤瑶并未言话,仍是微微点头,待沉寂幽远的目光朝他越来越远的身影扫了片刻,才瞳孔一缩,抬声而道:“皇傅乃我大旭一品大臣,是以,有些事不必太过顾及,无论如何,都该以性命为安优先。一旦性命受危,自当招招迎敌,不得懈怠与退让。” 这话一出,许儒亦骤然驻足,身形一顿。 仅是片刻,暗淡浮动的光影里,他微微回头,一时,那张俊逸温润的面容,骤然带笑,整个人极是的清透朗然,风华卓绝。 他的眼睛里有微光浮动,似是含着欣慰。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瞬时,心底也莫名厚重与异样,当即故作自然的垂眸。 却也正这时,许儒亦那平和温润的嗓音扬来,“多谢长公主提醒,微臣记得了。” 儒雅的嗓音,温雅十足,连带语气中都卷着几缕不曾掩饰的笑。 待得这话落下不久,不远处再度扬来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凤瑶兀自沉默,片刻后,待再度抬眸望去时,便见那满身颀长修条的许儒亦已是登上了马车,随着车马缓缓而去。 夜色当空,朦胧浮动。 迎面而来的风,却突然有些凉薄清冷。 凤瑶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寒颤,回神过来,则闻颜墨白悠悠而道:“人都走远了,长公主还在脉脉的抬眸而望。倘若那远去的许儒亦知晓长公主还在不舍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说不准,定喜色难掩,连自己都会忘了自己是谁。” 懒散柔腻的话,毫不掩饰的卷着几许嘲讽。 凤瑶眉头一蹙,目光朝颜墨白落来,低沉而道:“摄政王不损本宫,便觉心底不好受?” 他勾唇一笑,并未言话,目光,则再度幽幽的朝那许儒亦消失的方向落去,瞳色幽远,似在失神。 “长公主。”正这时,僵立在一旁的花谨恭敬出声。 凤瑶下意识的转眸,清冷的目光在他面上那几团红肿上扫视一圈,“瑞侯今夜何故也来这宫门口了?” 花谨此人并无城府,这点她倒是知晓的。 而今也改邪归正,看着有那么几分忠臣的样子了,但也终归是涉世未深,不如许儒亦与颜墨白那般精明。 再者,那柳襄乃风月之地的人,这花谨以前,也喜极逛风月之地,是以当日狗腿的为她献上男宠时,这花谨便将柳襄献了过来,因而,不必多想,也知花谨对柳襄并无成见,反倒是熟识,而今又见柳襄被围攻,跳身出来打抱不平也是自然。 是以,她倒是并无怪罪花谨之意,只不过,这厮入夜来这宫门口,她倒是略微奇怪。 思绪翻转,凤瑶清冷的目光静静落在花谨身上,并未再言话。 花谨也未耽搁,仅是犹豫片刻,随即便垂眸下来,无奈而道:“长公主,今儿那新科探花雪蛮,人如其名,蛮横无礼,就因微臣怀疑她是女儿身,今日在朝堂上说了他两句,不料,那人竟厚颜无耻的强行入了瑞侯府,全然赶之不走。是以,微臣此番来,是求长公主差精卫去微臣府中威慑那人,将那人强行赶出府去。” 凤瑶眼角一挑,默了片刻,低沉而道:“那人强行闯你瑞侯府,你自可强行差人赶,又何来让本宫调精卫来驱?” 花谨眉头大皱,叫苦不迭,“微臣差人赶了的,奈何那人有武功在身,身边之人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府中小厮全然奈她不得。望长公主差人去驱赶,如此无法无天之人,定当好生重罚。” 凤瑶心底一沉,复杂上涌。 清冷的目光再度在花谨面上一扫,“你面上的这些红肿,可是那人所伤?” 花谨怔了一下,摇摇头,如实而道:“不是。微臣是方才劝架时,自己抓空了几次,摔的。” 是吗? 凤瑶淡道:“雪蛮此人,本宫留着还有用处。她既是有意在瑞侯府逗留,瑞侯便随她去便是。” 花谨眉头大皱,满面焦急,“长公主” “此事无需再议,瑞侯先回府吧。”未待他后话道出,凤瑶低沉无波的出了声。 花谨叫苦不迭,满面失望焦急,待见凤瑶态度坚决,他终归是叹息一声,无奈的恭敬点头,转身离去。 一时,周遭气氛,终于再度沉寂了下来。 凤瑶稍稍伸手揉了揉略微发胀的太阳穴,待得片刻,才将目光朝颜墨白落去,却见他正静静望她,满目深幽。 “悦儿正于宫中,摄政王可要一道入宫用膳?”凤瑶按捺心神,低沉而问。 颜墨白并不回话,深幽望她。 凤瑶眉头一皱,“摄政王若是不愿入宫用膳,那本宫便不强求了。” 这话一落,扫他一眼,随即不待他回话,稍稍转身,正要朝不远处的宫门而去,不料正这时,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颜墨白那突然而来的嗓音竟是极为难得的增了几许厚重与幽沉,“长公主对待许儒亦时,尚可温声而言,体贴而劝。则到了微臣这里,便如此的不耐烦,甚至连多问一句都无。微臣且问长公主,我颜墨白,究竟哪里比不上许儒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和亲文书 究竟哪里比不上许儒亦? 这话入耳,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瞬时,足下脚步也跟着停歇下来,回头微微一观,便见那满身素袍的颜墨白不知何时已下了马车,整个人正清清淡淡的立在马车边,遥遥的望她。 “摄政王与许儒亦,各有不同,并不可相提并论。”凤瑶默了片刻,低沉而道。 不料这话一出,颜墨白似是并不满意她这话,再度幽远沉寂的问:“是吗?倘若微臣与许儒亦皆有不同,各有其所,为何长公主对待微臣态度比起对待许儒亦的态度,差别极大?钤” 凤瑶按捺心神一番,淡道:“摄政王误会了。” 这话一落,无心多言,仅是嗓音稍稍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摄政王若是不愿随本宫一道入宫用膳,那你便早些回府休息,待得明日一早,本宫再差人将悦儿送回。洽” “既是长公主相邀,微臣何来拒绝。只不过,长公主一直想让微臣尽忠职守,为我大旭效忠,如此,长公主自也该一碗水端平,不该偏向许儒亦而恶对微臣才是。毕竟,许儒亦虽是贴心,但也仅能对长公主帮点小忙不是?倘若一有大事发生,出力的,自也是微臣。” 是吗? 对他这话,凤瑶倒是不敢苟同。 先不说而今这大旭之中还未有极是棘手的大事发生,便是发生了,颜墨白这人也不一定会帮她呢。 是以,如今所言,为时尚早。至于那些以后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幽远无波。 她并未立即言话,只是那颜墨白,则已是缓步朝她行来。 她瞳孔微缩,幽远的目光一直静静落在他面上,直至他走近,她才回眸过来,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则是待得入得宫门后,落后她半步的颜墨白,却再度平缓无波的出了声,“今夜宫门外打斗之事,微臣无心参与,不过想出手试探罢了。那柳襄此人,能接住微臣两招,定不是等闲之辈。” 他突然提起了这事。 凤瑶微微一怔,目光幽远,低沉而道:“摄政王腿脚有疾,身上的伤势也未全然康复,想必出手的力道也并无如常的力道才是。” “便是无如常的力道,但也有寻常力道的八成。且当时许儒亦也随微臣一道擒拿柳襄,微臣二人联手都未能令他太过狼狈,对于这点,长公主就无看法?” 冗长的嗓音入耳,无端之中,卷出了几许厚重。 凤瑶思绪幽远,并未立即言话。 颜墨白也未再多言,仅是极为难得的沉默了下来,缓步在后跟随。 待即将抵达凤栖宫时,她才暗自叹了口气,低沉幽远的道:“柳襄之事,本宫心底有数。” 这话一落,再不多言,足下的步子也稍稍加快了半许。 身后,颜墨白仍是一言不发,徒留脚步悠缓,自然如常。 待入得凤栖宫,一股淡淡的松神檀香迎面而来,光火摇曳里,那满身明黄的幼帝,则与那小巧粉衣的女童正静坐于圆桌旁,二人四目相对,一人面色淡漠,一人,则娇然温顺。 大抵是闻得了脚步声,片刻之际,那桌旁的两名孩童下意识的转眸望来。 刹那,两人皆神色一变,一人喜唤,“娘亲”,一人则恭唤,“阿姐。” 待得嗓音一落,悦儿已跳下了圆凳,朝凤瑶飞扑而来。 凤瑶微怔,当即伸手将她接住,待稍稍摸了摸她的头顶后,正要牵着她朝不远处的圆桌而去,不料女童盯住了凤瑶身后的颜墨白,欣然出声,“爹爹。” 这话一出,在场气氛骤然沉寂。守在殿中角落的宫奴们,也皆满目惊愕的朝那女童扫了扫,随即又将目光来回在凤瑶与颜墨白身上扫视,震惊异常。 独独那颜墨白温润而笑,“悦儿方才独自在此,可有听话?” 女童忙点头,“悦儿听话。只是,只是那位哥哥似是不喜悦儿,悦儿想喝水,他也不让悦儿拿杯子,也不让王能叔叔与屋内其他人帮悦儿拿杯子倒水。” 稚嫩的嗓音,夹杂着几许委屈。 颜墨白并未出声,凤瑶则稍稍皱眉,待按捺心神的抬眸朝不远处的幼帝望去时,则见他正僵坐在不远处的圆桌旁,面色惊愕,那双稚嫩的眼睛,却起伏不定,恼怒不定。 一时,心底也稍稍沉了半许,凤瑶并未言话,仅是牵着女童缓步往前。 待在自家幼帝身边坐定,她先是抬手而起,为女童倒了杯凉茶,待得女童急忙接过饮茶之际,她目光朝殿中一角的宫奴,望去,吩咐传膳。 待得一切完毕,她才将目光朝身旁的幼帝落来,低低而道:“今夜,征儿如何不让悦儿喝水?” 她嗓音略显低沉,但却并无任何凉薄与质问之意。 只奈何,幼帝则神色一冷,唇瓣一翘,整个人似是气得不轻。 他狠狠瞪了女童一眼,又朝落座在女童另一侧的颜墨白瞪了一眼,而后才将目光落向凤瑶,气得嗓音都有些微微的发颤,“这女童如何会唤阿姐娘亲,唤摄政王为爹爹?征儿从不曾记得,我皇族之中,会掺杂些鱼龙混杂之人。” 这话一出,女童震得不轻,似是有些害怕,手中的茶盏再不敢喝上半许。 却也正这时,颜墨白平缓出声:“外族之人,自然不是皇族中人。皇上如此在长公主面前咄咄逼人,可是失了礼数?” 大抵是太过恼怒,待闻得这话,幼帝倒也不怕了,反倒是恶狠狠的朝颜墨白盯来,怒道:“朕与阿姐说话,何来轮得到你来插嘴?臣子便是臣子,帝王家的时,何来轮到你置喙?” 恼怒的嗓音,威胁十足,却也成熟十足。 凤瑶面色略微起伏,瞳色深沉,随即唇瓣一启,淡漠无温的道:“征儿,不得无礼。”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幼帝越发狂躁,“征儿是帝王,阿姐竟劝征儿不得对摄政王无礼?上次惠妃说阿姐与摄政王走得近,征儿还不信,而今阿姐竟与这摄政王成一家了,甚至还有所谓的孩子了,阿姐,你与这不恭不敬的佞臣结为一家,意欲何为?阿姐可是当真要觊觎这大旭江山,颠覆这大旭皇族正统?征儿便是不知了,这天下明明都在阿姐手里了,阿姐还要作何?阿姐也明明都将征儿当做傀儡了,又将三皇兄逐出了皇宫,而今,惠妃也死了,阿姐下一步,可是要联合这摄政王一起,再将宫中剩余的皇嗣全数赶出宫去。”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浑身发抖,嗓音也跟着发抖,“阿姐下一步,可是要除掉大皇兄了?等大皇兄走了或是死了,等其余皇嗣都离开了,阿姐下一步,可是要对付征儿了?” 躁动偏激的话,嘶哑怒吼。 凤瑶从不曾料到,不过是一顿夜膳,竟也能惹出如此大的风波,也从不曾料到,自家幼帝小小年纪,竟会成熟至此。 她不知惠妃与赢易究竟对自家幼帝灌输了什么,只是身在帝王家的人,自小便在勾心斗角中长大,只可惜,自家这幼帝未能学会步步为营,强势威仪,却反倒学会了来对付她姑苏凤瑶,责问她姑苏凤瑶。 一时,思绪翻转,满心的复杂起伏,心底有太多的感觉与话语想要言道而出,奈何见得自家幼帝那狂躁而又红肿的眼睛时,她又下意识的强行噎了下去。 “征儿,阿姐早与你说过,这位女童,乃摄政王养女,唤阿姐娘亲,是因” 她开始强行按捺心神的平和解释,嗓音极致的柔然与温和,奈何,后话未出,幼帝已激动得落泪,随即怒吼一声,“阿姐不用解释。反正征儿对阿姐来说不过是傀儡。阿姐要与摄政王走到一起是阿姐的事,征儿说不得什么,只是阿姐太让征儿失望,太让征儿失望了。征儿再也不想见到阿姐。” 这话一落,不顾凤瑶反应,小小的身子竟突然从凳子下跳下,踉跄着便跑出了殿门。 一时,周遭气氛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透出了几许压抑。 凤瑶瞳孔骤缩,眉头紧蹙,袖袍中的手紧握成全,微微发颤。 待得片刻,她才再度强行按捺心绪,朝王能低沉吩咐,“你亲自出去看看,护送皇上回殿,不得,有任何闪失。” 王能恭敬点头,刚毅的面上也漫出了几许复杂。 随即不再多呆,当即举步出殿。 一时,殿内彻底消停。 凤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心口那股熟悉的揪痛感,也逐渐的升腾起来。 “娘亲,可是悦儿来访,让娘亲与哥哥不开心了。都是悦儿的错,悦儿这便与爹爹回去了,不让娘亲为难。若是以后娘亲想悦儿来,再来爹爹府中看悦儿也可。” 正这时,一道稚嫩担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凤瑶满心复杂,未作理会。 女童坐立不安,忍不住伸手扯了扯颜墨白衣袖,担忧畏惧得红了眼睛,“爹爹快带悦儿走,悦儿不要娘亲不高兴,不要娘亲不喜悦儿。爹爹,你快带悦儿走。” 焦急的嗓音,急促难耐。 颜墨白默了片刻,伸手将女童抱于怀里,随即叹息一声,幽远平缓的道:“皇上年少叛逆,自该好生管教与约束。为防长公主以后再因皇上之事而烦忧与闹心,长公主,也是时候对皇上严厉了。毕竟,对待已被惠妃等人洗脑的皇上,一味的顺从与妥协,毫无效果,倘若再不冷硬而导,这矛盾,定然越来越,激化。”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抱着女童便缓缓起身,随即略微踉跄的缓步离去。 好好的一顿晚膳,无疾而终,该走的,全数都未留下。 一时,殿内气氛越发沉寂。 凤瑶眉头紧蹙,满心起伏,仅是僵坐在圆桌旁,兀自消化心底一切的沸腾起伏。 待得半晌,王能归来,恭敬言道幼帝已回得寝殿,而后,不顾许嬷嬷等人劝慰,肆意在寝殿内砸东西。 凤瑶满目幽远,复杂厚重,待沉默许久后,才低沉而道:“让他砸吧。”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屏退了殿内的所有人,而后拂灭了灯火,独自坐在软榻上,屈膝而抱,无端发呆。 心口的揪痛,越发的有些剧烈,凤瑶未做理会,只是待许久后,心口的揪痛着实难以忍受,待得终于想要起身而立去那抽屉中寻找那悟慧赐她的茶叶时,奈何疼痛剧烈,双腿发软发麻,待刚刚起身而动,双腿不稳,竟骤然摔倒在地。 厚重的坠落声在这寂寂的气氛里显得极为突兀。 霎时,不远处的殿门外扬来王能担忧的嗓音,“长公主?” 心口揪痛难耐,额头薄汗缕缕,凤瑶两手死死的抵在心口,咬牙强忍疼痛,本要开口而唤王能,奈何早无力气与精力来唤,待得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在地上翻滚时,瞬时之中,不远处那道殿门,骤然被人踢开。 霎时,冷风顺着那破开的殿门灌入,凉薄厚重。 片刻之际,已是有人举着灯笼立在了凤瑶面前。 她强行憋着疼痛,下意识的抬眸观望,则见那暗淡的光影摇曳之中,那满身的素袍儒雅的颜墨白,正静立在她身边,那双深黑的瞳孔,正满目深沉甚至凝重的望她。 一时,凤瑶再度皱眉,唇瓣却勾唇了一抹讽笑。 每番自己极是狼狈之际,皆会被这颜墨白看个正着,也不知是这颜墨白神机妙算,还是这命运故意捉弄,非得要让这颜墨白来时时察觉她最是脆弱狼狈的一面。 “出去!”她强行按捺心绪,颤颤抖抖的字眼从牙关里挤出。 奈何颜墨白并无离去,仅是稍稍叹息一声,随即放了手中的灯笼,弯身而下,而后长臂一伸,抱她入怀。 瞬时,一股淡淡的兰香撞入鼻间,清浅得当,无端醒神。 凤瑶强行抑制发颤发抖的身形,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则是半晌后,所有的心绪与情绪似是骤然崩塌,随即眼睛骤然止不住的酸涩,一股股温热的东西从脸颊滑过,不止是汗还是泪。 她将头深埋在颜墨白怀里,强行忍耐疼痛与崩溃,待得片刻,她才颤抖嘶哑的问:“我姑苏凤瑶,为了护我大旭基业,护我幼帝,我放弃一切,斗后妃,斗皇嗣,斗臣子,斗灾患,我积极的处理一切国之政事,处理一切灾患之难,我日日兢兢业业,废寝忘食,我一心一意为大旭着想,为幼帝着想,我从不曾考虑过自己,从不曾为自己着想,可到了如今,朝中政事,邻国压迫,深仇满骨,已让我不得解脱,但如今,竟是连我唯一的至亲,也扬言不想再见我。” 说着,嘶哑嘲讽的大笑,有些讽刺,有些抽噎,“颜墨白,你说,你说我所做的这一切,可是错了?我拥我幼帝坐上那皇位,可是错了?又或者,自始至终,我都该放弃这大旭基业,领我幼帝一道隐居深山,再不过问世事?” 这话一出,无人应答。 待得周遭气氛沉寂半晌后,颜墨白才抱着她缓缓起身,略微踉跄的缓步朝前,待得将凤瑶安放在榻上后,他才幽远无波的道:“长公主,做得并无错。” 是吗? 凤瑶自嘲而笑,身形微微一侧,背对着颜墨白而蜷缩,手指,依旧紧紧的抵在心口,满心的揪痛,犹如长剑扎入一般,疼痛剧烈,不得解脱。 她并未立即言话,待默了片刻,才颤声而道:“今夜,让摄政王看笑话了。你且出去吧,今夜之事,务必守口如瓶,不得外传。” 颤抖断续的话,虚弱至极。 颜墨白并未言话,仅是稍稍伸手扳过凤瑶,随即在她嘴边递来一枚丹药,眼见凤瑶双目紧闭,并不张嘴,他指尖蓦地用力,强行掰开的凤瑶的嘴,强行让她将丹药吞了下去。 待得一切完毕,他才幽远沉寂的道:“长公主将皇上看得太重,便会伤得太重。长公主此生,并非为皇上而活,想必先帝再世的话,定也是最为希望,长公主能护住大旭江山,一世安好。是以,长公主最该放于心上的,不该是皇上,而是,这大旭江山。倘若长公主能护好大旭江山,甚至能让大旭开元盛世,倘若又能为先帝报得血海之仇的话,先帝与先后甚至先太子,也该欣慰瞑目了。是以,长公主该重视的,从来,都不该是幼帝。身为皇族之人,便该为皇族,为国效力,只要大旭好了,血仇得报了,长公主此生,便也该无事挂记了。” 冗长幽远的一席话,犹如定心丸一般,幽幽晃晃之间,便突然让躁动崩溃的心突然变得稍稍平缓了下来。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双目紧闭。 待得片刻,颜墨白再度出声而道:“长公主睡吧,睡一觉起来,一切便好了。而悟慧方丈的茶,望长公主莫要懈怠,长公主的心疾,已是,越发严重了。” 这话一落,他不再言话,也并未起身离开。 凤瑶眉头紧蹙,兀自沉默,浑浑噩噩之中,竟也逐渐的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日,不知为何,身子极是虚弱,稍稍走动几步,便略微气喘。 她面色发着白,精神全然不佳,颜墨白强行不让她早朝,而是由他与许儒亦主持大局。 不知为何,又或许是身子着实精神不济之故,对颜墨白此举,也未太大的异议与反对,毕竟,心神不好,也无力去反驳什么,只是,又因许儒亦也在主持大局,加之刘太傅又突然回归朝堂,是以,心底也终归是有些放心。 大抵是,知晓她这次生病严重的起因,是以,每番下朝,许儒亦皆会前来凤栖宫探望于她,随即便前往幼帝寝殿,极是用心教导,只是对待幼帝的态度,却略微强硬几许,甚至每日授课后,他皆会在夜色临近时才出宫离去。 而颜墨白此人,则与刘太傅一道留守御书房处理朝政,极为难得的兢兢业业。 只是每番处理完朝政,他皆会来凤栖宫探望,时而,看看凤瑶是否饮悟慧方丈的茶,时而,则在她殿中用她的笔墨绘画,时而,则差人将悦儿送入宫中相聚,时而,则推她出殿,于御花园内闲适观花。 这场病,对凤瑶来说,生得突然,生得莫名,只是不得不说,这几日的闲暇无波,是她从道行山上下来后的所有日子中,过得最为闲适清平的了。 且也正是这段日子,她与颜墨白之间,却似是无端的有些默契,便是双双不言话,也能,平和幽远,闲暇自若。 没了最初的抗拒与鄙夷,更无最初的恶狠相对,如今的二人之间,更多的是幽远与平和。 只是每番之际,眼见颜墨白那极是温润儒雅的神情与面容,凤瑶心底,也会浮出半缕疑虑,待得几日过后,身子骨也稍稍恢复了几成,甚至已能稍稍行动自如之际,她神色一深,满目幽远沉寂的朝那不远处坐着的颜墨白落去,低沉而问:“这几日,摄政王为何要帮本宫?” 这话一出,他修长指尖上的茶盏微微一顿,则是片刻,才平缓无波的道:“长公主,并非恶人。” 他这话,无疑是跑偏,让人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待得凤瑶眉头一蹙,正要再问,他已是朝她勾唇而笑,“长公主今日身子骨看似略微硬朗了,是以,明日早朝,长公主也可自行主持大局了。” 凤瑶微微一怔,淡漠点头,待正要继续言话时,他则突然提议,许久不曾与凤瑶对弈过了,趁着此番闲暇,对弈几局。 凤瑶的话终归是噎在了喉咙,并未言道而出,仅是凝他半晌,点了头。 日子极为难得的平静如水,如水平和。 待得翌日一早,凤瑶早起上朝,朝臣恭顺服帖,有礼积极,本该心生欣悦,只奈何,朝事刚过一半,殿门外则突然传来百里加急的信笺,待得凤瑶差人呈上,才见那信笺,是装在龙凤纹路且通体大红的锦盒里的,且那满是金红交加的信笺上,并非任何家国政事,而是,一封来自大盛的和亲文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选秀懿旨 这封文书,通体精致,龙凤纹路极是特别。 然而文书内的字迹,龙飞凤舞,大气磅礴,墨字之中,厚重干练,字词委婉,然而那墨字右下方的大红印章,则是大盛帝王的玉玺印。 今,大旭长公主姑苏凤瑶,秀外慧中,温良敦厚,秉性端淑,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朕闻之甚悦,兹特意指婚东宫,择日和亲完婚,钦此。 和亲完婚。 鲜黑浓重的几字,瞬时刺激了凤瑶的瞳孔洽。 一时之间,连带心底深处,都骤然波澜壮阔,起伏不息。 那大盛的老皇帝,竟是指名道姓的要她姑苏凤瑶和亲?又或者,前些日子还拒婚被禁的司徒夙,终归还是无声的打赢了这场仗,使得那大盛老皇帝妥协了钤? 思绪翻转,嘈杂起伏。 则是片刻,凤瑶瞳孔一缩,指尖一紧,瞬时之中,手中的龙凤文书顿时被她强行捏成了一团。 眼见她脸色不对,在朝群臣纷纷变了脸色,各个面面相觑之间,脸色微紧微愕,并未言话。 一时,周遭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鸦雀无声,厚重深沉。 片刻,颜墨白懒散柔和的出声道:“长公主,可是出了何事?” 他嗓音极为平和婉转,从容如初。 奈何凤瑶却有些听不进去了,脸色森冷凉薄,连带微微失神的瞳孔,也阴沉一片。 待得兀自沉默半晌,她才回神过来,目光朝在场群臣一扫,神色微动,嗓音一挑,阴沉沉的出声道:“大盛之国,嘚瑟强势。而今,竟指名道姓让本宫和亲于大盛东宫,不知,诸位爱卿,有何对策?” 这话一出,全场惊愕。 有些朝臣差点将眼珠子都惊掉。 当日大盛太子领兵兵临城下之际,那日,大盛太子对这长公主情谊厚重之事倒是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而今那大盛对长公主求亲,并不诧然,只不过,那大盛东宫与长公主明明隔着灭国灭亲的学海之仇,如此求亲,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得不说,这不是倚强凌弱是什么? 思绪翻转,朝臣面色纷纷复杂,却皆不敢言话。 却也正这时,那满面红肿的花谨紧蹙眉头,上前一步,低沉沉的道:“大盛皇帝这狗贼,竟敢肖想我大旭长公主和亲,此等之举,无疑是未将我大旭放于眼里!长公主,大盛其心可诛,定该派兵而去,踏碎大盛老巢。” 大抵是太过恼怒,花谨说得极是激动,本是红肿的面容,此际的五官也显得极为的灵活与夸张。 奈何这话刚刚一出,便有朝臣低沉而道:“瑞侯往日不务正业,想必不知我大旭与大盛的国力。而今我大旭差点被大盛踏平,甚至此番刚刚从战乱中平息,国之上下不稳,狼藉一片,别说此际要派兵去踏碎大盛,便是稍有不慎惹怒了大盛,我大旭那时,便当真要被大旭吞了。” 这话一落,不顾花谨微愕的反应,他当即上前,朝凤瑶恭敬而道:“长公主,微臣以为,此等和亲之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要触及大旭安危。是以此事,定得从长计议,不可懈怠。” 凤瑶眼角一挑,清冷阴沉的道:“本宫自然知不可懈怠。只不过,此番之事,总得有所对策。” 这话一落,嗓音一挑,“不知,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尾音一落,全场寂寂,再度未有人言话了。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朝许儒亦落去。 许儒亦满面复杂深沉,正于沉默,待得片刻,似是察觉到了凤瑶的目光,而后抬眸朝凤瑶望来,低沉而道:“微臣也以为,此事非同小可,需从长计议。只是依照微臣如今之意,便是,先委婉推脱,随即招纳几名王公家族的贵女,为她们好生画像,再将画像送入大盛宫闱,由大盛皇上挑选心仪儿媳,如此,倘若大盛皇上或大盛太子有瞧上眼的,长公主自可封该女为王家公主,出国和亲。” 凤瑶神色微动,面色沉寂,并未言话。 许儒亦依旧静静的望着凤瑶,神色微动,继续认真道:“毕竟,据微臣所知,大盛太子虽对长公主有意,但大盛皇上却对此有异议,是以,长公主若用这等迂回之术,万一大盛太子与大盛皇上皆有钟意的了,长公主自也可不必和亲。” “皇傅此言虽可,但大盛乃蛮野之族,想必我大盛的王公家的贵女们,定无一人想远嫁大盛。皇傅如此之策,无疑是要将别家的贵女推入火海。”许儒亦嗓音刚刚一落,便有大臣紧着嗓子反驳。 许儒亦神色微变,眉头稍稍一皱,待得片刻,他才低沉而道:“国之危急,自该全国,而非全家。我大旭长公主自该留在大旭,且这大旭也需长公主支撑,倘若长公主和亲外嫁,我大旭,顶梁柱没了,何能长久?而那和亲的王公贵女,自可加封晋爵,光宗耀祖,此等牺牲一人便救得整个大旭之事,无疑是善意大举,永世流芳。更何况,王公贵女嫁过去,也不一定是受苦,好歹也是东宫太子妃,名权皆握,难不成还委屈了?” 许儒亦嗓音极为难得的有些厚重,言语之词也条理分明,略显强势。 这话一出,周遭之人神色越发复杂,脸色骤变,纷纷开始面面相觑,低声议论。 一时,嘈杂纷繁的气氛骤然升腾。 整个过程,凤瑶满目清冷,思绪浮动,兀自沉默。 许儒亦这话,略有几许道理,只不过,倘若当真要实行起来,想必并无用处。 那司徒夙为了她,都可对他大盛的准太子妃悔婚,如此一来,他盯准了她姑苏凤瑶,又如何能再将旁人看入眼里。 且也说不准,一旦她差人将大旭的贵女画像送入大盛,没准儿此举委婉之法,定也容易被司徒夙拆穿,那时候,司徒夙强行差人将画册退回,又或是加紧让她姑苏凤瑶和亲,如此一来,自也是,弄巧成拙。 思绪至此,心底之意,越发厚重。 待得片刻后,沉寂压抑的气氛里,那一直未言话的颜墨白慢腾腾的上前一步,那张俊美风华的脸微微一抬,极是平和从容的朝凤瑶望来,随即薄唇一启,悠然而道:“大盛之人要令我大旭长公主和亲,此举虽不容易破,但若是,长公主撕毁和亲文书,对外封锁和亲之事,而后,再在几日之内下嫁我大旭中的一人,如此,大婚过后,便是大盛老皇帝与大盛太子恼怒,自也不可再令长公主和亲才是。毕竟,大盛之国,终归是重视脸面,便是大盛太子再怎么放不下长公主,自也不可能,将长公主这有妇之夫,强行抢去大盛,令得天下之人嘲讽。” 凤瑶瞳孔一缩,眼角一挑,深沉复杂的目光朝颜墨白落来,眼见他满身淡定,容色如常,她眉头稍稍一蹙,低沉而道:“摄政王此举,并无不可。只不过,倘若本宫下嫁而令大盛不满,一旦大盛恼怒,攻我大旭,该当如何?” 颜墨白面色浑然不变,平缓而道:“大盛,攻不了。倘若放在以前,大盛一怒,定容易再攻我大旭,但如今长公主许是不知,大楚有意与大盛争夺天下霸主,一旦大盛攻我大旭,那大楚,自能趁虚而入,攻大盛老巢。那大盛啊,虽有猛虎之势,但也有四方之危,这天下几国啊,终归是野心磅礴,那天下霸主的位置,谁人,都想坐呢。” 是吗? 凤瑶面色微变,“据本宫了解,大楚这几年并无嚣张,何来突然敢对大盛敌对?” “不过是对外不曾嚣张,对内,则招兵买马,肆意扩充兵力。这天下几国,谁都不是软柿子,便是大旭,也从来不是。” 凤瑶神色复杂,沉寂观他。 颜墨白满身淡定,从容的目光也迎上她的,浑然不避。 待得片刻,许儒亦低沉沉的出了声,“摄政王此言虽有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大盛当真不顾大楚的威胁而举兵我大旭,我大旭终归是牺牲之品。摄政王以我大旭的命途来豪赌,一旦激怒大盛,看似并非好事。” 颜墨白勾唇一笑,懒散无波的朝许儒亦望来,“本王此举不妥,难不成你许儒亦的法子就妥当了?刻意用大旭的贵女画像去蒙惑大盛老皇帝与司徒夙,你当真以为那大盛老皇帝与司徒夙会对那些贵女看上眼?说不准到时候,那二人还得怪罪大旭,变本加厉怪我大旭不恭。是以,拒本王之意,那大盛毫不留情且指名道姓的让我大旭长公主和亲,态度强硬,全然不要我大旭反抗,如此一来,若非长公主及早下嫁一人,断那大盛太子念头,若是不然,长公主云英未嫁,大盛太子定放不下心。” 这话一落,似也不愿与许儒亦多言,反倒是稍稍抬眸,目光再度朝凤瑶落来,缓道:“长公主一旦和亲,大旭群龙无首,坍塌是自然。长公主若是不和亲,不下嫁,自也断不了大盛太子之心。是以,微臣之言,不过劝谏,至于如何决定,长公主可自行考虑。” 说完,不再朝凤瑶观望,仅是稍稍垂眸下来,满身温润,不再言话。 凤瑶神色幽远,起伏万许。 待得半晌,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和亲之事,自得从长计议,今日,便先到此为止,容本宫再好生思量后再定夺。只不过,今日之事,诸位务必守口如瓶,不得外传,谁若外传,律令处置。” 说完,放眼扫了一眼在场群臣。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朝身旁的宦官望去。 宦官会意,当即宣称退朝,随后,凤瑶不再多呆,稍稍起身,朝殿门而去。 出得殿门,冷风迎面而来,竟是有些凉薄。 抬头之间,空中略微阴沉,极为难得的似要下雨。 凤瑶神色幽远,缓步往前,身后,则有微急的脚步声跟来,待得片刻,一道温和的嗓音扬来,“长公主。” 凤瑶回头一望,目光在许儒亦面上扫视一圈,而后回头过来,低沉而道:“皇傅可是有事?” 这话一落,许儒亦已快步行至了她身旁,转眸观她,嗓音也稍稍卷了几许担忧,“和亲之事,微臣这几日定会好生与大盛交涉,长公主不必太过忧心。” 凤瑶满目幽远,并未朝他望来,也并未将他这话太过听入耳里。 司徒夙的性子,她自是知晓,倘若她姑苏凤瑶云英未嫁,他自也会一直都打她的主意。 不得不说,一个连自己的准太子妃都可肆意拒绝之人,又如何,会真正的放下她姑苏凤瑶? 只奈何,此情终归只能成追忆,血海深仇相隔,那些感情之事,她姑苏凤瑶都能放下,那司徒夙,为何独独放不下? 难不成,那人心底竟还残存自信,自信便是挥军灭了她的父皇与兄长,竟还能自信的让她对他恋恋不忘,一往情深? 思绪至此,嘲讽浓烈。 凤瑶瞳孔一缩,淡漠而道:“司徒夙既是打定主意要让本宫和亲,想必无论如何去交涉,都并无用处。” 许儒亦眉头一皱,“此际言道这些,也仅是都为猜测。长公主可让微臣去试试,也许这结果,定能让长公主满意。” 凤瑶神色微动,淡漠而道:“不必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司徒夙的性子,本宫还是略有几分了解。也亦如摄政王今日所言,倘若本宫云英未嫁,如论如何,司徒夙都不会放过本宫。” “长公主此意,难不成想依照摄政王之言,择人下嫁?但如此之为,也易得罪大盛太子,是以” 未待他嗓音落下,凤瑶眼角一挑,低沉沉的出声打断道:“大盛对大旭本是虎视眈眈,此番无论本宫是否违逆大盛之意,大盛皆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我大旭。是以,与其本宫和亲大盛,变相的将大旭亲自送到大盛手里,还不如,豪然的赌上一把,也许那时候,大盛的确内忧外患,顾及大楚势力,不敢情义挥军再灭我大旭。” 许儒亦噎了后话,眉头一蹙,满目复杂。 待得片刻,他才强行按捺心神,缓道:“长公主既是决定如此,微臣,自也会鼎力支持,并无异议。只是,论及长公主下嫁,自也得下嫁门当户对甚至才德兼备之人,就不知,长公主此番,心底可有合适人选?” 他嗓音略微厚重,待得这话说道后面,语气也莫名的有些幽远与发紧。 凤瑶瞳孔一缩,并未言话。 许儒亦静静观她,神色也略显复杂与紧张,未再多言。 一时,二人之间的气氛无端的沉寂了下来,徒留脚步声微微而起,循环往复。 待得行至分路的岔道口,许儒亦才驻足下来,低低而道:“长公主心里,可是并无合适的下嫁之人?” 凤瑶满目幽远,心底也沉寂无波,则是片刻,她也随之驻足下来,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出口,身后不远,蓦地扬来了一道儒雅懒散的嗓音,“长公主下嫁何人,你如此急着而问,可是太过急不可耐了?又或是,你许儒亦早就心有不轨,就盼着长公主能下嫁于你?” 懒散的嗓音,着实无任何有礼可言。 凤瑶神色微沉。 许儒亦紧蹙了眉头,转眸朝一侧那越来越近的颜墨白望来,低低而道:“摄政王可莫要胡言,肆意中伤。微臣如此而问,不过是在担忧长公主罢了。” “长公主聪慧伶俐,有些事她自然会自行考虑,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故意关心?再者,你身为皇傅,还是先做好分内之事为好,皇上如今顽劣叛逆,皇傅若当真想让长公主满意的话,先将皇上调教好再说。” 依旧是懒散随意的嗓音,懒散幽长,无端之中,却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嘲讽与轻视。 许儒亦眉头皱得厉害,那双本是温润的瞳孔,也突然变得有些风云起伏。 仅是片刻,他薄唇一启,低沉而道:“我许儒亦对长公主之言,句句肺腑,忠心不二,摄政王你,又何必次次都故意抵触微臣?倘若摄政王也心中无鬼的话,如摄政王这般清高之人,前些日子又为何突然如变了性般的开始处理朝政,为国效力了?再者,若说微臣担忧长公主,难不成摄政王不关心?倘若摄政王心中无异样,不挂记的话,摄政王此番跟来作何?” 许儒亦这话,倒是极为难得的说得有些直白。 颜墨白却面色不变,整个人懒散从容,悠然而笑。 他并未立即言话,那双清幽懒散的瞳孔,则随意在许儒亦面上扫视,待得片刻后,他才勾唇轻笑一声,慢悠悠的道:“还当真被你猜对了,本王此番跟来,的确心中有鬼。” 大抵是不曾料到颜墨白会如此直白的承认,许儒亦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朝颜墨白与许儒亦双双扫视两眼,而后按捺心神,低沉而道:“二位皆为我大旭权臣,此等小儿般的斗嘴之事,还望尔等日后注意些,收敛些。” 许儒亦稍稍垂眸,“微臣知晓了。” 凤瑶朝他点点头,“时辰已是不早,皇傅先去皇上那里授课吧。这几日,劳烦皇傅多加管束皇上了,待得时机成熟了,本宫,再去探望皇上。” 许儒亦神色微动,自也知晓凤瑶话中的赶他之意。 他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起来,那双深邃的瞳孔,却隐约的厚重了半许,但待片刻之后,他便垂眸下来,恭敬无波的点头道:“是。”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转身告辞。 凤瑶未再言话,目光幽幽的落在许儒亦脊背,直至他走远,凤瑶才回神过来,目光迎上颜墨白那从容平静的脸,低沉而道:“摄政王又为何每番都对皇傅如此抵触与奚落。” 颜墨白眼角一挑,轻笑一声,“言行不轨之人,微臣,自然不喜。” “许儒亦何来言行不轨。” “长公主自是知晓。” 凤瑶皱眉,凝他片刻,也未多言,仅是稍稍转身,缓步往前,头也不回的继续道:“摄政王此番跟来,是为何意?” 这话刚落,身后便传来颜墨白那懒散悠然的脚步声。 他并未立即言话,反倒是跟着凤瑶朝前稍稍行了一些距离后,才从容淡定的道:“微臣此番跟过来,是为问长公主要选秀懿旨的。” 选秀懿旨? 凤瑶瞳孔一缩,眉头一皱,嗓音也沉了半许,“摄政王如何突然要问本宫要这懿旨了?倒也荒唐!皇上如今,年纪尚浅,而今便为他选秀,无疑是有些过了。” “长公主误会了,微臣所言的选秀,是为长公主选秀。我大旭德才兼备的男儿,自也不少,长公主既是要下嫁,自也得好生挑挑。”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回神过来,瞳孔幽远淡漠,“倘若在大旭之中大肆选秀,阵状极大,自也提前惊动大盛” “长公主要挑选驸马,此等定为我大旭大事。是以,这挑选驸马之事,自得大旭上下皆知。只不过,至于消息外泄的担忧,长公主不必挂心,微臣办事,历来滴水不漏。是以,微臣在此保证,此事的风声若提前走漏半许,微臣,提头来见。” 是吗? 这颜墨白倒是难得发如此重誓。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思绪幽远,兀自沉默了下来。 颜墨白也未再出声,一言不发的在后跟随。 待凤瑶入得御书房后,颜墨白也瞬时坐在了御书房一侧,主动问宫奴要了杯清查,兀自懒散静坐,似是执意要问凤瑶要到懿旨,要不到便决不罢休一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手好字 待得殿内气氛沉寂许久后,凤瑶才稍稍按捺心神,幽远低沉的道:“而今本宫在大旭上下的声名,并非太善,且民间对本宫的流言也极是盛传,如此,想来便是本宫有心大选,自也不容易得人自愿入宫参选,毕竟,本宫这母夜叉,何人敢娶?” 颜墨白指尖的茶盏微微一顿,勾唇而笑,“长公主公然选秀,自是我大旭上下的大事,每家年龄适合的男子,一旦符合要求,皆得必须参选。再者,长公主身份极是尊崇,谁人若能在大选中被长公主看重,谁人便可成为这大旭的驸马。如此显赫之位,世人敬仰,谁人不喜?是以,长公主不必忧心,只需,先开展大选,待得觅得适当之人,再顺势推拒大盛的和亲之求。” 凤瑶眼角一挑,面色微沉,并未立即言话。 颜墨白平缓而道:“事到如今,长公主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如此一来,还不如稍稍放好心态,积极应对,也许到时候这结果,许会让长公主满意。” 是吗钤? 凤瑶心底略生复杂,一股股起伏翻腾之意,并不曾消却半许。 颜墨白这话,无疑是略存劝慰,只不过便是如此,此事的事态,她姑苏凤瑶终归是看得懂的,是以,所有的严重后果也能预料得到,如此,她又如何当真能放心洽? 只是,也亦如这颜墨白所说的一样,此际多想无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倘若,到时候是在无路可走,大盛也要不顾一切的举兵而来时,那时,她姑苏凤瑶再临危托孤,牺牲自己去和亲,想来也可平息事端。 思绪翻腾,目光也趁着陈杂翻腾。 一时,殿内气氛沉寂得厉害,厚重宁静之中,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压抑之意。 半晌,颜墨白眼角微挑,温润儒雅的嗓音再度扬来,“长公主已考虑这般久了,心底可有答案了?今儿这大选的懿旨,长公主是否要写给微臣?” 他嗓音慢悠悠的,不慌不忙,语气极是平静从容,懒散如常。 凤瑶这才回神过来,满是复杂的目光朝他落来,默了片刻,低沉而道:“既是摄政王有能对大盛封锁本宫大选的消息,如此,本宫自也得豪赌一番,信摄政王一次。倘若,本宫当真能觅得合适之人为夫,又能瞬时让大盛死心,更能彻底护住我大旭的话,那时,本宫定会摄政王重赏。” 他满面从容,似是早已料到凤瑶会答应,面容温润如常,并无半许愕然与诧异。 仅是片刻,他稍稍将目光从凤瑶面上挪开,漫不经心的把玩了一下指尖的茶盏,随即悠然而道:“倘若微臣能为长公主解决此危,微臣,无需长公主重赏,只需,长公主将那柳襄,先处置了。” 他言语极是懒散缓慢,悠然不浅,似是随口一提一般。 奈何这话落得凤瑶耳里,却令她稍稍一怔。 “摄政王又何必一直对柳襄耿耿于怀。”凤瑶神色微动,默了片刻,随即稍稍放缓了嗓音,低沉而道。 颜墨白笑得温润,气质贵雅,“居心叵测之人,自当除去。长公主若是也信任柳襄的话,自也不会将他交由许儒亦,而是要领他入宫,依照以往的惯例让御医为他诊治了。” 说着,眼见凤瑶神色略显复杂,并未言话,他那双落在凤瑶面上的瞳孔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而后继续道:“与其说柳襄昨夜在宫外大闹,难以收场,看似是受了伤,处于了弱势,实则,他却是胜利者呢。毕竟,他本意便是要来见长公主,虽在这宫门不得入,但却与许儒亦杠上,将事态闹大,如此一来,长公主自然出来见他了。只可惜,柳襄虽聪明,虽擅长算计,但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想必连他自己都未想到,长公主这次,会对他极是疏离淡漠,不闻不顾,甚至,还要将他交到许儒亦手里,呵。” 他嗓音依旧极缓极慢,隐约之中,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幽远与戏谑。 凤瑶眼角一挑,面色一变,心底深处,复杂起伏,却也是赞同十足。 不得不说,颜墨白的这席话,看似随意看似,犹如无心之言一般,实则,却是直入重心,条理分明。 也是了,那柳襄昨日虽是受了伤,但也终归是引她姑苏凤瑶亲自出宫来见了。也只是可惜,也正因为他对上的是许儒亦与颜墨白,是以,才也越发让她姑苏凤瑶怀疑与戒备。 毕竟,这颜墨白的武功如何,她自是亲身领教过了,便是这颜墨白双腿伤势未能痊愈,但若要杀得一人,自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是以,那柳襄能打过许儒亦,甚至还能接住颜墨白好几招,如此,那柳襄自也不是等闲之辈,反倒是无端深沉,令人不得不防。 思绪翻转,凤瑶面色也越发幽远,并未立即言话。 正这时,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颜墨白再度温缓而道:“长公主不说话,那微臣便当做是长公主默认微臣的提议了。待得微臣能处理好长公主和亲之事后,长公主,自也该对微臣兑现承诺。” 凤瑶这才回神,缓缓抬眸观他,“倘若摄政王当真能为本宫解决和亲之事,那时,也只要摄政王再回答本宫几个问题,本宫,自会将柳襄交到你手里,任由你处置。” 他勾唇一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凤瑶凝他几眼,按捺心神的平缓而道。 待得这话落下,她再度垂眸下来,目光先是在面前的奏折一扫,随即眉头微蹙,正要出声委婉让颜墨白离开,奈何,思绪刚是如此,话还未脱口而出,不远处的颜墨白则缓步而来,站定在了凤瑶身边。 凤瑶噎了后话,下意识的抬眸观他。 他则笑得温润平和,“长公主刚刚才从病中恢复几许,倘若久坐在此批阅奏折并非利于病情恢复。是以,今日的奏折,还是由微臣来处理。” 凤瑶眉头微蹙,正要言话,不料后话未出,他再度平缓出声,“前几日的奏折,也大多是微臣与刘太傅处理完毕,倘若长公主仍是不放心微臣,自也可差人再唤刘太傅入殿与微臣一道处理奏折。再者,长公主多日不曾去见过皇上了,今日长公主身子骨既是稍稍好些了,便也可过去看看,顺便,也看看那许儒亦寻常是如何教导皇上,又或是看看他那铜臭之人能否有本事教好皇上。” 凤瑶再度下意识的噎了后话,满目沉寂的观他。 他则长身而立,满身温润,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几许不曾掩饰的风雅与从容。 凤瑶并未言话,兀自沉默,待得半晌后,她才再度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大旭中的大小之事,摄政王自是一清二楚,是以,便是本宫不让你批阅奏折,你也是对所有事了如指掌,是以,本宫并非是不放心摄政王,而是,无什么可防罢了。” 这话一落,目光静静落在他面上。 他满面从容平和,勾唇一笑,并未言话。 凤瑶再度扫他两眼,继续道:“本宫身子,已无大碍,是以这奏折之事,本宫尚可应付。皇上那里,本宫下午或夜里再抽空去看,不急于一时。” 她嗓音平缓。 颜墨白缓缓点头,“也罢,长公主要自行批阅奏折,微臣也不强加相劝了,只不过,今日微臣正好也无事,不若,便帮长公主批阅些奏折,待批阅完后,长公主再看看微臣批阅得如何便是。” 凤瑶神色微动,“摄政王不回府?” “不急。” 清风儒雅的嗓音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长臂微微而伸,极是自然的将凤瑶面前的奏折拿走一半,也顺势取走了一副笔墨,待得凤瑶反应过来并抬眸观他时,他则已云淡风轻的捧着奏折转身而去,最后坐定在了不远处的圆桌旁,兀自翻看了起来。 整个过程,他并未多说一句,整个人温雅得当,悠然如初,只是不知为何,他这番模样落得凤瑶眼里,却莫名的有些顺眼。 不得不说,这些时日的颜墨白,着实变得有些多。 思绪翻转,一股股莫名的复杂与异样感再度在心底蔓延开来,有些厚重。 凤瑶朝他静静凝了片刻,也未言话,仅待回神过来后,便开始垂眸下来,再度开始集中精力的批阅起奏折来。 一时,殿内气氛沉寂平静,无声无息之中,宁然之意尽显,倘若未有偶尔扬起的翻书声突然而起的话,时辰与气氛,自然像是彻底的静止了下来,仿佛时光不老,宁然安详一般。 许久,凤瑶御桌上的奏折,才全数被她批阅完毕,待得稍稍松了手中的墨笔,下意识的抬手略微揉了揉酸涩的手腕与胳膊后,待得一切完毕,她才稍稍抬眸朝不远处望去,却见那满身素袍的颜墨白竟正斜靠在圆桌旁,一双深沉平和的瞳孔正静静观她。 瞬时,二人目光骤然一汇。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颜墨白则毫无避讳,整个人云淡风轻,随即勾唇而笑,“长公主批阅完奏折了?” 凤瑶回神过来,缓慢点头,他目光温润,随即也不耽搁,仅是缓缓起身,捧了桌上的奏折便朝凤瑶行来。 整个过程,凤瑶并未言话,待得他走近并将手中的奏折全数叠好在御桌上后,她才垂眸将奏折一扫,缓道:“这些奏折,摄政王都批阅完了?” “已是完毕,长公主若是不信,自可好生看看。” 凤瑶缓道:“不必了,摄政王办事,本宫何来不放心。” 他眸色微闪,笑得儒雅温润,“长公主倒是第一次与微臣言道这话。”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只道是,这颜墨白不说,她倒是当真不曾察觉这点呢。 一时,思绪也微微翻腾摇曳,一股复杂与幽远之意也在心底开始蔓延开来。 “摄政王近些日子着实安分,本宫观之甚悦,但就不知摄政王以后,能否坚持了。”待得兀自沉默片刻后,凤瑶才按捺心神一番,平缓而道。 颜墨白缓道:“是否能坚持,而今所言倒也尚早,只是还是那话,望长公主相信微臣不会害长公主便是。” 这话一出,似也不愿就此多言,眼见凤瑶神色微动,正要继续言话,他则嗓音一挑,转了话题,“长公主如今这奏折也批完了,此际,可该给微臣写大选的懿旨了?” 凤瑶到嘴的话再度下意识的噎住,眼角也几不可察的抽了抽。 待得片刻,她才垂眸下来,低沉而道:“摄政王要懿旨,本宫,写给你便是。” 说完,不再多言,修长的指尖微微提了墨笔,开始蘸墨书写。 不久,一排排墨字即成,凤瑶放下墨笔,掏了长公主大印,随即便在懿旨上重重的印下了大印。 “长公主辛苦了。”正这时,颜墨白慢悠悠的道了一句,只是语气着实懒散微挑,听着倒像是随意应付一般。 凤瑶眼角微挑,并未言话,只是待刚刚将大印从懿旨上拿起,颜墨白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便恰到好处的探来,随即略微透明的指尖微动,极是自然的拿起了墨纸。 凤瑶微微一怔,倒是未料这颜墨白如此迫不及待,待得顺势抬眸朝他望去,却见他正垂眸盯于懿旨,深邃的瞳孔微微闪烁,又微微的卷着几许意味深长的笑。 瞬时,凤瑶只觉他那意味深长的笑略微心惊胆战,一时,瞳孔也稍稍缩了半许。 仅是片刻,她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摄政王觉得这懿旨写得如何?” 他目光依旧落在懿旨上,不曾抬头,兴味懒散的道:“字迹尚好,文笔有力,长公主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凤瑶一怔,眼角一抽。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今天外出有事,紧急更新了一些。明日补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臣要告假 眼见他满身的懒散兴味,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这颜墨白究竟是明白她的意思,还是不明白。 一时,思绪略微翻腾,待得片刻后,凤瑶才按捺心神,再度而道:“本宫是在问摄政王觉得这懿旨内容如何。” 他似是这才回神过来一般,只是面上之色却分毫不变,连带那双瞳孔的幽远温润之意也一成不变。 仅是片刻,他便勾唇而笑,朝凤瑶温缓而道:“这懿旨上的内容,也是极为恰当,并无不妥。洽” 是吗? 凤瑶神色微动,正要言话,颜墨白则唇瓣一动,温润的嗓音再度先她一步道来,“大选之事,微臣定尽心而为,长公主放心便是。” 凤瑶深眼观他,并未立即言话。 他则稍稍将墨纸折叠着放在了宽袖里,动作平缓柔和,极是淡定从容,待得一切完毕,他才朝凤瑶勾唇而笑,缓道:“时辰已至正午,微臣批阅了一上午的奏折,长公主此际,可该邀微臣用午膳了?钤” “难不成摄政王仍是无意归府?”凤瑶沉寂无波的问。 “腹中微饿,自该填饱肚子后才可有力气归府,长公主,你说可是?”他答得自然。 凤瑶神色微动,仍未立即言话,待兀自沉默片刻后,才低沉而道:“既是连回府的力气都无了,想来本宫自该邀摄政王用午膳的。” 说着,稍稍起身耳里。 颜墨白瞳孔的笑意微微深了半许,薄唇一启,温润儒雅的道:“多谢长公主。” 凤瑶转眸扫他一眼,并未言话,仅是一言不发的缓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颜墨白缓步跟随在后,脚步声平缓无波,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闲散之意。 待出得殿门后,凤瑶便朝凤栖宫的方向而去。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颜墨白也未言话。 直至双双入得凤栖宫,且宫奴也已恭敬的上菜完毕后,凤瑶才神色微动,垂眸扫了一眼桌上略微清淡的菜色,低沉而道:“这几日本宫一直吃得清淡,就不知桌上这些菜肴,可合摄政王胃口了。” 颜墨白微微一笑,“怎长公主突然客气了。前几日长公主生病,微臣也没少在这里用膳,那时怎不见长公主如此客气而言。难不成,长公主病情一好,微臣的利用价值一完,长公主对微臣,便又疏离开来了?” 冗长的一席话,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悠然与调侃,但却并不浓烈。 凤瑶微微一怔,倒是未料他会说出这席话来。 她神色微微一动,瞳孔也几不可察的缩了半许,则是片刻,她才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前几日摄政王帮衬本宫,本宫自然记在心里。今日不过是稍稍客气,对摄政王稍稍有礼罢了,怎么,难不成摄政王不喜本宫对你有礼,反倒喜欢本宫随意对待于你?” 他勾唇而笑,缓道:“偶尔的随意,倒比刻意而来的多礼显得亲近。” 是吗? 凤瑶并未言话,深眼凝他。 他那双温润的瞳孔朝凤瑶扫视几眼,随即便极为自然的垂眸下来,修长的指尖微微而动,端过凤瑶面前的饭碗后,便开始执筷在碗中布菜。 待得一切完毕,他将饭碗推至凤瑶面前,温润而道:“长公主先吃。” 他一言一行着实端然得紧,只是话语,却又像是话中有话。 凤瑶瞳孔越发的深了半许,极是认真的朝他打量,待默了片刻后,才缓缓伸手接过饭碗,低沉而道:“多谢。” 颜墨白眼角一挑,勾唇笑笑,并未言话,随即也自行举筷,兀自而食。 整个用膳过程,二人极少言话,也吃得极少。 待得膳食完毕,颜墨白当真未再多留,待得告辞之后,便极是干脆的起身离开了。 凤瑶一直将他的背影望着,直至他出得殿门,直至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外远处,她才稍稍松神下来,伸手揉了揉略微发胀的太阳穴,眼睛也稍稍而闭,稍作休息。 殿内的气氛,也骤然沉寂得厉害,无声无息之中,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清冷与压抑。 待得不久,脑袋的晕胀感稍稍松懈几许时,正要唤宫奴进来收拾桌上的东西,不料话还未出口,殿外之处则突然扬来了王能恭敬的嗓音,“长公主,摄政王离开时,说忘了将一件东西送给长公主,此际已差宫奴将这东西送来。”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神色微动,低沉而道:“拿进来吧。” 这话一落,不远处的殿门被缓缓推开,一时,淡风灌入,竟稍稍冲散了周遭的松神檀香,则也仅是片刻,王能当即入殿,迅速站定在了凤瑶面前。 凤瑶下意识的抬眸朝王能扫了一眼,随即目光逡巡往下,落到了他手中的锦盒上。 “长公主。”王能也不耽搁,当即稍稍弯身,将手中的锦盒朝凤瑶递来。 凤瑶将锦盒打量了几眼,而后才伸手来接,待打开锦盒的盖子,瞬时,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只小巧的竹制手环。 这手环,极是粗糙,且略微还有些不成形,只是即便如此,制造手环的人却也是极花心思,手环上还贴上了不少色彩亮丽的珠花,虽整体看似有粗有细,但也莫名的有些不伦不类,难以入眼。 那颜墨白,竟送这个给她? 思绪翻转,一时,凤瑶目光也幽远了半许,修长的指尖也开始随意将手环把玩,而后,低沉幽远的问:“摄政王可有说送这手环的用意?” 王能刚毅无波的恭敬道:“那宫奴传言,说是摄政王将这锦盒交由他时,曾嘱咐让他告知长公主,这盒中之物,是一个名为悦儿的女童专程为长公主编的。” 凤瑶神色微动,沉寂的心底,也逐渐起了几许波澜。 有时候的人便是这样,著意栽花花不发,等闲插柳柳成荫,就亦如,她有心亲近与栽培自家幼帝,却不得其所,甚至还被其抵触;虽无心接触那女童悦儿,随意应付,却是不料,竟得她如此挂记。 一时,心底突然涌出几许感慨,浑身上下,也突然间莫名的厚重开来。 凤瑶面色有些发沉,目光有些复杂。 大抵是察觉到了她心绪的不平,王能略微担忧,恭敬而问:“长公主可是身子不适了,可要唤御医过来看看?” 凤瑶摇摇头,强行按捺心神,低沉而道:“前几日病中,是以无暇太过顾及皇上。不知,皇上这几日如何了?” 王能微微一怔,眉头也稍稍一皱,却是不言话。 凤瑶候了片刻,忍不住抬眸朝他望来,待将王能那极是难言的表情看得通透后,她心底也跟着再度一沉,“可是皇上这几日,仍是骄纵抵触?许皇傅这几日,也不曾让皇上真正收敛脾性?” 王能抑制不住的叹了口气,垂眸下来,“皇上近日,极善好学,对皇傅也极是尊重,未有任何不妥。只是,属下听说,每番皇傅劝说皇上来见长公主时,皇上皆会以各种理由搪塞,便是明知长公主生病,也无心前来探望。” 是吗? 听得这些,若说不心颤,不心寒,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本该手足情深,怎为何到了她这里,便成反的了。难不成,当真应了那句古话,帝王将相之中,无弟兄,无兄妹,无,亲情吗? 思绪翻腾,复杂横涌,压制不得。 待得片刻,她才强行按捺心神的道:“你先出去。” 王能满目担忧,犹豫片刻,低沉而道:“望长公主体恤己身,莫要被其它之事干扰。皇上而今年纪小,并不懂事,待得长大就好了。” “正是因为年纪小,都已不念亲情,肆意骄纵与抵触,才最是让本宫心忧与伤心。本宫就这么一个至亲,无论如何,都是不愿皇上有任何闪失。只是本宫独独未曾料到,本宫为了大旭与皇上,防周遭一切,护大旭,护皇上,却是不料,到头来,皇上竟独独防了本宫。” 王能神色起伏,面色也突然变得复杂开来,他满目担忧的朝凤瑶望着,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未言出话来。 “你先出去。”凤瑶不再多言,低沉而道。 王能默了片刻,终归是朝凤瑶弯身一拜,恭敬的转身离开。 待得不远处的殿门重新被彻底的合上,一时,殿内气氛也再度沉寂下来。 凤瑶全然无心差人收拾桌上的狼藉,仅是稍稍起身,入榻休息,只奈何,思绪仍旧翻腾起伏,全然不能安然放松身心,反倒是心口的揪痛感,竟也逐渐的有了感觉。 她瞳孔一缩,以手捂心,不敢耽搁,当即起身将那用悟慧所赠的茶叶沏好的茶水饮了一杯,随即再回榻上休息。 说来也怪,这茶似有安神之效,不多时,心口的揪痛感逐渐减弱,便是连带嘈杂横涌的心境,也开始逐渐的缓了下来。 最终,凤瑶睡着了过去,亦如前几日一样,午睡极好,睡中无梦。 待得醒来后,下午的时辰,竟已过半。 凤瑶缓缓起了身,待在榻上坐了半晌,才神色微动,唤了宫奴进来服侍梳洗。 待得一切完毕,她满身素裙,青丝微散,随即,便起身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此番而行,是去看望幼帝的。 多日不见,便是心底有怒,也终归还是想亲眼去看看,甚至于,又或是心底仍是或多或少的残存着几丝侥幸,侥幸着自家那幼帝,对她并非真正的无情。 一路往前,足下缓慢,只是待抵达幼帝的寝殿外时,凤瑶的步子,却不自觉的缓了下来。 前方那偌大的殿宇,巍峨雄壮,那不远处的殿门外,也正立着几名宫奴。 许是察觉到了凤瑶,几名宫奴纷纷抬眸而望,却也刹那间,纷纷面色一震,而后急忙朝凤瑶弯身一拜,大声的恭呼,“拜见长公主。” 这话一出,四方寂静。 凤瑶眉头微蹙,并未言话,待缓步行至前方那道殿门处时,不料那殿门竟突然自内一开,凤瑶下意识驻足,抬眸一望,便见那缓缓打开的殿门后方,正立着一抹修条颀长的身影。 “长公主怎来了?”温润的嗓音,夹杂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喜悦。 凤瑶朝他那俊美的面容扫了一眼,随即便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低沉而道:“多日不曾见过皇上了,是以,此番过来,便想见见。就不知,本宫突然而来,可是中断了皇傅的授课?” “不曾。皇上正在练字,长公主且随微臣来。”许儒亦儒雅而笑,嗓音依旧柔和温润。 待得尾音一落,他便缓缓让开身。 凤瑶也不耽搁,按捺心神一番后,便兀自踏步入内。 偌大的殿内,气氛幽谧,墙角的焚香,也正冒着缕缕青烟。 凤瑶四下随意扫望了一眼,而后,便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幼帝身上。 此际的幼帝,正坐于那明黄的桌案之上,小小的身子坐得极是端正,手中正执墨笔,整个人看着倒是极是精神,有模有样,只奈何,仅是片刻,幼帝便抬眸朝凤瑶望来,一时,两人四目相对刹那后,幼帝则垂眸下来,手中的墨笔也径直一放,整个人呆呆而坐,似在生闷气。 凤瑶静静朝他凝着,并未言话,待行至幼帝的案桌前,才平缓而问:“征儿在练字?” 幼帝翘着唇瓣,不出声。 凤瑶神色微动,面色微沉,许儒亦则在旁缓道:“皇上近些日子的字迹极有进步。”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皇上,且将你近些日子所练之字给长公主看看。” 许儒亦嗓音极为温雅,只是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他语气中夹杂着的几许劝慰与担忧。 只奈何,他这话一出,幼帝似是极不耐烦,反倒是恼怒而道:“朕的字就摆在这里,阿姐要看,自行看就是。” 他言语中的抵触之意极是浓烈,语气也极为不耐烦。 这话入耳,凤瑶神色骤然一紧,心底深处,也再度跟着凉薄看来。 她强行收敛着心神,并未在幼帝面前将自己的情绪太过表露,只是深邃幽远的瞳孔,静静在幼帝面上打量了几眼,随即,视线微垂,目光落向了桌上那墨纸上的字迹,只见,字迹浑厚,笔锋刚硬,看着,竟志然有力,全然不像是一个孩童能写出之字。 瞬时,心底蓦地怔了一下,突有忆起今日王能说自家这幼帝这些日子极是好学,而今看来,自家这幼帝不止是好学,且还,极其用功。 “征儿这字,着实写得极好。” 思绪翻转,凤瑶默了片刻,强行按捺心神的平和而道。 这话一落,幼帝眉头依旧紧蹙,并不言话。 凤瑶抬眸,观他几眼,神色微动,继续道:“阿姐此番专程过来探望征儿,征儿就不准备让阿姐坐坐?” 她已是将嗓音放得极缓极平和,语气之中,也听不出任何的责怪与清冷来,只奈何,也终归仅是她一人在努力,一人在调节气氛罢了,待得这话一落,自家这幼帝,已是再度不耐烦的出声道:“征儿正练字,需静心凝神,阿姐可要离开了?” 他开口便是这话,凉薄无温。 凤瑶猝不及防的再度一怔,面色也微微沉了几许。 许儒亦终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当即低沉而道:“皇上岂能如此对长公主言话,长公主近几日身子不适,此际才刚刚恢复” 未待许儒亦将话道完,幼帝便恼怒的扔了手中墨笔,冲着许儒亦怒道:“皇傅还想让朕如何?这大旭已在她手里,朕也被她变成了傀儡,她不止杀了惠妃,要了大旭,赶走了三皇兄,更还与摄政王那大佞臣勾结在一起。便是皇傅你,虽看似在授课于朕,但也是在帮着皇姐,倘若不是如此,皇傅这几日又如何会对朕寡淡言笑,甚至还敢对朕说教!” 许儒亦眉头一皱,“微臣这些日子,并无冒犯之意,而是皇上有些心思” “朕能有什么心思?朕的心思都被朕这皇姐软禁了,朕还能如何?”说着,当即从凳子上跳下来,怒气冲冲的道:“朕不学了!皇傅与阿姐都出去!” 这话一落,小小的身子头也不回的朝不远处的屏风小跑而去,随即绕过屏风便入了内殿,再不出来。 一时,周遭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隐约之中,夹杂着几许难以言道的压抑与厚重。 凤瑶静立在原地,满面清冷,瞳孔之中的复杂之意,也起伏不定,难以压制。 许儒亦凝她几眼,暗叹一声,俊容上也微微漫出了几许无奈与愧疚,“都是微臣之过,未能将皇上教好。长公主莫要往心里去,皆道童言无忌,长公主听听便成,莫要上心。微臣日后,定也会加紧对皇上的教导,争取,不再让长公主放心。” 放心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深处,忍不住回荡着这二字,只是待得片刻后,她终归还是勾唇一笑,满面的幽远与自嘲。 一个自小便在惠妃熏陶下长大的孩童,叛逆倔强,又岂能说变就便。往日,她还期望自家这幼帝以后能做个明君,但如今看来,期待自家幼帝改掉叛逆与偏激的性子,便已成了她如今最大的愿望。 思绪翻腾,凤瑶神色起伏,待得半晌后,她才按捺心神,低沉而道:“皇上这里,便交由皇傅了。”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转身朝不远处的屋门缓步而去。 许儒亦神色微变,当即快步跟来,“微臣送送长公主。” “不必。”凤瑶嗓音幽远,语气沉寂清冷。 待得尾音一落,许儒亦终归是驻了足,目光静静的落在凤瑶身上,直至凤瑶踏出殿门并消失在殿外深处,他的目光也依旧落在殿外的方向,久久不曾回神。 心绪不佳,一路上,凤瑶足下缓慢,思绪缠绕翻转,略微失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才扬来王能恭敬的嗓音,“长公主,再往前走,便要出宫了。” 凤瑶这才回神过来,抬眸一望,便见前方不远,果然已是朱红高硕的宫门了。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驻足下来,待默了片刻,才暗自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即便转身过来,往回走。 抵达凤栖宫后,她坐于殿中软榻,独自对弈。 奈何,棋局要的便是心境,而今心不静,几番之下,棋局竟局局都被下成了死局。 直至,夜色降临,她才缓缓将所有棋子收入盒中,待得一切完毕,才稍稍起身,踏步朝不远处殿门而去。 心境沉寂凉薄,压抑重重,是以不知为何,此际竟突然想出去走走,看看,放松放松,仿佛再独自呆在凤栖宫内,定要憋得呼吸不了一般。 此际,夜色清淡,夜风凉薄。 周遭之处,宫灯早已点好,灯火摇曳之中,光影幢幢,透着几许清幽与宁静。 凤瑶一路往前,步伐缓慢。 王能与几名宫奴在后跟随,一言不发,大抵是察觉到了凤瑶心情不善,谁也不曾开口问凤瑶此行要去哪儿。 缓步之中,在这宫内兜兜转转,最终,凤瑶去了御花园,入座在了御花园的亭内,饮茶。 夜色凉薄,王能与宫奴们,被她挥退得极远等候,此际之中,周遭也一片清净通幽,宁静清然。 凤瑶轻饮薄茶,心底的复杂与压抑之感,终归是全数的松懈了开来。 却也不久,待得天空彻底漆黑,风声渐凉之际,不远之处,突然扬来了缓慢从容的脚步声。 凤瑶指尖的茶盏一顿,下意识的抬眸而望,便见那灯火尽头,有抹身材颀长之人正逆光而来。 待得那人近了,凤瑶才见,那人满身儒雅,面容清俊,不是许儒亦又是谁? 一时,心底沉了半许,凤瑶垂眸下来,稍稍松了指尖的茶盏,随即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袍上的褶皱,待得许儒亦踏入亭子且还未来得及朝她请安之际,她幽远无波的出声道:“皇傅此际过来,可是有事?” 许儒亦并未直白言话,仅是温和平缓的道:“微臣可否与长公主一道在此坐坐。” 凤瑶眼角一挑,默了片刻,“皇傅请。” “多谢。”许儒亦平和而言,说完,已缓缓在凤瑶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随即转眸朝周遭扫了扫,“皇宫的御花园,花树成群,假山横绕,果然是精致惬意之地。” 凤瑶淡道:“是了,宫中的御花园,自是精致惬意,只可惜,也只是精致惬意,并无太大用处。” 说着,眼见许儒亦略微诧异的抬眸朝她望来,凤瑶嗓音微挑,“皇傅有什么话,尽可对本宫言道便是。” 她再度开门见山的说了这话。 许儒亦那双深邃温和的瞳孔,也几不可察的漫出了半许失落。 却也仅是片刻,他便已按捺住了瞳孔之色,自然而然的垂眸,朝凤瑶缓道:“微臣此番过来,是想与长公主言道柳襄之事。” 凤瑶满目幽远,并未立即言话,修长的手指再度随意碰了碰面前的杯盏,“柳襄这两日,如何了?” “微臣差大夫为其诊治过了,只道是柳襄并无外伤,也无内伤。只是,他却一直声称自己受伤,伤势严重,一直逗留于许府,声称若是见不到长公主,他便要亡在微臣的府中,不愿离去。” 是吗? 曾几何时,那柳襄竟也有这等厚脸皮了? 只是,细致一想,那柳襄能在这宫中逗留一段时间,不正也是厚脸皮作的祟? 凤瑶心底逐渐沉了半许,低沉而道:“皇傅以为,柳襄此人,如何?” 许儒亦并未耽搁,似如早已深思熟虑一般,开口便极为直白恭敬的道:“微臣以为,柳襄此人,不可不防。当日打斗,微臣虽让他几分,但摄政王却分毫未让,在这等情况下,柳襄故作吐血,实则却毫发无损,如此内力身后武功高强之人,着实不像是寻常风月之人。再者,既是风月场子的人,自也喜欢金银才是,微臣这两日,也曾以金银相诱,奈何他对金银却嗤之以鼻,并无半许上心。” 说着,嗓音稍稍一沉,语气也越发的严谨与恭敬,“是以,微臣斗胆以为,如柳襄这等人,定城府深厚,心有算计。因而,这等人,留着,反倒是祸患。” 凤瑶神色微动,面色也跟着沉了半许。 许儒亦难得说出这般生杀予夺的话来,如此也说明,想来那柳襄在许府也并不安生。 说来,于她而言,柳襄此人无疑是可有可无,当日她与颜墨白极是抵触,是以柳襄趁虚而入稳她心神,甚至行事乖张大胆,她倒以为这等风月之人是个性子泼烈的人才,却是不料,那柳襄,也是深藏不露,不可小觑。 思绪至此,凤瑶默了片刻,低沉而道:“柳襄此人,先不要动其性命,也先不要打草惊蛇。” 许儒亦眉头一皱,“长公主,柳襄此人着实祸患,许是,的确留不得。” “本宫并未顾及他性命,而是顾及他身后势力罢了。再者,宫中这些日子发生的两次事端,皆与一名还不曾搜查到的黑衣人有关,只是蹊跷的是,那黑衣人两次出现时,柳襄皆能碰个正着。” 许儒亦神色微变,低沉而道:“长公主是在怀疑,宫中的那两次事端,也与柳襄有关?” 凤瑶微微点头,“本宫的确是在怀疑。毕竟,上次惠妃寝殿失火,本宫追缉那黑衣人,却在太医院被柳襄遇个正着,倘若不是柳襄刻意多此一举的救本宫,本宫许是将那黑衣人擒获,反倒是他这一救,倒碍了本宫之事,让那黑衣人逃脱了。其二,当日惠妃出事那夜,本宫从惠妃寝殿出来,便见柳襄与那黑衣人纠缠一起,且那柳襄口口声声说那黑衣人是女子,且看重他容貌才于夜里劫色,只不过,那黑衣人满目凶狠,凶神恶煞,且身形壮实,那种人,又岂会是女人。” 许儒亦低沉而道:“如此说来,柳襄此人身上,定是秘密繁多,不可不防,也不得不查了。” 说着,按捺心神一番,稍稍放缓了嗓音,继续道:“这些日子,微臣定会好生看紧柳襄,也会差人暗中彻查柳襄之事,一旦有了消息,再朝长公主汇报。” “嗯。”凤瑶稍敛神色,微微应声。 许儒亦神色微动,话锋一转,缓道:“今日皇上那里” 凤瑶眉头一蹙,并未待他后话道出,便已幽远无波的出声打断,“皇上那里,容皇傅多加费神,且定要严加教导。皇傅无需顾及以下犯上,皇上若是犯错,你该数落的,数落便是,无需因着他的身份便对他刻意优待。” 说着,目光朝许儒亦落来,叹息而道:“本宫此生,若是盼不得皇上对本宫亲近以对,也愿盼望,皇上能三观而正,不受奸佞且居心叵测之人的影响,好好的,当个明君。” 许儒亦下意识的噎了后话,待得半晌后,也跟着叹息一声,“长公主对皇上,宽怀仁慈,怜心厚重。皇上,早晚会明白长公主苦心。” 凤瑶自嘲而笑,“希望如此吧。” 许儒亦凝她几眼,不再就此多言。 凤瑶默了片刻,才低沉幽远的道:“时辰已是不早,皇傅还不准备出宫?” 许儒亦缓道:“此际便准备离宫了。只是,微臣还有一事,不知长公主可否应得。” “何事?” “明日,微臣想告假一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送上画册 凤瑶神色微动,深眼观他,“皇傅因何告假?” 许儒亦放缓了目光,只道:“明日,便是微臣寿辰。家中这几日一直在准备,欲要为微臣大肆操办一回。是以明日,微臣需留在府中,宴请宾客。” 是吗? 凤瑶微微一怔,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的缓道:“倒是本宫疏忽了,竟不知皇傅寿辰。也罢,明日你无需早朝与授课,安生在府内操办宴席便是。本宫也在此,先预祝皇傅生辰大吉。” 这话一出,许儒亦并未言话洽。 待得周遭沉寂半晌后,他才极为平缓的问:“明日午膳,长公主可要来府中赴宴?” 他嗓音极为难得的有些低沉,隐约之中,也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幽远与盼望钤。 凤瑶眼角一挑,瞳孔一缩,心底蓦地沉了几许,沉默不言。 许儒亦静静将她打量几眼,缓道:“上次东湖的花灯节上,家母曾见过长公主一面,甚为尊敬与喜欢,这回微臣寿宴,家母也一直念叨说要再见见长公主,是以” 凤瑶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暗叹一声,只道:“皇傅的娘亲,倒是良善性情之人。只是,本宫明日早朝过后,还得处理奏折,是以,那午时的宴席,本宫许是无法赶到。” 她终归还是委婉的拒绝了。 许儒亦的心思,她自能或多或少的感受到几许,是以,那些不必要升腾交织出的异样之情,无疑得尽快干脆的斩断。毕竟,许儒亦是好人,是权臣,是她重视之人,她姑苏凤瑶,无论如何,都是不想伤害他,蒙蔽他。 思绪翻腾,一时之间,心境也越发沉重。 许儒亦似是料到凤瑶会拒绝,面上并无半分诧异与波动,仅是薄唇一启,继续平缓幽远的道:“那,晚宴呢?” 说着,嗓音叹息与失望十足,“长公主午膳来不得,晚宴,可该有空过来?毕竟,往些年微臣寿辰之际,皆奔波在外,顾全生意,是以每番寿辰,皆草草而过,而今既是身在京都,又在朝中为职,是以,这次寿宴,也是第一次如此大肆操办。微臣知长公主日理万机,只是,微臣寿辰,也望长公主能稍稍抽些时间,一道与微臣,庆贺一番。” 冗长幽远的话,语气中的无奈与叹然之意全然掩饰不住,就像是早就知晓了凤瑶仍会拒绝,便是心底无奈,但还是再度出声邀请了一番。 凤瑶瞳孔一缩,到嘴的拒绝之词,终归还是噎了下去。 待得半晌,她才按捺心神,低沉而道:“晚膳之际,本宫,倒是有空过来庆贺。” 许儒亦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似是全然未料凤瑶会突然同意。 他瞳孔骤然间起伏不定,俊美面容上的无奈之色也迅速被释然与幽远之意取代。 则是片刻,他朝凤瑶弯身而拜,诚挚恭敬的道:“多谢长公主。” 凤瑶依旧垂眸,并未朝他望去一眼,仅是再度默了片刻,随即便将目光落向了亭外那灯火摇曳的远处,幽远而道:“不必言谢,参加皇傅的寿宴,自是应该。只是,有些事,注定无果,便该迷途而返,知难而退。这世上,有些情谊可去争取,有些情谊,是争取不得的。” 她嗓音幽远,话语略微委婉,望这许儒亦能明白。 只奈何,这话一出,许儒亦则也出声而道:“倘若不试试,又如何能知争取不得。再者,人心皆为肉长,未有什么争取不得的情谊,只有,做得还不够,打动不了人心罢了。” 凤瑶眉头一皱,抬眸观他,“皇傅” 后话未出,许儒亦已微微一笑,“喜欢与在意,不过是一种情绪与心境罢了,无关强占,无关风月。有的,只是一种极淡的寄托,又或是,欣赏罢了。是以,长公主无需觉得有何负担,人心与人性,本是如此,倘若长公主连旁人的欣赏都全数剥夺,无疑是,太过残忍了些。”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后话噎在了喉咙里,道不出话来了。 她满目起伏的朝他盯着,突然间,只觉这般极为认真的许儒亦,莫名的风雅甚至潇洒,竟突然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夜色已深,微臣便不打扰了,明日黄昏,微臣定在许府门外等候,望长公主,早些过来赴宴,告辞。”正这时,许儒亦也似不愿多言,仅是平缓幽远的恭敬辞别。 待得这话一落,未待凤瑶反应,他已是略微干脆的转了身,踏步出了亭子,而后,竟亦步亦趋,头也不回的彻底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凤瑶满目深沉的朝他消失的方向静静凝着,清冷的面容,也早已被复杂之色全数覆盖。 今夜,这许儒亦第一次如此不顾她的反应,干脆离去,虽看似有礼温润,辞别之词也极是恭敬如常,只奈何,他终归是不曾待她点头,便踏步而去。 想来,这许儒亦,定也是失望了吧。 有些话啊,虽言道得委婉,但也伤人,只因,许儒亦与她姑苏凤瑶,都是明眼之人,那些委婉之言,又如何藏得住真正之意。 思绪翻腾,心底叹息连连,一时之中,竟连赏夜松心之兴都全然荡然无存。 凤瑶兀自沉默了半晌,才强行按捺心绪,起身出亭,待领着王能等人回得凤栖宫后,她即刻梳洗,随后便上榻而眠,只奈何,心底藏着事,复杂横涌,整个人也在榻上辗转反侧,毫无困意。 直至,夜半三更之后,困意才稍稍来袭,凤瑶合眸,松了口气,终归是逐渐彻底的睡了过去。 翌日,莫名的醒得有些早。 洗漱用膳过后,凤瑶并无耽搁,快步上朝。 朝堂之上,琐事不多,尚能应付,只是许儒亦虽缺席,但那颜墨白竟也莫名的未来上朝。 稍一质问,有臣才答颜墨白正负责大选之事,忙碌去了。 凤瑶也未多想,仅是淡漠点头,奈何,待下得早朝后,刚出得勤政殿殿门,候在门外的王能便满目复杂的朝凤瑶迎来,低沉沉的道:“长公主,属下有事禀报。” 这王能,鲜少有这等满面复杂之际。 凤瑶心底骤然沉了半许,低沉而问:“何事?” 王能低沉沉的恭敬道:“今日一早,摄政王差人在京都各处皆张贴了为长公主选驸马的告示,且对驸马之人并无限制,无论文武百官之后,还是市井的三教九流,皆可入选。而选亲之地,则在摄政王府进行,且每个参选之人,都得由摄政王亲自过目,待有摄政王看上眼的,摄政王才会差人对其画画像。”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怔得不轻。 堂堂的公主驸马,竟连三教九流都可随意参选? 那颜墨白,究竟是在帮她还是害她? 思绪至此,凤瑶心底也沉了几许,待得正要言话,王能那刚毅低沉的嗓音再度扬来,“另外,摄政王还有一规定,便是,朝中的文武百官之后中的适龄男子,必须入得摄政王府让摄政王过目,若是不然,便是违逆长公主懿旨之罪。” 说着,嗓音微挑,“而今这京都城内,长公主选夫之事已闹得人尽皆知,人心惶惶,皆道是,长公主乃” 话刚到这儿,王能突然噎了后话。 凤瑶满目起伏的观他,“京都城内的百姓,又如何言道本宫了?你且直说便是。” 王能眉头紧皱,低沉而道:“京中皆传,长公主乃凶神恶煞母夜叉,慌不择食,选夫连三教九流都不放过,想来,定是害怕下嫁不出,是以连普通平民都不放过。也还说,长公主凶恶难当,一手遮天,谁若娶了长公主,谁便,注定傀儡与受气,便是全家,都得霉运密布。”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着实是冷冽至极。 如此看来,这所谓的大选之事,那颜墨白已是闹得人尽皆知了? 思绪翻腾,凤瑶并未言话,足下的步子,也如常的缓步往前。 待朝前行了片刻后,她才头也不回的低沉道:“先静观其变,摄政王行事,该是有些分寸该是。” 王能满面厚重与担忧,“长公主如此相信摄政王?倘若摄政王当真有心为长公主选夫,市井之流,何能参选?” 凤瑶神色幽远,低沉而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该散布的都已散布出去了,此番能做的,便是静观其变,找好退路罢了。” 说着,神色微动,嗓音微挑,“多派些人暗中看着摄政王府,若有异常,速来回报。” 王能满脸无奈,犹豫片刻,终归还是妥协了下来,缓缓应声。 凤瑶神色幽远,不再多言,足下依旧平缓往前。 待入得御书房后,她并无耽搁,开始着手批阅奏折之事,待得正午之际,才将奏折全数批完,却是待刚刚起身回得凤栖宫时,突然则有宫奴捧着锦盒而来,说是许儒亦差人送来的。 凤瑶微微一怔,瞳孔微缩,低沉而道:“拿进来。” 宫奴不敢耽搁,恭敬应声,随即急忙捧着锦盒踏步而入,待站定在凤瑶面前时,才将锦盒朝凤瑶面前递来。 凤瑶面色沉寂,目光略微卷了半许复杂,待垂眸朝宫奴手中的锦盒扫了几眼后,才伸手去接。 瞬时,指尖触碰到锦盒,却觉锦盒竟有温度,而待接过锦盒并掀开盖子时,却见锦盒之内,竟放着一叠面粉制造的寿桃。 不曾参与寿宴,许儒亦则专程让人送来寿桃,不得不说,那许儒亦啊,着实是心细体贴之人,只可惜这种心细与体贴落在她姑苏凤瑶身上,无疑是有些浪费了些。 思绪抑制不住的翻转,一时,面色也逐渐复杂开来。 待得回神过来,才将锦盒盖上,而后指尖微动,漫不经心的将锦盒朝宫奴递了回来,“皇傅寿宴的寿桃,你们拿下去分了吃吧,也顺便,沾沾喜气。” 宫奴一怔,眸色一愕,待迅速朝凤瑶扫了一眼后,不敢耽搁,当即伸手将锦盒接过,恭敬而道:“多谢长公主。” 凤瑶低应一声,漫不经心的吩咐传膳。 宫奴当即离去,却也仅是片刻,便有几名宫奴将膳食送了进来。 心境波澜,食欲不佳。 凤瑶随意吃了几口,便让宫奴撤下了膳食。 午时过后的天气,虽无烈阳,但依旧显得有些闷热。 而待凤瑶在榻上随意的小憩了一番后,待刚刚起身将周遭的雕窗全数打开后,王能则已在殿门外恭声禀报,“长公主,摄政王差人将大选的画册送来了。” 凤瑶蓦地一怔,神色也骤然而摇,倒是未料这才不过半日过去,那颜墨白竟将大选的画册都送来了。 难不成,短短半日之内,京都城内大多的年轻男子皆被他颜墨白一一过目了?甚至还将画像都画好了?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起伏愕然。 待得片刻,她才回身至不远处的软榻坐定,轻饮了一口茶,低沉而道:“进来吧。” 这话刚落,不远处的殿门便被推开,一道刚毅迅速的脚步声突然而起。 凤瑶神色微动,漫不经心的抬眸一望,便见王能已站定在了她面前,恭敬弯身,将手中的一大本画册也递到了她面前。 凤瑶满目沉寂,淡漠无波的伸手接过,待稍稍一番,才见这画册之中,皆是各个年轻男子的画像,且这些画像的下方,皆备注着几排小字,解释了画中男子的出身,年纪,甚至言行性格。 不过短短半日,那颜墨白竟拿出了这么一本画册来,不得不说,虽看似时间极为仓促,但这画本的确疏密得当,着实算是费了心的。 只不过,画本并非太厚,大约陈列了二十几名男子,其中官宦子弟与寻常儒士皆有,所谓的三教九流,并不在画册之中,看似着实像是精心筛选了的。 凤瑶稍稍放缓了目光,指尖微微而动,也从最初的随意翻阅,到略微认真的从头开始仔细打量,只觉,先不言这画册中的儒士并无官品,就论这画册中的年轻官员或官宦子嗣,却皆非位高权重,又或是职位地下,并不稍稍显赫,而她大旭朝堂上,略微显赫的年轻官员却是一人都不在画册之中,倒也不知何故。 意识到这点,凤瑶神色微沉,心底也略微升腾起了几许复杂,却是待按捺心神的继续将画册上的男子逐一打量与翻阅,待终于翻到最后一页时,则见那画册上的男子,容貌比之前的二十几人皆昳丽,且整个人的五官也极为精致笔挺,俊美风华,而那画像的最下方的墨字,开头赫然便是大旭摄政王颜墨白几个字,官居一品,无疑,成了这本画册中最是位高权重的人。 颜墨白 凤瑶眼角抑制不住的抽了一下,瞳孔,也跟着缩了几许。 却也正这时,一直立在眼前并未言话的王能,突然低沉厚重的出声道:“摄政王公然将其画像陈列于画册之中,如此昭然若揭之意,无疑,是在打长公主主意。” 凤瑶神色复杂,并未立即言话,只是心底深处,则异样与疑虑翻腾,起伏不息。 修长的指尖,开始随意把玩画册,幽远森凉的瞳孔,却逐渐的平缓下来。 待兀自沉默半晌后,凤瑶才低沉而道:“摄政王的画像也入了这册子,他心思如何,尚且不论。就论到最后仍是本宫挑人,是以,无论他心思如何,只要过不了本宫这关,自也是徒劳。” 王能紧蹙的眉头并未松懈,“虽话是如此,但,摄政王能将其画像放入这册子里,这用心,定也不浅。这些日子,长公主与摄政王也走得近,属下,也只是担忧长公主会对摄政王” 凤瑶眼角一挑,未待王能将话言完,便已低沉而道:“此事无需担忧与挂记。只不过,大选之事自然得极快进行,免得那大盛,再打本宫主意。” 这话一落,也不再多言,仅是神色微动,目光一深,心底也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转眸朝王能望来,继续道:“你且速速出宫,将刘太傅接来一趟。” 王能神色微变,当即点头,随即也不再多呆,当即转身出殿。 直至王能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外,凤瑶才回神过来,目光再度垂落在手中的画册上,一一仔细的翻阅,认真打量。 刘太傅也来得快,仅也半盏茶的功夫,他便被王能送入了宫来。 凤瑶亲自起身迎接,待与刘太傅双双坐定在一旁的矮桌旁后,便开门见山的问:“刘太傅可知大盛欲让本宫和亲之消息?” 刘太傅略微浑浊的瞳孔内卷出了几许复杂与低怒,点点头,只道:“那大盛贼子,着实欺人太甚。我大旭长公主,何能与贼子和亲。” 似是对此事极为不瞒,凤瑶不过才稍稍一提,刘太傅便极是恼怒了。 凤瑶静静观他,缓道:“太傅不必忧心,只是,群臣之中,也为本宫出过诸多主意,而本宫目前中意的,则是提前下嫁之法。不知此事,刘太傅可是也知晓?” “前几日御书房内处理奏折时,摄政王曾与老臣提过,老臣以为,并无不妥。长公主提前下嫁,嫁作人妇,倘若大盛追究,便宣称并未收到和亲文书,如此一来,大盛自也奈何不得长公主。” 他回答得极是干脆自然,并无半许排斥之意。 凤瑶倒是微微一怔,未料那颜墨白已是提前与这刘太傅商量过此事了。 一时,心底也逐渐增了半许讶异,却也并未在面上太过表露,待兀自沉默片刻后,凤瑶暗自敛神一番,略微干脆的伸手将画册推到了刘太傅面前,低沉而道:“本宫以为,下嫁之事,越早越好。只不过,这下嫁之人,则自需好生商量。而放眼这朝中文武,刘太傅最是德高望重,是以,本宫此番邀太傅前来,也是想与太傅商量此事。”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这画册上的人,皆是今早摄政王为本宫挑出来的人,太傅且看看,这上面可有合适之人?又或者,太傅心底,可有除却这画册之外的合适之人?” 刘太傅略微慎重的点头,浑浊苍老的瞳孔内漫着几许抑制不住的复杂。 他并不耽搁,当即翻开画册,逐一仔细打量,待得许久后,才抬眸朝凤瑶望来,微微摇头。 凤瑶神色微动,“太傅以为,这上面之人皆是不可。” 刘太傅低沉道:“画册上的人,皆身份不高,于长公主而言,并无任何好处。唯独一个摄政王,虽位高权重,但品性微恙,不可太过考虑,免得长公主嫁他,定被他全全控制。是以,微臣还是以为,长公主既是要决定下嫁,自也得下嫁一名身份与权势皆能过得去的人,如此,长公主既能不被夫家束缚,又能,壮大势力。” “太傅这话,倒让本宫醍醐灌顶,只是,放眼这天下之人,太傅心中,可有合适之人?”凤瑶满目幽远,平缓而问。 刘太傅并未言话,神色也突然幽远开来,连带皱纹密布的面容,也增了几许慎重与紧然。 一时,周遭气氛彻底沉寂了下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执意拒绝 凤瑶不急,刘太傅也不急。 待得许久后,刘太傅终归是回神过来,目光迎上凤瑶的眼,“微臣心中,有两名合适人选。” 凤瑶缓道:“哪两人?” “其一,老臣徒弟,许儒亦;其二,驻扎雁阳的兵马元帅谭宇之子,谭侨。” 凤瑶眼角一挑,“谭侨?” 此人,她并不曾听过钤。 刘太傅缓道:“往日谭侨并非兵马元帅之际,仅是京都城门的小小守卒,那时,老臣与其,便已有交往。后谭宇升为兵马元帅入驻雁阳后,虽鲜少见面,但老臣与他,也一直存有联系。不瞒长公主,谭宇在雁阳盘踞多年,手中兵马至少六万,且在我大旭北方一带,极有盛名,而那谭侨,则是他独子,日后谭宇的兵权,自也会落在谭侨手里。是以,微臣以为,倘若长公主下嫁谭侨,自能因公主之威而不受欺负,又能,收得一个衷心武将,震慑朝堂。” 凤瑶满目幽远,微微点头。 满朝之中,阳奉阴违的朝臣太多,是以,那京都外的武将权臣,自也可利用。只不过,毕竟是京外之臣,不曾如朝臣一般太过了解,是以这其中,终归还是有些未知风险。 思绪略微起伏,待兀自沉默片刻后,凤瑶目光再度朝刘太傅落来,低沉而道:“如此说来,倒也尚可。只是,那谭侨的品性,太傅可知?” “据谭宇所说,谭侨生得尚可,文武皆全,该是品性端正的好男儿才是。”刘太傅缓道,说着,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长公主可是中意那谭侨?” 凤瑶缓道:“中意倒是谈不上,毕竟,不曾见面。只不过,若论家势与其它,那谭侨,倒也可选。” 刘太傅神色微动,点头而道:“谭侨的家势,的确尚可。倘若长公主能下嫁谭家,身后自也有谭家这等显赫的武将作为后盾,如此,长公主与皇上要在朝中立足,自是根基稳固。只是” 话刚到这儿,刘太傅眉头一蹙,突然噎了后话。 凤瑶缓道:“太傅有话不妨直说。” 刘太傅抬眸扫她一眼,而后便垂眸下来,叹息一声,只道:“只是,谭侨此人如何,老臣毕竟也未亲自见过。谭侨家势虽可,但许家家势,也不若。老臣而今想问,长公主这心底,可是从不曾考虑过老臣那徒弟?” 幽远浑浊的嗓音,夹杂着几许无奈。 凤瑶微微一怔,瞳孔也稍稍一缩,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默了片刻后,她才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皇傅此人,性情温良,儒雅平和。如他这种人,自该得真心实意的女子陪他左右,而非,卷入这朝堂纷争,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与祸端。” 刘太傅缓道:“倘若,老臣那徒儿,不在意是否会发生祸端,仅是一味的想帮长公主,想陪伴长公主呢?” 凤瑶眉头一蹙,彻底沉默了下来。 一时,周遭气氛也骤然有些凉薄,无声无息之中,厚重压抑。 许久,刘太傅叹息一声,“长公主连试都不愿让儒亦试试?儒亦此人,品性端正,且待长公主极好,他那许家家业,也是极大,虽比不得武将权臣手头上有几万兵力,但也是财大气粗,稍稍一挥银,何愁在短时间内集结上万兵力,或是打点一切。且儒亦此人,睿智非凡,长公主若能下嫁于他,自也是,一段佳话。” “正因皇傅品性端良,睿智非凡,本宫,才不可嫁他。本宫此生,注定不再有情,是以皇傅之意,本宫不敢承,更不愿伤害于他。皇傅,该去追求能与他共谱一生之人,而那人,必定不是我姑苏凤瑶。是以,与其伤害皇傅,还不如,下嫁一名陌生之人,如此,控制与利用起来,也不必顾虑太多,束手束脚。本宫之意,太傅可明白?” 这话一落,凤瑶便微微抬眸,满目深沉的朝刘太傅望着。 刘太傅眉头一皱,那皱纹横斜的面上,也布满了叹息与幽远。 “长公主之意,老臣,已是明白。只是,儒亦是老臣自小看着长大,历来便雷厉风行,从不曾对何人动心,是以,一旦他动心,那定是诚挚之至,也望长公主,多加考虑,不必急于做出决定。毕竟,儒亦那孩子,是个良人,老臣知长公主身负血仇,肩上皆为重担,但便是如此,老臣,也愿长公主能真正觅得良人,与长公主一道,分担这家国天下。” 叹息的嗓音,幽远低沉,那语气之中的期盼之意,却略微彰显。 凤瑶并未言话,兀自沉默,只是心底之中的无奈与凉薄之意,也逐渐的蔓延开来。 这话落下后,刘太傅已不再多言,仅是再度叮嘱她多加考虑后,便已主动出声告辞。 凤瑶未再多留,仅是吩咐王能对刘太傅差人相送,直至王能恭敬的将刘太傅扶着出了殿门,她才稍稍松了浑身的力道,整个人斜靠在椅子上,修长的指尖不住揉搓发胀的太阳穴,思绪翻转绵长,心神厚重。 待得黄昏时,凤瑶终归是从沉默失神中恢复,随即稍稍站起身来,而后径直在不远处的矮桌中取了一只锦盒,待将锦盒好生放于袖袍之中后,才稍稍转身,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待自行伸手打开殿门,瞬时,凉风迎面而来,卷着几缕花香,略显清爽。 “长公主。”门外两侧,王能与宫奴们弯身行礼。 凤瑶瞳孔一缩,默了片刻,随即将目光朝王能落来,低沉而道:“吩咐精卫,速去雁阳一代传本宫口谕,即刻令雁阳兵马元帅谭宇与其公子谭侨,速速来京觐见,不得耽搁。” 王能神色微动,刚毅点头。 凤瑶扫他一眼,神色微松,随即便稍稍将目光挪开,继续踏步往前。 身后的宫奴,急忙亦步亦趋的跟随而来,凤瑶眉头一蹙,出声而道:“尔等不必跟来。” 这话一落,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凤瑶满目幽远,目光朝前,足下的步子,也稍稍加快了几许。 抵达宫门时,差了御林军准备烈马,御林军不敢耽搁,仅是急速将烈马牵来时,眼见凤瑶极是干脆的跃身上马,御林军纷纷一怔,忙恭敬而问:“长公主是要一人出宫?” 恭敬紧张的尾音未落,凤瑶一人一骑,已是冲出了宫门远去。 御林军纷纷怔在当场,待回神过来,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一路策马而前,速速迎面而来的风,竟也莫名的显得有些凉薄。 此番去那许府祝寿,不过是应许儒亦之约罢了,是以,排场与威风,自是不必讲究,反倒是越低调越好,免得惹人知晓,这京都城内的风言风语,怕是要越演越烈。 只奈何,即便她有心低调,奈何事实却是事与愿违,待得她刚刚策马抵达许府外时,便见那许府的大门外,正立着一排排家丁妇孺,而那立在最前的二人,一人极为难得的着了红袍,整个人俊美无俦,风华尽显;一人,则花裙加身,两鬓斑白,容貌慈祥平和,只是那双浑浊的眼,待望见凤瑶时,瞬时喜色难耐,惊喜重重。 凤瑶瞳孔一缩,顿时勒马,人马也瞬时停在了许儒亦与那妇人的五米之距。 却也正这时,那立在最前的两鬓斑白的妇人欣悦而道:“亦儿果然不曾言谎,长公主此际,果然是来了。” 这话一出,犹如家母一般,顿时扯声而道:“长公主莅临,我等自得好生恭迎。” 在场的妇孺与小厮纷纷点头,目光也皆是朝凤瑶落来,而后,竟全数朝凤瑶弯身一拜,整齐划一的唤,“恭迎长公主。” 当真是,好大的阵状。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一沉,清冷的目光,独独朝许儒亦落来。 此际,许儒亦眉头也稍稍一蹙,朝她落来的目光里,竟是卷出了几许无奈与尴尬,随即薄唇一启,只道:“长公主莫要介意。只因家母今日见微臣一直立在这府门外,心生担忧,微臣无奈之下,告知了家母长公主要来的实情。家母极是欣喜,特邀家人家仆一道在此恭候,说是不可失了礼法,望长公主见谅。” 是吗? 凤瑶静静观他,并未言话。 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不悦,那两鬓斑白的妇人也出声而道:“长公主莫要生气,领家人在此恭候,皆是老身主意,与亦儿无关。只因,君民之礼不可废,我许家满门衷骨,便是长公主来祝寿,我许家之人,也不可随意懈怠。” 老妇的话极为直白,虽嗓音略微嘶哑,但却是正直无方,无端给人一种刚毅坚韧之气。 凤瑶蓦地怔了一下,心思起伏,却也仅是刹那,她当即收敛心神,放缓了目光,只道:“夫人客气了。既是皇傅寿宴,自该好生庆贺,是以,便是有君民之礼,此际也可稍稍放一下。” 这话一落,干脆下马往前。 老妇忙道:“这怎可,长公主乃金枝玉叶” 后话未落,许儒亦叹息一声,“娘亲,长公主虽为金枝玉叶,但也是儿子之友。她此番能来,也是将儿子当做友人,是以,娘亲不必对长公主太过多礼,免得,惊着长公主了。” 老妇一怔,面上也漫出了几许愕然。 凤瑶则转眸朝她望来,缓道:“夫人不必对本宫特殊以待,亦如皇傅所言,今日本宫来,是以友人身份而来,仅为祝寿罢了,是以,夫人与贵府之人,不必太过对本宫恭然,随意便可。” 这话一落,眼见老妇眉头一皱,似是仍觉不妥。 许儒亦缓道:“娘亲,你且先进去吧,长公主身份特殊,倘若被我等一群人簇拥进去,定满堂惊愕,是以,娘亲先进去,我等会儿再领长公主进来,也可低调一些。” 老妇犹豫片刻,目光朝凤瑶落来。 凤瑶强行按捺心神,平缓点头。 老妇这才稍稍松懈紧蹙的眉头,唇瓣一启,待朝凤瑶恭敬的招呼与辞别后,便领着在场之人纷纷转身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一时,在场之人纷纷而动,步调散漫而又凌乱。 整个过程,凤瑶不言,许儒亦也未出声。 直至门外之人全数涌入殿门后,周遭的气氛,也骤然间沉寂消停了下来。 凤瑶稍稍松了口气,这时,许儒亦那温润的嗓音自耳畔扬来,“今日失礼了,望长公主莫要怪罪。” 凤瑶神色微动,转眸朝他望来,只道:“老夫人也是热心,并无失礼之过,皇傅不必如此言道。” 许儒亦缓道:“长公主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微臣,心生感激。再者,长公主今日能来,微臣,打从心底的,欣然。” 他嗓音略显幽远,然而语气却是平和认真。 凤瑶瞳孔微缩,下意识的垂眸下来,“答应过皇傅要来,本宫自要做到。毕竟,皇傅乃我大旭权臣,又得本宫看重,本宫此番来,也是应该。” 低沉无波的话,带着几许随意,只是这话语内容,却显得有些冠冕堂皇,并无半分该有的私情之意。 许儒亦面色微变,瞳孔之中的欣悦之色,也骤然沉了半缕。 凤瑶并未抬眸观他反应,仅是抬眸朝不远处的许家府门扫了一眼,“时辰已是不早,皇傅此际,仍不打算带本宫进去赴宴?” “倒是微臣疏忽了,长公主,请。”许儒亦神色微动,这才按捺心神的平缓而道。 待见凤瑶点头后,他才径直踏步,缓缓在前领路。 凤瑶抬眸,朝他那笔挺的脊背扫了一眼,心底也蓦地增了几许复杂,随即也一言不发,踏步朝他跟去。 今日的许府,着实热闹非凡,周遭之处,婢女与小厮来往忙碌,而那偌大的后花园内,席开数十桌,且桌桌都是宾客云集,酒香与菜香肆意交织,热闹不浅。 “今日开宴开得早,而后花园那一侧的屋内则设有雅间,专程为长公主留了一桌,微臣此际,带长公主去那雅间。”热闹嘈杂的气氛里,许儒亦那温润平和的嗓音再度扬来。 凤瑶神色微动,低应一声。 待随许儒亦入得雅间,凤瑶便见,那雅间之中,独独一桌,桌上菜肴云集,模样皆是精致。只是,这偌大的圆桌,满桌的菜肴,周遭,却无一人就坐,显然,这桌宴席,是许儒亦单独为她准备的。 “长公主,请。” 正这时,许儒亦再度温声而道。 凤瑶瞳孔微缩,也未耽搁,待在桌旁的随意一处圆凳上坐下,许儒亦也跟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而后,他一言不发,只是他那双极是修长好看的双手,则开始自然而然的为她碗中布膳。 满桌的菜肴,香味十足,而若是细观,却不难发觉这桌上的菜肴,大多都是她姑苏凤瑶所喜,而此番这许儒亦往她碗中布的菜,则全数是她所喜。 凤瑶瞳孔再度一缩,心底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只道是,这许儒亦何时竟将她的口味摩挲得这般清楚了。 只奈何,心底疑虑环绕,却也正是因为这股子的疑虑,整个人,却显得越发的不好受,总觉得,像是委屈了许儒亦,又或是,欠了他一般。 “本宫自己来吧。”仅是片刻,凤瑶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低沉出声。 许儒亦手中的筷子猝然一顿。 凤瑶转眸朝他的侧脸扫了一眼,随即也不耽搁,亲自伸手而去,准备去接他手中的碗,不料,偶然之际,指尖与他的指尖触碰一下,不料这许儒亦反应竟是极大,刹那之中,他手指一颤,指上的菜碗一落,只闻啪啦一声,那布了菜的碗瞬时跌落在了一盆热腾腾的骨头汤里。 霎时,菜碗溅得骨汤四洒,许儒亦胸前那大红的锦袍顿时湿了几处,便是连凤瑶的袖子上,也未能幸免的沾上了几滴。 “是微臣疏忽,望长公主见谅。” 他这才回神过来,眉头一蹙,当即伸手来擦凤瑶的衣袖。 整个过程,凤瑶并无动作,任由他拘谨而擦。 待得半晌后,她才垂眸扫了一眼衣袖上那仍是湿润了一团,也抬眸朝他那似要一直坚持的倔强模样扫了一眼,心底,也莫名的增了几许惆怅,只道:“皇傅这又是何必。” 她话中有话,这许儒亦本是精明,自能听得懂她话中之意。 只奈何,他却独独选择了自欺欺人,仅是朝凤瑶低沉而道:“微臣不知长公主何意。” 凤瑶暗叹一声,稍稍将袖子从他手中抽开,随即幽远而道:“许儒亦,你该有更好的女子为你守护,而这人,绝非本宫。” 她终归还是将话彻底的摊开。 有时候,一味的委婉,并非是善解人意,而是,越容易让人迷惑与误入歧途。是以,与其长痛,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如此,也可不留后患,双方释然。 只奈何,她心底一直如是而想,许儒亦却抬眸朝她望来,一双瞳孔没了往日的温润,反倒是深邃无底,“为何,长公主就不可?” 他问得极缓极慢,嗓音似如深思熟虑一般厚重与认真,就像是,这话早就噎在心底许久,此际,才终于忍不住朝她开口问出。 凤瑶垂眸下来,故作自然的避开他的视线,待默了片刻后,才低沉沉的道:“本宫而今,血仇满身,负荷满身,千疮百孔的身心,早已承载不起任何情谊。是以,本宫此生,绝不会再动情。” 这话一出,许儒亦半晌未言。 凤瑶再度默了片刻,幽远而道:“本宫今日言道这些,并非是想拒绝什么,而是,本宫已无心无情,便不该再伤害任何对本宫好的人。是以,皇傅,本宫不愿伤害你,才如此与你言道真话,倘若,你当真想让本宫安心,你便,收好对本宫之意,去真正寻一个你爱的人,在一起。那时,本宫定亲自赐婚,诚挚的,祝福。” 许儒亦已垂眸下来,浓密的睫毛在眼眶打落一层阴影,看不清他眼中神情。 他也并未立即言话,整个人兀自而坐,脊背笔直,只是无端之中,竟莫名的透出了几许幽远苍凉之意。 凤瑶静静观他,半晌之后,才伸手将袖袍中的锦盒掏出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缓道:“这是给皇傅的贺礼,虽不值价,但却是本宫此生最喜的玉佩。望皇傅,寿辰大吉,此生,无忧福然。”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稍稍起身而立。 整个过程,许儒亦稍稍垂眸,一言不发。 凤瑶扫他两眼,心底也终归是莫名的增了几许凉薄与无奈,随即继续道:“本宫近来,食欲不佳,是以今夜的膳食,便不吃了。加之宫中还有些琐事,是以,也不多留,告辞。” 说完,不再耽搁,缓步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直至出得屋门,也不见身后有人回话。 一时,屋外的风突然间竟凉薄袭人。 凤瑶眉头紧蹙,面色也跟着发紧,待稍稍拢了拢满身的衣袍,举步往前时,不料前方不远,正立着一抹身材修条之人。 那人,满身素白,整个人清风儒雅,笑得不浅,只是身子骨却略微依靠这道旁的大树,无端之中,显出了几许懒散慵然之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九曲姻缘 凤瑶微微一怔,抬眸观他,足下下意识一停。 却也正这时,光影摇曳里,那人抬眸,幽幽的朝她望来,一时之间,两人目光顿时对个正着,一人风雅懒然,一人,则愕然幽远。 “还曾以为,长公主要与许儒亦共处一室极久,却是不料,还未一盏茶的功夫,长公主竟出来了。”幽幽无波的嗓音,卷着几许散漫与温润,而待这话一出,他眼角一挑,嗓音也跟着一挑,继续道:“怎么,可是那许儒亦不曾将长公主伺候好,是以,长公主便在那屋中呆不下去了?” 这话或多或少的卷着几许调侃。 凤瑶眉头稍稍一蹙,并未言话,仅待默了片刻后,便再度朝前踏步而行,待终于站定在那满身素袍的男子面前时,才再度停下脚来,幽远无波的道:“摄政王的想象力倒也丰富。只不过,并非是皇傅未能伺候好,而是本宫有事,需急于回宫罢了。洽” 这话一出,颜墨白勾唇而笑,满面的懒散慵然,似是全然不曾将她这话听入耳里。 凤瑶淡漠扫他两眼,也无心多言,待得正要继续踏步离去后,不料颜墨白突然平和懒散的出了声,“夜色已深,宫中该批的奏折已是批完,长公主该审的名册,也已审出了答案,再者,皇上那里,余怒未消,想来长公主此际自也不会急着去皇上那里自讨没趣,是以,长公主说你回宫有事,微臣想问,长公主回宫有何事?钤” 冗长的嗓音,却是针对十足。 凤瑶眉头一皱,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蓦地一沉,“摄政王这是要质问本宫?” 颜墨白突然收敛住了面上的懒散笑意,瞳孔之色也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认真,随即,薄唇一启,平缓而道:“微臣并非是想质问长公主,而是,今夜长公主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微臣,想与长公主去个地方罢了。” 这话入耳,凤瑶顿时心声戒备。 上次,这厮也说是要带她去个地方,不料却是带她去了古寺,见了悟慧,还听了悟慧一席莫名其妙的话。 说来,当日虽不曾太过将悟慧的话听入耳里,也不曾太过在意他所说的涅槃之意,但而今却不得不说,自打前些日子心疾难耐,不得已喝了悟慧的茶,身子才有所缓解,大抵是正因这点,心底对悟慧的感觉,倒也莫名的信了半许,且也对那涅槃劫难之意,也越发的有些心忧。 思绪翻腾,一时之间,凤瑶并未立即言话。 片刻之后,颜墨白已稍稍站端身子,朝她温润而道:“长公主放心,今日所去之地,仅是个寻常之地罢了。”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那双略微凉薄的手竟自然而然的缠上了凤瑶的手指。 瞬时,凤瑶回神过来,开始挣扎,不料他却握得有些紧,力气也稍大,若非不用力,定也是挣脱不开。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也稍稍一沉,待正要加大力道的挣扎时,奈何正这刹那,身后不远,却突然扬来了一道幽远调高的嗓音,“长公主百般拒绝微臣,可是因摄政王之故?” 如常醇厚的嗓音,却极为难得的卷了几许挑高与复杂。 刹那,凤瑶蓦地驻足,下意识的回头一望,却见那满身大红的许儒亦正立在灯火阑珊处,整个人,颀长修条,夜风也微微卷着他的袍边,一时之间,竟衬得他浑身瘦削单薄。 凤瑶满目幽远的观他,并未立即言话。 仅是片刻,许儒亦那低沉复杂的嗓音再度响起,“微臣并非肆意纠缠之人。倘若,长公主倾慕摄政王的话,微臣,定也会祝福。” 凤瑶瞳孔再度一缩,眉头也抑制不住的皱了起来。 思绪翻腾摇曳,复杂缕缕,只觉,自打与许儒亦将这层薄纸挑破之后,有些感觉,便也莫名的变了些。 就似是,有些人,注定只能为友,一旦挑破,展露其余之意的话,这种感觉,就变了,到头来,许是连友情都无法真正的纯然了。 思绪至此,一时,心底无端复杂与叹息。 夜风浮动中,只觉周遭的风,竟也莫名的显得有些凉薄。 待得半晌,凤瑶才强行按捺住心神,正要朝许儒亦言话,不料话还未出口,身旁站定的颜墨白已悠悠出声,“若是皇傅能真心祝福,那便祝福。倘若不能真心祝福,不祝福也罢。无论如何,本王与长公主,都谢过皇傅今夜的招待了。” 悠然无波的嗓音,卷着几许风雅与笑意。 许儒亦瞳孔一缩,目光微冷的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微臣,是在问长公主。” 颜墨白眼角一挑,轻笑一声,“有些话,何必问得太详尽?明明都已知答案,又何必再问出来伤自己一回?依本王之见,皇傅也是个精明之人,何来到了这里,竟连委婉与装糊涂都不会了?你且当真以为,有些事全然挑开会对你有好处?这说不准啊,日后长公主见你都觉心有不适,如此,别说是默默在旁祝福,便是连见面,你都休想呢。” “摄政王便是如此咄咄逼人?长公主当前,何劳你来威胁于我?” 颜墨白悠然而道:“本王无心威胁,不过是要给那些执迷不悟之人,当头棒喝的打醒罢了。亦如本王所言,有些人不属于你,挣扎也是无用。与其将一切挑开而双双尴尬,还不如将有些事或心意,彻底压在心底。你是聪明人,想必本王无需多言,你也知其中道理。再者,你虽身为商贾,却有治事之能,如此,你若当真倾慕长公主,当真要为她好,那你便,收起你的心思,好生为长公主效力,为大旭效力便是。说不准何时,长公主就将你看对眼了,那时再对你生情,你也就熬出头了,呵。” 懒散悠然的嗓音,冗长繁复,虽语气仍是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调侃,然而这话落得许儒亦耳里,却让他满面复杂,心底骤沉,一时之间,竟未能说出话来。 一时,周遭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徒留夜风浮荡,微微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清凉之意。 半晌,凤瑶才暗自一叹,目光朝许儒亦落来,低沉而道:“本宫对皇傅之意,方才在屋内便与皇傅言道清楚了。望皇傅,体恤本宫,也体恤你自己。他日我姑苏凤瑶若能大仇得报,若能安定大旭,那时,倘若我姑苏凤瑶还有命在,定也会,报皇傅之情。” 许儒亦复杂的瞳孔骤然震了几许,目光紧紧的锁着凤瑶,瞳孔中霎时有微光滑过,却也仅是片刻,他便薄唇一启,极是认真厚重的道:“微臣既已入朝为官,自也会对得起微臣的官职,更也会为长公主,为大旭效力。也望长公主,能记得今夜之话,倘若有朝一日,长公主大仇得报,大旭安定,那时,也望长公主能全微臣之情,给微臣,一个机会。” 凤瑶满目幽远的望他,心底复杂与叹息一片,却并未言话。 待得半晌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而道:“时辰已是不早,皇傅还是先去招待其余宾客,本宫,便先告辞了。”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回头过来便缓步而行。 颜墨白一言不发,依旧捉着她的手腕,跟随在侧。 片刻,身后不远,则再度扬来许儒亦略微厚重认真的嗓音,“长公主不言话,微臣,便当长公主默认了。微臣此生,虽为商贾,但而今也有心朝堂。以后长公主与大旭之事,微臣,定竭尽所能的帮衬。” 厚重的话语,一字一句的入耳,犹如誓言一般,厚重得让人心底发惊发颤。 许儒亦难得这样。 凤瑶紧皱着眉,思绪缠缠绕绕,心底纠缠起伏,却是终归,不曾回头,更不曾回话,仅是犹如未闻,继续往前。 奈何,待得行至夜色深处,身旁的颜墨白,却突然松了她的手。 一时,凉薄的指尖骤然离去,凤瑶脱力的手顿时耷拉下来。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下意识的转眸朝身侧之人望来,则见夜色灯火之下,他那张侧脸略显朦胧,只是面上却无笑意,连带那只瞳孔,也幽幽的望向前方,似是积攒了无数幽远与淡漠。 “长公主方才,为何不拒绝许儒亦?”正这时,凉薄懒散的嗓音缓缓而出。 凤瑶瞳孔微缩,回神过来,心底也莫名烦躁。 待得默了片刻,她才低沉而道:“此事,何来摄政王过问。” 颜墨白轻笑一声,“该断不断,定成祸端。长公主啊,终归还是涉世未深,情窦初开,便是被那大盛太子伤了一回,竟也还能在感情之上如此踟蹰,却是不知,许儒亦可为忠狼,但终究是,狼。”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摄政王如何这般抵触许儒亦?在本宫印象里,他似也不曾对摄政王” “许儒亦年纪轻轻便能主宰许家,富可敌国,长公主当真以为如许儒亦这种人,定良善温和,毫无可欺?商贾之中,何来不奸,若是不然,这满身的家业,何来而成?许儒亦此人,人品看似确无问题,但正因出身商贾,从小便对金钱利益耳濡目染,甚至小小年纪便极懂盈亏,长公主以为,他入朝为官,当真是要为大旭真正效力,而并无其余目的?” 说着,嗓音一挑,“长公主差人查微臣,查柳襄,查尽世人,可有无差人去好生查查许儒亦?亦如,近来许家的生意,越发的高涨磅礴,甚至都已将生意延续到了大盛与大楚?便是楼兰塞外之地,都不曾放过。又或是,长公主可知许儒亦那许家,因着许儒亦这皇傅身份,得利了多少?打通了多少关系?” 凤瑶猝不及防的噎了后话,心底发沉,而后蓦地抬眸,满目复杂的朝颜墨白望来。 颜墨白未再言话,缓步往前。 待得双双踏出许府后,颜墨白才驻足下来,转眸朝凤瑶望来,幽幽而道:“微臣,知长公主想将大旭治理好,只不过,长公主脱离朝政十几年,而今才刚刚主持朝政一月有余,也不曾见过太多官场的尔虞我诈,人心叵测,是以,微臣今夜之言,便是要提醒长公主,行事,务必得当机立断,不可拖曳,再者,有些佞臣,看着虽是,但却独独未有害人之心,而有些忠臣,看似忠厚老实,实则一旦心思有异,定变饿狼。望长公主,好自为之。” 最后一句,他嗓音拖得老长,语气中的复杂幽远之意,不曾掩饰。 凤瑶瞳孔越发紧缩,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起伏发紧。 心底,思绪澎湃起伏,各种思绪缠绕,复杂得说不出话来。 却是片刻,颜墨白似也无心多呆,凝她几眼,便一言不发的踏步往前,欲要登上前方不远那辆马车。 凤瑶发紧的目光静静的凝在他后背,直至他站定在马车边并正要登上马车时,她才眉头一蹙,垂眸下来,不再观望。 却也正这时,不远处,则幽幽的扬来颜墨白那平和的嗓音,“微臣一席肺腑之言后,长公主可是对微臣心生抵触,今夜也不愿随微臣去那地方了?” 凤瑶微怔,依旧垂眸,待得按捺心神一番后,抵触而道:“摄政王要带本宫去何地?” “长公主去了便知。”他回答得平和而又自然。 凤瑶眉头一皱,并未言话,只道是,这厮又如上次一般,不曾朝她透露任何消息。也是了,这颜墨白本是喜拐弯抹角之人,此番模糊不言,自也合他本性。 思绪翻腾,一时,凤瑶兀自沉默考量。 片刻,颜墨白再度懒散出声,“长公主若是不愿去,知会一声便是,微臣,定不为难。” 凤瑶蓦地回神,冷眼扫他,待将他那双突然间幽幽带笑的瞳孔扫了一眼后,便淡漠往前,低沉而道:“本宫日理万机,倘若摄政王领本宫去莫名不善之地的话,本宫,定当追究。” 这话一落,人已站定在了马车边。 颜墨白温润而笑,“长公主不会。长公主倘若当真有心对微臣追究,微臣,怕是早已不在这京都城内了。再者,微臣并无害长公主之心,长公主乃精明之人,自该知晓。” 他笑得温和,似是方才极是认真厚重劝慰她的模样仅如云烟,不可追寻。 凤瑶瞳孔微缩,静静观他,未及反应,他已是率先登上了马车,随即回身过来,修长的指骨朝她递来。 凤瑶并无动作,落在他面上的目光深了一重,待得片刻后,她终归是按捺心神一番,伸手而去,待刚刚将手搭在他掌心,他极为难得的认真甚至郑重的观她一眼,随即,唇瓣上的弧度深了半许,而后指尖一曲,待将凤瑶的手全数裹于掌心后,便顺势一拉。 借着他的力道,凤瑶缓缓上车,待在车内与颜墨白并排而坐的坐好后,她才稍稍挣脱开颜墨白的手,低沉而道:“摄政王的腿脚,可是利索了?” 颜墨白轻笑一声,“的确是利索不少,至少,微臣行路并无大碍了。” 凤瑶神色微动,未再言话。 颜墨白先行吩咐车夫行车,待得马车逐渐摇曳而起,颠簸往前时,他才再度出声道:“微臣今日送入宫中的画册中人,长公主可有看上眼的?” 凤瑶淡道:“还在斟酌。容貌大多皆可,就不知那画册中的那些人,品性究竟如何。” 她终归未一口全数否认,或多或少还是在这颜墨白面前留了一手。 只奈何,颜墨白似是知晓一切事,勾唇笑道:“是吗?倘若尚在斟酌,长公主如何这么快就定下一人了?” 凤瑶瞳孔一缩,转眸观他,“摄政王如何知晓得这般清楚?”说着,嗓音一挑,“想必,这大旭的宫闱,到处都有摄政王的人吧?也是,摄政王位高权重,一手遮天,这大旭皇宫内的所有事,自也是不出摄政王之耳。” 颜墨白缓道:“长公主倒是误会了。微臣知晓此事,是因刘太傅今日来过摄政王府,因微臣不注意在画册中夹了一张微臣的画像,是以惹他不满,特来数落。是以,长公主今日定人的事,微臣也是从刘太傅口中偶然闻得的罢了。” 是吗? 凤瑶眸色微沉,半信半疑的观他,他似也不愿就此多言,只道:“雁阳兵马大元帅谭宇此人,着实威风历历,刘太傅能为长公主举荐此人的独子,倒也尚可。是以,微臣在此,便预祝长公主下嫁顺利。” 下嫁顺利? 凤瑶眉头微蹙,眸色幽远,并未言话。 这颜墨白倒也难得如此顺从,不曾与她太过唱反调,只不过,这所谓的‘下嫁顺利’几字,着实听着略微突兀刺耳,就像是,她姑苏凤瑶无人而娶,下嫁不出一般,是以,这颜墨白非得要对她说出这‘顺利’二字。 一时,心绪略微浮荡。 待兀自沉默片刻后,凤瑶才低沉而道:“谢了。” 颜墨白微微而笑,“谢倒是不必。长公主对微臣,倒也客气。” 这话一出,他极为难得的消停了下来,未再言话。 凤瑶也未出声。 一时,周遭气氛终归是彻底沉寂下来,清宁幽远。车外,冗长繁复的车轮声循环而起,不绝于耳,无端之中,这种循环不断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着实让人听得心底发紧。 许久,马车终归是全数停歇下来,随即,车外扬来小厮恭敬的嗓音,“王爷,到了。” 颜墨白并未耽搁,率先下车。 待得凤瑶掀着帘子挪至车边,颜墨白已伸手而来,再度要扶她下车。 大抵是他搀扶她的次数太多,又或是觉得依照君臣之礼而并无太大不妥,是以,凤瑶并未拒绝,极是自然的将手搭在他掌心,随即便被他缓缓扶了下来。 待在地上站稳,凤瑶便顺势放眼朝前方一观,则见前方竟是一汪碧湖,湖中仍有零星几艘亮着渔火的渔船,而碧湖中央,却有出水微高的走廊,那些走廊,皆挂着摇曳的灯笼,走廊繁复错杂,蜿蜒交错,杂乱无章,而那些走廊上,却人流如云,热闹繁复。 因着入夜不久,此处赏夜游玩之人并不少。 只是,望着那湖心之中繁复交错的走廊,凤瑶却顿时皱了眉,目光也朝身旁的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摄政王带本宫来这里作何?” 颜墨白勾唇而笑,“长公主既是出宫了,微臣,自是想带长公主出来趁夜游玩一番。这九曲桥周边之处,有一家极是好吃的馄饨,待得微臣与长公主在九曲桥上游玩儿一番后,再去那馄饨摊子上常常馄饨。” 凤瑶瞳孔一缩,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复杂了几许,“京都的九曲桥,俗称姻缘桥,这点,摄政王不知?” 他面色不变,从容温润的道:“虽是姻缘桥,但也不过是古人取的俗名罢了,何来可信?长公主连国师之言都不信,连悟慧之言也不信,难不成,竟还信这九曲桥的古名了?” 他语气平和温润,却也不曾掩饰的夹杂着几许调侃。 凤瑶神色略微起伏,目光再度朝那九曲桥扫去,却见那蜿蜒错杂的桥上,不止有男女老少,更还有黄发垂髫的孩童。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在此祝亲们中秋快乐快乐快快乐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191章 竟是私奔 http/11 200 一k date: thu,sep 2016 22:38:30 gt server: icr一ft一iis/60 x一p一ered一by: asp x一asp一versi一n: 2050727 cache一ntr一l: private ntent一type: text/htl; charset一utf一8 ntent一length: 99 x一via: 11 dianx176:5 (cdn cache server v20) nnecti一n: keep一alive 您所访问的章节不存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192章 处理幼帝 http/11 500 teal server err一r date: sat,sep 2016 11:53:50 gt server: icr一ft一iis/60 cache一ntr一l: ax一a一3601 x一p一ered一by: asp x一asp一versi一n: 2050727 cache一ntr一l: private ntent一type: text/htl; charset一utf一8 ntent一length: 2916 x一via: 11 zhdx178:5 (cdn cache server v20) nnecti一n: cl一se 运行时错误 “/aspxn一vel”应用程序中的服务器错误。 乐文移动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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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考虑微臣 凤瑶神色微动,淡然应了一声,待得尾音落下,便已略微干脆的起了身,缓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此际的时辰,黄昏已至,天色略显暗淡,迎面而来的风,也逐渐卷了几许凉意。 凤瑶并未耽搁,踏步便朝礼殿方向而去洽。 待还未抵达礼殿时,遥遥便闻到了丝竹声。且那丝竹声,委婉悠扬,其间夹杂着几许嘈杂的议论攀谈声,一时,倒着实显得热闹非凡。 越是踏步朝前,那丝竹声与嘈杂的议论声,便越发的突兀刺耳。 待终于行至礼殿殿门处时,身后有宦官当即扯声而唤,“长公主到。” 这话一出,殿内的丝竹声与嘈杂的议论声骤然消停,满殿之中,也刹那鸦雀无声。 凤瑶神色微动,缓步往前,待举步踏入殿门后,在场之人,则纷纷下跪行礼,恭声而唤,“拜见长公主。” 整齐划一的嗓音,恭然厚重钤。 凤瑶满面淡漠沉寂,目光顺势朝周遭之人一扫,入目的,却并非太多年轻男子,甚至于,有些朝臣的身边,空空如也,浑然无子嗣同来。 察觉到这点,凤瑶瞳孔一缩,面色也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却也并未太过表露,仅是仍旧缓步往前,待缓缓在主位上坐定后,才再度一言不发的将目光朝下方群臣一扫,奈何越是打量,心底便越发的淡漠冷冽。 此番稍稍细数了一下,随同前来的年轻男子,不过十来人,且这十来人,皆面露怯怯,脑袋垂得极低,生怕被她姑苏凤瑶盯上。 偌大的朝堂啊,百官云集,而今满京都的官宦之后,竟仅来了这十来人!她倒也记得,前段时间那大盛公主司徒凌燕来大旭之际,那夜的接风宴席上,百官也携了亲眷一道前来,那时候,百官身边的年轻子嗣,倒也不少,随意之间,数目定也在五十人以上,而今她姑苏凤瑶要大选了,要专程设置礼宴亲自选选驸马了,而今这百官之后,却仅来了十来人,如此,这些人,岂不是太过欺人了些? 思绪翻转,一时,心底冷意蔓延,瞳孔之中,也逐渐漫出了几许煞气。 凤瑶不曾出声,在场之人,也纷纷弯着身子,保持敬拜之礼,不敢动弹半许。 仅是片刻,那年纪颇大的礼部尚书双腿一颤,身子也稍稍踉跄了两下,整个人倒是在这片沉寂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突兀。 凤瑶瞳孔一缩,清冷的目光顺势落在了那礼部尚书身上,又顺势朝他空空如也的两侧扫了扫,低沉无波的道:“杨大人站累了?” 淡漠的嗓音,脱口的字句极为缓慢,威仪十足。 礼部尚书怔了一下,浑然未料自己竟被突然点了名,一时之间,见得周遭之人皆小心翼翼的朝他瞟来时,他心底也略微生了几许紧张,随即忙站稳身形,抬眸朝凤瑶望来,恭道:“回,回长公主的话,微臣不累,不累。” 紧张的嗓音,恭敬十足,语气中那一股特意的讨好之意也略微掩饰不住。 凤瑶面色清冷,并未因他这话而释然面色,反倒是瞳孔越发的森然,又顺势朝他空空如也的两侧扫了一眼,淡漠而道:“不累便好。本宫还以为,不过是让杨大人稍稍站一下罢了,竟将杨大人累着了,如此体弱的臣子,若仍还在为大旭效力,本宫见了也于心不忍,本也是想打算是否放杨大人早些辞官归隐了。” 礼部尚书怔得不轻,当即垂眸下来,惶恐而道:“长公主误会了,微臣身子还算硬朗,此番便辞官归隐,着实早了些,望长公主明察。” 凤瑶淡道:“如此也罢,倘若杨大人身子有何不适,或有辞官之意了,随时对本宫提议便是,本宫自然准许。”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说来,今日宴席,本该欣然而聚,不必太过在意君臣之礼,但即便如此,今日宴席的目的,却不可废。不知,杨大人可知本宫宴请百官的目的?” 眼见这话题再度极为直接的落在了自己身上,离不上市眉头一蹙,面露无奈,心底也着实汗颜。 待兀自沉默片刻后,他不敢再耽搁,当即小心翼翼的道:“长公主今日于宫中设宴,是为大选之事。” 凤瑶眸色一沉,“杨大人既是知晓,为何不将子嗣带入宫中?本宫倒是记得,上次在大盛公主的接风宴上,杨大人身边可是子嗣如云,适龄的年轻子嗣也有数名,怎今日,竟一名子嗣都未随你入宫?” 深沉冷冽的嗓音,无波无澜,却也煞气与威仪重重,毫无温度。 这话一出,礼部尚书面色骤变,顿时跪身下来,忙紧着嗓子道:“长公主息怒,微臣家中虽有几名适龄的子嗣,但那些孩儿皆已订亲或成亲,是以的确不便入宫参与大选。” 他极为紧张,嗓音略微发抖。 待得这话一出,周遭其余群臣皆会意过来,也急忙纷纷跪身而下,忙到:“长公主,微臣那些孩儿也已订亲的订亲,成亲的成亲,实在无适合的子嗣能入宫参与大选。” “是啊,长公主,臣那逆子,昨日才成亲。” “长公主,微臣那几名子嗣,尚在襁褓。” “长公主,臣的两名犬子,正于汴京游学,一时半刻回不来京都。” 此起彼伏的嗓音,紧然重重,却是道道都在极力的解释。 偌大的礼殿之内,群臣竟已跪下了半数,而剩下的那些群臣,大多面色发紧,仍有要跪下解释的趋势。 满盘散沙,无一能用。 此时此际,凤瑶心底,淡漠厚重,无奈重重。 她端坐在主位,一言不发,森然的目光静静朝那些自顾自解释的群臣淡漠观望,面上之色也极为复杂不堪。 这便是她的大旭朝廷,这些,便是大旭的所谓官员。 君臣都无法一心,不能共度为难,如此的大旭,何来真正的兴盛。 思绪翻腾,越想,袖袍中的手,便也逐渐的紧握成拳。 却也正这时,花谨突然转身,目光朝身旁那跪着的朝臣望去,挑声而问:“赵大人的三子赵寅,本侯前日与他相遇过,也曾攀谈过两句,知他并无成亲,怎今日赵大人便说你那些子嗣皆已成亲了?赵大人如此之言,可是要以下犯上的欺瞒长公主?” 这话入耳,花谨身侧的赵大人浑身微颤,随即急速抬眸朝凤瑶扫了一眼,而后再度将目光朝花谨落回,急道:“侯爷说得是,微臣那三子,前日的确未婚,但昨日便与那刘员外家的闺女订亲了,侯爷若是不信,自可差人去查。” 花谨眉头一皱,脸色微变,目光狠瞪,却终归未再言道出话来。 满殿之臣,惺惺作态。 凤瑶淡漠无波的观望着,半晌后,终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片刻之际,她终归是稍稍敛了心神一番,淡漠无温的目光,朝在场之人一扫,清冷幽远的道:“本宫一直都愿,君臣一心,共度危难。无论诸位大人是忠臣也好,是佞也罢,是能力非凡的人也好,是庸然混饭之臣也罢,本宫,皆仁厚宽待,不曾真正对大旭朝堂清理门户。但如今,诸位大人之举,无疑让本宫闹心,如此也罢,既是诸位无心与本宫共度危难,无心为我大旭出谋划策,而今诸位大人再留在这里,似也没这必要。”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色变。 凤瑶嗓音微挑,淡漠而道:“今日,不曾携带子嗣入宫之臣,此际,便可出宫去了。” 清冷的嗓音,淡漠异常。 只是这话一出,却无人敢挪动半许。 一时,殿内气氛沉寂压抑,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冷冽与凉薄。 群臣们也纷纷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反应。 凤瑶冷眸朝他们扫着,眼见群臣浑然不动,她眉头也稍稍皱了起来,面色,也几不可察的再度沉了半许。 待得片刻后,她瞳孔一缩,正要耐着性子的再道一遍,不料话还未出口,那懒散而站的颜墨白已是悠然出声,“诸位可是没长耳朵,长公主的话可是不曾听见?” 懒散柔腻的嗓音,温润之中,却透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威仪与质问。 这话一出,在场群臣顿时紧张点头,随即朝凤瑶恭敬而拜,惶恐焦急的转身朝殿门而去。 群臣纷纷动作,阵状极大,仅是片刻,殿中之人,竟骤然少了一半。而那些剩下的朝臣,也大多面色发紧,而那些坐于朝臣身边的年轻男子,面色也越发的陈杂,那微微发紧的瞳孔里,略微荡漾着几许鄙夷与抵触,俨然一副对凤瑶极为抵触而又畏惧之样。 凤瑶淡漠朝他们观望,将在场之人的神情全数收于眼底。 则是片刻,她回神过来,让群臣就坐,随即开始吩咐宫奴传膳。 宫奴们不敢携带,急忙奔走传膳,仅是片刻,在场之人的矮桌上,纷纷摆满了菜肴与酒水,一时,香味盈溢,丝竹也跟着一起,本是压抑清宁的气氛,也骤然缓和了不少。 “本宫今夜邀诸位来,的确是为大选之事。大盛欺人太甚,我姑苏凤瑶,自是不能中了大盛之计,将大旭拱手相让。是以,今日在此举办宴席,的确要挑一名驸马。”凤瑶眸色幽远,淡漠无波的直白道出了目的。 这话一出,群臣并未言话,那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许儒亦,稍稍皱了眉,独独那颜墨白懒散清幽的把玩儿着手中的酒盏,温润而问:“长公主要主动下嫁,自是我大旭臣子之福。” 凤瑶眼角微挑,下意识的转眸朝颜墨白望去,却方巧迎上他那双懒散温润的瞳孔。 则是刹那,颜墨白朝她勾唇笑笑,随即便自然而然的垂了眸。 却也正这时,一旁的国舅冷哼一声,挑声而道:“大盛不过是仅要求长公主和亲罢了,何来就成了要我大旭江山拱手相让了?长公主不愿为了大旭去大盛和亲,而今便如此言道,可是有些过了?”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朝国舅望来。 这时,一旁的刘太傅咳嗽两声,嘶哑无奈的道:“国舅此言差矣。长公主如今乃我大旭监国公主,事关我大旭国运江山。那大盛让长公主和亲,定会造成我大旭群龙无首,动摇我大旭国之根本。” “刘太傅这话也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长公主去和亲,我大旭也不过是仅少了长公主一人罢了,但大旭仍有上百朝臣撑着,摄政王也撑着,大旭何以会群龙无首?” 国舅当即反驳,说着,嗓音一挑,继续道:“反倒是长公主,一旦不去和亲,肆意在大旭大选,觅得夫婿下嫁,此举,也定容易激怒大盛,如此一来,我大旭上下,岂不是更为岌岌可危?” 刘太傅面色微怒,“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 后话未出,一旁懒散而坐的颜墨白平缓出声,“大盛咄咄逼人,我大旭,自得见招拆招。再者,便是大盛恼怒,自也得好生掂量他大盛之国力。如今的大盛,可非先前那般群龙之首,而是四面楚歌。大盛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何以,还敢动我大旭?” 懒散随和的嗓音,平缓十足,却也莫名的威仪十足。 眼见颜墨白已亲自开口,国舅眉头一蹙,便是心底有万千抵触与反驳之意,却也心有忌讳,不敢再多说两句,反倒是强行按捺心神,朝颜墨白点了点头,违心而道:“摄政王言之有理。” 颜墨白转眸,目光幽幽的朝国舅望来,薄唇一启,“国师倒而是聪慧之人,本王一点你就通了。” 国舅眼角一抽,客气两句,随即便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不敢再言。 凤瑶端然而坐,一言不发的将整个过程全数收于眼底,随即又眸色复杂的朝颜墨白多扫了两眼,而后不再耽搁,目光朝在座的年轻男子望去,低沉而道:“我大旭之中,男儿辈出。倘若,有愿当大旭驸马之人,便主动上前,自报家门与才艺,再接受本宫几番询问,便可。” 这话一出,四下寂寂,无人应话,更也无人上前。 待得周遭气氛沉寂许久后,才有年轻男子缓缓上前,自报家门。 那男子,满身修条,只是言语紧张畏惧,嗓音颤抖,目光,也浑然不敢朝凤瑶望来一眼。 凤瑶朝哪男子稍加打量,瞳色微沉,随意问了几个问题后,便已作罢,让那男子退了回去。 那男子如释重负,当即小跑回得座位,又因行得太急,竟差点踢中凳子摔得一跤。 凤瑶一言不发,将一切都看于眼底,奈何待那男子回得座位做好后,接下来,却已无人要上前一步自报家门。 一时,殿中气氛越发的尴尬清寂。 凤瑶面色也越发陈杂。 刘太傅有些急了,嘶哑出声开始催促。 这话一落,才有几名男子陆续起身自报家门。 凤瑶无心再多加理会,也仅是随意问了几个问题便让他们退了回去。 眼见气氛再度冷场,刘太傅极是操心,正要出声再度催促与提醒,不料话还未出,一旁的颜墨白已举起了酒盏,朝周遭之人道:“今日宴席,虽为长公主大选而设,但好歹也是宴席,诸位莫要太过拘谨,随意饮酒用膳便是。” 这话一落,也浑然不顾群臣满目复杂紧张朝他落去的目光,他已是抬头朝凤瑶望来,稍稍举高手中的杯盏,朝凤瑶缓道:“长公主,微臣敬你一杯。” 凤瑶满目清冷,面色幽远陈杂,并未言话。 待得片刻后,她才稍稍举起杯盏,朝颜墨白示意一眼,而后一饮而尽。 酒水入腹,火辣重重。 凤瑶强行压制,不发一言,也未在面上表半许不适。 一时,周遭气氛也再度沉寂了下去,刘太傅操心至极,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也略显无奈与心疼,随即再度转眸朝群臣望去,正要言话,凤瑶已瞳孔一缩,适时而道:“太傅,今日便到此为止,其余之言,不必多说,用膳吧。” 刘太傅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而后叹息一声,朝凤瑶无奈的点点头,不再多言。 群臣,也纷纷垂眸下来,开始小心翼翼的用膳,殿内气氛压抑沉重,清冷重重。 许久后,凤瑶才在群臣的恭送下率先离殿,待出得殿门,冷风迎面而来,一时之间,满身的清冷与硬气也彻底化为了道道厚重的疲倦,怅惘无力。 曾几何时,堂堂的金枝玉叶,竟也会如此遭人抵触与不喜,甚至连公主下嫁,都并非乐事,而如霉头一般,谁人都不愿沾染半许。 虽也不曾想在意名声之事,但如今见得满朝之人的反应,这心底,也或多或少的增了几许自嘲与怅惘。 终归,还是女儿身,那些所谓的女子之情,之思,心底之中,也终归是残存了几许,是以,而今遭受疏待与抵触,才觉心底深处,并未想象中的那般云淡风轻。 思绪翻腾,落在前方的目光,也极为的幽远,失神。 一路往前,大抵是知她心绪不善,王能与宫奴也不敢出声分毫,待得行了许久后,身后,才突然扬来一道幽远温润的嗓音,“长公主若是再往前走,便入得冷宫了。” 这话入耳,温润如常,隐约之中,也卷出了几许不曾掩饰的调侃。 凤瑶蓦的回神,瞳孔一缩,这才见自己已是做错了路,且前方不远,殿宇横立,灯火稀疏,的确是冷宫。 她当即驻足,下意识的回眸一望,目光径直朝哪悠然而立的颜墨白望去,低沉而道:“你怎来了?” 颜墨白静静望她,平和温润的道:“长公主可否进一步说话?这冷宫不远,有处小湖,湖上有亭,清幽寂寂,无人打搅,长公主与微臣,可去那里聊聊。” 凤瑶淡道:“摄政王有话,在此直说便是。” 他静静观她,勾唇而笑,并不言话。 凤瑶眉头微蹙,低沉而道:“那凉亭在何处?” 她终归还是妥协了下来。 颜墨白轻笑一声,满面随意与温润,然而即便如此,那双深邃的瞳孔,却隐约有微光滑过,只道:“长公主请随微臣来。”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已转身在前带路,足下,也平稳得当,再不如前些日子那般踉跄滑稽。 凤瑶满目清冷,淡漠跟随,待与颜墨白入得那湖中的亭内坐定后,她才稍稍屏退王能等人,随即目光朝颜墨白一落,淡漠而问:“摄政王如何知晓此处有亭的?” 他平缓而道:“往日先帝在世时,微臣也曾有过先帝特许,可在宫中随意走动,当初见这宫中极是奢靡繁华,心生兴趣,便多加逛了几番,是以也知此处有亭罢了。” 是吗? 凤瑶半信半疑,却并不愿因此而刨根问底,仅是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低沉而道:“摄政王今夜跟着本宫出来,何事相商?”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未言话。 凤瑶眼角微挑,抬眸观他。 他平缓无波的迎上风雅的眼,温润而问:“今夜设宴大选,是何人对长公主建议的?” 他这话问得极为突然,凤瑶微微一怔,倒是未料她会这般问。 只是此事,倒也未有隐瞒的必要,是以,待沉默片刻后,凤瑶低沉而道:“刘太傅建议今日早朝让朝臣携子前来大选,本宫,不过是改在晚宴大选罢了。” 颜墨白平缓而道:“长公主历来聪慧,那刘太傅的话,又岂能全数听从?” 凤瑶眉头一蹙,深眼凝他。 颜墨白缓道:“刘太傅年事已高,考虑事态,并不能全面。再者,长公主掌管大旭,而大旭之臣,对长公主自是畏惧,深觉长公主不易相处,如此,长公主当真以为,那些群臣会真心实意的携子嗣前来,努力将长公主这尊大佛娶回府中供着?” 说着,神色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复杂,他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群臣并非榆木,也非全然忠诚,是以,别说今日长公主专程设宴大选,便是微臣那日携着长公主懿旨为长公主大选,群臣之中,也有不少人在短短两日之内将自家的子嗣全数订亲成亲。这两日,京中的各家媒婆,可是忙晕了头,朝臣家中,一日之内成亲几对,便是京都城内的大多员外书生,也大开喜事,如此,长公主今日设宴,亲自大选,不尴尬也是奇了。” 凤瑶冷道:“如此说来,摄政王此番跟着本宫出来,便是为告知本宫真相,嘲弄本宫嫁不出去?” 他稍稍收敛住了面上的笑意,平和温润的朝凤瑶望着,“微臣何来嘲笑长公主之意,不过是告知长公主实情,也让长公主明白,朝臣子嗣连长公主都不敢迎娶,又何来真正有能耐为长公主挡风挡雨。”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再者,长公主的心思,许是局限了些,仅考虑百官之后,又可有考虑过,这朝中年轻且端雅有能的年轻朝官?” 朝官? 凤瑶瞳孔一缩,“朝中的年轻官员,本宫自是考虑过。只不过,那些群臣,对本宫自是畏惧,如此一来,迎娶之事,自也不成。” “那些人不行,但也总有胆大之人。” 凤瑶瞳孔微缩,深眼凝他,“摄政王有话不妨直说。” 他并未立即眼花,平和幽远的朝凤瑶望着,则是片刻后,他突然微微一笑,稍稍坐端了身子,只道:“长公主声名在外,天下皆知,加之威仪磅礴,想必敢迎娶长公主这尊大佛之人,天下之中,也难以真正找出几人来。微臣之意,是让长公主稍稍放大心,往你身边的几位权臣考虑考虑。” 凤瑶满目冷沉,心底也略微有数,低沉而道:“摄政王对许儒亦历来不喜,今夜,何来会为他说话?” 他眼角微挑,瞳孔微缩,目光静静的朝凤瑶望着,“微臣说的,是微臣自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嫁不出去 幽远无波的嗓音,卷着几许随意,似如随口说出一般,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瞳孔,却无端夹杂着几许幽远与认真,一时之间,倒也着实让人难以分清他这话究竟是真还是假洽。 凤瑶瞳孔一缩,挑眼观他,面上并无太大反应,但心底深处,却是波澜起伏,诧异连连。 自打大选之事开始,她便下意识的不曾考虑过颜墨白,而今他竟突然主动提出,倒在她意料之外。 但也不得不说,而今朝堂上下,并无人敢接纳她姑苏凤瑶,便是今日朝臣们与剩余那些官宦之后,对她也是极为畏惧胆怯,生怕被她看上,甚至在面对她时,犹如在避开瘟神一般,满面的抵触与介意,如此,便是她姑苏凤瑶要择取一人来强行下嫁,想必此番结果,定也不善。 说不准,到时候懿旨一下,有人仍要不顾一切的逃婚,如此一来,她姑苏凤瑶自然成了天底下的笑柄。 是以,便是要作戏下嫁,也得择好人选,而放眼大旭上下,似乎,并无适当人选。 思绪翻腾,凤瑶幽幽观他,并未言话。 一时,周遭气氛略显沉寂,厚重压抑。 则是片刻,颜墨白慢条斯理的垂眸下来,突然间轻笑一声,“酒过酣畅,倒是有些醉了呢。微臣方才说过什么,长公主可别往心里去。” 凤瑶眼角一挑,深眼凝他,目光将他俊脸上那温润笑意扫了几眼,沉寂无波的道:“是吗?今夜,本宫倒是不曾见得摄政王饮了多少酒。” 颜墨白勾唇而笑,“长公主并未关注微臣,是以,微臣饮酒之际,长公主未见着也正常。钤”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懒散而问:“大盛那边自也逼得急,而大选之事,长公主心底可有谱了?” 凤瑶淡道:“无谱。” 他似在意料之中,并无半许诧异,仅是懒散而问:“如此,长公主下一步该当如何?” 凤瑶深眼凝他,思绪翻转,并未立即言话。 待兀自沉默片刻后,她才低沉而道:“下一步,自然是找人来下嫁。” 颜墨白勾唇而笑,兴味观她,“微臣自是知晓长公主要找人来下嫁,但,下嫁何人,长公主心底仍是无谱?” 凤瑶眼角一挑,并未言话。 颜墨白也不急,目光也微微挪向了亭外,幽幽的望着,整个人倒也略微透出了几许不曾掩饰的幽远与深厚。 则是半晌后,他那缓慢无波的嗓音再度扬来,“下嫁之事,本是极好解决,倘若长公主愿意,自可用权势逼迫,逼人娶你。若是长公主不愿逼人,也可,这朝中上下,自也有人愿意迎娶长公主。是以,无论如何,此事都不难解决。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也不过是作戏下嫁,长公主,又何必太过放于心上,焦头烂额。” 这话一落,他勾唇而笑。 待得笑声落下,他微微抬眸,深邃的目光朝凤瑶落来。 凤瑶并不言话,淡然观他,二人目光无声对峙半晌后,凤瑶才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低沉而道:“虽是逢场作戏,但既是下嫁,终归要择取适当之人下嫁才是。再者,放眼这大旭上下,不愿迎娶本宫之人比比皆是,倘若用权势去逼迫,一旦那人仍是不愿,举家而逃,本宫,自当沦为天下笑柄。” “长公主往日曾与微臣说过,你并不在意声名。” 凤瑶淡道:“虽不在意,但也不愿沦为天下笑柄才是。更何况,下嫁之事,本该好生琢磨与思量,不可随意定夺。” 颜墨白轻笑一声,“如此说来,长公主的确得受累一番,好生选择了。微臣当日送入宫中的画册之人,皆被长公主否决,如此一来,微臣倒也帮不得长公主什么忙了。” 凤瑶瞳孔微缩,心底有复杂与深厚之意漫过,则是片刻,她便强行按捺住了心神,淡然而道:“摄政王已是帮过本宫了,无需再帮。大选之事,本宫自会考虑,不必摄政王操心。” 似是未料凤瑶会这般说,颜墨白极为难得的怔了一下,眼角也稍稍一挑,则是片刻,他便敛神一番,朝凤瑶微微一笑,“也罢。这几日,便劳长公主自己多费些心了。” 凤瑶并未回他这话,仅是神色微动,嗓音微挑,话锋也跟着一转,“上次,摄政王说一旦大盛攻我大旭,摄政王自会出面摆平。本宫倒想问问,我大旭并无太多兵力可用,一时调遣,也调不出几万兵马,是以,倘若大盛当真来袭,摄政王要如何阻拦?” 这话一落,凤瑶再度将目光落在了颜墨白面上,认真细致的望着。 颜墨白神色微动,温润观她,却是并未言话。 一时,周遭气氛更显压抑。 凤瑶兀自沉默,候了片刻,仍见颜墨白毫无回话之意,她眉头微蹙,低沉而道:“怎么,摄政王答不出来了?” 说着,瞳孔一缩,嗓音一挑,也不准备拐弯抹角了,反倒是开门见山的道:“又或者,摄政王胜券在握,根本就未将大旭的兵力放于眼里,而是要用自己囤积的兵力去应付大盛?” 颜墨白面色并无变化,整个人依旧从容淡定。 则是片刻,他平缓而道:“长公主有话,直问便是。” 凤瑶低沉道:“既是摄政王都这般说了,本宫,自是无拐弯抹角的必要。本宫且问你,这些年,你可有在安义之地私自囤积数万兵力?” 这话一落,目光依旧深沉认真的凝他。 奈何,颜墨白仍是并无太大反应,似对她突然问出的这话也毫无半点的诧异。 待得片刻后,他平缓而道:“这点,可是柳襄与长公主说的?” “先不论这事是何人与本宫言道,本宫只问你,在安义囤积兵力之事,究竟是真还是假?”说着,嗓音一挑,“望摄政王如实以告,若是不然,待得本宫查出什么来了,摄政王自难辞其咎。” 这话一落,颜墨白不言。 凤瑶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越发一沉,并未言话。 一时,二人再度无声对峙。 凤瑶冷眼观他,心底也厚重缠绕,复杂重重。 这事,本也憋在心底极久了,而今当面与他言道出来,自也是想看看这颜墨白的态度。毕竟,她也并未太过相信柳襄,是以,也不曾太过信任柳襄上报之言,更何况,这半月来,这颜墨白着实也略微改好,对她姑苏凤瑶也并无威胁之意,是以,有些话,她还是希望当面说清为好,顺便,看看这颜墨白的态度。 只奈何,本也心底略微不信柳襄之言,也本是略微觉得这颜墨白并无通天的本是竟能瞒天过海的在安义大肆招兵买马,然而,待得周遭气氛沉寂半晌后,颜墨白突然平静幽远的道:“安义之地,人杰地灵,热血之人也多。不瞒长公主,当日,微臣也不过是想随意招兵买马,壮我大旭,不料,号召一出,便有大批青年充军而来。”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安义的兵马能壮大到六万,也在微臣意料之外。” 他嗓音平缓无波,从容淡定。 然而这话落得凤瑶耳里,却犹如飓风巨浪一般,将满腹的心绪彻底掀了个底儿朝天。 如今倒好,本还要让那柳襄搜集证据来证明,却不料这颜墨白竟亲口承认了。 甚至于,六万兵马,并非是个小数目,却被颜墨白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无疑是慎人得紧。 凤瑶面色骤然沉得厉害,待默了片刻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摄政王囤积兵力之事,如何不对朝廷上报?” 他从容而道:“微臣自然想过上报,只不过,前些日子大旭与大盛战乱不平,微臣未有时间上报。后,长公主对微臣咄咄逼人,肆意恶对,微臣若自报此事,岂不更让长公主怀疑?” 这也算是不上报的理由? 凤瑶瞳孔一缩,低沉而道:“足足六万兵马,摄政王全然不报,无论你是惧本宫怀疑也好,又或是心思有异也罢。而今,本宫只问你,那六万兵权,你可愿上缴朝廷?” 颜墨白眼角一挑,从容而道:“那六万兵马,皆是民间百姓集结而成,并未太过经历训练,无疑如一盘散沙,长公主拿着,并无用处。再者,而今国库空虚,微臣若将那几万兵马交由长公主,长公主养得起?” 他嗓音极为平缓,温润之中也夹杂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幽远,虽是语气并无戏谑之意,反倒更像是如实而言,然而这话落得凤瑶耳里,却越发令她心生不悦。 “是否养得起那六万兵马,自也不用摄政王操心。而今,那六万兵马的兵权,摄政王究竟上交否?” 这话,凤瑶言道得极为直接,语气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威仪与厚重。 不得不说,上次柳襄说,那安义集结的六万兵马,皆是日日训练,俨然成为了一支精卫,以一敌十都不成问题。是以,而今这颜墨白说那批大军是盘散沙,她心底终归是怀疑的,甚至也知,这颜墨白定也不愿交出兵权。 若是不然,倘若那六万人马当真毫无用处,这颜墨白,又岂会花重金来自己养着?难不成是钱多了瘆得慌,需拿出去随意烧点? 思绪翻腾,凤瑶瞳孔越发一缩,面上,也逐渐增了几许复杂与凉薄。 颜墨白则满身从容,淡定如初,修长的指尖慢条斯理的理了理稍稍被风吹乱的墨发,随即又懒懒散散的拂了拂衣袍上的褶皱,待得一切完毕后,他才稍稍抬眸,那双深沉悠然的目光再度恰到好处的迎上了凤瑶的眼,勾唇一笑,只道:“微臣,不愿。” 凤瑶微怔,待反应过来,脸色也骤然沉得厉害。 本还以为这颜墨白会继续拐弯抹角,却是不料他竟如此言道得直白,甚至连半分的委婉都无。 凤瑶默了片刻,阴沉而道:“摄政王虽为权臣,但尚且未有私自囤积兵力的权利。而今,摄政王倘若执意如此,可是不曾将我大旭律令放于眼里?” 颜墨白微微一笑,“微臣不过是要用自己的银子为大旭养兵罢了,倘若微臣当真不曾将大旭与长公主放于眼里,那安义六万兵马之事,微臣定也不会承认。” 说着,嗓音微微一挑,继续道:“微臣之心啊,从来都不曾对大旭与长公主叵测过。皆不过是被命运抛下之人罢了,长公主有血仇,有你的难处,微臣,自也有难处。再者,还望长公主明白一事,微臣虽为大旭朝臣,但却从不曾欠过大旭,便是欠了长公主的,也早已还尽,而今,长公主已要求不得微臣什么。” 幽远温润的嗓音,卷着几许随和。 凤瑶眉头紧蹙,袖袍下的手也顿时紧握成拳。 颜墨白手头上捏着六万兵马,无疑是她大旭头上的一道随时都可落下的铡刀,如此之危,她姑苏凤瑶何能忍得。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越发阴沉,待得沉默片刻后,凤瑶强行按捺心绪,正要言话,不料嗓音未出,颜墨白继续平缓无波的出了声,“长公主何须恼怒。微臣便是握得六万兵马,也并不会对大旭不利。再者,长公主与其防备着微臣,还不如想想如何下嫁,毕竟,这才是迫在眉睫之事,倘若长公主当真下嫁不得,而又被大盛威胁和亲而去的话,如此,这大旭江山,便是微臣无意对大旭作恶,这大旭,已然群龙无首,自行保留不得。” 这话入耳,凤瑶下意识的噎了后话。 颜墨白幽幽的朝她凝了片刻,随即神色微动,稍稍挪开目光,继续道:“长公主心绪波动,想来并非适合与微臣闲聊。是以,微臣也不打搅长公主了,告辞。”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缓缓起身而行。 周遭,气氛沉寂忧谧,宁静压抑,灯火摇曳,风声微微里,徒留颜墨白那缓慢的脚步,渐行渐远。 整个过程,凤瑶一直垂眸,思绪翻腾,不发一言,待得颜墨白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远处,她才稍稍回神过来,转眸朝颜墨白消失的方向一望,只见,灯火阑珊,夜色浓稠,那颜墨白,早已不见踪迹。 心绪摇曳,起伏连连,不得平息。 凤瑶兀自沉默,待得半晌后,才于心底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缓缓起身,离亭而行。 待超前走了不远,便见路道的拐角处,灯火稀疏,而王能与一众宫奴,正静静的立于拐角处,眼见她过来,纷纷弯身而拜,恭然而呼,“长公主。” 凤瑶随意将他们扫了一眼,并不言话,仅是回头过来,继续往前。 一路上,凤瑶一言不发,眸色清冷,幽远至极。 待抵达凤栖宫时,却见那殿门之外,花谨正僵立在殿门之外。 大抵是闻得了脚步声,花谨那双略显疲倦呆滞的瞳孔微微落来,待看清凤瑶后,他急忙小跑过来。 凤瑶下意识的驻足,待得花谨跑近,才低沉而问:“瑞侯怎在此?” 花谨站定在凤瑶面前,眉头一蹙,犹豫片刻后,便突然跪了下来,紧张而道:“长公主,大盛狗贼欺人太甚,竟妄想我大旭长公主前去和亲。微臣心疼长公主,也鄙我大旭朝堂无人站出解长公主之危,是以,花谨虽是不才,但却忠君爱国,长公主若是不弃,微臣,微臣愿迎娶长公主。” 冗长的一席话,嗓音发紧,话语却是极为直白,毫无半许委婉之意。 这话一出,身后的宫奴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凤瑶也瞳孔一缩,面色一沉,心底深处的复杂清冷之意,则是越演越烈。 她姑苏凤瑶,当真是嫁不出去了呢,竟得这花谨怜悯,亲自前来小心翼翼的求娶了呢。 虽说言辞是一派冠冕堂皇,愿解她之危,只奈何,那紧张的语气,浑然在昭示着他的紧张与畏惧。 也是了,亦如那颜墨白所说,除非是傻子,要不然,谁人敢娶她这母夜叉入府供着? 也犹如外界传闻的一样,她姑苏凤瑶,夜叉成性,强势至极,谁人娶了,谁人便要倒大霉。 思绪翻腾,凤瑶深眼凝他,并未立即言话。 花谨越发紧张,沉默片刻,咬了咬牙,继续道:“微臣是真心要解长公主之危。我大旭也非无人可用!长公主无需顾及那些朝臣之意,我花谨,便当先愿迎娶长公主。” 凤瑶神色微动,终归是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幽远低沉的问:“瑞侯突然决定迎娶本宫,此事,可曾与老瑞侯商议?” 花谨眉头一皱,“微臣要娶何人,自是微臣之事。再者,微臣若迎娶长公主,我爹自也会同意。毕竟,国难当前,我瑞侯府,自该出力。” 凤瑶稍稍放缓了嗓音,低沉而道:“瑞侯心意,本宫已领。只不过,本宫下嫁之事,兹事体大,便也不劳烦瑞侯了。” 花谨忙道:“长公主若不下嫁微臣,欲下嫁何人?而今满朝群臣之后,无人愿迎娶” 话刚到这儿,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花谨急忙噎了后面,面上,也骤然增了几许忐忑与后怕。 凤瑶眸色幽远,并未恼怒,仅是低沉而道:“虽是无人愿娶,但也有下嫁之人。本宫之事,瑞侯不必操心。这些日子,瑞侯言行颇有进步,本宫之心,甚感欣慰。而今,天色已是不早,瑞侯早些回宫吧。”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花谨反应,凤瑶足下一动,缓步往前。 花谨静跪在原地,扭着身子,焦急的朝凤瑶望着,“大盛逼得急,长公主下嫁之事多拖一日便是风险。长公主可是不喜微臣?倘若长公主不愿下嫁微臣,但许儒亦也可。那许儒亦虽非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虽满身铜臭,但微臣看得出来,他在意长公主。倘若长公主嫁给许儒亦,也不必焦头烂额,最后被逼无奈的看朝臣脸色才是。长公主,微臣之言句句肺腑,望长公主不必再操心大选下嫁之事,就在微臣与许儒亦之间择一人下嫁便可。” 大抵是往日在风月场子里混惯了,品性张扬直白,纵然是如今改好了不少,但有些骨子里的直白之性却是怎么都改不掉。 花谨这话啊,就是太过直白了,直白得让人生厌。 但也不得不说,亦如这花谨所言,她姑苏凤瑶,着实是,嫁不出去啊。 思绪翻腾,复杂涌动,一股莫名的嘲讽与凉薄之意,也逐渐漫上了心头。 凤瑶并未回头,也并未回话,足下的步子,强子镇定的平缓往前,待只身入得凤栖宫后,便自行合上了殿门。 殿外,无声无息,沉寂压抑。 凤瑶径直上榻,兀自仰躺,合眸思量。 许久,殿外才扬来王能小声劝说花谨出宫的嗓音,花谨回了两句,终归还是妥协了下来,脚步声也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闻。 彻夜,殿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凤瑶紧合双眸,思绪起伏摇曳,却是,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待梳洗过后,凤瑶并未用膳,仅是盯着两只肿黑的眼,兀自坐于案桌上书写奏折,她写得极慢,眉头紧蹙,每落一字,皆极为艰难。 待得许久,懿旨已成,奈何却错过了早朝时辰。 待得迅速赶往勤政殿,群臣皆至,连带颜墨白许儒亦双双不缺。 早朝之上,议事不多。而比起往日的主动,今日的许儒亦,一直低垂着头,鲜少言话,似是心事重重。 凤瑶兀自将他的反应盯在眼里,并无与他言道一句,待下朝之后,她便径直出殿,待抵达御书房后,她犹豫许久,终归是唤了王能入殿。 仅是片刻,王能已恭敬站定在了她的御桌前。 凤瑶眸色幽远,默了片刻,将手中的懿旨朝王能递来。 王能一怔,伸手接了懿旨。 凤瑶低沉而道:“将这懿旨,送入摄政王府,不得有误。再者,遣精兵好生盯着摄政王府,不得让摄政王出得王府半步。倘若摄政王离了王府,甚至闯出了京都,本宫,唯你是问。” 王能瞳孔一缩,面色也紧然了半许,恭敬刚毅的道:“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有求于臣 莫名的,今日的天气,格外晴朗。顺着御书房雕窗钻进的微风,竟也稍稍的卷了几许灼热之气。 本来已接近初秋的天气,前几日还凉快了几许,而今突然又天气回暖,灼热微盛,也不知,是什么兆头。 凤瑶端坐在凤椅上,微微垂眸,手中的墨笔逐一挪动,仔细的批阅着奏折。 周遭气氛,沉寂而又静默,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许厚重与压抑洽。 待得奏折批完,时辰,已至午时。 凤瑶终归是放下了墨笔,松了松神,随即便缓缓起身,踏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出得殿门,殿外仅有几名宫奴留守,却不见王能身影。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朝宫奴一扫,低沉而道:“王能还未归来?钤” 宫奴们纷纷有些紧张,急忙恭敬点头。 凤瑶回眸过来,心底有数,也未多言,仅是稍稍转身,踏步朝凤栖宫的方向而去。 今早之际,她已差人将幼帝送走,而今只觉,这座偌大的宫闱啊,竟莫名的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似如少了什么一般。 今早,她也不曾去亲自送别幼帝,只因,相见抵触恼怒,如此,还不如不见。 她自知此番离去,自家那幼帝,定是恼怒怨恨,但她姑苏凤瑶却也无可奈何,此番送他去道行山,已是她对自家幼帝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望,那道行山上的国师,能好生教导幼帝,纵是幼帝成不了明君,但也不可成为偏激且容易被人蛊惑与蒙骗的昏君。 思绪翻腾,一时之间,心底厚重万许,并不轻松。 待回得凤栖宫后,草草用过午膳,便正准备入榻小憩,却也正这时,不远处的殿门外,突然扬来一道恭敬刚毅的嗓音,“长公主,属下有事要报。” 是王能的声音。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微动,稍稍在软榻上坐稳身形,低沉而道:“进来。” 尾音一落,王能已略微干脆的推门而入,随即快步过来,站定在了他面前。 凤瑶目光顺势一抬,淡漠的朝王能望来,只见他眉头紧蹙,刚毅的面容也布了一层复杂之色。 凤瑶神色也微微一深,低沉而道:“可是出了何事?” 王能恭敬点头,刚毅而道:“属下今日领着长公主的懿旨前去摄政王府宣旨,摄政王阵状极大,领着满府之人纷纷前来接旨,待属下将懿旨念毕,摄政王却拒绝领旨,摄政王的姬妾们,也情绪激动,极是抗拒,更有姬妾竟当众晕厥,场面混乱。” 是吗? 不过是一道懿旨下达,竟令摄政王府聚众混乱了? 凤瑶瞳孔一缩,心生微讶,却也并未在面上表露半许,她仅是默了片刻后,便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今日懿旨下达,摄政王,抗旨不接?” 王能恭敬而道:“回长公主,摄政王的确不曾接旨。声称,赐婚之事,该当你情我愿,倘若长公主要赐婚下嫁,自得与他商量,听听他意愿才是。” 好一个要听听他的意愿。 那颜墨白啊,无疑是不可一世,胆大包天,如此抗旨不遵,且还振振有词,无疑是未将她姑苏凤瑶放于眼里。 也是了,她姑苏凤瑶根基不稳,并无实权,那颜墨白若是要抗逆,她自是奈他不得,只是即便如此,她姑苏凤瑶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手握六万精兵而坐视不理? 今日这道懿旨,便也是一场博弈与豪赌罢了,既是满朝之中无人可嫁,她姑苏凤瑶,自也要为大旭大局着想,便是下嫁颜墨白,自也得让他出点血不是? 思绪翻腾,凤瑶目光幽远,面色淡漠。 王能眉头皱得更甚,抬眸朝凤瑶仔细打量了几眼,犹豫片刻,刚毅而道:“长公主,属下有一事不明。” 凤瑶应声回神,淡然观他,“何事?” 王能垂眸下来,刚毅干脆的避开她的眼,只道:“摄政王满院姬妾,且品性有异,长公主为何独独择摄政王下嫁?而皇傅满身正气,对长公主也极是尽忠体贴,长公主便是要下嫁,又如何不择皇傅?” 凤瑶神色幽远,并未立即言话。 待兀自沉默半晌后,她才低沉而道:“王统领,也觉许儒亦这人极好?” 王能敛神一番,语气极为的刚毅认真,“微臣以为,皇傅人品得当,对长公主极好,当是比摄政王适合长公主。” 凤瑶瞳孔微缩,叹息一声,“正是因为许儒亦太好,这场下嫁的博弈,才不可殃及于他。既是不爱,便该放手让他自己去追逐幸福。” “但皇傅喜欢之人,本为长公主” 未待王能后话道出,凤瑶已开口而道:“但本宫不喜于他。” 王能下意识的噎了后话,忙抬眸而起,眉头紧蹙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满目幽远,面上也逐渐漫出了几许不曾压制的复杂,待得默了片刻后,她再度低沉而道:“许儒亦乃本宫看重之人,是以,本宫无论如何,皆不愿伤害于他。再者,下嫁之事,不过逢场作戏,并非真正结为连理,本宫若择了许儒亦,靠近许儒亦,定容易让他备受蒙惑,从而对本宫越发死心塌地。只不过,这并非本宫想要的,所谓的感情与回应,本宫给不了他任何想要的,本宫这人啊,早就满身血仇,千疮百孔了,本宫注定要为大旭,为幼帝,为血仇而去扑火,许儒亦之情,本宫永远都承接不得,更不可去触碰害人。” 这话一出,王能神色陡变,待得片刻后,他那双纠结深邃的瞳孔里,也逐渐漫出了几许复杂与无奈。 “皇傅一片真心,长公主若能稍稍敞开心扉稍稍接纳,说不准,便是长公主满身血仇与责任,也能在这些夹缝之中,幸福。”王能默了片刻,低声而道。 凤瑶自嘲道:“这般欣悦,不要也罢。本宫此生,不喜牵绊,也不能被人或情所牵绊。若是不然,人一旦太过有情,束手束脚,一旦有了弱点,就撑不起大旭,撑不起血仇了,这点,你可明白?” 王能垂眸,眉头紧皱,“属下自是明白。只是,长公主与摄政王本是抵触不容,此番,又为何要独独下嫁摄政王?”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一缩,并未言话。 王能兀自候了片刻,随即再度抬眸,刚毅认真的朝凤瑶望来。 凤瑶并无动作,神情幽远,待得许久后,她才唇瓣一启,低沉幽远而道:“下嫁无心之人,才可冷心冷情的博弈。如今我大旭实权,大多掌管于摄政王手里,群臣上下,也大多倾向于他,本宫下嫁他,不过是要,瓦解他手中之权,更还要,得他手中的六万精兵。” “六万精兵?”王能神色骤变。 凤瑶淡道:“是啊,安义的六万精兵,个个都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以一敌十皆不成问题。这股精兵啊,可是比大旭周遭的散兵厉害得多呢。” 王能满面复杂,神色起伏,一时之间,未能说出话来。 凤瑶眸色幽远,待得嗓音落下,也兀自沉默了下来,待得半晌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一番,缓缓起身而立,朝王能低沉而道:“差人备车,本宫,要去趟摄政王府。” 王能面色复杂,恭敬点头,随即也不耽搁,当即转身出殿。 凤瑶幽幽的朝王能消失的方向望着,默了片刻,才神色微动,伸手于殿中书案上拿了长公主打印并放于袖袍中,随即便足下一动,缓缓踏步朝殿门而去。 正午刚过,天气着实有些炎热,迎面而来的风,竟也感觉不到半许凉爽,反倒是闷热难耐。 凤瑶举步往前,殿外的宫奴,则亦步亦趋的缓缓跟随。 待一行人抵达宫门时,王能已将马车备好,静候在宫门之外。 “长公主,请。”眼见凤瑶出门而来,王能当即上前,恭然而唤,待亲自将凤瑶搀扶上了马车后,他才亲自坐于车外,驾车而行。 一路往前,马车颠簸摇曳,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不绝于耳。 凤瑶斜靠着车壁而坐,稍稍合眸,思绪微微翻腾嘈杂,面色也逐渐起伏。 不久,马车便逐渐停了下来,随即,王能恭敬刚毅的嗓音自车外扬来,“长公主,摄政王府到了。” 凤瑶微微掀眼,并无反应,待默了片刻后,她才稍稍挪身往前,而后在王能的搀扶下缓缓下得马车。 “拜见长公主。”正这时,驻守在摄政王府外的精卫们纷纷朝凤瑶弯身一拜,恭敬而呼。 凤瑶神色微动,下意识的朝他们扫了一眼,也未言话,仅是回眸过来,便足下微动,开始举步往前。 眼见长公主再度亲临,摄政王府府门两侧的小厮满面紧张,浑身紧绷,待得凤瑶走近,他们才回神过来,急忙僵硬的上前迎来,恭然而唤,“长公主。” 凤瑶一言不发,平缓往前,小厮们焦急的跟在她身边,似也知晓她的来意,忙紧着嗓子道:“长公主,王爷此际正于午休。不若长公主先去大堂小坐,奴才这便去通知王爷,待王爷整理仪态后再来面见长公主。” 正午休? 凤瑶眼角一挑,面色清冷,并不言话。 她姑苏凤瑶懿旨下达,那颜墨白不止抗旨不尊,更还如没事人一般午休,不得不说,若非太过权势在握,不可一世的话,那颜墨白,又何敢如此与她对着干。 “长公主”眼见凤瑶不答,小厮越发紧张,嗓音都已开始抑制不住的颤颤抖抖。 凤瑶神色微动,终归是唇瓣一启,淡漠而道:“不必。你家主子衣衫不整,或失仪之态,本宫也是见过。” 说着,未待小厮反应,凤瑶嗓音一挑,继续道:“速领本宫去摄政王府主屋,不得耽搁。” 威仪的嗓音,虽淡漠平静,但却是厚重与威胁之意十足。 小厮们眉头皱得厉害,焦急不已,待得片刻后,有小厮怯怯无奈的道:“长公主,王爷此际不在主屋小憩。” 不在主屋? 凤瑶瞳孔一缩,着实无太多耐性,心底深处,也逐渐漫出了几许凉薄。 她转眸朝小厮望来,低沉威仪的道:“你家王爷此际在何处,你们便带本宫去何处。倘若耽搁了时辰,本宫要要你们的人头,想来摄政王自也是不便阻拦。” 小厮们浑身一颤,满面惊恐,当即道:“长公主请,请。” 这话一落,几人不敢多言,急忙在前小跑带路,又因畏惧得厉害,浑身紧绷,两腿发颤,小跑之际,身子也踉跄不已。 凤瑶淡漠无波的将小厮们的反应收于眼底,一言不发,仅是踏步跟去。 待行过几条小道,并绕过一条廊檐后,凤瑶被小厮们领到了一出小院前。 那座小院,竹扉轻掩,透过那一根根木栏朝院内观望,只见,院内花木重重,景致别雅。 “长公主,摄政王此际正在这小院内。”正这时,小厮们紧张恭敬的嗓音再度扬来。 凤瑶转眸,朝他们淡扫一眼,待得小厮们怯怯的垂眸缩脖子时,她才回眸过来,淡然无波的往前。 此际,王能已极是迅速的推开了竹扉,凤瑶踏步入得小院,大抵是置身花丛,才觉花香竟是越发浓烈,只不过,却也浓烈得有些过头,令人心生发闷。 她稍稍皱了眉,足下平缓往前,并无半许滞留,而待刚刚站定在前方拿到屋门前时,还未来得及伸手推门,瞬时,一道悠然的琴声悠悠而起,婉转悦耳。 凤瑶神色微动,面色微变。 那所谓正于小憩之人,此际,竟还有心思抚琴?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也逐渐增了几许嘲讽,随即,修长的指尖淡然迅速的朝前方的木门一推,刹那,木门吱呀猛响,声音突兀,而拿到婉转悠扬的琴声,却是刹那间戛然而止。 瞬时,有淡淡的熏香映入鼻间,略卷脂粉之味。 凤瑶眉头依旧微蹙,目光顺势朝屋内一落,便见,那屋中的软榻旁,一男一女紧靠而坐,亲昵无限。 那男子,满身雪白,墨发披散,俊容温润如风,整个人,俊逸朗然,风雅卓绝;而那女子,则满身绛裙,发鬓精挽,那修长的手指,正落于前方矮桌的琴弦上,那张脂粉覆盖的面容,五官小巧,略显精致,但那双朝凤瑶落来的眼睛,则卷着几许愕然与不悦,似如,雅兴被扰,心绪不畅。 凤瑶一言不发,淡漠无波的将屋中二人肆意打量。 则是片刻,那绛裙女子已然回神过来,扭头朝身旁男子望来,愕然娇柔而问:“王爷,这位姑娘是?” 颜墨白微微一笑,俊逸的面容并无半缕诧异,反倒是从容淡定,风雅依旧。 待朝凤瑶扫了两眼后,他才转眸朝身侧的女子望来,温润而道:“这位,便是我大旭的长公主。” 这话一出,绛裙女子顿时一惊,愕然瞪大的瞳孔,也蓦的朝凤瑶落来。 凤瑶阴沉的朝那女子扫了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朝颜墨白落来,低沉而道:“难得摄政王竟还记得本宫身份。” 说着,嗓音一挑,“本宫寻你,有话要说。你且出来。” 威仪的嗓音,淡漠沉寂。 颜墨白眼角稍稍一挑,温润而道:“长公主并未知会一声,便突然造访,微臣虽有心接待,但如今微臣的确有事在身,脱不开身” 悠悠然然的嗓音,温润十足,却也懒散十足。 凤瑶神色微动,倒是未料这颜墨白竟会如此回话,瞬时,她面色微变,心底也莫名的沉了半许。 只道是,近来几日这颜墨白与她的关系明明是稍稍舒缓不少,而今突然之间,一道懿旨下来,竟又将关系打回了原样,甚至于,这颜墨白竟是比往日还要不可一世,竟是在面对她姑苏凤瑶时,还能自称忙碌,脱不开身。 思绪翻转,凤瑶淡漠无波的目光在他面上静静落着,低沉无温的道:“不知,摄政王此际有何事要忙?” 颜墨白也未挪开目光,一双微微深邃带笑的瞳孔静静锁着凤瑶,只道:“微臣的姬妾姚氏,本是体弱多病,今日好不容易有些精神了,欲要为微臣抚一曲新编之曲,是以,微臣得听完此曲后,再来与长公主言事。” 是吗? 为了区区一个姬妾,竟是将她姑苏凤瑶晾在一旁! 凤瑶瞳孔一缩,思绪翻转,并未立即言话。 一时,周遭气氛骤然沉寂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陡然漫出了几许清冷与压抑。 大抵是见凤瑶面色着实不善,一旁的绛裙女子略显紧张,那双修长的指头从琴弦上稍稍收了回来,随即微微而挪,轻轻扯了扯颜墨白的衣角,待得颜墨白下意识的转眸朝她望来时,她眉头一蹙,柔弱谨慎的道:“王爷还是先陪长公主吧,妾身这里无妨。倘若王爷真想听妾身抚琴,下次来听也是尚可,便是如此,妾身也心生满足。” 这话一出,颜墨白温润而道:“你且不必担忧,长公主心怀仁义,自也不会强人所难。是以,本王听完你抚琴一曲再走,也是尚可。” 温润的嗓音,宽慰柔和。 绛裙女子微微一怔,则是片刻,待反应过来后,那张脂粉满面的脸上,竟也是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许欣慰与喜色来。 整个过程,凤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则静静落在颜墨白身上,越发森冷。 片刻之后,颜墨白再度转眸朝凤瑶望来,平缓温润的道:“望长公主先去大唐等候。” 他言语平和,慵然儒雅。 只是这话落得凤瑶耳里,却是凉薄如初,冷冽十足。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阴沉观他,待得半晌后, 她才按捺心神一番,淡漠无波的道:“既是摄政王要陪姬妾,本宫此番来这摄政王府,倒也来得不是时候。也罢,摄政王尽可陪你的姬妾,本宫便先回宫,不便打扰了。也望摄政王,好自为之,莫要太过不可一世,若是不然,总有一日,定阴沟翻船,狼狈狰狞。” 这话一出,颜墨白瞳孔微缩,面上的笑容也微微顿住。 凤瑶冷眼扫他一眼,无心多呆,仅是淡漠无波的转身,随即便踏步而离。 心绪浮动,冷意泛滥,是以,待得转身后,凤瑶便大步而离,并无半分缓慢停留之意。 眼见凤瑶面色阴沉,王能也一言不发,急忙踏步跟随。 一路上,凤瑶满目清冷,面色陈杂冷冽,待出得小院后,正要迅速往来路返回,却也正这时,身后突然有脚步声迅速靠近,却也仅是刹那,手腕也被人在后握住。 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的要抬手挣扎,却也正这时,耳畔之处,突然有平缓低沉的嗓音扬来,“长公主欲下嫁微臣,本也算是有求于微臣,而今还未达到目的,便要如此随意的离去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196章 嫁娶博弈 http/11 500 teal server err一r date: tue,sep 2016 22:55:03 gt server: icr一ft一iis/60 cache一ntr一l: ax一a一3601 x一p一ered一by: asp x一asp一versi一n: 2050727 cache一ntr一l: private ntent一type: text/htl; charset一utf一8 ntent一length: 2916 x一via: 11 dx171:0 (cdn cache server v20) nnecti一n: cl一se 运行时错误 “/aspxn一vel”应用程序中的服务器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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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198章 冲冲晦气 http/11 500 teal server err一r date: fri,sep 2016 07:06:14 gt server: icr一ft一iis/60 cache一ntr一l: ax一a一3601 x一p一ered一by: asp x一asp一versi一n: 2050727 cache一ntr一l: private ntent一type: text/htl; charset一utf一8 ntent一length: 2916 x一via: 11 chengshuangxian53:2 (cdn cache server v20), 11 dxxz193:6 (cdn cache server v20) nnecti一n: cl一se 运行时错误 “/aspxn一vel”应用程序中的服务器错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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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夜叉慎娶 凤瑶神色微动,默了片刻,目光朝花谨落来,“你可知那探花的住处?” 花谨垂眸下来,恭敬而道:“微臣不知。” 是吗? 那女子满身武功,略微蛮夷,加之性子泼辣干练,想来自也不是等闲之人洽。 再者,那女子一心想在大旭入朝为官,甚至不惜女扮男装参与科举,如此之人,若未能真正混入朝堂为官,又岂能善罢甘休? 凤瑶默了片刻,心底并无太大异样,待得敛神一番后,她朝花谨低沉而道:“无妨。那人算是奇人,举止特殊,想必后几日,定会出现。” 花谨微微一怔,似是有些诧异凤瑶能如此笃定,待得片刻,他终归是敛神一番,朝凤瑶恭敬点头,而后便退了回去。 一时,朝中气氛也再度沉寂了下来,无人再上前奏事钤。 凤瑶神色微动,正要示意宦官宣布退朝,不料正这时,颜墨白突然上前两步,温润平缓而道:“长公主,微臣有事要奏。” 凤瑶稳住身形,淡然无波的目光朝他落来,并未言话。 颜墨白毫不避讳的径直迎上她的目光,勾唇而笑,“长公主昨日让微臣确定大婚之日,而今,微臣已确定好大婚之日了。” 是吗? 凤瑶微微一怔,心生错愕。 所谓大婚之日,即便在急,也得好生跟着两人的生辰八字算算,纵是这场大婚不过是逢场作戏,但终归是算好日子,吉利点为好才是。 是以,这颜墨白不知她生辰八字,就这么极为随意的确定好大婚之日了? 思绪翻腾,心底的疑虑之意,却并未在面上多加表露。 凤瑶默了片刻,才平缓无波的问:“大婚之日,自该差人好生算算,吉利为益。” 她这话有些委婉,对那颜墨白也毫不掩饰的有些提示之意,奈何这话一落,颜墨白面色却分毫不变,那双落在她面上的瞳孔,依旧温润柔和,懒散如初。 仅是片刻,他便薄唇一启,慢腾腾的道:“长公主放心,微臣所定的大婚之日,自是根据微臣与长公主的生辰八字详细而测,从而得出。是以,长公主不必有所顾虑。” 说着,面上的笑容越发深了半缕,嗓音微挑,继续道:“倘若长公主也无意见的话,这大婚之日,便定在后日。” 平和温润的嗓音,隐约夹杂着几许悠然懒散。 待得这话一出,周遭群臣越发汗颜,目光也开始再度在颜墨白与风瑶面上来回扫视,满目的震惊诧异。 凤瑶端然而坐,眼角微挑,深沉的目光静静朝颜墨白望着,待得沉默片刻后,她终归是按捺心神,低沉而道:“倘若摄政王当真差人算过了,这大婚之日定在后日,倒也未尝不可。” 颜墨白温润而笑,“如此,微臣便从今日开始准备大婚之事了。只是,长公主大婚,自也该邀国师与皇上一道入京而贺,而各地的诸侯” 凤瑶瞳孔微缩,未待他后话道出,便已淡声打断,“此事本宫自会处理,便不劳摄政王费心。” 颜墨白懒散噎了后话,朝凤瑶笑笑,也不多言,随即便朝凤瑶微微一拜,懒散退了回去。 一时,在场之人再无言话。 凤瑶清冷的目光朝在场之人扫了两眼,心思起伏,也不再多言,仅是朝身旁的宦官示意一眼,待得宦官会意过来并扯声宣布退朝后,她才缓缓起身,由宫奴簇拥着缓步出殿。 在场群臣,纷纷小心翼翼的盯着凤瑶,直至凤瑶出殿离远,脚步声也彻底消失之后,在场之人才回神过来,纷纷下意识的面面相觑之际,面露愕然,议论不止。 颜墨白满身大红,庸然招摇,面色也懒散随意,那双悠然无波的瞳孔,则朝慢腾腾的朝身旁的许儒亦望去,眼见许儒亦淡漠转身,正要一言不发的踏步而离,颜墨白瞳孔微缩,轻笑一声,开口而唤,“皇傅。” 这话一出,许儒亦下意识的顿住身形,转眸观他。 颜墨白笑得懒散,“今日天气甚好,闲暇得当,不知,皇傅可有兴致与本王出宫小聚一番?” 许儒亦眉头微蹙,淡漠而道:“倒是不巧,微臣还有事与长公主相商,是以,许是要辜负摄政王好意了。” 颜墨白眼角微挑,勾唇而笑,“如今皇上已不在宫中,你留在宫中已无事可做,再者,今日朝事,诸位大人也已朝长公主汇报,是以,不知你还有何事要寻长公主单独相商?” 许儒亦神色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目光径直迎上颜墨白那双言笑晏晏的眼,低沉而道:“朝堂之事,诸多纷纭,自也是说不完。难不成,微臣寻长公主商议要事,摄政王竟也不准微臣过去?” 这话一落,许儒亦面色也跟着一沉,那张俊然的面容上,也清冷沉寂一片,并无往日的和善儒雅。 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懒散观他。 许儒亦默了片刻,便垂眸下来,也不打算多加逗留,只道:“摄政王既是不言话,想来也该是无事再吩咐,微臣,便先告辞了。至于小聚之事,微臣今早虽是无暇,但后面几日有空,与摄政王小聚自是不成问题。说来,自打微臣入朝,也不曾真正与摄政王小聚过,是以,后面几日,无论如何都会抽时间邀摄政王一聚,到时候,只望摄政王莫要推拒才是。” 颜墨白懒散而笑,“小聚之事,无论何时聚,都可。” 许儒亦淡然点头,不再耽搁,仅是稍稍转身过去,继续踏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颜墨白懒散无波的凝着他的背影,待得许儒亦稍稍走远,他眼角一挑,面上之色越发兴味幽远,随即薄唇一启,只道:“皇傅也该是明眼之人,有些人或事,便也莫要太过招惹。毕竟,人贵有自知之明,倘若太过执迷不悟,不务实处,自也不好。” 许儒亦足下稍稍顿住,回头朝颜墨白观来,“这话,微臣也想原封不动的送给摄政王。虽是大权在握,但若不务实处,自也容易失了人心。微臣敬摄政王功勋赫赫,但也望摄政王,能当真为长公主分忧,为大旭分忧。” 颜墨白瞳孔微缩,懒散而道:“皇傅倒是为长公主操心得紧,只不过,忠骨如你,不也是被踢出在外,反倒是本王这人,倒入了长公主考量之中。这人啊,的确得务实,但更需有自知之明。一味的执迷不悟,兴许并非好事,反倒,还容易让人心生纠缠于厌烦。呵,皇傅,你说本王这话可是在理?” 许儒亦满身淡定,只是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却顿时清冷幽远了几许。 他并未立即言话,神色略显起伏。 周遭之人,也怔怔的朝他二人望着,殿中的议论纷纭之声,也顺势消停了下来。 待得片刻后,花谨突然上前了几步,瞳孔朝颜墨白瞪来,只道:“摄政王又何必对皇傅咄咄逼人?不过是长公主下嫁于你,也仅是逢场作戏罢了,摄政王便当真以为你就入了长公主的眼了?” 颜墨白轻笑两声,“本宫自不在意是否入得长公主的眼,而是,危急之际,长公主宁愿下嫁本王,也不择忠骨而栖,这其中道理,无论是瑞侯还是皇傅,皆该好生思量一般。再者,便是逢场作戏,但大婚之后,便为夫妇,无论如何,这般关系,都非常人能及。是以,也望某些人,适可而止,既是君臣之义,便止于君臣之义,倘若肖想过多,纠缠过盛,自容易让人反感。” 花谨眼角一挑,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未言道出话。 一时,周遭气氛也再度沉寂,在场之人则纷纷面面相觑,神色愕然复杂,待得回神过来时,便见许儒亦已一言不发的回头过去,再度淡缓无波的继续往前。 花谨眉头紧蹙,朝许儒亦扫了两眼,随即再将目光朝颜墨白瞪来。 颜墨白满身庸然,懒散的瞳孔再度朝花谨一落,“据本王所知,这届科举的探花郎一直因瑞侯曾在朝堂是辱骂于他而耿耿于怀,肆意在瑞侯府对瑞侯纠缠不止,似是前日,瑞侯差人为那探花郎的饭菜中用了毒,是以,也不知拿探花郎这几日突然消失不见,究竟是被瑞王吓着了,还是,被毒” 悠然平缓的嗓音,缓缓而出。 花谨却顿时听得心惊肉跳,他瞳孔骤缩,未待颜墨白将话言完,便已焦急扯声打断,“口说无凭,外面那些贼子肆意传言,刻意中伤本侯罢了,在未经核实之下,摄政王可莫要血口喷人。” 颜墨白勾唇而笑,幽远无波的道:“也是,口说无凭,自也不能说明瑞侯当真有问题,但所谓无风不起浪,本王,也不过是随意提提罢了。毕竟,今儿连长公主都说那探花郎是奇人,倘若那等奇人因瑞侯之故而突然抱恙,想来瑞侯,自也该拿话与长公主说才是,呵。” 依旧是冗长的话语,却被他以一种幽远懒散的嗓音言道而出,脱口的语气虽无半许质问与威仪,然而即便如此,这话一落,却令花谨顿时白了脸色。 花谨并未立即言话,待得片刻后,他才强行按捺心绪,只道:“摄政王提醒得是,只是本侯与那探花郎,着实并无太多过节,更也不曾达到对她下毒的地步。是以,虽是流言可畏,但也望摄政王莫要带头轻信与传言。” 这话一落,也不愿在此久留,甚至也不待颜墨白回话,他已嗓音一挑,忙到:“微臣府中还有事,需早些回府,告辞。” 说完,毫不耽搁,速速踏步而离。 待得花谨彻底消失在殿外远处后,群臣才回神过来,随即足下微动,纷纷朝颜墨白围拢而来,只道:“许儒亦与花谨二人倒是目中无人,竟也不曾将摄政王太过放于眼里,此举无疑是在公然挑衅,着实该好生教训教训。” 这话一出,其余朝臣纷纷附和,目光则小心翼翼的瞅着颜墨白的反应。 颜墨白懒散而立,面色幽远庸然,并未立即言话。 这时,国舅则冷哼一声,扯声而道:“许儒亦与花谨不过是阳奉阴违之人罢了,不足为惧。最是该提防的,则是长公主。哼,不过黄毛小儿,掌权也不过一月有余,竟敢攀到摄政王头上撒野,逼得摄政王迎娶!” 说着,嗓音越发一挑,“摄政王,长公主如此嚣张妄为,王爷接下来,欲如何对付?无论王爷做出任何决定,我定当第一人支持。” 怒气重重的嗓音,底气十足,言道出的话,也厚重有力,似是代表正派一般。 这话一出,群臣纷纷战队,当即点头附和,有朝臣壮了壮胆子,只道:“长公主凶神恶煞,霸道专横,若让摄政王爷娶她,也着实是为难摄政王爷了。” “是啊是啊,长公主毫无淑仪之态,竟还妄想嫁给摄政王爷,也不自行照照镜子,她哪点配得上咱的摄政王。” “微臣也是觉得,长公主” 嘈杂反复的话语,战队明显,贬低明显,冗长纷繁的议论声,也鳞次栉比,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竟也全数引发了留守在勤政殿中众臣的共鸣。 眼见气势高涨,国舅神色越发起伏,当即扯着嗓子再度朝颜墨白道:“王爷民心所向,想必便是此番公然拒婚,想必长公主,自也是奈何不得。” 颜墨白神色幽远,俊美无俦的面容,从容淡定,并未夹杂太多情绪,也并未立即回话。 待得片刻后,他那双深邃幽远的瞳孔中才逐渐有微光滑过,随即,他突然勾唇而笑,目光朝国舅一落,悠然而问:“本王何时说过要拒婚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愕。 国舅脸色变了变,仔细将颜墨白打量几眼,低问:“难不成,王爷是想将计就计,待得长公主下嫁之事成定局了,再公然抛弃长公主?” 颜墨白逐渐将目光从国舅面上挪开,神情略微复杂,随即薄唇一启,幽远而道:“国舅倒是思虑丰富。只不过,本王从始至终,皆无拒婚之意。” 国舅终归是惊瞪了两眼,“摄政王之意,是当真要迎娶长公主?但长公主霸道专横,毫无淑仪” 颜墨白神色微动,未待国舅将话言完,便已幽远从容的出声道:“便是霸道专横,但也终归是女子。一旦成亲,女子的三从四德,长公主自也得好生记背了。” 这话一出,浑然不顾在场之人呆然的目光,他仅是转眸朝周遭之人一扫,懒散而道:“方才诸位大人以下犯上贬低长公主之言,本王,皆一一记得。本王宽怀仁慈,也不追究诸位大人以下犯上之罪,但稍稍的惩罚,则是必要,是以,望诸位大人按照官品高低,二品大臣以上的,责罚百两纹银,二品以下的,全数责罚五十两纹银。也望诸位大人动作加快,尽早,将这责罚的银两上交摄政王府,不得有误。” 懒散从容的嗓音,无波无澜,然而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话中的几许威胁。 群臣顿时傻眼,呆滞惊愕,待得回神过来时,颜墨白已是缓缓踏出的殿门,扬长而去,徒留一群朝臣互相哭诉,憋屈连连。 碧空,白云团团,晴朗一片。 迎面而来的风,也略显灼热,沉闷厚重。 颜墨白举步往前,步伐平缓,满身清逸,待得一路出得宫门口,还未踏上马车,便已足下一软,身形一踉,差点摔倒在地。 “王爷。”伏鬼瞳孔骤缩,面色一惊,当即满面着急的伸手将颜墨白扶住,待得颜墨白站稳,他焦急而道:“王爷的伤” 后话未出,颜墨白已淡声打断,“本王无妨。她此际如何了,可还在摄政王府?” 伏鬼顿时噎了后话,复杂担忧的朝颜墨白扫了两眼,“小郡主伤势已是稳定,但今早闻得王爷即将大婚,却突然伤心晕厥。” 颜墨白瞳孔微缩,低沉而道:“扶本王上车。” 伏鬼恭敬点头,一丝不苟的将颜墨白缓缓扶上马车,待得颜墨白在马车上坐好,他眉头紧蹙,犹豫片刻,恭敬干练而问:“属下有一事不明。” “何事?”颜墨白淡然抬眸,静静观他。 伏鬼眉头皱得厉害,瞳孔之色也起伏浓烈,“王爷已琐事缠身,危机四伏,如此境遇之下,王爷自该自保。而小郡主之事极其复杂,涉及极广,王爷若插手,定牵连四方,是以,属下以为,小郡主之事,王爷不可再插手,倘若此事被长公主知晓,自也会影响长公主对王爷之意,望王爷,慎重而择。” 低沉厚重的嗓音,认真十足,却也紧然十足。 待得这话落下,颜墨白神色一沉,并未立即言话。 伏鬼一言不发,恭然而候。 待得半晌后,颜墨白终归是嗓音微挑,幽远而道:“此事,本王心底有数,行事之中,自也有所分寸,你不必担心。” 说着,话锋一转,从容淡然的道:“行车。” 伏鬼面色起伏得厉害,却已不敢再言,仅得放下帘子,随即在马车上坐定,策马而去。 天气炎热,京都的主道上,却依旧人流如云,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论声繁繁,热闹之意尽显,颜墨白的马车扬长而过,平缓得当,只是马车气氛沉闷,偶尔之际,颜墨白稍稍撩帘而望,却是面容儒雅俊美,惊了车外偶然抬眸望来的那些路过女子。 相较于京都街道的繁荣闹腾,此际的御书房,却是沉寂一片。 凤瑶静坐于竹椅之上,兀自批阅奏折,神情投入认真,毫不懈怠。 直至正午之际,才将手头上的奏折批阅完毕,而后,她不再耽搁,缓缓起身,回得凤栖宫静休。 待用过午膳,困意来袭,凤瑶忍不住入榻小憩,不料这一睡,竟直接将整个下午都睡了过去,待得华灯初上,才堪堪醒来。 满身的疲软厚重,略微无力。 凤瑶在榻上坐了许久,才稍稍下榻,吩咐宫奴传得晚膳。 宫奴们不敢耽搁,不久便已极为利索的在殿中的圆桌上布好了膳,凤瑶兀自而食,却是胃口不佳,仅是稍稍吃了几口,便已放了筷子。 下午睡得太久,此际入夜,却反而睡不着了。 待让宫奴们撤走晚膳后,百无聊赖之中,凤瑶摆了棋盘,兀自在灯下独自对弈。 夜色深沉,烛火摇曳,灯影幢幢之中,气氛沉寂幽谧,却又无端厚重。 待得两局完毕,突然之间,周遭沉寂的气氛被一道平缓的脚步声彻底惊扰。 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抬眸朝不远处的雕花木门一望,则是片刻,王能的嗓音在外恭敬扬来,“长公主,摄政王来了。” 而今夜色已深,那厮突然入宫作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章 趁夜出城 凤瑶神色微动,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宣。" 尾音刚落,不远处的殿门便被那厮不深不浅的推开了,随即,那人踏步而入,缓慢过来,甚至也毫不拘礼,走近之后,便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凤瑶的身边。 "长公主在独自对弈?"他温润而问。 凤瑶抬眸扫他,只见他依旧满身大红,招摇风华,那双朝她落来的瞳孔,也依旧笑意盈盈,虽令人心生防备,但也不得不说,这厮着实是俊美得紧,便是此番一笑,竟也是,蛊惑至极洽。 "摄政王深夜来访,是为何意?"凤瑶并未回他这话,仅是清冷无波的直白而问。 颜墨白微微一笑,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随即便从袖中掏出只大红的书折朝凤瑶递来,只道:"好歹也是长公主下嫁微臣,无论如何,这成婚之礼不可废。长公主且先看看,这本子上记着的彩礼,可否合长公主之意,倘若长公主无意见,微臣明日便差人将这些东西全数抬入宫中了。" 凤瑶瞳孔一缩,眼角也跟着猝不及防的挑了挑,思绪翻转摇曳,倒是有些抑制不住的惊愕。 这颜墨白动作倒是快,甚至心思也极为周全,这才不过刚刚入夜,他竟已是将这彩礼之物都全数列好了钤。 只不过,他如此体贴周全,又是何意,又开始有何目的? 毕竟,昨日与他商谈,便已与他确定了彩礼之事,她姑苏凤瑶也仅要求一半的兵符,以及一万两的纹银罢了,如此而已,难不成,这颜墨白竟觉不够,甚至还会如此好心的将所有准备的彩礼一一列举而出? 这厮,有这么大方? 心底疑虑重重,波澜起伏,不曾平息。 然而即便如此,凤瑶却并未言话,仅是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修长的指尖,也缓缓触上面前的书折,随即稍稍放开。 瞬时,骤然入目的,是一排排小巧墨字,那些墨字,龙飞凤舞,笔锋有力,而若细看,却见那些墨字所列之物,着实晃花人眼。 白玉珠,暖玉,金器,明珠,甚至,还有不少的绫罗绸缎长长的墨字,蜿蜒了几页,待看到最后两排字眼时,才见兵符一半,纹银万两。 这颜墨白,终归还是未曾忘记这两样东西。 凤瑶面色皱变,眉头也几不可察的皱了起来,思绪翻腾,方才也本是以为这颜墨白故意要耍花招,用这些绫罗绸缎与珠玉来蒙惑于她,从而让她失了戒备的批准,而后将最是重要的兵符与万两纹银忘记,却是不料,本是一直暗中揣度着这颜墨白的小人之为,奈何待将这些聘礼看到最后时,却终归发觉颜墨白将兵符与纹银写了上去。 如此,这颜墨白倒像是无疑蒙惑于她,只不过,他突然这般隆重与殷勤,又是何故? 越想,心底越发的嘈杂厚重。 待得半晌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神,抬眸朝颜墨白望来,瞳孔微缩,低沉而道:“这些聘礼,倒是丰厚。” 颜墨白微微而笑,满面儒雅,随即薄唇一启,温润而道:“如此说来,长公主对这些所列之物极为满意?” 凤瑶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探究,低沉而道:“先不论本宫对这些东西是否满意,就论摄政王这突来的殷勤之意,倒令本宫诧异。” 说着,也不打算与他拐弯抹角了,仅是嗓音一挑,极为直白的道:“本宫昨日便与摄政王确定好聘礼之事,而今摄政王突然又列出这么多珠玉之物,是为何意?本宫倒也不信,摄政王突然变了性,此番入夜之际专程送这些聘礼的文牒来,只为讨好本宫。” 低沉幽远的嗓音,毫不掩饰的夹杂着几许复杂与探究。 待得这话一落,凤瑶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深了几重。 颜墨白面色浑然不变,整个人淡定如初,温润依旧。 他那双略卷微光的瞳孔,也正肆意懒散的在凤瑶面上流转,虽看似随意,但那双瞳孔深处,却不曾掩饰的卷着几许幽远与复杂。 则是片刻,他才慢悠悠的将目光挪开,平缓而道:“长公主下嫁微臣,虽为逢场作戏,但微臣娶得正妻,却是真实之事。是以,无论如何,微臣娶妻,自该以妻礼相待,不能怠慢了长公主才是。” 是吗?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凤瑶神色便也越发复杂,心底深处的厚重与异样之意,也越发的浓烈开来。 这颜墨白,并非良善可欺之人,也并非钱多了没处用之人,是以,他能如此待她,甚至能答应分出一半兵符给她,纵是她不愿去深究,去多想,奈何心底深处,终归还是或多或少的卷了异样与厚重。 是了,厚重。嘈杂纷纭,理之不清的厚重。 思绪至此,凤瑶凝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略微出神。 颜墨白未再言话,兀自垂眸,满身平和风华。 一时,周遭气氛也再度沉寂下来,静谧凝然,压抑不浅。 待得半晌后,颜墨白才稍稍抬眸朝凤瑶望来,温润而道:“长公主对这些聘礼若无意见,微臣,便出宫差人连夜去置办了。” 他再度不深不浅的将话题绕了回来。 凤瑶眼角微挑,满目厚重的望他,“摄政王如此殊待本宫,究竟是何意?” 他勾唇而笑,“还能何意?微臣娶妻,不过是以妻礼相待,也让长公主风光下嫁罢了。” 凤瑶瞳孔深沉,心底依旧不信他这话,继续道:“聘礼之事,早已商量完毕,摄政王而今又增加这些珠玉绸缎,又是何必?便是娶妻,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摄政王如何要对本宫,特殊至此?” 她问得极为直白,语气中的深究与复杂之意也浑然不曾掩饰。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未回话,一双温润儒雅的瞳孔,正平缓无波的望着凤瑶,待得沉默半晌后,他嗓音一挑,幽远而道:“长公主如此执意的深究,可是想验证什么?” 他不答反问。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得片刻,才兀自反应过来,低沉而道:“本宫不过是想知晓摄政王的目的罢了。” 颜墨白轻笑一声,“微臣的目的,方才便与长公主解释得极为清楚,不过是长公主自己不信,执意想探究罢了。再者,长公主历来聪慧,想来微臣心思如何,长公主自也该知晓一二才是,是以,长公主如此深究,可是想从微臣这里得到些答案,从而,验证长公主心底深处,那不愿去细想,甚至不愿去涉足的心意?” 他这话,平缓而又悠长,却是话中有话。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也猝不及防的摇曳了几许,待得片刻,她再度垂眸下来,兀自沉默,并未立即言话。 颜墨白静静观她,面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嗓音也在突然间自然而然的沉了几许,缓道:“俗世纷繁,虽愿自己无心无情,不受任何牵绊,但事实上,却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呵。” 这话一出,颜墨白也不再言话。 殿内越发的沉寂清冷,无声无息,压抑重重。 许久,凤瑶才缓缓将面前的聘礼折子合上,按捺心神一番,随即抬眸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摄政王的这些聘礼,本宫自是满意。大婚在即,这几日,便辛苦摄政王安排了。” 她终归是不曾依着颜墨白之意继续将那话题延续下去。 心底深处,也莫名的复杂与惆怅,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的摇晃滋长,像要冲破千疮百孔的心一样。 不得不说,这颜墨白最初给她的印象,无疑是尖酸刻薄,无法无天的,但后来越发相处,心底对他的抵触与憎恶感,也在逐渐的开始变化,至于从何时真正的开始变化,此番忆来,早已理不清楚了,仅是觉得,这颜墨白似是并无最初她想象中的那般不堪,至少,直到现在也不曾做过真正害她之事,反倒是,几番救她性命,解她于危,甚至于,还曾亲自拉着她出城去见悟慧方丈,为她求得治她心疾的茶叶。 曾经的种种,汇总而来,这种冲击感并不低于颜墨白这几页密密麻麻的聘礼之物,千疮百孔的心,竟也莫名的开始摇曳起伏,压制不得。 思绪翻转,凤瑶面色也沉了几许,待得尾音落下,便也再度垂眸下来,不再言话。 大抵是不曾料到凤瑶这么快便将话题挪开,颜墨白眼角微挑,那双深邃平和的瞳孔,也逐渐幽远了几许。 待得片刻后,他微微一笑,只道:“为大婚之事辛苦,自也应该。” 凤瑶缓缓点头,无心与他多言,仅是抬眸瞅了瞅窗外夜色,低沉而道:“天色已是不早,摄政王若无它事,便先回府吧。” 颜墨白瞳孔微缩,面上的笑意越发幽远,“本还想与长公主对弈两局,不料长公主竟委婉赶人了,也罢,微臣便先行离开了,也望长公主早些休息。” 平缓温润的嗓音,并未夹杂太多情绪,依旧是平和如初,朗然如昨。 待得这话一落,他也不再耽搁,缓缓起身,奈何足下未及动作,不远处的殿门外,则突然扬来王能紧然刚毅的嗓音,“长公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突来的嗓音,紧蹙焦急,凤瑶神色微变,低沉而道:"进来。" 尾音刚落,不远处的屋门便被推开,刹那,有冷风顺着那打开的屋门瞬时灌入,摇晃了殿内周遭的烛火,而王能那颀长刚毅的身形,却已是迅速踏步而来。 他步伐极快,面容发紧,片刻之际,便已站定在了凤瑶面前,随即薄唇一启,刚毅紧然的道:"长公主,方才皇傅差人传话回来,声称,皇上今日得知长公欲与摄政王大婚之事,恼怒至极,随后趁皇傅与国师不注意之际,逃出国师院落,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凤瑶瞳孔骤然一缩,猛跳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王能低低垂头,紧然而道:"长公主先莫要太过担忧,许是皇上仅是出院玩儿了,且皇傅与精卫还有国师皆已全全出动在山中寻找,估计这会儿该是有消息了。" 凤瑶神色起伏,猛烈颤动的心全然平息不得。 那道行山无疑是深山老林,周遭并无人家,且方圆百里,皆是葱树荒林,且其间还有猛兽出没,蛇鼠成群,加之地势险要,犹如迷地,成年之人贸然上山,都易迷路,而自家那幼帝才上山不过几日,加之年幼稚嫩,如此贸然在深山失踪,这过后,无疑是不敢估量。 越想,凤瑶瞳孔越发颤动,心底深处,一股股猛烈紧张之意层层交织,刹那勒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早知如此,她今早便不该让许儒亦上山接回国师与幼帝参与她大婚之宴,早知如此,她大婚之事便该全数瞒着自家幼弟! 她明明知晓自家幼弟排斥颜墨白,便不该侥幸自家幼弟不敢真正因此而闹出事来,只奈何,她终归还是高估了自家幼弟的定力,也太过自以为是了些,从而,竟闹出这等不可收拾的事端。 她的初衷,不过是想大婚下嫁,好歹是举国大事,自家幼弟乃大旭之主,无论如何,都该按照大旭祖制出席,可她终归是忘了,自家幼弟虽为大旭之主,却也是个不谙世事且满身倔强的孩童。 思绪翻转,层层复杂与惊恐起伏而来。 凤瑶抑制不住的倒吸了几口凉气,不敢耽搁,待回神过来,便迅速起身,紧然而道:"速备马,本宫要出城。"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王能与一旁颜墨白的反应,当即踏步朝不远处的殿门冲去。 王能顿时变了脸色,当即追逐而上,急道:"长公主,你病愈不久,加之天黑路遥,长公主若执意趁夜出城,并非好事。望长公主体恤凤体,莫要着急,兴许过不了多久,皇傅便差精卫重新传话而来,向长公主报得已然找到皇上的喜讯。" 凤瑶满面阴沉,瞳孔骤缩,面容风霜冷冽,却是全然不曾将王能的话听入耳里。 整个人依旧迅速猛烈的朝前速走。 王能焦急无奈,刚毅的面上尽是担忧,目光也紧紧望着凤瑶,眼见凤瑶满身坚决,他犹豫了几番,终归是全数妥协下来,仅是迅速闪身往前,转眼便已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凤瑶足下极快,甚至越走越快,仅是片刻,足下的步子,便开始奔跑而前。 心口紧跳,似要全数的破裂炸开一般,压制不得,思绪也起起伏伏,嘈杂凌乱,连带浑身上下,都是一片惊慌之意。 是的,惊慌。 破天荒的,惊慌。 而今这世上,便独独幼帝一人是她至亲,是她心窝窝里藏着护着的她,她姑苏凤瑶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旭,为了自家幼帝,她一心一意的拼搏,一心一意的坚强,也皆是因为要护住自家幼帝,是以,自己便是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也能如此淡定从容的坚强下去。 而今突然之间,有人竟告诉她幼帝失踪了,她不敢去想象自家幼帝独自一人迷失在深山该是如何的无助,也不敢去想象他万一遇见深山猛兽该是何等血腥,甚至,她也全然不敢去想象那深山中的处处阴风猎猎的崖头,自家幼帝跌落下去了怎么办,她不敢想象,不敢面对,思绪嘈杂翻滚之间,只觉所有的镇定有已荡然无存,惊慌之中,六神无主,不知压抑,不知归处。 她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狂然往前,肆意奔走,思绪凌乱如麻,连带瞳孔,竟也莫名的失神。 待得片刻,突然之间,一只凉薄的手骤然扣住了她的手腕,随即蓦的用力,逼得她停了下来。 她不受控制的驻足,剧烈起伏的瞳孔回神,当即转眸朝身后之人望来,怒道:"放开!" 尾音未落,便已开始剧烈挣扎。 颜墨白眉头一蹙,紧紧捉着她的手腕,分毫不容她挣脱半许,仅道:"长公主走错路了!" 凤瑶浑然听不进去,执意强烈的挣扎,颜墨白瞳孔一缩,嗓音一挑,破天荒的朝凤瑶扯声而道:"不过是皇上失踪罢了,长公主便六神无主了?倘若当真要前去营救皇上,就长公主这等状态,如何能救得皇上!" 威仪大气的嗓音,语气之中的紧然之意也展露得淋漓尽致。 凤瑶顿时停住了挣扎,失神望他。 周遭昏暗阴沉的光火映衬下,颜墨白那双沉寂的瞳孔,竟是深邃得似要将人吸进去。 他静静的朝凤瑶盯着,待得片刻后,才按捺心神一番,平和缓慢的朝凤瑶道:"微臣知长公主着急,但也望长公主顾好自己。倘若连长公主都方寸大乱,如此,长公主彻夜前去营救皇上,非但不能营救成功,还会让随行之人人心惶惶,士气低迷。" 这话一出,眼见凤瑶瞳孔再度颤了颤。 他叹息一声,再度放缓了嗓音,平和幽远的道:"皇上虽年幼,但也是精明之人,定不会让自己太过陷入险境。再者,国师与许儒亦等人皆在寻找,要找到皇上,也不过是早晚之事。是以,长公主无需太过紧张,好生顾好自己便是,免得一路奔走而去,自己身子不适,惊慌失措,如此,倒也拖累随行之人。" 说完,不再观凤瑶的反应,仅是牵着她转了身,朝另外一侧的小道而去。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心底冷冽凉薄,颤动不止,神智虽是回复过来,奈何满心起伏之中,忧虑紧张,厚重难卸,终归是,言道不出半字来。 颜墨白捉紧了她的手,牵着她一路往前,待抵达宫门时,王能已集结了上百精卫,恭候在宫门外。 颜墨白牵着凤瑶径直站定在烈马旁,垂眸观她,眼见凤瑶瞳孔起伏幽远,他神色微动,终归是松了她的手腕,随即为她拢了拢衣裙,低沉而道:"夜色深沉,道路崎岖,长公主策马慢些,微臣,也跟随前往,助长公主一臂之力。" 凤瑶满目幽远,并未言话,仅是兀自上前两步,极是干脆的攀上了马背,随即便握了鞭子一扬,猛的抽在了马背。 瞬时,烈马顿时嘶鸣一声,踢踏飞跃,猛然往前。 "长公主!"王能惊了一下,焦急而唤,随即也不敢多呆,当即吩咐精卫齐齐上马,拼命而追。 一路上,冷风凛冽,寒气逼人,似要将整个人都吹散冻僵一般。 凤瑶牙齿打着冷颤,马速却分毫不敢慢下来,她不住的挥着鞭子,迅速往前,如此毫不歇息的迅速赶路,待得三更过后,终于是极速抵达了道行山下。 一行人下得马后,凤瑶毫不耽搁,迅速往山上冲去。 这上山之路,她曾走过几年,熟悉至极,加之焦急之下,也不住的在动用轻功往上行路,随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已狂然极速的跃到了国师的院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是否心动 眼见她气喘吁吁急速而来,留在国师府守候的两名精卫吓得不轻。 凤瑶顾不得喘息,冷冽而问:"可寻到皇上了?" 精卫们顿时跪身下来,急忙而道:"还不曾。皇傅与国师皆在山中搜寻,如今并未归来。" 还未归来! 还未寻着? 凤瑶瞳孔越发起伏,心口震颤,随即不敢耽搁,当即折身而返,全然不顾王能的劝慰冲出了国师府钤。 夜色浓厚,偌大的深山,徒留夜虫而鸣,气氛幽谧厚重,似要将人吞没。 凤瑶手执一只火把,肆意在深山中走走唤唤,则是不久,嗓音已是嘶哑,双腿,也仅是机械迅速的往前,似已未有知觉。 她一路在深山走走停停,一路上,皆扯声而唤,便是嗓音嘶哑了,她也仍是嘶声裂肺的唤着,直至黎明拂晓,天色逐渐明朗之际,她嗓子已疼痛剧烈,嗓音也全数嘶哑,再也唤不出一字一句来。 身后,仅有颜墨白一人跟随,王能与其余精卫,早已在深山之中全然分散。 一路往前,毫不停歇的搜寻,凤瑶并不曾观望身后之人,仅是满心的焦急,待得后来,心底竟逐渐的开始绝望了。 一路往前,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嗓子唤不出来了,凤瑶便捡了木棍,一路走,一路便猛烈拍打周遭灌木,以图用这等声音来唤得自家幼弟回应。 只奈何,搜寻了这么久,她终归是未收到任何回应,那只握着木棍的手,也早已起泡,双腿,已疲倦至极,待得日上三竿,天色全然大明之际,她终归是走不动了,整个人浑身一软,彻底跌在了满是枯叶的地面。 瞬时,心头绝望,满身懈怠。 她全然不顾浑身的瘫软,整个人扭曲的侧躺在地,稍稍合眸,不愿再睁眼。 这时,耳畔不远,有脚步声平缓而来,那脚步每走一步,便会惹得地上的枯叶沙沙而响。 仅是片刻,那脚步声便止在了她的耳畔,那沙沙之声,也骤然在耳畔停歇。 凤瑶淡漠而听,浑身懈怠,并不睁眼,耳畔顺势沉寂了片刻,却也仅是片刻,随后,身旁便有衣袂簌簌之声平缓而起。 有人在她身边蹲下了。 凤瑶心生了然,满心的疲倦凉薄,不愿睁眼,不愿回应。 周遭,再度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荒凉淡漠。 则是半晌后,沉寂清凉的气氛里,突然之间,耳畔缓缓扬来一道平和幽远的嗓音,“长公主准备自暴自弃了?” 缓慢的嗓音,似是并未懈怠任何情绪,然而这话入耳,却无端的在心底激起层层起伏。 自暴自弃? 凤瑶心底下意识的重复这几字,厚重幽远,待得片刻后,心底的起伏,也彻底化为了道道自嘲与懊恼。 浑身上下,也莫名的凉薄开来,便是手脚之处,竟也无端的发冷发僵。 自打她姑苏凤瑶记事以来,便从不曾想过要自暴自弃,便是大旭危亡,至亲离世,她也满身坚韧,不曾想过自暴自弃,更不曾想过要倒下,但如今,自家幼弟不见了,自己心底唯一的支撑倒了,突然之间,她惊觉,她慌张,只觉这天下之间,竟只剩她姑苏凤瑶一人一般。 这种荒凉与心头无寄之感,无人能体会,再者,幼弟失踪,一旦遭遇不测,她姑苏凤瑶勤勤恳恳的一心为大旭,又有何意义? 她本是想,将大旭保留好,让大旭盛世太平,她本是想将建造得盛世繁华的大旭,捧到自家幼弟面前,奈何,奈何自家幼帝却在这深山失踪了! 思绪翻转,越想,心底越发的翻腾难受。 倘若不是她对自家幼帝的倔强之性操之过急,倘若不是她对自家幼弟太过失望,倘若不是她未能一心一意去包容自家幼弟的话,她也不会,一怒之下,不顾一切的将自家幼弟送入这道行山供国师调教。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思绪突兀,懊怒自恨,乍然之间,眼睛竟也开始莫名的酸涩,乍痛剧烈。 凤瑶强行忍耐,浑身微微开始发颤,则是片刻,她急忙抬手,不顾一切的捂住了自己的脸,一言不发。 正这时,身旁突然扬来了一道叹息,则是片刻,那道略微复杂的嗓音平缓而起,“长公主莫要太过担忧,许是这会儿,王能与许儒亦他们已是寻着皇上。不若,长公主先下山去国师院落看看,兴许皇上,已在国师院落休息。” 平缓的嗓音,极为难得的卷着几许劝慰。 这话入耳,凤瑶却强忍眼中的酸涩,兀自摇头。 颜墨白并未放弃,依旧平和劝慰的道:“长公主还是先下山看看,兴许皇上已在国师院落,若是当真如此,长公主此番的担忧便是自扰了。” 凤瑶再度摇头,哽咽了一下,随即强行镇定的想要出声,奈何唇瓣一启,嗓子发痛,却是半字都言道不出。 她努力的片刻,终归是颓然压抑的闭了嘴,强行按捺心绪的摇头,随即便放开了蒙在脸上的手,仅是一言不发的拖着疲惫的身子强行站起身来,再度想往山上走。 颜墨白这话,虽有道理,但却全然不切实际。 倘若王能与许儒亦他们当真找到自家幼弟了,自也会在国师院落发放烟弹,从而警示于她,让她归来,而今周遭毫无动静,更无烟弹声响,如此一来,自家幼弟,定是仍无下落。 她心底了然至极,脸色也苍白至极,纵是瞳孔发酸红肿,也不曾真正落得泪来。 眼见她踉跄着执意想要往前,颜墨白眉头一皱,嗓音也沉了几许,“长公主历来聪慧,诸事皆把握得当,为何独独此事竟如此失了分寸?倘若皇上被已然找到,且并无大碍,而长公主却因寻皇上而旧疾突发,危及性命,这样可值得?” 凤瑶满目冷冽,若非嗓子道不出话来,要不然,定与颜墨白肆意争论。 这人并不知这种至亲突然不见是何等的焦急与崩溃,是以,便也无权评判她要如何的大失分寸去执意的寻找。 幼弟便是她心底唯一记挂之人,倘若连幼弟都不见了,甚至遭遇不测了,她姑苏凤瑶还如此为大旭拼命有何用处!都已后继无人了,便是她将大旭强大了,也不过是为他们做嫁衣罢了!如此,有何意义,有何意义! 思绪至此,心境越发翻腾,凤瑶面色越发苍白,随即不顾一切的踉跄往前。 奈何,双腿着实僵然疲惫,足下才刚刚踏出一步,身子便突然不稳,整个人再度重重的跌倒在地。 瞬时,整个人头晕耳鸣,浑身大倦,凤瑶眉头紧蹙,来不及多想,仍是要机械执着的继续挣扎起身,然而这回,她却是起不来了,无论如何挣扎,都浑身摇晃,难以真正站起身来,反倒累得自己气喘吁吁,呼吸困难,整个人犹如要累死或窒息一般。 正这时,一旁的颜墨白突然上前了两步,那凉薄修长的指尖,乍然扣住了凤瑶的胳膊。 凤瑶满心抵触,正要反抗,却也正这时,他竟再度上前一步站定在她面前,随即身形微弯,两手也提着她蓦的一动,瞬时之间,凤瑶只觉足尖离地,身子顿时腾空而起,待回神过来时,便觉自己已到了颜墨白的背上。 “长公主如此漫无目的的寻找,并非长久之法。微臣先背你下山休息,倘若皇上已是寻见,自会在国师院落等候长公主,倘若皇上未能寻见,待长公主休息好了再上山寻找也不迟。” 平缓幽远的嗓音,无波无澜,却莫名的卷着几许厚重与复杂。 待得这话一落,他浑然不顾凤瑶反应,背着她便转身下山。 凤瑶瞳孔皱缩,猛烈挣扎。 此番下山有何用处!待得休息够了,再上山,自也会错过救自家幼帝的最佳时间。 思绪至此,凤瑶焦急恼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捏着拳头不住的敲打颜墨白的肩膀,仅是片刻,拳头之下,竟莫名湿润开来。 凤瑶下意识的怔愣,待得抬起拳头一观,才见拳头上竟染了一片血迹,而颜墨白肩膀那大红的衣袂上,仔细打量,竟也发觉了一团湿润之处。 这厮肩膀受伤了? 瞬时,瞳孔骤然一缩,落在半空的拳头,却也终归不曾再朝他的肩膀敲去,仅是沉默片刻后,便开始兀自挣扎,想从颜墨白背上跳下,奈何颜墨白将她背得极紧,分毫不容她挣脱,待得她挣扎得浑身都无力气了,她如同烂泥一般趴在颜墨白的另一肩头,目光悲凉的望着足下这条下山的路,刹那之间,心底骤然一酸,鼻头也一酸,眼眶之中,终归还是忍不住滴了泪。 便是颜墨白不背她下山,便是她执意上山寻找,定也不容易寻得结果。 心底本就开始绝望,不知如何是好,待得如今终于全数平静下来后,浑身凉薄之间,便也逐渐的开始,面对自己的患得患失,悲凉绝望之意。 思绪翻转,凉薄万缕,眼中的泪,滑得满面温热。 待得片刻后,颜墨白身形突然颤了颤,足下,竟也莫名的停了下来。 凤瑶幽远悲凉的望着前方的小道,一言不发。 却也正这时,颜墨白突然低低而问:“长公主可是仍想在山中寻找。” 凤瑶出神的望着前方,毫无反应。 颜墨白静默而候,待得半晌,他终归是幽远低沉的道:“长公主身子不适,若执意要一路上山寻皇上的话,微臣,便带你去寻。”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竟已逐渐转了身,开始继续上山。 凤瑶顿时回神,心底微惊,待得颜墨白竟已突然出声开始大唤‘皇上’之际,她瞳孔骤然一缩,思绪翻腾,目光偶然迂回之间,却突然发觉颜墨白的侧脸甚至脖子上,竟沾着几粒泪珠。 是她落下的泪? 突然意识到这点,凤瑶神色越发起伏,待见颜墨白一丝不苟的背着她一路上山,一路寻找,一路唤人,凤瑶瘫软无力的趴在他的背上,起伏悲凉的心底,终归再度莫名的厚重开来。 果然是命运弄人,人心,也是良莠不齐,突然之间,竟是看不懂了。 每番她最是狼狈之际,这颜墨白都会在场目睹。每番她危及之际,这颜墨白,也皆会出手而助。 颜墨白这佞臣啊,着实不像个佞臣。这人究竟如何,此际的她,竟也迷茫惶然,不知判断。 晚夏的天气,虽是略微灼热,奈何这深山之中,树木葱郁,偶有林风浮动,卷着几许青草泥土的气息,一时,竟显得清爽平和,似是脱离了一切的喧嚣与俗尘。 有阳光自树缝打落而下,落在身上及脸上,悄然静谧之中,闲然尽显。 整个过程,凤瑶静静趴在颜墨白的背上,一动不动,目光幽远的落在前方方,静静的望着。 此际的颜墨白,背着她一路往上,一路呼唤,待得时辰久了,他足下的步子也逐渐慢了下来,醇厚的嗓音,竟也开始的变得嘶哑。 凤瑶幽远出身的瞳孔,终归是再度缩了缩,待得片刻,她神色微动,终归是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他微微驻足,平和嘶哑的问她,“怎么了?” 凤瑶并未言话,开始挣扎。 他似是有些疲倦,拖着她身子的手并非太过用力,此番一挣扎,她竟是挣脱了他的手,兀自站落在了地面。 疲倦的身子,已是稍稍有些恢复,双腿虽依旧酸涩,但却不至于颤抖不稳。 微微抬眸之间,只见颜墨白正静静望她,那张俊美风华的脸,竟已是满面薄汗,似是累得不轻。 凤瑶神色微动,抬手指了指下山的路,示意他原路返回去休息,随即不待他反应,自行往前寻人。 却是不料,颜墨白一言不发,静静在后跟随,每番她稍稍回头,都能见得他在身后不远跟随。 凤瑶眉头一蹙,未曾拒绝,仅是一路往前,二人如此之默契之意,略微持续了一个时辰,却待一个时辰之后,凤瑶也再度疲惫开来,随即稍稍驻足,回头一望,此番之下,竟突然不见颜墨白身影。 她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瞳孔猛缩,随即当即下意识的转身朝来路而寻,则是不久,竟见颜墨白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处杂草之上,整个人面色微白,满身疲惫。 瞬时,心底莫名的松了口气,凤瑶凝他片刻,随即一言不发,仅是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兀自歇息。 二人皆静静而坐,衣袂相触,却是谁都不曾言话。 待得半晌后,颜墨白才突然嘶哑出声,“长公主方才,是专程回来寻微臣的?” 凤瑶眼角一挑,满目幽远,并无反应。 颜墨白突然幽远而笑,清冷无波的道:“微臣此生,以命为质,豪赌无数。微臣能当上大旭摄政王,尽是微臣用血肉,用性命硬生生的搏来。微臣并非在意权势荣华,也非在意声名情义,为能自报,微臣可逆天,可逆命,可逆世人,是以,一切硝烟之争,皆为活命,皆为强大。” 说着,嗓音越发幽远,无波无澜,“只可惜,是人,便终归有情,除非,将这颗心彻底剜除。而今,微臣再想豪赌一次,拿微臣的性命,微臣的命途,豪赌一次。” 这话一落,他目光极为认真复杂的落在了凤瑶面上。 凤瑶神色越发起伏,转眸过来,却方巧迎上他那双厚重复杂的眼。 她不知他究竟想豪赌什么,模棱两可的话,也听得她疑虑丛生。 她并无任何反应,仅是静静望他,则是片刻,他薄唇一启,嗓音极是厚重幽远,“微臣只问,长公主与微臣接触的这些时日,可曾对微臣,动过,一丝一毫的心?” 这话入耳,厚重压抑。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目光不稳,震然之间,她强行镇定的挪开目光,默了许久,未点头,也未摇头,仅是无端沉默,毫无反应。 颜墨白静静而候,复杂望她。 许久后,她瞳孔微缩,这才缓缓挪开目光,平缓而道:“不过玩笑一句罢了,长公主不必太过挂记于心。只不过,长公主未曾真正摇头,也算是看得起微臣。” 这话一落,微微而笑,不再言话,待再度与凤瑶坐了片刻后,他再度牵了凤瑶的手,拉着她再度开始沿路搜寻。 一路往前,颜墨白仍是卖力,嘶哑而唤,不知不觉,正午已过。 一路搜寻无果,凤瑶心底越发惆怅绝望,却是临近黄昏之际,山下远处,突然有几道烟弹之声厚重而起,响彻大山。 瞬时,颜墨白与凤瑶双双驻足,颜墨白回头朝凤瑶望来,松了口气,嘶哑的嗓音显得尤为沧桑,“该是寻着皇上了,长公主与微臣,下山看看。” 这回,凤瑶终归未拒绝,被他牵着缓缓下山,却因浑身疲倦,腹中饥饿难耐,大惊大喜之下,心疾也略微发作,揪心而痛。 颜墨白似是发觉了什么,凝她几眼,随即一言不发的再度将她背起,缓缓下山。 两人皆兀自沉默,奈何却是思绪万千,此番摇摇晃晃的下山之中,只觉,万千寂寥,仅只有她与颜墨白相依而行。 这种感觉,若放在以前,定心生大骇,浑身抵触,但如今,却觉一切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竟像,无论是相互扶持还是相互作伴的情义,都刚刚好刚刚好。 待终于抵达国师院落时,眼见颜墨白背着凤瑶归来,一时之间,集结在院落内外的精卫,皆纷纷震惊。 片刻,伏鬼与王能双双上前而迎,皆是满面担忧。 待王能将凤瑶扶下站立之际,她下意识的转眸朝伏鬼扶着的颜墨白扫了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朝王能落来,正要问话,却是不料,王能似已知晓她心思,刚毅释然的道:“长公主放心,属下等已是寻着皇上了。此际,皇上正于国师屋中受训,待受训完毕,定来见长公主。” 凤瑶大松了口气,朝王能缓缓点头。 “长公主受累一日,便先入屋歇息。此番出来得急,身上并无心疾之药,望长公主好生体恤自己,莫要当真犯了心疾。”正这时,颜墨白那嘶哑的嗓音再度扬来,平缓之中,依旧无波无澜,从容自若。 凤瑶抬眸朝他望来,目光专程在他那苍白的面容以及他那湿润的肩膀扫了几眼,神色微沉,待默了片刻后,也不再耽搁,仅是朝他点点头,随即便由王能扶着入了国师院落一侧的偏屋,入榻而歇。 大抵是着实累得太甚,待喝下一碗王能早已准备好了清粥之后,便困意来袭,彻底睡了过去。 最终,她是被王能在屋外轻轻唤醒,醒来之后,才觉时辰已然夜半三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什么名堂 待打开屋门之际,夜幕之下,王能恭敬而道:“明日便是长公主大婚之日,是以,国师特让属下过来唤醒长公主,让长公主速速动身回京。如今,步辇已备好,国师与皇上,已在院外等候,此际,便只等长公主一人上车出发了。” 是吗? 竟是国师那老头儿主动让王能过来唤她的? 也是的,那老头儿本就看重颜墨白,此番她与颜墨白大婚,想来自也是合他心意,如此,连大盛兵临城下,大旭风雨飘摇之际,也不见那老头儿紧张在意,但如今她与颜墨白的大婚之事,他倒是积极在意了。 越想,心底越发的复杂凉薄钤。 待得片刻后,凤瑶才按捺心神一番,目光幽幽的朝王能落来,低沉而道:“国师也答应下山了?” 脱口的嗓音,嘶哑不堪,细碎微弱,似被什么彻底碾碎一般,乍然听闻之间,王能蓦的一怔,凤瑶自己也抑制不住的诧异了一番洽。 待得片刻,王能便回神过来,恭敬点头。 凤瑶瞳孔微缩,神色幽远,待再度沉默片刻,随即便稍稍拢了拢衣裙,足下微动,踏门而出。 一路往前,待行至国师院外,便见精兵集结,火把明晃。 凤瑶先是站定在国师的步辇旁,嘶哑细碎的唤道:“国师。” 短促的二字,依旧嘶哑不堪,便是已然用了力气在出声,奈何嗓音却仍是微弱,若非细听,并不容易太过察觉。 然而,待得这话一落,前方的布帘的纱帘处,却有修长的指尖探出。 火光摇曳,将那指尖略微映照得有些昏黄透明,却也仅是片刻,那指尖微微一动,握了纱帘之后,便稍稍一挑。 瞬时,纱帘一起,火光也顺势落入了步辇内,昏黄摇曳之中,凤瑶下意识的抬眸而望,瞳孔之中,也顿时映出了国师与自家幼弟那张稚嫩的脸。 “阿姐。”正这时,幼帝极为难得的主动朝凤瑶出了声,嗓音有些不情愿,也稍稍有些别扭,然而未待凤瑶的心稍稍欣慰,国师已是回头朝幼帝望来,幽远而道:“亲情之意,皇上可是又忘了?” 幽远脱尘的嗓音,似是未夹杂任何情绪,奈何这话一出,幼帝却似是吓住了,面色也心虚起伏,瞳色畏惧之间,便急忙垂头下来,又朝凤瑶恭恭敬敬的唤了一遍,“阿姐。” 这回,脱口的嗓音卷着几许稚嫩与小心翼翼,纵是依旧不曾有最初那般亲昵灿然,但语气中的不情愿之气倒是消散得淋漓尽致。 凤瑶瞳孔微缩,目光朝幼帝扫了一眼,随即便朝国师望来,纵是满面平静,然而心底深处,却仍是或多或少的生了几许复杂与叹息。 自家这幼弟本是年幼,而今得国师这般严厉对待,并非她愿意看到的。就亦如她最初的念想一般,她是想让自家这幼弟在她的羽翼下安然成长,童年趣然,并不愿见得自家幼帝失了童年的快乐,郁郁寡欢。 只可惜,想象与现实终归是背道而驰,便是连她姑苏凤瑶,也不得不违背最初的念想,将自家这幼弟送入道行山上清修,只因,自家这幼弟,无疑是太过倔强,小小年纪便已某些人或事太过执意,加之脾气暴躁易怒,若不好生调教,便是她将大旭碰到他手里,凭他这等亲小人之举,也不一定守得住。 心绪起伏,越想,心底便也越发的怅惘厚重。 正这时,国师那幽远无波的嗓音再度响起,“昨夜皇上不顾大局跑入深山,得众人焦心寻找,此等之过,是为师看管不力。只是,事情已是过去,皇上已安然归来,便望凤瑶你,也好生顾好自己,皇上这里,由为师调教便是。” 这话入耳,凤瑶稍稍回神,待按捺心神一番后,她神色微动,朝国师低沉而道:“若得国师调教皇上,本宫自是放心。只不过,也望国师莫要对他太过严厉与威吓,毕竟,皇上他” 后话未落,国师便已幽远无波的出声打断,“虽为年幼,但却执拗倔强,性情暴躁。如此之人,若再不好好调教,何来成得正派君王?你与为师相处几载,自该知为师严厉如何,是以,你前几日差人将他送上山,便该知晓,为师对他,并不会太过客气。” 凤瑶眉头微蹙,神色幽远复杂,并未立即言话。 国师凝她几眼,也无心多言,仅是幽远而道:“为师乃大旭国师,忧着大旭国运。是以,无论皇上是否年幼,为师皆得严厉以待,为师虽不能亲自上得战场救过,但为师,自也不能让君王误国。” 说着,嗓音极为难得的增了几许叹息,“为师之言,凤瑶可明?再者,你身为大旭长公主,行事,自该雷厉风行,太过拖泥带水,注重亲情,并非好事。你且记住,你虽是皇上之胞姐,但你也是大旭的长公主,你身上肩负的,并非皇上一人的安危与荣华,而是,整个大旭的命途与兴亡。为师望你,好生体恤自己,莫要太过感情用事,今日你不顾危险肆意上山寻找皇上之事,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倘若日后再犯,为师对你,定也不会留得情面。”凤瑶瞳孔越发起伏,心底深处的恼怒抵触之意,也逐渐蔓延开来。 不过短短半月不见,这老头儿竟又开始自大,竟又开始数落人了。 往昔深山之中,她姑苏凤瑶对他着实恭敬,尊他为师,但大旭存亡之际,他却死守道行山上,不曾下山为乱成一锅的大旭主持大局,便因此事,她对他极其怨怼,而如今倒好,她的气还未消,他竟又摆出师父的姿态训斥人了,如此之举,无疑是令她心生不满。 思绪翻腾,一时之间,凤瑶面色也沉了半许。 待得片刻后,她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本宫行事如何,自也不需国师提醒。倘若国师当真要为大旭着想,便教好皇上,让皇上长成为大旭明君。若是不然,倘若皇上再出现这次失踪之事,又或是皇上仍未改变陋习,反倒还在国师严厉的教导下吓成了呆滞之人,那时,本宫对国师,也不会留得情面。” 大抵是不曾料到凤瑶会如此清冷决绝的说出这话,瞬时,国师面色一沉,那双朝凤瑶落来的瞳孔之中,也攒了几许掩饰不住的复杂之意。 一时,周遭气氛沉寂,压抑无声。在场之人,皆纷纷垂眸下来,不敢言话。 凤瑶满身淡定,目光清冷。 国师静静的朝她望着,半晌之后,终归叹息一声,“往昔之事,都已过了这么久,凤瑶对为师,可是仍旧心生记恨?” 凤瑶瞳孔一缩,清冷无波的挪开目光,嘶哑至极的道:“不过是君臣关系罢了,何来记恨。亦如国师所言,立场不同,便也不相为谋。只不过,国师好歹也是大旭国师,享世人尊崇敬仰,便也望国师,好生拿点实力出来,莫要让人看轻了。” 这话一出,思绪翻转凌乱,无心多言,待得片刻后,凤瑶垂眸一启,再度嘶哑出声:“夜色已是不早,想来国师与皇上已是准备好了,如此,便开始启程回京了。” 说完,分毫不待国师反应,凤瑶已极为淡定的转身,朝不远处的另外一道步辇行去。 夜色沉寂,厚重压抑,周遭迎来的风,也莫名的有些凉薄。 凤瑶脊背挺得笔直,步伐极其平稳,待终于抵达不远处的步辇旁时,便见那满身素袍的许儒亦,正立在步辇一旁。 “长公主。”待得凤瑶的目光落在他面上之际,他恰到好处的垂眸,恭敬平缓的朝她行了一礼。 凤瑶神色微动,凝他两眼,并不言话,待得正要自行登上步辇之际,不料这时,许儒亦突然低声而道:“此番微臣奉命前来接皇上与国师回京,却让皇上失踪于深山之中,身陷险境,更让长公主忧思成疾,不顾安危的连夜出城寻找。这一切,皆是微臣考虑不周,行事不妥,望长公主降罪。” 冗长的一席话,语气执意决绝,然而那脱口的嗓音,却是嘶哑不堪,再无往日的醇厚温润。 凤瑶瞳孔抑制不住的缩了半许,本要上车的动作也顺势顿住。 这时,身旁突然有衣袂簌簌声响起,待得她下意识的回头一望,便见火光摇曳里,许儒亦竟已极为缓慢恭敬的跪了下来。 他正垂着头,浓密的睫毛掩盖住了他满目的情绪,只是如此乍然朝他观望间,却绝他恭敬有礼,却又莫名单薄,便是他那头历来一丝不苟束着的墨发,此际也破天荒的显得有些凌乱。 想来,此番自家幼帝失踪,这许儒亦,定也是受了累的。 凤瑶静静望他,心底了然至极,待得片刻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绪,低沉嘶哑而道:“皇上失踪之事,与皇傅并无关系,皇傅无需自责。起来吧。” 这话一落,许儒亦并无动作,依旧静静的跪在一旁,嘶哑厚重的出了声,“是微臣未能在皇上面前解释长公主下嫁之举,使皇上明白长公主下嫁的苦心,反倒使得皇上误会长公主,大怒而离。是以,如今虽是寻着了皇上,虽不曾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但微臣仍是言行有失,办事不力。微臣自知有罪,不敢求长公主原谅,只愿,卸下皇傅一职,望长公主,成全。” 卸下皇傅一职 这许儒亦,竟是想辞官? 他这话骤然入耳,凤瑶心底也猝不及防的惊了半许。 这许儒亦乃她一手提拔起来,且满朝之中,她独独信任于他,而今这令她极为看重的臣子,竟主动开口离职,此番突然之间听到这话,心底无疑是震撼不平。 这许儒亦啊,怎敢如此胆大,怎敢对这皇傅之职,说卸便卸! 思绪翻腾,刹那之间,凤瑶脸色阴沉至极。 她目光狠狠的落在许儒亦身上,嘶哑凛冽的问:“你可是受够了朝事纷争,是以疲于为朝廷奔命,从而想离开朝堂了?” 许儒亦眉头一蹙,静静垂头,却是并未言话。 凤瑶瞳孔越发阴沉,疼痛的嗓子越发用力,“你且莫要忘了,你入朝为官,是你主动求本宫的!是你心甘情愿入朝为官,本宫并未逼你分毫!而今倒好,本宫不顾众议执意提拔你为大旭皇傅,让你位高人臣,甚至此番幼帝失踪之事,本宫都无意责怪于你!本宫待你如此不薄,而今,你就是这样回馈本宫的?” 话刚到这儿,怒意浓烈,连带脸颊都因恼怒而略微发红。 大抵是不曾料到凤瑶会这般怒,许儒亦蓦的抬眸,一双深邃无奈的瞳孔朝凤瑶望来,恭敬嘶哑的道:“微臣,仅是这次弄丢了皇上,自知罪孽深重,愧对长公主看重,是以羞愧难当,不敢再在长公主身边效力。” 说着,嗓音微沉,语气幽远而又认真,“皇上对长公主何其重要,微臣历来都看在眼里。但如今这次,微臣害皇上陷于危难,差点犯下弥天大罪,微臣自责难耐,愧对长公主,是以才有辞官之意。望长公主明鉴,微臣对长公主与大旭,并无私心,更也对朝堂纷争并未觉得烦腻,微臣,微臣只是此番害得长公主也如此着急出城,夜奔而来,是以,自责浓然,不知该如何面对长公主而已。” 低沉嘶哑的嗓音,认真十足,却也厚重十足。 那话语中的在意与自责,担忧与愧疚,也浓烈得不成样子。 凤瑶心底的怒意终归被浇灭了几许,却是并未立即言话。 待兀自默了片刻后,才强行按捺心绪,嘶哑平缓的出声道:“本宫已是说过,此番皇上失踪之事,与皇傅无关,皇傅不必自责。倘若皇傅因此事而提出辞官,本宫并不会答应。但若是,皇傅因其它之事要辞官,便望皇傅,自行写好辞呈递入御书房,本宫酌情考虑之后,批准也无妨。” 许儒亦忙道:“只要长公主不因皇上失踪之事而恨微臣,甚至不愿见得微臣,如此,微臣便是赴汤蹈火,也为长公主与大旭效力与守候,定无辞官之意。” 这话一出,似也不愿就此多言,仅是嗓音稍稍一挑,话锋一转,继续道:“长公主且入步辇吧,时辰已是不早,此番,该下山了。” 嘶哑的嗓音,恭敬十足,却又像是刻意的想彻底推开先前的话题一般,语气之中,也无端的微微发紧。 思绪翻转,瞳色也厚重深沉,凤瑶静静的凝他几眼,也未多言,待得片刻后,她便缓缓回眸过来,一言不发的上了步辇。 沉寂幽谧的气氛里,王能刚毅无波的出声道:“出发。” 这话一落,周遭铠甲之声纷繁而起,却也仅是片刻,凤瑶坐下的步辇,便被缓缓的抬了起来。 一路下山,山道并不宽敞,蜿蜒曲折,中途,步辇颠簸摇晃,着实不太稳当。 凤瑶眉头一皱,终归是自行下了步辇,不料刚在地上站定,便见国师那老头儿不知何时已下了步辇,正随幼帝的步辇缓步而行,而那满身素袍的许儒亦,则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幼帝的步辇旁,时刻观望守护。 一时,凤瑶神色也逐渐幽远几许,待得片刻,思绪回笼,她转眸朝队伍前后打量了几眼,随即,眉头也稍稍一蹙,目光则朝跟在身边的王能落来,嘶哑而道:“摄政王呢?” 先前出得国师府院子,便因国师之言而心生恼怒,加之后来又闻许儒亦竟自称辞官,一时之间,心绪繁杂,竟也无暇思量那颜墨白,而今待得心底稍稍安定,才突然想起那颜墨白来,却是朝队伍前后仔细打量了几眼,并不见得那人修条颀长的身影。 如此,夜半三更,那厮跑哪儿去了? 凤瑶面色也微微一变,正思量,这时,王能那恭敬刚毅的嗓音低低而来,“今日长公主与摄政王黄昏归来,待得长公主入屋休息后,摄政王便已下山了。” 下山了? 这话入耳,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那颜墨白陪她一道出宫出城,且一路不休不眠的随着她一道在深山中搜寻幼帝,更还一路背她下山,气力耗尽,而今,他竟在黄昏之际,便已毫不停留的下山了? 瞬时,凤瑶眉头皱得越发厉害,沉寂的瞳孔,也顿时掀了复杂惊疑之意。 “摄政王下山之际,可有说些什么?”凤瑶默了片刻,嘶哑厚重的问。 王能并未耽搁,恭敬而道:“摄政王说,大婚将近,他需立即赶回京都准备大婚之事。” 是吗? 不过是逢场作戏的大婚罢了,一切交由下面之人准备便是,又何须颜墨白亲自操劳。 再者,那颜墨白本也是圆滑从容之人,深不见底,常日懒散随意,温和儒雅,遇事历来都是波澜不惊,甚至临危不乱,是以,那般极其从容淡定的人,又岂会因一场逢场作戏的大婚而如此劳累自己? 越想,心底的疑虑与复杂越发的浓烈。 一时之间,思绪翻涌,凤瑶并未言话。 待得一言不发的朝前行了半晌后,王能眉头微蹙,犹豫了半晌,才再度低低而道:“长公主,摄政王临走之际,也曾与皇傅单独言过话,是以,皇傅今日突然自请辞官,许是与摄政王有关。” 凤瑶缓缓回神,面色幽远,许久,才低沉嘶哑的道:“许儒亦并非人云亦云之人,更非容易对人妥协之人。倘若许儒亦因颜墨白的几句话而辞官,那他便不是许儒亦了。” 这话一出,王能微微一怔,眉头也稍稍一蹙,恭敬而道:“长公主言之有理,是属下多虑了。” 说完,便兀自垂眸下来,不再多言。 一行人缓缓往前,脚步声鳞次栉比,阵状极大。 待抵达山脚之后,一行人全数登上王能早已差人备好的车马,随后驰骋回京。 因着赶路,一行人车马迅速,驰骋而前,中途之际,也不曾休息半许。 待得翌日日上三竿之际,一行人,便已行至了京都城门一里之地。 “长公主,即将抵达城门了。”此际,车外突然扬来了王能恭敬疲倦的嗓音。 凤瑶并未言话,仅是稍稍撩开车帘朝前方淡扫一眼,待得正要自然而然的垂下手中的帘子,却是不料,前方不远,竟有厚重震动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撩着帘子的指尖蓦的一僵,疲惫的双眼,也顿时循声定在了远处那拐角处。 眼见势头不对,王能当即勒令车马停下。 待得坐下的马车全然停稳之际,则是片刻,那官道远处的拐角处,竟突然有一行人策马奔来。 那些马背上的人,皆满身通红,便是头上的帽子,也是通红一片。 凤瑶瞳孔蓦的一缩,面色也稍稍一沉,却也仅是片刻,那些策马之人竟纷纷靠拢而来,将凤瑶的车队全数围住,则是刹那,在场之人纷纷下马,干练恭敬的跪了下来,脱口的嗓音厚重震撼,犹如,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唤出的一般,地动山摇,“恭迎长公主!望长公主与摄政王龙凤呈祥,新婚大吉。” 这突来的一切,顿时令凤瑶抑制不住的抽了眼角。 这还未曾真正大婚,便唤新婚大吉了,也不知这些人口中所说的大吉是什么,反倒是这些人挡了她的路则是真的。 思绪翻转片刻,凤瑶强行按捺心神,正要唤得这些人让开,不料话还未出口,一旁不愿竟突然响起了厚重震撼的鞭炮声。 刹那,浓烟滚滚,鞭炮震耳欲聋。 半晌,待得鞭炮声彻底停歇,前方不远的马车上,突然响起了幼帝受惊的哭声。 凤瑶耳朵发闷,不知是否是被鞭炮声震得太过,耳里竟是嗡嗡作响。 她眼角已不是抽了,而是已然抽僵,朝前方落着的目光,也是震撼难耐,恼怒四起。 那颜墨白,弄出的究竟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如此迎接 if(navigat一rerantt一l一ercase()dex一f("andr一id")>0)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大婚当前 if(navigat一rerantt一l一ercase()dex一f("andr一id")>0)d一cunrite("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拜堂礼成 他的笑容极其温和,醇然的嗓音也极其的温柔,此番脱口而出的,虽是短短几字,但却如春晓之花一般,怡然心神。 刹那之间,凤瑶瞳孔一缩,思绪也陡然婉转,待得再度抬眸朝他望来时,莫名之间,竟差点被他那满面灿然温煦的笑容晃花眼睛洽。 瞬时,心底也莫名陡跳一下,不知何故,却是片刻之后,她又强行回神过来,兀自垂眸,一言不发的朝颜墨白淡然的点了点头。 周遭,鞭炮猛然,响声接连成片,那一道道浓厚的唢呐声,也夹杂着人声鼎沸,交织成片,起伏跌宕,一时之间,似若四周都在彻底的猛烈沸腾。 今日这阵状,无疑是极大极大,将凭这鞭炮与唢呐声,便是震动整个京都城都不成问题。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思绪翻转,虽略微有些抵触,却也并未多言,仅是缓步往前,随着颜墨白的牵引入了府门。 这座摄政王府,她虽不曾常来,但短短两月之内,也是来过几次,甚至也有所印象,只奈何,这次突然被人群簇拥进来,才见,这府内处处都是红绫高挂,喜字张贴,院落之中,以前那些随处可见的花树茶木,竟浑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假山水榭,雕栏玉柱,亭台楼阁,威仪霸气。 凤瑶顿时震得不轻,神色起伏幽远,全然不平。 她不过是仅有几日的功夫不曾来这摄政王府罢了,而今这摄政王府,竟是全数变了相貌,除非有神力而助,谁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短时间内将这摄政王府改造成这样? 思绪翻转摇曳,起伏震撼,待得片刻后,凤瑶才稍稍回神过来,转眸朝身边的颜墨白望去,却见他正勾着唇角,满面温润风华,却是目光朝前而落,不曾望她钤。 “摄政王。”凤瑶瞳孔微缩,低沉嘶哑而唤。 奈何,周遭嘈杂之声四起,她本是嘶哑费劲的嗓音刚刚一出,便彻底被鼎沸的人声彻底淹没。 凤瑶眉头稍稍一蹙,默了片刻,再度稍稍扯高了嗓音,再度而唤,“摄政王。” 这话一出,颜墨白仍是勾唇笑望着前方,犹如未闻。 这厮常日耳朵倒也极其好使,但此际怎就突然变得如此不敏感了。 心生微诧,但这种讶异之感却并非浓烈,待得片刻之后,凤瑶才指尖微曲,抠了抠他那只裹着她左手的掌心。 瞬时,颜墨白下意识的转了眸,那双清雅带笑的瞳孔朝她落来。 凤瑶极是淡然的迎上他的目光,低沉幽远而道:“摄政王这府中,怎突然间将大变样了?” 周遭太过嘈杂,喧声四起,待得这嘶哑的嗓音一出,颜墨白却似是未听清,墨眉也稍稍一蹙,随即薄唇一启,“长公主说的是?” 得,这厮果然是没听清。 凤瑶神色微沉,正要再度言话,不料颜墨白足下却是一动,整个人极为自然平缓的朝她靠近了几许。 此番距离,无疑是胳膊挨着胳膊了,两人手中握着的大红花,也着实是全然成了摆设。 “长公主可否再说一遍,微臣这回,定仔细而听。”未待凤瑶后话道出,颜墨白那温润儒雅的嗓音再度扬来。 凤瑶目光微沉,行走之间,也不住的触碰到他的胳膊,一时之间,倒觉格外怪异与不适。 毕竟,此生之中,倒也仅与司徒夙一人走得如此近过,而今这颜墨白行在身旁,两人接触紧挨,这种感觉,着实是怪异四起。 只奈何,她因此而心绪升腾,略微不平,奈何颜墨白那面色,却是分毫不变,整个人犹如未觉此番距离有所不妥一般,仍是笑得温润风雅,朗然风华,那双弯着的眼睛,也正静静的朝她望着,似如毫无杂念的真要听她重新言话一般。 凤瑶眼角越发的挑了挑,并未立即言话,仅是刻意的朝旁挪了半许。 刹那,颜墨白面容虽依旧从容淡定,但那双弯着的眼里,却突然几不可察的黯了半许。 凤瑶极是淡定无波的将他所有反应收于眼底,随即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低沉而道:“摄政王这王府,何来突然间就变化这般大了。” 这话一出,凤瑶便无心多言,本也打算倘若这颜墨白若是再听不清,她也不再多问了。 然而,这回,颜墨白倒是极为难得的将话听入耳里了,待得片刻后,他便温声而道:“昨晚三更之后,数百名能工巧匠齐齐改造,如此之下,倘若这王府毫无半许变化,微臣那些散出去的银子,倒也白费了。” 这话入耳,凤瑶猝不及防的一怔,惊愕之下,再度下意识的抬眸朝他望来,不料这一望,竟再度恰到好处的迎上了他那双温润深然的瞳孔。 “耗费重金来打造这摄政王府,不得不说,摄政王果真是钱财多得没处放了。”她嘶哑而道。 颜墨白勾唇一笑,“长公主何来此意?微臣的钱财,自也是用到了正当之地” 未待他后话道出,凤瑶便已出声打断,“你这摄政王府以前便是极好,何来再需打造那些水榭亭台。而今国运不济,国库空虚,倘若摄政王有这闲钱打造王府,还不若,多捐些银子入得国库。” “长公主还未曾与微臣拜堂,便又再度算计上微臣的银子了?”他轻笑出声。 凤瑶微微而怔,默了片刻,仅是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只道:“并非算计。而是觉得,摄政王大费周章改修王府,有些暴殄天物罢了。” 这话一落,颜墨白也稍稍挪开目光,温润缓道:“将摄政王府修葺改造,是因想让长公主觉得有宫中的氛围罢了。毕竟,长公主终归不是大旭之主,待得幼帝长成之后,长公主这下嫁之人,也终归是要搬离宫中。此番时辰太紧,不曾将这王府打造得让长公主满意,但待得大婚过后,自也可根据长公主的喜好,慢慢改造修葺。” 凤瑶瞳孔一缩,“摄政王何必如此?” 颜墨白微微一笑,醇然的嗓音莫名的温柔至极,颇为有些蛊惑人心,然而若是镇定的细细探究,却也不难发觉他那浓烈温柔的嗓音之中,还几不可察的夹杂了几许幽远与复杂,“微臣这人,也不喜让人吃亏。既是长公主下嫁微臣了,微臣自也不能太过亏待长公主才是。再者,长公主乃金枝玉叶,本该是身在宫闱的贵胄之人,微臣将摄政王府改造修葺,也是想全长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份罢了。” 凤瑶心底越发起伏,开口而道:“便是如此,摄政王又何须对本宫如此之好?” 颜墨白轻笑一声,转眸朝她望来,“长公主终归是觉得,微臣在对你好了?” 凤瑶眉头一蹙,并未言话,兀自沉默。 待得片刻后,颜墨白那幽远温润的嗓音才再度响起,“微臣此举,不过是依照臣子的本分,全长公主身份而已。再者,倘若日后幼帝长大,长公主这已为人妇之人不可在宫中长住了,这摄政王府,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奢靡之处并不弱于宫闱,如此,长公主也可久住于此,怡然习惯罢了。这也算,微臣送长公主的,另一重聘礼,说不准以后,这也会成为微臣送给长公主的唯一能稍稍有所价值的,留恋。” 留恋。 突然深深钻入耳里的这二字,乍然听闻之间,只觉可笑,毕竟,与这颜墨白并无感情,甚至略微抵触,如此一来,她姑苏凤瑶与这颜墨白之间,又有什么可留恋的,但待得思绪婉转,升腾摇曳了半许后,凤瑶瞳孔也止不住深了几许,心境,也莫名的复杂幽远开来。 这厮这话明显是话中有话,是以,他口中所说的留恋,是为何意? 思绪至此,凤瑶蓦的转眸,深黑的瞳孔,再度静静的凝向了他。 颜墨白笑得温润,面色从容平和,待得朝她凝了两眼后,却并未多言,仅是挪开目光,顺势朝前方扫了扫,随即薄唇一启,只道:“前方便要进大堂了,长公主小心足下。” 凤瑶微微一怔,下意识回神过来,才觉前方果然是将近大堂,一时,她眉头稍稍一蹙,思绪婉转摇曳,待得沉默半晌后,终归是压下了心底的所有疑虑。 待得稍稍调整好心境与面色后,那行在前方的喜婆,已满面讨好的扭头朝她与颜墨白望来,极是恭敬热络的提醒小心足下。 凤瑶满身凤袍,华裙拖曳,再加之头上金凤盘旋,这满身的行头,虽华贵大气,但也是略微笨重。 待行至大堂处的门槛时,有侍奴稍稍为她托了托裙摆,待得与颜墨白双双踏入大堂后,便见大堂也是装潢一新,各处喜字张贴,红烛正微微而燃,入目之中,着实是满眼忽视不得的喜气。 因着双亲已故,加之颜墨白的双亲也已不在,是以,大堂主位,则是空空如也,后经围拢朝臣的引荐,纷纷恭国师入得上位而坐。 凤瑶眼角微挑,心生起伏,却终归未道出话,颜墨白则回头朝国师望去,亲自温润出声招呼国师上座。 国师满目幽远,并未太过犹豫,仅是默了片刻,便已踏步过来,上位而坐。 此际,吉时已恰巧而至,喜婆也不再耽搁,当即与几名大旭礼官一道,开始拜堂之礼。 公主出嫁,这礼仪自是比寻常人家繁复,那些繁文缛节,也是极多。在旁的媒婆倒是有些不太了解国之规矩,是以眼见礼官在旁指手画脚,倒也越发的底气不足,萌生退意。 是以最终,这场大婚之礼,是由几名礼官住持,而整个过程,凤瑶也是极为配合,面色也刻意稍稍放缓,待得一拜天地时,她与拜得极为干脆,并无任何异样,奈何待得二拜天地时,她抬眸扫了主位上的国师一眼,瞬时之中,挺得笔直的脊背,终归是未能如前一次那般淡然弯下。 一旁的颜墨白已朝国师弯身拜下,而凤瑶,依旧兀自静立。 瞬时之中,周遭之人愕然的朝她望来,礼官也满面紧张,小声而唤,“长公主?” 凤瑶神色沉寂,面色微卷复杂,一言不发,待得与国师对视一眼后,才强行按捺心绪,终归是朝国师一拜。 礼官蓦的松了口气,待得她直起身来后,便再度而唤,“夫妻对拜。” 这话落在耳里,无端之中,竟是厚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番对拜一旦拜下,便是礼成,她姑苏凤瑶与颜墨白,便该是真正的结为夫妻了,纵是此番虽为逢场作戏,但对于她这女子来说,却是,毕生之事。 思绪翻转摇曳,嘈杂起伏,凤瑶再度稳稳站定,并无动作。 几名礼官脑门上都已急出薄汗,但即便如此,却也不敢太过催促,仅是朝凤瑶恭敬而道:“长公主,该行夫妻对拜了。” 凤瑶满目幽远,并无回话,直至,手中的红花绳被人稍稍一扯,她下意识的抬眸一望,便见身旁的颜墨白,满面温润儒雅,正朝她笑得从容平和,“长公主,莫要误了时辰。” 醇然的嗓音,亦如他的笑容一般优雅如初,只是即便如此,凤瑶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几许紧蹙与蛊惑。 这厮该是紧张的吧。 纵是一场逢场作戏,但此番众人当前,她姑苏凤瑶倘若中途返回,执意不再嫁他,这颜墨白,自也该成这京中笑话吧。 毕竟,被她这个母夜叉中途抛下,无论如何,这颜墨白都该是毫无面子的吧。 思绪至此,凤瑶淡然观他,待将他那双微微而紧的深邃瞳孔凝了片刻后,她终归是强行按捺下了所有心绪,垂眸下来,足下稍稍挪身,待与颜墨白对站之际,便微微弯身,彻底拜下。 颜墨白瞳孔蓦的一缩,眼底深处,顿有流光滑过,则是刹那,他也弯身而下,瞬时与凤瑶对拜而成。 此番跌宕起伏的岔子,惊得礼官脑门冒了热汗,眼见两人对拜而成,他们才纷纷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待得凤瑶与颜墨白直起身子时,他们才急忙扬了笑容,热络恭敬而道:“礼成,送入洞房。” 这话一落,周遭锣鼓唢呐声再度摇曳而起,在场之人,纷纷整齐划一的跪了下来,扬身而唤,“恭祝长公主与摄政王新婚大吉,白头偕老。” 厚重的嗓音,层层而起,似是将大堂内的空气都全数震动了一番。 凤瑶神色微动,下意识的朝国师一扫,便见他那皱纹横斜的面上,尽是欣慰之色,甚至连带他那双略微浑浊的瞳孔,此际,也未如寻常那般从容幽远,反倒是,微微湿润开来,欣慰与释然交织而起,似是自己完成了一番大业一般。 瞬时,凤瑶瞳孔一缩,心生冷嗤。 这老头儿历来中意颜墨白,而今她姑苏凤瑶终归是与颜墨白拜堂成亲,捆绑一起,自也是让这老头儿称心如意了。 只不过,她姑苏凤瑶与颜墨白接触了这么久,都不曾真正揣透过颜墨白内心,更也不曾真正认清他究竟是何类之人,而这国师不过与颜墨白仅是有过几面之缘,又如何,能笃定颜墨白乃可靠之人,更还能济世救国? 又或许是,这国师在道行山上呆久了,脱离尘世太久,是以,性子也被磨练得极其孤僻,从而看人,也脱离了常理,略微混淆不准了。 思绪翻腾,各种嘈杂之意沸腾蔓延,待得回神后,凤瑶正要举步往前,不料足下未动,瞬时之间,颜墨白那骨节分明的指尖再度缠上了她的。 一时,二人两手再度一贴。 凤瑶眉头微蹙,下意识的抬眸观他。 “大婚之礼,不可懈怠。长公主便是出神,也莫要在大婚之日出神。” 温润的嗓音,从容缓慢,却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待得这话一落,未等凤瑶反应,他已是勾唇而笑,开始牵着凤瑶缓步往前。 嘈杂凌乱的心绪,一并压在了心底,凤瑶一言不发,也开始踏步朝他跟去,待行得两步后,嘈杂冗长的气氛里,她突然忆起了幼帝,而后急忙回头一望,才见那人群之中,幼帝满身明皇的龙袍,正独自坐于一旁的软椅上,他那双稚嫩的面容,恼怒难抑,便是他那双瞳孔,也正狠狠的朝她瞪来,待得与她视线骤然对上之际,刹那之间,幼帝目光一颤,眼睛越发一红,顿时怒哭了眼。 瞬时,心底似被什么猛的扎了一下,极是揪痛。 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想要回神,奈何目光迂回之间,竟突然扫到那立在一旁的许儒亦,满身雪白,整个人衣着与周遭之人的大红衣袍格格不入,而他那俊逸的面容,也是并无半缕常日的温笑,反倒是,厚重幽远,连带他那双深邃的瞳孔,也一并的幽远了开来。 似如沉寂,似如静止,更多的,却像是失望与落寞。 凤瑶目光几不可察的颤了颤,莫名心生抵触,不愿多看,待回神过来,便见颜墨白正静静望她,温润带笑的瞳孔,突然间深得彻底。 今儿这一个二个之人,究竟是怎么了! 凤瑶眉头一蹙,眼角一挑,却是未及朝颜墨白刻意的问话,不料,颜墨白已是薄唇一启,幽远认真的朝她问,“许儒亦风华绝佳,对长公主满腹深情。而今,长公主两次三番懈怠拜堂之礼,可是,后悔与微臣成婚了?” 冗长幽远的话,突然而耳。 凤瑶神色一紧,怔得不轻。 待得片刻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嘶哑而道:“大婚当日,摄政王又何必如此说?倘若本宫后悔,岂会与那完成拜堂之礼?” 颜墨白神色依旧厚重深邃,“拜堂之礼虽是完成,但长公主却是完成得不情不愿,犹如受人所逼。” 说着,极为自然的将目光从凤瑶面上挪开,随即朝周遭簇拥而来的侍奴们一扫,“尔等止步,莫要再跟随。” 这话一出,周遭是从纷纷一怔,却也是下意识的,足下当即一停,不敢再朝前跟上半步。 凤瑶眉头皱得越发厉害,满目复杂的朝颜墨白望着,低沉而道:“摄政王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便是要刻意针对本宫,自也可直白的说出来。” 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目光静静落于前方,似如未闻。 凤瑶兀自沉默,静静而候,待得半晌后,眼见他仍是不回,她心底也逐渐增了几许不畅,正要朝他出口威胁,不料话还未出,颜墨白竟薄唇一启,突然平缓幽远的出了声,“微臣何来生气。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自该看清一切。只不过,微臣也非草木之人,并非全然甘愿吃亏之人,是以,长公主既是下嫁微臣,而天下之人,自也知微臣已是娶得正妻,是以,也望长公主,收敛心性,那些旁外的山花野草,望长公主,莫要再放于心生,多加注意了。” 旁外的山花野草? 凤瑶眼角微僵,一时之间,面色也再度沉了半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突然信命 他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似如真正大婚了一般,让她收敛心性,莫要再对旁余男子记挂于心,倘若这话放在寻常成亲的夫妻二人之间来说,自也是恰到得当,只奈何,这话放在她与他之间,却着实是突兀怪异了些。 毕竟,此番大婚,不过是逢场作戏,朝中大臣,自也是清楚明了。 虽不知今日的大臣们为何会如此喜色难耐,恭祝她与颜墨白白头偕老,积极十足,但也不得不说,作戏便是作戏,纵是有红毯而迎,百官祝贺,也不过是表象罢了,那些该有的君臣之礼,一点,都是不可越距的。 思绪至此,凤瑶神色逐渐幽远,并未言话。 “长公主不说话,可是默认答应微臣之言了?”正这时,颜墨白那温润儒雅的嗓音幽幽而来。 凤瑶神色微动,转眸再度扫他一眼,低沉嘶哑而道:“摄政王也知,此番大婚,不过是作戏。难不成,摄政王还要本宫不对旁余之人上心,而是对你,三从四德?” 这话一落,她眼角也跟着跳了起来,淡漠平缓的观他。 不料他却是笑得温润风雅,并不耽搁,随即便薄唇一启,轻笑温柔而道:“长公主对微臣三从四德,又有何不妥?毕竟,微臣迎娶长公主后,天下之人都知微臣已是娶得正妻了。是以,终归是长公主得利,而长公主在外,不对旁人上心,也算是全了微臣的面子,又有何不妥?难不成,这朝野之中,当真有长公主极是上心又或是,念念不忘的朝臣?” 他说得倒是极为缓慢,语气平和温柔,似是并无不妥,然而这脱口的话语,却或多或少的显得有些戏谑与复杂。 凤瑶淡然观他,并未立即言话。 颜墨白默了片刻,便勾唇而笑,再度出声,“这场大婚,虽是逢场作戏,但长公主下嫁微臣,也是事实。倘若长公主在外对其余野花野草极是上心,倒也让微臣头戴绿帽,受世人贻笑才是。就亦如,微臣日后大肆风流,高调迎娶姬妾入府,全然不曾顾及长公主声名一样,甚是不妥。是以,微臣之意,是长公主与微臣既是大婚了,便也该对某些人,放下某些宽容与心思,只要长公主在某些人面前做到平静如水,微臣,自也会好生配合长公主演戏,而非,节外生枝。” 冗长的一席话,虽依旧说得平和温润,但却莫名的显得有些厚重幽长。 这颜墨白也难得如此极力的说服她某件事,是以,今儿这席话,倒也极是难得钤。 只是他这话语内容,虽略微突兀,更也略微有些强人所难,但仔细一想后,她姑苏凤瑶,倒也能了然开来。 大抵是,这颜墨白终归是大旭的摄政王,位高权重,常日里得瑟深厚,自也注重脸面,是以,她若在外与某些男子亲近,自也是让他失了面子。 或许,无论是否是逢场作戏,但成婚便是成婚了,这点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只不过,连她姑苏凤瑶都全数放得下名声,这早就佞意满身的颜墨白,这次又如何放不下了。 思绪翻转摇曳,越想,心底便也越发的复杂开来。 然而,颜墨白却是并未放弃,待得片刻后,他再度平和温润的问:“微臣之言,长公主可答应?”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幽幽的落向前方,并未立即回话,待得按捺心神一番后,才低沉嘶哑的道:“只要摄政王极力配合本宫作戏,本宫,自也会配合摄政王作戏。” “长公主此言,可是当真。”他突然轻笑一声,平和懒散而问,似是问得极为随意。 凤瑶则略微认真的点头,嘶哑而道:“自是当真。” 这话一落,她瞳孔微缩,下意识的朝颜墨白再度望来,却见他那双深邃带笑的瞳孔,正幽远的落于前方,那俊美的面容上,也莫名的漫出了几许幽远与厚重。 则是片刻,他薄唇一启,突然温润而问:“长公主可信命运?” 凤瑶眉头一皱,倒是未料他竟突然间会问这个。 待得沉默片刻,凤瑶低沉而道:“此言,摄政王以前问过,本宫以前也已答过,怎如今,竟又问了?” 颜墨白这才转眸过来,幽远深邃的瞳孔迎上了凤瑶的眼,待得二人四目相对之际,他突然薄唇一勾,再度温润无波的笑了,随即薄唇一启,只道:“是啊。以前的确是问过,但如今,也还想问长公主这心底是否改变了答案,变为,彻底的相信命运了。” 说着,嗓音也莫名的增了几许复杂与幽远,继续道:“毕竟,微臣如今,倒也是越来越信了。有时候,劫数来了,并非是说避便能避,呵。”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神色蓦的沉了半许,刹那之间,又忆起入府之际颜墨白对她说这座摄政王府说不准会成为她对他的唯一怀念,一时,心底也再度嘈杂四起,升腾不止。 “摄政王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宫?”她再度抬眸望他,厚重嘶哑的问。 奈何这话一落,却见颜墨白仅是朝她笑笑,平缓而道:“微臣能有何事瞒着长公主?” 他不答反问,语气温润如常,让人察觉不出异样。 然而即便如此,凤瑶却觉这颜墨白着实有些不对劲儿,那些看似不经意间突然道出的话,许是才为真实。是以,这颜墨白的心底,究竟是藏了些什么?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也几不可察的缩了半许,“摄政王是不愿与本宫坦白?” 说着,见他不为所动,她神色微动,嘶哑的嗓音也微微一挑,继续道:“本宫此番大婚,好歹也是摄政王极力配合,也算是助了本宫一臂之力。是以,本宫这人也不喜欠人人情,倘若摄政王当真有事,不妨与本宫言道,说不准,本宫当真能帮上你的忙。” 这话一落,她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厚重认真。 瞬时之间,颜墨白竟牵着她突然停了步伐。 凤瑶面色不变,极是认真的观他,待得片刻后,才见他再度转眸朝她望来,俊美的面容上卷着薄笑,那双深黑的瞳孔,温润无方,却也幽远无方,乍然之间,竟给人一种厚重且心事重重之感。 这厮,究竟是怎么了? 凤瑶心生摇曳,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随即唇瓣一动,再度而问:“怎么,摄政王是不敢说了?往日你让本宫时时信你,而今你却在本宫面前如此躲闪不答,你如此之为,又让本宫如何信你?” 她这话,无疑是有些威仪厚重,略显几许不曾掩饰的咄咄逼人。 待得这话落下,颜墨白薄唇一启,终归是回了话,“长公主倒是心思敏感的明白人。” 凤瑶低沉而道:“摄政王可要对本宫坦白了?” 他神色微微一深,片刻之后,便突然勾唇一笑,随即也自然而然的挪开了目光,只道:“世上每人,皆有各自的难处与秘密。是以,有些事,微臣虽不坦白,但并不代表微臣生有异心,并不对大旭效忠。再者,有些事,并非微臣不愿坦白,而是,牵涉极广,无法坦白,只望长公主能明白,微臣对大旭,对长公主,毫无异心便足矣了。” 这话一落,扭头过来,朝凤瑶笑笑。 凤瑶满心的疑虑,也全然被他这席略微幽远模糊的话吊了起来。 她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唇瓣一动,正要有意刨根问底,不料突然间,她嗓音还未道出,颜墨白已先她一步再度出声,“微臣有一言,想问长公主。” 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噎了后话,深眼凝他,“摄政王有何话要说?” 颜墨白满面平和温润,儒雅之气一成不变。 他并未立即言话,仅是稍稍将目光挪开,再度望向前方,瞳孔也逐渐的飘渺幽远开来,而后,薄唇一启,似幽似沉的问:“倘若,微臣有朝一日突然对长公主不告而别,突然在这大旭消失了,长公主对微臣,可否有半许留念?” 凤瑶目光越发一颤,思绪缠绕起伏,不曾出声。 一时,周遭气氛越发的沉寂开来,便是周遭的廊檐之上尽数张贴着大红的喜字,但此际入得眼里,却莫名的有些凉薄。 这颜墨白,究竟想说什么? 什么叫突然不告而别,又什么叫,突然从这大旭消失? 这厮历经万难,才成这大旭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地位如此的显赫贵胄,难不成这颜墨白,竟会轻易的放弃? 倘若这厮真有放弃之意,又为何,每番待她姑苏凤瑶强行威胁他自动辞官时,他会百般阻挠,全然不听?又或者,只是因时辰未到,是以不可离开,待得时辰到了,便是她不开口而提,他也能,不告而别? 思绪至此,一时之间,心口之中,竟莫名的陡跳开来。 待得半晌,她才强行按捺心神,满目复杂的望他,嘶哑而道:“摄政王此言,究竟是何意?” 他目光依旧幽幽的落在前方远处,平缓而道:“长公主还未回答微臣之言。” 凤瑶眉头紧蹙,满目起伏,待得片刻,她才低沉而道:“摄政王若是要不告而别,若是要主动在大旭消失,本宫,自会欣悦释然。毕竟,对付摄政王,本宫也力不从心,倘若摄政王当真要自行辞官,本宫自然是” 刻意漫不经心的话语,还未全然言道而出,则是刹那,颜墨白突然转眸朝她望来,薄唇一启,醇厚幽远的嗓音突然打断了凤瑶的话,“倘若是,微臣不仅是不告而别,而是,亡了呢?” 亡了 刹那,凤瑶后话全数噎在了喉咙,全然言道不出来了。 周遭气氛,似也莫名的沉寂到了极点,连带周遭横扫而来的微风,竟也是全然凝固了一般。 什么是亡了?今儿这颜墨白,言语倒是极为怪异,且纵是面容带笑,但也是心事重重。 她静静凝他,本要在他面上观察出什么来,只奈何,这厮已是敛神了一番,整个人如常的温润清雅,风华如旧,让人观察不出任何的异样来。 一时之间,她倒也全然放弃了,只是挪开了目光,低沉嘶哑而道:“摄政王虽偶尔言行不恭,行事张狂,但也并非罄竹难书,罪无可恕。是以,本宫如今,并不曾想过摄政王会亡,也不曾希望,摄政王突然而亡。” 这话一出,颜墨白顿时笑了,那醇然的笑声里,竟如朗月一般,一时之间,似是将情绪都已释然开来。 “微臣果然不曾看错,长公主虽外表凶悍,却是心思柔腻的良善之人。”他轻笑而道。 凤瑶眼角一挑,满目幽远,低沉而道:“本宫是哪类人不重要,但若摄政王对大旭生有异心了,本宫对摄政王,自也是心狠如蝎之人。” “长公主时常将大旭挂于嘴边,难道不累?”他温润而问,似如随意的调侃。 待得这话一落,他那只牵着凤瑶手的指尖微微一紧,足下也缓缓而动,再度牵着凤瑶踏步往前。 凤瑶下意识的扫他一眼,却是并未回话。 累与不累,自也是她姑苏凤瑶一人之事,更何况,而今处境如此,责任如此,而今提及累与不累,倒也显得毫无意义。 毕竟,无论是累还是不累,她都得坚持下去,不仅是要时常将大旭挂于嘴边,还得念在心里。 她姑苏凤瑶这一生啊,许是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了,压抑,厚重,松懈,甚至也派遣不得。也只求,大旭能在她的手里,真能在这乱世之中稳稳而立,缔造成开元盛世,也望,她姑苏凤瑶能在有生之年,踏平大盛,报得血仇。 有风,自前方微微而来,一时之间,已是拂乱了额前的头发。 凤瑶满目幽远,终是稍稍回神了过来,待得伸手理了理额前的发,颜墨白已牵着她再度停了下来。 “长公主,喜房到了。” 温润的嗓音,平雅柔和。 凤瑶下意识的抬眸一望,才见前方之屋,果然是颜墨白的主屋。 只不过,这主屋,倒也不同于往日,只见,主屋那雕窗与雕花木门上,处处皆是喜字张贴,房梁之上,红绫高挂,喜色尽显,而屋前的小院,花树簇拥成群,鲜艳缤纷,阶梯早已换成了汉白玉,雪白成片。 瞬时之间,凤瑶目光骤然一震,不为这屋外的花开烂漫,淡香扑鼻,只因,这喜房之外的布置,除了廊檐有所不一,其余之处,无疑是与凤栖宫外的花木与假山石桌之景如出一辙。 倘若不是这主屋并非亭台楼阁霸气,也深知此番身在摄政王府,若是不然,此番乍然见得周遭场景,竟也会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正立在凤栖宫外。 她瞳孔紧缩,目光起伏不定,待得片刻,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神,转眸朝颜墨白望来。 颜墨白凝她一眼,却是并未言话,反倒是逐渐松开了她的手,而后缓缓朝前踏步,待站定在喜房的雕花屋门旁时,他这才抬眸朝凤瑶望来,温润风雅的道:“除却聘礼金银之物,这摄政王府的改造,是微臣送长公主的第二件礼物,而这主屋之内,喜房之中,便也是,微臣送长公主的第三件,礼物。” 尾音未落,不待凤瑶反应,他那骨节分明的之间蓦的一动,霎时轻缓无波的推开了屋门。 瞬时,有缕缕檀香夹杂着喜烛的气息扑鼻而来,凤瑶目光瞬时朝内一望,入目之中,是竹椅名画,是软榻金杯,是雕栏玉柱,是奢靡纱幔 一切的一切,布景熟悉,摆设熟悉。 这颜墨白,竟是,竟是在这摄政王府内硬生生的为她打造出了一个凤栖宫。 她满目震撼,心口大惊,一时之间,满面的惊愕厚重,说不出话来。 颜墨白稍稍转身过来,牵了她的手,一言不发的拉着她缓步往前。 整个过程,谁人都不曾言道一句,待得颜墨白将凤瑶拉着坐定在那已是被大红纱幔装扮得极是喜气的凤榻上时,他才缓缓松开她的手,低缓而道:“长公主下嫁微臣为妻,微臣,便送长公主一个凤栖宫,如此,两不相欠。此处虽为摄政王府,但日后,许是长公主栖身之所,是以,长公主此际可不喜,日后喜欢,便足矣。” 这话一落,他满目平和的朝凤瑶望着,而后不待凤瑶反应,仅是扯声而道:“进来。” 瞬时之中,门外顿时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之际,喜婆竟领着几名婢女迅速踏门而入,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 接二连三的惊愕,使得凤瑶一时之间难以回神。 她怔怔的望着颜墨白,思绪起伏翻转,乱腾四起,目光愕然涣散之中,也不知喜婆立在一旁究竟说了些什么,直至,颜墨白亲自将一杯酒递到她面前时,她才稍稍回神,待得下意识的伸手接过酒杯,未及反应,颜墨白已落座在了她身边,手臂蓦的探来,而后缠住了她的手臂。 两人挨打极近,两人甚至都可触及到对方的呼吸。 凤瑶骤然心头狂跳,目光发颤,却也正这时,喜婆在旁忙道:“望长公主与摄政王爷饮了这杯合卺酒,望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永结同心。” 凤瑶瞳孔越发一缩,举杯的手越发轻颤。 却是刹那,颜墨白浑然不曾耽搁,仅是主动的先行一步仰头饮酒,凤瑶扫了他几眼,才鬼使神差的,跟着仰头而饮。 瞬时,入口的酒,甘甜四溢,并无酒水的辛辣。 凤瑶再度怔了怔,待将酒水饮尽,低头垂杯之际,颜墨白才朝她微微一笑,“王府新酿的果酒,倘若长公主喜欢,自可带些回宫中小酌。” 这话一落,笑着伸手接了她手中的空杯,而后顺带着将他的杯子也一并递出。 侍奴们急忙伸手接过,满身恭敬,待得一切完毕,喜婆急忙领着婢子出屋。 一时之间,屋内气氛终归是再度平息下来,却也仅是平息了片刻罢了,而后,屋外之处,竟也有略微喝醉的朝臣们在屋外远处起哄,说要让颜墨白这新郎出来敬酒。 那些朝臣,怕也只有今日敢对颜墨白如此随意。 而颜墨白,也恰巧未怒,仅是垂眸朝凤瑶望来,温润而道:“大婚之礼不可废。微臣,需外出敬酒。这喜房内,已备糕点,长公主可自行吃吃,待得午时过后,微臣,再带长公主出去走走,黄昏之际,再回府入席会客。” 冗长温润的话,一字一句的钻入耳里。 凤瑶脑袋早已凌乱不堪,仅是怔怔厚重的望他,不曾反应。 待得这话一落,他也不再多言,随即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在袖中掏出一只锦盒后,便缓缓放在了凤瑶掌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07章 突然醉酒 http/11 404 n一t f一und date: sun,一ct 2016 02:45:44 gt cache一ntr一l: private ntent一type: text/htl; charset一utf一8 server: icr一ft一iis/75 x一asp一versi一n: 2050727 x一p一ered一by: asp ntent一length: 1483 x一via: 11 zh一udianx174:4 (cdn cache server v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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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何人所伤 他缠得极紧,凤瑶用尽气力,却是挣脱不得。 她面色震撼至极,目光与心绪齐齐起伏,待得片刻,心底却莫名的生了半许狠烈之意,随即,她再度抬手而起,狠狠的抓向了颜墨白那只湿润的肩膀。 瞬时,颜墨白浑身再度一颤,动作一僵,凤瑶咬紧牙关,狠狠朝一推。 刹那,颜墨白身形顿时不稳,疼痛闷哼之际,当即从凤瑶身上滚了下去,凤瑶瞬时朝反方向滚了两圈,待稳住身形,便急忙手脚并用的站立,待得神智回拢,垂眸观望之际,则见掌心之处,意料之中的,鲜血淋漓。 不知是这鲜血颜色太过突兀,还是太过鲜艳,此番血色入目,竟是满心惊跳,狰狞刺眼洽。 大抵是太过疼痛,地面不远的颜墨白,浑身蜷缩,整个人略微瑟瑟发抖,满身大红之下,虽俊逸万千,却也是狼狈万千。 眼见他良久都不曾爬起身来,凤瑶稍稍皱了眉,待得强行按捺心绪之后,她才低沉嘶哑的道:“摄政王装何弱势?方才不是见你极是有力的紧,怎突然之间,竟是坐都坐不起来了?钤” 这话一落,那颜墨白依旧蜷缩在地,似如未觉,并未言话。 凤瑶眉头越发一蹙,仔细朝他观望,才见他满面苍白,面白如纸,那双墨眉,也极为难得的紧蹙,整张俊逸风华的面容,也极为难得的有些扭曲。 这厮满面痛意,倒是难以见得。遥想曾经,这厮便是满身是伤,也可淡定面对,从容之至,怎如今,竟是疼成这副样子了? 思绪翻腾,一时之间,复杂与怀疑之意嘈杂起伏,盘旋不止。 为防这颜墨白再行纠缠于她,凤瑶静立原地,目光紧紧朝他观望,不曾朝他挪近一步。 一时之间,二人双双都未言话,似如无声对峙,周遭气氛,也莫名的沉寂厚重,压抑不浅。 不久,不远处的雕花屋门外,则突然扬来王能略微担忧的嗓音,“长公主,屋内可是发生何事了?” 奈何这话刚落,未待凤瑶言话,一道清冷煞气的嗓音则突然而起,“长公主与摄政王已是大婚,如今,夫妻二人在屋,能有何事,王侍卫莫要太过无脑的担忧,免得,扰了长公主与摄政王闲处之兴。” 缓慢煞气的嗓音,清冷如旧,奈何却无疑是睁眼说着瞎话。 凤瑶眼角一挑,眸色也稍稍一沉,只觉方才她与颜墨白的纠缠,阵状也算极大,而今倒好,那王能在她最是挣脱不得之际不曾开口而问,而今事情都过了,才后知后觉的担忧出声,着实是显得有些慢腾与无用。 而那伏鬼,则更为的清冷煞气,此番之下,竟也是莫名的连颜墨白都不担忧了,似是全然知晓颜墨白与她姑苏凤瑶相处,定不会吃亏一般,是以,还反过来冷心冷情的劝道王能,将方才屋中的纠缠于动静全数一言带过。 越想,思绪也越发的复杂摇曳。 却待伏鬼的话扬出之后,门外的王能,竟也突然噤声,不再言话。 凤瑶眉头一蹙,一言不发,兀自沉默。 待得片刻后,她才回神过来,随即按捺心神一番,待得稍稍整理满身凌乱的衣袍与发鬓后,正要转身出屋,不料身形未转,足下未动,目光,则极是随意偶然的扫到了颜墨白那肩膀处,则见他那肩膀的红袍,湿润一片,便是他身边的地板上,也是不知何时积攒了一滩鲜红刺目的血迹。 瞬时,凤瑶猝不及防的缩了瞳孔,本要踏步的双脚,却骤然僵住,心底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升腾蔓延,待得不久后,那股股离开之意,终归是被她压制了下来,而后,她暗自叹息一声,随即按捺心神,扯声而起,“王能,速将热水,剪子,纱布,金疮药准备过来。” 嘶哑的嗓音,厚重费力。 虽是嗓音不若寻常那般洪亮穿透,然而这话一出,门外的王能却是急忙应声,而后仅是片刻,不远处的屋门便被轻轻推开,而后,王能与伏鬼二人皆急速入屋,复杂深沉的目光纷纷朝凤瑶落来。 整个过程,凤瑶静立原地,一动不动,待见王能入内,她神色才稍显释然,然而正待这时,那伏鬼眼见颜墨白正侧躺在地,满身蜷缩狰狞,他那张清冷的面容,瞬时森冷扭曲,而后当前几步便扶起颜墨白,见颜墨白满面苍白,双目紧闭,似如毫无知觉,伏鬼瞳孔越发起伏担忧,开口朝颜墨白急促唤了几声,见颜墨白毫无反应,他面色越发的风起云涌,怒意磅礴,随即蓦然转眸朝凤瑶径直望来,森冷煞气的问:“长公主对王爷究竟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如此质问森冷的话语入耳,这感觉,着实是极为不善。再见伏鬼那张似要吃人的脸,凤瑶眉头也再度皱了起来,嘶哑阴沉而道:“你家王爷究竟如何,那自该清楚。难不成,伏侍卫近日越发的眼神不好,竟不曾察觉你家王爷的肩膀受了伤?” 这话一落,眼见伏鬼眸色一颤,凤瑶也无心与他多做纠缠,仅是淡漠嘶哑而道:“将摄政王扶上榻,本宫先为其看看伤。” 嘶哑的嗓音,并未掺杂太多情绪。 然而这话一出,伏鬼仍是满目恼怒怀疑的观她,一动不动。 凤瑶心底一沉,径直凝上伏鬼那双森冷煞气的瞳孔,唇瓣一启,继续嘶哑低沉而道:“摄政王今儿失血过多,似是不容乐观,再者,本宫也未查探他的伤势,自也不知他究竟伤得如何。但若是,伏侍卫仍是抵触本宫,不愿让本宫为其迅速诊治,如此一来,若摄政王伤势严峻,耽搁了最佳救治的时辰,这也非,本宫之过。” 这话一落,凤瑶满目沉寂,淡漠观他。 伏鬼满面复杂,森冷的瞳孔朝凤瑶凝了片刻,随即终归是垂眸下来,而后薄唇一启,冷冽煞气的道:“王爷待长公主不薄,也望长公主,能识得好人心,也能宽待王爷才是。在伏鬼眼里,王爷历来顶天立地,临危不惧,坚韧厚重,此生之中,也从不曾为任何人或事改变初衷,但如今,王爷能为在天下人面前迎娶长公主,能不求回报为长公主改修这整个摄政王府,甚至不惜将这主屋彻底的修葺改造,亲手送长公主一个凤栖宫,如此,长公主便该是知晓,王爷此人,并非罪大恶极,更也绝非,恶人。” 缓慢低沉的话,冷冽十足,煞气十足,却也是,认真十足。 整个过程,伏鬼也低头而言,待得嗓音落下后,便满面沉寂厚重的将颜墨白扶着彻底站了起来,而后不再耽搁,当即扶着颜墨白速步往,随即将颜墨白极是轻缓的安置在了不远处的喜榻上。 待得一切完毕,伏鬼静立在榻旁,目光再度朝凤瑶望来,“望长公主,诊治王爷。” 这话入耳,无端厚重。 凤瑶眸色起伏,思绪翻腾,却也并未再耽搁,仅是吩咐王能将热水剪刀之物放在喜榻旁后,便开始缓步往前,朝不远处那喜榻而去。 周遭气氛,沉寂幽谧,无声无息之中,依旧压抑尽显。 待站定在喜榻旁时,一股股浓厚的血腥味盈鼻,凤瑶稍稍皱了皱眉,随即转眸朝一旁的伏鬼与王能望来,“尔等先出去。” 嘶哑的嗓音,仍是沉寂幽远,并未夹杂太多情绪。 待得这话一出,伏鬼再度皱眉,满面煞气阴沉的面容冷意尽显,奈何即便如此,他也仅是极为复杂的朝凤瑶凝了几眼后,便强行按捺住了心神,垂眸低沉而道:“有劳长公主了。”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更也不曾观望凤瑶的反应,随即便极是干脆的转了身,大步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王能静立当场,目光朝凤瑶扫了扫,眼见凤瑶满身淡定,神色幽远,他面上的担忧之色也不曾消却,待对凤瑶欲言又止,犹豫一番后,他终归还是一言不发,仅是朝凤瑶弯身一拜,而后便迅速转身出了屋子。 待得王能将不远处的屋门彻底合上,屋内的气氛,便也再度沉寂。 凤瑶瞳孔微缩,不再耽搁,仅是缓缓伸手,开始去解他那大红的衣襟。 她下手极轻,动作极柔,待得终于将颜墨白的衣襟解开,并顺势稍稍扯下肩膀的衣袍时,才见颜墨白那左肩,竟是红肿一片,且那肩头之上,竟有一道极深极深的剑伤,细查之下,只觉他的肩膀,竟是被利箭一剑贯穿。 有鲜红的血,不住的从他那剑伤之处逐渐渗出,似是难以止住,狰狞至极。 瞬时,凤瑶面色骤然一变,目光也彻底的复杂凝重开来,思绪摇曳翻转中,着实是惊骇莫名,复杂之至。 方才见这颜墨白肩膀流血,还以为并非太过严重,而今亲眼一睹,才心生惊愕,知他竟伤得如此严重。 甚至于,他这伤口,红肿狰狞,并未太过结痂,像是前两日才受的心伤,是以,昨日寻找幼帝之际,连夜奔城而出,甚至连日在深山肆意寻找,这颜墨白,都是带着如此严重的伤在帮她? 也还曾记得,当夜她出城之际,这颜墨白还随意懒散的言道要助她一臂之力,但如今看来,这厮哪里是在随意的助她一臂之力,明明是,在拿命来帮,来搏。 倘若伤势感染严重,这颜墨白的左臂,许就废了,若再感染严重点,这颜墨白的命,许就没了。 越想,越觉惊愕震撼,那一股股摇曳而起的惊诧与复杂,全然平息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榻上那面如白纸的颜墨白,竟突然稍稍的睁了眼,待得目光落到凤瑶面上后,他薄唇一启,低低而道:“长公主如此静立,毫无反应,究竟是想医治微臣,还是,想微臣一直流血不止,血尽而亡?” 低沉的嗓音,略微有些干裂嘶哑,然而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他那语气中夹杂的几许复杂。 凤瑶蓦的回神,瞳孔顿时迎上了他那双深邃却又略微朦胧虚弱的眼,随即,便再度按捺心绪一番,阴沉而道:“摄政王不是晕厥了吗?竟是这么快竟醒了?” 颜墨白静静观她,干裂的嘴唇逐渐勾出一抹弧度,缓道:“酒意上浮,微臣不过是极有困意罢了,何来晕厥之说。” 凤瑶神色一沉,眉头微蹙,目光在他面上静静的扫了片刻后,才逐渐垂眸下来,低沉而道:“摄政王要执意装作云淡风轻,本宫并无意见。只不过,本宫倒是要说,你与本宫,皆为明眼之人,那些所谓的伪装与虚话,本宫自也是听得出来。” 说着,瞳孔一缩,嘶哑的嗓音蓦的一挑,“而今,那且好生与本宫说说,那这肩上的伤,从何而来?本宫倒是想知,摄政王权势在握,满身威仪,甚至还有武功傍身,如此,何人竟敢以下犯上对摄政王下如此狠手,竟还能,伤得了摄政王。” 这话,她说得极为直白,并无半分的拐弯抹角。待得这话一落,她神色微动,再度将目光落到了他那苍白的面上,极是认真仔细的盯着。 颜墨白并未立即回话,纵是面色苍白,但干裂唇瓣上的笑容仍是在悠悠的挂着。 “长公主这是在担忧微臣?又或者,想为微臣报仇?”仅是片刻,他薄唇一启,突然而问。 凤瑶眉头再度皱了起来,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嘈杂起伏,略生低怒。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厮竟还能如此与她拐弯抹角的言话,甚至依旧刻意装得云淡风起,薄唇带笑,仍旧是一副从容平静的样子。 然而方才已是将他那疼痛扭曲的模样深记在心底,是以此番见得他如此刻意的伪装,心底深处,则更是复杂蔓延,低怒不浅。 “摄政王执意要拐弯抹角,不愿言道真相?”凤瑶默了片刻,嘶哑的嗓音也逐渐卷了几许阴沉。 颜墨白静静观她,并未立即言话,面上的笑意,却逐渐的减了半许。 “有些事,长公主知晓了并无好处。是以,微臣之事,由微臣自行解决便是,长公主不必过问,也不必插手。”待得片刻后,他才平缓幽远的出了声。 这话入耳,凤瑶却并不满意。 这厮越是如此朦胧模糊的言道,越是话中有话,便也越是让她心生怀疑,难以放下。 “究竟是何人伤的你?”凤瑶满目复杂的望他,再度而问,语气也毫不掩饰的夹杂了几许咄咄逼人。 奈何颜墨白仍是不曾妥协,仅是咧嘴朝她一笑,“微臣方才之言,便出自肺腑,望长公主莫要再多加深究。毕竟,有些事,事态特殊,长公主还是不要插手甚至参与为好。” 这话一落,眼见凤瑶眉头一蹙,唇瓣一动,仍要再度言话,他瞳孔稍稍缩了半许,瞬时之中,不待凤瑶出声,他已是先她一步低缓而道:“微臣伤口的伤,长公主若有意治,便劳烦长公主随意治治,若长公主不愿治,微臣便让伏鬼将大夫请入王府来治了。” 眼见他态度执拗,全然不愿对受伤之事多提,凤瑶瞳孔一缩,面色一沉,待得沉默片刻后,终归是妥协下来,一言不发的稍稍转身拧了一方湿帕,而后在他的肩膀处仔细擦拭。 这颜墨白的性子,她自是知晓,这厮虽看似儒雅温和,实则却是腹黑深沉,执拗刚毅,倘若这厮若不愿言道某事,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这厮都不会妥协,更也不怕违逆她的意思,全然与她对着干。 是以啊,这颜墨白既是有心不说,她也无再问的必要。 只不过颜墨白受伤之事,非同小可,毕竟,能伤得颜墨白,甚至将他伤得这般重的人,无论如何,都该是不可小觑的人物,如此,那人连颜墨白都可违抗与伤害,自也有威胁到她与自家幼帝的本事,是以,那等不可小觑之人,自也查实了才可安心,倘若那人极是正派,尚可利用的话,引之入朝,也不止可变相的镇住颜墨白,更可变相的镇住大旭朝臣。 思绪翻转摇曳,越想,便越发的复杂厚重。 颜墨白也未言话,那双深邃幽远的瞳孔,竟这么静静的朝凤瑶望着。 整个过程,二人皆双双沉默。 又或许是略微失神思量的缘故,下手的力道,也略微不知轻重,待得颜墨白抑制不住的闷哼一声时,她才陡然回神过来,瞳孔朝颜墨白面容一凝,则见他面色越发苍白,眉头紧蹙,那俊然的面上,竟是再度极为难得的染上了几许疼痛之意。 “还以为如摄政王这种人,强势腹黑,自也是不怕痛得。” 凤瑶低沉出声,嘶哑的嗓音不曾掩饰的夹杂着几许冷讽。 这话一落,下手的动作,却是极为的仔细与轻柔开来。 “微臣何来强势与腹黑,不过是长公主猜想的罢了。毕竟,微臣终归是寻常人,疼痛之感,微臣自也是有的,是以,不存在怕与不怕,仅是,疼痛若是太过剧烈,微臣自也是有所反应的。” 他解释得倒是平缓悠长,冠冕堂皇。 然而凤瑶却无心与他多言,仅是默了片刻,低沉嘶哑而道:“无论痛与不痛,都是摄政王自己之事。也无论摄政王是否要刻意伪装,也是摄政王自己之事,本宫这局外人,自也不能太过干涉什么。只不过,还是那话,太过深沉伪装,并非好事。亦如这受伤之事,摄政王不说,不表露,旁人自也察觉不到,如此,耽误了治疗,又或者,动手之下添了新伤,摄政王的这条臂膀,便也刻意不要了。” 说着,抬眸淡然扫他,眼见他薄唇一动,欲要言话,凤瑶指尖的毛巾蓦的用了力。 瞬时,颜墨白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到嘴的话也顿时被噎了回去。 凤瑶满面沉寂,淡然而道:“摄政王这伤口,其余之地还略有脓肿,而挤脓肿之际,自是有些疼痛,是以,摄政王便是有所反应,也莫要反应太过,以免惊着了本宫,下手的力道便也越发不知轻重。” 这话,她说得极为平缓淡漠。 待得嗓音落下,她已放下毛巾,转而拿起了剪刀,开始仔细对付他的伤口。 这颜墨白的伤口,前两日便似是不曾经过精细的处理,是以此番拖了几日后,新伤旧伤一起,伤口周围,竟也略微生了些腐肉。 是以,此番包扎之前,务必得将伤口的烂肉与腐肉甚至脓水彻底挤出,才可好生敷药。只是,这番伤口的处理,虽不若刮骨疗伤那般疼痛,但也仍是痛意之至,而这颜墨白历来便临危不乱,得瑟腹黑,此番,便也让他好生尝尝,这所谓的疼痛啊,可不是能如他这般可云淡风轻的忍受的。 而这颜墨白满身的伪装与淡定,便也该,在她面上好好生生的撕下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摄政王妃 思绪起伏翻腾了片刻后,心境,便逐渐归于宁静。 凤瑶动作极为平缓轻微,但也是干脆十足,剪起腐肉来,也是毫无犹豫,果断干脆。 整个过程,颜墨白并未言话,眉头紧蹙,面容绷得极紧,奈何便是疼痛至此,却也不曾闷哼一声。 腹黑深沉,定力十足之人,自也是不容易轻易卸下满身的厚重与从容,甚至于,这颜墨白历来对自己极狠,这点,她也是清楚,是以见得这颜墨白仍是在强行忍耐疼痛,凤瑶心底深处,也终归是生了半缕冷讽与复杂,别无其他。 待得将他伤口的腐肉与烂肉全数剔除,凤瑶才开始为他仔细的上药包扎洽。 待得一切完毕,室内沉寂,气氛空幽,而颜墨白那紧蹙的眉头,也终于是松懈下来。 “痛?”凤瑶淡然无波的开始收拾榻旁的剪刀与纱布,而后,便开始就这一旁的帕子擦手钤。 虽一切言行都平静无波,但目光,则静静落在颜墨白身上,无声无息的朝他仔细打量。 颜墨白面色苍白,倒是与身上大红的袍子对比鲜明。 然而纵是唇瓣也干裂了,但他却还能朝她自然而然的勾唇一笑,随即薄唇一启,平缓无波的出声道:“自然是痛。” 这回,他并不曾拐弯抹角,回答得极是干脆。 然而语气虽平缓无波,但却是嘶哑短促,竟像是,大惊大难过后,突然的松懈下来,连带脱口的嗓音也变得嘶哑微紧,沙哑难耐。 痛,自然是痛,又如何不痛。 毕竟,这厮虽历来从容淡漠,但也终归是血肉之躯。只不过这厮寻常,就是太过腹黑,太爱伪装了。 凤瑶心底明然,也无心再就此多言,仅是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低沉嘶哑而道:“既是还知疼,竟说明摄政王还并非太过无心无情,如此,倒也是好事。“ 颜墨白朝她微微一笑,却是并未立即言话,待默了片刻后,才平缓而道:“长公主这是在赞微臣,还是在损微臣。” “摄政王如此精明,想来自也知晓本宫之意。”凤瑶兴致缺缺,淡然出声,奈何这话一落,却见他并不言话,反倒是右手微伸,竟开始将滑至手臂的红袍再度提着往肩膀上套。 瞬时,凤瑶眼角一挑,指尖下意识的一动,当即扣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一时,二人两手皆僵在本空。 颜墨白神色微动,静静朝凤瑶望着,“长公主何意?” 凤瑶瞳孔一缩,淡漠无波的道:“本宫刚将你伤口包扎好,摄政王便要继续肆意的恶对伤口?你这锦袍,已是被血染透,不可再穿,甚至今日,摄政王也得好生在这屋中休息,莫要披外袍,以免再度触及伤口。” 这话一落,凤瑶下意识的抬眸朝他望来,然而颜墨白却神色微动,反倒是转眸朝不远处的雕花窗外扫了一眼,而后便回神过来,平缓无波的道:“此际离黄昏已是不久,夜宴也即将而开。是以此际,微臣定得好生着袍,好生梳发,出席夜宴。是以,微臣今日许是无法应长公主之言,好生休息,待得今日过后,便望长公主准微臣两日假,微臣再好生休息也不迟。” 这话一落,指尖微动,瞬时便已挣脱凤瑶的手。 凤瑶瞳孔越发一缩,顿时再度抬手而下,紧紧将他按住,低沉而道:“夜宴之事,本宫一人出席便可,摄政王而今伤势严重,再加之今日又饮酒过度,还是在屋中休息为宜。” 颜墨白眉头极为难得的皱了起来,“大婚之礼不可废” “不过是逢场作戏之礼,何来生畏。摄政王还是好生顾及你身子为好,免得,再触及伤口,使得伤口越发感染,别说你这条胳膊,便是你这条命是否保得住,都是未知。” 这话,凤瑶说得极为干脆,嘶哑之中,也不曾掩饰的卷出了几许威胁。 颜墨白静静望她,那双深黑平和的瞳孔,静静将凤瑶的所有反应收于眼底。 他终归是不再动弹,也终归是极为难得的全数安静了下来,待得周遭气氛也随之沉寂了半晌后,他才稍稍将目光从凤瑶身上挪开,突然间薄唇一启,平缓幽远的问:“微臣这条命在长公主眼里,可是,也有些价值?倘若微臣突然间暴毙而亡,长公主对微臣,可会觉出半点的可惜与心疼?” 猝不及防的,这些话层层入耳,再度让凤瑶目光一颤,心底也跟着跌宕起伏开来。 她着实不知这颜墨白为何又开始说出这样的话,甚至一日之内,竟也莫名其妙的将这略微迷糊而又幽远的话言道了两次,如此,不用多想,也知这厮定心中有事,甚至是,棘手的大事。 只奈何,这厮虽腹黑,但也极为倔强,方才无论她旁敲侧击,还是威逼利诱,都不曾在他嘴里套出半点话来,是以便是此际,明知这厮心中有事,想来她定也是问不出分毫。 思绪至此,心底之中的复杂与探究之意,也越发的升腾高涨,然而便是如此,凤瑶却并未在面上太过表露,仅是朝颜墨白盯了半晌后,才强行按捺心绪,低沉嘶哑而道:“本宫刚与摄政王大婚,摄政王便言道如此不吉利之言,可是有些不妥?” 这话,她说得极为委婉,也不曾真正回答颜墨白的话。 待得这话一落,她便见颜墨白那深邃的瞳孔之中,突然有极浅的失望之色滑过,而后,他便勾了勾唇,自嘲而笑,微微沙哑的嗓音也顿时染出了几许常日里的懒散随和,只道:“生死之事,微臣经历得太多,去那鬼门关外的次数,也是多得数不清。是以,微臣命大,如此言道,倒也并无不妥。更何况,连长公主都说,此番大婚,不过是作戏,是以,长公主明明都不看重,又何必,在意这场大婚,甚至,在意微臣生死。” 温润的嗓音,懒散如常,语气之中,幽远淡然,却已是让人听不出他的心绪来。 待得这话一落,他便稍稍松了嘴角的笑意,眸子也稍稍而合,只道:“既是长公主准许微臣不必出席夜宴,是以,今日夜宴,便交给长公主住持了。微臣醉了,欲休息,便不与长公主闲聊了。” 说完,他便平心静气,彻底不说话了。 凤瑶静静将他打量了好几眼,才回神过来,待默了片刻后,才低沉而道:“有些话,本宫虽不说,但并非代表本宫心狠。亦如本宫之前说的一样,本宫并不希望看到摄政王突然暴毙而亡,当然,倘若摄政王对本宫与大旭不轨,居心叵测的话,如此,便又该另当别论,那时,便是旁人不将摄政王的性命收了去,本宫也会亲自来收。是以,望摄政王好自为之,倘若摄政王当真一心为国,化佞为忠,本宫对摄政王,也绝不会亏待。” 这话一落,颜墨白合着眸,却是轻笑一声,幽幽而问:“长公主所谓的不亏待,是如何个不亏待的法儿?” 凤瑶神色微动,“不辱你,不杀你,不挤兑抵触于你,可算?” 颜墨白稍稍睁眼,扫了凤瑶一眼,突然间勾唇一笑,却是并未言话。 待得片刻后,他才止住笑意,敛神下来,目光极为幽远的落在头顶上方,极深极沉的道:“算是算,只不过,长公主忘了,人心,不足。” 这话一出,凤瑶顿时皱眉,颜墨白也似是不愿多言,再度稍稍合眼,不再言话。 两人彻底的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周遭气氛,似也彻底的僵了下来。 许久,窗外的天色也逐渐沉了下来。 而后,不远处的雕窗门外,突然扬来青桐小心翼翼的嗓音,“王爷,府中宾客已再度陆续入宴,王爷与长公主可要准备准备,赴宴了?” 这话入耳,凤瑶眼角一挑,待回眸朝颜墨白望来,则见他依旧静静合眼,静静而息,似如当真睡着了一般。 她神色微动,盯他片刻,随即也不再耽搁,仅是缓缓起身,踏步朝不远处的软榻而去,待在软榻坐定,她才唇瓣一启,低沉嘶哑的吩咐,“传侍奴,本宫,要梳妆。” 这话一落,门外当即扬来青桐恭敬的应声,则是不久,便有侍奴速步而入。 自打入门之后,大抵是迫于凤瑶面无表情的威仪与冷冽,侍奴们浑身紧绷,目不斜视,待将凤瑶的发鬓与头饰整理好后,凤瑶便缓缓由侍奴搀扶着起了身,而后便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满身凤袍,发饰精贵。 纵是与颜墨白曾纠缠厮打过,但此时此际,她依旧是满身荣华,光鲜之至。 大抵是见她一人出来,立在门外的王能与伏鬼纷纷一怔,凤瑶淡然朝他们扫了一眼,随即将目光对上伏鬼,淡漠嘶哑而道:“摄政王醉了,正于屋中休息。伏侍卫需好生在此处守好了,莫要让摄政王自行出来。” 这话一落,分毫不待伏鬼反应,便垂眸下来,继续踏步而离。 天色略显昏暗,黄昏已至。 此际的摄政王府后院,席开数十桌,灯火通明,嘈杂四起。 眼见凤瑶盛装而来,在场之人纷纷噤声,而后竟当即起身而立,朝凤瑶恭敬而拜,恭唤,“拜见长公主。” 奈何这话一出,鸦雀无声的气氛里,那立在前桌的国师突然扯声而道:“长公主虽为公主,但如今已嫁作人妇,此际定也不该再唤公主,反倒是该呼,摄政王妃才是。” 摄政王妃?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今天因特殊原因,实在更新不多。后面几日,定会抽空补更,望亲们见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突然维护 短促的四字入耳,凤瑶眼角微挑,沉寂无波的目光,径直朝哪国舅过了去。 大抵是见凤瑶面色不善,国舅瞳孔倒是缩了缩,面上略微漫出半缕心虚,却也仅是片刻之后,他便强自镇定,挺直腰板的朝凤瑶瞪来,俨然是一派作势正派之风。 凤瑶淡漠观他,面色也无太大变化,仅是唇瓣一动,嘶哑低沉而道:“国舅言之有理。只不过,本宫乃大旭监国之人,倘若被唤成摄政王妃,在外戚外国之前损了摄政监国的威仪,国师倒是说说,此事,本宫该如何应对?” 国舅微微一怔,眼角微挑,一时之间,却是并未出声洽。 凤瑶满面清冷,淡扫国舅一眼,却也不再多言,仅是缓步而前,被周遭侍奴簇拥着站定在了喜宴之前那被红毯铺就的阶梯上。 此番凭阶而立,凤瑶满身淡漠,连带朝周遭横扫的目光,也极是的淡漠无波。 仅是片刻,她神色微动,唇瓣一启,再度扯着嘶哑的嗓子低沉而道:“今日本宫与摄政王大婚,自是普天同庆。但本宫身份特殊,摄政监国,是以,在无人之处,诸位自可唤本宫摄政王妃,但若在人前,自该唤本宫长公主,以全本宫威仪。本宫这人,也不愿事事都与诸位计较,更也不愿,时常如夜叉一般对待诸位,但若是,诸位不给本宫面子,肆意拆本宫之台,如此之为,本宫,定也决不饶恕。”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大多心虚恭敬的垂眸,急忙点头钤。 凤瑶放眼朝周遭之人一扫,而后目光迂回,独独落向了那挺直身板的国舅面上,淡然而道:“本宫之言,国舅可明?” 国舅面色起伏,瞳孔也低怒抵触,却是片刻,他终归是咬了咬牙,道:“长公主说得是。只不过,微臣方才也是好心提醒罢了。毕竟,长公主已嫁作人妇,女子的三从四德也是该遵守才是。想来长公主也是贤良淑德之人,德孝之意也不会废,是以长公主在人前,有长公主寻常的威仪自然不错,但若在摄政王面前,便自是不可太过招摇风头才是,免得初犯了女子的三从四德之意,不止惹得大旭之人看笑话,更也惹得外戚外国之人看笑话。” 凤瑶面色微沉,清冷的目光淡漠无波的落在国舅面上,并未立即言话。 大抵是觉得自己这席话极为正派,且合情合理,是以待这话落下后,国舅腰板越发的挺得笔直,那双朝凤瑶落来的瞳孔,也显得略微挑衅。 凤瑶瞳孔也几不可察的缩了缩,心底深处,顿时有复杂森然之意逐渐上涌。 这国舅历来辨识度大旭朝堂的违逆之人,不止是今日让她当众下不了台,便是往日的朝堂,也是对她四处找茬,是以,她姑苏凤瑶往日的精力,大多是集中在对付颜墨白身上,对付朝政之上,而国舅这条漏网之鱼,倒也是该逐渐开始对付了。 毕竟,惠妃死亡的消息,还不曾被人捅破,不曾散播,但这世上本无密不透风的墙,一旦惠妃死亡之事突然被捅开,这国舅,定也是第一个跳起兴风之人。 思绪至此,凤瑶心底也略微有数,落在国舅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清冷幽远。 待得片刻后,在周遭之人小心翼翼观望的目光里,凤瑶唇瓣一动,淡漠而道:“自古以来,金枝玉叶下嫁,自该以夫为天,谨守三从四德。但国舅也莫要忘了,本宫今日与摄政王大婚,也不过是事出有因,算不得真正的大婚。再者,也望国舅牢记,本宫这人,历来便与三从四德不沾边,这京中之人既是给本宫一个夜叉名号,本宫,自也要将这夜叉之名坐实,不让京中之人失望才是。另外,本宫是否失了三从四德而被人嘲笑之事,也无需国舅提醒与劝告,本宫之性已然如此,到时候,本宫倒要好生看看,这大旭之中,究竟何人敢质疑本宫的三从四德!” 国舅眉头一皱,低怒而道:“长公主好歹也是女子,此番又嫁作人妇,自该遵守女子人妇之德义,便是不在意大旭之人对你的看法,但也该在意大盛大楚甚至其余周边之国对你的看法,倘若长公主” 凤瑶瞳孔一缩,未待他后话道出,便已扯声嘶哑而道:“国舅莫要忘了,本宫与摄政王大婚,只需让天下之人知晓本宫已然嫁人,三从四德之意,与本宫何干!再者,摄政王都不在意本宫是否贤良淑德,国舅何须越俎代庖对本宫质问?可是,国舅这几日过得极是舒坦,竟敢如此对本宫以下犯上了?若是国舅对本宫不满,有意冲撞本宫威仪,不若,今日你与本宫,便好生发泄切磋一场,你若能打得过本宫,杀得了本宫,自是你本事,倘若你打不过本宫,杀不了本宫,那你便,闭好你的嘴。若是不然,本宫刀剑无眼,这喜宴之上,开开杀戒,用鲜血来衬托这场大红喜色,本宫,也不介意!” 这话一落,浑然不顾国舅眼抽脸抽的反应,凤瑶足下一动,两步便行至一旁侍卫的面前,随即不待侍卫反应,顿时抽剑而起,而后腾空一甩。 刹那,那把寒光晃晃的剑当即斜插在国舅面前的圆桌上。 瞬时,圆桌周遭之人纷纷一惊,当即后退,国舅顿时吓得面白无色,浑身一颤,双腿一软,顿时狼狈的跌倒在地。 “国舅爷。” 这时,有几人急忙惊呼一声,当即要上前去扶国舅。 凤瑶满目冷冽,阴沉而道:“何人敢扶他,何人,便是国舅一党。本宫历来宽怀仁慈,但也并非受人欺负之辈,倘若我朝廷之人大肆徇私结党,乱我发纪,我姑苏凤瑶今日,定逐一清场。” 嘶哑森冷的嗓音,煞气腾腾。 待得这话一落,那几名作势要弯身去扶国舅之人,顿时不敢再动。 一时之间,周遭气氛顿时凉到了极致,好好的喜宴,也顿时成了一场惊心动魄般的杀伐与冷战。 国舅气得无法,目光恼怒四溢的朝凤瑶望来,“长公主是要在大旭一手遮天,心狠手辣的想杀了朝臣不成?且长公主口口声声要为大旭着想,口口声声自称宽怀仁慈,而你肆意恶对朝臣,肆意想斩杀朝臣,长公主言行差距如此之大,何能让众人信服。” 凤瑶淡道:“本宫历来只对忠于我大旭之人宽怀仁慈,可从未说过对徇私结党,居心叵测之人宽怀仁慈。今日国舅既是要执意与本宫作对,本宫自也该回敬国舅才是。亦如国师之言,本宫终归是女子,自该拾掇起女子的三从四德,但国师莫要忘了,本宫也是大旭的监国公主,威仪与本事,自要两者兼顾。是以,别说本宫再欺负你,不过是公平而斗罢了,本宫不要侍卫参与搏斗,也不拿兵器,且再让国舅两招,如此,本宫这女子都已退到这等地步,国舅好歹也是铮铮男儿,敢不敢,握了你面前的剑,与本宫,好生的斗一场?倘若,你斗过本宫,本宫日后,绝不找你麻烦,倘若,你斗不过本宫,那你日后,便好生收拾包袱,滚出这京都城。” 大抵是这席话说得太过凉薄冷冽,待得这话一落,国舅便目光一颤,苍白的面容极是心虚惊愕。 凤瑶冷眼朝他观望,心底凉薄森冷,了然之至。 对付这等嘴巴极为厉害的朝臣,若执意与其讲理,自也容易被他钻着空子,从而一味的纠缠。 今日也终归是大喜的日子,她也并非想将气氛闹得太僵,只可惜,小人当道,肆意的嘲讽抵触,这种人若不好生收拾,他日定也要有恃无恐,变本加厉。 是以,今日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纵是坏了这大喜的气氛,她自也不曾太过在意。毕竟,本就是逢场作戏,又何来气氛,便是那颜墨白再怎么努力营造出喜庆奢华的气氛,但,作戏就是作戏,真不了。 思绪至此,凤瑶那落在国舅面上的目光,越发的森冷凉薄。 国舅战战兢兢,往日的得瑟威然之性顿时撑不住了,他强行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恼怒的语气竟突然变得缓和开来,“长公主明知微臣武功不济,你如此与微臣比武,岂不是强人所难。” 凤瑶淡道:“本宫乃女子,且不拿兵器,让你两招,国舅还有何不满?倘若国舅仍是不服,仍是觉得本宫起伏于你,那便由你来决定,你要与本宫,比试什么?” 嘶哑的嗓音,却是依旧威仪十足,那煞气腾腾的语气,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凉薄与森冷。 待得这话一出,国舅眉头皱得极为厉害,却仍是不言话,待得沉默半晌后,他才干咳一声,只道:“微臣今日,仅是好心劝长公主罢了,并无他意。再者,今日乃长公主与摄政王大喜的日子,舞刀弄剑自也不成体统。是以,望长公主以大局与名声为重,也莫要与微臣计较了。” 僵然的语气,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尴尬,然而委婉之中,也终归算是在变相妥协。 奈何,这国舅历来便咋咋呼呼,违逆成性,凤瑶此际,却仍是不打算放过他。 待得国舅的嗓音落下,凤瑶便并无耽搁,当即冷沉而道:“本宫也不愿与国舅计较,只不过,本宫也一言九鼎,言道出的话,自然也是口谕。是以,国舅最好是拿起前面的剑,与本宫搏上几局,分割输赢,倘若不愿拿剑,那国舅你,便是对本宫之言抗旨不遵。” 眼见凤瑶咄咄逼人,国舅顿时急了,“长公主当真要如此强人所难?” 凤瑶冷到:“拿剑。” 瞬时之间,周遭气氛凉薄到了极点,森冷厚重之中,压抑层层。 在场之人,纷纷面色紧绷,目光极是小心翼翼的在凤瑶与国舅二人之间打量,谁人都不敢多言一句。 国舅依旧跌坐在地上,浑身也有些僵硬,整个人依旧垂眸,似在恼怒,似在无奈,却又似是被人戳了脊梁骨般的耻辱难耐。 他并未立即言话,则是片刻之后,身子便也开始气得发抖,然而即便如此,他却仍是未将愤怒表露出来,仅是道:“微臣好歹也是大旭老臣,长公主怎能如此对微臣咄咄逼人。” 凤瑶清冷而道:“国舅虽为老臣,但言行不恭,居心叵测,如此,本宫未曾辱你杀你,便已是在尊重你。但国师你呢?先是与惠妃勾结,企图乱我大旭法纪,后是将你女儿送入宫中,背着本宫让你女儿迷惑皇上。皇上如今,不过是才几岁的年纪,幼小稚嫩,而国舅你,竟是如此心急,竟不惜让你女儿王苏蛊惑于她。竟凭这两点,本宫便是杀了国舅,也是在遵照大旭律令,正义之举。” 这话,她说得极为直白,只是提及幼帝之后,自己的心底,也逐渐增了几许怒意。 这话一出,国舅眸色再度起伏得厉害,满面紧绷,却是已然说不出话来。 一时,周遭气氛再度沉寂缄默了下来,四下寂寂,厚重压抑,似如剑拔弩张一般,虽时都可杀伐开来。 然而却是片刻,这种冷冽的气氛便被一道道脚步声突然打断。 那脚步声,缓慢随意,由远及近。 在场之人也纷纷循声一望,便见那不远处的道路尽头,突然有一行人缓步而来。 花树明朗,随风而曳。 而那被红毯铺就的小道尽头,那满身大红且身材修条颀长的男子,正被一众侍从簇拥而来。 遥遥观望间,只觉那人步伐平缓,满身颀长,一举一动极是风雅端然,而待得那人离得近了,便见那人,墨发一丝不苟的高束,面容俊美之至,便是那双瞳孔,也正微微而勾,稍稍带笑,而待触及上凤瑶的目光时,那人,便瞳孔微缩,而后,竟是突然勾唇笑开,风华朗润至极。 这厮怎来了! 凤瑶眉头骤然一皱,刹那间,心底之中,也顺势有冷意浮动。 方才她从颜墨白的主屋离开,便吩咐伏鬼好生看着颜墨白,而今倒好,这厮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来了,且那亦步亦趋之间,淡定从容,明明都已是伤得极为严重,方才在屋中还要死不活,而今迈步朝这边过来时,竟又开始装得淡定平和了。 这厮啊,也不知是他心境太过强大,还是忍痛能力极强,只不过,太过装得云淡风轻,有时候,却是并非好事。亦如,无论怎么装,都掩盖不住他受伤的事实,想来这颜墨白,着实是不想要他那手臂了。 思绪至此,一时之间,凤瑶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越发清冷淡漠。 然而,那颜墨白却依旧笑得温润随和,足下也平然随意,缓缓靠近。 待站定在凤瑶面前后,他才转眸朝周遭一扫,温润而道:“宴席似是还未开始,如此,微臣可是未曾来晚?” 温润的嗓音,清风如许。 凤瑶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脱口而出,那坐在地上的国舅竟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当即朝颜墨白急促而道:“王爷可算是来了。若是王爷不来,长公主今儿可是执意要与微臣斗武了,微臣一把年纪了,且武功也不善,此番贸然与长公主斗武,自也是应付不来。是以,长公主既是下嫁给王爷了,便也望王爷好生劝劝长公主,莫要对微臣,太过强人所难。” 僵然的嗓音,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恼怒。 大抵是见此番颜墨白来了,自觉有人撑腰了,是以,国舅这脱口的话也突然变得硬气了几许。 待得这话一出,颜墨白却是并未言话,他那双深幽平和的瞳孔,则缓缓朝国舅望来,扫他两眼,只道:“国舅怎坐到地上了?” 国舅垂眸下来,恭敬而道:“不过是因长公主将剑仍在微臣面前,刻意吓唬微臣,使得微臣突然惊了一下,坐到地上罢了。王爷此番来了,可要为微臣做主。微臣此生,从不曾做过大奸大恶之事,是以,长公主如此刻意恶对微臣,着实让微臣耻辱与蒙羞。” 这话,他说得极为认真,待得这话一落,他那双落在颜墨白身上的瞳孔也不曾掩饰的深了几许,隐约之中,也还夹杂几缕期盼之意。 然而待得这话一出,颜墨白则勾唇一笑,懒散温润的出声道:“长公主温文尔雅,蕙质兰心,国舅说,长公主这等温和之人,竟会刻意欺负你?” 许是全然不曾料到颜墨白会突然这般言道,国舅面色一僵,眼角一抽,整个人顿时猝不及防的愕住。 凤瑶憋在喉咙的话,也顺势噎,目光再度朝颜墨白望来,瞳孔之中,也或多或少的增了几许探究。 这大庭广众之下,倒是难得见颜墨白不主动调侃她,反倒是帮她了。倘若今儿有颜墨白为她坐镇,甚至公然表明态度站在她这边的话,而今这在场之人便是对她姑苏凤瑶不恭不服,自也得好生将这股不服之气彻底压制在心底了。 思绪翻腾片刻后,凤瑶便全数按捺住了心神,仅是平然无波的朝颜墨白与国舅二人之间望着,无心言话,仅是兀自的观望看戏。 而这时,那满面惊愕的国舅也回了神,目光极为仔细的将颜墨白盯了几眼,低低而道:“王爷,是长公主先行对微臣发难,是长公主想要杀微臣啊。” 这话一落,颜墨白便低沉而道:“长公主并非蛇蝎之人,又如何会无缘无故对国舅发难?” 温润的嗓音,不曾卷出怒意,然而语气中的咄咄逼人之意却是不曾掩饰,再加之颜墨白本是不怒自威,整个人虽平缓温润,但却威仪磅礴,是以,待得这话一出后,国舅顿时再度噎了后话,愕然仔细的朝颜墨白打量,眼见颜墨白似是全然不曾有维护他之意,国舅目光颤了颤,待得片刻后,他终于是强行按捺住了心神,垂眸下来,低沉恭敬而道:“微臣今日,不过是说了句长公主下嫁摄政王,我等恭唤长公主时,自也该变变称谓,唤她为摄政王妃而已。奈何长公主却突然因此生气,责怪微臣不该如此提醒与劝说。是以,微臣今日,也,也不曾有做得太过之事,而长公主却因这些琐碎小事而要杀微臣,着实,令微臣委屈了。” 颜墨白面色分毫不便,薄唇一启,然而此番脱口而出的话,却突然增了几许不曾掩饰的幽远与大气,“长公主虽下嫁本王,日后长公主称谓如何,自是依照长公主所喜而唤。再者,今日乃本王与长公主大婚之日,宴席开端之际,本王,不希望任何人或事对长公主添堵,更也不希望我颜墨白喜宴之上挤兑不恭。长公主既是下嫁本王了,日后,自也是本王身边之人,倘若谁人胆敢再度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长公主不恭或是挤兑,便也是在与我颜墨白,为仇。” 幽远平和的嗓音,温润十足,却也是威胁十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醉态再显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面色越发一变,目光也不住的朝凤瑶扫视,一时之间,心底深处,竟也是抑制不住的诧异连连。 他们倒是未料到,历来与长公主抵触不合的摄政王,竟也会当真帮着长公主说话,甚至此番还在当庭广众之下为了维护长公主,不惜对忠臣于他的国舅翻脸洽。 这等事,往日可是几乎不曾出现过呢,便是国舅再怎么飞扬跋扈,这摄政王对国舅也历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从来也不曾如此肆意恶对,怎突然之间,摄政王竟对国舅说出这席话了呢。 此番长公主下嫁之事,本也闹得沸沸扬扬,举京之中,也不曾有人敢真正将长公主这母夜叉娶回家中,前些日子也本是以为摄政王是要为民除害,从而要迎娶长公主,甚至他们也都是以为摄政王定是因为要变相的控制长公主,因而才会答应迎娶长公主,从而让长公主成为人妇,不得不谨守三从四德之意,对摄政王百依百顺才是,却是不料啊,现实与想象竟是如此大的反差,甚至于,依照此际事实的发展,这哪里是长公主要谨守三从四德而对摄政王百依百顺,这明明是历来不怒自威却又威仪重重的摄政王对长公主同化了啊! 甚至于,摄政王都为了长公主对国舅翻脸了啊! 这大旭之中谁人不知,国舅便是视摄政王为天的啊,且历来是衷心于摄政王的,但如今,摄政王竟是为了长公主,竟对国舅如此恶对了。 思绪翻腾,越想,便觉心底越发的惊愕,再加之忆起自己平常对长公主也非全然的真心实意,是以一时之间,在场之人的面色也越发的紧然,待得小心翼翼抬眸朝自家那摄政王与长公主望去时,莫名的,也觉摄政王那双深黑的瞳孔似也在若有无意的朝他们扫来,似如审视一般,顿时让他们心口一颤,生怕摄政王因为他们之前在朝堂上的表现而开始对他们发难。 一时,在场之人人人自危,谁都不敢多言一句。 而周遭的气氛,也更是沉寂清冷,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国舅神色起伏得厉害,面色震撼愕然,那双颤然不稳的目光,不可置信的朝颜墨白望着,似是仍旧不曾回神过来钤。 而颜墨白似也无心再多言,仅是眼角微挑,温润平缓的嗓音再度幽幽而起,“本王今日之言,便到此为止,望各位好生谨记,本王与长公主已然大婚,已成夫妻,是以,夫妻一心,谁人言道长公主的不是,便也是在与我颜墨白作对。如此,我颜墨白既是心生不悦了,各位,自也得陪着本王不悦才是。” 说着,嗓音也跟着一挑,“本王之言,诸位可记下了?” “记下了记下了” 瞬时,在场之人急忙恭敬点头,生怕点得慢了,便要被人砍了脖子一般。 颜墨白略微满意的勾唇而笑,懒散温润的目光则再度朝那呆坐在地上的国舅望去,平缓无波的问:“国舅可是也记下了?” 国舅这才回神过来,瞳孔再度抑制不住的颤了颤,他那皱纹横斜的面上,也是复杂恼怒一片,并不言话。 颜墨白神色微动,悠然而问:“国舅不言话,可是意味着国舅并未听清本王之言?如此,可要本王亲自,为国舅治治耳朵?” 悠然随和的话,温润如常,并未夹杂任何的恼怒与不悦,然而这话落在在场之人耳里,却又令人莫名的瘆得慌,总觉这番话是话中有话,俨然如杀人于无形一般,给人一种极是慎然悚骨之感。 国舅面色也逐渐白了半许,这回终归是不敢再耽搁了,当即朝颜墨白点头而道:“微臣记下了,记下了。” 勉勉强强的嗓音,答得急促,但语气却是暗恼至极,着实是无奈得紧。 颜墨白勾唇一笑,略微兴味的朝国舅扫了一眼,却是不再多言了,仅是缓缓转眸朝凤瑶望来,甚至极是淡然的迎上凤瑶幽远厚重的瞳孔,而后薄唇一启,平缓悠然而道:“夜宴已是备好,此际正待开端,不若,长公主与微臣一道入得上位而坐,开席吧。” 这话,他说得极为温和,连带他那双深邃的瞳孔都温和了下来。 凤瑶瞳孔微缩,一时之间,心底的复杂之意也再度沸腾浓烈,却是终归强行按捺心神,淡然的朝他点了点头。 无论这颜墨白为何要突然当众维护于她,也无论这颜墨白突然言道方才那席大义凛然的话究竟是何目的,但大婚这戏份终归是要好生的演下去,要彻彻底底的完整谢幕才是。 再者,今日那国舅可谓是得意忘形,此番连着颜墨白也开始针对国舅,眼见国舅那张憋屈恼怒但又不敢发作的模样,凤瑶心底,也终归是生了几许畅快的。 心思至此,凤瑶不由再度朝那国舅转眸望去,则见那国舅依旧面色发白,目光颤抖,浑然不曾从方才的震撼中彻底恢复。 凤瑶瞳孔微缩,面上也增了几许讽刺,却是未待将目光从国舅面上挪开,自己的左手腕,则再度被一根根略微温度的手指给缠住了。 瞬时,那温热的手指稍稍用力,将她朝前一拉。凤瑶下意识的足下一动,顺着那股拉力缓步往前,目光,也下意识的回神而望,便见颜墨白正稍稍先她半步行在前方,整个人满身红袍,墨发高束,脊背停得笔直,整个人,清朗十足,也风雅十足。 突然间,只觉那只被颜墨白握着的手更是温热了几许,连带心底深处,都莫名的增了几许幽远与怅惘。 遥想曾经情窦初开之际,也曾想过会有那么一个人,牵她之手,护她之旁,甚至,捧她之脸,吻她之眉。 曾也以为,两人相爱,自该携手共进,白头到老。 却是不料,曾经虽是历经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却不过是镜水花月,更也不曾与那司徒夙牵过手,吻过眉,而这一切的一切亲昵之举,却是频繁发生在她与颜墨白之间,无论是吻还是牵手,都是发生过了,甚至连带此际的牵手,都是随和平缓,自然而然,竟然是,竟这么自然而然的,牵了。 思绪至此,心底也越发的幽远绵长,落在颜墨白脊背上的目光,也顿时迷茫开来。 一时之间,足下缓步往前之际,指尖,也莫名的微微一缩,如此之举,竟也是演变成了主动握住了颜墨白的手。 刹那,两人的指尖都是猝不及防的颤了颤,随即,颜墨白蓦的回了头,那双微诧而又略微微光流转的瞳孔朝她望来,凤瑶也陡然回神,下意识的想要抽手,不料颜墨白却似是早已料到她发反应,顿时指尖越发一紧,将她的手紧紧困在了他的掌心。 凤瑶眉头一蹙,暗恼瞪他。 他则突然勾唇而笑,“长公主若是觊觎微臣,若是想牵微臣的手,便望长公主下次主动来牵,切莫要等得微臣主动牵你之际,长公主仍觉得不够贴合,甚至还要主动缠紧微臣的手。” 他这话说得极是悠然缓慢,那张风华如玉的面上,也卷出了几许不曾掩饰的喜色与柔和,但却不知是否就是他刻意装作出来的了。 只不过,凤瑶却也来不及探究他的神情与面色,整个注意力,也皆集中在了他那挑高的语气上了。 他这席话,可谓是说得极为大盛,似如刻意要说给在场之人听一般,嗓门扯得极大。 待得这话一出,瞬时之中,周遭之人便也越发的惊愕与诧异,目光也纷纷朝凤瑶身上望来,愕然不浅。 凤瑶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只道是,此番再被这颜墨白将了一军,此番便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曾也记得,那夜与许儒亦和幼帝游得东湖时,被那雪蛮之女逃脱之后,她便气势汹汹,领人趁夜闯入过摄政王府以图寻找那雪蛮之女,只是未料,当夜在摄政王府倒是不曾寻到雪蛮之女,倒是在那主屋之中,看到了一丝不留正在沐浴的颜墨白。 曾也记得,那夜,她可是将颜墨白整个身子看得通透,虽心底猛跳得似要蹦出嗓子眼,但她也全程强行淡定,不曾真正的落荒而逃,然而,翌日京中的舆意,便不淡定了,反倒是满京之中流走的消息,皆是她姑苏凤瑶觊觎颜墨白,竟不惜趁夜去强行轻薄于他。 是以,便是上次之举,便已让她与颜墨白之间的关系传得沸沸扬扬,而今这颜墨白再度刻意大声说话,想来明日一早,她姑苏凤瑶觊觎颜墨白的消息,便更是要流传高涨了。 思绪至此,凤瑶顿时皱了眉。 然而纵是心绪翻腾,却也终归是不曾言话。 足下,依旧缓步往前,平缓自若,而待被颜墨白牵着在最前的主桌坐定后,颜墨白先行将她安置着坐定,而后便开始开口而道:“此番本为婚宴,是以,诸位不必太过客气了,本王便也不多加言道了,诸位,请吧。” 这话一落,众人恭敬的应声四起,随后便纷纷坐了下来,眼见主桌的颜墨白已开始执筷用膳,在场之人也稍稍放松了心神,而后也开始跟着执筷在桌上游移开来。 一时,喜宴开端。 只不过,最初的气氛,却是略显压抑,在场之人皆小心翼翼的用神,极是安静本分,生怕弄出大的动静来。 奈何不久,大抵是酒水入腹,借酒而壮了胆,是以,四下之中,也逐渐开始有嘈杂之声升腾而起。 也不知是否是刻意安排的,凤瑶这桌,倒只有她与颜墨白二人就坐,四方之中,皆空空如也,而桌上的菜肴,却是盛然茂盛,种类繁多,虽是色相俱全,味道浓郁,但即便如此,凤瑶仍是吃得不多,而身边的颜墨白,也是吃得不多。 此番,两人极为默契的不曾言话,双双安然而坐。 凤瑶也本是以为,此番夜宴,可一直如此的安然终结,却是不料,不久之后,便有几名面色大红之人突然端着酒杯上前,开始要为颜墨白与凤瑶双双敬酒。 这时,立在一旁的青桐顿时率侍奴而前,当即迅速的为颜墨白与凤瑶的杯盏中倒了酒。 凤瑶瞳孔一缩,正待暗中考虑是否要喝下这杯酒时,不料立在身边的一人竟突然主动端着酒杯碰了她面前的酒杯,吞吐醉然的道:“微臣先敬长公主与摄政王一杯,恭祝长公主与摄政王白头偕老。” 这话一落,仰头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摇晃的目光垂落而下,眼见凤瑶一动不动,因着酒气上涌,言话一时也不曾太过顾及,当即心直口快的愕然道:“长公主怎不饮酒?” 凤瑶神色微沉,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出,颜墨白却温润无波的道:“长公主不宜饮酒,温大人这酒,本王便替长公主饮了。” 说完,不待那朝臣反应,修长的指尖便已微微伸来,极是自然的端过了凤瑶面前的酒盏,随后极是风雅温润的抬头,极是自然的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瞬时,那朝臣似也酒醒了不少,而后急忙恭维笑道:“摄政王与长公主着实天造地设一对,且摄政王也极是心疼长公主,想必摄政王与长公主大婚,自也可成为大旭流传千古的佳话。” 这话一出,颜墨白眼角一挑,懒散无波的将这话仔细探究了片刻,随即似是极为满意,勾唇一笑,连带脱口的嗓音都顿时柔和开来,“温大人这话,倒是深得本王之意。竟凭今儿温大人这番话,本王,也自得打赏温大人十两纹银,图个喜庆。” 大抵是不曾料到颜墨白会突然这般说,那朝臣顿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得反应过来后,他顿时笑开了眼,满面惊喜,随即急忙唇瓣一动,再度朝颜墨白恭维而道:“多谢王爷。祝王爷与长公主举案齐眉,恩爱两合。” “嗯。”颜墨白再度仔细听着这话,极是满意的应了一声。 片刻之后,另外几名朝臣也开了窍,顿时朝颜墨白喜色恭维,“微臣也祝摄政王与长公主喜结良缘,新婚大吉,百年好合” 这话还未落音,青桐与侍从已是再度在凤瑶与颜墨白的杯中满上了酒。 待得这话落下后,颜墨白勾唇而笑,端了面前的酒盏便与朝臣一道一饮而尽,甚至于,待放下杯子后,竟也如同先前一般,再度端过凤瑶的杯盏,也再度为凤瑶喝了杯中酒。 待得酒水下肚,颜墨白毫无半点的不悦,竟仍是兴致大好,逐一对敬酒之人一一赏赐。 此番前来敬酒之人,全数得了甜头,欣悦而离,在场其余之人,也顿时蠢蠢欲动,则是片刻后,再度有一波人端着酒杯起身朝前,站定在了颜墨白面前。 依旧是喜气热络的恭维之言,祝福之词重复不断,甚至没词之际,竟也连寿比南山这些字词都言道了出来。 整个过程,颜墨白来者不拒,仍旧是兴致大好的饮酒,更也兴致大好的为凤瑶代为饮酒,甚至每番打赏之银,也源源不断的开口而出。 凤瑶静坐一旁,目光兀自朝颜墨白观望,思绪复杂翻腾,一言不发。 待得半晌后,颜墨白已几十杯酒全数下独,那张风华俊然的面容竟也是通红一片,凤瑶眉头蓦的一蹙,目光朝他那大红的面容与他那迷离的双眼扫了一眼,待得他又要如长的端起她的酒盏为她饮酒之际,她突然抬手而去,修长的指尖蓦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瞬时,颜墨白举杯的手蓦的僵在半空,身旁立着的敬酒之人,也纷纷愕了一下。 凤瑶满面沉寂,目光清冷,随即极是自然的将颜墨白手中的杯盏抽走,而后视线迂回,扫了一眼身旁立着的几名朝臣,嘶哑淡漠而道:“摄政王醉了,本宫这酒,便由本宫自己饮了。摄政王的酒,也由本宫,代饮。” 她姑苏凤瑶此生,也不喜欠别人的,特别是这颜墨白的,她似是全然不愿多欠。 毕竟,人心这东西,往往是容易控制不住的,倘若欠这颜墨白太多,觉得这颜墨白太好,到时候事态尽变,反目成仇之际,自也是容易束手束脚,难以真正的放手而搏才是。 是以,今日大婚,既是她午宴缺席了,不曾与在场之人饮酒,那今夜便趁此机会,将大婚该饮的酒,便彻底饮了。 心底之中,是如此思量。 然而凤瑶此番开口后,身边立着的几人便顿时反应过来,急忙恭敬热络的道:“长公主身为女儿,却要代摄政王饮酒,着实是极为体恤摄政王了。长公主如此贤良淑德,三从四德皆是不缺,想来摄政王迎娶了长公主,自也是摄政王的大福。” “是啊是啊。”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顿时开口附和。 随后,便也有人再度恭祝凤瑶与颜墨白同心同德,佳偶天成。 凤瑶眼角微挑,淡漠而应,随即便端酒而饮,毫不含糊。 虽动作极为干脆自然,然而入口的酒,却是辛辣四溢。 凤瑶强行忍耐,不曾在面上表露半许,然而饮酒之后,未待她将酒盏放下,那已是醉了有些厉害的颜墨白竟再度吞吐开口赏赐银子。 凤瑶眉头再度一蹙,淡声嘶哑而道:“摄政王醉了,伏鬼,先扶摄政王回屋休息。” 这话刚出,伏鬼正要动作,奈何颜墨白却挑声而道:“微臣酒量,自不在话下,长公主不必担忧。” 担忧? 凤瑶神色微动,暗自将这入耳的二字揣度了一番,待得片刻后,眼见颜墨白朝她笑得极为懒散柔和,那柔然之意夹杂着醉态,竟是浓烈异常,仿佛要将人的骨头都彻底酥了一番。 这般模样的颜墨白,倒是极为少见,甚至风华的眉宇之间,竟也增了几许惑然如斯之意。 一旁的伏鬼,也终归是稳住了身形,不曾再度上前一步。 凤瑶则将颜墨白凝了几眼,眼见他极是努力的端身而坐,似要执意留在此处,全然不愿离去,一时,心底也蓦的生了半许起伏,待默了片刻后,她终归还是妥协下来,不再朝他观望半眼,仅是再度端了酒盏,朝身侧换了一批的宾客举杯而起,主动而道:“请吧。” 整个敬酒的过程,凤瑶也喝得酣畅淋漓,腹中火辣旺盛四溢。 而颜墨白,则由最初的端然而坐改为了半靠在椅上,嘴里依旧略微断续的言道着上次之话。 待得在场之人将酒敬完,时辰,也已是极晚。 桌上的菜肴,已然凉透,迎面而来的风,也是凉爽逼人。 头顶,漆黑一片,夜色幽谧,四方之处,竟也不知何处,竟齐齐点了灯火,如明如昼。 四下的嘈杂声,也已消停不少,放眼四观之中,竟也是倒下了大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双双而眠 太多的酒水入腹,火辣浓烈。 纵是半途用内力暗中逼出了不少酒水,奈何却因着实饮酒过度,以致到了后面,酒气上涌,竟也没力气与精力再将酒水逼出。 是以此番之际,凤瑶着实是醉了,纵是神智略微清明,奈何目光,竟也是摇晃不稳,全然找不到焦点了。 酒意上涌,压制无法。 眼见她神态迷离,面容通红,立在一旁的青桐终归是壮着胆子低低而问:“长公主,此际夜宴已毕,在场宾客也陆续立场,是以,是以长公主与王爷,此番可要一道回得喜屋了?” 凤瑶眸色迷离,摇曳不稳,青桐这话入得耳里,竟也有些虚无缥缈,似是抓不住一般钤。 她强行按捺着心绪,却是毫无用处,也曾尝试着摇晃脑袋,然而眼前的景象仍是跳跃不稳。 待努力了半晌后,她终归还是暗自放弃了,只得模模糊糊的点了头,待得下意识的想要抬眸朝颜墨白望去,奈何目光涣散摇晃,缥缈之中,竟也是看不到颜墨白了。 仅是片刻,青桐便极是干脆的与侍从踏步而来,而后在王能略微戒备紧张的目光中将凤瑶搀扶了下来,随即也不耽搁,当即踏步而行,朝王府主屋的方向行去。 凤瑶脑袋迷糊,神态迷离,已辨别不了方向。 只觉,周遭夜色打落,灯火微微,四下也一片沉寂深幽,透着几许凉人骨头的清冷之意。 她足下机械的随着侍奴们的搀扶往前,迷糊无奈,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归是被人扶着入了主屋,本是身子发虚发软,待得刚刚坐定在主屋的喜榻上后,她便下意识的想要仰躺而下,奈何身子刚刚而动,便立即有侍从扶住了她的脊背,急忙稳住她即将倒下的身形。 瞬时,倒下的身子被人彻底重新的推起来坐定,凤瑶眉头一蹙,面色也蓦的一沉,却也正这时,青桐那紧张小心的嗓音再度而起,“长公主,洞房花烛夜,自该燃着喜烛,共同结发与结袍。” 紧张的嗓音,说得倒是极为的心虚与低畏,似是生怕凤瑶生气。 奈何,凤瑶已酒性上涌,大多话都是穿耳而过,并未留下任何痕迹,更别提会对旁人之言有所反应。 她满目幽远迷离,再度挣扎了一下身子,执意要躺下。 大抵是着实见她累了,青桐也稍稍壮了胆子,忙道:“快些将王爷扶坐在长公主身边,再给王爷与长公主结发与结袍。” 这话一落,一旁扶着颜墨白的两名侍从全然不敢耽搁,当即将也已醉意上浮的颜墨白扶着坐定在凤瑶身边,随即侍从们皆小心翼翼的将颜墨白与凤瑶双双扶着坐稳,而后有另外的宫奴极为迅速的抬手将凤瑶的一缕青丝与颜墨白的一缕墨发缠结在了一起,甚至也将凤瑶的一阙裙角与颜墨白的一阙裙角彻底的结上。 “我等莫要在此打扰王爷与长公主的洞房花烛了,快些出去,出去。” 似如心虚逃窜一般,青桐这话说得倒是底气全无。 这话一出,扶着凤瑶与颜墨白的侍从们也急忙电图,而后全然不曾耽搁,当即将凤瑶与颜墨白轻轻放倒于榻上,随即便迅速逃窜出屋。 一时,周遭气氛彻底的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静谧安然,平和幽远。 屋内的红烛,摇曳浮动,灯火幢幢,倒也更是将周遭气氛衬托得幽谧沉寂。 屋外,夜色而起,风声浮动。 王能与伏鬼双双立在门外不远,两人皆身子挺得笔直,面色幽远冷肃,无端的,刚毅冷冽,却又煞气逼人。 则是半晌后,沉寂压抑的气氛里,终归是被一道低沉复杂的嗓音突然打破,“你家摄政王迎娶长公主,究竟,有何目的?” 这话,森冷沉寂,复杂而又幽远。 待得这话一落,王能便逐渐抬眸,极深极沉的望向了一旁的伏鬼。 伏鬼满面刀疤,容貌在夜色沉浮之下越发的显得诡异狰狞。 他并未回答王能的话,更如未觉一般毫无反应。 王能冷眼观他,眉头也稍稍一蹙,待得正要再度言话时,不料伏鬼却是突然出声道:“无论目的是何,有何重要,又何能劳烦王统领插手而管?王统领莫要忘了,此番并非是摄政王求着迎娶长公主,而是,长公主主动下嫁于摄政王。” “长公主心怀大旭,自也容易为了大旭而做出损己之事。是以,长公主为了大旭而选择下嫁摄政王,这点,我自是管不了,但摄政王能心甘情愿迎娶长公主的目的,我王能,自也是要管。” 这话一出,伏鬼那诡异狰狞的脸终归是微微而转,极为难得的朝王能望来,随即凝他片刻,阴沉煞气而道:“摄政王对长公主究竟如何,王统领一直随身在长公主身边伺候,难道会不知?再者,王统领也该知晓,长公主虽摄政不久,但也是心思玲珑之人,倘若长公主对摄政王极是鄙夷恶对,甚至对摄政王全然不放心,又何敢,下嫁于摄政王?王统领虽关心长公主,但也望,王统领稍稍长些脑子,有些人,全然用武功来护自是不够,还得,用脑子来护,来顺从。亦如,长公主并非抵触摄政王,甚至还能下嫁摄政王,这等终身大事便在深思熟虑之后交到了王爷手里,便也绝非是随意决定而为。是以,有些事,长公主虽从不曾提及,从不曾承认,但也不代表心意并非如此。亦如,长公主虽从不曾表露过对摄政王心有好感,但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个摄政王,甚至于,便是今夜之际,眼见摄政王醉了,长公主竟也能,主动而出替王爷挡酒。若依照长公主以前的本性,难道,不该是希望摄政王就此喝醉,甚至,醉死?又何来的,亲自挺身而出的帮忙?” 冗长的一席话,繁复悠长。 伏鬼极为难得说这么长的话,甚至带得这话彻底言完之后,连带他自己都微微一怔,眼角一挑,瞳孔之中,也尽是微微漾起的愕然。 奈何这话一出,王能眉头却越发一蹙,瞳孔也越发一沉。 他冷眼盯着伏鬼,低沉复杂而道:“伏侍卫不知实情,便莫要随意诋毁长公主。此番长公主下嫁摄政王,自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何来任何心意与其它?长公主名誉为重,也望伏侍卫,莫要胡言。” 这话一落,王能板着脸,随即也兴致全无,极为干脆的想要踏步朝前靠近不远处的喜房屋门。 奈何,足下也仅是刚刚朝前行了几步,伏鬼便迅速踏步而来,极是干脆的挡在了王能面前。 王能瞳孔一缩,抬眸冷硬的观他,“让开。” 伏鬼面无表情,阴沉煞气的道:“长公主与摄政王洞房花烛夜,自该他二人好生相处,你如此靠近,是为何意?” 王能冷到:“怎么,不过是逢场作戏的大婚,难不成你们摄政王府之人还想将这场大婚坐实?” 伏鬼煞气而道:“无论坐不坐实,皆是长公主与摄政王夫妻二人之间的事,与我等皆无干系。” “谁说无干系!长公主乃我王能之主,今日之夜,我自是要带长公主回宫。” 这话,王能说得极为厚重干脆,语气也透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冷硬与刚毅。 这话一出,伏鬼眼睛也稍稍一眯,则是片刻,他薄唇一启,阴沉煞气而道:“洞房花烛夜,自也不可出任何岔子。倘若,王统领执意要在今夜带走长公主,如此,便得看王统领你,有无这本事了。” 森冷凉薄的话,煞气重重,亦如伏鬼那张脸一样,阴沉冷冽,狰狞至极。 尾音未落,伏鬼便已抬掌而出,顿时朝王能袭去。 王能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着实未料这伏鬼竟会如此突然的出手,仓促之下,他急忙内力一涌,当即飞身而退,奈何得刚在几米之距落下站稳,那伏鬼竟如幽灵一般,再度狰狞的缠绕而上。 瞬时,二人顿时纠缠一起,厮打剧烈,刀光剑影之中,短兵相接之声也极是森凉刺耳,惹得在场恭立的几名侍奴惊白了脸色,纷纷抑制不住的挪步朝一旁躲闪。 一时,周遭气氛嘈杂起伏,森冷厚重,刀光剑影之中,层层森寒,那一道道短兵相接之声,似也要突然割到皮肉一般,凉薄紧然得令人头皮发麻。 比之屋外的刀光剑影,喜屋之中,仍是气氛凝然,幽沉不浅。 红烛微微而燃,安然之中,光影摇曳。 迷糊之中,凤瑶只觉脑袋厚重,她仅是眯着眼,指尖微微而起,胡乱之中,迷糊无知的扯掉了头上的凤凰,扯落了发鬓上的珠花,甚至,睡意迷蒙之中,身子也不自觉的翻转,待得片刻之际,身子顿时触及到了一片温热,一时之间,脑袋与两手也开始朝着那温热缠绕而上,紧紧而贴。 瞬时,略微凉薄的身子终于暖了起来,凤瑶全身终归是再度松懈,迷蒙之间,便也越发的睡得沉然。 夜凉,入洗。 人梦,而无忧。 翌日,天气突然极为晴朗,清晨之际,天空中便已出现了缕缕红霞,似有一团火球,要从红霞中肆意破出。 晨风浮动,凉意微起,朝花也微微带露,早鸟而脆唤,一时之间,此情此景,着实是清爽悠然得紧。 此际的喜屋外,侍从们在屋外整齐而列,静待喜屋内扬来召唤之声。 屋外的那些花树,也残留着昨夜独斗过后的新鲜刀痕,看着倒是略微明显。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国庆实在太累,招待家人,招待朋友,参加婚礼,是以每天都很紧促,实在无法再多更,圆子儿保证,明日定更新八千以上,望亲们见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晨起之时 那满身颀长冷冽的伏鬼,已是换却了昨夜的红袍,穿上了平常的黑袍,整个人淡漠清冷,却又无端的煞气腾腾。 仅是片刻,便有小厮小跑而来,紧张而道:“伏侍卫,那御林军统领王能,已是醒来,此际正拼命冲击地牢铁门,那地牢铁门许是快拦不住他了。” 伏鬼眼角微挑,却是并未立即言话,待稍稍抬眸扫了一眼天色之后,他才神色凉薄,阴沉而道:“洞房花烛夜已过,那王能若是冲出来,便随他去便是。洽” 这话一出,小厮微微那般 一怔,却是不敢耽搁,当即点了点头,小跑而去。 周遭气氛,再度顺势的恢复了方才的沉寂与平静,清透微风之中,也略微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闲适之气。 则是不久,这般清净的气氛,突然被一道扯声嘶哑的惊声惊扰,这声音着实来得太过突然与陡峭,门外整齐而立的侍从们纷纷一愕,正要作势反应的朝屋内恭唤,不料话还未脱口而出,不远处的王能便已淡漠煞气的出了声,“若是王爷不曾开口唤人,尔等,便不必主动而唤,免得,打扰了王爷与长公主二人相处。” 煞气腾腾的嗓音,威胁十足,却也是冷冽十足。 瞬时,在场小厮们顿时强行噎了后话,面色微变,却也纷纷站端了身形,并无一人言话钤。 相较于屋外的鸦雀无声,此际的喜屋内,则是动荡一片。 凤瑶乍醒之际,入目的,便是颜墨白那近在眼前的俊脸,甚至于,她手脚皆缠在颜墨白身上,便犹如似要汲取温度一般,彻底的缠在了她的身上。 骤然间,她只觉惊愕,心头的震撼之意也是强烈得难以压制。 此生之中,从不曾与任何人同床共枕,而今当下,竟是莫名的与颜墨白共榻而眠,甚至于,寻常之中,男女若是同床共枕,自也该是男子行为不轨,抱着女子才是,但如今,竟成了她姑苏凤瑶缠绕在了这颜墨白身上。 思绪层层翻腾,惊愕与懊恼之意也层层厚重。 她瞳孔微缩,强行按捺着心神,本是要待这颜墨白醒来之前便急忙从他身上翻滚下来,却是不料,待得她刚刚动作,颜墨白那平静而合的双眼,竟是,突然睁开。 刹那,两人四目相对。 凤瑶呆了,颜墨白怔了。 却也仅是片刻,凤瑶蓦的回神,下意识的倒抽了口冷气,震惊仓促之间,竟也是抑制不住的惊呼出声。 谁让这厮突然睁眼了!这厮怎就突然睁眼了? 思绪层层狂涌,嘈杂难平,惊愕之间,凤瑶急忙手脚并用的从他身上翻滚下来,待得正要急忙下榻,不料腰间突然缠来一双手,且蓦的用力,瞬时将她整个人都拉着蓦的朝后仰。 凤瑶再度抑制不住的惊呼出声,身子也全然不稳,朝后跌去的身子也顿时撞到了一方温热的胸膛里,随即,整个人也被人全数从后方缠住。 霎时,二人相依,亲密无间。 凤瑶心头猛跳,神色也发僵发硬,震惊愕然之中,却也忘了挣扎。 “微臣昨夜,饮酒过度,醉得不省人事,而长公主却趁着微臣醉酒,对微臣言行不轨,大占微臣便宜。而今,长公主便宜占尽,竟要如此随意离去?就不准备,在微臣面前解释两句?” 温润的嗓音,清风儒雅,只是大抵是刚刚初醒,嗓音微带沙哑,是以衬得语气越发的温润酥骨,勾人于无形。 凤瑶神色越发一颤,面色也着实僵得厉害。 颜墨白这嗓音入耳,也着实是无端风月,而待她正要下意识的回眸朝他观望,不料颜墨白竟离她特近,待得她刚刚回头之际,鼻尖,便已擦在了他的脸颊上。 瞬时,二人又是一怔,却也仅是眨眼功夫,颜墨白竟突然抱着凤瑶在榻上翻转,刹那之际,他那颀长的身形,竟已是彻底的压倒在了凤瑶身上。 全身受制,凤瑶动弹不得,再加之醒来之后便连连被震撼,一时之间,只得满目惊愕摇晃的朝颜墨白望着,思绪凌乱而起,道不出一字半句来。 她终归还是涉世未深,至少,对于这等男女亲昵与风月之事从不曾接触,是以,今儿这颜墨白越是温柔,越是魅惑,她便越发的吃不消。 此生,从不曾与任何男子这般亲昵接触,便是当年与司徒夙爱得轰烈,却也不过是合乎礼法,从不曾越雷池半步。 比起司徒夙来,这颜墨白终归是个异数,论起风雅卓绝,颜墨白这伪君子自然与司徒夙那冰山之人更甚一筹,而论及温柔俊然,这颜墨白,自也是更甚一筹。 无论如何,这颜墨白都是个异数,时而温雅,时而蹁跹如君,时而,强大从容,时而,则是如邪如魅,温柔腻然之中,似要让人彻底陷入在他提前设好的缠指柔里。 思绪翻腾摇曳,仍是凌乱重重。 凤瑶满目摇晃的望他,心口猛跳如初,奈何片刻之际,那颜墨白却突然勾唇笑了,整个人微微垂眸而下,三千墨发也顺势垂落在她的面上,酥麻之间,凤瑶正要下意识的抬手拨开他的墨发,奈何,双臂正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待得她微微一怔之际,颜墨白那张俊脸,已近在咫尺,而后,待得她瞳孔猛缩之际,他脑袋一垂,再度,极是认真的贴上了她的唇瓣。 瞬时,凤瑶瞳孔瞪大,全身,骤然僵然麻木。 神智,也有过刹那的抽离,不知归处,而待得颜墨白逐渐抬眸将唇瓣挪开之际,她才陡然回神,随即思绪也蓦的起伏高涨,突然间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是唇瓣一启,恼怒羞耻而吼,“颜墨白,那找死!” 是的,找死! 她归为大旭的长公主,金枝玉叶,满身贵胄,这颜墨白,竟敢,竟敢如此对她! 这场大婚,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难不成,这厮当真要假戏真做,戏弄于她? 思绪骤然间翻转摇曳,恼怒不止,待得扯声一吼之后,眼见颜墨白正满目微光闪闪,温润而笑,她心底越发的恼怒,而后便也不顾一切的再度挣扎开来。 只奈何,这颜墨白着实将她压得极紧,分毫不容她挣脱半许,凤瑶越挣扎,便也越发恼怒,随即再度怒眼瞪着颜墨白,嘶哑扯声而道:“下来!” 嘶哑的嗓音,羞恼至极,奈何即便如此,颜墨白仍是满目从容淡定的垂眸望她,整个人,也无一丝一毫的尴尬与愕然。 此际,他依旧静静的朝凤瑶望着,那双深黑的瞳孔,也极深极厚的将凤瑶望着,似要彻底将凤瑶吸入他眼里一般。 眼见他一动不动,也不言话,凤瑶面色越发一沉,待得正要开口而怒之际,颜墨白突然薄唇一启,平缓幽远的问:“长公主,不喜微臣亲近?” 这话入耳,凤瑶顿时气得差点一口气背了过去。 这厮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她不喜他的亲近? 她姑苏凤瑶,何时喜欢这颜墨白亲近了? 思绪翻腾摇曳,愤怒不浅,仅是片刻,凤瑶便嘶哑阴沉而道:“摄政王是从哪里觉得本宫喜欢你亲近?” 她极为直接的质问于她,嗓音一落,目光也阴沉的落在他面上,森然冷冽。 他依旧是满目从容,平静无波,却也仅是片刻,他便故作自然的挪开了目光,只道:“不过是感觉的罢了。” 凤瑶气得冷哼一声,“感觉?如此说来,摄政王便是在随随便便的臆想着本宫喜欢你亲近?” 说着,耐性也全然耗费,嗓音也再度而抬,“你若识相,便即刻松开本宫。倘若你再敢对本宫不恭,本宫今日,定也会拼死与那相搏。” 森冷阴沉的嗓音,不由自主的染了几许杀气。 然而这话一出,颜墨白却面色不变,整个人依旧淡定如初。 仅是片刻,他薄唇一启,再度平缓幽远的出声道:“长公主本是不惧声名,连下嫁都已下嫁,又何惧,微臣的亲近?再者,倘若长公主当真对微臣无半点有心,昨夜,又如何会为微臣挡酒?又或者,长公主对微臣的亲近浑然不喜,又为何,在微臣吻你之际,不躲不闪,不怒,不威?” 平缓幽远的嗓音,认真十足,从容厚重之中,也夹杂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复杂与质问。 这话入耳,瞬时之中,心底的某种不愿去触及的地方似被击中,一时,心底波荡起伏,面上,却也越发的恼羞成怒。 她全身已压抑至极,此际也全然无心与颜墨白多言,仅是瞳孔一缩,阴沉煞气而问:“那究竟下不下来?” 厚重阴沉的嗓音,威胁重重。 然而颜墨白却静静观她,从容淡定,竟是,一动不动。 眼见他如此反应,凤瑶面色一变,此际也不愿再忍。 毕竟,这颜墨白终归不是个好说话之人,此际既是有心让她处于弱势,她若不捣鼓点事出来,此际自也是极难在他面前翻身。 思绪翻腾摇曳,片刻,凤瑶眸中顿时有冷光滑过,随即,不待颜墨白反应,她已强行伸脖而上,势必要咬住颜墨白那只鼻子。 她动作极快,张嘴与闭嘴的速度也是极快,大抵是不曾料到她会突然大失形象的来这一招,颜墨白也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随即急忙抬头,奈何即便如此,速度竟也慢了些,纵是鼻子不曾被凤瑶够着,但他的下巴,却被凤瑶咬住了。 瞬时之中,凤瑶牙齿蓦的用力。 颜墨白终归是抑制不住的闷哼一声,则是刹那,他突然抬手而起,待得掌心搭在凤瑶的肩膀时,便迅速将凤瑶的肩膀往下压。 凤瑶被逼无奈的松开了牙齿,整个人也再度被他按着死死的贴在了榻上,待得目光扫见颜墨白下颚那已是浸血的下颚,她心底也蓦的漫出了几许畅快,奈何这股子畅快还不曾在心底升腾片刻,颜墨白竟再度垂头而下,稳住了她的脖子。 似如惩罚一般,他来势凶猛。 凤瑶也不甘示弱,强行挣扎,本是要张口而咬,然而颜墨白已是有所防备,全然让她咬之不住,恼怒之下,凤瑶仅得肆意挣扎,甚至于,强行动用内力,拼力而起。 仅是片刻,颜墨白被她从身上推了下去,正待她要强行下榻,颜墨白那只手,再度握住了她的手腕。 凤瑶双目稍稍一眯,反手便要朝颜墨白捉来,然而他极为灵巧的避过,另一只手再度朝凤瑶捉来。 凤瑶瞳孔一缩,另一只手抬掌而起,蓦的朝他袭去。 颜墨白顿时松了她的手,闪身朝旁,险险避开她的掌风,待见他踉跄站稳,凤瑶也不打算即刻逃走了,反倒是几许抬掌而上,硬实的朝他袭去。 今儿在这颜墨白面前吃了这么多闷亏,倘若不夺回来一点,岂能让自己服气。 不得不说,今儿的颜墨白着实胆大包天,竟凭那一道道落在她身上的吻,她将足够将颜墨白这登徒子杀死百次,千次了。 思绪翻腾摇曳,怒意升腾。 凤瑶下手极重,分毫不留情面,颜墨白也躲避得及时,恰到好处之中,却也次次让凤瑶打空。 二人再度狂烈的打斗,喜房内的桌子凳子皆被殃及,动静极大。 屋外,伏鬼与侍从们依旧静立在远处,目光幽幽的落在远处,依旧是淡定至极,一动不动,似若未觉。 不久,凤瑶全身已然有些乏力,奈何那颜墨白,仍是满身的云淡风轻,似是毫不费劲儿,那张俊然的脸,依旧从容风华,平和得当,只是下巴正留着两道齿印,令人乍然观望间,倒觉突兀刺眼,不伦不类。 持续打斗之间,精力也略微耗尽,待得半晌后,凤瑶终于是收了力道,整个人瘫坐在软榻上,抑制不住的喘着粗气。 因着太过动作,她额头已布了一层薄汗,脸上,也稍稍漫出了几许不太正常的红润。 而那满身颀长的颜墨白,也已收了动作,整个人平和从容的立在一旁,那双深邃的瞳孔静静朝凤瑶落来,凝了片刻后,才稍稍放缓神色,平缓而道:“长公主此番打斗过后,心口可是仍然揪痛?” 凤瑶抬眸冷扫他一眼,一言不发。 他静静观她,极为难得的稍稍皱了眉,默了片刻,继续道:“微臣这里,还有悟慧留的茶叶,此际便先差人为长公主沏上一杯。” 凤瑶冷到:“不必了。” 颜墨白眼角稍稍一挑,平和幽远的望她,并未言话。 凤瑶再度抬眸冷扫他一眼,而后便挪开目光,低沉而道:“本宫不论摄政王今日如何要对本宫不恭,但若有下次,本宫定追究到底。” 说着,嗓音一挑,“今日之事,摄政王若想要本宫不心生恨意,便让摄政王守口如瓶,不得在外宣扬半字。本宫这话,摄政王可要遵从?” 这话一落,她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稍稍沉了半许。 颜墨白面色不变,平缓幽远的观她,待默了片刻后,才薄唇一启,温润如常的道:“今日之事,微臣自可守口如瓶。但昨夜长公主轻薄微臣之事,长公主欲要如何补偿?” 凤瑶瞳孔微缩,阴沉而道:“本宫不过是与你同榻而眠,何来轻薄?倘若当真论及吃亏之意,自也是本宫吃亏,摄政王得了便宜才是。怎么,摄政王今日大占本宫便宜,此际竟仍要在本宫面前装可怜?” 颜墨白温润缓道:“微臣并无此意。” 凤瑶冷哼一声,阴沉冷冽而道:“摄政王并无此意便好。毕竟,是非曲直,摄政王比谁都清楚,再者,纵是昨夜本宫与那同榻而眠,也是你摄政王府小厮不懂规矩造成,若是不然,别说同榻而眠,便是同屋而居,自也不会发生。” 这话一出,颜墨白眼睛几不可察的稍稍一眯,瞳孔之中,竟也无端的深邃半缕。 凤瑶冷眼观他,将他的所有反应也不深不浅的收于眼底,而后也不愿就此多言,仅是神色微动,话锋也跟着稍稍一转,低沉而道:“大婚已过,今早,本宫要回宫了。望摄政王差人进来服侍本宫梳洗。” 嘶哑的嗓音,厚重阴沉,却也是威仪十足。 然而即便她端得满身的威仪,那颜墨白却全然不惧。 他并未立即言话,仅是静静将她凝了片刻,随即才薄唇一启,平缓而道:“长公主大婚,朝堂自可修朝三日,而朝堂政务之事,也有刘太傅与许儒亦处理,长公主不必担忧。是以,此际时辰尚早,不若,长公主在摄政王府好生休息一日,待得明日再入宫可成?” 凤瑶阴沉道:“本宫昨夜能留在摄政王府,便已是给足了摄政王面子。今日,自也是务必要回得宫中才是。” 说着,嗓音一挑,语气也再度一冷,“怎么,摄政王不愿唤人入内服侍本宫梳洗?” 颜墨白微微一笑,从容温润而道:“这倒不是。微臣不愿长公主急着回宫,其一是愿长公主在府中休息,其二,自也是想让长公主带微臣去个地方?”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何地?” 颜墨白面上的笑容深了一层,“长公主大婚下嫁,难道,不该领微臣一道去皇陵上柱香?” “不过是逢场作戏,何必” “即便是逢场作戏,自也该将所有的戏份做主。倘若不去皇陵上香叩拜,不将微臣与长公主之名以夫妻身份载入史册,如此大婚,自也是漏洞百出。若大盛那里察觉了什么,知晓此番大婚是假,想来,自也怪不到微臣头上才是。” 他嗓音依旧温润从容,平和得当,然而即便如此,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察觉他语气中夹杂着的几许执意之气。 凤瑶微微一怔,眼角也跟着一挑,幽远深沉的观他,倒是未料到这颜墨白对这大婚之事竟是如此执拗。 毕竟,大婚之事,的确只是作戏,是以,在皇陵叩拜之事,无疑是显得毫无必要去做了,而以夫妻之名载入史册之事,更也不必要多写才是。 毕竟,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要掩人耳目罢了,一切都是假的,是以,虽说这颜墨白行事力求滴水不漏,面面俱到,但一时之间,也着实容易仍人觉得太过刻意,令人心生抵触了。 思绪翻腾摇曳,凤瑶神色复杂,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沉默片刻后,她才神色微动,低沉而道:“摄政王此言虽是有理,但” 后话未出,颜墨白便已平缓出声,“既是长公主觉得有理,那微臣便认为长公主默认了。既是如此,微臣此际便唤侍奴进来为长公主梳洗,待得长公主梳洗完毕,微臣再随长公主一道先去皇陵祭拜,而后再回府用膳,待得黄昏之际,倘若长公主执意回宫,那时候回去,自也不迟。” 凤瑶瞬时噎了后话,眼角微挑,满目复杂的观他,待得他这话落下,她瞳孔一缩,正要再度开口而言,奈何颜墨白已是全然不顾她的反应,竟是已然干脆的转身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望着他那毅然离去的背影,所有沸腾起伏的话,也终归是全然噎在了心底。 思绪婉转摇曳之中,倒也逐渐觉得,既是大婚之事都已忍耐了下来,此番这皇陵祭拜之事,自也该再度忍耐。 毕竟,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自也是好事,她若执意抵触,日后一旦出了岔子,再要补救,自也是难上加难。 越想,心底便也越发的陈杂。 则是片刻后,不远处的屋门外,突然有侍女端着洗漱之物恭敬而入。 待得梳洗完毕后,凤瑶便由婢女服侍着着了一深淡红锦缎的华裙,这裙子依旧极为精致,绣花缕缕,但材质却是格外亮晃轻巧,指腹稍稍一模,便知是上等的天蚕丝而为。 这两日大婚,那颜墨白着实是大手笔,不止红毯铺就,鲜花铺路,甚至在她的着装上,也是用尽了心思。 这一切的一切,虽不曾多想,但也终归是看在了眼里,心底对颜墨白的感觉,便也越发的觉得厚重与异样。 待得花裙加身之后,已有侍从端来早膳。 凤瑶无心食欲,仅是随意饮了几口,待得放下勺子之后,不远处的屋门外,便恰到好处的扬来了一群鳞次栉比的脚步声。 难不成,颜墨白那厮竟是领着群人来迎她出府? 思绪至此,微生诧异,凤瑶瞳孔也稍稍一缩,随即目光微抬,静静的朝那不远处的屋门望去。 那门外的脚步声,繁复厚重,逐渐由远而近,则是片刻后,那不远处的屋门处,顿时有鲜衣华裙的女子逐一踏门而入。 瞬时之中,有冷风被她们带入了屋门,四方拂动之际,竟还夹杂着浓烈的脂粉味道。 凤瑶瞳孔越发一缩,面色也微微一沉,整个人静然而坐,满目清冷的朝那些逐一进来的女子望着,一言不发。 不久,那些入屋来的女子,迅速在凤瑶面前站定,随即纷纷笑容满面的朝凤瑶弯身一拜,恭维而道:“拜见姐姐。” 姐姐? 柔腻的嗓音,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 凤瑶逐一将面前的这十来名女子打量一番,只见这些盛装而来的女子,皆容貌姣好,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也是小家碧玉,温柔得当。 这些女子,便是颜墨白府中的那些姬妾? 思绪至此,凤瑶心底也沉了半许,随即极为自然的将目光从她们面上挪开,修长的指尖,也懒散随意的把玩面前的杯盏,而后唇瓣一启,嘶哑淡漠而道:“本宫倒不记得,本宫何时竟多了这么多个妹妹。” 淡漠的嗓音,清冷幽远,然而无波无澜之中,却无端的卷着几许威仪与煞气。 早将听说这大旭的长公主极不好相处,且性子冷冽,威如夜叉,如今瞧来,这长公主着实与传言极其相符。毕竟,此番不过是随意听得着长公主不怒不威的一句话,便已让人紧张压抑得头皮发麻,这等女子,又岂能是等闲之辈。 倘若不是自家王爷大婚娶妻,依照惯例该特地前来请安的话,这大旭的长公主啊,她们定也是有多远便离多远。 在场之人,皆心思如此,个个面上都展露着掩饰不住的紧张之色,便是凤瑶的话入耳,千回百转之中,紧张与小心之意也越发严重,一时之间,竟也无人敢挺身出来回话。 周遭气氛,也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沉寂无波之中,也突然显得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眼见眼前之人纷纷面色紧张,凤瑶也无心多言,只是目光微垂,扫了一眼她们个个手中捧着的锦盒,眼角一挑,低沉而问:“尔等突然过来,是为何意?” 大抵是这番脱口的语气依旧冷冽无情,在场之人便也显得越发紧张。 待得片刻后,终于有人壮着胆子恭敬的回了句,“姐长公主嫁给王爷为妻,妹妹们此番过来,是,是特意来向长公主请安的,再顺便,顺便为长公主带些见面礼过来。” 见面礼? 凤瑶眼角一挑,一时之间,倒也想起往些年深宫之中,每番有新晋的妃嫔入宫后,也会前来栖凤宫为自家母后请安与送礼,而那些礼物,也大多是女子喜好的珠玉,并无其它。 本以为深宫竞争激烈,生死沉浮,是以,宫妃才会如此巴结与识趣,却是不料,这摄政王府之中的女子,竟也会如此。 想来也是了,何处有后院女人,何处便自成一出大戏,只不过,颜墨白后院的这池子春水,她姑苏凤瑶,倒是无意沾惹,更无心凑合。 思绪至此,凤瑶神色微动,也不再多加耽搁,仅是开门见山而道:“本宫历来喜静,日后请安之事,荒废懈怠皆可。再者,尔等若要讨好,自也该讨好你们家摄政王才是,若要在本宫面前讨好,自也是,毫无用处。” 冷冽的嗓音,威仪十足。 在场之女纷纷一怔,面色也越发紧张,一时之间,手中捧着的锦盒,竟也不知该递出去为好,还是该好生的自行抱着,莫送出去丢人现眼。 这大旭的长公主,无论是气势还是言行,都称得上是干脆冷冽,似是与她们这些人格格不入,但正也因为如此,才让她们觉得这大旭的长公主毫无亲近之意,甚至于,眼高于顶,不曾,将人放于眼里。 思绪层层的翻腾,在场之女的面色,便也越发的变得复杂与拘谨。 则是片刻后,凤瑶兴致缺缺,正要差这些人挥出门外时,不料话还未出口,不远处的门外,则再度扬来了平缓悠然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入耳,倒是不轻不重,也不用多想,自也是颜墨白的了。 凤瑶到嘴的话,也终归是再度噎住,随即目光微抬,再度朝不远处的屋门望去,待得片刻后,便见那满身颀长修条的颜墨白,已是缓缓出现在了门外,而后,足下微抬,也慢腾腾的开始踏步而入。 这厮今日,竟又是着了一身大红的袍子,墨发高束,整个人,依旧显得丰神俊朗。 只不过,今早又折腾了一下,倒也不知这厮肩膀的伤势,可是再度开裂了。 思绪至此,一时之间,心底也微微增了几许复杂探究之意,奈何,沉寂平缓的气氛里,未待那颜墨白走近,那立在边角的一名女子竟突然软倒在地。 瞬时,随着一道微轻的跌落声,那女子骤然脆弱的摔倒在地,她手中的木质锦盒,也顿时被摔开,里面的一枚紫色珠子,也从锦盒内当即滚了出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甘愿侍奉 那珠子,通体为紫,色泽明亮,然而即便如此,却非明珠那般光辉熠熠,闪亮逼人,反倒是略显暗淡,尚不能与明珠媲美。 想来也是,一个摄政王府的后妃,何来有财力去购得真正的明珠来献给她姑苏凤瑶,当然,这颜墨白也是家财万贯,倘若能得颜墨白怜惜的话,想来购置明珠的银子自也不在话下才是。 难不成,这颜墨白当真如他所言的一般,对这些王府后院的女子,并无真情实意,不过是碍于百官奉送之意,从而随意将这些女子收留,是以,虽吃穿用度不曾苛刻这些女子,但明珠珍奇之物,却也吝啬不送?又或者,这颜墨白对这些女子本是出手大方,而是这些女子藏着噎住,不愿对她姑苏凤瑶,送上好物? 思绪翻腾,凤瑶大多的注意力,也仅是集中在了那跌落在地的珠子上。 却是不料,那珠子倒是好巧不巧的一直朝后方滚轮,最后,待触及到颜墨白的脚尖时,终于是停了下来。 颜墨白那平缓的脚步,也顺势而听。 一时之间,喜屋内的气氛,也莫名的显得沉寂压抑。 凤瑶眼角微挑,淡漠无波的抬眸朝颜墨白望来,则见他正垂眸朝哪珠子望着,竟也不曾转眸朝她望来一眼,反倒是微微弯身,修长的指尖极是自然的将脚尖的那枚珠子拾起,随后缓步往前站定在那摔倒在地的女子身旁,温润平缓而道:“若是本王记得不错,这枚珠子,是萱儿入府第一日,本王差人送于你小院的。怎而今突然之际,这珠子,竟在此地出现了?” 温润的嗓音,柔和风雅。 然而纵是颜墨白满身娴雅温和,却是居高临下的朝那地上的女子望着,并不曾真正极有风度的伸手去将她扶起。 奈何,那跌倒在地的女子,则是眉头紧蹙,整个人脆弱怜然,似也因方才跌倒之事而后怕不已。 她并未立即言话,满目惶恐惊愕。颜墨白也未再出声,极是耐性的立在她身边,从容无波的垂眸观她钤。 待得片刻后,那女子才强行按捺住心神,脆弱恭敬而道:“王爷好记性。这枚珠子,的确是臣妾初入王府时,王爷差人送给臣妾的。只因,今日姐今日长公主入府,臣妾等自该携礼前来请安,是以,臣妾身无长物,便将这枚王爷赐下的贵重珠玉带来了,本是要献给长公主。只是,长公主满身凤华,出身高贵,许是,许是看不上臣妾们的礼物,未待臣妾们请安献礼,便得了长公主一通训斥,而臣妾,臣妾历来体弱,是以,身子突然不适而摔倒于地,着实无心,望王爷与长公主,恕罪。” 拘谨的嗓音,紧张的语气,然而那委婉怯怯的强调,着实是脆弱得紧,令人心生怜惜。 凤瑶眼角一挑,注意力本在那珠子上,但而今的注意力,却也终归是被拉回到了颜墨白与那地上的女子身上。 她倒是未料到,不过是一场寻常的请安与拜见罢了,那地上的女子,竟也会柔弱得站定不稳,摔倒在地后,竟还演出这么一场戏码了。 这人早不摔晚不摔,偏偏摔倒颜墨白的面前,此情此景,无疑是,像极了往日宫中宫妃争宠好斗的烂戏码。 又或许是,此番大婚,虽是群臣知晓是逢场作戏,但她姑苏凤瑶啊,也终归是霸占了颜墨白的正妻之位,惹得这些王府后院女人们的嫉妒,是以,这才刚刚大婚一过,这摄政王府的后院女人们,便开始将手段使到她面前来了。 只可惜,往日她姑苏凤瑶便是飞扬跋扈,对待某些宫妃自是浑然不给面子,而今虽说是收敛性子了,但也不代表能真正善待这些女人。 再者,又或许是往些年极是不喜这等极是有心的算计,此番这跌倒在地的女人竟是将手段耍到她姑苏凤瑶面前,她又如何,能随之任之的彻底放任?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也蓦的一缩,却也正这时,那满身大红的颜墨白,竟是朝那地上的女子微微勾唇而笑,温润缓道:“长公主自小便是金枝玉叶,萱儿送这珠子给长公主,自也是降了长公主身份,想来,长公主不悦也是自然。” 平缓柔和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从容,似是并未夹杂什么情绪。 然而这话落得凤瑶耳里,却或多或少的增了几许调侃之意。 那地上坐着的女子,也是微微一怔,待得反应过来后,她委屈脆弱的垂眸,我见犹怜,怯怯而道:“臣妾的确是身无长物,是以,无法为长公主献上贵重之物。王爷,臣妾此番来,也仅是想拜见长公主而已,并无其它,是以” 后话未出,颜墨白已轻笑着出声打断,“萱儿有心便成,长公主身边不缺什么,是以,萱儿也无需着急要送长公主什么。” 这话一出,那地上女子后话一噎。 颜墨白静静垂眸观她,则是片刻,便神色微动,颀长的身形也微微而弯,那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也逐渐探到了那女子面前,温润缓道:“长公主也虽看似不苟言笑,但却并非恶人,你也不必太过害怕。起来吧,此番坐在这里,倒也不成体统。” 温润的嗓音,清朗如明月,磁然之中,也是风雅得当,着实是给人一种难以抵抗的清风儒雅之感。 这话一出,在场的其余几名女子却纷纷变了脸色,目光皆朝那地上的女子盯了几眼,神色各异,但她们面上的表情,着实算得上起伏纷纭,精彩至极。 那地上的女子,则是迅速抬眸,满目之中,也皆映刻着颜墨白那张俊美的面容,只是待目光扫到颜墨白下巴的牙印,她倒是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本是羞涩释然的目光,也抑制不住的颤了几颤,而后急忙垂眸下来,恭敬乖巧而道:“不敢劳烦王爷,臣妾自行起来便成。” 低低的嗓音,怯怯十足,却也是恭敬十足。 待得尾音一落,不待颜墨白反应,她已手脚并用的缓缓起身,奈何刚要站立之际,她足下却是蓦的不稳,整个人顿时惊险踉跄,浑身顿时朝颜墨白倒去。 刹那,颜墨白下意识的抬手,勾住了那女子的腰身,那女子神色微动,竟是下意识的朝颜墨白怀中一撞,瞬时,二人怀抱满怀,依偎一起,在场的其余女子,皆瞳孔一缩,面色一沉,无疑是,恨得牙痒痒。 骤然间,周遭气氛,也莫名的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之中,虽鸦雀无声,但却似暗潮涌动,起伏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紧绷一般,一触,即发。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那双深沉的双眼,也几不可察的稍稍一眯。 她修长的手指,也极是随意的把玩着面前的杯盏,缓慢闲散,则是待得片刻后,她突然松了手中的杯盏,任由杯盏随意跌倒在桌上,随即眼角稍稍一挑,嘶哑淡漠而问:“好一出郎情妾意,本宫今日,倒是见识了。只不过,本宫初来乍到,识人不得,摄政王此番,竟不准备为本宫介绍介绍?” 嘶哑淡漠的嗓音,清冷厚重,那微挑的语气,也毫不掩饰的卷着几许煞气。 这话一出,在场女子们皆是反应过来,目光犹如看好戏般谨慎的朝凤瑶扫了一眼,随即也朝那颜墨白怀中的女子扫了一眼,而后便兀自垂眸下来,故作恭顺,一言不发。 周遭气氛,也突然再度冷了几许。 而那颜墨白怀中的女子,似是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回头朝凤瑶望来,紧张微颤的道:“长公主,并非是臣妾想要往王爷身上倚,而是臣妾” 她似是极怕凤瑶生气,嗓音也紧张颤抖,似是着实吓得不轻。 未待她后话道出,凤瑶已瞳孔微缩,嘶哑冷冽而道:“本宫准那回话了?” 清冷的嗓音蓦的扬出,虽不曾恼怒,但也是咄咄逼人,威胁十足。 那女子嗓音一噎,愕然紧张的朝凤瑶望着,终归是不敢再多言,仅是默了片刻,随即便抬头朝颜墨白望来,本是满面的怯怯脆弱,我见犹怜,奈何这番脆弱委屈的目光还未与颜墨白那双微微勾着的眼睛对上,她便觉颜墨白已突然伸手,彻底将她从他身上推了开去。 她瞳孔一缩,仓促之中急忙站端身形,目光怯怯的朝颜墨白望着,然而颜墨白却是并未朝她望来一眼,反倒是,他那双深黑幽远的瞳孔,正温润从容的朝不远处的凤瑶望着,便是他那俊美儒雅的面容,也突然间再度染了笑意,一时之间,竟是笑得,风雅卓绝,华然万缕。 “后院之中的人,着实不懂事,虽是扰了长公主清净,但好歹也是专程过来拜访长公主,心意尚好,也望长公主,莫要太过与她们计较。” 仅是片刻,颜墨白薄唇一启,平缓温润的出了声。 凤瑶眼角依旧微微而挑,整个人也依旧清冷单薄,不怒自威。 她并未立即言话,仅是转眸极是随意的朝在场女子微微一扫,而后唇瓣一动,阴沉嘶哑而道:“王府之人不懂事,本宫自得看在摄政王的面上饶过她们。只不过,这些王府后院的女子,不经本宫传唤,更不经本宫允许,便肆意踏入本宫所在之地,竟凭这番目无本宫的举措,虽死罪可免,但也,活罪难逃。” 清冷幽远的嗓音,无波无澜,甚至也毫无起伏于平仄,然而正是因为如此,却也更是让在场之人心生惊恐,畏惧十足。 瞬时之间,在场之人顿时回神过来,纷纷下跪,紧张仓促而道:“望长公主恕罪,臣妾此番过来,的确是为请安,只因面见长公主天颜,心生紧张,是以举止并未妥善,望长公主看在臣妾们紧张疏忽之上,饶臣妾们一回。” 这话入耳,凤瑶并未耽搁,慢条斯理的嘶哑道:“本宫方才便已说过,自会饶恕你们死罪,但这活罪,自也难免。” 在场之女面色陡然一白,惊恐无奈之下,纷纷抬眸朝颜墨白望去。 颜墨白满身淡定从容,温润儒雅,似是并未受凤瑶之言半分所扰。 他全然无视在场之女的惊恐与畏惧,仅是静静的朝凤瑶望着,待得片刻后,他才缓缓举步往前,待站定在凤瑶身边时,才温润而笑,“长公主又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 凤瑶瞳孔微缩,阴沉而道:“怎么,摄政王是要再度为她们求情?” 颜墨白缓道:“并非求情,而是,担忧长公主因此恼怒罢了。毕竟,这才刚刚大婚,倘若长公主便因摄政王府之事而恼怒,自也是不太吉利才是。” 凤瑶心底一沉,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顿时冷了几许。 他这话说得倒是牵强得很,且漏洞百出,摆明了是要为他王府的这些女人们开罪了。 今日她姑苏凤瑶,本也无心真正对付这些王府后院之人,但如今既是这颜墨白维护,触了她姑苏凤瑶霉头,如此,无论如何,她都该是杀鸡儆猴,好生的立威才是。 毕竟,她姑苏凤瑶此生,倒也要强呢,既是有人在她面前作祟得瑟,她姑苏凤瑶,又如何能容得下那人?更何况,此番大婚,虽为逢场作戏,但她摄政王正妻的身份,着实天下皆知,倘若连王府后院的这些女人都收拾不了,这传出去,她姑苏凤瑶威仪之气,岂不要让人贻笑大方? 思绪至此,凤瑶神色也稍稍一变,待得片刻后,她便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本宫今日恼怒,吉利与否,倒是不知,但本宫却是知晓,倘若本宫今日不在这王府立威的话,日后传出去了,自也有损本宫威望。” 颜墨白眼角稍稍一挑,“全城上下,皆知长公主行事雷厉风行,威望极强。微臣这王府之人啊,也对长公主毕恭毕敬,怎此番长公主竟突然这般言道了?可是,这摄政王府之中,何人对长公主不恭,从而,才得长公主如此言道,甚至要专程言明要在这摄政王府中立威?” 温润的嗓音,依旧平缓柔和,似是并未夹杂任何情绪。 凤瑶冷眸朝他一扫,却是不打算多加理会,仅是低沉而道:“倘若,这王府之中,有人入不得本宫眼,不知,摄政王可允本宫处置该人?”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缩了缩脖子,人人自危,而那最初倒在颜墨白怀中的女子,也是战战兢兢,浑身发抖难耐,面色也雪白如纸。 一时,周遭气氛越发的冷冽沉寂,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奈何,颜墨白却是并未立即出声,那双深邃悠然的瞳孔,似若看透了凤瑶一般,懒散随意的望着,一言不发。 凤瑶端然而坐,候了片刻,才将目光缓缓迎上颜墨白那双深邃从容的瞳孔,唇瓣一启,阴沉而道:“本宫之言,摄政王可是未听见?” 颜墨白神色微动,突然间勾唇朝她笑了,随即仍未言话,仅是朝旁行了一步,顺势屈身而下在凤瑶身边的圆凳坐下,这才薄唇一启,平缓幽远而道:“长公主嫁入摄政王府,自也是摄政王府的女主子。是以,长公主要处置王府中人,微臣自也支持。只不过,也望长公主手下留情,这王府中人,个个都胆小怕事,长公主莫要太吓着她们了。若是不然,谁人若是出事,本王自也难以向朝中之臣交代才是。” 温润的嗓音,虽话语带着几许无奈,然而他这脱口的嗓音,却是不曾让人听出半分的无奈。 凤瑶冷目朝他一扫,心底自也是了然至极。 这王府后院的女子,大多都是朝官所送,倘若谁人出事,颜墨白自也不太好交代,虽话是这个理,但颜墨白乃大旭摄政王,位高权重,威仪冷冽,满朝之中,何人不尊他,不惧他,是以,便是他府中的某些女子出事,而那些女子的家属虽有意见,但也不敢太过表露。 毕竟,人微言轻,既是未有颜墨白之能,便也无能与颜墨白抗衡才是。 思绪摇曳起伏,凤瑶默了片刻,瞳孔也几不可察的缩了半许,只道:“摄政王倒是谦逊了。权贵如你,便是行了伤天害理之事,朝中之臣,定也不敢怪罪你才是。再者,本宫也无摄政王想的那般恶毒,虽心有不悦,但也不足以,杀人,这点,摄政王放心便是。” 这话一落,已无心观他反应,仅是目光微落,径直朝那满身大粉的女子望去。 那女子,早已是浑身颤抖得厉害,整个人惊恐莫名,哪儿还有方才倒在颜墨白怀里那般羞然怯怯之意。 “你唤何名?”凤瑶嗓音一挑,低沉嘶哑而问。 短促的四字刚刚一落,那女子越发一颤,目光起伏不稳,惊恐浓烈。 “回,回长公主,臣妾,臣妾名为沈沈萱。” 颤抖的几字,突然变得嘶哑,哪儿还有方才的我见犹怜之意。 凤瑶眼角微挑,修长的指尖再度开始把玩桌上的茶盏,幽远嘶哑而道:“本宫见你,倒是刚站一会儿,便能摔倒在地,如此,可是摄政王府苛刻了你饮食?” 沈萱满目发颤,脑袋发空,待默了片刻,才强行稳住心神,惊恐畏惧而道:“不,不曾。王,王爷对沈萱极好,饮食之上,也,也不曾苛刻。” 凤瑶淡道:“既是饮食上不曾苛刻,如此说来,那身子这般孱弱,是因隐疾?” 沈萱满面发白,急忙道:“也,也不是。臣妾今日摔倒,许是,许是这些日子一直失眠,是以,是以精神不够” 未待她后话道出,凤瑶便阴沉嘶哑而道:“既是身子未有隐疾,如此便好。本宫且问你,摄政王风华卓绝,温柔朗润,你可是,极喜?” 大抵是从不曾料到凤瑶会突然这般问,沈萱惊了一下,则是片刻后,她忙垂眸下来,苍白的面上也漫出了几许紧张与羞涩,随即低低而道:“王爷俊然风华,臣妾,臣妾自是极喜。” “可。既是你喜欢摄政王,且身子也并无隐疾,是以,本宫面前,那也无需作戏,直接表明你对摄政王之意便是,又何必,惺惺作态,又是倒地又是柔弱得,免得让摄政王见了心忧。”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而道:“本宫此人,历来恩怨分明,也历来喜成人之美,本宫虽无滥杀无辜之性,但也绝非软弱无脑之辈,是以,尔等若是再敢在本宫面前作戏,本宫下次,定大开杀伐,绝不留情。但,今日你沈萱,也算是第一个敢在本宫面前如此惺惺作态之人,本宫虽极是不喜,但今日倒也愿意破例,留你一命,更成你之美,接下来一月,本宫皆许你伺候摄政王,但,你务必得,夜夜服春之媚药,好生,将摄政王伺候好了。若是哪夜色你对摄政王毫无热情,疲乏推拒了,本宫,再责你违抗本宫懿旨也不迟。” 一月。 瞬时之中,在场之人面色陡变,纵是伺候摄政王一月之事乃大好之事,然而面对凤瑶的这番特例赐赏,她们则纷纷嫉妒不起来,更也人人自危,脖子缩得厉害,生怕凤瑶突然不高兴,再度将此事也一并赐在她们头上。 且先不说自家摄政王爷历来便喜禁欲,虽对女子温文尔雅,虽搂过抱过,但却从不曾真正越雷池半步,是以,王府之中皆传,摄政王根本就不喜女人,是以,便也不喜女人夜里伺候。 为此消息,王府后院的姬妾们还曾分成两派大肆吵闹过,甚至于,也有人衣着薄缕,曾壮着胆子媚惑过王爷,只奈何,无论用何计策,自家王爷皆君子风度,从不曾对任何女子留情,是以,这长公主如此赏赐,自家这摄政王爷,便也是第一个不会遵循。 更何况,那媚药可非寻常之药,岂能多服,倘若夜夜都服媚药,身子骨如何能受得了,想必几日过后,是人,都会被那药折磨得精神溃散,人不像人了。 是以啊,这长公主着实是表面温良,实则毒辣啊,亦如外界传闻一般,这长公主心狠手辣,夜叉之性啊!她此番哪里是在成人之美,又哪里是在宽怀仁义!她明明是,打着宽怀仁义甚至成人之美的噱头,要致那沈萱于死地呢。 思绪翻腾摇曳,在场之人,皆心中有数。 待得凤瑶这话一落,那沈萱已是面色惨白,瞳孔瞪大,随即来不及多想,当即惊恐的朝凤瑶磕头而拜,悲戚颤抖的道:“长公主饶命。臣妾身子本是虚弱,倘若服用那药,定是” 凤瑶冷眼观她,依旧是不曾待她后话道出,便已嘶哑冷冽的出声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身子骨极好,并无大碍与隐疾?怎么,难不成这话也是欺瞒本宫的?” 沈萱后话一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凤瑶的话,整个人焦急难耐,惊恐急促得瞬时红了眼睛,仅是片刻,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扭头朝颜墨白望来,整个人也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委屈怯怯的哽咽起来,随即朝颜墨白叩拜而道:“臣妾此番来,的确是为拜见长公主而来,并无它意,臣妾也毫无在长公主面前惺惺作态之意,臣妾历来安分守己,着实不知今日何处惹怒了长公主。望王爷为臣妾做主,劝长公主撤销此令,求王爷,求王爷了。” 悲戚的嗓音,委屈震撼。 凤瑶冷眼观望,一言不发。 却是不久,身旁不远,突然扬来了一道平和幽远的嗓音,“长公主如此言道,倒也不好玩儿了。便是要变相的惩罚于人,又何必,将微臣拉上?” 终归还是按捺不住,欲为此女说话了?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鄙夷微起,随即稍稍转眸,沉寂冷冽的目光朝颜墨白落来,阴沉而道:“摄政王又要怜香惜玉了?你放任这么大院子的女人不碰,可是暴殄天物了些?本宫此番成人之美,让摄政王好生品品所谓的男女风月,怎么,摄政王竟还不喜了?” 这话一落,颜墨白静静观她,终归是极为难得的皱了眉。 则是片刻后,他突然叹息一声,从容幽远而道:“长公主要罚人,微臣自不会干涉。但长公主若要将微臣也一并拖入事端,又可曾问过微臣之意?便是要成人之美,自也得双方自愿才是,若是不然,自也就成了强人所难。再者,微臣虽怜香惜玉,但也有所分寸,定不会出格同污,反倒是长公主你,这些所谓的男女之意,春之媚药,不知,长公主是从何处学来的?” 凤瑶阴沉而道:“本宫何处学来,与那何干” “岂会无关。微臣乃长公主之夫,自也有权知晓,何人敢如此带坏长公主。” 他嗓音平和温润,却也无端的卷着几许认真与厚重,待得这话一出,他瞳孔也几不可察的一缩,嗓音也微微一沉,随即薄唇一启,继续道:“再者,微臣也想问问长公主,长公主此番肆意让沈萱陪微臣一月风流,全然不顾你我夫妻之名,如此,长公主对微臣,可是无半点放于心上?便是,微臣与旁人肆意风流,长公主对微臣这些风月之事,也不会有,半点的在意?” 低沉幽远的嗓音,从容至极,似是并未携带任何感情,然而这话落得耳里,却莫名的夹杂着几许厚重与认真,似也有些,咄咄逼人了。 凤瑶瞳孔一缩,眉头一蹙,一时之间,满目复杂摇曳,并不言话。 周遭气氛,也顺势沉寂了片刻,随即,颜墨白终归是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幽远而道:“有些心意,长公主不愿去触及,不愿去承认,微臣,自可包容。但微臣之事,也望长公主莫要太过插手,毕竟,这男女之事,当你情我愿,微臣虽无君子之风,但仍是有,洁然之好。” 这话入耳,凤瑶面色也微微一变,心底的起伏于复杂之意,也越发的摇曳升腾。 颜墨白并未转眸观她的反应,待得这话一落,他仅是径直将目光朝哪颤抖而跪的沈萱望去,平缓而道:“长公主心如明镜,任何惺惺作态之意,长公主自能识别。而妄想在长公主面前兴风之人,能保住性命,便是大吉。本王这人,也不喜挑事,是以,事到如今,沈萱你,便自行回院,收拾东西离府。长公主留你一命,本王也放你一马,而今你,自该知足。” 这话入耳,沈萱面如白纸,整个人顿时悲戚惊恐得无声而哭。 今日之事会演变到这等程度,全然已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也全然不知,不过是随意的一出柔弱之戏,竟是差点送了性命,甚至于,她爱惨了那满身大红温润的男子,喜极了他的风雅如华,但如今,那人竟主动开口让她离府,他竟是,要主动逐她出府! 思绪翻腾摇曳,悲戚重重,越哭越厉害。 待得片刻后,沈萱抽噎着喘息,而后强行按捺心神,断续吞吐而道:“臣妾以王爷为天。是以,望王爷莫要逐臣妾出府,臣妾,愿伺候王爷一月,无论臣妾最终是否留得性命,臣妾,皆不悔。” 悲戚的嗓音,吞吐委屈得难以复加。 然而这话入耳,凤瑶瞳孔一缩,眼角一挑,心底之中,便也越发一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道出府 媚药入骨,竟也甘心伺候是吗?便是不惜性命,也要不顾一切的颜墨白一道翻云覆雨,共享风月是吗? 越想,心底的冷冽之意便也越发的深了几重,连带落在沈萱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森冷凉薄开来。 沉寂压抑的气氛里,那沈萱紧紧垂眸,整个人梨花带雨,脆弱不堪,似是哭泣之中,只要再度抽噎记下,整个人便似要彻底碎裂一般。 这摄政王府之中,竟也有这等,分毫不必以往的后宫妃嫔差,不得不说,这美人环绕的颜墨白,倒也是,艳福不浅洽。 思绪翻腾,一股股复杂鄙夷之意,也浓烈起伏。 待得片刻后,她目光便微微而挪,凝向了身旁那满身大红温润的男子。 此际的颜墨白,眼角已微微而挑,整个人风雅如初,但那双深黑的瞳孔,倒是不曾掩饰的卷了半缕幽远。 又或许是察觉到了凤瑶的打量,他下意识的转眸朝凤瑶望来,瞬时之中,二人目光相对,凤瑶满目森凉,颜墨白则眸露无奈,眼见凤瑶极是淡漠冷冽的观他,他那俊美的面上也逐渐漫出了几许无奈,随即薄唇微启,朝凤瑶平缓而道:“此事与微臣无关,长公主这般盯着微臣,倒也是,冤枉了微臣。钤” 虽话是如此,但他那俊逸的面容上,岂有半点的委屈之色。 凤瑶眉头终归是再度皱了起来,唇瓣一启,正要森冷言话,不料话还未出,颜墨白便已略微干脆的转眸朝那沈萱望去,平缓幽远而道:“风月之事,该当你情我愿才是。只可惜,你愿伺候本王,但本王却无心相对。你入住这摄政王府虽是有些时日了,但本王不曾碰过于你,是以,待得离府之后,你要下嫁她们,自也是极为容易,如此,便也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言道些出格之言,本王这摄政王府,容不下你了,本王面前,自也是容不下你。” 幽远平缓的嗓音,从容如初,却也温润如初,奈何这席话落得沈萱耳里,却无疑如寒刀冷剑一般,活生生的剜进了她的心里。 她满目悲戚绝望的朝颜墨白望着,双目早已红肿,泪流不止,唇瓣颤了半晌,才哽咽而道:“可臣妾,臣妾喜欢王爷,臣妾” “你是要自行离府,还是,本王差人挥你出去?” 未待沈萱后话道出,颜墨白已平和无波的出声打断。 瞬时,沈萱的后话彻底噎在了喉咙,越发痛哭,崩溃难抑。 片刻,颜墨白那如墨的眉宇终归是轻微的皱了起来,随即薄唇一启,微挑着嗓音而道:“来人,将沈萱此女,逐出王府。” 短促的几字,温如春意,但却是不留情面,威仪重重。 待得这话一出,片刻之际,便有几名小厮急速而进,拖了沈萱便强行出门。 沈萱满目惊恐,绝望无助,整个人全然是瘫软着被小厮拖走,大哭不止。 不久,待得她全然被小厮拖远,哭声也逐渐在远处消失后,屋内的气氛,才终于平寂了下来。 周遭无声,压抑尽显。 好好的一个清晨,便彻底被这些王府后院之人彻底打扰。 凤瑶修长的指尖再度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神色复杂幽远,一言不发,待得片刻,指尖却蓦的一滞,指尖上的杯盏则顺势而落。 刹那,杯盏瞬时坠落在圆桌上,脆生一起,便是彻底扰了屋中清净压抑的气氛。 瞬时,在场之人纷纷下意识的转眸朝她望来。 凤瑶面色不便,满身淡定,淡漠清冷的目光,则顺势朝在场那些恭然紧张而立的婢女们扫了一眼,薄唇一启,阴沉嘶哑而道:“怎么,处置完了一个,而今这些,摄政王便不准备挥退了?” 说着,瞳孔微缩,嗓音一挑,嘶哑的嗓音越发的漫不经心,“这些女子,倒是个个都面若桃花,姿容不浅。怎么,摄政王平日里对她们不曾看够,此际在这主屋之中,美人儿群群而立,便又看对眼了?甚至看得都略微失神,竟是,都不知出口挥退这些女子出屋了?” 淡漠的语气,依旧是威仪十足。 待得这话落下,身旁的颜墨白终于是平缓出声,“美人儿虽群群而立,但也不过是容色上等的皮囊罢了。微臣这人,亦俗亦雅,是以,还未达到饥女荒色的地步。” 温润的嗓音,柔和依旧,待得这话一落,也不待凤瑶反应,他突然挑声而起,“长公主下嫁于本王,日后,便也是我摄政王府正妃之人。既是长公主不喜尔等过来请安,尔等,便少些往主屋行,倘若日后出事,本王定也不会包庇于谁,本王这话,尔等可是记下了?”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全然不敢耽搁,当即恭敬急促的点头。 颜墨白神色微动,温润缓道:“如此便成,尔等各自回府散却吧。另外,也还是那话,倘若不愿在摄政王府呆了,自行收拾包袱离去便是,这摄政王府,不曾亏待于你们,但也望你们,莫要亏待自己。” 这话一落,颜墨白已不再言话。在场之女纷纷满目复杂畏惧的抬眸朝颜墨白与凤瑶各自扫了一眼,随即不敢耽搁,当即转身小跑出门。 待得这些女子全然散去走远,屋内的气氛,也终于是清宁了下来。 凤瑶眼角一挑,目光幽幽的朝不远处的屋门扫着,却也正这时,颜墨白在旁温润出声,“车马已然备好,长公主此际,可要随臣启程去皇陵祭拜了?”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一缩,面色复杂一片,整个人清冷十足。 她并未立即言话,也并未立即回神,反倒是兀自沉默了片刻,才幽幽而道:“摄政王今日,倒是怜香惜玉得紧呢。” 她慢条斯理的出了声。 颜墨白眼角微微一挑,朝凤瑶凝了片刻,随即勾唇而笑,缓道:“长公主此言倒是再度误会微臣了。倘若微臣当真有怜香惜玉之意,便也不会将沈萱逐出府,也不会将方才的那些女子全数逐出门去了。” 凤瑶阴沉而道:“虽话是如此,摄政王方才之举也看似对那些女子不留情面,但实则,却是在变相护着那些女子。” 颜墨白微微一叹,“长公主此话何意?” 何意? 这厮竟还有脸问她何意?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也跟着再度沉了半许,“本宫此话何意,摄政王如此精明,岂会不知?” 说着,嗓音一挑,也不准备与他多绕弯子,开门见山便道:“就论今日那沈萱之事,虽看似摄政王是在维护本宫,从而不留情面的逐那沈萱出宫,实则,却是在变相的应付本宫,从而保那沈萱性命。倘若沈萱当真留在这摄政王府,定是媚药入骨,并无活头,摄政王倒虚晃一招,开口便逐沈萱出府,既也像是全了本宫脸面,却也是,护了沈萱性命。不知,本宫将此话说得这般明白,摄政王可还有解释与异议?” 这话一出,凤瑶满目沉寂认真的凝他,不曾错过他半许反应。 只奈何,颜墨白却也并无太大反应,俊美面容上依旧卷着几许如常的从容与温润,并无异样。 他微微抬眸,再度极为自然的朝凤瑶对视一眼,随即便稍稍挪开目光,平缓而道:“长公主此言,条理分明,说得倒是句句如实。” 凤瑶冷哼一声,“如此说来,摄政王逐沈萱出府之举,便当真是在本宫面前耍花招,特意要怜香惜玉了?” 颜墨白缓缓摇头,平和温润而道:“怜香惜玉仅是顺带罢了,微臣此举之意,不过是要维护微臣自己罢了。毕竟,微臣以前便与长公主说过,这满府之中的女子,并无一人得微臣倾心,是以,既是无心而许,微臣,又如何能与她们共赴风月,行那男女之事?长公主此番,与其说微臣拐着玩儿的应付长公主,还不如说,微臣在拐着弯儿的解微臣自己只危罢了,如是而已。” 这席话入得耳里,虽听着倒像是真实,然而凤瑶对这话却无心买账。 她神色依旧冷冽的朝他凝着,唇瓣一启,嘶哑阴沉而道:“便是摄政王要解你自己之危,方才在逐出沈萱之际,可有问过本宫意见?” 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目光静静的朝凤瑶落着,则是片刻,他薄唇微微一勾,平缓幽远而道:“长公主方才让沈萱伺候微臣一月,也不曾,问过微臣是否同意。” 凤瑶瞳孔一缩,嗓音微挑,“如此说来,此番倒成了本宫的过错了?” 颜墨白缓缓摇头,幽远无波的叹息一声,缓道:“不过都是些旁人过客罢了,长公主何必如此上心?”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那双深邃平和的瞳孔中也蓦的掀起了半缕涟漪与浮动,则是片刻,他话锋一转,语气也突然变得探究而又漫不经心,“又或者,长公主如此在意微臣对府中之人怜香惜玉,是以,全然不喜看到微臣府中有女人,从而,心有不悦,刻意在挤兑微臣?” 这话入耳,凤瑶眼角微抽,心底深处,也蓦的漫出了几许抑制不住的复杂与暗恼。 这颜墨白倒是好生厉害,什么事都可往她头上想,甚至还要专程出言探究与调侃。 先不论今日之事究竟如何,就论颜墨白刻意逐那沈萱出府,便也确切是颜墨白要护那沈萱性命,这点,她的确是不曾冤枉于他。 思绪翻腾摇曳,一时之间,凤瑶满目清冷,终归是未再言话。 颜墨白也不急,整个人在她身边端然而坐,一双深邃的瞳孔略微认真的凝她,似要刻意待她回话。 无声无息之中,二人也开始无声的僵持与对峙。 而待得半晌后,凤瑶终归是强行按捺了心神一番,目光也故作自然的从他面上挪开,随即唇瓣一启,低沉嘶哑而道:“摄政王刻意罔顾本宫之言,逐那沈萱出府,这等违逆本宫口谕之事,本宫自是心有不悦。” 说着,嗓音越发低沉幽远,“事到如今,追究而起自是毫无意义,而本宫乃大旭长公主,自也不愿因寻常琐事而刻意针对那沈萱性命,免得损了本宫之威。只不过,今日之事,本宫虽不再追究,但也望摄政王好自为之,倘若下次再敢有肆意罔顾本宫口谕的举止,那时,本宫定追究到底,绝无懈怠。” 颜墨白瞳孔极为难得的深了半许,那俊美风华的面容,也几不可察的漫出了几许忧复杂与幽远。 待得片刻,他才勾唇而笑,平缓无波的道:“长公主懿旨,微臣自有遵守之意,但也往长公主下次行事之前,也稍稍顾及微臣之意。倘若下次再出现长公主让微臣与某位女子风流一月的话,此等恶俗之举,微臣对长公主,也定会好生追究。”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一沉,森然观他,“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他顿时笑了,整个人温润如华,仙逸卓绝,“微臣仅是在提醒长公主罢了。毕竟,夫妻自该同心,而非使劲儿的朝外推呢。无论如何,夫妻二人虽做不到举案齐眉,但也不可互相算计与倾害,长公主,你说可是?” 他笑得极为温柔,风华之中,连带脱口的嗓音也醇厚如泉,给人一种难以忽视的厚重与心安之感。 凤瑶眼角一挑,冷眼观他,却是并未言话。 颜墨白却也不再耽搁,仅是极为自然的伸手而来,扣了她的手腕,随即便温润而道:“时辰已是不早,此际该出发去那皇陵祭拜了。毕竟,入宗入祠祭拜,该为大事,微臣不愿懈怠,也望长公主,莫要懈怠了。”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指尖蓦的用力,拉着凤瑶便起身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凤瑶下意识的挣扎,奈何他仍是牵得极紧,待得她欲强行用力之际,颜墨白那平和幽远的嗓音逐渐而出,“昨日大婚,微臣虽四下控制消息,但仍有人将消息流传而出,是以,此番出去,长公主最好是与微臣好生合作,免得抗拒不合,惹人怀疑。” 这话入耳,凤瑶顿时沉了脸色,一时之间,思绪惊愕翻腾之际,竟也连挣扎都不再挣扎了。 她瞳孔顿时沉得厉害,阴沉斥责而道:“摄政王不是说,大婚的消息由你全全把控,怎么,如今你竟突然给本宫说大婚的消息不径流走了?你便是如此随意应付本宫的?你莫要忘了,那日你在本宫面前曾保证过,绝不会让大婚的消息走漏半点风声!” 颜墨白并未恼怒,依旧平和无波的牵着凤瑶几许缓步往前。 待二人即将行至不远处的屋门时,他才头也不回的平和缓道:“微臣个个关卡都已把控严谨,而今那风声,也不曾真正流出京都十里,这点,长公主放心便是。只不过,微臣以为,长公主精明得当,此番听了微臣之言,自也该好生怀疑这京都城中有内鬼才是。” 内鬼? 短促的二字入耳,凤瑶神色骤然一变。 待得默了片刻后,颜墨白那平缓幽远的嗓音,便再度扬来,“微臣此番虽无确切证据,但对那人也有六成的怀疑。是以,长公主若不愿当真大婚之事被人全然认作是假,此番出府,便好生与微臣配合。毕竟,大盛点名道姓要和亲之人,并非微臣,而是长公主,纵是此番大婚作戏之事被人拆穿,这对微臣来说,也毫无损害,但对长公主来说,便无回头之路了。” 冗长的话,本是以一种极是平缓幽远的嗓音道出,然而这话落得耳里,却也莫名的增了几分复杂与深沉。 凤瑶神色也沉得厉害,目光冷冽的锁着他的后脑勺,阴沉嘶哑而道:“摄政王此番怀疑的内鬼,究竟何人?”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不回话,却已是牵着她缓步踏出了屋门。 此际,屋外天色明亮,天空之中,竟也极为难得的挂了太阳。 金色的阳光,西方打落而下,又或许是入秋之故,此番的阳光,竟也莫名的不曾太过灼热。 门外,伏鬼与几名小厮恭敬在门外而立,许是打量到了颜墨白那下巴上的牙印,伏鬼眼角倒是极为难得的抽了半许,随即便垂眸下来,不再观望。 凤瑶转眸朝周遭一扫,顿时反手缠住颜墨白的指尖,顿时用力将他拉住。 颜墨白指尖微微僵了半许,却也正这时,他终归是驻足下来,转眸望她。 凤瑶森冷迎上他的瞳孔,阴沉而道:“王能呢?” 颜墨白眼角微挑,眉头也稍稍一蹙,随即满目幽远的朝伏鬼望来,薄唇一启,“人呢?” 伏鬼依旧垂着头,却是不曾耽搁,是煞气如常的道:“地牢。” 地牢? 凤瑶面色一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陡然朝颜墨白望来,森冷而道:“王能堂堂御林军统领,而今竟在摄政王府地牢之中。此事,摄政王务必得对本宫好生解释,若是不然,这等目无法纪,无法无天之事,本宫绝不放过。” 颜墨白神色微动,转眸朝凤瑶扫了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朝伏鬼望去,幽远无波的道:“那王能,如何在地牢之中了?” 伏鬼缓道:“昨夜乃王爷与长公主大喜日子,王统领肆意要破门而入,扰长公主与王爷清净,属下仅是出手而挡罢了,两人便打斗起来。王能技不如人,被属下控制,为防王能冲撞喜事,属下擅自做主,将其关于地牢,想必这会儿,王统领该是冲破了地牢牢门,跃出来了。” 冗长的话语,条理分明,更也是底气十足,似无半点觉得不妥。 待得这话一出,凤瑶刚要恼怒降罪,不料不远之处,突然有衣袂翻飞之声而来,她顿时下意识的转眸循声而望,便见那王能,竟当真急速的腾空跃来。 瞬时,到嘴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凤瑶强行按捺心绪,静静朝那王能望着。 大抵是不曾料到凤瑶此际竟在屋外而立,王能微微一怔,随即急忙收拾,稳稳的落定在凤瑶面前,随即恭身严谨而拜,“长公主。” 刚毅的嗓音,如长有力,只奈何,他却墨发凌乱,衣衫凌乱,那刚毅的面容上,竟也沾染着一些灰尘土屑,着实是狼狈不浅。 “你昨夜,与伏鬼拼斗了?”凤瑶瞳孔一缩,低沉嘶哑而问。 王能抬眸朝不远处的伏鬼冷扫一眼,而后便朝凤瑶望来,恭敬点头,刚毅低沉而道:“属下昨夜听得动静,欲入长公主屋门,不料被伏鬼所拦,且伏鬼小人之为,竟对属下用毒,待得属下醒来时,人已在王府地牢之中。” 说着,极是刚毅恭敬的朝凤瑶跪下,恭敬干练而道:“属下护长公主不力,望长公主责罚。” 刚毅的嗓音,厚重认真。 凤瑶垂眸扫他,一时之间,神色起伏,并未立即言话。 正这时,颜墨白则温润缓道:“王统领一片忠骨,长公主岂会责罚于你。只不过,昨夜乃本王与长公主大婚,无论如何,这喜屋之中,王统领都是不该擅闯才是。若是不然,惊了喜气,触了长公主与本王霉头,这也是难以弥补之过错。” 王能满目复杂,静静垂眸,一言不发。 凤瑶终归是强行按捺心神一番,朝王能低沉而道:“本宫并无大碍,王统领不必太过自责,起来吧。” 这话一落,颜墨白则在旁挑声而道:“长公主倒是仁慈的主子。最初在那青州剿匪之际,长公主便坠山落水,因满身福瑞,才可流落青州抱住性命,那般惊险之下,长公主不责王能护主不力,今日,也对王能极是宽恕,说来啊,长公主这主子,倒是当得着实仁慈,也望王统领,日后定好生护着长公主,一心一意,虔诚认真,如此,也才对得起长公主对你的看重之恩。” 懒散随意的嗓音,平缓幽远,语气之中,也不曾掩饰的夹杂着几许调侃之意。 凤瑶冷眼朝他扫来,阴沉而道:“摄政王又何必在本宫面前讲大道理!此番王能被关地牢,皆是你摄政王府之人小人之为,用毒迫害,若是不然,王能岂会栽在伏鬼手里?” 颜墨白顺势转眸迎上凤瑶的瞳孔,这回,他却不曾如常的勾唇一笑,更也不曾面露调侃与随意,反倒是,他那如画的眉宇微微一蹙,俊美的面容,也不曾掩饰的漫出了几许厚重与复杂。 则是片刻,他瞳孔稍稍一眯,目光一沉,薄唇也跟着一启,幽远而道:“长公主要对王能宽怀仁慈,微臣并无异议。但拼斗弑杀之际,只论结果,不论方式,倘若昨日王能当真死在伏鬼手里,也是王能技不如人,提防不够,本事不足。” 说着,嗓音一挑,“生杀予夺之际,何人会管对方用什么招数?只有狰狞洒血,拼斗而赢,那时,谁人能提着对方的头颅,谁便是胜者。将亦如,长公主与仇敌对抗之际,难不成,还想要仇敌之人与你光明正大的硬拼?” 这话入耳,凤瑶噎得说不出话来。 王能也刚毅而道:“昨夜的确是属下技不如人,望长公主责罚。” “长公主历来惜才,此番自不会为难王统领。但也望王统领,好生行事,好生动动脑子来护长公主。你既是宫中御林军统领,便该有这等魄力与能耐,倘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长公主遇险,甚至三番五次的护不住长公主,如此,长公主身边要你何为!” 幽远的嗓音,厚重凉薄。 这话一出,王能浑身紧绷,一时之间,竟言道不出半字来。 周遭气氛,也蓦的沉寂下来,鸦雀无声之中,压抑尽显。 仅是片刻,颜墨白便已稍稍敛神一番,随即足下微动,牵着凤瑶继续往前。 整个过程,凤瑶与他都不发一言,二人无声对峙,却又无声在僵持。 待出得摄政王府后,颜墨白便亲自扶她上了马车,待得颜墨白也掀开帘子入得马车并在凤瑶身边坐好后,凤瑶这才敛神下来,嘶哑低沉而道:“王能历来便是衷心不二,摄政王今日对王能那般言道,着实是有些过了。” 颜墨白眼角微挑,下意识的转眸朝凤瑶望来。 则是片刻,他薄唇一启,平缓而道:“铮铮男儿,倘若连微臣数落几句都不行,如此之人,倒也不堪重用。再者,王能的确数次失职,微臣今日之言,也不过是在提醒他罢了。” 凤瑶眸色微沉,心底深处,也逐渐复杂起伏。 颜墨白这话,其实并无过错,而她在意的,也非王能真正失职,而是,颜墨白那番略微点醒她的话。 这世上之人啊,何人能真正的正派,便是她姑苏凤瑶,也算不得是真正正派之人。是以,在面对仇敌之际,也的确是谁人战到了最后,谁便是胜利之人,也无论那人中途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招数,胜了便是胜了,而这天下之人,在意的也不过是这最后的结果罢了。 是以,今日,虽恼伏鬼竟有胆子对王能用毒,但也不能太过的去追究与斥责,毕竟,王能的确技不如人 思绪翻腾摇曳,一时之间,心底的复杂之意也越发升腾。 待得片刻后,凤瑶才再度按捺心神一番,低沉嘶哑而道:“王能之事,本宫心中有数,此事,便不劳摄政王再多加提醒了。” 说着,嗓音微微一挑,目光也骤然幽远半许,“只不过,方才出屋之际,本宫问摄政王怀疑何人是这京都城的内鬼的话,摄政王还未回复本宫。” 她再度将话题绕了回来。 这话一出,颜墨白却并未言话。 一时,马车也逐渐摇曳往前,颠簸而行,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不绝于耳,莫名之中,也透着几许浓烈厚重的压抑。 半晌后,颜墨白才薄唇一启,平和幽远而道:“此事,待得微臣查得证据确凿之际,定将那人押到长公主面前供长公主处置。是以,此事交由微臣来办便是,长公主,无需担忧或在意。” 京都城出了如此内鬼,她如何不在意与担忧! 凤瑶不曾将他这话听入耳里,瞳孔也越发一沉,“怎么,摄政王这是要刻意隐瞒本宫?” 颜墨白静静凝她,仍是不曾立即言话,待得片刻后,他才突然勾唇而笑,温润如常的开始缓道:“并非是微臣要刻意隐瞒,而是此番便是对长公主说了,也无任何用处。再者,微臣这人,若要对付或针对一人,历来喜证据确凿,待得那时,所有的证据都全数摆出,便是长公主震惊不信,但也不得不处置那人才是。” 震惊不信? 如此说来,那内鬼之人,是她极是熟识之人? 若是不然,这颜墨白为何会突然言道,甚至还会说她震惊不信? 思绪顿时被他这几字勾了起来,摇曳翻腾,待得半晌后,她才稍稍稳住心神,正要低沉嘶哑的执意而问,不料正当这时,坐下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随即,车外,蓦的扬来了伏鬼那冷冽煞气的铿锵之声,“王爷,有人挡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16章 执意要要 这话一起,车内略微沉寂的气氛被彻底所扰。``し 凤瑶下意识的转眸朝颜墨白望来,却见他满面从容,虽面色未有任何不妥,但那双平和幽远的眼睛,却突然稍稍挑了眼角。 仅是片刻,他不曾回话,然而修长的指尖,则极为缓慢平静的朝身边的帘子一撩,随着帘子逐渐被他的指尖撩起,车外的阳光,也顺势朝着帘子掀开的缝隙彻底的洒了进来。 凤瑶一言不发,目光朝着车帘外一扫,却见车外一侧,空空如也,而颜墨白则稍稍侧身,极是平缓的伸头朝外瞥了一眼,却也仅是一眼,随即便回头进来,修长的指尖也顺势松了帘子,薄唇,也逐渐而起,幽远无波的出声道:“继续策马往前,谁人胆敢自不量力的拦长公主与本王车驾,谁人若是撞死了,自也是,自找。” 幽远平缓的嗓音,无波无澜,甚至,语气中的温润随和之意,竟也是半点不带醢。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陡然变了几许。 这颜墨白鲜少如此不近人情的言话,曾也记得,有次她与颜墨白外出去城郊探望灾民之际,那时,车行于市,面对百姓热络的拦道,颜墨白也是满面温和,清风儒雅的应对,怎如今同样是有人拦路,她竟表露得如此决绝了?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此番也不用多做思量,也知此际那拦车之人,定也是极为特殊了缇。 一时之间,坐下的马车竟也逐渐开始摇曳,凤瑶瞳孔一缩,当即开口而唤,“停车。” 嘶哑的嗓音,短促威仪。 奈何这话一出,马车却仍旧缓缓往前,不作分毫停留。 瞬时,凤瑶陡然反应过来,这驾车之人乃伏鬼,而这伏鬼也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表露过,他只听颜墨白一人之令,是以,此番她呵斥停车,那伏鬼定也是不会听入耳里。 一时,她蓦的转眸朝颜墨白望来,满目威胁,“让伏鬼停车!” 颜墨白眼角微挑,平和温润的观她,却是并不言话。 凤瑶心生起伏,凝他片刻后,心底也终归是全然放弃,随即足下一动,整个人正要朝前方车帘处挪去,却也正这时,颜墨白瞳孔微缩,面色微变,竟也是恰到好处的伸手而来,稳稳的扣住了凤瑶胳膊。 “停车。” 未待凤瑶反应,他那幽远无波的嗓音已是道出。 刹那之间,马车骤然而停,凤瑶正要随车惯性蓦的朝前倾斜而去,奈何手臂却被颜墨白猛的用力一拉,瞬时,她身子陡然后退,竟也是,稳稳的撞在了颜墨白怀里。 一时,后背磕上了他的胸膛,略微磕痛,竟也能感觉到他略微的瘦骨嶙峋,待得她眉头一皱,回头朝他望来时,则见他突然朝她勾唇一笑,温润柔和的道:“长公主要让微臣停车,与微臣说便是,何来亲自要动作,要去逼停伏鬼。” 凤瑶顿时被他这话一噎,心生微愕与暗恼。 他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似是正派得紧,如此说来,她姑苏凤瑶方才那句呵斥他停车之言,难不成都是空气? 思绪翻腾摇曳,凤瑶面色越发冷沉,却也正这时,车外不远,突然扬来了一道柔腻委屈的嗓音,“长公主,摄政王明知柳襄在前,却还要吩咐人策马,摄政王之意,无疑,是要撞死柳襄,草菅人命。望长公主,为柳襄做主。” 柔腻的嗓音,委委屈屈,然而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那语气中夹杂着的风月与酥骨。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一缩,眉头也顺势而皱。 这几日被寻找幼帝与大婚之事所累,是以思绪被这些事层层所扰,无暇去关注其他,但如今这柳襄嗓音突然入耳,她才莫名的回神与怅惘开来,只觉,这些日子以来,她身为大旭的长公主,似是当真荒废与错过了许多。 一时,心底骤然发空,头皮,也层层发紧,甚至乍然之间,只觉贴在她脊背的颜墨白的胸膛,竟也,莫名的凉薄了起来。 她瞳孔骤然而缩,不曾太过耽搁,当即转眸再度朝颜墨白望来,刹那之际,却方巧迎上了他那双略微复杂的眼。 奈何,两人目光也仅是对上一眼,颜墨白便如变戏法一般,瞬间恢复了眸中的温润与从容,随即悠然平缓而问:“长公主此际,是要有心与柳襄叙旧?” 凤瑶并不打算拐弯抹角,唇瓣一启,低沉嘶哑而道:“让伏鬼将帘子撩开?” 颜墨白并未言话,静静观她,似是观得极为认真,仿佛要彻底的看入她的瞳孔深处,看入她的内心一般。 凤瑶瞳孔一缩,故作自然的挪开了目光,低沉的嗓音再度威仪而起,“让伏鬼,撩开帘子。” 大抵是这话突然间威仪重重,又或许颜墨白突然想通妥协,是以,待得这话尾音一落,颜墨白也不作耽搁,悠然出声,“伏鬼,撩帘子。” 瞬时,车外顿时扬来伏鬼恭敬的嗓音,则是刹那,前方不远处的车帘子,便被王能迅速撩开。 一时,周遭的阳光再度打落而下,金黄灿灿,微风也顺着帘子之处顺势卷入,略微,沁人心脾。 而待视线朝外一落,便见马车此际正处于道路中央,道路左右两侧,有几名稀疏而立的百姓,似是正要这边看着热闹。 而那马车当前,则正立着一抹浑身大红的男子,那男子,墨发披散,一身通红,整个人眉目如火,口如朱丹,那双修长的眼睛,也极是弯弯的勾着,似是十里桃花,春意含媚。 刹那,凤瑶瞳孔一缩,目光也骤然浮动。 这几日不见的柳襄,竟是越来越媚到骨子里了。 思绪翻腾摇曳,落在柳襄面上的目光也越发复杂清冷。 奈何那柳襄却是笑得风情,随即极是端庄有礼的朝凤瑶弯身一拜,那大红的长袍领子大开,此番这一弯身,竟是领口下垂,露出了胸膛大片风月。 “柳襄,拜见长公主。” 短促的几字,言道得倒是恭恭敬敬,然而那语气中的挑然与风情,着实是风尘得紧。 凤瑶眉头一蹙,冷眼观他,一时之间,也未立即言话,反倒是坐在身边的颜墨白薄唇一启,悠然懒散的出了声,“本王若是未记错的话,上次宫城之外,你倒是虚弱而倒,昏死过去,怎这才几日过去,你身上的伤,竟全数好了?连带腿脚胳膊,都好了?” 这话一出,柳襄顺势抬眸朝颜墨白望来,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兴味媚然而道:“是啊,柳襄上次在摄政王与皇傅手里大难不死,而今身子骨也恢复得快,身上的伤也早已结痂脱疤,柳襄恢复得如此之快,可是让摄政王,失望了?” 兴味的嗓音,不缓不慢,那语气中的抵触于不惧之意,倒也彰显得淋漓尽致。 凤瑶一直静默而坐,一言不发,目光,也静静的落在柳襄身上,肆意打量。 当时宫门之外,眼见颜墨白与许儒亦二人双双纠缠柳襄,肆意而斗,便觉柳襄竟能在颜墨白与许儒亦联合攻打之中能保住性命,便绝非等闲之辈,是以,后来柳襄当场在她面前晕厥,她也不曾如上一次那般将留下送入太医院,反倒是心有戒备与怀疑,从而答应了让许儒亦带回去好生医治。 当时之意,虽明着说是让许儒亦找人为这柳襄医治,但实则,却是变相的要许儒亦监视甚至好生查探这柳襄。 却是不料,本以为这柳襄早已被许儒亦好生控制住了,奈何此时此际,这柳襄竟如此风月不浅的立在她的马车前,且整个人媚然十足,风月浓烈,哪像是前几日才重伤过后的模样。 思绪至此,心底的复杂之意,也越发厚重。 正这时,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颜墨白那懒散缓慢的嗓音再度微微而起,“虽是大难不死,但你伤势恢复得这般快,倒也是神速。如此,竟不知许儒亦究竟差何人为你医治,又或是每日让你服的何种灵丹妙药,竟能让你在这短短几日内,伤口便全数结痂脱疤,甚至犹如未伤一般。” 平缓的嗓音,微卷幽远。 颜墨白这脱口的话,虽带着几许探究,但也依旧从容淡定,深沉厚重。 这话入耳,凤瑶也满目复杂的朝柳襄望着,致力要将他全数反应收于眼底。 不得不说,颜墨白中何话倒也正中她怀,也是她心中最是怀疑的,毕竟,当日宫门之前,这柳襄倒也像是受伤严重,这才不过短短几日,竟如没事人一般,亦如完好如初一般。 想来,便是再有极好的大夫为他医治,断然也不会恢复得这般快才是,除非,这柳襄当日根本就不曾受得中伤,是以,如此医治起来,自也容易大好。 思绪翻转,凤瑶静静观他,并未言话。 柳襄也满面柔笑,整个人风月如常,并无半许异样。 仅是片刻,他便薄唇一启,恭敬平缓而道:“柳襄以前,终归是风月场子之人,接触得能人异士也极多,也曾被某些能人赠送过神效的伤药,是以,柳襄此番受伤,用那些伤药敷得伤口,伤势,自也是极快便愈合了。” 他说得倒是极为淡定,然而这话一出,凤瑶却并不信。 颜墨白也嗓音微挑,懒散而问,“如此说来,那伤药着实是有奇效了,本王倒也极是好奇,不知,你可否将那伤药拿给本王瞧瞧。” 柳襄恭敬垂眸,柔腻而道:“伤药已用完,瓷瓶也已弃,倘若摄政王此际要要那伤药,柳襄自也是拿不出来。” 他回答得有板有眼,柔腻的语气也略显认真,但这话言道而出后,别说精明的颜墨白不信,凤瑶自己,也是全然不信。 她好歹也随国师在道行山上学过医术,也曾见过国师的医术,而放眼这天下间的人,国师的医术,自也是数一数二才是,倘若,连国师这么多年都配置不出如此奇效的伤药,其余之人,倒也极难配出,再者,便是当真有世外高人配置出来了,而那些人,定也是脱尘世外之人,又或是如悟净方丈那般不带七情六欲之人,是以,能配制出这等奇效伤药之人,自也该脱尘避世,仙风道骨,又何来,竟会流连风月之地,甚至于,还与这柳襄交好,从而送他奇药? 不得不说,柳襄这席话,着实是漏洞百出,也让人匪夷所思,也无论他这话说得究竟是真是假,至少她姑苏凤瑶此际,是绝对不信的。 是以,而今唯一能解释的,便是这柳襄能如此极快的恢复伤势,这缘由,定也是他根本就不曾太过受伤,当日宫门口的一举一动,也不过是在,大肆的演戏罢了。 思绪至此,凤瑶神色微动,落在柳襄面上的目光也越发复杂。 正这时,身旁的颜墨白再度懒散出声,“那等奇药,无疑勾了本王兴趣,是以,既是药没了,瓷瓶也空了,自也可再找那奇人,送你一瓶,如此一来,你自也可将那重新得来的伤药,献给本王才是。” 说着,朝柳襄勾唇一笑,慢腾懒散的继续道:“说来,本王偶尔也会受伤,倘若有这等奇药,本王倒也不必担忧伤重不治了。” 懒散的嗓音,探究十足,却也兴味十足。 柳襄倒也不怒不惧,整个人依旧柔腻如初,待得那双修长的丹凤眼朝颜墨白迅速扫了一眼后,他便薄唇一启,柔缓而道:“那伤药,仅是奇人所送罢了,柳襄仅得一瓶,并无多余。再者,柳襄与那人也仅是萍水相逢,与他并不熟识,是以也不知那人住在何处,是哪儿的人。” 说着,嗓音微微一挑,“是以,倘若王爷此番要让柳襄再去问那奇人要这等伤药,并非柳襄不愿去要,而是,根本就寻不到那人,无从可要。” 他嗓音依旧平缓柔腻,风月不浅。 本是这颜墨白有意针对,但他也能从容柔腻的应对,似是并不畏惧,更也不曾太过将颜墨白的话放于眼里。 奈何,这话一出,刹那之间,颜墨白却突然沉了面上的笑意,脱口的嗓音,也陡然如变戏法一般,突然间森冷凉薄,煞气重重,“倘若,本王执意要要呢?” 短促的几字,冷气与煞气并重,威胁十足。 大抵是这话突然森冷至极,一时之间,柳襄也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面上柔腻的笑容也顿时一滞,连带瞳孔中的柔腻风月之色,也猝然间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道掩饰不住的复杂与谨慎。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拉臣一把 他静静的凝着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 整个过程,凤瑶面色也极是沉寂森然,凝在柳襄面上的目光,也冷得厉害。 此番这柳襄突然变了脸色,想来,自也是将这话圆不过去了,狐狸尾巴也要藏不住了。 只奈何,虽心底如是肯定,奈何仅是片刻之间,柳襄竟已全数收敛了面上的复杂之意,反倒是极是风情随意的朝颜墨白勾唇而笑,随即薄唇一启,柔道:“柳襄不过是卑微无能之人,摄政王又何必如此对柳襄强人所难?” 这话一出,不待颜墨白反应,他已转眸朝凤瑶望来,恭敬柔腻的缓道:“此番长公主也在场,方才之事究竟谁威胁谁,想来长公主也是一清二楚。长公主历来为国为民,满身正义,是以此际,柳襄也望长公主说说话,好为柳襄做做主。” 柔腻的嗓音,风情不浅,那双朝凤瑶面上落来的瞳孔,也是流光婉转,似要将人彻底勾进去一般钤。 这柳襄,终归还是将话题再度绕到了她身上。 凤瑶眼角微挑,思绪微沉,待默了片刻后,她终归是唇瓣一动,低沉而道:“摄政王之言,虽稍稍有些强人所难,但世人爱珍宝与好奇之意,却是并无过错,是以,摄政王这番言论,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倘若这世上当真有那等奇效之药,别说是摄政王,便是本宫,定也是想多要些。” 低沉嘶哑的嗓音,幽远无波,这脱口而出的语气,也不曾夹杂太多情绪,待得这话落下后,凤瑶便静静的朝柳襄望着,眼见他神色微动,面色也几不可察的复杂了半许后,她瞳孔微缩,继续出声而道:“这伤药之事,而今多说倒也无疑,只不过,本宫若是未曾记错的话,你这些日子定局在皇傅的家中,怎突然之间,竟不在皇傅府中呆着,反倒是,突然来这街上,不顾一切的要拦摄政王的马车?” 嘶哑的嗓音,依旧无波无澜,然而脱口的话,却不曾掩饰的透着几许探究与审视。 然而,即便她将话说得这般直接,那柳襄面色也无半许变化。 他依旧是柔媚风情的朝凤瑶望着,勾唇而笑,或娇或柔而又腻然不浅的道:“皇傅昨个儿便受了风寒,染了重病,今早许家上下皆人心惶惶,柳襄念这些日子皇傅收留之恩,是以便出府寻长公主,以望长公主增派御医入得许府诊治皇傅,却是不料,柳襄还未抵达摄政王府,便在此处遇了摄政王府马车,是以才挺身而出,不顾一切的想要拦车。” 风冗长的一席话,无波无澜,柔和尽显,并无半点的异样之意。 奈何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却是骤然牵出了一方起伏不止的诧异与复杂。 那许儒亦,竟是染了重病? 昨日之际,那许儒亦还满身安好,怎这突然之间,竟是染了重病了? 再者,许家乃京都城中的大家,府中自也有极好的大夫,是以,即便是病了,自也有府中的大夫诊治,又何必,劳烦这柳襄外出寻她,以图让她增派御医为许儒亦诊治? 思绪翻腾摇曳,一时之间,凤瑶面色也微微一沉,并未立即言话。 仅是片刻,沉寂无波的气氛里,身旁的颜墨白,则突然悠然懒散的出了声,“许儒亦乃大旭皇傅,此番病了,自可让长公主增派御医,只不过,那许儒亦,究竟病成何样了?” 柳襄迅速抬眸朝颜墨白瞥了一眼,神色微动,柔腻恭敬的道:“皇傅昨日醉酒归来,本是身子不适,后突然受凉,且已高烧一宿,府中大夫,已束手无策,是以,柳襄此番拦车而寻长公主,着实因皇傅高烧不退,性命堪忧,是以要求长公主即刻差御医入府诊治。想来若是晚了,皇傅性命,自也有危。” “不过是区区高烧,许府的大夫,竟是救治不得?”颜墨白嗓音微挑,懒散无波的嗓音也突然变得幽远开来。 柳襄静静而立,不曾太过耽搁,恭然而道:“虽为高烧,但也分轻重缓急,摄政王又何必如此怀疑,难不成,皇傅还会装病不成。” 说着,似也无心再应对颜墨白,他那修长妖娆的眼睛再度朝凤瑶望来,柔腻而道:“柳襄此番来,也仅是传话罢了,至于是否差人宣御医入府,便也全凭长公主做主了。” 凤瑶瞳孔一缩,眉头微微一蹙。 虽是不太信这柳襄之人,但也不得不重视许儒亦之病。 毕竟,那许儒亦乃她看重之人,心底对他的感觉,也莫名厚重,是以,今日无论是否是这柳襄言谎,她姑苏凤瑶,终该是去见见那许儒亦才是。 思绪至此,凤瑶神色微动,转眸朝颜墨白望来,“摄政王。” 她唇瓣一启,嘶哑无波而唤。 尾音未落,颜墨白已下意识的转眸朝她望来,眼角微挑,俊然的面容也突然滑过半缕复杂,却又是片刻之间,他便已全数敛神一番,整个人朝她笑得温润幽远,“长公主有话与微臣说?” 凤瑶静静观他,淡道:“皇傅高烧不退,此事为大。是以,本宫之意,是先去皇傅府中看看,待得本宫亲自为皇傅诊脉并施针完毕后,再去皇陵祭拜也不迟。” 她语气极为平缓,嘶哑之中,也带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坚定与淡薄。 本也以为这番话不过是权衡之为,这颜墨白自也不会太过拒绝才是,却是不料,待得这话全数落下后,颜墨白则眼角一挑,俊美无俦的面容,竟是突然间略微阴沉了下来。 “长公主若是担忧皇傅,自可差王能入宫唤御医过去诊治,又何必劳烦长公主亲自去跑一趟。” 他并未顺凤瑶的话,反而这句话倒是说得底气十足,却又无端阴沉。 凤瑶神色微动,满目淡定从容的观他,唇瓣一启,脱口而出的话也如他一般显得极为底气与阴沉,“许儒亦高烧一夜,而今还不曾退却,此番若再耽搁时辰调宫中御医去诊治,定是不妥。而本宫既有医术在身,自也该去好生看看,也算是,体恤了皇傅生病之事,也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她这话说得极为坚定,语气也是底气十足,并无半点不妥之意。 奈何这话一出,颜墨白却深眼凝他,目光莫名的审视阴沉,似要将她彻底的看透一般。 凤瑶也满面沉寂,静静的迎着他的目光,瞳孔也不曾有半点的摇曳与晃动。 这厮竟是有生气了呢! 心底深处,倒对颜墨白的情绪极是了然,但凤瑶也突然想不通的是,颜墨白这人历来腹黑深沉,言行如高山流水,着实极难让人揣度他的情绪,但如今这两日,这厮在她面前的脾性倒是渐长,动不动便深沉,便阴沉,便开口对她质问了呢。 思绪至此,一时之间,凤瑶面色也再度厚重阴沉开来。 却也正这时,车外突然扬来柳襄柔腻恭敬的嗓音,“长公主乃大旭之首,何来言行要与摄政王商量了。再者,皇傅的确高烧不退,命在旦夕,长公主若亲自去许家探望皇傅,自也是君臣道义,情理之中才是。此番,既是摄政王不理解长公主,长公主又何必,在意摄政王的看法。毕竟,便是大婚了,也不过是,作戏罢了,长公主对摄政王,又何必当真特殊以对。” 柔腻的嗓音,着实是邪肆温柔不浅,纵是这席话明明在挤兑人,但也是说得风情万种。 不得不说,柳襄着实是极为淡定,却也淡定得让凤瑶心生压抑,待得他这话落下,凤瑶便瞳孔一缩,目光迅速朝他锁来,却方巧迎上了他那双极是柔腻风情的眼睛。 颜墨白面前,这柳襄竟也敢如此言道,如此之为,也不知这柳襄着实有淡定的资本,有深藏不露的本事,还是,太过自我,也太过不可一世,从而全然未曾将颜墨白放于眼里。 至少,在寻常之人面前,便是在大旭满朝的朝臣面前,想必也无人,敢如此言语挤兑颜墨白才是。 思绪翻腾,刹那之间,落在柳襄面上的目光也复杂至极。 瞬时,颜墨白那漫不经心的嗓音突然而起,“昨日本王与长公主大婚,结为连理,何人告知于你,昨日那场大婚之事,竟是作戏?” 漫不经心的嗓音,突然间阴沉十足,语气中夹杂的威胁与冷冽之意,也是不曾有分毫掩饰。 柳襄恭然而立,垂眸下来,故作自然的避开了颜墨白那双深邃厚重的眼,随即薄唇一启,平缓柔腻的道:“柳襄,是听皇傅说的罢了。昨个儿皇傅大醉回府,逢人便如此言道,而柳襄以为,皇傅乃长公主身边近臣,再加之酒后吐真言,是以,想必昨夜大婚乃作戏之事,当属是真。” 凤瑶瞳孔一缩,阴沉而道:“醉酒之人说得话,何能为信。” 凤瑶心口一沉,怒斥一声,这话尾音还未全数落去,颜墨白已阴沉缓慢而道:“许儒亦醉酒之言是否为真,而今论来,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介小小布衣,竟敢当街胆大妄为的揣度本王与长公主大婚之意,更敢在本王与长公主面前肆意造谣诋毁,将凭这点,你柳襄之人,便已触了本王逆鳞。” 他这话极缓极慢,阴沉淡漠,语气中夹杂的情绪并非太过浓烈。 然而即便如此,那懒散缓慢的语气,却是不怒自威,煞气阴森得令人头皮发麻。 柳襄眉头终归是再度微微一蹙,恭敬柔腻而道:“摄政王许是误会柳襄之意了” 未待他后话道出,颜墨白那森然而又漫不经心的嗓音再度扬起,“无论误会与否,今日你柳襄,终是触了本王眉头。说来,上次宫门之外,本王不曾真正要得你性命,但今日瞧来,如你这种人,本王倒是,绝不可手下留情了。” 阴沉的嗓音入耳,凤瑶瞳孔起伏不定。 也本以为颜墨白道出这般森冷铮铮之言后,定也是要主动出手袭那柳襄,却是不料,颜墨白突然嗓音一挑,淡漠无温的唤了伏鬼之名,刹那之中,伏鬼顿时从车上跳身而下,指尖成爪,即刻朝那柳襄袭去。 瞬时,柳襄急忙闪身躲避,竟开始围绕马车而跑。 伏鬼腾身一跃,揪住柳襄衣领,本是要下手而挥,奈何柳襄竟不知何处掏出了一枚匕首,快如闪电的割断了伏鬼揪着的衣襟,足下也平步而挪,眨眼已是站定在了几米开外。 伏鬼双目微微一眯,浑身的煞气越发浓烈,仅是片刻,他再度朝柳襄袭去,两手成爪,下手着实是内力狂涌,毫不客气,整个人,也犹如发狂的猛兽一般,招招阴狠,却也昭昭致命。 然而即便如此,那柳襄却是每次都能从伏鬼的手下极为惊险的逃脱,虽看似节节败退,处处都处于下风,然而这柳襄却又能每次都化险为夷,不曾真正被伏鬼袭到半许。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厚重紧烈的目光,也静静朝那柳襄望着。 心底深处,早已是起伏剧烈,抵触重重,一时之间,一股浓烈的怀疑与戒备之气越发的在浑身蔓延开来。 这伏鬼下手,着实是极狠,并无半点留得情面,但那柳襄,却能在伏鬼的对抗下如此安然无恙,不得不说,将凭这点,这柳襄的武功与本事,也绝非寻常。 “摄政王如此欺人,长公主就任由摄政王如此草菅人命?再者,皇傅高烧不退,危在旦夕,而今摄政王突然来这徐晃一招,刻意拖延时间,长公主,摄政王无疑是居心叵测,声东击西,虽明着是要对付柳襄,实则,却是要让皇傅病入膏肓,不治而亡啊!”打斗紧蹙之间,柳襄扯声而起,虽语气仍旧夹杂着几许风情与媚意,但话语内容却是条条是理,逼问十足。 凤瑶满目阴沉,并无所动,奈何身侧的颜墨白却突然挑声而道:“草菅人命几字,倒是不实,毕竟,你在本王眼里,不过蝼蚁,何为人命。这大旭之中,终归是还有主事之人,往些日子不曾真正动你,不过是看在长公主面上罢了。但你柳襄那些把戏,本王何来不清,而今你既是要变本加厉,肆意妄为,便也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颜墨白顿时飞身而出,浓烈的掌风,再度朝那柳襄袭去。 瞬时之中,两人的打斗,彻底演变为三人的绝杀。 周遭之处看戏的百姓,也吓得面色发紧,纷纷不敢再多看,当即拔腿而跑,瞬时便没了踪影。 凤瑶端然而坐,瞳孔冷冽阴沉,思绪也起伏幽远。 待得片刻,眼见颜墨白与伏鬼二人双双合作,已迅速将柳襄踩踏于地之际,她眼角一挑,终归是扯声而道:“摄政王。” 这话一出,颜墨白与伏鬼纷纷停手,那被颜墨白与伏鬼极是狼狈踩踏在地的柳襄急忙抬头朝凤瑶望来,整个人委屈狼狈,却又柔媚委屈,“摄政王太过欺人,望长公主做主!柳襄虽为蝼蚁,但也是一条性命,摄政王胆敢在长公主面前肆意行凶,全然不顾长公主在场,此等目无法纪却又目无长公主之人,望长公主,严惩不贷。” 委委屈屈的嗓音,柔腻不浅。 即便都被人踩踏在了脚底,狼狈成了这样,但这柳襄,竟还能如此淡定的作戏。 凤瑶着实是看不透这柳襄了,思绪翻腾摇曳之中,对这柳襄也越发的生疑,再加之前些日子宫中几番出事,这柳襄皆是恰到好处出现,是以,心底的怀疑与冷冽之意也一并而起。 她森冷的朝柳襄盯着,并未立即言话,待得片刻后,才强行按捺心绪,目光独独朝颜墨白落去,低沉嘶哑而道:“摄政王亲自当街行凶,着实有悖声名。而这柳襄当街诋毁本宫与摄政王大婚之事,倒也活罪难免。是以,柳襄不可饶,但也不可就此杀了,不若,摄政王将柳襄,交给本宫处置。” 颜墨白眼角一挑,深眼凝她,则是片刻,他突然勾唇而笑,漫不经心的道:“微臣好不容易抓住之人,何能如此随意的拱手让人?再者,这柳襄此人究竟能耐如此,方才长公主也看见了,倘若长公主接手处理此人,本王倒也不放心长公主安危。是以,倘若长公主信得过微臣,不若,便由微臣差人将其押挟在摄政王府,长公主若要调教,随时来摄政王府调教,如何?” 这话,他说得极是漫不经心,然而那语气中的复杂之气,凤瑶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颜墨白这话,她也并非太过抵触,反倒是,还极为难得的有些赞同。 毕竟,能让颜墨白与伏鬼双双联手而斗之人,这柳襄的本事,自也是极为了得。 是以,往日不知柳襄真正的武功程度,又见柳襄历来是柔腻示弱,是以往日对这柳襄,也并未太过忌讳与抵触,但如今亲眼见得这柳襄武功至此,一时,纵是她不愿承认,但也自知她的武功,许是当真不是柳襄一人的对手。 更何况,以前宫中发生大事之际,这柳襄出现之际,那凶神恶煞的黑衣之人也会出现,是以,倘若那黑衣人是柳襄一伙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一缩,刹那之间,竟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待得回神,她满目回神的朝颜墨白望着,全然不顾柳襄再度柔腻委屈的出声而唤,仅是唇瓣一启,阴沉而道:“将他先押挟在摄政王府地牢,倒也未尝不可。” 这话一出,柳襄似是怔了一下,瞳孔也蓦的一缩,却是片刻后,他柔腻的嗓音也突然变得复杂开来,“柳襄为人如何,长公主岂会不知?柳襄对长公主,历来衷心耿耿,但长公主如今,既与柳襄并非一条心了,甚至,还要亲信摄政王这佞臣了?” 他似是极为诧异,脱口的话也极为的复杂与不可置信。 这话入耳,凤瑶冷漠观他,一言不发。 纵是最初与柳襄合作,目的是要扳倒颜墨白,但如今瞧来,这颜墨白虽腹黑深沉,令人看之不透,但不知为何,将这颜墨白比起柳襄来,她倒是莫名觉得,这颜墨白竟要比柳襄此人可信不少。 思绪至此,凤瑶满目清冷淡漠,不曾朝柳襄应来一句。 大抵是见她毫无反应,柳襄脱口之声越发的诧异与复杂,奈何却是片刻,颜墨白突然弯身而下,修长的指尖竟迅速朝柳襄嘴里探送一物,柳襄惊了一下,嗓音也顿时一噎,待得急忙低头欲图将口中之物吐出,奈何无论怎么干呕,竟已是吐不出来。 “入口即化的东西,何来一呕便出,倘若每日不曾有本王的解药,你这张脸,这身骨肉,定溃烂不止,七窍流血而亡。本王这人,不喜虚妄,只喜来些实际的。你既是有能耐在本王面前兴风,本王,也自得看你有无这本事。” 漫不经心的嗓音,从容淡定,却又莫名的平缓幽远。 柳襄顿时止住干呕,怒气冲天的朝颜墨白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颜墨白淡漠观他,突然间勾唇而笑,“不过是蛊毒之物罢了。你以前常日浪迹风尘之地,连奇效的伤药都见识过,难不成,还不曾见识过蛊毒之物?” 说着,嗓音一挑,“那东西,着实性猛得紧,你若肆意挣扎,动用内力,便可极早毙命,你若安分守己,规规矩矩,倒也能稍稍保命。本王言尽于此,是死是活,你自行决定。” 这话一落,已不再观柳襄恼怒阴沉的面色,仅是朝伏鬼清冷而道:“你亲自将他送回摄政王府地牢,亲自,看管。倘若有人劫牢而来,那时,便好生给本王,彻底绞杀,一个不留。本王倒要看看,这京中暗中盘旋的鱼龙混杂之人,究竟,能否翻得了这京都城池的天。” 幽远的嗓音,清冷十足,言语之中,也是莫名的大气威仪,莫名的令人头皮发紧发麻。 伏鬼急忙恭敬点头,不曾耽搁,拧起柳襄便迅速离开。 又或许是当真畏惧颜墨白的蛊毒,那柳襄,竟脸色大怒,纵是满目煞气与恼怒,竟也当真任由伏鬼拧走,不曾挣扎。 待得伏鬼走远,一时,周遭气氛终于恢复了沉寂。 仅是片刻,颜墨白便缓步而来,待站定在马车边时,他突然驻足,目光朝凤瑶幽幽的望来,凝了片刻,随即勾唇一笑,“方才伤筋动骨,而今肩膀的伤极为不适,浑身也有些乏了,长公主此际,不准备,拉微臣上车?” 温柔的嗓音,清雅尽显。 这厮方才还杀气腾腾,威仪一片,而今突然之间,竟在她面前突然如同变脸一般笑得风雅卓绝了。 凤瑶满目厚重的望他,并未言话,心思起伏之间,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越发复杂。 方才颜墨白言道最后那些话时,无疑是大气威仪,整个人,犹如天外威仪的战神一般,磅礴,大气,威仪,而又无端的令人震撼,仰慕。 不知为何,方才,这人身上突然间漫出了一股极为浓烈夺目的君王之气,想来四方诸侯,威仪之意,怕也是,不及这颜墨白一半。 如此,这颜墨白,气质独特,想来他能从孤儿演变成边关守将,再从边关守将演变成朝中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倒也是,着实凭他的努力得来,将亦如他这种人,本来就是帝王将相之才,本就该是,威仪夺目,令人,仰目而观。 越想,心底的震撼与复杂之意,越发的起伏蔓延。 一时之间,凤瑶瞳空抽远,略微失神。 仅是片刻,颜墨白那温润懒散的嗓音再度响起,“许儒亦还等着长公主去救,长公主若一味将微臣盯着,满面倾慕的话,耽搁了许儒亦救治,想必,许儒亦便是死,定也是死不瞑目。” 懒散的嗓音,调侃十足。 方才还觉这厮威仪大气,但如今这话入耳,却也觉,这厮着实说不出任何好话来,无论何时,他那张嘴总是在损人,在污人,晦气腾腾。 凤瑶蓦的回神,眉头也稍稍一蹙,低沉而道:“皇傅许是当真病入膏肓,而摄政王却如此言道,可是太过无礼了些。” 说着,嗓音一挑,“你已是大旭摄政王,只手遮天,怎独独将对许儒亦如此抵触与针对!” 这话一落,兀自挪身往前,满目厚重的观他,随即稍稍伸手,极是自然的朝他递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目无本王 颜墨白勾唇而笑,清风儒雅,整个人也从容依旧,似是不曾将凤瑶的话太过放于耳里。 待得凤瑶的手触到他面前,他也不曾客气,反倒是极为淡定的抬手而来,待扣住凤瑶的指尖后,便蓦的用力,顺势借着凤瑶的手而朝马车上登来。 此番用力而拉,他着实对凤瑶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意,似在用尽全力拉扯一般,凤瑶被他拉得身形稍稍趔趄,待得迅速用力而撑,才不至于被他拉跌在马车里。 她眉头稍稍一蹙,面色也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洽。 颜墨白倒是似如未觉,待登上马车后,他便极为自然的松了凤瑶的手指,随即缓缓在凤瑶身边坐定,整个人云淡风轻,动作轻缓得当,又哪像是伤筋动骨浑身疲乏的模样。 整个过程,凤瑶淡然凝他,满目沉寂。 颜墨白也不曾朝她望来一眼,仅是坐定之后,便挑着嗓子开始调侃王能,“王侍卫还愣着作何,还不驾车去国师府?倘若当真耽搁,国师又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长公主,许是要心疼了。” 平缓的嗓音,那股调侃之意着实无半点掩饰,待得这话一落,车外顿时有脚步声迅速靠近,随即王能骤然上马,独独道了句‘长公主坐好’,这话落下片刻后,便开始扬鞭而抽,策马而前钤。 冗长繁杂的车轮声,再度摇曳而起,循环往复之中,也卷着几许低沉压抑之意。 马车,也开始颠簸摇晃,缓缓往前。 车内的气氛,莫名的低沉凉薄,凤瑶不曾言话,颜墨白也未出声,二人倒是极为默契的各自沉默,却待得片刻后,颜墨白终归是勾唇一笑,懒散缓慢的出声道:“长公主赶着过去为许儒亦看伤,倒是体恤得紧。而微臣也为大旭朝臣,更乃长公主夫婿,此番肩膀疼痛,长公主,将不准备关心两句?” 凤瑶瞳孔微缩,再度转眸观他,不料他正笑盈盈的凝她,二人目光,也再度一汇,一人淡漠清冷,一人,则朗笑如月,清浅自若。 “既是明知肩膀有伤,摄政王又如何要出去与柳襄拼斗?而今伤口疼痛了,却来让本宫关心,摄政王此举,也莫不是太过了?”凤瑶分毫不避他的视线,低沉无波的出了声。 颜墨白笑得温和,懒散而道:“柳襄公然挡路,且武功卓绝,微臣见伏鬼捉他有些困难,焦急之下,便亲自去捉了。” “柳襄武功不低,本宫自是看在眼里,但伏鬼也非等闲。本宫方才也瞧了,柳襄虽厉害,但也仅是防守厉害罢了,倘若伏鬼一直稳力而攻,那柳襄,自也容易败下阵来。如此,柳襄被捉,不过是早晚之事,摄政王如此精明,又何必焦急而出,亲自去捉?” 颜墨白温润而笑,懒散无波的道:“柳襄防守厉害,如此之人,跑路也该是厉害。”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刹那回神,她眼角微挑,沉寂淡然的朝颜墨白盯着。 颜墨白满面温润,整个人从容依旧,并无半点异样,则是片刻后,他才薄唇一启,懒散平缓的嗓音,也逐渐卷了半许复杂与幽远,“柳襄此番,极为圆滑,无论是上次被微臣与许儒亦所攻,还是这次与伏鬼拼架,其人皆临危不惧,淡定如初,这种人,自也是城府极深,难以控制。是以,亦如长公主所言,柳襄虽防守厉害,但攻势微弱,倘若伏鬼一直稳力而攻,许是容易控制住柳襄,但长公主却是忘了,如柳襄那种聪慧之人,一旦察觉自己失势,许是,伏鬼还未能捉住他,他便已是放弃而搏,逃之夭夭了。如此一来,待得再要遇见甚至活捉于他,便也难了。” 冗长的一席话,平缓无波,但却略微幽远。 这话入耳,凤瑶神色也微微一变,心底之中,也突然漫出了几许凉薄发紧之意。 是了,这颜墨白说得的确未错,那柳襄精明圆滑,方才倘若不是颜墨白也主动出手,许是定然逃之夭夭了。只不过,这其中原委,似也有些说不过去,亦如,若那柳襄当真精密圆滑,处处算计话,此番,他又如何敢独自而来?这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难不成,那厮极是自信,是以才敢独身而来,虽武功得当,自信满腹,却是不成料到颜墨白会与伏鬼一道出手斗他,更也不曾料到她姑苏凤瑶,竟会对他浑然不顾,仅是随意观戏,任由他被颜墨白与伏鬼围攻? 思绪翻腾摇曳,一股股复杂之意仍旧在周身蔓延,不曾减却。 待得半晌后,凤瑶才神色微动,按捺思绪一番,而后唇瓣一启,低沉而道:“无论那柳襄会如何反应,但如今他终归是被摄政王活捉,是以今日之事,也算是尘埃落定。只不过,本宫倒也要问问摄政王,方才车行于道,摄政王撩开窗帘明明已见车外之人乃柳襄,为何当时,不告知本宫一声,更还全然无视那柳襄,差伏鬼行车于前?” 这话一落,凤瑶再度转眸,极是深沉厚重的朝颜墨白望着。 他却并无太大反应,整个人依旧温润随和,却又从容如初。 仅是片刻,他便朝凤瑶勾唇而笑,慢腾腾的道:“长公主历来聪慧,今儿怎突然问出这话了?想来长公主也是知晓,微臣历来便不喜那柳襄,往些日子里,更也是几次三番让长公主处置柳襄,难不成这事,长公主忘了?” 说着,见凤瑶眼角一挑,神色也再度一沉,他瞳孔中顿时有微光滑动,随即脱口的嗓音也越发的懒散平和,“往日之中,长公主在微臣面前几次三番维护那柳襄,而今长公主当前,微臣虽不喜那柳襄,虽也不能当着长公主的面杀了他,但也可,不见为净,让伏鬼继续驾车往前,放他一马。却是不料啊,那柳襄着实要肆意妄为,刻意拦微臣马车,如此之人,微臣若是再不出手,岂不是失了威仪,任那柳襄肆意得瑟了?” 依旧是冗长的一席话,语气也无波无澜,犹如极为随意甚至漫不经心道出的一般。 然而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却全然不足以让她信服。 毕竟,颜墨白这人历来睚眦必报,又如何有放柳襄一马的决心?再者,他方才撩开窗帘观望后,神色也略显复杂,甚至也似是无心告知她柳襄在前,犹如特意要避讳什么一般,从而差伏鬼继续行车往前。 是以,这颜墨白今日对柳襄的态度,无疑是从最初的隐晦与复杂,再到后来的破罐子破摔,肆意拼斗,他的这番转变,倒也令她心生怀疑。 更何况,方才柳襄被捉后,颜墨白一袭大义凌然的话,威仪十足,却又磅礴大气,那般话,也无疑像是在刻意针对柳襄,甚至也似是料到柳襄入住摄政王府地牢后,定也有人劫牢,是以他也专程吩咐伏鬼定要对劫牢之人杀无赦,这等森冷凉薄的话,无疑也是冷冽十足,杀气腾腾,倘若这颜墨白没问题,又或是柳襄全然无能的话,这颜墨白对柳襄,又何必如此费心费神的押挟与威胁? 思绪翻腾摇曳,起伏不浅。 一股股复杂疑虑之意,也在心底肆意的蔓延开来。 待得片刻后,凤瑶才神色微动,低沉幽远而道:“事到如今,摄政王还想对本宫隐瞒什么?” 他微微一怔,懒散温笑的望着凤瑶,薄唇一启,“微臣句句肺腑,不知何处隐瞒长公主了?” 凤瑶也不耽搁,当即沉着嗓音嘶哑而道:“摄政王历来不是好相与之人,更也是睚眦必报之人,是以,摄政王对柳襄极是不喜,自也会百般杀害才是。上次宫门当前,摄政王虽看似对柳襄下了狠手,但也无真正杀心,若是不然,凭摄政王之力,又如何能在上次留那柳襄一命。再如这次,摄政王明明是有杀柳襄的本事,但却终归是未曾对他动手,甚至于,摄政王不将他关在宗人府里,让刑官候审,却是专程关入摄政王府地牢,差伏鬼特意而守,摄政王如此大费心神的对待柳襄,目的为何?又或者,你在针对柳襄什么?” 颜墨白满面从容,笑意温和,然而即便表面一派淡定如初,但那双深邃黑沉的瞳孔,却逐渐有凉薄之色微微而过。 他并未回话,似也毫无要言话的趋势。 凤瑶凝他片刻,神色也越发一变,随即强行按捺心神一番,极缓极慢的问:“今日,摄政王曾对本宫说过,这京都有内鬼,大肆将本宫大婚之事放出,是以,本宫且问你,你如今,可是在怀疑那柳襄是内鬼?” 她满目沉寂认真,却也终归是将心底的疑虑全然问了出来。 毕竟,能让颜墨白如此上心对付之人,绝非等闲。再者,倘若这颜墨白仅是忌讳柳襄那满身的武功的话,定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用蛊毒控制,用伏鬼来守,甚至还要话中有话的言道着要看那京都城中暗藏的鱼龙混杂之人是否能翻得京都的天。 是以,她此番问话,也不过是凭着颜墨白的反应而胆大揣度,但即便如此,这番猜测,也绝非空穴来风。 越想,越觉心底极是厚重,所有的思绪与疑虑,也层层的在心底汇总,似是有什么东西快全然的冲破而出一般。 未待她回神,耳畔之中,已稍稍扬来颜墨白那懒散如常的嗓音,“柳襄是否是内,而今议来,倒也并无意义。但重要的是,至少长公主对柳襄,已是抵触怀疑了不是?” 凤瑶神色微动,深眼凝他。 颜墨白笑得温润如常,薄唇一启,继续慢悠悠的道:“倘若长公主未对柳襄怀疑,依照长公主以前对柳襄的维护,今日,又如何能让微臣对他用蛊毒,甚至还将他关入摄政王府地牢?” 说着,轻笑一声,“想必柳襄此人究竟如何,长公主心底,自也有数,不是?” 他言语极为平缓温润,隐约之中,语气中也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幽远与调侃。 然而这话入耳凤瑶耳里,却也无疑是窜入了心底,挑起了波澜。 这颜墨白的确极擅长对人窥心,也不得不说,亦如他所言,她此番对那柳襄的确极为怀疑。 思绪翻腾摇曳,那一股股复杂之意,也在逐渐高涨。 待得半晌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而道:“本宫对柳襄,的确怀疑,但也不知他是否为内鬼,是以,柳襄此人,本宫也尚需彻查。今日本宫不曾阻止你差王能将留下押挟在你摄政王府地牢,也算是顺了摄政王之意,但也望摄政王将柳襄看来了,留好了,免得,你若将柳襄杀了,死无对证,本宫对他,倒也难以彻查了。” 颜墨白微微一笑,清风儒雅的道:“彻查柳襄此人,何劳长公主费心。最迟五日之内,微臣,定将柳襄的势力扒得干干净净,那时候,长公主只需坐享其成,由微臣为你仔细汇报便是。” 是吗? 这颜墨白的话倒是说得温柔自然,奈何这话入得耳里,倒也着实是有些异样。 凤瑶瞳孔一缩,深眼凝他,“摄政王竟有这等好心?” 毕竟,这厮历来极为圆滑,行事也想来行对他自己极为有利之事,而今虽主动开口要查柳襄,想来定也不是全然为了她姑苏凤瑶,而是,这柳襄定也是有本事威胁到这颜墨白,是以,这颜墨白才会对其极为针对,甚至,赶尽杀绝。 倘若柳襄只是个寻常之人,并无能耐,这颜墨白,又何必对他如此针对。 思绪至此,凤瑶兀自沉寂,不再言话。 颜墨白依旧朝她笑得温润,整个人清风朗润,并无半点异样,待他那双深邃带笑的瞳孔将凤瑶凝了片刻后,他便极为自然的将视线从凤瑶面上挪开,随即薄唇一启,悠然平缓而道:“微臣对长公主,历来好心。只不过长公主一直都排斥微臣,视微臣为佞臣罢了,呵。” 懒散悠然的嗓音,无波无澜,虽字词内容略微显得无奈而又委屈,但那脱口的语气,却着实是从容淡定,微染调侃,那有半点的认真诚恳之意。 凤瑶神色再度微变,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的道:“既是摄政王如此好心,那本宫便等着摄政王将柳襄此人查清了。只不过,也望摄政王好生留着柳襄性命,免得到时候即便查出了什么,但柳襄已亡,死无对证,那时候,即便查出了什么,也毫无意义。” “长公主放心,那群鱼龙混杂之人都未露面,微臣的网,自也不能收才是。柳襄虽贱命一条,但与长公主一样,微臣留他性命,也还有用处。” 他嗓音依旧平和得当,无波无澜,然而却又像是话中有话,令人心生怀疑。 只奈何,待得这话一出后,他似无心再言柳襄之事,兴致缺缺之中,他薄唇再度一启,脱口的嗓音,也突然转了话题,“此番微臣体谅长公主爱惜臣子之心,是以主动随长公主一道去许儒亦府中探望,微臣已是宽容至此,也望长公主看完许儒亦后,及时与微臣前去皇陵祭拜,再待得祭拜完毕,望长公主差史官好生将微臣与长公主之名记入史册才是。毕竟,大婚拜堂已过,微臣与长公主夫妇之意,总得好生记入史册才是。” 他言语极为平缓,无波无澜,似如随意言道的一般。 凤瑶却顿时稍稍皱眉,淡漠观他,面上也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几许鄙夷,随即低沉嘶哑而道:“摄政王对这二事倒是积极。” 想来,这颜墨白佞臣当惯了,虽是不可一世,得意妄为,但也是在意名声的,是以,这等得瑟之人,也终归还是想载入史册,流芳千古? 毕竟,此番她与颜墨白大婚,这颜墨白也算是救了她姑苏凤瑶燃眉之急,也算是救了大旭之急,是以,无论这颜墨白品性如何,佞臣与否,却也终归算是为大旭做过这么点一星半点儿的贡献。如此,这等斤斤计较之人,便也要依照这么点儿贡献,企图流芳千古了。 思绪至此,凤瑶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越发鄙夷。 然而即便她的面色与目光都已鄙夷至此,颜墨白竟也无半点不适于在意,反倒是稍稍坐端了身形,目光也变得极为从容温和,随即薄唇一启,醇厚的嗓音突然增了几许认真与正义,而后端端正正的道:“微臣如此在意,也不过是在变相的帮长公主罢了。既是要对大盛之人掩人耳目,既是大婚已过,是以这其余之事,也该做得滴水不漏才是。到时候,便是大盛之人不信,但也是挑不出任何岔子来。” 这话入耳,凤瑶扫他一眼,却是无心再多言,毕竟,颜墨白这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落在她耳里,却终归并非讨喜。 无论如何,此番大婚于她而言,都是被逼无奈而做出的决定罢了,是以,本就无心大婚,是以心情也称不上任何喜悦,而今再论及这载入史册之事,也是略显复杂与惆怅,又何来,半点的欣然之意,纵是要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做得让人挑不出任何刺儿来,但事实上,这场大婚,都不过是逢场作戏,都是假的罢了。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一缩,随即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幽远而道:“载入史册之事,本宫自会差史官去做。” “长公主明见。”颜墨白平和温润的回了句。 凤瑶眼角微微一挑,“摄政王此番,可否再回本宫一事?” 颜墨白嗓音依旧从容平缓,“何事?” 凤瑶也不准备耽搁,嗓音微微一沉,语气也突然变得复杂幽远,“摄政王此番,为何愿迎娶本宫?”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未立即回话,反倒是待了片刻后,他才温声而道:“这话,长公主前些日子便已问过了。” 凤瑶瞳孔微缩,淡然转眸观她,“倘若,本宫此际愿再听摄政王言道实话呢?” 颜墨白满身淡定,温润缓道:“微臣以前说的,便是实话。再者,还是那话,微臣并无长公主想得那般不堪,甚至不瞒长公主,此番大婚,微臣是真心帮长公主解围罢了,但将不知,长公主是否当真信微臣一次了。” 这话一落,他不再言话,那双深邃的瞳孔,也极是认真平和的朝她望着,似要将她彻底看穿一般。 凤瑶心底一沉,一股股复杂之意再度在全身游走,一时之间,却也并未再多言。 她与颜墨白之间,终归是有许多老生常谈的问题,只不过那些问题与疑虑,多番提出,却也多番不曾回答到实处,再加之这颜墨白历来强势圆滑,讳莫如深,是以每番与他言话,也确切是无法判断他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是以,也正因他的这般讳莫如深,幽远圆滑,才最是她的心头之患。 总觉得,她无法真正看透这颜墨白,即便是见过他的强势,也见过他的狼狈与无助,但她终归,还是看不透他。 马车一路颠簸往前,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依旧不绝于耳,厚重莫名。 待得片刻后,一路摇曳的马车,终于是停了下来。 车外,顿时扬来王能刚毅恭敬的嗓音,“长公主,许家府邸到了。” 这话独独是唤得凤瑶,不曾恭呼颜墨白,颜墨白倒是眼角一挑,温润的嗓音越发显得调侃随意,“王能目无本王,长公主,此人着实该好生调教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大声,似是故意而为,然而凤瑶却并无理会,仅是率先干脆的下得马车,待得正要朝前踏步时,身后再度扬来颜墨白那温润无波的嗓音,“这才刚一抵达许儒亦府前,长公主便只顾那许儒亦了,却是将微臣都忘了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委屈不公 凤瑶稍稍顿住身形,转眸观他,便见他极是自然的从马车上下来,待得他上前两步站定在她身边时,凤瑶瞳孔一缩,低沉而道:“此番过来,是为许儒亦看病,倘若摄政王因此随意调侃,刻意拖延,如此,摄政王尽可在这马车上等候本宫,待得本宫为许儒亦诊治完毕后,再出来与那汇合也不迟。” 他面色分毫不变,依旧笑得温润柔和,待得片刻,他薄唇一启,平和无波的道:“微臣既是来了,自也该去探望探望许儒亦才是。若是不然,微臣过门而不入,倒也有些失了礼数。”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已极是自然的伸手而来,牵着凤瑶缓步往前,头也不回的继续道:“再者,微臣也无心耽搁时辰,不过是不愿见长公主极是偏心罢了。毕竟,长公主再怎么看重许儒亦,他也不过是臣子,而长公主再怎么疏离微臣,但长公主也莫要忘了,人前之际,微臣,可是长公主驸马。” 懒散柔腻的嗓音,着实是温润兴味,那一股股调侃之意,也不曾掩饰的展露而出,着实是极为欠扁。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清冷的朝他后脑勺望着,心底也蓦的一沉,待得正要开口言话,然而许家府门已至,那府门两侧的小厮对凤瑶也有印象,当即纷纷的躬身而拜,恭然而唤,“拜见长公主。洽” 许是独独不识颜墨白,是以守门小厮这脱口之话,仍是不曾涵盖颜墨白。 颜墨白倒也不恼,反倒是朝那些小厮懒散而道:“长公主莅临许府,专程前来探望皇傅,尔等,还不带路?钤” 这话一出,在场的小厮纷纷抬眸,面露诧异,待得目光偶然间又扫到凤瑶与颜墨白牵着的手,小厮们越发一惊,那面上的五官,也都快全数挤到了一起。 凤瑶到嘴的话,也瞬时间全数噎住。 纵是这颜墨白不怀好意,随意调侃,但而今外人当前,她与颜墨白这所谓的夫妻关系,无疑是能低调便低调,倘若当场而怒,而拒,而冷漠排斥的话,似也,并非好事。 毕竟,京都的内鬼不曾起地,这京都各处,也都能分布眼线,肆意传说,而她姑苏凤瑶因着大婚之事也忙活这般久,无疑,是不愿功亏一篑。 思绪嘈杂翻腾,起伏幽远。 待得片刻后,凤瑶便全数按捺心神一番,清冷幽远的面色也逐渐变得平静自若。 此际的小厮们,倒也不敢太过耽搁,待震惊回神后,便急忙将凤瑶与颜墨白朝府内领。 几人一路蜿蜒而前,速度极快,待抵达许儒亦主屋前时,便见屋前竟有几名老妇焦急而候,个个都眉头紧蹙,忧心忡忡,面色之中,也抑制不住的卷着几许焦急与无助。 “老夫人,长公主来了。” 这时,前方领路的小厮急忙朝那立在最前的老妇恭唤了一声。 这话一落,那几名屋外之人顿时转眸朝凤瑶望来,待得看清凤瑶面容时,几人也纷纷一怔。 凤瑶面色平静,波澜不起,目光也朝那几人迅速一扫,只见那当前的一名老妇,满身青素衣裙,发鬓微白,面容褶皱微苍,着实是许儒亦的母亲无疑。 曾还记得,当日与自家幼帝去东湖灯节游玩之际,也曾在许儒亦的画舫上见过许儒亦的母亲,那时灯火摇曳,乍然初见,许儒亦的母亲还以为她是许儒亦的心上之人,从而极是客气宽待,甚还不惜差人为她送了小礼物,周到至极。 只不过,那时的这位老妇人,无疑是光鲜亮丽,满目慈善,但如今,则是满面的忧心忡忡,苍凉不浅,如此说来,那许儒亦,当真因为小小的风寒,便病入膏肓?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几不可察一缩,片刻之际,正要下意识的挣开颜墨白的手,不料颜墨白竟将她的手握得极紧,分毫不容他挣脱半许。 “长公主,你来了。”正这时,一道苍凉而又略微慈然的嗓音响起,这嗓音似是含了太多的焦急与风霜,闻之怅然,但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语气中夹杂着的那一丝欣慰与厚重。 凤瑶那只被颜墨白握着的手,顿时放弃了挣扎,随即目光朝那老妇人望去,神色微动,平缓而道:“本宫闻说皇傅病了,不知,皇傅此际究竟如何了?” 她并未耽搁,开门见山便问,只是稍稍控制了语气,不曾显得太过凉薄冷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似也勾起了那老妇的悲伤,刹那之间,她眉头一皱,眼睛也骤然有些湿润,随即强行按捺情绪,低低而道:“儒亦昨日归来,便感染风寒,高烧不退。昨夜已是烧了一夜,今早仍是不见高烧退却,此际已有大夫进去再行诊治了,但却不知是否有效。” 说着,似是再度说到了伤心处,忍不住哽咽了一下,继续强自镇定的道:“那大夫说,儒亦这回烧得凶险,且时辰也已极久,倘若再不能退烧的话,这后果” 话刚到这儿,她突然顿住,不敢再往下说。 凤瑶瞳孔微缩,深眼观她,心底也是越发起伏。 这许儒亦的母亲,虽是慈祥,但好歹也是许家这般大家族的家母,想来定也是端庄得体,手段不浅才是,但如今她能如此沧桑萧条,哽咽不止,想来着实是极为担忧许儒亦了。 也是了,世上母亲,无论再强大,也是有软肋,而那许儒亦,便也恰巧是这徐家家母的软肋。 只是,那许儒亦昨日与他归城之际,便是状态极好,也未见有何不妥,怎突然之间,竟是高烧至此,甚至还有性命之危了? 思绪层层摇曳,一时之间,凤瑶并未立即言话。 却也正这时,身旁的颜墨白突然温润而道:“老夫人放心,皇傅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定会挺过此劫才是。” 平缓的嗓音,和煦得当。 这话一落,老妇便下意识的抬眸朝颜墨白望来,微微一怔,又顺势微愕的扫了扫颜墨白与凤瑶牵在一起的手,悲戚带泪的瞳孔,也蓦的起伏开来。 她似是被震住了,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后强行按捺悲戚,朝颜墨白道:“你是,是” 紧然微颤的后话未出,颜墨白已微微一笑,薄唇一启,答得温润而又自然,“晚辈颜墨白,乃大旭摄政王,也是,长公主的驸马。” 堂而皇之的一席话,说得倒是极为平缓懒散。 然而这话一出,老妇面色一变,起伏的瞳孔也显得极是尴尬惊愕,随即便垂眸下来,紧着嗓子缓道:“倒是老妇眼拙,竟不知驸马驾到。” “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本王与长公主此番过来,便也正是为了探望皇傅。再者,长公主曾与国师学过医术,医术自也不浅,待得皇傅屋内的大夫出来后,等会儿,自也可让长公主进去看看皇傅,再度好生诊治一番也可。是以,望老夫人放心,只要本王与长公主在,皇傅,便绝无大碍。” 冗长的一席话,说得倒是平缓无波,却又多礼如君,便是醇厚的嗓音,也不曾掩饰的卷着几许大气与威仪,然而即便如此,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却仍是增了几分似是故作而来的得瑟与招摇。 瞬时,凤瑶转眸观他,目光清冷。 颜墨白却并不朝他观来,整个人懒散平和,却又风雅卓绝。 老妇人极是沉默,目光也深沉尴尬到了极点,却是并未言话,待得半晌后,她才再度强行按捺心绪,低低而道:“长公主与驸马,有心了。多谢。” 她这话极缓极慢,整个人也极是拘谨厚重。 凤瑶顿时皱眉,指尖一动,忍不住抠了抠颜墨白的手,奈何颜墨白这回倒是有反应了,当即懒散慢腾的转眸朝她望来,整个人面露薄笑,清雅无方,而后薄唇一启,慢悠悠的道:“微臣知长公主心地善良,宽怀仁慈,也极是重视皇傅这位臣子,但望长公主也莫要太过紧张担忧了,你瞧,你紧张得连微臣的手都抠出指印来了。” 这话入耳,老妇与在场之人越发的朝凤瑶与颜墨白紧牵的手扫去。 凤瑶也是怔得不轻,眼角都要高挑得斜飞出去。 颜墨白这话,无疑是当众高调的调侃,不用多想,也知他是故意的了。 只是她倒是未料到,这厮竟如此大的胆子,甚至也越发的不可一世,行事高调张扬,得瑟妄为,这等性子,无疑是比以前那圆滑之性还要来得得瑟张扬得多。 瞬时,凤瑶面色一沉,瞳孔也跟着一缩,思绪翻转摇曳之际,她低沉嘶哑而道:“望摄政王注意言行,有些话,不该说便别说。倘若当真惹怒了本宫,定也对摄政王绝无好处。” 颜墨白眼角一挑,略微无辜无奈的朝凤瑶望着,平和缓道:“长公主突然如此而道,可是微臣哪里说错了?” 这话一落,他那双深邃的瞳孔静静朝凤瑶望着,虽面上的薄笑并未全数压制收敛,但不知为何,他那目光却突然的增了几许不曾掩饰的幽远与认真,似是突然间又有些傲娇,执意要与她争论什么一般。 凤瑶满面清冷的观他,“本宫之意如何,摄政王自该知晓。你与本宫皆是明眼之人,有些话多说无益,但本宫给摄政王留面子,也望摄政王好自为之。” 这话,她说得着实有些直白,语气中的陈杂清冷之气也不曾分毫掩饰。 颜墨白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半许,淡笑着静静观她,虽不曾有其余太大的反应,但那双瞳孔中的复杂之意,却也是略微浓烈。 他终归是不再言话,竟这么静静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凝他两眼,随即也不再观他,本打算静立于此等候那主屋中的大夫出来,却待目光刚刚落在不远处的屋门上时,那倒雕花木门,则突然自内而开,一抹略微瘦削的男子从门内瞬时踏出。 那男子,年月六旬,头发与胡子花白,略微老态龙钟,待踏出屋门后,他便稍稍转身将屋门合上,待一切完毕,才步履阑珊的朝这边过来。 在场的几名许家之人,当即快步迎上,待站定在那大夫面前时,许儒亦母亲急促而问:“杨大夫,我儿如何了?”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皆默,纷纷似在摒住呼吸,极为紧张的等候回话。 奈何,那老大夫却是叹息一声,褶皱的面上也布满无奈之意,随即暗哑低沉而道:“老夫人,我杨某人已是尽力了。许公子病情凶险,我已对许公子用了多种法子,都难以降温,是以,若许公子一直这么烧下去,许是无力回天了。” 无奈厚重的嗓音,暗哑十足。 瞬时,老妇人浑身踉跄,当即要站定不稳。 “老夫人。” 刹那,立在一旁的婢女及其余几名略微上了年纪之人顿时将老妇扶住,个个都面色惊恐,担忧至极。 杨大夫叹息一声,极是不忍的朝老妇扫了一眼,随即便垂眸下来,低低而道:“杨某人已尽力了,未能治好许公子,着实愧疚。看诊的银子,杨某人不敢再要,望老夫人即刻再为许公子另请高明,也望许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能撑过此劫。” 这话一落,不再多呆,踉跄蹒跚的缓缓离去。 一时,老妇犹如脱力绝望了一般,泪水纵横,整个人全然站立不稳,只得让婢女强行搀扶。 整个过程,凤瑶皆静静的看在眼里,目光,也欺负万缕,怅惘担忧。 待默了片刻后,她目光朝老妇落去,低沉嘶哑而道:“老夫人先不必着急,望老夫人差人为本宫准备银针酒水之物,皇傅既是高烧不退,本宫,许是有办法治。” 这话,她说得极为平缓,底气也稍稍十足,然而纵是外表装得一片平静,心底深处,则是怅惘缕缕,更也欺负重重。 此番不曾真正见到许儒亦,也不曾真正为他把过脉,更也不知许儒亦病情究竟如何,是以,她能说出这话,无疑是在安慰这许儒亦的母亲罢了。 只是,能否真正治好许儒亦的高烧,便是她姑苏凤瑶,也得碰运气了,也只是希望,老天有眼,不会将善人收去,也望命运能稍稍宽待,不至于对许儒亦这般无情。 毕竟啊,许儒亦俊美无俦,温雅卓绝,无论是心性还是言行,皆是如善如君,这种人啊,老天便该要宽待,不是? 思绪翻腾摇曳,起起伏伏,然而即便如此,凤瑶面上却平静之至。 待得这话落下后,那老妇似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当即泪水纵横的朝凤瑶望来,强行按捺心绪,颤抖惊慌而道:“是了,老妇都忘了还有长公主在了,着实失礼。长公主乃国师高徒,医术自也不在话下,来人啊,快些为长公主准备银针酒水之物,快些,快。” 焦急仓皇的嗓音,似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促难耐。 凤瑶眉头微蹙,并未言话,仅是稍稍收敛了一番眸色,正待踏步朝前时,然而心底突然莫名一紧。 瞬时,她再度稳住身形,转眸朝颜墨白望来。 他则满身从容,那双深邃的眼,竟微微而垂,无端幽远与复杂,似是极为难得的在跑神。 “摄政王。”凤瑶唇瓣一启,低沉而道。 颜墨白顿时应声回神,抬眸观她。 “皇傅病情不稳,为防万一,你且亲自入宫,寻国师来一趟。”凤瑶极是淡然的迎上他的眼,并无耽搁,低沉嘶哑而道。 颜墨白眉头几不可察的一蹙,随即勾唇一笑,“长公主这是要特意调开微臣,从而与许儒亦单独相处?”说着,嗓音微挑,话锋一转,极是温润懒散的观她,“再者,微臣此番过来,好歹也是专程来探望许儒亦的,此番人都未见着,何能离去。” 凤瑶眉头一蹙,“你若不去,本宫差王能去请便是。” 颜墨白轻笑两声,“国师时常打坐清修,一旦清修,便也不喜外人打扰。倘若当真王能去唤人,一旦国师正于屋中打坐,王能许是在外唤都不敢唤一声。” 挑高的嗓音,清雅自若,然而那脱口的语气,却也无端的卷着几许狂然与自傲。 凤瑶面色一沉,清冷观他。 二人无声无息的对峙片刻,又或是见凤瑶着实是冷冽复杂,甚至即将恼怒,颜墨白终归是瞳孔微缩,神色微动,随即便垂眸下来,漫不经心的道:“微臣这人,倒也并非全然冷血之人。有些话,倘若长公主好生与微臣说,微臣自然而从,但若是,长公主因着许儒亦来责备甚至命令微臣,微臣这眼高于顶之人,自也不能太过温顺受欺不是?” 说着,嗓音突然幽远半许,继续道:“微臣也言尽于此,望长公主好生思量。今日之事,微臣便也不再与长公主计较,但若是许儒亦挺过此劫,长公主仍为了他而抵触甚至恶对微臣的话,微臣这人,定也不会再妥协顺从。”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已是极为淡定悠然的转了身,踏步而去。 他步伐极为干脆,脊背也挺得笔直,满身风雅从容,然而即便如此,凤瑶目光静静落在他脊背,却无端的起伏翻腾,总觉得这厮竟又开始在得瑟傲娇,但又莫名的有些委屈凄凉一般。 这颜墨白啊,竟也会觉得委屈? 思绪至此,乍然之间,自己也愕了一下,却也正这时,一旁的老妇已急声催促她入屋。 凤瑶不再耽搁,当即点头,待缓步入得许儒亦的屋子时,已有小厮急速端着银针酒水之物入得屋子。 “你们先出去。”待得小厮们将东西在榻旁的矮桌上放好,凤瑶低沉出声。 小厮们纷纷一怔,面面相觑一番,而后不敢多呆,当即转身出屋。 待得小厮们在外将屋门彻底合上,她才回神过来,随即按捺心神一番,缓步朝不远处的床榻而去。 方才立在门边,离得极远,是以遥遥观望间,只觉许儒亦正仰躺在榻,整个人盖着被褥,安然不动,无声无息得似如睡着一般。 待此番离得近了,才见许儒亦双目紧闭,满面通红,额发全被汗渍浸湿,整个人倒是极为难得的有些狼狈。 她从不曾见过这样的许儒亦,印象之中,这人历来都是温文尔雅,端庄得体,在她眼里,他一直都是蹁跹如君,完美得当,但今日他如此模样,倒也是第一次见。 思绪翻腾摇曳,一时,心境莫名的复杂。 待坐定在他榻旁时,凤瑶并未耽搁,仅是极为迅速的掏出他的手,随即兀自把脉。 许儒亦的脉搏,跳得极快,似是血水要冲破血管一般,紧张剧烈,甚至于,凤瑶指腹下那许儒亦的皮肤,也是灼热难耐,似如熊熊烈火在喷烧一般。 这人啊,着实是烧得不轻。 凤瑶眉头一蹙,心底也稍稍发紧,待收回探脉的指尖后,她便稍稍掀开许儒亦的被褥,才见,那被褥之下,许儒亦一身仓促裹着的亵衣,已是被汗水湿透,且他那亵衣前方,却并未系好,一时之间,竟春意大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突然目睹 不同于颜墨白胸膛的真正清瘦,这许儒亦虽外面看似修条,实则,胸膛与肩膀则是略微壮实。 凤瑶微微一怔,指尖也稍稍僵了半许,待得将被褥掀至他腰间后,便不敢再掀,目光也略微忌讳的不再朝他身上多加打量,仅是稍稍回头过去,用银针淬酒灼烧之后,便开始一点一点的在他胸膛与脑袋上施针。 整个过程,她目光细致,下手极为的轻微,却也极为的准确。 待得许儒亦的胸膛与脑袋上皆镶上了一排银针后,她便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就着一旁的酒水,开始隔着亵衣擦拭他的身子洽。 此番降温,无疑是急速降温,虽施针极为精细,但此番用酒水擦拭他身子,倒是略显应付。 毕竟,男女有别,她并不好对这许儒亦的身子接触过多,再者,许儒亦对她的心思,她自也明白,是以,如此多做接触,便也会多一方牵扯,也幸得这许儒亦昏睡不醒,不曾满目清明的望她,若是不然,她姑苏凤瑶,自也心有芥蒂与顾虑,不敢如此接触他才是。 待得酒水稍稍擦遍他的上身后,凤瑶才稍稍伸手,朝他的额头探去,也不知是否是银针有效,还是银针与酒水双双起了作用,许儒亦的额头,虽仍是发烫,但却不曾如最初那般灼热袭手了。 凤瑶瞳孔终归是再度松了半许,面容上,也逐渐漫出了几许释然钤。 待缩回手来后,她修长的指尖再度拈起了银针,继续在他胸膛上施针。 此番过程,仍旧持续了许久,待回神过来时,随意偶然的抬眸之间,却见许儒亦那双本是紧合的眼睛,此际竟静静的睁开。 瞬时,二人目光相触,凤瑶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指尖那最后一枚银针也顺势掉落,略微失态。 待蓦的回神后,凤瑶强行按捺心神,极为淡定的将那枚掉落的银针拾起,随即继续细致的在他的胸膛扎去。 周遭气氛,沉寂幽远,无端厚重。 而许儒亦,并未言话。 待得银针扎在他的胸膛后,一切完毕,凤瑶这才缩手回来,极是从容的再度抬眸朝他望去,平缓无波的道:“皇傅何时醒的?” 大抵是一直紧张为他施针,许久都未言话,是以,此番突然开口,这脱口的嗓音竟也越发的嘶哑低沉。 许儒亦面色分毫不变,只是脸上因高烧而起的灼红略微退却了几许,奈何,他那双瞳孔,则静静的朝凤瑶望着,认真厚重,似是夹杂了一股莫名情绪,而待凤瑶细致查探他的瞳孔时,他却又似敛了神,瞳孔之中,也再无深沉厚重,有得,仅是一方幽远无焦般的淡薄与平寂,刹那之间,竟是让人观察不出他的任何情绪来。 “方才才醒。醒来,便见长公主正为微臣施针。”仅是片刻,许儒亦那略微干裂发紫的唇瓣一启,低低出声。 这脱口的嗓音,也是嘶哑难耐,似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样,倒是与凤瑶嘶哑的嗓音不相上下。 凤瑶眉头微蹙,神色微动,待默了片刻,才平缓而道:“皇傅此际,觉得身子骨如何了?” 许儒亦静静的望着凤瑶,目光分毫不挪,薄唇一启,缓道:“有长公主亲自施针而救,微臣此际,倒是未有任何不适了。”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倒是稍稍一怔,这厮高烧并未全然退却,又岂会全然未有不适? 虽心底微生诧异,奈何,许儒亦那目光静静落在她面上,无端厚重,倒也是让她略微不惯。 待得片刻后,凤瑶按捺心神一番,平缓无波的道:“皇傅未有不适,便是最好。只不过,你如今的高烧并未全数退却,后面几日,倒仍需好生调养。今日,本宫也会差御医前来守候,皇傅这几日,便在府中安心养病。” “不过是发烧之症罢了,不足挂齿。长公主这这两日大婚,朝中自也是堆积了不少政事,虽有师父与国师处理朝政,但微臣仍是有些不放心,待得下午之际,倘若微臣能坐起来了,便该要入宫一番,去御书房帮着师父与国师处理朝政才是。” 冗长的一席话,低沉而又厚重,那一股股诚恳与认真之意,也是彰显得淋漓尽致。 凤瑶瞳孔一缩,暗自叹息一声,目光也再度迎上他那厚重深然的目光,低沉而道:“皇傅这又是何必。既是病了,便该好生养病,朝中政事,刘太傅与国师自能应付,不必你太过操劳。” 许儒亦眉头一皱,面色也突然增了几许苍凉。 则是片刻,他低沉嘶哑而道:“微臣虽在病中,但也可处理朝政,帮长公主分忧” 凤瑶心底一沉,眉头也越发一蹙,未待他后话道出,凤瑶已低沉沉的出声打断,“本宫说了,皇傅如今身子不适,需在府中好生调养。近些日子,那便不必上朝,也不必入宫,好生在府中修养便成。” 她这话,低沉厚重,也略微夹杂了几许威仪与强势。 许儒亦的倔强之性,她自也是领教过的,是以此番若非如此强行的与他言道,这人,定也不会听才是。 只奈何,她此番本也是好意,只是语气稍稍重了一些,然而这话一落,许儒亦则略微苍凉的望他,整个人,也突然间彻底的消停了下来,不再言话。 大抵是重病高烧之故,他整个人极为难得的显得脆弱而又沧桑,干裂的唇瓣,似也一碰就要出血一般。 凤瑶何时见过这样的许儒亦,纵是往些日子偶有狼狈,这许儒亦,定也不会如今日这般脆弱苍凉,而又莫名的无奈悲戚。 京都盛传的第一公子许儒亦,本该就是风华儒雅,俊美绝佳之人,甚至一言一行,都能受人追捧热逐,又岂能是,如今这般脆弱悲戚的模样。 思绪翻腾,一时之间,落在许儒亦面上的目光也抑制不住的颤了半许,待得片刻,凤瑶急忙有些局促的挪开目光,强行按捺心神一番后,才平缓幽远而道:“本宫之言,仅是在为皇傅好罢了,并无其它之意。” 她终归还是略微僵硬的解释了一句。 待得这话一落,许儒亦也终于是嘶哑低沉的出了声,“微臣知长公主好意,只是,微臣不过是在自责罢了,毕竟,长公主大婚,朝中之事本该由微臣来处理,却是不料,微臣突然一病,不仅未能替长公主分忧,甚至还要劳烦长公主为微臣施针。如此种种,微臣只是觉得,微臣自诩能当个忠臣,能帮得长公主,到头来,微臣不仅未能替长公主治理好大旭,不曾替长公主贬了佞臣,更也未能,解了长公主和亲之危,甚至到如今,微臣高烧,竟还得由长公主来治。微臣乃男儿志气,心有鸿鹄,但却,终归是未能帮到长公主什么,甚至,微臣也的确不及摄政王,至少,摄政王能帮长公主平众臣,能帮长公主解和亲之危,而微臣,却是,一无是处,也一事无成。” 冗长的嗓音,嘶哑难耐,也幽远至极。 大抵是这话发自内心,出自肺腑,是以他这番话的语气,也极为的无奈与愧疚。 凤瑶静静的望他,并无太大反应,虽表面一派从容平静,但心底,却是起伏不息。 从不曾料到,许儒亦竟会想这么多,竟会愧疚这么多,甚至还会将所有事皆揽在自己身上,责自己无能,但却也不得不说,这大旭兴盛如何,与许儒亦何干,她姑苏凤瑶能否鞭策朝臣,解得和亲之危,又于他何干,如此,若非感情至此,心意至此,这许儒亦,又何必如此的将自己看作是局内人,从而,将大盛兴亡当作己任,甚至还要将她姑苏凤瑶只危当作己事。 不得不说,从始至终,这许儒亦都是无辜之人,是她姑苏凤瑶亲自,将他拉入了朝堂。 是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欠她什么,也不欠大旭什么,只是唯有一点,这许儒亦着实衷心刻骨,令人,怎能全然的忽视。 又或许,常日她对他着实太过淡漠,一直秉持君臣之意,才不能明白他心底竟也是压了这么多愧疚与担子,便是如今高烧至此,甚至还会念着她,念着大旭。是以,她常日里,究竟是,将他疏离到了何等程度? 思绪翻滚摇曳,一股股复杂怅惘之意,也在心底彻底的升腾蔓延。 待得半晌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神,抿了抿唇,平寂幽远而道:“皇傅不欠本宫什么,也不欠大旭什么,是以,皇傅你,无需为任何人或事自责。” 这话一落,凤瑶瞳孔一缩,再度迎上他那双深邃的眼,唇瓣一动,继续道:“皇傅在大旭朝堂,已是做得极好,本宫有时,虽不曾将话说得太过直白,但皇傅也该是知晓,本宫对你极为倚重与信任。也望皇傅,莫要再怅惘自责,你乃本宫左膀右臂,你如今当务之急,是好生养好身子,才可继续为本宫分忧解劳。” 这话一落,许儒亦并不言话,待将凤瑶静静的凝了半晌后,他那干裂的薄唇才稍稍一启,低低而道:“微臣,愧对长公主如此看重。” 凤瑶眉头微蹙,“皇傅不曾愧对本宫,也不曾愧对任何人。望皇傅养好己身,待得身子康复了,便是皇傅你不说,本宫自也会主动让皇傅为本宫分忧。这大旭朝堂中,本宫信任之人不多,是以,望皇傅体恤好自己,莫要有任何闪失,待得康复后再为本宫好生分忧,如此,也是在帮本宫大忙。” 许儒亦那双沉寂深邃的瞳孔终归是稍稍起伏开来。 那苍然脆弱的面色,此际也突然增了几许释然,则是片刻,他薄唇一启,正要继续言话,不料这回话还未出口,他竟陡然猛烈的咳嗽起来。 干裂的咳嗽声,听着倒是压抑十足。 凤瑶瞳孔一缩,当即起身至不远处的桌旁为他倒了杯茶盏过来,眼见许儒亦咳得厉害,浑身发颤,整个人全然无法接得茶盏,凤瑶眉头稍稍一蹙,犹豫片刻,却也终归还是坐在床榻旁,另一只手用力将他轻扶着靠于身上,待得他稍稍止住咳嗽,她顿时将茶盏凑于他嘴边,低沉而道:“先喝些茶,润润嗓。” 许儒亦极是安分恭顺,并无半许拒绝,脑袋也微微一垂,片刻之际,他那干裂的唇瓣也顺势触到了杯盏上,待得他刚刚饮下一口茶,刹那间,则见不远处的屋门,顿时被人略微干脆的推开。 瞬时,凤瑶与许儒亦双双一怔,而不远处的屋门,则猛然而开,有阳光与微风顺着那屋门袭入,刹那之际,也将屋内沉寂的气氛全数扰乱。 凤瑶蓦的抬眸一望,只见,那不远处的雕花木门外,则正有三人立在当前,那三人,皆面色各异,神色各异,然而即便如此,那三人面上,也终归是漫出了几许诧异。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倒是未料那屋外正立着的三人竟是颜墨白,国师,甚至许儒亦的母亲。 然而这般诧异之感,却也仅是在心底蔓延了刹那,随即,凤瑶正要略微从容的将许儒亦扶着躺下,不料还未动作,那立在门外的颜墨白已是挑了眼,薄唇也随之一勾,整个人笑得温润风情,“微臣方才还说,长公主与皇傅一直呆在屋中,无声无息,恐有棘手之事。本也想着邀国师一道进来帮长公主治皇傅之病,却是不料,竟扰了长公主与皇傅温情脉脉,你侬我侬了。” 懒散的嗓音,略微有些挑高,然而那语气中的调侃与戏谑之意却是不曾有半分的掩饰。 这话一出,凤瑶顿时皱眉,目光径直朝颜墨白落去,阴沉而道:“摄政王历来便如此喜欢猜忌旁人,口出狂言?” 颜墨白面上的笑意顿时敛了几许,深眼凝她,懒散的嗓音也突然变得厚重幽远开来,“微臣亲眼目睹,不过是如实而道罢了。怎么,长公主与许儒亦二人温情相处,既是有胆子做,却无打量承认了?” 凤瑶面色也跟着沉了半许,心底起起伏伏,却也了然至极。 这颜墨白无疑是在调侃于她,奚落她,这点,她自也知晓。也或许是历来与这颜墨白相处惯了,对他这番戏弄甚至调侃旁人的性子也是了如指掌,是以,此番他这话入得耳里,虽心底有些不畅,但也并非太过压抑与恼怒。 仅是片刻,凤瑶便唇瓣一启,低沉而道:“以小人之心看人,是以,满目之中,自也看得的是小人。摄政王性子如此,本宫此际,也无心对你多做追究。” 这话一落,全然无心再顾那颜墨白的反应,仅是目光稍稍而挪,朝颜墨白身边的国师望去,“本宫方才已为皇傅施针擦酒,此际,他身上的高烧已稍稍退却几许,只不过后续如何,还望国师过来好生救治与开药。” 她嗓音嘶哑而又淡漠,无形之中,也是威仪十足。 国师满目幽远的望她,凝了片刻后,终归是一言不发的踏步入屋。 凤瑶神色微动,心底漫出半许释然,随即不再耽搁,当即将许儒亦轻轻放下,待国师靠近床榻后,她才缓缓起身让开位置。 国师也不多言,只是满是褶皱的面容透着几许复杂与无奈,待站定在许儒亦面前后,他先是垂眸扫了一眼许儒亦,随即便伸手去探许儒亦脉搏,而后,他眉头也跟着皱了皱,极为难得的出了声,“高烧来得猛烈,你此番施针擦酒,仅能解当时,却非治根之法。” 凤瑶目光微沉,“本宫仅是当作寻常高烧来施针而治,许是着实无太大效果,也望国师出手而救,毕竟,皇傅乃我大旭重臣,不可,有任何闪失。” 这话,她依旧说得厚重而又认真,然而待得这话落下,国师的眉头却是皱得越发厉害。 那方才跟随国师入屋的老妇也急忙开口而求,悲戚焦急而道:“儒亦一向是个好孩子,且对大旭也极是忠然,望国师发发善心,救儒亦一命,我许家上下,定对国师感恩戴德。” 国师面色微沉,幽远而道:“亦如长公主所说,皇傅乃大旭重臣,本国师无论如何,都会出手相救,老夫人不必担忧。”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稍稍伸手去拔许儒亦身上的银针,待得一切完毕,他开始重新用酒水洗净银针,随即在烛火上烤上片刻,而后便一丝不苟的开始重新为许儒亦施针。 整个过程,屋内鸦雀无声,沉寂厚重,凤瑶也静立在一旁,帮衬着国师洗针烤针,复杂厚重的目光,也极是频繁的朝许儒亦打量,只见纵是银针入肉,许儒亦竟也宛若未觉,那双清透的目光,竟这么毫无表情的朝凤瑶盯着。 此番施针过程,持续极久,待施针完毕后,许儒亦竟困意大发,全然睡了过去。 随即,国师就着屋中的笔墨写了药方,吩咐许儒亦母亲差人抓药,待得一切完毕后,国师才稍稍松了紧蹙的眉头,目光朝凤瑶望来,幽远厚重而道:“皇傅此人,着实忠良之人,凤瑶对他惜才,为师并不阻拦,但望凤瑶点到即止,对这皇傅,莫要太过亲近。” 凤瑶瞳孔一缩,微诧的朝国师望去,待得刹那回神后,她目光也跟着陈杂开来。 “皇傅此人如何,本宫心底有数,至于要对他如何,也是本宫一人之事,不劳国师操心。” 国师眉头再度一皱,“为师是过来人,一切事,皆看得通透。望凤瑶听为师一眼,无情,总比多情好,倘若犹犹豫豫,牵连不断,那结果,定也是伤人伤己。再者,善恶,也只在一念之间,许儒亦是个好人,为师,也不愿看到你与他真正决裂的那天。” 决裂? 这话入耳,凤瑶着实是心生冷嗤,着实也不知这国师为何要如此抵触许儒亦。 如这许儒亦温润良善之人,对她也是衷心不二,这般人物,又如何会化为恶人,甚至又如何会与她决裂? 再者,她姑苏凤瑶便是再不济,自也不会真正恶待着许儒亦才是,而人皆相互,她不恶待许儒亦,这许儒亦,又有何理由与她决裂?毕竟,这许儒亦啊,温润清雅,乃真正的正人君子,这种人的言行,也皆是,信得过的。 越想,心底的复杂之意越发浓烈,而对国师的抵触之意,也逐渐深了半许。 她冷眼盯他,默了片刻,才唇瓣一启,阴沉而道:“是了,在国师眼里,便只有摄政王最好,想来许儒亦此人,自也是入不得国师眼。只不过,本宫这人,也着实惜才,许儒亦性子如何,本宫也是了如指掌,倘若许儒亦当真如国师所言的那般会大变心性,会冷血无情,甚至会与本宫真正决裂,本宫这颗头颅,也奉送给国师便是。” 大抵是不曾料到凤瑶会如此信任许儒亦,国师面色也变了变,“你这是,要拿你自己的性命为这许儒亦保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突然离去 “乱世之中,忠骨之臣本就屈指可数,而这许儒亦满身忠义,也值得本宫如此为他担保!也望国师,大人大量,虽在意摄政王,但也莫要刻意再诋毁其它朝臣。”凤瑶并无耽搁,言语也极是坚定无波。 这话一出,国师终归是不说话了,待满目复杂起伏的朝她凝了半晌后,他才突然将目光挪开,低沉而道:“明日,为师便要带皇上回道行山,若你今日有空,便入宫与皇上聚聚,若是无空,明日一早来城门送送皇上便是。” 他终归是未再将那话题延续下去,反倒是极是幽远复杂的转了话题。 凤瑶满面沉寂,淡漠清冷而道:“黄昏之际,本宫定回宫中。” “嗯。”国师低应一声,不再耽搁,随即便踏步而离。 凤瑶一直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至国师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远处,她才逐渐松了浑身上下强硬而来的硬气,整个人,也莫名的疲倦与苍凉开来。 每番与国师言话,便如对峙一般,只因,心底对他又尊又怒,是以,情绪压制不得,整个人,也强行镇定的在他面前彻底的清冷,彻底的伪装,而待得国师离去,一时,心绪与伪装也才彻底的松懈,整个人,才收了满身的刺,恢复了真正的疲惫,无奈,甚至苍凉。 本非如此伤感之人,只奈何,自打历经那些轰烈起伏的事后,整个人,也变得浑身带刺,却又无端伤感了。 思绪翻转摇曳,凌乱嘈杂,浑然不曾理清什么。 待得半晌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绪,待朝榻上双目紧合的许儒亦扫了一眼后,便稍稍抬眸朝周遭望去,奈何,此番终于是彻底回神的朝周遭观望时,却见,周遭空空如也,并无那颜墨白身影,而待目光朝不远处的雕花木门落去时,也见门外空空如也,哪有颜墨白的半点影子。 那厮去哪儿了? 方才一直在屋内帮国师洗针烤针,倒是无暇顾及那颜墨白,待得此番诸事完毕,却不见那人了钤。 一时,凤瑶眉头稍稍一蹙,足下,也微微而起,缓步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待行至屋门时,有微风迎面而来,微微带着几许清爽之意,而待目光朝外一扫,却见门外不远,仅有王能一人独独而立。 “摄政王呢?”凤瑶眼角越发一挑,并未耽搁,当即出声,这话一落,人已是踏出了屋门,缓步朝王能行去。 王能微微一怔,迅速朝凤瑶扫了一眼,随即便垂眸下来,恭敬而道:“摄政王已先行去皇陵了,还声称长公主今日若要与他一道在皇陵祭拜,便待看完皇傅后便迅速过去,若是不过去了,他也仅会在皇陵受到午后未时,便会自行从皇陵离开。” 凤瑶神色骤变,面色,也再度抑制不住的幽远开来。 方才一直在许儒亦屋中忙碌,倒也不曾顾及那颜墨白,而今却是不料,那厮竟擅作主张先行去了皇陵等候。 不得不说,那颜墨白行事,着实是不太容易为人考虑,甚至略微有些为所欲为了。就论今日去那皇陵祭拜之事,她姑苏凤瑶,从始至终都未拒绝,如此,那厮如此之举,无疑是有些过了些。 思绪翻腾,一股股复杂清冷之意也在心底蔓延而起。 仅是片刻,凤瑶便抬眸朝天空扫了一眼,便见时辰竟已稍稍过了午时,此际离那颜墨白口中所说的未时,竟也相差无几。 一时,凤瑶眉头也皱了起来,默了片刻,随即目光朝王能落来,低沉而道:“速去皇陵。” 这话一落,再不耽搁,待领着王能速步出得许府时,那最初行车而来的马车,竟也是早被颜墨白驾走。 眼见凤瑶面色顿时沉得厉害,王能急忙而道:“长公主稍等,属下这便去寻马车。” 说完,便已急速而离。 却也仅是片刻之久,王能便已迅速驾车而来,凤瑶瞳孔一缩,眼角微挑,着实讶异这王能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便能寻得马车。 奈何心底虽略有疑惑,但也无心多问,待得王能的马车恰到好处的停在她面前时,她便极是干脆的登上了马车。 一路往前,马车颠簸而又摇曳,疾驰而往。 待终于抵达皇陵时,当即有守陵小官迅速过来请安。 凤瑶面色清冷,沉寂无波的目光朝那守陵小官一扫,唇瓣当即一启,阴沉而问:“摄政王可在皇陵内?” 守陵小官急忙点头,紧着嗓子恭道:“回长公主的话,摄政王正于皇陵主殿内。” 凤瑶神色微动,不再多言,当即迅速往前而去。 一路蜿蜒而前,途中,凤瑶步伐略微迅速,毫无任何耽搁,待终于抵达皇陵的主殿前时,她足下终归是稍稍放慢了少许,待抬头朝空中一扫,之间,太阳稍稍而斜,这时辰,却也刚好是未时。 莫名提起的心,也逐渐放松开来,待将王能与小官留在殿前后,凤瑶便开始逐渐拾阶而上,最后站定在了主殿殿门外。 这座皇陵,她来的次数并不多,只是往些年每番大祭之际,她会随着父皇过来,只是那时候,百官云集,她虽是骄纵蛮横,但因父皇与母后在场,性子也稍稍收敛,曾也记得,当初之际,每番只要闻说要来这里参与祭祀,心底便极有压力,只因好歹也是大旭公主,自也不能在群臣面前当众失了礼数,是以纵是骄纵,但也心有压力,祭祀之日也极是努力的安分。 但如今时过境迁了,才觉,往日那番祭祀之时的努力安分甚至无奈压抑,而今看来,却也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幸运了,只少,双亲皆在,长兄也在,便是再骄纵无礼,她好歹也是金枝玉叶,也肆意的放纵自己,而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是全然变化,便是连她的父兄,她的母后,都不过是这皇陵主殿中的,一尊冰凉的牌位。 思绪至此,一时,心底竟莫名的苍凉开来,无论怎么努力,都全然掩饰不住。 待得片刻,她终归是强行按捺心神,逐渐伸手而推,待得殿门缓缓而开之际,便见那大殿之中,颜墨白竟换成了一身白袍,整个人,静静的背对着她坐在那殿中的蒲团上。 凤瑶神色微动,凝他片刻,随即便踏步入殿。 纵是足下有声,动静微大,然而那颜墨白也不曾回头朝她望来一眼,反倒是待得她刚要靠近他时,他则头也不回的幽远而道:“一旁的案桌上,摆有香蜡纸烛,劳烦长公主拿过来。” 凤瑶应声而停,略微沉寂的凝他两眼,随即也未耽搁,当即缓步至不远处的案台旁,将那满盘的香蜡纸烛全数端了过来。 这大殿之中,正前方立着密集的牌位,烛火旺盛,贡品繁盛。其余的墙面,则挂了不少大旭历代帝王的画像。 行走之间,凤瑶瞬时朝周遭扫了一眼,待跪定在颜墨白身边的蒲团上后,她一言不发的放下托盘,随即开始整理托盘内的香蜡纸烛,而后低沉而道:“方才在许府时,摄政王为何不待本宫一道过来,反倒要独自先行离开?” 她嗓音平缓无波,却也略微幽远。 待得这话一落,她便稍稍抬眸,淡然沉寂的目光开始望他。 颜墨白满面从容,只是那双深邃的瞳孔,却微微卷着几率漫不经心。 他也不曾太过耽搁,仅是片刻后,他便薄唇一启,平缓而道:“不过是,在许府呆得百无聊赖,是以便提前过来罢了。再者,长公主与许儒亦眉来眼去,微臣立在一旁,倒也碍眼,如此,还不如识趣离开,长公主说,可是?” 他嗓音依旧极为平缓淡然,漫不经心,无波无澜之中,却又无端的夹杂几许调侃。 凤瑶则再度皱眉,清冷的目光静静凝他,思绪摇曳沸腾,一时之间,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极是厚重。 便是百无聊赖,这厮,也该是等候她一道过来才是,而如此突然的不告而别,倒也是失了礼数才是。 再者,她今日不过是在救许儒亦性命罢了,言行皆行得正坐得端。这颜墨白历来喜调侃她与许儒亦,却不料而今之际,这厮竟仍是秉持着这点乐趣,调侃她的举动也毫无半许收敛。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微缩,低沉而道:“摄政王虽有摄政王的理由,但将本宫独自留在许府,甚至还将马车都全然驾走,竟凭这两点,摄政王之举,便极是不妥。” 这话一落,颜墨白勾唇而笑,“也罢。想来无论微臣言行如何,长公主也该是能挑出毛病。是以,倘若下次微臣要提前离开时,便与长公主先打声招呼便是。” 漫不经心的嗓音,着实从容淡定,平和幽远,似是着实不带什么情绪。 待得这话一出,他也不再耽搁,当即稍稍调整身子在蒲团上跪好,随即也伸手而来,开始整理祭祀之物。 凤瑶神色仍是起伏不定,心底,也抑制不住的再度一沉,奈何即便如此,待将颜墨白凝了半晌后,凤瑶终归是未再多做言话,仅是强行按捺心绪,垂眸下来,也继续整理手中之物。 整个祭祀过程,进行得倒是无声无息。 颜墨白跪拜之礼倒也周到,并无任何不妥不恭之处,只是,待得祭祀完毕后,他便率先起了身,垂眸朝凤瑶望来,“祭祀已毕,长公主此番,是要回摄政王府,还是回宫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登楼而上 轻轻淡淡的嗓音入耳,幽远淡然。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耽搁,仅是缓缓踏步,择了幼帝另外一侧的圆凳坐下。 周遭气氛,越发的沉寂清冷,三人而坐,却是谁都不曾再言话。 如此气氛,无疑令人心生压抑,凤瑶神色略微复杂,却是片刻后,她终归是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主动转眸朝自家幼帝望来,平缓温和而道:“征儿可是饿了,要不,阿姐先帮你碗中布菜。” 她嗓音放得极为缓慢,语气中,也刻意的增了几许温和。 奈何这话一出,幼帝则是依旧埋头,整个人端然而坐,却是一言不发钤。 凤瑶瞳孔微缩,极是耐性的候了片刻,眼见自家幼帝仍是不言,她正要耐着性子的继续朝幼帝温和而言,不料话还未出,国师突然在旁出了声,“长公主正与皇上言话,帝王礼数之意,皇上可是又忘了?” 幽远淡然的话,隐约透着几许厚重与威仪。 这话刚一出,幼帝却是突然目光一颤,随即略微怯然的朝国师迅速一扫,而后犹豫片刻,这才转眸朝凤瑶望来,低沉而道:“不劳烦皇姐了,征儿自己会吃。” 稚嫩的嗓音,透着几许无可奈何的僵硬。 待得这话一落,他却不再观凤瑶反应,仅是再度迅速的垂眸下来,整个人安安分分,却又无端瘦削与委屈。 凤瑶静静观他,神色越发沉寂,方才幼帝的所有反应,她皆全数看在眼底,虽是表面依旧淡定如初,平然得当,然而心底,却再度忍不住起伏升腾。 自家这幼帝啊,竟是连‘阿姐’二字都不唤了,转而之间,竟以皇姐二字代替。 这种转变,虽在她诧异之外,却又何尝不是在意料之中。毕竟,自打赢易出宫出城,自打惠妃撞亡之后,自家幼帝对她的态度,无疑是大转特转,甚至疏离淡漠。 而今,她再与颜墨白大婚成亲,便是逢场作戏,自家这幼帝,也定是不能理解,甚至于,抵触至极。 思绪摇曳起伏,心境,便也越发的开始低沉下来,面上挂着的温和之色,也终归是坚持不住了,待得片刻后,凤瑶的面色,便也全数沉了下来。 多说无益,自家这幼帝倔强坚持,想必无论她如何解释,都不过是越描越乱。亦如,心有魔症,心有抵触,如此,那些劝说与说服之言,不过都是些无用的虚话罢了。 只可惜,她姑苏凤瑶自打从道行山回宫之后,便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她不曾后悔做任何事,言行之中也是光明磊落,并无不妥,但她算来算去,却是不料自己这唯一亲近唯一在意之人,竟会对她如此的疏离抵触。 权势这东西,果然是令人生畏,也极易让人反目成仇,只奈何,她大肆的独揽权势,肆意在大旭安邦治国,也不过是想在以后,将这锦绣的大旭捧到自家幼帝面前罢了。 如此,她姑苏凤瑶,又错在哪里了? 越想,心底的复杂与不平,便也越发的浓烈。 许久,沉寂压抑的气氛里,国师突然叹息一声,幽远而道:“用膳吧。” 这话一落,幼帝一言不发,却是目不斜视,率先动筷。 凤瑶满目复杂,无心食欲,待得沉默片刻后,才低沉而道:“征儿,阿姐所行之事,许是你如今无法理解,但得以后,征儿,定明白阿姐苦心。阿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旭,为了征儿,阿姐希望,征儿便是此际无法理解阿姐,但也能,选择相信阿姐。” 低沉的嗓音,夹杂着几许掩饰不住的无奈。 却也是突然发觉,似是最近与自家幼帝说话,已是变得极为艰难,甚至于每番脱口之言,都务必得想之又想,以图莫要触到自家幼帝心头的敏感之处。 只奈何,便是她已然如此委婉而言,甚至将态度都稍稍放得低微,然而,这话一出,幼帝依旧是一言不发。 又或许是,心头憋着怒气,虽不愿回答凤瑶的话,但幼帝,则是迅速挪着筷子,大吃猛吃,似如负气恼怒一般,咀嚼之声极为厚重,愤怒的吞咽。 奈何仅是片刻,他却蓦的噎着,眼睛顿时瞪大发直,小手也突然急忙扶住了喉咙,整个人发抖发颤。 噎着了。 凤瑶目光一颤,神色一慌,当即起身而立,伸手去捏幼帝的嘴。 “征儿,快吐出来,吐出来。”急促慌乱之中,凤瑶嘶哑而道。 幼帝则满面惨白,全然听不进话,整个人仍是噎得发颤,眼睛越发瞪大发直。 凤瑶惊得不轻,心头猛跳,慌乱之间,她猛的伸手入他的嘴里,准备抠食,却是正当这时,国师突然将她拂到一旁,随即修长的手指在幼帝后背猛点几下。 瞬时,幼帝侧身垂头,当即干呕,一时,嘴里的东西当即呕出,待得一切完毕后,他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身子颤颤抖抖,咳嗽不止。 凤瑶满目慌然,面露心疼,待要下意识的再度踏步靠近,不料足下未动,国师已突然吩咐,“为皇上倒杯茶吧。” 幽远的嗓音,清冷从容。 这话入耳,如同清涧一般,莫名让人定心。 凤瑶这才全然回神,神智回拢,待得转眸朝国师望去时,则见国师正一手扶着幼帝,一手捏着幼帝的龙袍,而他那双幽远的瞳孔,则正朝凤瑶望着,那皱纹横亘的面容,也极为难得的卷出了几许厚重与担忧。 凤瑶朝他对视一眼,而后便故作自然的垂眸,随即缓缓往前两步,伸手倒茶。 待得茶水满杯时,幼帝终于是止住了咳嗽。 凤瑶面色也逐渐放松下来,转眸朝幼帝望来,则见他白着的脸已是稍稍恢复了红润,整个人,也已稍稍恢复了平静。 见他如此,心底越发释然,凤瑶强行按捺心神,指尖微动,将手中的茶盏递在了幼帝面前。 “征儿先喝些茶,润润嗓。”她温润平和的道。 这话一落,幼帝不曾伸手接杯,但紧着眉头犹豫片刻后,终归还是伸手过来接了,随即便稍稍仰头,就着手中的茶水猛灌。 待得一切完毕,他放下空杯,突然扭头朝国师道:“国师,朕已饱了,可否先下桌去看书了?方才那本论语,朕还不曾看完两页,想在今夜睡下之前,将那两页看完。” 凤瑶瞳孔一缩,落在幼帝面上的目光微微一深。 国师满目幽远的朝幼帝望来,凝了片刻,却是终归不曾阻拦,仅是薄唇一启,缓道:“可。待皇上与长公主好生言道后,便可去书桌旁看书了。” 幼帝恭敬点头,转头朝凤瑶望来,却也仅是迅速扫了一眼,而后便垂眸下来,低低而道:“征儿去看书了,皇姐与国师,慢慢用膳。” 这话一落,幼帝浑然不曾耽搁,小小的身子当即略微灵巧的蹿下圆凳,随后便迅速踏步至不远处的御桌旁坐下了。 一时,周遭气氛再度恢复了沉寂,无声无息之中,厚重压抑。 眼见自家幼帝都开始翻开书页,而后垂眸认真看书后,凤瑶瞳孔一缩,终归是回头过来,思绪翻转摇曳,心境压抑,待得目光触及面前的满桌膳食后,却也越发的未有食欲。 “膳食虽有些凉了,但尚可入口。这些年来,为师也极少与凤瑶同桌而食,而今便趁此次机会,你我师徒,再好生同桌而食,好生聚聚。”正这时,国师那幽远的嗓音微微而来。 这话入耳,凤瑶却眉头微蹙,并无要照做之意。 “国师这话倒也有些过了,你与本宫之言,从无真正拜师之仪,便也无师徒关系这种说法。再者,本宫念国师年长,是以不追究国师唤本宫名讳之意,本宫已如此优待,也不对国师追究前尘往事,是以,也望国师好生应本宫之意,一心教导与辅佐皇上。若是,此番归去道行山后,皇上再出了任何岔子,那时,便也别怪本宫不念旧情,欺负国师年长了。” 这话,她说得有些直白,虽语气森冷硬实,但却无疑是伪装威仪而言道出来的。 当日大旭国破之际,虽怨恨国师不曾亲自出来救国,但这种怨恨,也随着时间的久远而逐渐消散,只奈何,心底对国师的怨恨并未太浓了,但她姑苏凤瑶,却也终归是不愿在国师面前太过低头。 说是她倔强也好,亦或是要面子也罢,而今深究,倒也没什么意义,只不过,唯独一点便是,她姑苏凤瑶如今,莫要与任何人太过亲近才是,免得被情所扰,束手束脚,而对待这国师,自也要点到即可,不可太过倚重与依赖。 而今她算是明白了,人活在世,只有自己才能真正靠得住,其余之人,信得过便信,信不过便不信,与人稍稍保持距离,却也并非是坏事。 思绪翻腾摇曳,面色,也越发的复杂幽远。 “皇上那里,那放心便是。” 正这时,国师低沉无波的出了声。 凤瑶不再言话,也不再抬眸观他,仅是故作自然的点头,随即便缓缓执了筷子,兀自用膳。 此番并无食欲,入口的菜,也无意识味同嚼蜡。 几口菜肴下肚,凤瑶无心再食,仅是自然而然的放下筷子,清冷淡漠而道:“皇上,便交给国师了。此际天色已晚,本宫,便先回凤栖宫了。” 这话一落,国师并不言话。 凤瑶眉头稍稍一蹙,候了片刻后,随即便按捺心神一番,正要兀自起身,不料,足下未及动作,国师便已平缓而道:“为师我送你。” 凤瑶瞳孔一缩,清冷而道:“不必了。国师在此守好皇上,便是帮了本宫最大的忙。” 这话,她说得清冷而又干脆,甚至未待尾音全数落下,她便已迅速起身,故作淡定的朝不远处的殿门踏步而去。 整个过程,气氛清幽,然而,身后之中,却再无任何声响扬出,待得踏出殿门后,凤瑶终归是再度驻足,待得犹豫片刻,回头一观之际,则见那御桌旁端然而坐的幼帝,正静静埋头看书,不曾朝她,望来一眼。 亲情之间,能疏离至此,倒也是悲戚凉薄了。 凤瑶瞳孔越发一缩,眉头也紧蹙开来,随即也无心再呆,仅是转眸朝一旁候着的许嬷嬷望来,低沉而道:“关门吧。” 这话一出,许嬷嬷与几名宫奴不再耽搁,当即立在殿门外缓缓合门。 待得殿门全数合上,吱呀厚重之声也彻底消停后,凤瑶才抬眸望了望远处灯火明灭之地,而后才垂眸下来,缓缓踏步往前。 夜色凉薄。 迎面而来的风,也显得有些清凉刺骨。 一路蜿蜒而行,凤瑶满目幽远,思绪飘荡无底。 王能与几名宫奴,则静静跟随在后,脚步略微放得细微,不便相扰。 待回得凤栖宫时,满身疲倦之中,凤瑶拒了宫奴的点灯,仅是独自在殿,褪了外裙便开始卧榻而眠。 大抵是这两日着实太过劳累,又或是这两日应对之事也极其繁复,是以,此番松懈安静下来,整个人便疲惫至极。 待得全数摒弃所有的嘈杂之思后,凤瑶开始缓缓合眸,兀自入睡。 这一睡,却是片刻便彻底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睡意莫名的安好。 待得翌日,凤瑶也醒得极早,待得梳洗过后,便传王能入殿,低沉而问:“国师与皇上,可出发离宫了?” 王能恭敬而道:“方才国师正差人来报,称一切皆准备完毕,即将与皇上离宫离城,前往那道行山上。” 凤瑶神色微动,淡然点头。 待得沉默片刻后,她缓缓起身,踏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殿外,晨风习习,清爽得当。 凤瑶衣着略微单薄,风来入骨,她不由拢了拢衣裙,随即便踏步朝宫中那处靠近宫门的阁楼而去。 一路蜿蜒而前,足下,也稍稍行得有些快。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 最近的确比较忙,更新不足,的确深感抱歉。圆子儿后面几日定当抽空多更新,望亲们先见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四面叵测 待得登上离那宫门不远的三层阁楼,凭栏而立之际,淡风微微而来,略微卷着几许不太适应的凉爽。 额头的碎发,也被淡风吹得肆意摇曳,略生凌乱。 仅是片刻,王能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件披风,恭敬的朝凤瑶递来。 凤瑶下意识垂眸,扫他一眼,随即便回眸过来,清冷幽远而道:“不必了。洽” 这话一落,目光,再度静静的凝在那宫门之处,兀自沉默。却是片刻过后,便已是有一行人逐渐出得宫门,待得正要踏上马车之际,宫门外,那满身明皇的孩童突然驻足,小小的脑袋顿时朝宫门内望去,痴痴而又倔强的望着。 仅是片刻,那满身玄衣的国师缓步行至幼帝身边,不知说了什么,随即,幼帝缓缓回神,而后随着国师的牵引一道登上了马车。 一行人,迅速如车上马,随即,便开始迅速的扬长而去。 待得马车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凤瑶僵然幽远的瞳孔才微微回神,面色起伏之间,一股莫名的幽远与凉薄,越发在心底高涨开来钤。 “长公主,此处风大,还是先回凤栖宫休息吧。” 正这时,王能那刚毅:“恭敬的嗓音缓缓扬来。 凤瑶瞳孔微缩,并不言话,目光依旧幽幽的落在那宫城外的道路尽头,低沉嘶哑而道:“王统领,你说,本宫如此执意的要让国师将皇上带回道行山上修行,可是错了?” 她也明明发觉,自家幼帝虽对自己极有意见,但即便如此,自家那幼帝啊,却是不愿离宫的。 方才幼帝那稚嫩的身影静静的立在宫门外,静静的回头朝宫门内望着,那般模样与姿态,着实如离家的孩童一般,不舍而又矛盾,瘦弱而又单薄。 自家那幼帝啊,终归是帝王,此番送去道行山上清修受苦,也不知从小便锦衣玉食的他,是否会适应,是否会越发怪她让他受苦 思绪翻腾摇曳,一时之间,情绪也莫名幽远与低落。 待得片刻后,王能那刚毅恭敬的嗓音微微而起,“属下斗胆而言,皇上之性,着实略微倔强,是以,此番长公主让国师带皇上入山清修,修养身心,磨砺意志与品性,属下以为,长公主此举并无不妥,甚至对皇上也极有好处。” 说着,稍稍抬眸,见凤瑶并无反应,整个人依旧幽幽的朝宫门前那道路的尽头望着,一言不发。 王能眉头稍稍一蹙,暗自一叹,则是片刻,他犹豫片刻,薄唇一启,终归是再度出声,“待得皇上长大了,懂事了,自会明白长公主苦心。是以,长公主此际,不必太过担忧,兴许待得长公主下次见得皇上时,所有的误会与矛盾,皆已荡然无存了。” 是吗? 凤瑶神色微动,思绪翻转,却是仍未出声。 这些日子,只要是有关幼帝之事,旁人皆会劝道是幼帝年幼,待得长大了便会明白她的苦心。 只可惜,她那幼帝,正因自家幼帝年幼,才该是天真无邪,对待亲人更该亲昵信任,倘若连此际都不信任了,甚至抵触厌恶了,有些东西,已在他年幼的心底扎根了,如此,日益浓烈与生长,便是他长大了,许是,也不见得会真正体谅她了。 思绪至此,叹然幽远,然而即便如此,却终归还是无可奈何。 有些事,终归还是要交给时间来证明才好,不止是她姑苏凤瑶的心意,还有,自家幼帝的脾性与善解人意。 倘若,自家幼帝能真正有明君之贤,便是他长大后也抵触她,恶对她,但只要自家幼帝是个明君,勤政廉明,甚至亲小人远佞臣的话,她姑苏凤瑶便是受苦受委屈手谩骂受疏离,也是,值得了。 思绪幽远绵长,起伏摇曳。 待得兀自沉默半晌后,凤瑶终归是唇瓣一启,嘶哑而道:“但愿吧,但愿皇上能明白本宫苦心,但只要皇上能被国师教导得成为明君,便是日后皇上不理解本宫,本宫,也绝无怨言。” 这话一落,回头朝王能望来,不待他言话,凤瑶已漫不经心的道:“走吧。几日未上朝了,今日无论如何,都该去勤政殿看看了。” 尾音一落,足下也不再耽搁,当即缓步朝前。 王能眉头稍稍一蹙,神色略显复杂,却是片刻之际,他终归是全数按捺下了心绪,缓缓转身朝凤瑶跟来。 一路下楼,也一路蜿蜒而前,纵是满身随意,头发披散,凤瑶也不曾太过打理,仅是径直朝那勤政殿而去。 待得抵达勤政殿时,殿外有宫奴眼见她缓步而来,纷纷惊了一下,随即急忙扯声而呼,“长公主驾到。” 瞬时之中,殿内本是略有议论声的勤政殿,此际也乍然沉寂下来。 无声无息之中,凤瑶满面清冷,缓步入殿,又或许是满身随意,不曾太过盛装,是以待得缓步往前之际,身上,也落满了从周遭扬来的诧异目光。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步伐平稳淡定,待坐定在主位上时,才见目光缓缓朝下而扫,分毫不顾群臣诧异起伏的目光,低沉而道:“本宫不过是两日未上朝罢了,怎么,而今诸位大臣如此盯着本宫,是不认识了?” 嘶哑的嗓音,低沉微挑,然而语气中的威仪之意却是分毫不掩。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顿时垂眸,纷纷摇头。 凤瑶神色微动,也不愿再与群臣多加计较,只道:“这两日中,大旭上下,可有要事发生?” 她问得极为直白,清冷威仪。 待得嗓音落下,她目光便再度在群臣之中扫视,只见年老的刘太傅都已站定在百官之前,而那颜墨白与许儒亦,却是双双缺席。 许儒亦重病在榻,此际也不知是否身子无恙,是以,许儒亦缺席朝堂,倒也说得过去,而颜墨白那厮 思绪至此,凤瑶眉头稍稍一蹙。 正这时,刘太傅主动上前了一步,恭敬而道:“这两日,大旭之中的确发生了两件要事,只因,这两日长公主大婚,是以微臣等人也不便将此事告知长公主,以免长公主烦心,冲扰大婚喜庆。但如今长公主既是归得朝堂,此际,便也是将那两件事汇报给长公主的时候了。” 这话,刘太傅说得极为认真,语气之中,也夹杂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复杂。 凤瑶微微一怔,面色也稍稍一变,随即并未耽搁,当即开口而问:“不知,这两日之中,大旭究竟发生了何事?” 刘太傅眉头稍稍一皱,缓缓垂眸下来,低沉而道:“前日之中,便有边关信函送入京都,声称,前些日子边关突然有民众造饭,对边关子民烧杀掠夺,危急关头,三皇子赢易率军突起,平定乱军。如此军功,三皇子本该晋升为将,奈何三皇子不愿受封,只愿,想回宫一趟,探亲。” 探亲?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骤然一缩。 她倒是未料到,那赢易竟有这等本事,不过是刚刚入关不足一月,竟能率军平得叛乱,如此之人,无疑也是有勇有谋,也幸得那人远在边关,不在这大旭朝堂生事,若是不然,凭那赢易之力,自也有本事搅乱这大旭宫闱的池水。 只不过,此番赢易立了军功,着实该赏,奈何自行提出回京探亲,而这所谓的探亲,又究竟是重在探望幼帝,还是探望惠妃? 思绪至此,心底微微而沉,然而即便如此,凤瑶却不曾在面上表露半许。 她依旧是端然而坐,纵是不曾凤袍加身,不曾凤冠而戴,但满身之中,也是清冷无方,威仪十足。 她目光幽远的朝刘太傅望着,并未立即言话。 则是片刻,那立在一旁的国舅突然上前一步,大义凛然的道:“三皇子立下如此军功,于我刚刚在大盛面前安定下来的大旭来说,无疑是极是有益。是以,三皇子保了大旭边关安危,却又不惜名利,不要官职,仅是想回京来探探亲,如廉明之人,又满身孝道,长公主既是得知了此事,便也该,成全三皇子赤子之心才是。”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朝国舅望来,清冷低沉而道:“如此说来,国舅是赞同三皇子回京了?” 国舅毫不掩饰的点头,挺直了身板,“微臣,自是赞同三皇子回京。难不成,三皇子立下如此军功,且不要名利,将只愿回来探探亲,长公主对此都还有意见不成?” 凤瑶瞳孔一缩,低沉而道:“本宫,自是有意见。” 短短几字,她说得极为缓慢,语气之中,也透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威仪与清冷。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一愕,或是全然不曾料到凤瑶会如此不近人情,是以一时之间,在场之人皆壮了胆子,愕然的朝凤瑶望来。 仅是片刻,刘太傅无奈缓道:“三皇子在边关平得战乱有功,却独独仅有这要求,长公主倘若不允,许是,有些不妥。” 刘太傅眉头紧蹙,无奈而道。 这话入耳,凤瑶面色也不变分毫,待兀自沉默片刻后,她薄唇一启,继续威仪而道:“所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三皇子既是入军,自该遵循军中纪律,便是平息叛乱有功,就论晋升,也不过是从小小一卒晋升一级罢了。如此军功,比起救国救民之功,无疑是不足一提。而论我大旭四方边关之地,退敌杀敌之将不下百人,又有谁,在三年五载之中回京探望过?既是边关儿郎,便该有拼搏与舍弃的热血,三皇子既是自行选择入驻边关,便也该如其余将领一般,镇守边关才是。” 冗长的一席话,清冷十足,却也威仪十足。 国舅眉头一皱,当即反驳而道:“三皇子终归是皇子,正统的皇家子嗣,那些边关之将何能与三皇子相比。再者,三皇子不愿晋升,只愿回京探亲罢了,长公主好歹也是三皇子的皇姐,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的不近人情才是。” 凤瑶嗓音一挑,淡漠无温的道:“国舅莫要忘了,三皇子入军之事,是三皇子自行提出。本宫也曾给过他机会,让他好生想好,一旦入军,自有军法约束,不可擅自随意而为,也不可随意回京,当初三皇弟,可是在本宫面前起誓,势要为为大旭建功立业,而今,不过是稍稍平息边关之民的反叛罢了,并无真正建功立业之劳,如此,便想居于这等功劳,肆意回京了?再者,三皇子为皇家子嗣,本宫的臣弟,更该以身作则,好生为国效力才是,不能独自特殊,倘若本宫今日应了三皇子之求,如此,我大旭边关那些百余显赫的将领,可是,也该回京或回乡探望探望亲眷了?” 威仪的嗓音,虽带着几许嘶哑,但清冷与质问之气,却是分毫不减。 这话一落,四下寂寂,无人敢在这风尖浪口多言。 唯独国舅满面复杂,神色也极是汹涌起伏,待得片刻后,国舅恼怒而道:“三皇子立下军功,不过是想回京探亲一番罢了,长公主岂能如此不近人情?又或是,长公主本就不愿善待三皇子这兄弟,肆意想要三皇子这皇族命脉彻底老死在边关之处,永世不得回京不成?” 凤瑶瞳孔清冷,威仪而道:“赢易若立得显赫军功,本宫,自会酌情考虑让他回京。但今日之功,着实,不可说服本宫让他回京。” 她言道得极为干脆,语气森冷铁硬。 说完,她微微转眸,沉寂冷冽的目光径直朝国师落去,继续而道:“赢易乃国舅侄儿,本宫自是体恤国舅思念侄儿之意,如此,既是国舅如此想念于他,但又军法不可废,本宫此际,倒也想了个折中之法,不知,国舅可愿听听?” 国舅眼角一挑,恼道:“长公主想的何法?” 凤瑶瞳孔一缩,漫不经心的道:“赢易既是无法回京探亲,但国舅,倒是可出城探亲。不若,本宫给国舅半月之假,让国师去边关探亲如何?顺便,国舅还可以为赢易带些衣食之物,好生去招待与他,也可,为本宫给赢易带些东西过去,毕竟,冬日即将而来,边关定是酷寒,本宫,也愿准备些御寒之物与宫中御厨腌制的一切肉制,由国师一并带去给赢易。” 说着,眼见国舅眉头一皱,愕然恼怒的观她,凤瑶嗓音一挑,继续道:“对了,本宫还想起,想必惠妃也极为思念赢易,不若,国舅探亲之行,便也将惠妃一并带去边关探亲。本宫言尽于此,国舅且好生考虑,倘若国舅觉得此法可行,本宫,可当场下旨,差数十精卫,专程护送你与惠妃齐入边关。” 森冷幽远的话,清冷而又淡漠。 待得这话一落,国舅满面起伏,眉头也紧皱到了一起,整个人,着实憋屈难耐,却又恼怒四溢。 “长公主倒是打的一番好算盘。此番将微臣与惠妃齐齐支走,意欲何为?”大抵是太过恼怒,国舅这话,说得倒是直白。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淬了声无脑之辈,随即逐渐将目光挪开,阴沉而道:“本宫不过是好心之为罢了,怎么,国舅如此言道,是因贪念京中繁荣,不愿为了至亲去奔波探望?又或者,国舅本就不关心赢易,是以无心为他吃苦奔波?” 这话,算是将国舅绕了进来。 国舅目光越发起伏,恼道:“长公主你莫要妄加揣度!微臣对三皇子,自是叔侄之亲” 凤瑶淡道:“既是叔侄之亲,如此,国舅便领着惠妃,一道去边关探望吧。” 说着,嗓音一挑,“来人,备墨,本宫此际,要亲自写好懿旨,交由国舅。也望国舅到了边关,也替本宫好生慰问慰问三皇弟。” 这话一落,当即有宫奴急忙备了笔墨纸砚而来。 眼见凤瑶极是淡定的握了墨笔,正要书写,国舅终归是强硬按捺心神,紧咬牙关,当即屈膝跪了下来,僵硬而道:“此事着实是微臣思之不全,望长公主见谅。三皇子的确军功不够显赫,加之军法不可乱,是以,长公主不允他回京探亲,也是情有可原。” 突然之间,她姑苏凤瑶皆从不近人情变为了情有可原了? 凤瑶指尖的墨笔稍稍一顿,抬眼观他,漫不经心的道:“国舅此际,是想通了?” 国舅满面森硬,点点头,“长公主不允三皇子回京,的确是因军法严厉,也是在为大局着想。微臣方才略微短思,望长公主莫要见怪。” 凤瑶淡道:“见怪倒是不会。只不过,经得国师方才那些话,本宫如今倒是突然觉得,三皇子好歹也是皇家子嗣,如今漂流在外,终归是有些心酸孤苦,是以,本宫也着实有让国舅与惠妃离京” 漫不经心的嗓音,缓慢至极。 奈何后话未出,国舅已急忙出声打断,“长公主,微臣以为,这探望之事许是不妥。毕竟,三皇子入军刚刚立功,正直大好年华与晋升的好时机,是以,便望三皇子在边关好生为国效力便是,倘若微臣与惠妃娘娘过去了,许是会乱了三皇子的心,如此一来,倒对三皇子并无好处。是以,微臣斗胆,请长公主莫要再让微臣与惠妃娘娘出京,还三皇子一个安心拼斗的环境。” 是吗? 方才还义正言辞的要她允赢易回京,而今,竟突然改口示软,站到了她姑苏凤瑶这边。 不得不说,这国舅着实是小人之辈,但还不曾太过不可一世。 只不过,即便这国舅翻不了天,但时常在朝堂之上肆意找茬,如此之人,留在朝堂之中,并无用处不说,许是还会,时常令她闹心。 如此看来,这大旭朝堂,着实,已然容不下这国舅了。 思绪翻腾摇曳,凤瑶满目清冷的观他,并不言话。 眼见凤瑶许久不言,目光也一直凝在自己身上,国舅眉头皱得厉害,心底之中,也略微增了几许发紧。 待得周遭气氛也蓦的跟着沉寂了半晌后,凤瑶终归是将目光从国舅身上挪开,幽远而道:“不让国舅与惠妃出城探亲,倒也,未尝不可。” 这话一出,国舅顿时如释重负。 凤瑶则眼角一挑,继续而道:“只不过,国舅今日公然顶撞本宫,肆意怀疑本宫对三皇子的居心,将凭这点,也是以下犯上,不可饶恕。” 国舅刚松下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面色也逐渐发紧,“微臣不过是情急之下言道得罢了,并非真正有意对长公主不恭,望长公主见谅。” 他再度无可奈何的服了软。 凤瑶淡道:“虽是情急之下而言,但国舅以下犯上的顶撞本宫是真。本宫念国舅也是大旭老臣,不愿多做追究,但也不可目无大旭律法,肆意饶过国舅。免得这天下之人,称本宫包庇国舅,是以,这惩罚之意,定当执行,如此,本宫令国舅在府中,闭门思过七日,不知国舅,可要领命?” 国舅眉头皱得厉害,着实未料到头来竟成了自己有罪。 一时之间,心底的恼怒又是再度高涨,待得抬眸恶狠狠的朝凤瑶望来时,眼见凤瑶眼角微挑,森冷煞气的凝他,刹那,心底的怒意又莫名的减却了下来,待得强行按捺心绪沉默片刻后,他终归是咬牙低沉而道:“微臣,领命。” 凤瑶冷眼观他,满目森然。 本还以为这国舅仍要跳起来反抗一番,却是不料,危及之时,这国舅也非太蠢。 如此一来,他诚服命令,她自然也不能再度恶对于他,本也想让这国舅趁怒而起,肆意对她顶撞谩骂,她再新罪旧罪的一起判,奈何,这国舅竟突然收心敛性,强行诚服。 思绪翻腾摇曳,凤瑶凝他片刻,随即便按捺心神,淡漠出声,“国舅领命便好。今日之事,本宫也不再追究。只不过,有时候夜路行得太多,肆意妄为得太多,总有阴沟翻船之际,再者,这大旭之中,仍有本宫坐镇,是以,谁人都莫要想翻了这大旭江山。本宫这席话,国舅可明进去了?” 国舅僵然点头。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朝周遭群臣一扫,“尔等可是也记在心上了?” 这话一落,群臣不敢耽搁,急忙点头。 凤瑶森然煞气的瞳孔这才稍稍放缓半许,随即再度将目光朝刘太傅落去,沉寂无波而道:“三皇子回京之求,太傅差人去专程为本宫回绝。再者,三皇子平息边关反叛,终是有功,责令他强行晋升一职,赏千金。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只要三皇子行军有功,本宫,自按照军规论功行赏。” 刘太傅恭敬垂眸,低低而道:“微臣领命。” 凤瑶淡然点头,“皇傅方才说,今日大旭发生了两事,其一是三皇子军功之事,其二,是何事?” 这话一出,刘太傅眉头顿时一皱,整个人也顿时有些为难,并未立即言话。 凤瑶静静观他,目光也稍稍起伏开来,待得默了片刻后,她神色微动,唇瓣一启,继续道:“可是棘手之事?” 说着,嗓音一挑,“太傅但说无妨。” 刘太傅这才按捺心神一番,抬眸朝凤瑶望来,低低而道:“昨日,突然有文书从大楚而来,邀长公主入得楚国,参与楚王大寿。甚至文书上还有言道,说是楚王要趁此机会,与长公主共商国是。长公主,那大楚之人,大多狡诈,楚王更是心狠手辣,不值信任,是以,就不知楚王突然邀长公主入楚,是否有诈。” 楚王有邀?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思绪翻转升腾,一时之间,并未即刻回神。 太傅朝她凝了几眼,继续缓道:“此事,摄政王也知,但却执意不让微臣先告诉长公主,也自请以摄政王的身份代替长公主入楚。只是此事,还无定论,也不知大楚那边,是否同意摄政王代长公主出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可要饮酒 这话入耳,心底之中的复杂之意,越发的升腾蔓延。 这等大事,颜墨白竟让刘太傅隐瞒于她,甚至还决定亲自出访大楚? 不得不说,而今大旭与大盛关系极是紧张,大楚对大盛也存有野心,是以,大盛若邀大旭一道抗衡大盛,倒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大旭而今终归是大盛的附属之国,且刚刚经历战乱,不曾真正恢复与国强,是以,纵是大楚相邀,大旭也不可全遵从才是,毕竟,大楚国力强势,岂是大旭能比的,一旦大楚大旭对大盛开战,大楚兴许并非太过损伤,但大旭再经战乱,稍有差池,便是狼藉遍野,一败涂地。 如此,即便大楚相邀共商国是,她大旭,又岂敢与之为盟。 甚至于,若与楚王相商不好,且又反过来令楚王不满,那时大楚若将矛头对准了大旭,她这大旭,定也是风雨飘摇洽。 思绪翻转摇曳,层层蔓延,想得极多极远,但最终得出的结论便是,无论大旭是否与大楚连盟,对大旭都并无好处。 是以,那楚王的寿宴,自也是重头之戏,她姑苏凤瑶,又如何放心颜墨白独自去参与?依照颜墨白那强势之性,说不准便会与楚王一拍即合,攻打大盛,又说不准,他会看不惯楚王,抵触拒绝,从而惹怒楚王,那时,大楚若对大旭兴战,大旭,又该何去何从钤。 越想,凤瑶面色越发沉寂幽远。 待得许久,刘太傅再度恭敬而道:“长公主对摄政王出使大楚之事,可有意见?” 这话入耳,凤瑶才稍稍回神过来。 她并未言话,仅是清冷的目光朝刘太傅静静落着,待得再度沉默片刻后,她才低沉而道:“大楚国力强盛,非大旭能相提并论。而大楚想邀大旭对付大盛,不过是想有个帮手罢了,而一旦连盟攻打大盛,大楚有着大旭帮衬,许是并无太大损伤,但我大旭,定会生灵涂炭。是以,本宫如今,并不赞成与楚王连盟。只不过,若是大旭表明不连盟的态度,也势必令楚王不满,到时楚王再将矛头对准大旭,我大旭一样并无出路。是以,连盟之事,无论连与不连,对我大旭都无好处,而出席那楚王之宴,便也成重中之重,需好生委婉与楚王言谈。是以,倘若摄政王一人前去大楚,本宫,并不放心。” 这话一出,满殿沉寂。 刘太傅眉头紧蹙,低低而道:“长公主言之有理。只是,楚王差人送文书而来,想必自是要长公主参与寿宴,但楚王此人绝非可信,是以,长公主若亲自冒然而去,恐其中有诈,于长公主不利。” 凤瑶神色幽远,眼角微挑,待默了片刻后,低沉而道:“楚王寿宴,是何日?” 刘太傅默了片刻,恭敬而道:“八日之后。” 是吗? 如此说来,去掉路途中耗费的三四日,倒也还剩余分四五日的时间来考虑才是。 思绪至此,凤瑶清冷无波的道:“既是还有八日之久,此事,便不必着急而定,待得本宫定夺好后,再与大楚回信也不迟。” 这话一出,刘太傅微微一怔,随即急忙而道:“话虽如此,但时间也并非太过宽裕。是以,让摄政王单独出访之事,可要微臣书信于大楚,先行交涉?” 凤瑶神色微动,“不必了。” 说完,眼见刘太傅越发一怔,她瞳孔微缩,继续道:“出访大楚之事,非同小可,自是不能让摄政王单独替本宫出访。太傅先莫要着急,今日之内,本宫,定当想好对策。” 这话一出,刘太傅眉头紧蹙,满面担忧,但却并不曾再言话。 一时,周遭气氛也沉寂清冷,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压抑之气。 凤瑶端然而坐,目光朝在场之人一扫,继续而问:“今日早朝,诸位可还有要事要奏?” 这话一落,众人纷纷摇头,无人能应。 意料之中的反应,凤瑶面色也无太大变化,仅是转眸朝一旁的宦官一扫,待得宦官会意并宣称退朝后,她才按捺心神一番,缓缓起身,逐步朝殿门处踏去。 一路往前,凤瑶满目幽远,步伐平缓。 待抵达御书房后,便开始端然而坐,兀自批阅奏折。 因着前两日有刘太傅帮着处理奏折,是以,此番御书房的奏折并不多,甚至奏折上的事,也大多老生常谈之事,并未太过新鲜。 待得午时之际,奏折便已全数批阅完毕,而待正准备回得凤栖宫时,不料刚打开殿门,便见那满身稚嫩的孩童正立在殿门外。 那孩童,满身粉裙,腰间缀着一根白玉带,娇俏怜人,她头发也大多编成了辫子,整个人稚嫩而又小巧,且那双眼睛乍然对上凤瑶的眼后,便顿时一亮,随即弯眼而笑,脱口便开始欣喜而唤,“娘亲。” 这话一出,守在殿门外的几名宫奴,齐齐颤了身子。 那女童却若未觉,足下也顿时一抬,灿笑飞奔着朝凤瑶扑来。 一时,心底的幽远厚重之意,似是莫名被这女童的灿笑给融化了半许,待得刹那之际,凤瑶便也下意识的弯身,手臂微微而抬,恰到好处的接住了那飞奔撞来的女童。 “悦儿怎突然来了?”待得稳住女童的身子后,凤瑶下意识的牵了她的手,也刻意稍稍放缓了嗓音,平和而问。 女童依旧仰头朝她笑得灿烂,“悦儿想娘亲了,爹爹便差人送悦儿来了。” 她似是极为兴奋,面上与嗓音全是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凤瑶眼角微微一挑,“摄政你爹爹不曾随你一道来?” 女童咧嘴回答得极是干脆,“爹爹说他有事,便不与悦儿一道来了。”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目光稍稍幽远,却是并不太信。 那颜墨白如今修养在府,能有何事? 思绪缠绕翻转,一时,心底也略生疑惑,亦如前两日颜墨白肩膀上的伤口,她也不知从何而来。 不得不说,那颜墨白啊,看似表面清风儒雅,实则,也是满身深沉与厚重,是以,颜墨白藏在心头之事,定也是远远不曾有他表露出的那般简单,亦如,他身上的伤,甚至,与那异族女子之间的关系。 便是这次楚王大寿相邀,那颜墨白竟也有意不让她知晓,说来,那颜墨白与她的关系并未达到真正的互相考虑,相互扶持,如此,那人又为何,愿代替她入得大楚? 越想,一股股疑虑之意便也越发的开始升腾。 则是片刻,女童那稚嫩的嗓音再度略微干脆的扬起,“娘亲,悦儿饿了。” 这话一出,凤瑶顿时回神,待抬眸扫了一眼天色,的确见得时辰已至正午。 她神色微动,迅速按捺心神一番,随即垂眸朝女童望来,平缓而道:“悦儿先忍忍,待得与本宫回得凤栖宫后,再用膳可好?” 她嗓音极缓。 女童也朝她咧嘴而笑,灿然点头。 凤瑶凝她一眼,这才朝王能示意,眼见王能恭敬点头,她才牵稳女童的手,缓步朝前。 一路蜿蜒而前,女童极是兴奋,一路上,也言话不停,不止将她在府中与那个孩童玩儿得好,与哪个孩童拌过嘴之事一一道来,甚至还将她何时收到过颜墨白赏赐的玩物,何时自己壮着胆子去捉了只蛐蛐之事也都全绕道出。 整个过程,凤瑶皆静静而听,并未掺和,只是待听得多了,偶尔之际,也会忍不住垂眸扫扫女童那稚嫩灿笑的脸,一时之间,从容淡定的心底,也莫名的浮出几许幽远与怅惘。 孩童本为稚嫩,纯透灿然。只可惜,她家的幼帝与这悦儿,却是两类人。 他们虽年纪相仿,但性子,却是差别太大,这悦儿是稚嫩可爱,而自家幼帝,则是年少老成,倔强执拗。 倘若,自家幼帝也能如悦儿这般纯透良善,灿然亲昵,该是多好。只可惜,宫中诱惑太多,人心繁杂,自家幼帝,早已没了所谓的无忧童年,而是,小小年纪便当了这大旭之帝,被赋予了满身的荣华与责任,甚至在人心叵测与权势烽烟中耳濡目染,也早已失了孩童之性,变得,防备,甚至,略微市侩。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也沉了下来。 耳里,依旧是女童洋洋不尽的稚嫩声,纯透清明,稚嫩如华。 待终于抵达凤栖宫时,王能早已差人恰到好处的在殿中的圆桌上布了御膳。 凤瑶并不耽搁,牵着女童便在圆桌旁坐定,本也是打算先行为女童碗中布膳,却是不料,袖袍中的指尖还未来得及动,女童便已主动伸手捉了筷子,小心翼翼的拖过凤瑶的碗,开始在碗中布善。 凤瑶袖袍中的指尖微微一僵,不再动作,目光也静静落在女童身上,一时之间,并未出声。 女童动作极是缓慢,小小稚嫩的身子,夹起菜来,却是显得极为认真。但得一切完毕,她双手捧着碗,小心翼翼的递到凤瑶面前,咧嘴灿然而笑,“娘亲,悦儿为娘亲布菜了,娘亲快吃。” 她嗓音极是清冽纯透,语气也是亲昵灿然。 这话入耳,凤瑶目光突然颤了两颤,心底深处,竟也如春风浮动,竟是略生暖意。 此生之中,鲜少在陌生之人身上感到暖意,而这女童悦儿,却是第一个。 一时之间,落在女童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放缓了几许,随即稍稍抬手而起,接了女童捧着的碗,而后便唇瓣一启,缓缓而道:“悦儿有心了。你方才不是说饿了吗,快些趁热吃吧。” 女童灿笑点头,顿时垂头下来,小小的手指继续执筷,兀自而食。 整个过程,她皆极为乖巧,又或许是鲜少吃过御膳,是以每吃一道菜,皆会不加掩饰的赞叹一二。 凤瑶静静坐在她身边,偶尔之间,也会与她说上几句,凉薄幽远的心,竟也莫名的彻底安静与平缓了下来。 待得膳食完毕,凤瑶与女童在凤栖宫小憩一阵,待醒来,女童便开始为凤瑶抚琴,画画,甚至还要在凤瑶面前行舞。 她满身稚嫩,小小的脸上一直都在灿笑,似是极力想要得到凤瑶的喜欢,是以肆意卖力的想要让凤瑶高兴。 孩童稚嫩而又讨好的心思,凤瑶看得通透,却是并未多言什么,仅是越发的放缓目光,偶尔与她对视之际,朝她稍稍而笑,如此,便也能让女童欣悦至极,跳到她面前便扯着她的衣裙,依在她身上,娇然而笑,“悦儿好喜欢娘亲的笑。以前爹爹也说,娘亲笑起来最是好看,但娘亲就是不常笑。” 是吗? 颜墨白那眼高于顶的厮,竟也会说她姑苏凤瑶笑起来好看?如此之言,无疑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毕竟,论及容貌,那颜墨白最是风华,便是笑起来,也极是风华,是以,那种人,又岂会觉得她姑苏凤瑶笑得好看。 思绪至此,凤瑶平缓而道:“你爹爹不过随意言道的罢了,这话,悦儿也信?而论及当真笑得好看的话,你爹爹历来风华如玉,该是笑得比本宫好看。” 女童眼睛顿时一亮,“娘亲也觉得爹爹笑起来好看?” 凤瑶猝不及防的微微一怔,倒是未料这女童竟会突然这般直白的问。她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的淡然点头,不料女童笑得越发欣悦,“爹爹前些日子还说娘亲一直凶他,看来爹爹也是在骗悦儿了,娘亲明明也是会赞爹爹的。” 这话入耳,凤瑶眼角一挑,总觉这话似是突然歪了些,入耳之间,竟也有些别扭。 但见女童满面纯然,灿然无方,一时,本是要解释之言,又莫名的噎在了喉咙,不再言话了。 整个下午,她皆陪着女童在凤栖宫玩乐,待得黄昏之际,晚膳过后,眼见颜墨白不曾入宫接人,她神色微动,目光则朝女童落去,正要委婉询问女童是否要出宫回府,不料,这话仍是不及脱口,女童便抬眸朝她望来,纯然清冽的开口言道想去逛逛御花园。 孩童天真烂漫,心性好奇,说出御花园这三字时,她眼睛都是发着光的。 凤瑶到嘴的话再度噎住,并未拒绝,仅是牵了她的手,朝御花园而去。 此际天色已是略显暗淡,天空之中,则红霞缕缕,极是别致。 待得抵达御花园时,迎面而来的风,也略微卷了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女童处处惊奇,欣喜之际,挣开凤瑶的手便在御花园的假山与花丛中游荡,欣喜之至。 凤瑶凝她片刻,倒也任由了她去,自己则在就近的亭中坐定,兀自品茶,偶尔间,目光会朝花圃中的女童扫上两眼,整个人,倒也极为难得的悠闲放松。 时辰逐渐逝去,晚风微凉,天色,也越发的沉了下来。 待得周遭路灯被点燃,灯火稍稍摇曳之际,女童终于玩累了,小跑入亭,手中则独独摘了一朵极小的紫花,举在凤瑶面前,低低而道:“娘亲,悦儿极喜这紫花,娘亲给悦儿戴在头上可好?” 凤瑶面色温和,并未拒绝,待朝她点头后,便伸手接了野花,缓缓在她的黑发里戴上,却待一切完毕,女童突然仰脸朝她灿然而笑,“悦儿以前的娘亲,也极喜给悦儿戴花。当时娘亲买不起绢花,就给悦儿戴紫色的野花。她曾说,紫色代表富贵,悦儿日后,定也要出人头地,大红大紫的活着。但后来,娘亲亡了,突然就没了,爹爹常日又太忙,悦儿不敢对爹爹多加打扰。是以,是以娘亲” 话刚到这儿,她面上的灿笑骤然而减,一双眼,也怯怯期盼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垂眸观她,嗓音平缓,“悦儿有话,直说便是。” 这话一出,女童似是有些放心了,略微怯怯的拉了凤瑶衣角,小心翼翼的道:“娘亲你,可否让人在悦儿以前娘亲的坟头栽上这种紫花,悦儿有次听王府的有个侧妃说,世上之花,就皇宫御花园的花儿最是富贵精美,是以,是以悦儿也想让娘亲的坟头开满富贵的花,便是娘亲她看不到悦儿大红大紫,也便是娘亲从不曾经历过大红大紫,但悦儿也想她每天醒来,都能看到大红大紫的花。” 怯怯的嗓音,卑微十足,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无疑像是放下了所有的灿然与讨好,竟这般极为真实,甚至真诚怯弱的将本来的自己展露了出来。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一颤,一时之间,心底也略微的僵然心酸。 该是要何等的勇气,小小年纪才会去肆意灿然的讨好别人,又该是何等的坚强,才能如此,一心一意的讨好着,生活着。 又或许,这女童此番入宫,便正是为了宫中御花园的花而来,只因,心中夙愿已久,小小年纪,也愿去坚强的完成心愿。 越想,思绪越发的幽远,凤瑶静静观她,并未回话。 女童突然有些紧张,低低而道:“宫中的花,应该很贵的。娘亲若是不同意悦儿之意,悦儿也不会怪娘亲的。毕竟,将那么贵那么好的花栽在坟头,的确破费的。” 怯怯的嗓音,再度增了几许讨好。然而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的几许掩饰不住的失落。 凤瑶稍稍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温和而道:“花草之物,若能栽种在适宜之地,定比栽在这御花园内还美。既是悦儿的娘亲也喜欢这种紫花,本宫,便让人将这种紫花栽在你娘亲的坟头可好?” 这话一出,女童突然将头埋在她怀里,整个人稍稍而僵,不说话了。 凤瑶稍稍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正要继续而言,不料突然之间,女童身子,竟稍稍的发起颤来。 哭了?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瞳孔微缩,再不言话。 本是抚着她脑袋的手,此际,也稍稍平缓而挪,抱住了女童的整个瘦削身子。 脆弱的孩童,着实令人心酸怜悯。纵是如今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但有些重要的人,却终归是不见了。 就亦如,而今大旭江山皆握于手,她姑苏凤瑶,也无半点的欣慰与喜悦。有些人,不见便是永别,此生此世,别想,再见。 思绪翻腾摇曳,起伏难平。 凤瑶也兀自沉默了下来,目光幽远的落在远处,略微出神。 周遭气氛,无声无息,沉寂压抑得厉害。 却是不知过了多久,如此平静无波的气氛里,终于有脚步声隐约的从远处缓缓而来。 那脚步声,平缓而又悠闲,略微懒散。 凤瑶瞳孔一缩,顺势回神,待转眸循声一望,则见不远处的那灯火摇曳之中,突然有抹身材颀长之人缓步而来。 亭外的月色,极为难得的大好,周遭的风,也微缓而又清爽。 待得那人走近,才见,灯火映衬之下,那人满面俊美,风华如玉,那双清透深然的瞳孔迎上凤瑶后,便微微而弯,勾唇一笑,朦胧幽然之中,竟是,卷出了几许谪仙之气。 凤瑶神色微动,故作自然的垂眸,并未言话。 那人也逐渐靠近,待得终于站定在她面前时,才温润柔和的道:“久不见长公主送悦儿归来,是以,微臣便主动入宫寻来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低,“悦儿,似是睡着了呢。” 凤瑶眼角一挑,垂眸一观,只见怀中的女童,早已不再颤抖,整个人竟也不知何时歪了脑袋,整个人耷拉在她身上,双目紧闭,眼角还带着泪,但呼吸却略微平缓,似是着实睡着了。 瞬时,凤瑶眉头微蹙,默了片刻,随即转眸朝立在亭外的王能扫去,平缓而唤,“王能。” 她嗓音压得极低,沉寂的气氛里,那王能也顿时听见,当即回头朝凤瑶望来,随即并不耽搁,迅速踏步入亭。 “将悦儿,先送回凤栖宫休息。”凤瑶唇瓣一动,低声而道。 这话一落,便稍稍将悦儿从怀中推开。 王能当即点头,奈何本是粗鲁的汉子,生怕下手重了会弄醒女童,是以一时之间倒是极为束手束脚的将女童托了起来,略微缓慢僵硬的转身出亭。 整个过程,凤瑶不再言话,颜墨白也极为默契的不曾出声。 待得王能托着女童消失在夜色尽头,颜墨白才薄唇一启,平缓温润而道:“长公主不曾让微臣即刻带悦儿出宫,反倒是让王能将悦儿送至凤栖宫休息。长公主如此之举,可是,不愿微臣极早离宫,而是,有事要与微臣单独聊聊?” 凤瑶满目幽远,淡漠而道:“难道无事,本宫便不可与摄政王单独相处了?” 这话一落,抬眸观他。 许是她这话说得极为直白,颜墨白倒是眼角一挑,深邃的瞳孔中也漫出了半缕诧异,却也仅是片刻,他便已收敛住了瞳孔内的诧异,朝凤瑶笑得温润而又坦然,“自是尚可。只不过,长公主似是历来不喜与微臣单独相处,怎这次,突然想破例了?” “大婚已过,你与本宫,皆为名义上的夫妻。亦如摄政王所说,既是作戏,便该好生演绎,不可太过懈怠才是。如此,本宫留摄政王在此,单独而处,好生谈心,增加增加‘感情’,可是妥当?”她说得漫不经心。 颜墨白勾唇而笑,也回得自然,“这话,自然也可。只是,不知长公主想与微臣,想与微臣谈哪方面的心。” 凤瑶神色微动,并不言话。 待得沉默片刻后,她低沉而道:“月色正好,摄政王可要饮酒?” 颜墨白极为难得的一怔,似是未料凤瑶会突然转移话题,待仔仔细细的朝凤瑶凝了片刻后,才平缓而道:“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为你考虑 凤瑶满目深沉的凝他两眼,不再耽搁,随即便转眸朝亭外候着的宫奴望去,低沉嘶哑而道:“上点心,上酒。” 这话一落,宫奴不敢耽搁,待得恭敬应话后,便转身小跑离去。 待得宫奴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夜色尽头,周遭气氛,才再度沉寂压抑了下来洽。 有微微而来的风,携着几许凉意,无端的衬得夜色越发清透凉薄。 颜墨白目光朝凤瑶面上一落,漫不经心的打量几眼,随即薄唇一启,温润而道:“长公主历来便不善饮酒,今夜,怎突然想着饮酒了?” 凤瑶并未抬眸观她,仅是兀自垂眸,整个人清冷凉薄。 待得沉默片刻后,她才突然开口,嘶哑阴沉而道:“不过是想喝点罢了。” 这话一出,颜墨白面上的笑容便稍稍减却了几许,那双落在她面上的目光,也突然增了几率认真与厚重,“长公主可是心底有事?” 他突然这般问钤。 凤瑶眼角微挑,抬眸扫他一眼,而后便垂眸下来,低沉而道:“摄政王又何必多猜,难不成,本宫突然有了饮酒之兴,倒还不可以了?” 颜墨白缓道:“长公主要饮酒,自是尚可。只不过,而今长公主并非像是有饮酒的雅兴,而是面露惆怅,着实像是要借酒消愁。” 说着,默了片刻,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可是今日悦儿不够乖巧,惹长公主不悦了?” 凤瑶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起来,神色略微起伏,并未立即言话。 这颜墨白擅长观人,这点自是不假,她姑苏凤瑶此际啊,也着实是未有饮酒的雅兴,不过是突然将想喝点罢了,说是借酒消愁倒也不为过。 心有惆怅,起起伏伏,连她自己都不知何故。只是突然发觉,宫中寂寥空旷,诸人不在,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冷冷清清的空壳罢了,如此日子,倒也与最初宫中那笙歌繁华甚至人声鼎沸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而今日的女童悦儿,也无任何的过错,甚至于,还坚强的让她心酸与怜惜。又或者,正是因为悦儿的卑微讨好与坚强,才让她突然发觉,其实她姑苏凤瑶与悦儿,又何尝不是一类人。 便是她如今大权在握,锦衣玉食,但也会心有寂寥,甚至要极为的努力与讨好,才能这般坚强的活着。只不过,悦儿要讨好的,不过是这颜墨白,是她姑苏凤瑶,但她要讨好的,则是自家幼帝,是大旭江山,甚至,是命运。 人微渺小,在命运的长河里肆意翻滚,孤寂之中,独自战斗与坚强,虽已如此艰难了,但至亲却不曾理解,这大旭江山,更也风雨飘摇,危机缠身,如此种种之下,她姑苏凤瑶啊,又如何,放得下心。 思绪翻转摇曳,凤瑶满目复杂,并未回神。 待得周遭气氛沉寂半晌后,颜墨白静静观她,再度平和缓慢的出声道:“长公主心底若是有事,不妨与微臣言道言道。许是,微臣还能帮上长公主的忙。” 这话入耳,凤瑶这才稍稍回神过来,抬眸朝颜墨白扫了一眼,而后便再度极为自然的挪开目光,嘶哑低沉而道:“摄政王这话,说得倒是让人宽慰欣悦。只不过,倘若本宫当真有难,摄政王你,当真要帮?” 低沉的嗓音,依旧略微卷着几许嘶哑,然而语气中的复杂之意,却是分毫不掩。 待得这话一落,凤瑶便再度抬了眸,深邃复杂的瞳孔,也再度径直的迎上了颜墨白的眼。 颜墨白并无太大变化,面色也浑然不变,整个人依旧端正儒雅,从容淡定。 他目光也毫无躲闪,竟这么静静的朝凤瑶迎着,坦然自若,待得片刻后,他便薄唇一启,恭敬平和的道:“微臣不过是凡人罢了,能耐有限。不若,长公主先说说你究竟有何难处,如此,微臣才可好生度量与权衡,看看微臣是否能真正帮到长公主。” 凤瑶瞳孔微缩,面上增了几许鄙夷。 不得不说,颜墨白这话倒也在她意料之中。说来,这厮历来便极为圆滑,说话自也不会将话说死,更也不会将自己套进去,是以啊,他这话听听就罢了,倘若真想要这颜墨白帮忙,许是真到了这时候,颜墨白不落井下石都是最好。 思绪至此,凤瑶垂眸下来,待默了片刻后,她才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摄政王这话,真假几成,如今多做探究也无意义。只不过,摄政王终归还是这般说了,无论真假,本宫在此,都谢过摄政王的一番心意了。” 颜墨白微微一笑,“微臣之言,确为真实。长公主便是当真信了,也无妨。” 是吗? 凤瑶眼角再度一挑,心底的怀疑与清冷之意并未消缺半许,一时之间,思绪也起起伏伏,兴致缺缺,倒也无心再与这颜墨白多做纠缠。 正这时,沉寂无波的气氛里,远处之地,突然有几道隐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凤瑶缓缓抬眸,下意识的循声一望,便见那亭外的小道尽头,正有几人迅速朝这边行了过来。 待得近了,灯火摇曳之中,只见几名宫奴正端着酒盏酒坛与点心速步而来。 凤瑶神色微动,稍稍垂眸,兀自沉默,待得宫奴将酒水与点心全数放在石桌上后,才出声而道:“退下。” 清冷淡漠的二字刚一脱口,宫奴们浑然不敢耽搁,当即弯身而拜,恭敬退下。 一时,周遭气氛再度深沉凉薄了几许。 无声无息之中,颜墨白温润平和的朝凤瑶凝了两眼,随即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率先端着酒盏在桌上倒了两杯酒。 待得一切完毕,他稍稍端起其中一只酒盏,凑在鼻间闻了一下,而后勾唇一笑,清风儒雅的道:“宫中的桂花酿,着实是香味独特与醇厚。” 凤瑶微微抬眸,淡漠的扫他一眼,也不言话,仅是伸手端起了另外一只杯盏,正要稍稍仰头,兀自而饮,不料酒杯还未举到嘴边,颜墨白已突然伸手而来,根根骨节分明的指头恰到好处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瞬时,凤瑶端着酒盏的手蓦的蹲在本空,眉头微蹙,转眸观他。 颜墨白这才极是自然的松开她的手腕,温润而道:“长公主不是要让微臣陪你一道饮酒?怎突然竟自己要单独牛饮了?” 凤瑶淡道:“怎么,本宫不过是要自行喝上一杯,摄政王也要管了?” 颜墨白瞳孔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静静望着凤瑶,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片刻,他才朝凤瑶微微一笑,缓道:“微臣仅是觉得,单独饮酒并无乐趣罢了。长公主既是将微臣留下来陪你一道饮酒,那微臣,自也该与长公主好生主动的与长公主喝喝才是。”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手中的杯盏也顿时轻巧的朝凤瑶手中的杯盏一碰,随即温润缓道:“微臣,先敬长公主一杯。” 他言行举止极为风雅,脱口的嗓音,也是醇厚清冽,温如朗月。 凤瑶满目复杂的望他,面色沉寂幽远。 颜墨白则再度朝她扫了一眼,随后不再耽搁,当即仰头而起,瞬时,酒盏一斜,整杯酒,竟全数被他饮尽。 凤瑶瞳孔微微缩了半许,随即回神过来,也开始仰头而饮。 瞬时,一杯酒极为干脆的下肚,刹那,喉咙与胃里,火辣四溢。 她眉头紧蹙,一时间并未缓过来,整个人全然紧绷,面上的五官都快全数的缩到了一起。 便是饮酒也饮过几次了,但她仍是不习惯酒水的辛辣。便是这桂花酿比其余的酒略微清甜,但后味儿也是极大,辛辣不浅的。 但也不知为何,这股子的辛辣在身子中起伏蔓延之际,脑中那些幽远怅惘之感,便也莫名的减却半许。 也难怪世人皆言饮酒解愁,如此看来,这酒水之物,虽不是个好东西,但偶尔辛辣与麻痹,倒也并非不好。 “桂花酿虽清甜,但也不可如此牛饮。长公主本不胜酒力,便莫要再学微臣一口饮尽了。” 正这时,一道温润平缓的嗓音响起,语气中略微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笑意与柔和。 待得这话一落,凤瑶的眼前,便瞬时映入了一只茶盏。 “长公主方才喝得太急,身子该是有些吃不消,不若,先喝杯茶润润喉咙与胃。”他再度极是温和的出了声。 凤瑶眉头紧蹙,思绪翻腾,并未伸手来接。 不料仅是片刻,颜墨白再度轻笑一声,平缓柔腻而道:“难不成,今儿月色当空,微风和煦,加之夜色蔓延迷离,花香阵阵,也着实算是花前月下。是以,长公主便突然对微臣生了别样之意,甚至风月之感,从而,欲在微臣面前欲拒还迎,让微臣,亲自将这盏茶喂你?” 清风朗月的嗓音,醇厚清冽,嗓音毫无杂质,比得上高山清涧,给人一种清冽与如沐春风之意。只奈何,颜墨白这脱口的话语内容,却着实是邪肆调侃,戏谑阵阵,令人不敢恭维。 这厮历来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倘若有朝一日这颜墨白能对她温柔以对,甚至当真说尽好话,那天的太阳,自也是从西边出来的。 思绪至此,刹那,凤瑶面色越发一沉,随即指尖一动,极是干脆的拎过了他指尖的茶盏,并顺势垂头饮了几口。 待得喉咙与胃里稍稍舒坦下来后,她这才放下茶盏,抬眸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本宫早与摄政王说过,那些虚妄调侃之词,莫要,在本宫面前言道。” 这话一落,她静静望他,沉寂无波的瞳孔中,也不曾掩饰的漫出了几许威胁。 颜墨白眼角一挑,从容温润而道:“既是对月饮酒,若太过严肃,倒也失了气氛才是,是以,偶尔调侃两句,倒也无伤大雅。再者,长公主若对微臣全然无心,更也无倾慕之意,是以,微臣便是调侃,长公主也可淡定如初,当作笑话听了就罢了。但若是长公主太过在意,甚至急于想撇清关系,长公主这般反应,纵是长公主心底并无什么,但也会让人,多想呢。”凤瑶面色微沉,清冷而道:“摄政王的意思便是,只要本宫对摄政王毫无倾慕之意的话,便可任由摄政王肆意调侃而不还嘴?倘若本宫还嘴了,便会令人多想,以为本宫倾慕摄政王?” 如此一来,她姑苏凤瑶,就该全然被这颜墨白调侃,全然不可还嘴? 思绪至此,纵是明知颜墨白这话是调侃,但心底深处,也稍稍增了几许起伏之意。 不得不说,放眼这大旭上下,也只有这颜墨白该如此与她言话,其余之人,皆视她为洪水猛兽,凶狠夜叉,是以,连靠近都不敢太过靠近,何来敢如此以下犯上的挤兑甚至调侃于她。 思绪摇曳,凤瑶修长的指尖开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面前的茶盏,清冷的目光,也静静凝在颜墨白面上,淡漠沉寂的等着他回话。 颜墨白神色微动,俊美的面容上,却依旧笑得温润平和,似是并不曾将她方才的质问之话太过听入耳里。 眼见凤瑶如此盯他,他也毫不避讳朝凤瑶懒散望着,待兀自默了片刻后,才温润慢腾的道:“长公主许是误会微臣之意了。微臣仅是想说,偶尔调侃一番,也可增加气氛罢了。倘若长公主对微臣调侃,微臣,定也不会生气。” 懒散的一席话,说得倒是漫不经心。 凤瑶瞳孔微缩,缓缓挪开目光,也知与这圆滑之人执意纠缠这话题,倒也并不会占得任何便宜,待得强行按捺一番心绪后,凤瑶目光幽幽的落在亭外远处,随即唇瓣一启,再度低沉而道:“论及圆滑之性,本宫自是比不得摄政王。是以言语之中,自也不若摄政王这般淡定从容,圆滑得当。只不过,有些话,说了便说了,本宫并不会太过追究。但有些事摄政王若要瞒着本宫独自而行,本宫,定也不会坐视不管。” 颜墨白嗓音微微一挑,“微臣历来奉公守法,不知,长公主为何会突然这般说。又或者,微臣可是做了何事,让长公主不悦了?” 凤瑶清冷而道:“摄政王做了何事,难不成摄政王不知?” 这话一落,复杂淡漠的瞳孔再度朝他落来。 颜墨白懒散观她,笑得温润,但却并未立即言话。 待将凤瑶凝了片刻后,他开始垂眸下来,修长的指尖执了酒壶,将凤瑶面前的酒盏满上了酒,也顺势为自己倒了一盏,待得一切完毕,他抬眸朝凤瑶望来,似也不准备再拐弯抹角,仅是极为淡定从容的道:“长公主说的,可是微臣瞒着楚王相邀之事?” 凤瑶瞳孔一缩,深邃复杂的目光静静锁他,“看来,摄政王还算识时务,不曾让本宫主动提醒。” 这话一落,也不准备拐弯抹角,嗓音也稍稍一挑,“楚王相邀之事,摄政王为何要瞒着本宫?” 她问得极为干脆,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瞬时沉了半许。 颜墨白满面从容,扫她两眼,却是并未言话,仅是稍稍举起酒盏,朝凤瑶温润而道:“长公主今夜忧愁,莫不是一直在忧愁此事?” 说完,手中的酒盏朝凤瑶示意一眼,随即便微微仰头,将酒盏中的酒水再度一饮而尽。 凤瑶满面清冷,也开始执了酒杯,因着有前车之鉴,是以这次断然不敢牛饮,只得一小口一小口的酌。 待得片刻后,她才稍稍放下酒盏,低沉幽远而道:“因着此事而忧愁,倒也不至于,但说略微担心,则是自然。” 说着,嗓音一挑,“事到如今,摄政王还不准备自行解释解释本宫方才的话?” 颜墨白静静凝她,并未立即言话,待得片刻,才薄唇一启,平缓温润而道:“楚王差人送来文书,专程邀长公主于楚国赴宴,就论此事,在这战乱之际,也是处处险境,定是有诈。是以,无论楚王是否有与大旭连盟之心,长公主你,皆不可以身犯下,亲自去那楚国。而微臣差刘太傅忙着长公主,不过是因这两日琐事繁杂,不愿长公主分心罢了,再者,此番之事,微臣,自也有能力摆平,又何劳长公主你,亲自担忧。” 凤瑶瞳孔一缩,“如此说来,摄政王不将此事告知本宫,是为了不让本宫担心,从而想暗中解决,为本宫分忧?” 她嗓音突然沉了几许。 颜墨白则温润而笑,静静观她,“微臣,确有此意。” 这话入耳,凤瑶面色陡然一变,落在他面上的目光骤然一冷,“摄政王,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她语气沉得厉害,冷冽森硬,威胁重重。 颜墨白静静观她,这瞳孔之中,也逐渐漫出了几许复杂,随即叹息一声,平缓无波的道:“大旭虽是国力不盛,看似并无太大的利用价值,但长公主你,则是价值连城。楚王独独邀长公主赴宴,本是居心叵测,一旦挟持了长公主,那时这后果,定是难以控制。是以,依照微臣的本意,是想先不将此事告知长公主,待得微臣与大楚那边商议好后,一旦大楚能同意微臣代替长公主过去,才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长公主也不迟。” 他嗓音极为平缓,看似说得极为认真。凤瑶瞳孔一缩,面色却依旧冷冽得极为厉害。 待得片刻,她强行按捺心绪,阴沉的朝颜墨白望着,森然嘶哑而道:“无论大楚是否居心叵测,此番楚王相邀,无论如何,本宫皆得亲自去一趟。” 颜墨白神色微微而沉,深眼望着凤瑶,缓慢至极的问:“长公主是不信微臣可独当一面,还是,担忧微臣心怀不轨,会与楚王里应外合的对大旭不利?” 凤瑶也满目复杂森然的观他,不答反问,“摄政王你执意想要独自去楚赴约,是不信本宫无能力与楚王当面周旋,还是,认为本宫乃无能之辈,一旦入了大楚,便会被楚王控制?” 颜墨白眉头稍稍而蹙,平缓幽远而道:“微臣,仅是顾虑长公主安危罢了。” 凤瑶瞬时挪开目光,阴沉而道:“楚王邀本宫赴宴,此事自是非同小可。他既是亲自指名道姓邀本宫过去,想必摄政王要替代本宫过去,自也是不大可能。再者,此事事关我大旭安危,便是楚地乃龙潭虎穴,本宫,也得亲自去探探。” 这话一出,周遭沉寂,颜墨白终归是不曾立即出声。 待得气氛沉寂压抑许久后,颜墨白才突然微微一笑,朝凤瑶懒散平缓的道:“既是长公主执意如此,那微臣,便先祝长公主一路顺风了。而长公主离开的这段日子,微臣,定也会帮长公主好生打理大旭之事,确保长公主无后顾之忧。” 他言道得极为温润平缓,奈何这话入耳,却或多或少增了几许掩饰不住的悠然与懒散。 凤瑶眉头微蹙,瞳孔也跟着再度缩了半许,待得沉默片刻后,她目光再度朝颜墨白落来,阴沉嘶哑而道:“谁说本宫要让摄政王留在大旭为本宫处理朝堂之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自会善待 这话一出,颜墨白也不诧异,仅是满面从容温润的朝凤瑶望着,平缓而问:“长公主这话之意是?” 凤瑶也不打算绕弯子,仅是唇瓣一启,极是干脆而道:“而今刘太傅身子已算硬朗,自可应付朝政,再者,许儒亦也该恢复不少,到时候由他与刘太傅一道处置朝政,便已极为妥当。” 颜墨白眼角一挑,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也几不可察的深了一重,随即薄唇一启,漫不经心的问:“那微臣呢?长公主将朝政之事全数安排在了刘太傅与许儒亦头上,可是有意,让微臣仍是静养在府,不问朝事?” 凤瑶瞳孔微缩,径直迎上他的目光,“如摄政王这般能人,留在府中静养倒也有些大材小用。洽” “长公主之意是?”他温润平缓的问。 凤瑶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清冷无波的道:“此番大楚之行,摄政王自得陪本宫一道去。摄政王不是有本事应付楚王吗,如此也好,想必大楚之行,诸事皆由摄政王应付的话,本宫,自也能稍稍安枕无忧。” 颜墨白顿时勾唇一笑,那深邃的瞳孔之中,则稍稍漫出了几缕微光。 “如此说来,长公主是要让微臣一道前去大楚,让微臣当长公主的帮手?只是长公主这又是何必,大楚之行,由微臣一人前去便已足矣,长公主又何必亲自前往。”他轻笑温润而道钤。 凤瑶目光稍稍幽远半许,也未耽搁,待得他嗓音落下后,便已低沉清冷而道:“有些话,本宫虽未挑明,但摄政王自该明白。此大楚相邀,非同一般,本宫若不亲自前去盯着,应付着,而是仅坐在大旭之中等消息,如此被动之态,绝非本宫所喜。” 这话一落,她兀自垂眸下来,不再言话。 修长的指尖,也再度端起了酒盏,一点一点的开始小酌。 酒水入腹,虽不若牛饮那般强烈,但仍旧是有些火热,待得几口之后,浑身之中,竟也莫名的生了几许灼热,似觉周遭迎面而来的风,竟也不如最初那般的凉爽。 周遭气氛,沉寂无波,压抑厚重。 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仅是静静观她,半晌,待得凤瑶放下手中的酒盏后,颜墨白指尖微动,拎了酒壶便为凤瑶满上了酒,随即薄唇一启,终归是再度平缓而道:“长公主方才之言,微臣,自能明白。只不过,此番大楚之行,绝非太平,长公主冒然前去,许是于你不利。” 凤瑶轻嘲一声,并未立即回话。 此番大楚之行是否太平,她早已心如明镜。无论如行能否与楚王结盟成功,她姑苏凤瑶夹在中间,皆难办事。一旦盟约而成,大旭自然成了大楚的利刀,为大楚利用罢了,一旦盟约难成,两国闹翻,楚王脾性一来,强行将她扣押在楚国也是自然。 如此,无论去与不去,都危机四伏,是以,她还不如亲身前往,至少,也能努力的去亲自交涉,控制事态,但若全全将此事交给颜墨白,她仅需坐在大旭等消息的话,先不说颜墨白这人是否信得过,将论楚王那边,想来自也不会满意颜墨白单独前往才是。 思绪翻腾摇曳,凤瑶面色清冷,满目起伏。 眼见她半晌不言话,颜墨白瞳孔微缩,极为难得的叹了口气,平缓温润而道:“长公主信微臣一句,呆在大旭,等微臣消息可好?这么久了,长公主不曾信微臣一次,这次,便信微臣一回,如何?” 平缓的嗓音,依旧是温润入骨,然而若是细听,却不难听出语气中夹杂的几许劝慰与诚恳。 奈何这话入耳,却并未在凤瑶心底激起太大波澜。 毕竟,心底早已是打定主意要去大楚,要去亲眼见证事态才可安心,如此,她又岂会听从颜墨白之意。 与其呆在大旭等待消息,鞭长莫及,受事态所逼,还不如,自行前去,亲自去应付,便是当真应付不下来了,或是当真出了何事,她姑苏凤瑶亲自努力过了,便也会觉得无遗憾才是。 心思至此,凤瑶抬眸,静静的朝颜墨白望着,不言话。 大抵是猜到了她的态度,颜墨白微微垂眸下来,薄唇一启,平缓的嗓音再度扬来,“长公主年纪轻轻,着实不该是承受太多的年纪。便是再怎么想为大旭着想,但也该提前为你自己着想才是。” 平缓的嗓音,略微卷着几许幽远,连带着脱口的话都显得有些幽远。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也越发沉了半许。 则是片刻,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颜墨白再度平缓出声,“长公主一心装着大旭,一心为大旭行事,到头来,长公主能得到什么?还是那话,即便长公主对大旭尽心尽力,也不过是在用你自己的性命为皇上做嫁衣罢了。更何况,皇上亲惠妃,亲三皇子,皇上对长公主,虽有同胞之意,却无同胞之情。是以,凡事之中,长公主需以自己为先。” 凤瑶眉头一皱,目光也骤然冷冽,“本宫要如何行事,倒轮不到摄政王来教。便是本宫是在用性命为他人做嫁衣,这有何妨?皇上乃大旭九五至尊,本宫效忠皇上,自是应该” 大抵是情绪上涌,凤瑶脱口的嗓音也嘶哑冷冽。 奈何后话未出,颜墨白便突然出声打断,“长公主既是如此要效忠皇上,如此心疼皇上,还将皇上送上道行山吃苦清修作何?长公主若当真体恤皇上,又为何不让皇上继续呆在这皇宫之中,锦衣玉食,安乐享日?但长公主却将皇上送去了道行山,让皇上小小年纪便脱离九五至尊,去那山上避世清修,长公主如此之为,不也是因心底对皇上极为失望,从而不得已才为之?便是长公主极不愿承认,极是抵触,但长公主对皇上,终归是失望了,不是?” 凤瑶蓦的噎了后话,满目冷冽的凝他。 颜墨白毫不避讳的与他对视两眼,待得片刻后,稍稍放缓了目光,幽远平缓而道:“皇族之中,本无亲兄,在权势烽烟里耳濡目染长大的人,岂能都是善类。长公主如今护皇上周全,护大旭周全,也许到头来,皇上仅当长公主是他掌控大旭江山的绊脚石。” “本宫本非贪念权势。倘若皇上长大,本宫将权势交给皇上又如何?摄政王当真以为,本宫想做皇上掌权的绊脚石?” 颜墨白叹息一声,“只怕,长公主还未等到皇上真正懂事与长大,皇上便已当长公主是绊脚石。” 这话,似是全然一层层的抨击到了心口,揪痛莫名。 凤瑶面色也越发冷沉,森然而道:“摄政王何必挑拨离间,本宫与皇上乃一脉同胞” 话语刚到这里,颜墨白便再度出声打断,“皇族之中所谓的一脉同胞,不过是场烽烟争斗罢了,何足挂齿。长公主也从小生长在宫闱,这宫中的勾心斗角,长公主岂会不知。” 凤瑶冷道:“亦如摄政王所言,本宫才是在深宫长大之人,更知深宫的利弊与争斗。摄政王如此言辞凿凿的言道,难不成摄政王竟比本宫还知晓深宫之事?” 颜墨白瞳孔骤然一缩,突然之间,不言话。 凤瑶满目深沉冷冽的凝他,一字一句的再度道:“摄政王将宫中之人的关系剖析得这般清楚,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言道皇族之中无亲兄,无情义,摄政王如此言道,难不成,摄政王如本宫一样,经历过深宫之事?” 这话,无疑是恼怒之中言道而出,仅为质问,不为其它。 然而这话一出,颜墨白面色,竟极为难得的清冷开来,那双深黑的瞳孔之中,也逐渐漫出了几许起伏。 待得半晌,他才薄唇一启,平缓无波的道:“微臣虽不曾经历过,但身为旁观之人,有些事,看得比长公主清楚。再者,微臣之言,仅是劝慰,长公主若是不信,便就,不信吧。” 他语气平缓得厉害,细听之下,让人全然无法听出半点的情绪来。 这话一落,他便垂眸下来,修长的指尖端了酒盏,依旧是仰头而起,一口饮尽。 待得放下酒盏后,他开始缓缓为杯中倒酒,指尖随意摩挲这杯盏,片刻之后,再度端酒而起。 这回,他突然饮得极慢,似是极慢极慢的品酒,又似是心有旁骛,思绪幽远,略微失神的小酌一般。 整个过程,凤瑶深眼凝他,待得半晌后,她也强行按捺了心绪一番,低低而道:“其余之事,多说无益。无论深宫中是否有所情义,本宫对皇上,皆得宽容而待。摄政王说得不错,即便本宫不愿承认,但本宫对皇上,的确失望,呵。世人皆道,自古君王,该当亲贤臣,远佞臣,但皇上,却是亲小人,抵本宫。本宫对皇上一心一意,到头来,在他心里却抵不过惠妃与赢易,倘若本宫不将他送去道行山,皇上定越发抵触本宫,更会在宫中肆意妄为,甚至于,也会肆意努力,将赢易接回京都。而那赢易啊,年少老成,一旦知晓惠妃亡了,赢易,又岂能对本宫,对皇上善罢甘休。” 这话一落,心底也突然卷了惆怅。 大抵是着实对幼帝太过上心,甚至太过在意,从而,每番谈及于他,心底的揪痛与怅惘,便会越发的浓烈。 太过失望,从而,便也太过心痛。 每番交涉之下,便再无亲情,除了威逼利诱,抵抗对峙之外,又或是除了一脉之承,同胞之意,似也,似也当真不剩下什么了。 越想,思绪便越发的幽远绵长,心底的怅惘复杂之意,也无端的高涨浓烈。 待得片刻后,她满目起伏的再度抬眸朝颜墨白望来,森然阴沉而道:“摄政王乃局外之人,有些事,许是自然看得比本宫通透,但无论如何,有些事,不是你想放,便可放弃的,身处无奈,束手束脚,再加之责任与血仇的重担落在身上,摄政王你,又如何真能明白本宫之感,又如何,当真能知本宫的无奈。呵,既是摄政王并非本宫,也不曾经历过本宫这番大起大落的命途,摄政王你,便也无权对本宫干涉太多。人各有志,甚至于,人心不同,本宫与摄政王你,从来,都不是一类人。” 低沉冷冽的嗓音,幽远复杂,待得这话一落,凤瑶逐渐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自嘲而笑,随即修长的指尖再度微微而动,执了面前的酒盏便再度仰头,这回,一饮而尽。 火辣的酒水再度如喉入腹,灼热剧烈。 凤瑶眉头紧蹙,再度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正当这时,一杯茶水瞬时递到了面前。 凤瑶却是并未伸手来接,待得半晌,咳嗽才稍稍而止,她这才稍稍伸手接过茶盏,正要稍稍而饮,不料颜墨白那清幽平缓的嗓音再度轻轻扬来,“微臣自知长公主肩负大旭与血仇,是以也不曾劝说长公主要放弃血仇或是亲情。微臣仅是觉得,长公主不必要太过为难自己,委屈自己罢了。毕竟,这世上,倘若连长公主自己都不心疼自己,何求旁人,会心疼于你。” 凤瑶瞳孔一缩,开始缓缓饮茶,并未言话。 待得茶水全数下肚,她才稍稍放下茶盏,腹中的灼热与辛辣之感仍是极为强烈,便是脸颊上,也微微的有些发烫开来。 周遭气氛,沉寂无波。无声无息之中,厚重幽远。 待得许久,凤瑶才抬眸朝颜墨白望来,却是方巧迎上他那双深邃幽远的瞳孔,待得按捺心神一番后,她低沉嘶哑而道:“难得摄政王如此劝慰本宫,倒也是极为少见了。” 颜墨白略微自然的挪开目光,“微臣偶尔,也会心有仁慈。” 他嗓音平缓温和,说得倒是一本正经。 凤瑶并未将他这话放于心上,仅是目光在亭外极为深幽的扫了一眼,而后低沉而道:“血仇加身,肩负重任,这些全数压来,注定让本宫不得善终。是以,本宫之如今,也无疑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纵是想体恤自己,却也无这精力与能耐体恤。” 说着,目光再度朝他落来,毫不避讳的径直迎上他那双深幽平缓的瞳孔,凤瑶再度按捺心神一番,继续而道:“今夜与摄政王言道得倒是有些多了,便也望摄政王听听就罢了,也无需多说什么。连摄政王这般强势之人都做不到真正的体恤自己,是以,有些事,说着极为简单,但言行起来却是极难。” “也罢,长公主既是如此说了,微臣便也不再多言。只是,那亲自出访大楚之事,长公主当真不再考虑考虑了?”他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平缓无波的问。 凤瑶神色微动,静静观他,“此事并无再考量的余地。再者,此番有摄政王与本宫一道同行,难不成,摄政王还无信心护好本宫?” 这话一出,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 然而颜墨白却面色从容淡定,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半晌后,他才薄唇一启,平缓如常的道:“有微臣在,微臣自,竭尽全力护住长公主。倘若楚王执意为难,刻意欺压的话,微臣,削了楚王脑袋便是。” 幽远的嗓音,极缓极慢,然而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却莫名有些心惊胆战。 她瞳孔骤然一缩,嗓音也蓦的发紧,“不到万不得已,望摄政王安分守己,不可对楚王不利。” 颜墨白转眸朝凤瑶望来,静静凝着,待得片刻后,他突然勾唇而笑,从容如常的道:“长公主放心便是,若不到万不得已,微臣,自也不会给长公主找麻烦才是。”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拎着酒壶倒酒,随即便慢腾腾的开始继续小酌。 凤瑶满目复杂的凝他,思绪翻腾起伏,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是未再言话。 一时,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了下来,夜风浮荡,略微透着几许清凉之意。 周遭洒落着的月色,倒是明如白昼,略显清透。 凤瑶静静而坐,目光也开始静静的朝亭外望着,思绪一层跟着一层的起伏,琐事纷纷而来,嘈杂四起。 心有凌乱,是以,便如颜墨白一样,开始缓缓饮酒。 只可惜,酒水一点一点的持续入腹,她神智清明,并不曾醉,奈何身子却有些瘫软无力,坐立不稳,脑袋,也似有灼热之气层层上涌,头脑发晕,控制不住。 她眉头当即而皱,强行镇定,奈何便是如此,身子也摇摇晃晃的坐不稳了,顷刻间,她急忙伸手扣住石桌的边缘,这才稍稍稳住身形。 “长公主醉了?” 正这时,颜墨白突然开口而问,嗓音平寂幽远,落在耳里,竟也是飘忽不稳。 凤瑶紧蹙眉头,稍稍点头,随即正要扭头朝亭外的宫奴们出声,不料话还未开口,颜墨白似已瞧出了她的心思,先她一步的平缓出声,“微臣,送长公主回凤栖宫吧。” 这话入耳,凤瑶下意识的噎了话。 则是刹那,颜墨白已缓缓起身过来,极是自然的伸手将她横抱了起来。 瞬时,脸庞贴进了他的怀里,侧耳挨着的,是一番难以言道的温热,还有一阵阵起伏平缓的心跳。 那心跳,极为的平缓得当,缓慢至极,莫名的,一点一滴的在她脑海循环回荡,竟像是一枚镇定丸一般,使得她燥热晕沉的脑袋突然间平息不少。 她满目飘忽,心底也逐渐增了几许复杂,却是任由颜墨白将她抱着往前,并未言话。 待得许久,她才扫了扫头顶的月亮,瞳孔也被月亮映得极为白昼光明,而后,她稍稍松了眉头,唇瓣一动,略微吞吐断续的问:“摄政王可是也觉得,这座大旭的皇宫,虽富丽堂皇,但却清冷入骨?”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未言话,待得片刻后,他才低缓出声,“大旭皇宫,宫奴千万,人流如云,本是繁华热闹至极,何来清冷入骨之说。长公主,你着实醉了。” 凤瑶自嘲而笑,“只可惜,宫奴虽是如云,但亲眷不在,人员不兴,这大旭之国,也上下狼藉,危机四伏。本宫此生啊,许是前半生过得太好,而今便开始要经受磨难了。倘若本宫此生能护好皇上,报得血仇,那时,纵是让本宫孤独终老,不得善终也可,亦或是让本宫不得好死,凄厉而亡的话,也成。呵,呵呵,只可惜,可惜命运太过弄人,琐事缠身,大盛之危还未接触,大楚便接踵而来。摄政王,你说本宫与大旭如此多灾多难,可是不详之兆?” 大抵是酒气上涌,言道出的话,也略微的凌乱不稳。 又因心底着实惆怅幽远,是以,便也想朝外宣泄一二。 奈何,这话一出,颜墨白终归是不曾言话。 凤瑶自嘲而笑,脑袋紧紧的贴在他怀里,眼睛也稍稍而闭,兀自的,自嘲而笑。 却是许久后,脑袋的晕厥感越发强烈,却是在朦胧之中,闻得颜墨白终于回了话,“不得好死之话,仅适合那些罪大恶极之人。长公主并无罪过,命运,自会善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提前出发 幽幽远远的嗓音,并不像是劝慰,更像是极为厚重的自言自语一般。 这话,穿耳而过,并未留下太多印象,待得片刻后,脑袋的晕厥感越发浓烈,则是不久后,凤瑶已神智抽离,全然晕了过去。 眼前,一片黑暗,无声无息,却也漫无边际。 凤瑶伸着两手,兀自在周遭努力的探寻摸索,奈何无论如何努力,都走不出这片漆黑的围裹。 待得身子发酸发涩,正要稍稍放弃之际,不料前方不远,竟陡然有强光而来洽。 瞬时,眼睛极为刺痛,全然不适,她急忙下意识的合眼,待得片刻之后,才稍稍睁开,却见前方之处,两军交战,狼烟飞舞,血流成河。 她惊得不轻,整个人极为小心的坐着不动,依靠着前方矮树遮挡,满目起伏的朝前方之处望着,却见,那短兵相接,激烈交战之地,皮肉割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惨呼阵阵,待定睛一望,则见那些狰狞倒下之人,竟是个个都后背纹着旭字之兵钤。 竟是大旭的兵力。 凤瑶面色骤然一沉,心底一紧,全然不敢再多呆,当即起身而迎,不料肆意恶斗之际,战况已全然分出胜负,大旭之兵,早已狰狞溃败,而敌方之人竟层层围拢而来,独独将她一人围在了正中。 一时,黄沙漫天,铁血簌簌。 凤瑶满目发红,满身狰狞的朝周遭之人对峙,却也正这时,四方之中,旌旗摇曳,那旗子上的‘楚’字极为鲜明刺目,则是片刻,不远之处,突然有阵阵笑声煞气层层的蔓延而来,待得她举目一观,却是不曾观到那笑出声的人,却陡然再闻到了一道兴味煞气的嗓音,“大旭长公主既是不愿配合,不愿降,那便让她葬身在这边陲之地!” 说着,嗓音一挑,短促而道:“杀! 狰狞煞气的嗓音蓦的一出,瞬时之间,围拢在周遭的并未越发靠拢。 周遭之人,迅速压抑而来,凤瑶瞳孔骤缩,满目血红,手中的长剑,再度拼杀而起。 瞬时,周遭之处,一片血雨腥风,狰狞入骨,一道道刀剑入骨的撕裂声层层而耳,杀意沸腾。 满目血红之中,凤瑶脑袋发白,心中仅有一字,便是杀。 ” 待得手中刀剑狂然飞舞之际,她终归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待得不久后,便有长矛与刀剑齐齐刺中了她的腰腹与腿脚。 刹那,身子剧痛难耐,足下也站立不稳,骤然之间,她轰然坠地。 此番之际,周遭竟也莫名起了大风,黄沙肆意而起,掠舞层层,却也正这时,待得周遭之人不顾一切的要将长矛与常见全数朝她身上刺来之际,千钧一发中,突然有道长长的红绫自周遭之人的缝隙中穿梭而来,眨眼便已扣住了她的腰身,随即肆意将她朝上一提。 凤瑶身子顿时不受控制,随着红绫腾空而起,待得惊愕震撼之际,她突然被红绫拉扯着跌坐在了一匹马背上,随后,不待她反应,身后顿时贴来一方温热的胸膛,耳畔,也扬来一道温润入骨的嗓音,“长公主坐稳了。” 这话一落,身下的马骤然而奔,踢踏飞跃。 是颜墨白,竟是颜墨白。 突然之中,起伏翻腾的心顿时落下,凤瑶满目起伏,迅速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剧烈的颠簸令凤瑶极为吃不消,加之身子剧痛难耐血水蔓延,她浑身上下,也测测发抖。 奈何便是如此,她也拼命的抓紧缰绳,稳住身子,待得奔了许久,正要回头朝身后之人望上一眼,不料这一望,眼睛还未扫到对方的面容,身后之人,竟骤然朝旁一斜,整个人轰然的跌了下去。 烈马依旧踢踏飞跃,疾驰而前,不曾有半许停歇。 凤瑶满目震颤,惊恐莫名,待瞬时朝马下一扫,只见那坠马的颜墨白,雪白的衣袍早已被鲜血染红,后背,也被箭羽密集而插,整个人,狰狞突兀,却又血红凄凉。 刹那,浑身竟如撕裂一般,疼痛惊悚。 凤瑶掌嘴而起,下意识的扯声唤,“颜墨白。” 尾音刚落,顿有道道飞箭刺中后背,疼痛入骨。 “啊” 瞬时,她惊然惨呼。 “长公主,长公主您醒醒”却也正这时,耳畔之处,突然有焦急惊慌的嗓音扬起。 凤瑶的神智,下意识的朝那嗓音靠近,努力的靠近,却待片刻之后,所有的血红狰狞,全数从眼前消失,所有的震撼与惊恐之意,也瞬时层层的平息。 紧绷游走的神智,骤然回拢,凤瑶蓦的掀眼,有淡淡的光线袭入眼里,待得定睛一观,才见身旁之中,竟是两名满面惊恐焦急的粉鬓宫奴。 那场腥风血雨,漫天狂杀,竟是,竟是一枕之梦 “长公主,您可是做噩梦了?”正这时,有宫奴紧着嗓子小心翼翼的出了声,这话一出,似觉自己问话有些不妥,面色也顿时白了一层,整个人也越发的紧张开来。凤瑶微微回神,目光朝哪出声的宫奴扫了一眼,虽面上并无太大反应,但心底,则是了然至极。 方才梦中的那片厮杀,惨烈至极,想来她在现实反应中也极大,若是不然,这殿外的宫奴,自也不会入屋并守在她的榻旁才是。 思绪至此,凤瑶稍稍垂眸下来,却是无心回宫奴之话,仅是瞳孔微缩,低沉而道:“本宫昨夜,是摄政王送回来的?” 榻旁的宫奴纷纷点头应声。 凤瑶神色微动,嗓音再度一挑,“摄政王人呢?” 这话一落,周遭气氛顿时沉寂下来,无声无息之中,宫奴们却是纷纷不敢言话。 待得片刻后,才有宫奴壮着胆子恭敬回道:“摄政王昨夜将公主送回凤栖宫后,便携着悦耳姑娘在凤栖宫偏殿歇下了。”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眼角一挑,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却是不曾料到,那颜墨白竟能随意在这宫中住下,如此之举,倒也无疑是有些得意妄为了。 思绪至此,凤瑶眉头也稍稍而蹙,待得沉默片刻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此际是何时辰了?” 这话一落,便有宫奴当即回道:“此际日上三竿已过,该是巳时了。” 巳时? 如此说来,早朝时辰早已过去? 思绪至此,凤瑶再度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眉头也再度而蹙,“既是已然巳时,尔等为何不提前唤本宫起身?” 她语气颇有几分凌厉,尾音未落,便迅速掀被下榻。 在旁的宫奴纷纷紧张而立,目光也紧张不稳,整个人卑微瑟缩。 待得片刻,有宫奴颤着嗓子恭敬而道:“今早之际,奴婢们见长公主未曾起身,是以有心而唤,奈何摄政王则声称会替长公主上得早朝,吩咐奴婢们不可打扰长公主,若是不然,便按宫规处置,是以,奴婢们,奴婢们”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凤瑶心底骤然一沉,目光,也越发的冷了几许。 “尔等是摄政王身边之人,还是本宫身边之人?摄政王说什么,尔等就做什么?你们这般听摄政王的话,不若,本宫将你们赐给摄政王,在摄政王身前伺候,如何?” 大抵是心有暗恼,是以脱口的话,也不曾掩饰的卷了几许威仪与质问。 这话一落,几名宫奴便吓得不轻,纷纷跪地而下,当即朝凤瑶磕头而道:“奴婢知错了,望长公主饶命。” 紧张颤抖的嗓音,层层而来。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一沉,面色,却也越发的森然清冷。 她并未立即言话,待将几名宫奴扫了一眼后,便干脆转身,兀自在不远处的妆台坐定。 正这时,宫奴们求饶的嗓音仍在起伏而来,凤瑶一时烦躁,正要朝宫奴们开口言话,却也正这时,那不远的殿门处,突然有道清风温润的嗓音扬来,“这大早上的,长公主何来如此大的脾气。” 这话入耳,凤瑶到嘴的话顿时噎住,待转眸循声一望,便见不远处的殿门外,顿时有抹颀长高挑的身影逆光而来。 那人,走得倒是极为缓慢,步伐从容。 待得那人行得近了,才见那人满身官袍,面容如玉,整个人,仙如神祗,风华卓绝。 瞬时,凤瑶瞳孔一缩,唇瓣一启,森冷而问:“本宫准摄政王入殿了?” 颜墨白足下依旧平缓悠然,并未被凤瑶之言半分所扰。 待站定在凤瑶面前时,他勾唇而笑,平缓无波的道:“长公主虽未唤微臣入殿,但也未不让微臣入殿。” 温润的嗓音,懒散如常。 凤瑶心底越发一沉,清冷而道:“如此说来,倒成了本宫不是了。也是,摄政王而今只手遮天,都可随意在这宫中逗留过夜,想必本宫这凤栖宫的殿门,自也是拦不住摄政王才是。” 颜墨白眼角微挑,平缓从容的朝凤瑶凝了几眼,却是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片刻,他稍稍将目光朝一旁跪地的宫奴一扫,只道:“你们,先出去。” 这话一出,宫奴们浑身一颤,依旧恭敬瑟缩而跪,却是无一人敢应声而动。 颜墨白朝她们扫了一眼,心头有数,随即垂眸朝凤瑶望来,平缓温润而道:“微臣此番,并非有意擅闯此处,而是,有要事与长公主商量。” 这话一落,认真从容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神色微动,仔细的凝他片刻,而后终归是妥协下来,转眸朝一旁的宫奴们一扫,“出去。” 短促而二字,刚一落下,宫奴们浑然不敢多呆,当即爬起身来,足下小跑伶俐,犹如逃命般鱼贯而出。 待得宫奴们全数离殿,一时,殿中气氛终归是彻底沉寂了下来。 无声无息之中,凤瑶目光清冷的落在颜墨白面上,待凝了片刻,便低沉而道:“摄政王有何要事,直说便是。” 颜墨白朝她微微一笑,仍是不曾立即言话,待自然而然的在凤瑶身边的软榻坐定后,才平缓无波的道:“今日刘太傅上奏,说大楚那边再发加急文书,让长公主提前入得大楚,提前聚聚。是以,微臣与满朝同僚商议之后,皆觉长公主后日便启程出发,该是最为妥当。”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越发的复杂开来。 那楚王是有多着急,竟会再度发加急文书而来,催促她提前入楚! 而依照那楚王如此着急的态度,想必此番入楚,定不太平。 思绪翻转摇曳,不由之间,竟也忆起了今早那番噩梦,瞬时,脑中也被那鲜血狰狞的场面缩覆盖,瞬时之中,连带心境也略微受扰,整个人,也越发的复杂与厚重开来。 楚王设下的,无疑是一场鸿门宴。而她与颜墨白,可会从这场鸿门宴之中,安安稳稳的脱离而出? 越想,凤瑶目光便也越发幽远,全然无心回颜墨白的话。 颜墨白也不急,仅是端然而坐,静静而候,却待候了许久后,眼见凤瑶仍是不言,他眼角终归是稍稍一挑,平缓温润的道:“不知,长公主对后日便启程前往大楚之事,可有意见?” 他再度极是从容耐性的问了一遍。 凤瑶应声回神,目光再度朝他落来,低沉而道:“既是楚王催得急,后日便启程出发,倒也未尝不可。” 颜墨白缓道:“长公主既是如此说了,那微臣今日便会下去安排启程之事了。” 凤瑶满目深沉的凝他,盯了片刻,才淡然点头,却是待得片刻后,她眉头稍稍一蹙,低沉而道:“此番出行,精兵无需多带,但暗卫,必定要携带充足。此处大楚之行,无疑是去参与一场鸿门之宴,稍有不慎,定不容易活着回来。” 这话一出,颜墨白倒是轻笑一声,懒散平缓的道:“不过是一场宴席罢了,其中虽略有坎坷,但也不至于丧命才是,再者,有微臣同行,定也会护长公主周全,长公主不必太过担忧。” 他似是并不曾太过在意凤瑶这话,甚至于,言语之中,也不曾掩饰的透出几许自信。 然而正是因为他如此态度,凤瑶心底才越发的厚重紧然,待朝颜墨白凝了半晌后,她低沉而道:“摄政王还是莫要轻敌为好。毕竟,楚王之人,心狠手辣,反复无常,摄政王不曾真正与他交过手,便也不可太过自信才是。是以,谨慎一些,并无坏处。” 说着,眼见他稍稍敛了敛面上的笑意,瞳孔也逐渐深了半许,凤瑶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不再观他的反应,仅是低沉无波的道:“是以,暗卫之人,定当准备充足,不得有误。再者,也望摄政王谨慎言行,莫要太过懈怠,若当真有危机之际,也望摄政王,顾好己身。” 冗长的一席话,说得极为厚重认真。 待得这话一出,颜墨白却是并未回话。 凤瑶垂眸下来,兀自沉默,待得半晌后,才嗓音微挑,低沉而道:“本宫之言,摄政王可是记下了?” 这话一落,颜墨白才平缓出声,“长公主方才让微臣也顾好己身,可是也在担忧微臣性命?” 他嗓音平缓无波,淡然从容,然而若是细听,却不难听出他语气中夹杂的几许厚重与认真。 凤瑶眉头微微一蹙,倒是未料他会突然这般言道,待得片刻后,她抬眸朝颜墨白迎来,低沉而道:“本宫,不过是要摄政王护好己身,如此才有性命护得本宫罢了。怎么,难不成本宫这话,竟有不妥?” 颜墨白神色微动,瞳孔中顿有微光滑过,随即便朝凤瑶微微而笑,温润平缓的道:“长公主此话倒是并无不妥,只不过,倘若长公主当真能体恤体恤微臣,亦或对微臣说几句关心之言的话,微臣,定也会更为长公主效力才是。”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缓道:“此番大楚之行,微臣定会好生安排,便是暗卫,定也会安插得当。长公主放心便是。” 凤瑶面上略微漫出几许满意,淡然点头,随即唇瓣一启,阴沉而道:“除了这大楚之事,摄政王此番专程而来,可还有其它要事?” 颜墨白并不耽搁,当即温润而笑,缓道:“其余要事,倒是没了。只不过,今日许儒亦倒在朝中肆意挤兑微臣,态度倒是着实蛮横” 未待他后话道出,凤瑶便阴沉而道:“摄政王该是宽容大度,岂能与朝中同僚计较。倘若摄政王要言道许儒亦是非,本宫心底有数,摄政王也不必多言了,出去吧。” 这话,她说得极为干脆,待得嗓音落下后,便极是淡然无波的观他。 这颜墨白历来是看不惯许儒亦,自打许儒亦第一日入朝为官,这厮便与许儒亦极有隔阂,是以,此番这颜墨白再度言道许儒亦是非,她心底全然有数,也着实无心思多听。 待得她嗓音落下,颜墨白终归是噎了后话。 随即朝凤瑶凝了片刻,便薄唇一启,正要言话,却是后话仍旧未出,不远处的殿门外,则突然扬来宫奴紧张恭敬的嗓音,“长公主,皇傅求见。” 这话微微而来,凤瑶微怔,颜墨白则挑了挑眼角,朝凤瑶轻笑一声,兴味盎然的道:“说曹操,曹操便到了呢。那许儒亦莫不是算准时辰来的。” 凤瑶淡然观他,“摄政王可还有要事要奏?” 他似是察觉了凤瑶的意思,装模作样的思量片刻,随即温润而道:“便是微臣无要事要奏了,但长公主与许儒亦相聊,难不成微臣不可旁听?” 这话入耳,凤瑶并未诧异,仅是嗓音一沉,“昨夜摄政王擅自留在宫中过夜之事,本宫不与你追究,摄政王便该是知足。而今之际,摄政王仍是要不识时务?”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未出声,仅是略微认真的朝凤瑶望着。 待得片刻后,他才懒散而笑,缓道:“也罢,长公主既是要赶微臣,微臣岂有不离之意。只不过,那御书房内,奏折堆积,想来长公主此际也无暇及时处理,不若,微臣便先过去为长公主处理一遍,也好让长公主与许儒亦,多聊聊天。” 这话,他说得极为懒散自然,甚至也未有半分的征求意见之意。 待得这话落下后,他便慢腾腾的起了身,懒散的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随即分毫不顾凤瑶反应,慢悠悠的朝不远处的屋门踏步而去。 整个过程,凤瑶满目复杂,深眼凝他,思绪翻腾摇曳,却终归不曾出声。 而此际的颜墨白,则缓步而行,整个人懒散从容,似是并无异样,却待得踏出殿门后,目光与殿外的许儒亦对上,他面上那懒散温润之色,却是突然间全数沉了下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两两对峙 天空,晴朗无云,金色的阳光,也肆意而洒。 有微风幽幽而来,平缓和煦,隐约之中,也卷着几许令人心旷神怡的清爽之意。 待站定在许儒亦面前时,阳光打落在脸,虽看似温和,但颜墨白那张俊脸,却无半许的温润清雅之意,反倒是,面无表情,无端威仪,便是那双落在许儒亦面上的瞳孔,也显得深沉无底,似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许儒亦满身淡定,朝颜墨白扫了一眼,仅是稍稍点头,随即便一言不发的踏步朝前洽。 奈何,足下仅是刚踏出半步,颜墨白便突然勾唇而笑,懒散无波的出了声,“今儿在朝堂之上,皇傅不是说风寒还未大好么,怎如今下朝之后,皇傅不好生回府呆着,来长公主这里作何?倘若皇傅的风寒传染了长公主,损了长公主凤体,皇傅你,担当得起?” 悠然邪肆的嗓音,懒散十足。 却待这话入耳,许儒亦下意识的驻了足。 他并未回头,整个人站得笔直,清雅淡定。待得沉默片刻后,他才头也不回的道:“微臣虽感染风寒,但已稍稍大好,尚且不会传染给长公主,损长公主凤体,摄政王你,许是多虑了。钤” 颜墨白眸色流转,轻笑一声,“长公主如今乃本王之妻,本王如此担忧,倒也并非是多余。不过是夫妻二人,同心同力,是以,本王对长公主,倒也极是担忧在意罢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漫不经心的语气却突然增了几许兴味,继续道:“对了,长公主昨夜饮酒宿醉,今儿身子略微不适,皇傅若是有事,便尽快与长公主言道,莫要在殿中太过耽搁。” 冗长的话语,一句一句的入耳,许儒亦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然而眉头,却终归是皱了起来。 “不劳摄政王提醒,微臣自会体恤长公主。再者,也望摄政王言话之际,主意分寸,莫要太过与长公主套近乎才是。毕竟,长公主与摄政王大婚,目的为何,真假如何,摄政王自也清楚。是以,在无外人的情况下,摄政王,便莫要捆绑长公主声名,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仅是片刻,许儒亦便平缓无波的出了声,嗓音虽淡定从容,但若是细听,却不难听出语气中夹杂的几许复杂之意。 奈何这话,颜墨白仍是不曾太过听入耳里,面上的笑容,也浑然不变分毫。 他也并未立即回许儒亦的话,那双深黑无底的瞳孔,也肆意在许儒亦身上扫视,待得扫视完毕后,他才眼角一挑,慢悠悠的道:“大婚乃事实,皇陵祭拜乃事实,载入史册乃事实,与长公主同枕而眠乃事实,便是皇傅不信,但天下之人信,本王信,且长公主也不否认,那便,足够了不是?呵。” 这话一落,轻笑一声,兴味的朝许儒亦再度扫了几眼,随即不待许儒亦反应,他嗓音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皇傅常年经商,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瞧着也该是聪明之人,但本王却觉呢,皇傅那里是聪明,明明是执拗得让人生厌罢了。有些人或事啊,该是你的,你不求都是你的,而不该是你的,你执意而求,倒也成为旁人负担。也望皇傅,能识时务,更能,好自为之。” 许儒亦眉头皱得更甚,本是沉寂淡定的瞳孔,此际也抑制不住的缩了缩。 瞬时,他突然回眸朝颜墨白望来,径直迎上他那双深幽懒散的瞳孔,随即薄唇一启,低沉认真的道:“摄政王这席话,微臣记下了。说来也是,有些人或事,无需去争,便是自己的。亦如,明知大婚乃作戏,乃蒙蔽天下之人的大戏罢了,而长公主则担忧微臣心酸受伤,是以不愿伤害,刻意护着,从而择了摄政王大婚。这些,皆不是微臣要争,而是长公主主动护着与体恤。而摄政王你,也是极为明智聪然,怎长公主对你明明无心,你却为何要一直执拗,刻意在长公主面前兜兜转转?” 颜墨白眼角微微一挑,勾唇而笑,“常日装惯了清风儒雅的君子,怎么,而今是想卸下君子之意,要主动与本王撕破脸?” 许儒亦满目平静,低沉认真而道:“我许儒亦向来对得起任何人,言行之中,也向来无过分之意。只不过,我虽愿对旁人宽容以待,但自然也得看那人是否值得我宽待。倘若,对方都咄咄逼人,肆意抵触与讽刺的话,我许儒亦,又岂能任人拿捏?” 颜墨白瞳孔极为难得的缩了半许,笑望许儒亦,“本就是软柿子,便是旁人要拿捏,自也是没劲儿。皇傅这人啊,倒也有趣,本王喜欢。只不过,还是那话,人要有自知之明,知难而退。再者,本王知长公主喜欢护你,毕竟,长公主宽怀仁慈,喜欢护得弱小也是自然。但皇傅也莫要将这种体恤之意视为其它,毕竟,长公主这般人物,自是要满身强大之人才能与她并肩而站,甚至成她依靠。” 许儒亦目光越发陈杂,“摄政王又如何知晓我许儒亦不能为长公主所依?不能与长公主并肩而站?摄政王与其在微臣这里争个输赢,还不如好生体恤体恤长公主,衷于大旭。摄政王那些事,微臣也无心多加理会,但若摄政王对大旭,对长公主不利的话,我许儒亦,自也不会轻易放过摄政王。” 颜墨白似是听了笑话一般,轻笑不止。 待得半晌后,他才稍稍止住笑声,似也兴致缺缺,又似蔑视与傲然,待得目光朝许儒亦扫了几眼后,他漫不经心的道:“凭你?” 说着,话锋一转,懒散而道:“皇傅有这胆子与决心,倒也尚可。只不过我颜墨白这人,着实不太好相与,也望皇傅好自为之,莫要触本王逆鳞,若是不然,本王一旦不悦,这后果,自也是皇傅预料不到的。” 颜墨白语气越发阴沉,“是吗?有些话,微臣虽不言道出来,不过是要全摄政王面子罢了,但摄政王既是如此咄咄相逼,微臣,似也无全摄政王面子的必要。我许家城东那些商铺突然生意受损,想来原因如何,摄政王自是心知肚明。倘若摄政王当真不喜我许儒亦,正面交锋便是最好,但在人背后肆意使些手段,刻意小人而为,自也让人,不耻。” 这话一落,许儒亦略微干脆的回头过来,随即也全然不待颜墨白回话,他已薄唇一启,再度挑声而道:“长公主还在等微臣,是以微臣不便相陪,摄政王,告辞了。” 低沉复杂的嗓音,清冷十足。 未待尾音全数落下,许儒亦便缓缓朝前踏步,径直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整个过程,颜墨白微挑着眼角,懒散而笑,却是终归未再言话,待得许儒亦彻底入得前方的殿门并顺势合上殿门后,颜墨白才稍稍收敛住面上的笑,瞳孔之中,也略微有微光起伏,森然诡异。 待得兀自沉默片刻后,他才稍稍敛神,缓步朝前而去,整个人,步伐从容悠然,脊背笔直,竟也是,不怒自威,清冷自溢。 命途与人心,他颜墨白此生,皆是不信。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自是要强硬得到,谁人若敢阻隔,他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往日的颜墨白,腥风血雨,是踩着一颗颗头颅前进,而今的他,更该铁血森硬。 这天下大业,倘若不能掌握在手,他颜墨白,宁愿全然毁灭;那看上的人,倘若不能入侧,他便,杀尽世人,待得那人身边只剩他时,他倒要看看,她是选还是不选,呵。 天色晴朗依旧,微风习习,凉爽之意,也肆意蔓延。 而此际的凤栖宫内,则是沉寂一片,无声无息,略微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压抑与沉重。 墙角的焚香,青烟缕缕,一股股淡香之味,也在殿中漂浮而延。 凤瑶,依旧斜靠在软榻,宿醉过后,精神也略微不济。 她依旧不曾梳洗,更也不曾梳头,三千青丝,也略微凌乱随意的搭在身上,清幽无波的目光,也静静的朝前方站定的许儒亦扫视,待得二人目光相汇片刻后,许儒亦才神色微动,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随即朝她弯身一拜,恭敬而唤,“微臣,拜见长公主。” 凤瑶静静观他,并未立即出声,待得他已然站直身子后,她才平缓无波的道:“皇傅方才在殿外与摄政王说些什么,竟是这般久才进来?” 她问得略微随意,语气也夹杂着几许漫不经心。 待得这话一落,许儒亦则恭敬回道:“不过是随意言道了两句罢了,并无重点。”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自是不信,这许儒亦尚且不喜聊天与八卦,但那颜墨白,却并非这种性子。 是以,只要有那颜墨白在,不用多想,也知这许儒亦与颜墨白的聊天定火花四溢,抵触颇多了,但就是不知,这满身蹁跹儒雅的许儒亦,能否在颜墨白面前圆滑应付,不至于吃口舌之亏了。 思绪翻转摇曳,凤瑶静静的朝许儒亦望着,默了片刻,却也无心就此多言,仅是平缓无波而道:“摄政王言话,历来便口无遮拦,皇傅不要太过理会于他便成。” 许儒亦眉头微微一蹙,随即垂眸下来,恭敬点头。 凤瑶神色微动,话锋一转,继续缓道:“皇傅的身子,恢复得如何了?” 这话一落,沉寂平缓的目光,再度略微认真的朝他望来。 上次之际,便见这许儒亦高烧凶险,差点性命都岌岌可危,若非她急忙施针而救,甚至国师也出手而帮,这许儒亦,怕是撑不过那回的高烧。 而今几日过去,这许儒亦面色倒也红润不少,整个人也略微精神了,想必,身子骨也该是恢复了才是。 “谢长公主关心,微臣身子已是并无大碍,仅需再喝几日的药,便可全然大好了。”正待凤瑶暗自思量之际,许儒亦平缓恭敬的出了声。 这话一落,他也极为认真的抬眸迎上了凤瑶的瞳孔,恭敬而道:“上次微臣突发高烧,是长公主出手而救,才将微臣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是以,微臣今日来,也是想当面谢长公主。” 凤瑶与他对视两眼,随即便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平缓而道:“皇傅客气了,本宫对你出手相救,本在情理之中。只不过,皇傅身子历来是好,怎上次突然将发起高烧了?且仅是寻常高烧,为何,却会如此凶险,甚至还有性命之危?” 许儒亦并未耽搁,当即恭敬而道:“此事微臣也不知。只是参加完长公主大婚之后,便因醉酒而被小厮送回了府中。许是醉酒之际毫无印象,在屋中休息之际受了凉,从而便引发了高烧。又或许,因微臣鲜少生病,或事体质特殊,是以突然一病,便极为凶险。” 他话语有条不紊,极为认真的将原因揣度与解释了一遍。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兀自点头,随即低沉而道:“高烧之事,终归算是过了,但也望皇傅好生照顾自己,日后莫要再受寒发烧才是。” “多谢长公主提醒,微臣,记下了。” 凤瑶微微点头,目光朝他一扫,瞳孔也几不可察的缩了半许,继续道:“本宫要出访大楚之事,皇傅可是耳闻过了?” 许儒亦恭敬点头,坦然而道:“今早在朝堂之上,微臣便已了解过此事了。而微臣此番来,除了要当面与长公主道谢,其二,也是想对长公主出访大楚之事,略微劝谏。” 他嗓音极为平缓,却也极为认真,恭敬十足。 凤瑶神色微动,心下之中,对他的劝谏之话倒也略有了然。 依照这许儒亦的性子,不用多想,此番他定也是想专程过来劝她不要出访大楚才是。那大楚的鸿门宴啊,本是危机重重,一旦去了,回不回得来都是问题,是以出于安全考虑,这许儒亦定不会让她如此行事才是。 只不过,她姑苏凤瑶早已心意已决,再加之此番亲自出访大楚,也无疑是必行之事,是以,倘若这许儒亦再劝谏,定也无济于事,不会改变什么,反而,还容易让她听之生烦,不喜与抵触。 思绪至此,凤瑶垂眸下来,幽远无波而道:“倘若皇傅是要来劝说本宫,如此,便也什么都不必多说。此番大楚之邀,本宫,势在必行,也不得不亲自前去赴约,是以,本宫之意已决,皇傅,一切都不必多言。” 许儒亦瞳孔顿时一缩,俊美的面上,也猝不及防的漫出了几许复杂与云涌。 乍然之间,他静静立在原地,眉头紧蹙,突然不说话了。 待得周遭气氛沉寂半晌后,他才叹息一声,低低而道:“长公主之意,微臣不可违,是以,既是长公主心意已决,微臣,便不再多劝。只是,此番大旭之行,确实不太平,而长公主,为何要由摄政王随驾同行?那摄政王,满身腹黑,心思深沉,微臣担忧,摄政王护不好长公主,让长公主身陷于危。” 说着,嗓音越发的厚重与认真,犹如在宣誓一般恭敬而道:“是以,微臣既是无法劝说长公主改变主意,便也望长公主,容微臣随驾同行。微臣,定拼命护长公主周全,绝不让长公主,受损分毫。” 厚重的嗓音,认真十足,却也诚恳坦然十足。 这话入得耳里,若说不震撼,自是绝无可能的。 凤瑶顿时满目起伏,兀自垂眸,面色也赫然而变,但却不曾抬眸朝许儒亦望去一眼,只因忌讳他会发觉她情绪的波动。 许儒亦的心意,她自是明白。 虽不知这人究竟是在何时对她动情,但却不得不说,如许儒亦这般儒雅温润之人,言行也蹁跹如君,却不料一旦动情,竟也会如此的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那大楚本是危机四伏,她又如何会带他去身陷于危,她姑苏凤瑶欠他的,本已不少,是以此番之下,自也是不愿再多加歉疚之意。 更何况,这大旭,还需要这许儒亦的帮衬。 思绪至此,凤瑶强行按捺心绪,待得心底与目光彻底平静之后,她才唇瓣一启,低沉幽远而道:“皇傅该是知晓,我姑苏凤瑶最在意的是什么。” 许儒亦眉头越发一蹙,并不言话。 凤瑶稍稍抬眸,静静凝他,“我姑苏凤瑶性命,自是不值一提,倘若此番当真有危,便也是本宫宿命罢了,违背不得。此番带摄政王随驾同行,并非是因为其它,而是不愿将摄政王留在大旭罢了。摄政王在大旭,本是一手遮天,倘若此番本宫将他留在大旭,一旦本宫在大楚有何闪失,摄政王,定也会在这大旭之中翻天。是以,本宫有意将你留下,为的便是让你与皇傅一道处理大旭政事,便是本宫在大楚有危,想必大旭在皇傅手里,定也不会大乱变天才是。” 说着,嗓音也越发一挑,低沉而道:“本宫这条性命,并非厚重。倘若皇傅当真想帮衬本宫,便为本宫,好生守好这大旭。如此,本宫才无后顾之忧,可尽心拼力的,与楚王商议与周旋。” 许儒亦目光起伏得厉害,俊美的容颜上,也是复杂一片。 他唇瓣动了动,几番犹豫之下,却是终归未言道出话来。 待得周遭再度沉寂了半晌后,他才强行按捺心绪,厚重压抑而道:“长公主之意,微臣已明。是以,长公主放心,微臣与师父,定守好大旭。也望长公主,体恤己身,平安归来。倘若楚王要求过分,也望长公主先行答应,待安然回得大旭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微臣之言,也望长公主,能放于心里。” 凤瑶满目幽远,故作自然的点头。 许儒亦也跟着沉默了下来,一时,二人无声而出,却并未尴尬,反倒是,似有一股莫名的复杂与厚重之意在二人之间蔓延,难以言道。 许久,凤瑶才神色微动,稍稍转了话题,“皇傅若是再无它事,可提前出宫,好生在府中养养。毕竟,待得本宫离宫之后,这大旭上下之事,定得让皇傅受累了。” 许儒亦缓道:“常日里,长公主一人都可处理大旭上下政务,连长公主都能做得之事,微臣自不敢声称劳累。” 说着,嗓音稍稍一沉,继续缓道:“此际天色也已不早,想必长公主还得梳洗,是以,微臣不便打扰,便先告辞了。” “嗯。”凤瑶抬眸朝他望来,凝了片刻,低沉应声。 许儒亦眉头皱了皱,欲言又止,但终归是不曾言道出话,仅是朝凤瑶弯身一拜,随即便转身缓缓的出了殿门。 一时,殿中气氛再度彻底的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之中,压抑厚重。 凤瑶独自沉默了半晌,而后便回神过来,开始招呼宫奴进来为她梳洗。 待得一切完毕,时辰已至正午。 凤瑶正要踏步前往御书房,却不料足下刚刚行至殿门处,便见前方那扬长小道之上,竟慢悠悠的行来几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平常而居 那为首之人,满身官袍,步伐缓慢懒散,着实悠闲至极,他面容依旧俊美,下巴的牙印早已不太明显,整个人令人乍然一观,便觉清风儒雅,温润自若,着实是风华绝佳。 凤瑶顿时驻足,平静的立在殿门口,淡漠观他。 颜墨白领着身后的宫奴懒散而来,待站定在凤瑶面前时,他抬眸将凤瑶从上到下迅速一扫,勾唇而笑,“批阅了一上午的奏折,微臣满身劳累,不知,可否在长公主这寝殿内蹭顿饭?” 凤瑶瞳孔一缩,淡漠观他,并未立即言话钤。 颜墨白轻笑一声,温润儒雅而道:“长公主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这话一落,全然不待凤瑶反应,便扭头朝一旁的宫奴望去,风雅而道:“去御膳房传膳过来。” 懒散的嗓音,柔和温润,然而即便如此,宫奴们也满面发紧,随即急忙朝颜墨白弯身一拜,开口恭道:“是,驸马。” 这话一落,几人全然不敢耽搁,当即小跑而远洽。 然而凤瑶,则是满目的起伏,心底怪异僵然,目光,也满是清冷的落在颜墨白身上,唇瓣一启,阴沉而道:“驸马?” 颜墨白笑得朗然,温润无波的道:“是啊,长公主今儿不是还在说,作戏便要做全套,是以,倘若宫中之人仍唤微臣为摄政王,岂不是有损微臣与长公主夫妻身份?” 他嗓音极为平缓温润,却也是坦然十足。 然而不知为何,这话落得耳里,却无疑是觉得他似在刻意的调侃于她。 这厮嘴里历来说不出好话,虽心底早已有数,奈何每番听闻,这心底深处,也仍旧是有些起伏与不平。 只是即便如此,凤瑶也无心多做追究,仅是缓缓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低沉而道:“凡事,皆有度,摄政王最好是不要超过那度限,惹本宫不悦。而其它之事该如何作戏,本宫,自也会配合。” 颜墨白勾唇而笑,“长公主英明。这夫妻之事的度限,微臣自能把握恰当,既不会让人发觉微臣与长公主夫妻身份为虚,更也不会,对长公主太过出格。”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自是不信。 颜墨白则笑得清风儒雅,平缓而道:“长公主此际,可要让微臣入殿了?” 凤瑶应声抬眸,一言不发的扫他两眼,而后才略微干脆的转身,踏步回殿,头也不回的道:“进来吧。” 这话一落,身后倒是有脚步声蓦然跟随而来,全然不曾耽搁半许。 待与颜墨白坐定在圆桌旁后,仅也双双沉默片刻,随即便有宫奴而来,迅速上膳。 待得一切完毕,宫奴全数退散,殿内气氛清寂无波。 凤瑶垂眸,漫不经心的朝桌上菜肴一扫,低沉而道:“今日,怎不见悦儿?” 颜墨白轻笑一声,“今日一早,微臣便差人送她回府了。” “如何这般急?” “悦儿已是到了私塾年纪,本已在私塾念书。昨日因她太过想念长公主,微臣破例差人送她入宫,但今日,她无论如何都该去私塾上学,不可耽搁了。” 他嗓音平缓而又得当,温润而又自然。 凤瑶面色并无太大变化,然而心底之中,也稍稍忆起悦儿昨夜那悲戚可怜的模样,一时,瞳孔也猝不及防的缩了半许,随即,她再度抬眸朝颜墨白望来,却见他已是主动执了筷,正开始为她碗中布膳。 “悦儿年幼,但却是乖巧懂事。摄政王对她,常日也该多加包容,亦或是,问问她想要什么,从而,尽量满足她的愿望。” 待得片刻后,凤瑶沉寂无波的出了声。 这话一出,颜墨白手中的筷子微微顿住,随即,他抬眸朝凤瑶望来,那双深邃的瞳孔,略微有微光滑过,则是片刻,他如常的勾唇而笑,却道:“长公主心疼那丫头了?” 凤瑶眼角再度一挑,并未言话。 颜墨白面色温和,目光也依旧落在她面上,分毫不挪,待将凤瑶一直盯了片刻后,他才缓缓垂眸下来,只道:“悦儿那孩子,虽乖巧懂事,但心思敏感。有些事,她若不主动提,微臣自也不好主动插手。但衣食之行,微臣也已差人顾虑周全,并无不妥。长公主,不必担心。” 这话入耳,凤瑶面色微变,但也未再多言。 悦儿那女童虽是懂事,但如今也终归是颜墨白的养女。而对于颜墨白这腹黑深沉的人来说,能让悦儿衣食无忧,便已是最大的宽容与善意,若是不然,凭颜墨白真正之性,何人又能在他手里讨得半点好处。 思绪至此,凤瑶垂眸下来,兀自沉默。 则是片刻,颜墨白已将布了膳的碗推到了她面前。 凤瑶并未拒绝,淡然执筷,兀自而食,大抵是早膳都不曾用过,是以此际腹中空空,食欲,倒是略微渐长。 整个用膳的过程,凤瑶不言话,颜墨白也难得默契的未出声,待得膳食全然完毕,不待凤瑶出声提醒,颜墨白已主动出声告辞。 凤瑶心底微沉,并不相留,只是待颜墨白即将踏出殿门时,她才眉头一蹙,当即开口而道:“柳襄这几日,如何了?” 这话一出,颜墨白足下应声而停。 则是片刻,他回头过来,平缓而道:“那厮在微臣府中的死牢内,除了吃便是睡,口风倒是极紧。微臣这两日忙,不曾理会于他,今日回府,正巧有空,便也去好生会会他。” 说着,轻笑一声,“毕竟,摄政王府因长公主大婚之事而破费太多,此番自得节约经费,好生节俭才是。而那柳襄好几日都在微臣府内吃白饭,微臣若不去好生清理清理,让他也破费破费,自也是说不过去不是?” 他嗓音极为懒散平缓,那略微挑高的语气,也不曾掩饰的漫出几许兴味与威胁。 待得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已回头过去,继续踏步往前。 整个过程,凤瑶也未回话,直至颜墨白彻底消失在殿门外那条小道的尽头后,她才稍稍回神过来,心底深处,则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许咋舌与复杂。 不得不说,颜墨白若是不喜某人,自会表露出来,或讽刺,或调侃,亦或是直接杀戮,但颜墨白对柳襄的态度,明显有些异常,不怒不杀,就像是一次次的在试探,又像是要将留下彻底玩弄于鼓掌间,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压制,探究,甚至将柳襄内心,彻彻底底的剥开一般。 思绪翻腾摇曳,一时之间,心底深处的复杂之意也稍稍浓郁。 那柳襄此人,着实有些不简单,倘若以前仅是觉得柳襄狐媚风月,但如今却是觉得,那般武功高强深藏不露之人,又岂会当真如风月之人那般狐媚无脑,那柳襄啊,明明是风情万种,却又腹黑深沉,连她姑苏凤瑶对他,都不曾真正看透。 如此,颜墨白若能将柳襄彻查清楚,倒也,并非坏事,而今连她都想迫不及待的知晓,前些日子惠妃寝殿失火的那黑衣之人,是否,与柳襄有关。 越想,神色也越发的失神与抽远。 待得半晌后,凤瑶才回神过来,随即也不准备在殿中小憩,仅是兀自起身,踏步出殿。 待抵达御书房后,凤瑶全然不曾耽搁,当即翻阅桌上的奏折,却见,桌上的奏折着实一一的全数批阅,字迹龙飞凤舞,大气而成,且那批阅而下的字迹内容,也是大气得当,并无不妥。 无疑,颜墨白今早着实是极为认真的处理完了这批奏折,亦如前些日子她在宫中生病一般,颜墨白一丝不苟的为她批阅奏折,各种实诚。 不得不说,颜墨白那人,着实是亦正亦邪,亦好亦坏,也的确是让她偶尔迷了眼,一时之间,越发分不清他的好坏。 这人性与人心,无疑是世上最难的揣度之物,当你要仔细去探究之际,却是雾里看花,似是什么都已模糊不清。 思绪翻腾摇曳,凤瑶静静坐在椅上,兀自沉默。 待得将桌上的奏折全数查阅完毕,再全数堆积完整后,她才缓缓起身,踏步出殿。 此番极为难得的闲来无事,凤瑶回到凤栖宫后,便开始小憩。 大抵是因昨夜宿醉,今日的身子骨,仍是疲倦无力,头脑也略微晕沉,待得入榻小憩后,本打算睡个一时半刻,不料竟是彻底睡了过去。 直至入夜之际,凤瑶才缓缓醒来。 用过晚膳后,竟睡意无存,而后独坐在不远处的软榻,开始独自对弈。 以前国师曾说,独自对弈,容易磨练耐性,也可修身养性,以前不曾太过相信,但而今却觉,这独自对弈,的确是能磨练耐性,但也能,让人越发清明。 但此际这所谓的清明对凤瑶来说并非好事,只因此番越发的对弈,整个人,便也越发清醒,甚至到了夜半三更之际,她竟也毫无半点睡意。 最终,她终归是放弃了棋盘,上榻强行而眠,待在榻上辗转反侧许久,直至天明之际,才略有困意,奈何此际,却已是不可再睡,需得即刻起身梳洗用膳,待一切完毕后,便也该,上早朝了。 心底叹息连连,一股股无奈与莫名的厚重之意,也在心底辗转蔓延开来。 待得片刻,凤瑶缓缓起身,随即不曾耽搁,当即唤入宫奴,开始梳洗,待得一切完毕后,便开始踏步出殿,朝勤政殿的方向而去。 今日的早朝,群臣皆至,便是颜墨白与许儒亦二人,也双双都在。 此番朝堂,议论之事不多,群臣上奏之事,也并非要紧,是以,早朝倒也不曾耽搁太久,也结束得略早。 待得散朝之后,凤瑶便独自前去御书房批阅奏折,直至正午之际,才将奏折全数批完。 待回得凤栖宫后,便开始用膳与小憩。 日子过得,倒是清闲如流水,平静四溢,但在凤瑶眼里,却不过是风雨来临的前兆罢了。 那出访大楚之事层层压在心底,厚重莫名,难以排遣,是以心境,也厚重沉寂,难以复加。 前路莫名,命运未知,也不知此番出访大楚,究竟,是福还是祸。 整整一下午,凤瑶皆在凤栖宫中呆着,独自沉默。 待得黄昏之际,那颜墨白,却领着数十随从蜿蜒而来。 那些由远及近的凌乱脚步声,瞬时扰乱了周遭清净。 此际,凤瑶正斜靠着坐于窗边,手中正握一本书,淡然而读,待闻得声响,便抬头而望,不料这一望,便恰巧瞧见颜墨白那双温润带笑的瞳孔。 瞬时,她眉头微微而蹙,目光也迅速而挪,朝他身后那跟随而来的数十名小厮扫去,只见那些小厮皆大包小包的拎着,犹如轰动而来的搬家似的。 一时,猝不及防的,凤瑶眼角一挑,沉寂厚重的心底,也蓦的增了几许愕然。 颜墨白这厮,又想如何? 正待思量,颜墨白一行人,已是靠近。 这时,立在殿外的宫奴们纷纷弯身而拜,恭敬而唤,“拜见驸马。” 颜墨白满身温润,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深了半许,待站定在凤瑶面前后,他竟也不曾先与凤瑶言道,仅是回眸朝身后的小厮们扫去,懒散吩咐,“将东西,全数放于偏殿内。” 这话一出,小厮们纷纷恭敬点头,不敢耽搁,随即便急忙朝不远处的偏殿而去。 这厮莫不是将他当作是这凤栖宫的主子了?竟是吩咐小厮们放东西,都能吩咐得如此淡定十足,随意自然?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一缩,低沉而道:“摄政王让那些小厮带的是什么东西?” 她问得直白,语气也微微而沉,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质问与威胁。 这话一落,颜墨白便缓缓转眸朝她望来,温润的目光顺势迎上凤瑶的眼,从容无波的道:“明日不是要出发前往大楚之地吗?是以,微臣便已将路途要用的东西全数打包完毕,送入宫来,待得明日一早,再装车携带。”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分毫不避的与他直视,“本宫答应摄政王将那些东西运入宫中,甚至还答应将那些东西放在我凤栖宫偏殿了?” 颜墨白面色不变,整个人也无半许的诧异,他仅是温润平和的迎上凤瑶的眼,平缓而道:“长公主虽未答应,但也不曾反对呢。”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骤然一缩。 颜墨白静静观她,薄唇一启,继续而道:“明日长公主出城,阵状颇大,而微臣之意,是在天色还未大明之际出宫离城,如此一来,倒也不会惊扰京中百姓。是以,微臣先行将路途所用的东西全数准备好先带入宫中,待得明日一早再装车而行也妥当,而微臣,也有意今夜入住在凤栖宫偏殿,待得明日一早,与长公主一道离宫出城,不知长公主意下如何?” 凤瑶神色微动,随即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并未立即言话。 待兀自沉默片刻后,她清冷无波的道:“摄政王此言,并无不可。只不过,今日之事,本宫尚可原谅,但若摄政王下次再敢如此先斩后奏,那时,本宫自也不会如这次一般,轻易放过于你。” 颜墨白勾唇而笑,“多谢长公主。”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微臣历来便知长公主宽容大度,是以心生敬佩。而此番入宫着急,是以也忘了用膳,不知” 凤瑶瞳孔微缩,短促而道:“进来。” 颜墨白满目温润的凝她两眼,未再耽搁,当即踏步入殿,凤瑶也顺势稍稍起身,朝殿外宫奴吩咐传膳,而后便转身过来,与颜墨白同坐在了圆桌旁。 殿内的光线,逐渐有些暗淡。 待得宫奴将晚膳送来后,便先将殿中的烛火也一并点燃后,才恭声告辞离开。 一时,周遭气氛沉寂,清宁厚重。 那昏黄摇曳的烛火,也光影重重,无端的透着几许迷离。 颜墨白如常的开始为凤瑶碗中布善,待得一切完毕,他才平缓温润而道:“长公主今日批完奏折后,便一直呆在这凤栖宫中,不曾外出?”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仅是淡然的执了筷子,缓缓吃了几口膳食,才淡漠而道:“本是无事,不呆在凤栖宫作何。” 这话一落,微微抬眸朝他望来,低沉而道:“摄政王突然这般问,是为何意?” 似是未料凤瑶会突然这般言道,颜墨白猝不及待的怔了一下,随即勾唇而笑,温润如常的道:“不过是随意问问罢了,并无他意。只是也突然发觉,长公主虽金枝玉叶,但比起别国的金枝玉叶来,着实是孤单寂寥了些。亦如其余之国的公主,皆是奴役成群,甚至还有闺中密友,而长公主,却独独一人” 未待他后话言完,凤瑶便低沉沉的出声打断,“别国的公主如何,与本宫何干。便是本宫独独一人,且无闺中密友,又有何妨?” 颜墨白下意识的噎了后话,静静凝她,并未立即言话。 凤瑶心下浮动,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略微复杂开来,待得半晌后,她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低沉而道:“别以为本宫这几日对摄政王宽容而待,摄政王便可随意评判本宫。本宫是否孤寂,是否寂寥,这些皆与摄政王无关,倘若摄政王因此而说事,无论是要随意的调侃本宫,还是要可怜本宫,无论摄政王是哪种心思,都望你好生收敛,莫要表露出来。本宫,不喜你调侃,更也不需你,可怜。” 低沉无波的嗓音,清冷厚重。 待得这话落下后,凤瑶便垂眸下来,不言话了。 整个过程,颜墨白静静观她,那双深邃温润的瞳孔,竟也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复杂与幽远。 待得半晌后,他才将目光从凤瑶面上逐渐挪开,随即薄唇一启,平缓幽远而道:“微臣对长公主,并无恶意。只是觉得这深宫之中,虽宫奴万千,但长公主却无人交心,无人所倚,是以便心有感慨罢了。” 这话入耳,凤瑶眉头一蹙,仍未言话。 颜墨白再度抬眸,凝她片刻,随即也不再言话,兀自用膳。 一顿晚膳下来,两人皆极为难得的一言不发。 待得宫奴将桌上的残羹冷炙全数撤走后,凤瑶便道:“明日走得早,摄政王便先回偏殿休息。本宫此际也突然有些累了,也要,早些就寝。” 低沉无波的嗓音,彻底打乱了周遭的沉寂气氛。 颜墨白略微复杂的望她一眼,随即垂眸下来,温润而道:“也罢。长公主早些休息便是。” 这话一落,并未耽搁,当即缓缓起身,逐步出殿。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夜里闻笛 待得不远处的殿门被颜墨白在外合上后,凤瑶才将目光从殿门处收回来,随即瞳孔之中,又是一方复杂与清冷,排遣不得。 说来也是奇怪了,近些日子,她的脾气着实渐长,对待颜墨白时,也浑然不曾有最初的耐性。 又或许,近日琐事缠身,一件接着一件的缠来,是以身心俱疲之中,对待任何人或事,都已没了最初的强大与耐性洽。 思绪翻腾摇曳,凤瑶在桌旁静坐出神,待得许久,她才回神过来,而后熄了殿中烛火,整个人静静躺于榻上,合眸而憩。 大抵因时辰太早,并无困意,便是静静合眸,也不曾真正睡着。 周遭,也一片黑沉,压抑厚重,寂寥四起。 便是她不愿在颜墨白面前承认,但也不得不说,此番这深宫,周遭沉寂,满是寂寥,也无论她承不承认,她姑苏凤瑶,都是单薄孤寂的。 是的,孤寂,就似是,偌大的一个大旭皇宫,并无一人真正的亲昵与亲信,这种感觉,无疑是令人头皮发麻,满心震颤,寂寥万许的。 思绪缠缠绕绕,各种延伸,神智,却也因此而越发清醒钤。 却是许久后,殿外之处,突然有一阵笛声幽幽而起。 那笛声,极是的幽远平寂,并无半许的气势与婉转,有得,仅是一种难以言道得平和,甚至柔和。 凤瑶猝不及待的怔了一下,循声而听,只觉那柔和的笛声,似是一路顺着耳朵蔓延到了心底,瞬时之间,心底的嘈杂繁复之意,也被笛声骤然的瓦解开来,待得不久后,空白的脑袋,竟突然困意来袭,待得眼皮打架了半晌后,她终归是忍不住合上了发重的眼皮,随即在这极其平缓柔和的笛声中彻底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眠,睡意极为难得的好。 最终,凤瑶是被宫奴极为紧张的敲门唤醒,待掀开眼皮后,神智蓦的回拢,她瞳孔一缩,也不曾耽搁,仅是即刻吩咐宫奴入殿梳洗。 因着是要赶路,是以,此番衣着并非太过繁华大气,仅是着了身略微紧实的锦袍穿于身上,头发,也不曾如寻常一般盘绕成鬓,而是稍稍而挽,仅由青玉簪固定,懒散自若。 待一切完毕,宫奴开始在殿中上早膳。 凤瑶胃口不佳,仅是随意用了几口,随即抬眼顺着雕窗望了望殿外的天色,却见天色漆黑,并无明亮。 “摄政王可是起了?”待得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凤瑶唇瓣一动,低沉而问。 这话一出,便有宫奴紧着嗓子恭敬而道:“驸马极早便起了,此际已在宫门外等候了。” 是吗? 颜墨白那厮,竟也会如此积极与守时? 一时,凤瑶眼角几不可察的挑了半许,默了片刻,而后不再耽搁,仅是缓缓踏步出殿。 天色,着实是不曾大明,空中漆黑,周遭之处,也光火摇曳,灯影重重,四下迷离之处,着实是清冷而又清幽,给人一种难以言道的朦胧迷离之意。 迎面而来的风,似是卷着几许水汽,略微凉薄。 凤瑶忍不住稍稍拢了拢锦袍,足下的步子也不由的加快了几许。 待抵达宫门时,便见宫外竟整齐黑压的立着一长列整装待发的兵卫,而那些兵卫,皆满身肃肃,手执火把,每个人皆精神抖擞,严谨肃穆。 而排列在那些兵卫当中的,则是几辆极为醒目的马车,那些马车,皆模样一致,并无区别,只是如此排列,倒也让凤瑶瞬时皱了眉。 此番前往大楚,无疑该轻装出行,而今有这么多并未护送也就罢了,再弄这么多辆马车跟随又是何意? 正思量,沉寂肃穆的气氛里,突然有道温润的嗓音飘摇而来,“长公主,时辰已是不早,尽早上车吧。” 这话入耳,凤瑶瞬时循声一望,便见那第二辆马车内,颜墨白正从马车内探头而出,那嘴角也微微而勾,正朝她温润而笑。 此际,有火光打在他面上,依旧是墨发高束,五官精致,一派风雅俊逸,却也是无端的,迷人摄魄。 凤瑶神色微动,下意识的垂眸下来,随即也未耽搁,当即踏步而前,却是并未朝颜墨白所在的那辆马车行去,仅是独独停在第一辆马车旁,正要兀自上车,不料未及动作,那后一辆马车内的颜墨白轻笑一声,温润平缓的道:“在场的其余马车,皆已装满了此行所需的东西,独独微臣所乘的这辆马车可坐人。是以,长公主若是不弃,许是得劳烦长公主与微臣一道而坐了。” 凤瑶瞳孔骤然而缩,稳住身形,目光顺势朝他落去,低沉而道:“摄政王如此之举,可是故意?这么多辆马车,独独未给本宫留上一辆?” 颜墨白笑得清风儒雅,嗓音也是一片悠然温润,“长公主说了此行要轻装出行,不可太过招摇。是以,微臣按照长公主之意,不曾多准备一辆马车,望长公主,见谅。” 这话说得倒是极为圆滑,委婉之中,竟也是不深不浅的将责任全数推到了凤瑶身上。 凤瑶冷眼观他,思绪浮动翻沉,并未立即言话。 而那颜墨白也不着急,依旧是朝她这边懒散而望,无声而候。 待得半晌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神,足下的步子,也终归是朝前而行,缓步朝颜墨白所在的马车行去。 颜墨白神色微微而动,那双深邃的瞳孔里,也逐渐有微光滑动。 则是片刻,他薄唇上的弧度越发深了几许,俊容上的笑意,也越发的温润平和,却又无端的幽远与厚重,令人全然观之不透。 待站定在颜墨白的马车旁时,立在马旁的伏鬼,亲自伸手将凤瑶扶上了马车。 待得伸手撩开前方的马车帘子时,凤瑶目光顺势朝里一落,却见这马车虽为狭窄,但却矮桌茶盏甚至靠垫一应俱全。 甚至于,这马车顶部,还镶着几颗明珠,光影如白昼,且马车一角之中,还摆放着一只正冒着焚香青烟的小巧香炉。 马车内如此装扮,倒也略显舒适。 凤瑶稍稍放缓了目光,随即按捺心神,继续挪身而进。 颜墨白满面温笑的望她,而后稍稍朝旁挪了些空位出来,凤瑶缓步而上,随即也不曾客气且极为自然的在颜墨白身边坐了下来。 一时之间,二人并未言话,周遭沉寂。 则是片刻后,颜墨白再度撩开身旁的窗帘,平缓无波的出声吩咐,“启程。” 短促而二字一落,他便略微干脆的放下了帘子,这时,车外也突然扬来伏鬼与王能的嗓音,而后片刻之后,车外顿有凌乱的马蹄声迅速而起,片刻之际,凤瑶坐下的马车,也开始缓缓而前。 此番出行,未通知任何朝臣前来相送,无疑,走得倒是有些莫名的偷偷摸摸。 凤瑶满目幽远,目光略微出神的朝墙角的香炉望着,兀自沉默。 待得片刻后,颜墨白突然问:“长公主昨夜睡得可好?” 凤瑶应声回神,转眸朝他望来,却是并未立即出声。待目光在他面上仔细的扫了几眼后,也朝他下巴那已是极浅的牙印凝了片刻后,她才慢腾腾的垂眸下来,沉寂幽远的道:“昨夜,自是睡得尚可。只不过,昨夜入睡之前,凤栖宫外却又笛声回荡,不知那笛声,可是摄政王吹奏的?“ 她嗓音极为平缓淡漠,语气也并未夹杂太多情绪。 待得这话落下后,颜墨白便勾唇而笑,温润缓道:“长公主为何会猜测是微臣吹奏的笛声?” 凤瑶眼角一挑,倒是未料他会不答反问,待默了片刻后,她才低沉而道:“那笛声离得近,稍稍细听,自是容易听出是从凤栖宫偏殿之处传出,而摄政王昨夜,不正好是在偏殿就寝?” 颜墨白缓道:“长公主英明。那笛声,着实是微臣吹奏。只因,昨夜莫名失眠,便有心吹奏,加之吹奏之曲略微安眠,想来该是对长公主并无太大影响,从而,便吹奏了片刻罢了。” 是吗? 往日她怎不知这颜墨白一旦失眠便有吹奏笛声的雅兴? 思绪略微翻转,心底深处,倒也逐渐漫出半许疑虑,但也不得不说,昨夜她姑苏凤瑶极为失眠,也是闻了那笛声才逐渐有所困顿,从而一夜无眠。 是以,虽不知那颜墨白究竟吹奏何意,但也因此而无心太过追究。 凤瑶仅是按捺心神的抬眸朝他扫了一眼后,便眸色幽远,无心再就此而言,不料待得片刻后,颜墨白竟再度出声而问:“不知,微臣那笛声,长公主可喜?” 凤瑶瞳孔微缩,故作未闻。 颜墨白则轻笑一声,“倘若长公主喜欢,微臣日后,自也再吹给长公主听。再者,昨夜之曲,乃青花,产自青州之地,虽为民谣,但却并不杂乱吵闹,反倒是清寂幽远,着实适合安眠。若长公主喜欢,微臣,也可曲子交由长公主身边之人吹奏,如此一来,长公主日后,自也不必太过失眠才是。” 凤瑶满目幽远,薄唇一启,终归是低沉无波的出了声,“倒是难得了,摄政王竟也有这般好心。只不过,本宫鲜少失眠,那青花之曲,不听也罢。” “长公主若当真鲜少失眠,又为何三番五次上朝之际,眼圈发黑,满面疲倦困顿?长公主便是不体恤己身,但也得在群臣面前光鲜威仪才是。” 这话入耳,凤瑶心底微沉,片刻之际,一股复杂之意也微微升腾起伏。 她极为平缓的抬头,清寂的瞳孔极为直接的迎上的颜墨白的眼,“摄政王竟有这般好心,甚至还会为本宫是否失眠而操心?如此,今儿本宫若是不让摄政王将曲子交由本宫身边之人学习吹奏,可是全然不妥,甚至日后还会在群臣面前失了威仪?” 颜墨白故作自然的垂眸,平缓温润而道:“微臣仅是稍稍建议罢了,长公主不愿采纳也罢。毕竟,长公主形象如何,无论好坏,也仅有长公主自行承受罢了。” 他嗓音极为平缓温和,懒散悠然之中,竟是不曾掩饰的卷出了几许调侃之意。 凤瑶清冷观他,待凝了片刻后,才垂眸下来,漫不经心的道:“近些日子,摄政王性子倒是大变。” 颜墨白仰头而笑,调侃而道:“长公主可是发觉,微臣这人,也极是心细,着实是有忠臣潜质?” 这话入耳,凤瑶猝不及防一怔,眼角也跟着抽了半许。 以前便见过这颜墨白极为厚脸,而今再闻他这话,着实觉得这人将往脸上贴金之事,都能贴得这般的自然。 也是了,厚脸之人,自是无耻。这颜墨白的话啊,听听也就罢了,倘若当真与他计较,倒也是计较不完了。 思绪至此,凤瑶默了片刻,便低沉清冷而道:“摄政王着实心细,但论忠臣潜质,本宫着实在摄政王身上寻到半缕。” 她毫不留情的如此评判,待得这话一落,眼见颜墨白眼角微微一挑时,她嗓音一挑,继续而道:“摄政王既是要将青花之谱传给本宫身边之人,如此也可,只是就得劳烦摄政王记得写好谱子,及时拿过来了。” 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待默了片刻,才温润缓道:“长公主放心,待得微臣写好谱子,定及时传给长公主身边伺候之人。只不过” 话刚到这儿,他嗓音突然顿住。 凤瑶兀自垂眸,满身淡定,并未理会他。 待得周遭沉寂片刻后,颜墨白才继续缓道:“只不过,论起忠义之性,长公主说在微臣身上找不到半分忠臣潜质,倒也略微有些过了,长公主与微臣也相处这般久了,自也该清楚,从始至终,微臣对长公主,从不曾真正伤害,更也不曾真正危机长公主与大旭安危不是?” 这话入耳,凤瑶眸色微动,仍是不曾言话,仅是默了片刻后,便抬眸朝他望来,眼见他满面温润,薄唇一启,似是又要言话之际,她瞳孔当即而缩,先他一步低沉而道:“摄政王是否忠义,此番议来也并无异议。至于摄政王究竟是忠臣还是佞臣,想必摄政王也比本宫清楚,是以,摄政王若是要真要当忠臣,自也不是说说或是与本宫在此争论这般简单。当然,若是可能,本宫也愿意因摄政王的言行而改变对你的看法,甚至于,本宫比大旭任何之人,都要期待甚至盼望摄政王能是个忠臣。” 这话一落,凤瑶全然无心观他的反应,仅是略微干脆的垂眸,兀自沉默了下来。 颜墨白也不曾出声,整个人,也极为难得的消停清净了下来。 周遭,一片沉寂,徒留冗长繁杂的车轮声幽幽而来,循环往复,不绝于耳。 待得二人无声许久,凤瑶才神色微动,低沉厚重的嗓音稍稍而起,“摄政王前日审判了柳襄,结果,如何了?” 她极为幽远而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这话落下后,她便按捺心神一番,极为淡定认真的候着他的回话。 颜墨白轻笑一声,平缓温润的道:“长公主对那柳襄,倒是极为上心。前日便已提及过他,今日,便再度主动打听他的消息,倒是难得。 凤瑶淡道:“柳襄身份成疑,行事成疑,本宫朝摄政王打听一二,难道不妥?” 颜墨白缓道:“自是妥当。只不过这结果,许是着实要让长公主失望了。” 他回得极为自然,语气也平缓温润,并未夹杂半许异样。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终归是再度抬眸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怎么,摄政王对那柳襄,仍是不曾审出什么话来?又或者,柳襄极为圆滑,连摄政王都拿他无法?” 颜墨白缓道:“那柳襄此人,着实不好对付,甚至于,对他自己也是极为心很冷血。不瞒长公主,当日对柳襄,微臣已将摄政王府备至的刑法全数朝他招呼了,但那柳襄,晕了醒,醒了晕,虽受尽磨难,鲜血淋漓,但仍是一言不发,口风紧得很呐。” 是吗? 那柳襄,竟能如此守口如瓶,不言一词? 瞬时,凤瑶神色微动,心底也顿时漫出了几许微诧,却又待暗自思量片刻后,心底便也突然了然了过来。那柳襄在她面前便可孤注一掷的当殿撞柱,鲜血淋漓,如此为了达到目的而不顾一切之人,又如何会畏惧颜墨白的刑法。 思绪翻腾摇曳,凤瑶的面色也逐渐复杂了几许。 待得片刻,她唇瓣一动,低沉幽远而道:“在未查出什么真相之前,柳襄这条命,摄政王务必得吊着,别给本宫打死了。” 颜墨白懒散而问:“生死有命,又非微臣能掌控。倘若那柳襄着实嘴硬,微臣为了杀一儆百,自也不会放过他。而今长公主这般要求,难不成是对那柳襄还心怀仁慈?” 凤瑶瞳孔一缩,低沉而道:“柳襄无疑是个异数,且满身疑点,在未查清他身上的真相之前,务必不可要他性命,而是要利用他这条命,引出他背后的势力。” 颜墨白轻笑一声,嗓音也稍稍一挑,“背后势力?呵,长公主在怀疑柳襄什么?” 凤瑶神色微动,也无心拐弯抹角,低沉而道:“摄政王在怀疑柳襄什么,本宫,便在怀疑他什么。再者,柳襄此人,满身武艺,且性子深沉圆滑,绝非简单,本宫还怀疑,当日惠妃寝殿失火之事,与柳襄有关,甚至于,当日惠妃撞亡之日,柳襄与那黑衣人突然出现,也绝非简单。是以,本宫之意,是要查出柳襄背后势力,看看那柳襄与其背后之力,是否,要针对我大旭皇宫,甚至我大旭皇族。” 这话,她说得极为低沉,森然之中,也带着几分不曾掩饰的紧然与威胁。 待得这话一落,便见颜墨白瞳孔也蓦的一深,那瞳孔中的笑容,也极为自然的减了半许。 凤瑶凝他几眼,默了片刻,继续道:“是以,柳襄这人之命,务必得留着,好生从他嘴里拗出些有用的东西来才是。再者,本宫之意,也还想留柳襄之命来引出他身后势力,从而,再一网打尽。” 这话一落,颜墨白静静观她,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半晌后,他才薄唇一启,平缓无波的道:“长公主有长公主的考量,微臣,自然也愿配合。长公主放心便是,微臣虽对柳襄动刑,但却并未要其性命,而今他仍是关押在王府地牢,有重兵把守,待得此番大楚之行结束后,长公主也可亲自对其审问。” 凤瑶瞳孔稍稍释然半许,兀自点头。 却也正这时,坐下的马车,便突然停了下来。 瞬时,凤瑶眼角一挑,下意识的与颜墨白对视一眼,皆面色微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靠在身上 则是片刻,车外便扬来王能恭敬的嗓音,“长公主,皇傅来了。” 许儒亦? 凤瑶微微一怔,眉头也几不可察的皱了起来。 此番出行,明明是不曾通知群臣相送,更也不曾通知那许儒亦,却不料那许儒亦,终归还是来了洽。 “许儒亦倒是深情厚谊得紧,这天都还未亮,便专程前来相送,这等千里送别的深情之举,倒是着实奉承阿谀,呵。” 正这时,颜墨白勾唇轻笑一声,脱口的话语,调侃戏谑十足。 凤瑶清冷的扫他一眼,并未言话,仅是稍稍伸手朝车帘撩去,待得帘子稍稍被掀开,目光顺势朝外一落,却见,车外一片一片黑沉,周遭之人举着的火把光亮,也摇摇晃晃昏暗迷离。 而那满身雪白的许儒亦,正立在马窗之前,整个人,颀长修条,儒雅清透钤。 “长公主。” 待迎上凤瑶的瞳孔,许儒亦便微微垂眸下来,恭声而唤。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皇傅怎来了?” 许儒亦并未言话,足下却稍稍上前两步,与凤瑶靠得极近,随即抬头而起,朝凤瑶恭然缓道:“长公主今日便要出发去楚,前路崎岖艰辛,微臣此番来,是想为长公主践行。” 凤瑶静静观他,默了片刻,低沉而道:“皇傅心意,本宫已领。也望皇傅早些回府先行休息,待得天色一亮,皇傅便得入宫上朝了。” 许儒亦依旧极为认真的朝凤瑶望着,极低极缓的道:“大旭朝事,微臣定不会懈怠,长公主放心。只是,此番长公主前往大楚,且也听说大楚极为不平,天气也不若大旭温热,是以,微臣此番,也为长公主准备了些东西,望长公主带着。”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凤瑶反应,他便将肩头的包袱卸下,而后极是认真的递到了凤瑶面前。 凤瑶微怔,目光一深,并未伸手来接。 许儒亦缓道:“里面是几只暖玉,一件大氅,还有一只护国寺求来的护身符。这些东西,虽不贵重,但也是微臣心意,望长公主,带上。” 这话落在耳里,莫名起了几许波澜。 凤瑶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微微的摇曳几许,待得片刻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神,故作自然的伸手过去将他的包袱接入了马车,随即,目光径直迎上他那双极为厚重幽远的瞳孔,低低而道:“多谢皇傅。” 许儒亦神色微动,垂眸下来,“礼物并非贵重,不过是随意准备的罢了,长公主不必客气。” 这话一落,他足下后退两步,仍是未待凤瑶反应,便恭敬而道:“此番路途遥远,望长公主顾好己身,一切珍重。微臣,也将在京都城内,恭候长公主,平安归来。” 他恭敬平缓的嗓音,似是莫名充斥着一种执念与厚重,落在凤瑶心底,也再度生了几许波澜。 凤瑶静静的凝他,眸色复杂,那双抱着许儒亦所送包袱的手,也莫名的变得厚重开来。 她并未立即言话,周遭气氛,也突然变得沉寂。 则是片刻后,如此沉寂的气氛中,颜墨白突然轻笑一声,懒散温润而道:“许皇傅如此模样,倒像是千里送别,情深意重得紧呢。只不过啊,千里送别,也终须一别,徐皇傅也莫要太过担心与不舍,毕竟,长公主有本王护着与陪着,自也不会受损分毫,平安归来才是。而你许儒亦啊,便好生守好这大旭便是,长公主这里,便不劳你操心了,本王守着便是。” 这话一出,许儒亦眉头一蹙,面色一变,眼睛,也下意识的抬起,朝车窗望来。 奈何颜墨白却是极为干脆的扣住了凤瑶的手腕,顺势扯回了凤瑶那只撩着车帘的手,待得车帘子顺势落下之际,他已嗓音一沉,幽远无波的道:“伏鬼,行车。” 短促的几字,幽远凉薄。 凤瑶瞳孔一缩,当即朝颜墨白冷扫一眼,随即迅速挣开颜墨白的手,正要转身去撩身边的车帘,不料还未动作,颜墨白则在身边漫不经心的道:“长公主若要许儒亦一直对念念不舍,一直对你慕意不断的话,你便尽可将这车帘子撩开,再与他好生不舍得辞别一番。只不过,长公主如此处处给他希望,便也望长公主也莫要处处给他失望!倘若长公主对他当真有爱慕之意,那你从大楚归来,便卸了微臣驸马之衔,招他为驸马!倘若长公主对他无半点倾慕,仅有君臣之义的话,那长公主便别掀了这帘子,再去给许儒亦希望,待回城后,又再对他的心意不问不理,给他失望!” 冗长繁杂的一席话,条理分明,却也幽远淡漠。 这颜墨白,极为难得的会在她面前说出这等森然淡漠的话,也极为难得的会在她面前如此斩钉截铁的言道一件事。 然而被人这般数落,虽心有不畅,但也不得不说,颜墨白这话字字句句都全数落在了她的心生,令她心底皱沉,指尖,也终归是未有力气去再度抬起。 不得不说,这颜墨白之言,虽略微有些以下犯上的不恭之意,却也是极为在理。 那许儒亦再怎么温柔,再怎么儒雅,再怎么蹁跹如君,定也是经不起她反复的给他希望,又反复的给他失望的。而她姑苏凤瑶,也不可如此残忍,反反复复的去伤害她才是。 前些日子,她也曾想过要将许儒亦的心思断得干净,长痛不如短痛,待得这段敏感时间过了后,许儒亦自会磨灭掉对她的心意,从而真正寻到他的幸福,只奈何,心底也终归是存着一番柔软,每番见得这许儒亦时,便也会不愿太过伤害他,太过冷落他,甚至太过的疏离他,又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不忍心,才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变相的伤害他。 思绪,缠缠绕绕,起伏不定。 凤瑶静静而坐,兀自垂眸,面色也陈杂一片。 则是片刻,坐下的马车,便开始缓缓往前,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也骤然升腾而起。 嘈杂的气氛里,车外,却再度扬来许儒亦那略微挑高的嗓音,“摄政王说能护好长公主,便也望摄政王莫要食言。堂堂男儿,自该有责任之心,长公主既是择了摄政王同行,便也望摄政王莫要辜负长公主之意,更莫要辜负我大旭众臣之望。” 这话一落,颜墨白并未回话,仅是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 凤瑶神色微动,却是并未言话,整个人端然而坐,兀自沉默。 马车继续颠簸摇曳,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不绝于耳,此行,渐渐远去。 一路上,凤瑶与颜墨白都未言话,仅是待得正午原地休息之际,她才朝颜墨白低沉而问:“此番出行,竟有几车跟随。摄政王安排这么多马车作何?” 颜墨白这才慢腾腾的朝她望来,懒散而道:“几辆马车同时而行,自可混淆旁人眼目,令人不知长公主所乘哪辆马车。再者,此番路途遥远,微臣也备了不少路途所用之物,如衣物棉被与帐篷,甚至,还有些食物点心。” 凤瑶微微一怔,满目深沉的望他。 颜墨白毫不避讳迎上她的目光,勾唇轻笑一声,随即薄唇一启,突然再道:“再者,此番前去为楚王贺寿,自是还需携带贺礼才是。想必长公主这几日着实是心神不佳,该是将贺礼之事也忘了,如此,微臣自也得帮长公主记着,甚至帮长公主准备才是。” 这话入耳,凤瑶顿时神色微变,心底也生了几许诧然与起伏。 也是了,此番前往大楚,她仅是一直在考量前往大楚的利弊,却是独独忘了为楚王准备贺礼这等大事! 不得不说,如此疏忽,倒也着实是昏头,倘若这颜墨白不曾开口提醒,她许是直到抵达大楚之后,估计才会手忙脚乱的想起。 思绪至此,起伏摇曳,待得片刻后,凤瑶强行按捺心绪一番,低沉而道:“摄政王倒是有心了。只是,摄政王为楚王,准备的是何贺礼?” 颜墨白眼角一挑,并不言话。 凤瑶也不着急,目光静静的落在他面上,认真而又厚重。 却是片刻后,颜墨白故作自然的挪开了目光,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道:“不过是寻常之物罢了,未有特殊。长公主放心便是,想必待得献礼之日,微臣准备的贺礼,定会让楚王满意。” 是吗? 凤瑶倒是半信半疑,眉头也稍稍而蹙,“怎么,摄政王不愿如实的告知本宫?” “的确是些寻常贺寿之礼罢了,不值一提。那楚王本不是正义之人,且对我大旭极是觊觎,是以送礼,便送些珠玉古画之物便足矣,不必太过重视与精心挑选,长公主觉得可是?” 凤瑶心下也稍稍释然半许,对颜墨白送珠玉古画之事,倒是并无太大意见。 那楚王对大旭,的确心思叵测,如此之人,刻意送重礼讨好也无太大必要,仅是稍稍按照寻常之礼送就是了,如此便是足矣。倘若对那楚王送得礼太过隆重与厚重,到头来,也定是落不到任何好处才是。 思绪至此,凤瑶平缓而道:“如此自然尚可。这送礼之事,倒是有劳摄政王费心了。” 颜墨白缓道:“长公主不必客气。” 这话一落,他再度稍稍抬了眸,那双兴味懒散的目光,则落向了凤瑶腿上的包袱,“许儒亦天不亮便在此守候,甚至亲手送长公主东西,长公主对这包袱都已抱了一上午,而今,还不准备打开,探探那许儒亦究竟为你准备了些什么?” 凤瑶神色微动,垂眸凝向腿上的包袱,待将包袱打量片刻后,她犹豫一番,随即低沉而道:“既是要断得干净,这包袱,自也可不拆。” 颜墨白轻笑一声,“也罢,拆不拆都是长公主一人之事,既是长公主不愿差,那便不拆。只是,此际时辰已是不早,伏鬼他们已是生火将午膳坐好,望长公主随微臣下来,去用膳吧。” 虽话是这般说,甚至还略有征求凤瑶意见之意,奈何待得这话道出后,颜墨白并不曾观凤瑶反应,仅是略微干脆的挪身而前,缓缓下车,待在马车边站立后,他才一手撩着帘子,朝凤瑶笑得温润,“长公主还不下来?” 凤瑶凝他几眼,也未耽搁,随即便挪身而前,随即便由颜墨白搀扶着下了马车。 此际一行人休息之地,乃一片茂密丛林,虽周遭看似荒僻,但伏鬼等人则在林中四下忙碌,空气之中,也夹杂了几许烤肉之味。 待放眼朝伏鬼等人一扫时,才见不远处,已有几处火堆,且火苗蹿高旺盛,看似倒是极为红火。而那些火堆之上,有兵卫们在有条不紊的烤着肉串,也有兵卫们在火堆上架着锅,烧着水,更还煮着饭。 凤瑶眼角微微一抽,竟也不料此番出行,这颜墨白竟连锅碗瓢盆都带上了,然而心底正愕然,不料实现迂回之际,却见另外一侧的不远处,竟还搭了简易的帐篷,而那帐篷下,竟还摆着圆桌与矮凳。 瞬时,凤瑶瞳孔一缩,目光朝颜墨白落来。 颜墨白则勾唇一笑,“虽是赶路,但也不可太过亏待自己不是?那些锅碗瓢盆与桌凳,一辆马车便能拉完,倒也并未太过麻烦。” 凤瑶低沉而道:“前两日,本宫便已说过,此番出行,一切从简。” 颜墨白温润而道:“的确是够简了,若是不然,微臣之物,岂能几辆马车就能全然装下。再者,也望长公主稍稍体谅微臣,微臣好歹也肩膀带伤,并未痊愈,此番行车艰难,自也不能太过委屈与懈怠才是。”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缓步往前,径直朝哪帐篷而去。 凤瑶瞳孔一缩,心下起伏鄙夷,待将他背影凝了片刻后,便也按捺心神的缓步跟去。 正午的午膳,是米饭加烤肉,虽仍是略微简单,但在这荒郊野外行路之中,倒也算得上是奢华。 又许是早膳吃得不多,是以此际,腹中倒也饿了,是以一顿膳食下来,凤瑶吃得倒是有些多,反观颜墨白,则草草用了几口,随后大部分时辰,便坐在旁边盯着凤瑶用膳。 待得一切完毕,两人开始回车休息,伏鬼与王能等人便急速领着兵卫们收拾残局。 待在马车上坐定后,凤瑶便开始合眼,准备稍稍小憩,不料颜墨白竟漫不经心的开始调侃她方才吃得多。 一时,她终归是掀了眼,与颜墨白互相调侃与讽刺了几句,随后,马车也开始缓缓摇曳,逐渐开始往前赶路。 小憩过后,车内气氛清净。 颜墨白主动在马车内摆了棋盘,二人便开始对弈,虽依旧闲暇无聊,但也可打发时辰。 马车颠簸摇曳,疾驰而前,待得黄昏之际,才终于停歇下来。 夜里入住的,是一家镇中客栈,伏鬼已提前策马而至,提前清场,又因行车一日,身子疲倦,待用过晚膳后,凤瑶开始入屋休息,兀自而眠。 翌日一早,天色未亮,凤瑶便被王能唤起,待用过早膳后,便再度开始赶路。 舟车劳顿,这回,倒也无对弈的雅兴,颜墨白闲暇无聊,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竟掏出短笛来,偏偏吹奏了一支青花曲。 凤瑶本是困顿,此番一听这曲,更是莫名困意来袭,是以抑制不住的合了双眼,而后身子也倾斜而倒,刹那之间,竟也倒在了一方柔软上。 她迷糊不清,全然不知自己倒在了何处,而待神智抽离,极为长久的睡了一觉后,初醒时,却是在颜墨白怀里醒来。 今日行车,运气并不如昨日那般好,待得天黑之际,一行人仍在荒道上,前路漫漫,不知归处。 颜墨白下令停军休息,原地扎营,待得天色全然暗下,在场之人才将帐篷扎好,而后这才有空生火做饭。 火把的光亮,照亮了半边天。 凤瑶拢了拢衣裙,与颜墨白下车后,便在帐篷内坐了下来。 此番行车,无疑是风餐露宿,只是见得满目的热腾与火光,满目的热络与人员忙碌,甚至视线迂回之际,又能见得颜墨白那从容温润的脸,一时,只觉纵然周遭荒僻寂寥,但心底深处,却并未孤寂与凉薄,反而是,一种脱离世俗般酣畅淋漓的感觉。 待得膳食被伏鬼与王能端上来后,凤瑶瞅了瞅碗中的米饭与小菜,而后端了一旁的汤碗,朝颜墨白道:“行车于道,但却有饭有菜,日子虽紧蹙,但也略微清闲,这一切,倒也是摄政王功劳。” 说着,嗓音一挑,“本宫,以汤代酒,摄政王,请。” 平缓幽远的嗓音,卷着几许诚恳。 这么久以来,她倒也是第一次如此发自内心的,想与颜墨白和和气气的如此言道。 颜墨白抬头朝她望来,并未立即言话,然而火光的映衬下,却将他那双黑瞳映照得熠熠生辉,似是流光四转,风华至极。 “长公主,客气了。” 待得片刻后,他才薄唇一启,从容温润的出了声。 虽话语短促,但却语气认真而又厚重,待得这话落下后,他便勾唇一笑,整个人,越发的温润儒雅,朗然卓绝。 他笑容太过温和,清透风雅。 凤瑶静静凝他,神色越发深邃,待与他碰碗过后,她稍稍垂头,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随即便也极为难得的轻笑一声,平缓幽远而道:“此番之行,倒不像是赶路,更像是,与老友相聚,一道,在荒间游荡流浪,呵。” 这话,极为自然的脱口而出,待反应过来,凤瑶稍稍怔住。 颜墨白则笑得朗然,“长公主能说出这般话来,倒也是微臣之幸。只不过,长公主许是忘了,微臣乃长公主之夫,非友,待得入得大楚边境时,长公主与微臣,便要谨慎言行了。” 凤瑶淡道:“此事,本宫知晓。” 颜墨白勾唇而笑,凝她几眼,也未再多言。 天空,漆黑一片,却无星子。 周遭的风,也肆意而拂,时辰越晚,便也越发凉薄。 夜里之际,颜墨白为防凤瑶受寒,便让她在马车上休息,他则在地上搭建的帐篷内凑合休息。 一夜安眠,无声无息,徒有风声浮荡,却又莫名的清幽寂寂。 但即便如此,凤瑶却睡得莫名安好,竟是比在凤栖宫还睡得安好。 待得翌日一早,依旧是天还未亮,一行人便开始加紧行车。 大抵是不曾睡好,颜墨白上车之后,便面色发倦,满身困顿,是以也不若前两日那般有精神了,反倒是一上车,便合了眸,整个人也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摇曳,但待得不久后,他竟缓缓斜身而来,彻彻底底的靠在了凤瑶肩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盛之船 凤瑶蓦的一怔,瞳孔也陡然一颤,待得正要下意识的将他的脑袋拂开,奈何待指尖触及上他的脸后,指腹之下,一片温热,而这股温热,竟似沿着掌心源源不断的窜入了心口。 瞬时,心底骤然一跳,莫名剧烈,一股股犹豫之意,也蓦的高涨。 待得半晌后,她终归是缩回了推拒的手,兀自平静下来,任由颜墨白靠在她身上,安然而歇。 马车,一路颠簸,摇曳往前。 而颜墨白,也一路安睡,无论马车如何摇晃,他竟也不曾醒来半许。 直至,时辰到了正午,颜墨白才终于稍稍醒了过来,待将脑袋下意识的从凤瑶肩膀离开,凤瑶顺势而望,便见他那左脸的脸颊,竟是磕红了一片。 瞬时,这般形象的颜墨白入得眼里,凤瑶眼角也抽了抽。 颜墨白懒散不做形象的神了拦腰,随即揉了揉胳膊与脸颊,而后扭头朝凤瑶望来,“长公主倒是,着实瘦削。” 短短的一句话,懒散随意,似如漫不经心的言道出来一般。 凤瑶则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回神,便陡然明白这厮在说她瘦削,从而说她肩膀磕着他的脸了。 思绪至此,她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唇瓣一启,阴沉而道:“本宫的确瘦削,但摄政王如何还要在本宫肩膀靠着熟睡?摄政王如今,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颜墨白轻笑一声,脸颊上的红印不伦不类,然而便是如此,整个人也的确清风儒雅,温润如常,“微臣仅是在担忧长公主如此瘦削,对身子不善罢了。钤” 他懒散无波的解释,语气卷着几许调侃,无论是神色还是话语内容,都显得极不诚恳。 凤瑶这回倒是吃了哑巴亏,本是略微善心大发的让此人搭靠,而今竟得戏谑,倘若再有下次,她对这颜墨白,自也不能留得情面才是。 思绪翻腾摇曳,凤瑶仅是满目森然淡漠的观他,并未言话。 他则慢腾腾的再度揉了揉略微发酸的肩膀,随即不再耽搁,先行挪身下车,而后如同前几日一样,整个人静立在车边,一手撩着帘子,一手朝她递来,静静的待她下车。 整个过程,凤瑶冷眼朝他观望,并未理会半许。 待得片刻后,她才按捺心神一番,缓缓挪身而前,本是不愿让他搀扶,奈何待得身子刚刚靠近车边,他那递来的手便主动扶住了她的胳膊,随即不待她拒绝,他竟已突然用力,略微强硬主动的将凤瑶扶了下来。 凤瑶眉头一蹙,待在地面站稳,面色着实不佳。 颜墨白意味深长的凝她两眼,轻笑一声,随即便温润而道:“此处风大,先去帐篷里避避。” 这话一落,扣紧了她的手腕,牵她而行。 而此际的王能与伏鬼,倒也是极为迅速的将帐篷搭建好了,如同往常一样,凤瑶与颜墨白在帐篷中安然而坐。 待得伏鬼与王能恭敬的将午膳端来后,凤瑶这才垂眸下来,朝膳食一扫,则见今中午的膳食,是些米饭,小菜,甚至还有一些野味。 “出门在外,吃食倒是无法多加讲究,但无论如何,长公主多吃些。毕竟,风餐露宿,用膳时辰也非太过规律,再加上下午之际便该行水路了,到时候江河之上,要做膳食,倒也有些不便,是以,长公主先多吃些,免得不多时竟饿了,到时候,兵卫们来不及做膳。” 冗长的嗓音,温润平缓。 凤瑶眼角一挑,略微复杂的朝他望来。 大抵是见她一直望着不说话,颜墨白神色微动,温润而笑,“可是微臣说错了什么,竟得长公主这般盯着?” 这话入耳,凤瑶这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淡道:“摄政王之言,并无不妥,只是突然发觉,近日的摄政王,言话倒是多了。” 颜墨白勾唇而笑,“长公主不喜了?” 凤瑶淡目观他,却是并未言话。 颜墨白凝她两眼,面上一派从容,也未多言,仅是稍稍伸手拿过凤瑶面前的碗,随即开始执筷而起,开始为凤瑶碗中布膳。 这回,不同于寻常那般布膳仅布半碗,反倒是那些菜肴,都快溢出饭碗了。 凤瑶眼角一挑,待颜墨白将饭碗推至她面前时,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脱口,颜墨白便温润缓道:“身子骨太过细瘦,倒是经不起这番长途颠簸。再者,好生养好身子,对长公主心疾也极有好处。” 凤瑶到嘴的话下意识的噎住,他则勾唇朝凤瑶一笑,薄唇一启,继续缓道:“长公主多吃些。” 这话一落,他已缓缓垂眸下来,不再言话,整个用膳的动作,也是极为缓慢风雅,从容淡定。 凤瑶静静凝他,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未道出话来,仅是也开始执筷而起,开始用膳。只是待膳食完毕后,她开始满目深沉的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本宫并非柔弱无能之人,是以这一路上,摄政王无需对本宫太过照顾。” 颜墨白眼角微挑,漫不经心的笑望着她。 凤瑶眉头稍稍一皱,随即故作自然的起身,缓步朝不远处的马车行去。 她行得极是干脆,足下也稍稍有些快,身后,却也并无颜墨白的脚步声跟来,只是刚刚行至马车边时,身后不远,突然扬来颜墨白那略微挑高的嗓音,“长公主突然这般说,是在抵触什么,还是在害怕什么?或者,长公主是在害怕微臣的靠近?” 凤瑶瞳孔一缩,足下一顿,脊背挺得笔直,并未回话。 思绪也抑制不住的翻腾摇曳,莫名厚重,却待片刻后,她终归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心神,头也不回的道:“摄政王这几日之举,无疑是有些亲昵过头,目无君臣” 她低沉无波的说着,奈何后话未出,这话却被颜墨白打断,“倘若长公主要秉持君臣之意,自也可拒绝微臣。但这几日来,长公主对微臣,并未太过拒绝不是?” 凤瑶面色一沉,当即回头阴沉沉的凝他。 颜墨白满身从容,遥遥的朝她温润而笑,随即薄唇一启,脱口的话,也莫名的增了几许复杂与有缘,“既是心动,便不该逃避。这么久了,微臣也不信,长公主对微臣,无半点君臣之外之意。” 这话入耳,落在心底,竟莫名的有些突兀刺痛。 凤瑶瞳孔越发缩得厉害,阴沉而道:“摄政王还是莫要太过自信为好。” 颜墨白眼角微挑,温润缓道:“事实罢了,何来太过自信可言。有些事,不是长公主不想,便不会发生。只是发生之后,长公主不该逃避,而该正面应对才是。而微臣,也会以长公主为尊,绝不会食言,是以,得微臣如此保证,长公主,还顾忌什么?” 他说得极为坦然而又直白,语气也温润柔和,从容淡定,只是这话落在凤瑶耳里,竟不知真假究竟几何了。 她目光起伏不定,面色,也沉寂森然得厉害,心口的跳动与发紧之感,却是莫名强烈,不知何故,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间侵犯了心底最深最深的隐秘之处一般,是以,心思狂涌,整个人,也难以彻底的平息。 整个过程,她满目复杂的朝颜墨白望着,一言不发。 则是片刻后,颜墨白也从帐篷内缓缓起了身,踏步朝她这边过来,待站定在她面前后,他突然敛了面上的笑,难得认真的朝凤瑶望着,随即薄唇一启,幽远无波的问:“这些日子,长公主对微臣,可有半点感觉?” 似幽似远的话,竟让凤瑶莫名的听出了几分厚重。 她目光也沉了下来,复杂观他,待得半晌后,她才强行按捺住了心神,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虽全然不知颜墨白为何突然这般问,但心底的复杂与突兀之感,则越发升腾。 她并非愚昧,颜墨白突然的这般暧然之言,她并非听不出来是何意思。 只是,心底一直都绷着一根弦,无法逾越,是以有些感觉,不敢去触及,去多想,更也不愿去触及,去探究。 思绪至此,凤瑶默了片刻,随即平了平面色,低沉而道:“无感。”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略微干脆的上车。 待刚好撩着帘子入得马车后,整个人还未来得及坐定,车外之处,便突然扬来颜墨白漫不经心的轻笑声,“既是无感,长公主沉默这般久作何。呵,微臣也不过是随口一问,长公主对微臣之言,也不必太过当真。” 懒散温润的话,淡定如常,甚至于,语气也卷了几许调侃。 这话入耳,或多或少有些突兀与僵硬,但凤瑶却并未言话,仅是满目复杂的朝前方的帘子望着,则是片刻后,前方的帘子也被人突然而掀,随即,那满身雪白的颜墨白,也缓缓上车而来。 两人挨着坐定,无人言话,直至一行人再度整装出发时,也不曾言话。 气氛无声无息之中,略微显得压抑与厚重,凤瑶眉头而皱,待得半晌后,稍稍侧眸朝身旁的颜墨白望去,却见他目光正落于车角的焚香,目光幽远至极,似在沉默,又似在出神一般。 马车一路颠簸而行,摇曳往前,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依旧循环往复,不绝于耳。 车内气氛依旧沉寂清冷,压抑重重,闲来无事间,凤瑶开始稍稍合眸,兀自养神。 待得临近黄昏之际,马车突然停歇了下来,则是片刻,车外扬来了伏鬼恭敬的嗓音,“长公主,王爷,曲江江口已至。” 这话入耳,凤瑶微微一怔,下意识的转眸朝颜墨白望来,则见他的目光已从车角的香炉收回,随即幽远无波的道:“船可备好?” 这话一出,伏鬼当即而道:“全然备好。且早已与洛水码头之人接应好,今夜休息,便在洛水码头的客栈就寝。” “嗯。” 颜墨白神色微动,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随即这才转眸朝凤瑶望来,待将凤瑶凝了片刻后,幽远从容的俊脸上,也逐渐漫出半缕笑意,而后平缓而道:“陆路已尽,此际便该走水路了,望长公主随臣下车,改乘舟舸,一路南下。” 凤瑶眉头稍稍而蹙,凝他片刻,淡然点头。 颜墨白满面温润的扫她一眼,而后也不再多言,仅是率先挪身下车,而后,也仍是站定在马车旁,一手撩着帘子,一手朝她递来。 还以为这厮沉默了这么久,定不会再亲自扶她下车了,却不料这厮内心依旧足够强大,便是她今日都已那般言话,他竟还能全然消化,如常的立在车边要扶她下车。 一时,心底再度抑制不住的起伏了几许,随即便按捺心神一番,开始挪身而前,就着他的搀扶缓缓下车。 此际,天色已晚,又许是因江堤之旁,是以迎面而来的风,也极为的凉薄刺骨。 而待放眼朝前方的江边一望,才见前方那不远处的江边,竟停泊着三艘大船,那些船,皆随风而在江面摆动,江面也涟漪阵阵,无端的增了几分清冷肃肃之气。 “走吧。”正这时,颜墨白平缓的道了一句,这话一落,未待凤瑶反应,便已扣稳了凤瑶手腕,牵着她缓步往前。 整个过程,凤瑶并未言话,仅是一手拢着衣裙,随着他缓步往前。 这大船外表看似略微陈旧,然而船舱内,却是地毯铺就,软榻与圆桌,一应俱全。 如此船舱,倒也比得上略微富贵屋子了,想来此番水路,自也比在马车上呆着轻松。 “一路劳顿,长公主先在舱内休息,待得抵达下一个码头后,微臣再来唤长公主。” 正这时,颜墨白那温润的嗓音平缓扬来。 凤瑶下意识的转眸观他,凝了片刻,便也按捺心神的点了头,只是见他略微干脆的踏步出屋之际,她瞳孔微缩,低沉而问:“摄政王去何处?” 颜墨白足下稍稍而顿,回头朝她望来,“此房隔壁还有一间屋子,微臣先住那儿。倘若长公主有何吩咐,自可差人唤微臣便是。” 这话一落,温润而笑,却也不再耽搁,迈步而走。 船行而上,虽略有颠簸,但比马车要好上许多。闲来无事,凤瑶便安然坐在软榻,手中捧着王能送来的热茶,兀自观着窗外那涟漪起伏的江面。 却是不多时,窗外的天色,便全数暗了下来,漆黑一片,蹿入窗户的风,也鱼腥味重,甚至还凉薄十足。 凤瑶眉头微蹙,亲自起身去合了窗户,待得不久后,舟舸也全数停歇了下来,而片刻之后,王能那恭敬的嗓音也微微而来,“码头已至,长公主先出舟舸,去码头的客栈休息吧。”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耽搁,而待出得屋门甚至下得舟舸,也不曾见得颜墨白身形。 待随着王能与并未入得码头的客栈后,客栈小二当即上来热菜,凤瑶垂眸将菜肴扫了一眼,神色清冷,随即转眸朝王能问:“摄政王还未下船?” 似是已然料到凤瑶会这般问,王能垂眸下来,刚毅恭敬的道:“方才停船之际,伏鬼便过来说了,说是摄政王还有要事处理,许是等会儿才会入得客栈休息。”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倒是略微不信,毕竟,这一路上倒是见得颜墨白懒散自若,也清闲十足,如此,连她姑苏凤瑶都还无要事处理,他又有何要事处理? 虽心有疑虑,但片刻后,凤瑶便强行按捺心绪一番,不愿再多加深究。 只是不得不说,今日的颜墨白,倒是有些怪异,似是刻意在沉默,刻意在疏离一般。 周遭,灯火通明。 又许是客栈提前清场之故,周遭,也并无食客。 今夜的晚膳,倒是略微丰盛,大多鱼肉,凤瑶却略微不惯,吃得并不多,待草草吃了几口后,便入了客栈上房休息。 翌日一早,凤瑶也起得极早,待洗漱并在客栈大堂用过早膳后,也不曾见得颜墨白身影。 她心底一沉,这回连问都不曾对王能问了,仅是极为自然的踏步出得客栈,上得舟舸后,便入坐在屋中的软榻,兀自开始执了一本王能送来的书,随意而看。 舟船依旧迅速南下,湖风而袭,只是今日凤瑶穿得微厚,倒是不觉凉薄。 整整一日,皆在水上度过,吃食之物,也是王能送来。 那颜墨白,似如消失了一般,全然无踪。 凤瑶心底莫名的生着清冷与压抑之感,也并未朝任何人过问颜墨白行踪,直至黄昏之际,天色微暗,而待凤瑶偶然放眼朝另一侧的窗外望去,则见暗淡的光影里,那窗外不远处的甲板上,颜墨白独自而立,脊背笔直,整个人,无端幽远与清冷。 她瞳孔微缩,神色也跟着动了动,待得半晌后,眼见那窗外之人不曾离开,她也终归是放下了手中的书,踏步出屋,缓缓站定在了颜墨白身边。 “摄政王在看什么?”她放眼与宽江之边,低沉而问。 这话一落,身旁的颜墨白倒也回了话,“在看,宽水江河,大好河山。” 凤瑶微怔。 “听说,摄政王一直在忙要事,不知是何要事?”她眉头微蹙,故作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这话一落,便闻颜墨白平缓幽远的道:“微臣的确是在处理要事。大旭长公主前来贺寿,那大楚之国,终归该有使臣迎接才是。” 他嗓音极为难得的幽远至极,却又卷着几许漫不经心。 凤瑶神色微动,只觉今日这颜墨白,仍是有些奇怪。 正待心生疑虑,颜墨白突然转眸朝她望来,那本是醇厚温润的嗓音,也突然变得清冷幽远,似是夹杂了太多的厚重,“大楚之国,土地肥沃,地产丰厚。不知,长公主对那大楚之国,可有念想?” 这话入耳,凤瑶陡然一惊。 则是片刻,她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大楚强大旭太多,这般想法,本宫岂敢。”说着,嗓音一挑,“无论摄政王有何雄心抱负,但切莫在此关头,将大旭拉上。而今的大旭,早已是破败狰狞,再也经不起战乱之险。” 这话一落,颜墨白稍稍挪开目光,平缓幽远而道:“微臣不过是随意一提罢了,长公主无需太过紧张。只不过,这乱世之中,历来便风云角逐,纵是要明哲保身,也无这机会。再者,那楚王此人,着实,昏庸无道,心狠手辣,这般人竟还留在这世上猖獗,倒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凤瑶眉头越发一蹙,心底陡生不详之意,“无论楚王为人如何,此行,摄政王皆不可轻举妄动。” 说着,嗓音一挑,“摄政王这两日,究竟是怎么了?怎突然之间,竟似有意打起楚国的主意了?” 她嗓音略微有些抑制不住的急促,只因颜墨白这突来的几句话,令她心思狂涌,一股股复杂与不详之感也陡然升腾,全然是压制不得。 她着实不知这厮究竟是怎么了,竟突然会说出这些惊人之言,又或许这颜墨白历来便是一头有雄心抱负的狼,但无论如何,此番大楚之行,她便是拼尽全力,也不可让他在楚国兴事。 这话落下,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 凤瑶也满目复杂,紧然森硬的凝他。 则是半晌后,不远之处,突然有江水浮荡,水声剧烈。 随即,耳畔不远,则扬来王能略微发紧的嗓音,“是大盛之船。” 大盛? 凤瑶紧蹙的心底,再生惊愕,待下意识的循着水声望去,则见右侧不远,竟有六艘大船破水而来,正迅速朝她这边靠近,甚至于,那些大船皆威仪磅礴,船头之上,旗帜摇曳,那一个个色泽鲜明的‘盛’字,突兀而又刺目,瞬时之间,令凤瑶瞳孔一缩,面色陡变,整个人,顿时僵然压抑不堪。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命运,无疑是执意要与她大开玩笑。 这番还不曾将颜墨白劝服,而今大盛之军竟突然而来,此番,无疑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何来应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34章 突兀重逢 思绪翻腾摇曳,起伏不息,凤瑶满目复杂的朝那些迎来的大船扫视,面色,也冷冽一片。 “这大盛之军,许是,也受楚王之邀而来。”正这时,颜墨白那幽远的嗓音缓缓而来。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依旧紧紧的朝那些大船望着,并未言话,只是冷冽的心底则越发起伏,一股股复杂与诧异之感,也油然而生。 楚王大寿,邀了她大旭,竟还邀了大盛,如此,那楚王要想与大旭结盟,岂不是略有不便了?毕竟,此番大盛也在,倘若楚王与大旭有何异动,起还不能被大盛之人看得清清楚楚? 再者,如今大楚与大盛的局势也极为严峻,两军对峙,竟差谁先捅破篓子的开打了,如此形式之下,楚王大寿,还邀大盛过来贺寿,如此之举,又是何意?是究竟想将大盛来人控制,从而爆发战争,还是,有醢意 先告饶和盟,从而,先一起扫荡其它列国之后,再分羹这天下? 越想,心底的复杂之感便越发嘈杂。 且无论那楚王究竟何意,但此番她姑苏凤瑶见得那些大盛的船只,便是心生冷冽,敌对恼怒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何况,那大盛还如此堂而皇之的来,无疑是,令她恨透到了骨子里。倘若不是肩负大旭国威,又肩负太多责任,她姑苏凤瑶此际,定要拼尽全力的杀尽这大盛之人,觉不会手下留情。 天色清明,冷风浮荡。 凤瑶满头的青丝,也随风摇曳而动,肆意凌乱。 则是片刻,沉寂压抑的气氛里,一件披风突然盖在了身上。 她下意识的转眸一望,便见颜墨白正放下为她披披风的手,那双清冷的目光,也顺势再度朝不远处那迎面而来的大盛船只扫去,随即瞳孔微缩,幽远无波的道:“大楚与大盛,本是形势危急,是以此番楚王邀大盛之人过来,定也绝非简单。再者,战舰几艘,威仪磅礴,看来这大盛能如此淡定的赴这场鸿门宴,定也是,有所图谋。” 这话入耳,凤瑶心底越发发紧。 她自是知晓大盛之军前来贺寿,无论是这大盛还是大楚,都是居心叵测,不可小觑。只不过,那楚王既是邀了大盛,又何来邀她大旭,如此一来,岂不冲撞?更何况,近几十年来,大楚与大旭也一直相安无事,且极少有过关联,便是寻常君王寿宴,两国也不曾邀对方出席,是以,此番那大楚邀了大盛,又邀她大旭,难不成,是要在寿辰之际便要强强对峙,从而,将她大旭来当作强强对峙的硝烟中的炮灰? 思绪翻腾摇曳,越想,心底的复杂与不详之感便越发强烈。 则是片刻,眼见那大盛之船越来越近,凤瑶来不及多想,当即朝身后的王能望去,低沉而道:“吩咐船上之兵严加防守,倘若大盛之君有所异动,本宫,定与船人同心,狠打大盛狗贼。” “是。”这话一落,王能便刚毅恭敬的回了句,未待尾音落下,他已迅速踏步而离。 此际,湖风冷冽,吹拂在面,凉薄四起。 则是不久,那几艘大盛的船只,便已纷纷将大旭的几艘船全数围住。 刹那,船员吆喝而起,诸船皆停。 水波荡漾之际,风声突然极盛,吹得凤瑶船上的大旭旗帜飘摇簌簌,声音莫名突兀惊人,而此时此际,王能与伏鬼,已是领了数十名并未全全围在了凤瑶与颜墨白身边。 “风大,长公主退后些,莫要受凉了。” 正这时,身边的颜墨白也突然越发靠近,修长的指尖微微扣住凤瑶的手腕,略微干脆却又淡定自然的将她拉扯到了他身后。 凤瑶满目冷冽,面色阴狠,待颜墨白松开扣着她手腕的手后,她便从颜墨白身后踏步而出,极是清冷淡定的立在了颜墨白身边,待得他略微挑眼朝她望来时,她唇瓣一动,阴沉而道:“我大旭皇族,历来不是缩头乌龟,此番仇敌当前,倘若躲了,自当让仇敌笑话。” 许是不曾料到凤瑶会突然这般说,颜墨白神色微动,极为难得的怔了一下,待回神,他瞳孔几不可察的沉了几许,随即深思犹豫片刻,却终归未朝凤瑶说出话来。 此际,那对面大船之上,凭栏之处,则整齐立着数十名衣着铠甲的大盛兵卫,那些人,待朝凤瑶这边凝了片刻后,随即,便有人出声而喝,“尔等可是大旭之人?” 这话一出,江风飘荡,无人应话。 那大盛船只上的兵卫纷纷眉头一蹙,随即,便有人继续喝道:“问你们话呢!你们可是大旭之人?” 挑高的嗓音,无疑是夹杂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冷讽,犹如高人一等,蔑视十足。 凤瑶瞳孔一缩,满目阴沉。 却也正这时,伏鬼扯着嗓子阴沉的道了句,“船上有旗,旗上有‘旭’,莫不是大盛之人不识字,竟认不出旗帜上那‘旭’字?” 这话,回得倒是阴沉冷冽,却又无波无澜,亦如伏鬼这人一般,煞气重重。 待得这话一出,那船上兵卫顿时一怒,有人扯声冷道:“不过是大旭之人罢了,竟敢戏谑大楚之军。尔等倒是胆大,不仅见得大盛船只过来而不恭迎,甚至还如此戏谑,尔等今日若不给出解释,我大盛之军,定不会绕过。” 这话一出,那言话之人便将目光落来,朝凤瑶与颜墨白扫视一眼,而后大抵是见颜墨白满身气质,是以便将目光朝颜墨白落来,扯声威胁而道:“你便是大旭之人的领头之人?” 如此被公然冷对,颜墨白眼角微挑,整个人,倒也依旧是懒散随意,从容无波。 他勾唇一笑,懒散温润而道:“满船之人,你独独认我是领头之人,看来,你也着实是有眼无珠之人。” 幽远的嗓音,温润自若。 这话一出,那数十名大盛之兵微微一怔,待回神过来,那最初言话之人怒不可遏,待得正要破口而言之际,未待他嗓音落下,颜墨白已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先他一步的出声道:“此番之行,不过都来为楚王贺寿罢了,你大盛之军突然围来,惊了我家大旭长公主,扰了凤架,难不成,我大旭之人还不能护主的说上一句?” 这话一出,那本要言话的并未顿时噎了后话,待朝颜墨白再度凝了几眼后,便森冷戏谑而道:“大旭本为大盛手下败将,便是惊了大旭公主,你大旭之人,自也该受着。难不成,竟还要因此对大盛不满甚至计较?” 颜墨白嗓音一挑,“听你说话,倒是不可一世,自负十足,不知,你身份是何?” 他突然问了这话。 那言话的兵卫也是稍稍一惊,待回神过来,便挺直腰板,冷声呵斥,“我乃大盛将军龙威,你大旭之人如今见得本将军,可是该行礼了?” 这话一出,颜墨白勾唇而笑,“你贼头鼠脸,牙尖嘴利,倒是,辜负了龙威这好名字。再者,今日争议无论因何而起,你龙威这枚项上人头,本王,便要定了。” 悠然随意的嗓音,懒散从容,虽语气依旧是春风儒雅,淡然和煦,然而话语内容,却是不怒自威,杀气十足。 瞬时,凤瑶眉头一蹙,当即转眸朝颜墨白望来,正要开口而劝,不料颜墨白竟陡然抬手而起,刹那,他那雪白的宽袖之中,竟突然有条白绫横亘而出。 凤瑶瞳孔一缩,到嘴的话骤然下意识的噎住,只见颜墨白那条白绫,竟如长了眼睛一般,飞速如箭的朝那对面船上的龙威袭去,仅是眨眼间,那白绫便结实的捆上了龙威的脖子,待得龙威猝不及防的惊呼一声后,颜墨白骤然将白绫拉回。 整个过程,时辰极短,龙威身子也被白绫拉得不稳,顿时朝船下跌去,却也是千钧一发之际,他本能的伸手,蓦的吊住了船舷的栏杆,身形稍稍而稳,不曾真正落水。 眼见龙威如此,颜墨白手指蓦的用力,待得龙威支撑不住当即要跌落在水之际,瞬时之中,一道银色的飞镖突然自那大船的船舱中陡然而出,竟也如长眼一般,迅速凌厉的划断了颜墨白的白绫。 瞬时,颜墨白的白绫断成两截,颜墨白眼角一挑,白绫顿时回袖。 而那吊在船舷的龙威,则顿时松了口气,大盛其余之兵,则突然反应过来,当即迅速聚集过来将龙威拉起,则是片刻后,那船舱之内,突然,扬出了一道刚毅威仪的嗓音,“我大盛之将,虽是无礼,但也罪不至死。阁下下手如此狠毒,莫不是,有些过了?” 江水浮动,水波粼粼,周遭而来的风,越发冷冽刺骨。 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凤瑶浑身一颤,面色之上,竟全然失了血色。 她两手紧握在前方的栏杆,不自知的强行用力,手背青筋百出,狰狞异常。 曾还以为,当初城楼之上敌对,两方厮杀后,定不易再见,甚至再见便是兵临城下,厮杀血战之际,却是不料,这碧波江上,寒风刺骨之中,她与这做梦都想杀了的人,竟是,如此突然的重逢。 一时,心底的所有情绪,全数化为了森硬与仇视,一股股惊天的怒意,也肆意的升腾而起,全然,压制不住。 待得片刻后,她身子也隐隐的开始发起抖来,那双凝在对面大船船舱的瞳孔,也赫然开始发红。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身边的颜墨白,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待朝凤瑶凝了片刻后,他瞳孔稍稍一缩,目光,则慢腾幽远的落向了对面船舱,清幽沉寂的道:“得罪了本王之人,自是罪该致死。你若要为那龙威说话,便该,出面而对,此番躲在船舱,莫不是,缩头乌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35章 如此赌注 他说得极为直白,醇厚甚至略微漫不经心的嗓音,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傲然。 大盛之船突然围拢而来,本非好事,但无论如何,他自能肯定大盛没胆在这曲江之上先行对大旭开战。 只不过,那船头之上的龙威,着实不可一世,那人的脑袋,他颜墨白今日,自也是要好生拿下。 待得话语落下,他双目幽远懒散的朝那船舱望着,面色从容淡定,并无丝毫摇曳与起伏。则是片刻,便见那对面的船舱之上,突然有人缓缓自内打开的屋门,随即,几名小厮迅速出得屋门,且在屋门站立两侧,恭敬弯身而迎,而片刻光景之后,一抹满身壮实,身披大氅之人,则缓步从那屋门出踏步而出。 待出得屋门,那人,缓步朝凭栏处行来,门外两侧小厮,顿时亦步亦趋的在后跟随,而那些凭栏而立的兵卫,顿时弯身下来,纷纷调整位置站立两侧,随即,纷纷恭敬而唤,“拜见太子殿下。醢” 大盛太子? 颜墨白眼角一挑,目光在那司徒夙身上扫视两眼,见其面容刚毅,但却面无表情,那双深黑强势的瞳孔,待遥遥过来朝他扫了一遍后,便顺势而挪,落向了他身旁的凤瑶身上。 刹那,司徒夙瞳孔骤然一缩,那毫无表情的脸,也逐渐生了几许起伏缇。 颜墨白看得仔细,薄唇微微一勾,笑得懒散平和,待转眸朝身侧的凤瑶一扫,则见凤瑶目光如炬,满眼通红。 “大盛太子,虽看似刚毅,实则却是深沉无情之人。这种人,能为君,能为将,但独独,不可为夫,呵。” 他懒散轻笑一声,足下也顺势朝凤瑶再度靠近半步。 凤瑶眉头紧蹙,抬眸朝颜墨白望来,则见他满面从容,薄唇微勾,笑得兴味不浅。 仇敌相见,分外眼红,她姑苏凤瑶此际,着实是忍不住心底的波动与杀气,若非理智还在战胜着情绪,要不然,此际定会不顾一切朝那大楚之船拼杀而上,势必要取那司徒夙的首级。 “摄政王此言,确为事实,司徒夙此人,无疑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虽能为将,但也不过是血杀之人,天下之鄙。只不过,摄政王也无需在本宫面前多讽他什么,你方才当众辱司徒夙,这等烂摊子,你自行,给本宫收拾好。” 凤瑶满目复杂的迎上颜墨白的眼,阴沉吩咐,待得这话落下后,便浑然无多呆之意,甚至也全然不顾颜墨白是否回话,便已干脆转身,正要踏步朝前方的船舱而去。 此际未收拾好心神,是以无法平静的面对司徒夙。与其与司徒夙在这曲江之上抵上,还不如退而求其次的避避。 奈何虽心思如此,足下却刚刚前进一步,身后不远,便突然扬来一道幽远复杂的嗓音,“凤瑶。” 短促的两字,语气中着实夹杂了太多的复杂与无奈,然而这话入耳,亦如当日城墙之上一般,她只觉得恼怒,耻辱,别无其他。 足下,稍稍而顿,却也仅是顿了片刻,凤瑶便继续踏步而行,然而仍是不曾前进几步,司徒夙那嗓音再度飘摇而来,“你如今,竟是见都不愿见我了?” 这话,悲凉难耐,然而落在耳里,却又是另一番耻辱与震怒。 何谓见都不愿见他了?她与他隔着血仇,如何相见?她现在是恨不得见他便用目光杀了他,见他便忍不住让他碎尸万段,然而,她却不能,她如今未有能力去杀了司徒夙,更也未有能力太过控制情绪,去与他好生的周旋,她这些日子以来,甚至也自诩坚强,只奈何,她终归还是高估了自己,至少在血仇之人面前,她满心的坚强骤然土崩瓦解,难以自持与淡定。 她也的确是无法淡定,此际也的确是想要逃脱避开,她甚至忍受不得,那司徒夙再如满身情深之人一样,再恶心至极的对她装模作样的深情而唤。 思绪,嘈杂凌乱,震怒,却又耻辱。 待得司徒夙尾音落下,她足下不曾停歇,却是行得更快,待足下刚要踏入船舱的屋门之际,寒风之中,突然闻得颜墨白那懒散从容的嗓音响起,“好一派悲戚刻骨之言,只不过,太子殿下莫不是太过自作多情了?而今对着本王之妻如此而唤,可是,未将本王放于眼里?” 凤瑶瞳孔微缩,浑身僵了半许,却未做反应,待踏步入屋后,王能便在后方彻底合上了屋门,阻隔了烈烈袭来的江风。 凤瑶满目复杂,于软榻而坐,整个人,清冷压抑。 她并未做好再度面对司徒夙的准备,是以,猝不及防的震怒与仇视之下,无法安然好生的与他言话,她此番也的确是极为难得的任性了一回,不顾事态深浅的就将烂摊子全数交给了颜墨白。 心情压抑难耐,纵是满心的起伏与顾忌,但这回,她终归还是破天荒的选择相信了颜墨白,整个人,安然坐在屋中软榻,一言不发,更也无心出屋去干涉什么。 周遭气氛,也沉寂莫名,阴沉厚重。 屋外,那一来一往的言谈声,也似幽远至极,听不出明细。 凤瑶稍稍合眸,强行努力的压制着所有心绪,许久许久,待得浑身终于稍稍平静下来时,身下的大船,竟也突然间开始微微而行。 江水浮荡之声,略微突兀大盛,江风也凛冽至极,不住的拍打周遭的雕窗与屋门,簌簌震动。 凤瑶眉头一蹙,终归是稍稍的掀开了眼,却也正这时,不远处的雕花门外,突然扬来了颜墨白那悠然懒散的嗓音,“长公主,微臣有事,可先进来?” 那厮现在入她的屋门,鲜少恭敬有礼的在外唤门,而今这回突然如此,倒是难得。 再者,他此番突然而来,难不成,他与司徒夙的聊话,已是完毕了? 凤瑶神色微动,默了片刻,随即便开口而道:“进来。” 短促的二字刚一落下,不远处的屋门,便被人缓缓推开。 瞬时,江风顺着屋门拂入,迎面而来至极,竟卷着股浓烈的血腥味。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目光当即朝那屋门望去,则见那满身素白的颜墨白,正一手拎着满身是血的龙威入得门来。 许是被伤得极重,那龙威,满身是血,脸上也是血肿一片,整个人狰狞狼狈,哪有最初立在船头凭栏吆喝的那般傲然与得意。 凤瑶心底一沉,稍稍坐端了身形。 片刻之际,那颜墨白已是将龙威丢在了她面前,眼见龙威正要挣扎而起,他一脚踩住了龙威的手,使得龙威恼羞成怒,怒吼而道:“此番落在你手里,你要杀便杀,要刮便刮,我龙威也是血性之将,岂容你这般凌辱!” 龙威气得不轻,也伤得极重,此番怒吼之际,嘴角鲜血源源不断的朝下流出,狰狞至极。 颜墨白垂眸朝龙威扫来,懒散而道:“还不曾真正凌辱于你,便这般受不得了?看来大盛之将,也是个无法能屈能伸的废物。” 龙威满眼血红的朝颜墨白望来,鲜血淋漓的薄唇一启,正要言话,奈何后话未出,颜墨白便已出声打断道:“大盛太子便已弃了你,你若要恼,自该恼你家太子,而今,本王带你进来,并非是要听你志气磅礴或是恼怒无能之言,倘若你胆敢再多说一句,万蚁蚕身之痛,本王,便再让你领教一遍。” 这话一出,龙威瞳孔骤缩,到嘴的怒骂之词,活生生的憋了回来。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待见龙威彻底安分,她才抬眸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摄政王怎将他带进来了?” 颜墨白勾唇而笑,“龙威方才在大盛之船上辱我大旭,微臣此番带他进来,是为让他赔罪。” 说完,目光朝龙威一落,“还不对长公主磕头道歉?” 凤瑶眼角一挑,心生起伏。 虽不知这颜墨白究竟如何将这龙威弄到了出她这里,但凭龙威那傲然的骨气,又如何能在她面前磕头道歉?更何况,历来刚毅之将,都是士可杀不可辱,这颜墨白今日,莫不是要想将这龙威逼得在她面前咬舌自尽? 思绪翻腾摇曳,复杂不浅。 待得默了片刻后,凤瑶目光朝龙威落来,则见他牙关紧咬,面色风起云涌,却是不久,他竟突然垂头下来,终归是稍稍在凤瑶面前跪好,而后极是僵硬的朝她磕头一拜,一字一句的道:“方才在船头之上,着实有眼无珠,虽言辞不当,但也是无心之失,望大旭公主,见谅。” 他说得极缓极慢,话语似从牙关里挤出。 凤瑶陡然一怔,森然观他,着实不曾料到这般血性之人,竟会在她面前折断志气与傲然,从而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一时之间,她满目复杂,并未言话,沉寂压抑的气氛里,颜墨白则勾唇一笑,“看来,即便是废物,也是惜命的。只不过,这番磕头之举,太过僵硬,并非自然,你瞧,我家长公主都不说话,想来,自也是不满意的呢。” 这话一落,龙威眉头皱得越发厉害,恼怒大增,当即抬头朝颜墨白瞪来。 颜墨白懒散观他,“你若不愿再磕头告饶,自也可。连大盛太子都已弃了你这条命,你当真以为,你若不恭顺,本王会留你?倘若你想通了,愿诚服,那你便好生磕头,直至,磕到我大旭长公主满意为止。” 龙威血色满面,通红的眼睛,也骤缩起伏得厉害。 虽满心的恼怒与耻辱,然而更多的,却是一种失望,是了,对大盛太子的失望。 想来他龙威戎马一生,精忠尽国,到头来,却落得这般被抛弃的下场,这等悲凉耻辱,无疑是敲碎了他满身的傲骨与志气,令他满身狰狞,全然在这大旭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奈何,纵是也有求死之心,愿一死成全自己的满身骨气,然而,心有顾及,家有老小,他龙威,又如何敢,彻底的一走了之。 思绪翻腾,复杂悲屈,那一层层毫不客气袭击而来的嘈杂心思,也在一点一点啃噬他的骨气。 待得片刻后,他终归是垂眸下来,咬牙一番,而后开始一言不发的磕头。 此番磕头,并无任何讨巧之意,而是重狠狠的磕头在地,额头骤然撞击在地面的声音,闷重十足,然而即便脑袋发晕发沉,疼痛得似要散架,然而他却强行咬牙,一遍一遍的磕头于地,任由自己浑身发僵发颤,也任由额头甚至嘴角的血水,一点一点的染湿膝下的地面。 整个过程,凤瑶依旧静然而坐,一言不发。 待得许久,眼见龙威额头也鲜血红肿,她瞳孔一缩,终归是低沉出声,“行了。” 这话一落,龙威动作顿住。 凤瑶抬眸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龙威尚且有过,但罪不至死。且此番大盛之军在侧,我大旭,也不可将事做得太绝。望摄政王,差人将龙威带出,本宫,有话要与你单独而聊。” 颜墨白温润而笑,“长公主倒是心善,这龙威最初鄙我大旭之际,便该受责罚,且大盛太子已将此人交由微臣,如此,这龙威生死如何,自也不会影响大盛与大旭关系。”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并不相信,毕竟,这龙威好歹是大盛之将,那司徒夙,能让他大盛之将在大旭之人面前如此受辱? 她瞳孔稍稍一缩,思绪翻转片刻,却不打算与颜墨白就此多言,只道:“龙威的生死是否对大旭与大盛关系有所影响,而今先暂且不计。只不过,这龙威满身是血,染了本宫之屋,无论如何,摄政王都该将此人带出去才是。” 颜墨白满面从容,面色分毫不便,待垂眸朝龙威身下的血水扫了一眼后,他眼角稍稍一挑,也不耽搁,当即唤伏鬼入屋拎走龙威,随即便迅速差兵卫入屋清理血水。 待得一切完毕后,兵卫鱼贯而出,屋内气氛再度沉寂下来,颜墨白朝凤瑶扫了一眼,而后亲自踏步至不远处的角落,亲手将香炉点好,待得香炉内的青烟摇曳而起,一股股淡淡的檀香充斥屋子后,他才稍稍起身,缓步朝凤瑶行来,最后全然不经凤瑶允许,极为自然的坐在了凤瑶身侧。 一时,二人沉默,无声无息,却并无半许尴尬。 待得片刻后,凤瑶才转眸朝他望来,低沉而问:“摄政王是如何在司徒夙面前带回龙威的?” 她问得极为直白,这话一落,凝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深了一重。 颜墨白也未耽搁,只道:“大盛太子,以龙威之命为赌注,与微臣大肆拼斗内力,从而,技不如人,便将龙威输给微臣罢了。” 是吗? 那司徒夙的武功,自也极为高深,并非弱能之辈,内力定也是极为强盛,非寻常之人能搏,而这颜墨白则肩膀带伤,身子骨并非完好,他与司徒夙拼斗内力,尽还能占得上风? 思绪至此,凤瑶眼角挑了半许。 大抵是看出了凤瑶的疑虑,颜墨白温润而笑,缓道:“不瞒长公主,大盛太子最初闻说微臣乃长公主夫君,便有意抵触,是以主动提出与微臣比试,倘若微臣赢了,便将龙威此人交由微臣处置,倘若微臣输了,便将项上人头,交于大盛太子。微臣应允,言道拼斗内力,要在十米开外,以内力击穿水面,震杀江中鱼儿,谁人震杀之鱼,多,谁人,便胜。那大盛太子,傲然自负,欣然而允,却是不料,一番内力之下,那江中十米之距,仅有水泡而起,并无一尾之鱼。” 这话入耳,凤瑶面色当即一沉,“摄政王说司徒夙傲然自负,你又何尝不是?你乃我大旭摄政王,关乎我大旭脸面,岂能以命为赌注,去与那司徒夙赌?此番倒是赢了,对你而言,虽并无损失,但你若输了呢?你若输了,自当奉上性命,若不奉上,自当连累我大旭!摄政王你也乃精明之人,怎此事,如此胆大糊涂?” 她着实是有些心紧与后怕,未曾料到她不过是在这屋中安坐了一下,这颜墨白竟在外面给她整出了这么大的事来。 然而便是她语气极沉,且话语也紧然清冷,奈何待得这话落下后,颜墨白竟眼角微挑,懒散随意的朝她勾唇一笑,而后薄唇一启,慢腾腾的道:“长公主这是在紧张什么?微臣若是输了,自是愿赌服输,将这条命对大盛太子奉上,自不会连累大旭,而微臣若是赢了,自可赢了龙威这枚项上人头。而长公主如此担忧,莫不是,在担忧大旭之余,也还在,为微臣担忧?” 漫不经心的嗓音,倒是从容如常,也懒散如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36章 坐不住了 然而这话,似是突然间砸中了心底,乍然之间,竟是莫名的有些紧张与探究。 凤瑶满目复杂的望他,并未立即言话,待默了片刻后,才低沉而道:“摄政王乃我大旭权臣,便是要亡,自然也不可轻易亡在大盛之人面前。” 她拐着弯儿了回了话,待得这话一落,便见颜墨白眼角一挑,面上笑意越发浓烈,她眉头也几不可察的皱了起来,随即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而后唇瓣一动,话锋也跟着一转,“司徒夙今日,并未对摄政王咄咄逼人?便是摄政王赢了他,他也就这般轻易的将龙威交了出来,全然不曾为难于你?” 虽说这颜墨白是凭内力赢过司徒夙,从而将龙威带回,全身而退,但此事无论如何都显得有些怪异。毕竟,司徒夙此人,并非是良善之辈,加之大盛在大旭面前本为高高在上,而今,司徒夙愿损失一枚大将,将为全赌注输了的面子? 不得不说,这并非像是真正骁勇善战而又腹黑精明之人的做法,无论如何,纵是比试输了,那司徒夙,自也不可能这般轻易认输才是醢。 心生复杂,凤瑶兀自垂眸,心底也再度增了几许起伏。 则是片刻后,颜墨白便平缓无波的出声道:“越是自诩天之骄子之人,便越是无法在众人面前放下面子,再者,赌注虽为小,但国家脸面倒是大,倘若那大盛太子明明是赌输却又反悔,岂不是,贻笑大方?” 说着,面上的笑容逐渐减却半许,而那双落在凤瑶面上的瞳孔,则莫名的深邃开来,随即,他嗓音微微一挑,越发兴味幽远的道:“再者,微臣倒是觉得,那大盛太子对龙威,倒也并无留恋,赌输之后,将那龙威倒也交出得极是干脆。微臣揣度,莫不是,那龙威先对长公主不恭在先,从而惹大盛太子不悦,是以,大盛太子才可如此干脆的交出龙威,又或者,大盛太子对长公主,依旧是,余情未了,心有挂记,从而为博美人一笑,甘愿,损大盛之将,逗,长公主欣悦。缇” 冗长的一席话,逐渐萦绕在耳,只是越听到后面,凤瑶的面色便越发冷沉。 她瞬时抬眸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大盛太子与本宫,已为血仇,那所谓的余情与挂记,早已荡然无存。” 颜墨白神色微动,温润缓道:“倘若当真余情未了,大盛太子方才,又如何会对长公主深情而唤?” 凤瑶瞳孔骤然而缩,“你究竟想说什么?” 颜墨白突然垂眸下来,平缓幽远的道:“微臣看人,一般不会错。那大盛太子虽骁勇善战,刚勇自强,虽并非夫婿良人之选,但他对长公主,却是着实心有记挂与恻隐。长公主不必觉得微臣是在调侃长公主,而是,可接受这事实,从而,利用大盛太子这项弱点,攻其心智。” 他说得倒是略微认真,似如这席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劝谏一般。 然而这话落得凤瑶耳里,则是起伏升腾,毫无用处。 而今血仇加身,她连见都不愿见那司徒夙,甚至于抵触憎恶,她又如何,能淡定从容的利用司徒夙对她的留恋,从而肆意的与他周旋? 终归还是,人性而弱,难以做到真正的强大与坚强。她姑苏凤瑶此生,注定是,软肋重重。 “摄政王说大盛太子对本宫余情未了,也不过是猜测罢了,事实如何,且也尚待考量。再者,本宫与大盛太子,血仇狰狞,自也难以平和相处,肆意周旋。倘若本宫有朝一日有能力与司徒夙开战,那时,定也是光明正大的角逐与拼斗,谁输谁赢,皆各凭本事。” 待得沉默半晌,凤瑶才低沉出声。 奈何这话一落,颜墨白便平缓幽远的出声道:“长公主可是不愿利用大盛太子的弱点?又或事,长公主究竟是不愿小人之为的利用大盛太子的弱点,还是,也心存挂记,无法利用感情为赌注,去搏,去拼斗?” 凤瑶神色越发起伏,冷眼观他,一时之间,心底凌乱森然,并未言话。 待得周遭气氛沉了片刻后,颜墨白突然勾唇,朝她微微一笑,缓道:“今日大盛太子从船舱出来,长公主便站定不住,肆意逃避。长公主如此大的反应,虽为血仇之故,但更多的,许是挂记在心。倘若长公主对大盛太子之情当真全然放下,又如何,不能如面对敌人那般阴沉面对,何必要转身而逃?只有爱之深,才会恨之切,长公主今日,着实是,镇静全无,岂会是往日在微臣面前那傲然威仪的模样。” 凤瑶着实是未料颜墨白会突然说出这席话来,更也不曾这人竟有胆敢说她还对司徒夙心存挂记。 这等话,无疑是在将她满身的仇恨全数吊起来鞭笞与讽刺,而这股子讽刺之感,也是浓烈厚重,绝不可,饶恕。 她思绪狂涌,眸色起伏剧烈,则是片刻,那股狂躁之怒,陡然爆发。 她顿时伸手成爪,极迅速冷冽的抓住了颜墨白衣襟,随即迅速一扯,将他脖子拉到了面前。 “摄政王大权在握,自可在本宫面前目中无人!本宫常日,可忍你让你,但摄政王若触及本宫底线,本宫对你,定不客气!那司徒夙,乃本宫血仇之人,此生之中,若不能取其首级,本宫自会死不瞑目!本宫今日转身而逃,也非爱之深责之切,而是,本宫恨不得即刻动手要他性命,但本宫却不能,两国当前,本宫不能动手,本宫不能坏了两国关系,从而引得我大旭卷入仇恨漩涡,生灵涂炭!本宫只有忍,强忍,忍不住了,便只有转身逃走,刻意而避,努力不让自己被仇恨冲昏头脑!摄政王不知本宫心意,不懂本宫满身重担,又有何资格随意评判本宫转身而逃的初衷?你自诩看得清人心,却连本宫最基本的心意与仇恨都看不清,如此,你如何能识人?既是不能识人辨人,那你日后,便安分守己,莫要再插手本宫之事,更莫要再随意评判本宫之为,倘若你胆敢再在本宫面前触本宫底线,你且等着,本宫对你,觉不会手软,便是拼死,也定让你彻底消失在本宫面前!此言,本宫,说到做到!” 心底着实是恼怒大发,难以排遣,随即此番突然被颜墨白踩中了敏感之处,一时之间,便将今日所有的恼怒与委屈全数喷在了颜墨白身上。 今日这颜墨白千不该万不该,便是不该说她对司徒夙爱之深恨之切,她与司徒夙隔着血仇,势不两立,这颜墨白如此评判,无疑是在踩踏她的血仇,也是在踩踏她的底线与尊严。 思绪摇曳,盛怒难平,待得这话落下后,凤瑶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森冷厚重得厉害。 颜墨白满身淡定,面上,并无太大动容,那双深邃的瞳孔,也在凤瑶面上略微认真的凝望,待得半晌后,他薄唇一启,终归是平缓无波的出了声,“长公主对大盛太子并无挂记之意,便好。微臣方才之言,也仅是担忧长公主对大盛太子放不下罢了。” 凤瑶神色阴沉,凝他片刻,随即一把推开他,冷冽而道:“本宫还未荒唐到挂记仇敌之人。” 颜墨白稍稍挪开目光,伸手稍稍理了理略微褶皱的衣襟,缓道:“长公主此言,微臣记下了。倘若微臣先前有何话不妥,便也望长公主见谅。” 他极为难得的妥协了下来,这番平缓温润的委婉歉疚之词,倒也极为难得的被他言道而出。 凤瑶瞳孔一缩,冷眼观他。 颜墨白目光幽远的落于不远处的墙角之处,似也不愿就此多言,仅是默了片刻后,便平缓而道:“亦如长公主所言,微臣乃局外之人,不懂长公主血仇,但也正因微臣是局外之人,是以有些事看得比局内之人清楚,从而,才心有疑虑,出声点拨,并无其它之意。而今,此事可暂且先放下,便论那龙威,长公主准备如何处置?”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神色微动,低沉而道:“龙威乃大盛之将,自也该知晓不少大盛排兵布阵之事。是以此人,尚且先留着性命,以待不时之需。” 颜墨白勾唇而笑,“长公主英明。” 凤瑶满目发紧的望他,“今日大盛太子输于你后,便将龙威交给你后就入得船舱了?” 她再度将话题绕开,此番心底最是担忧的仍旧是司徒夙的态度。毕竟,此番她与司徒夙相遇,按照那司徒夙的脾性,自也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才是。 “大盛太子将龙威交由微臣后,并无任何吩咐便已入了船舱。只不过,大旭之船前行之际,大盛之船也随之前进,两军同时并排而前,照这局势,许是大盛太子要与我等一道入得楚地。” 仅是片刻,颜墨白便温润平缓的出了声。 这话入耳,凤瑶眉头当即一皱。 果然,两军并排而前,有意一道前往楚地,如此瞧来,那司徒夙着实有不曾全然放过她之意了。 她心底越发复杂,面色也冷冽一片。 则是片刻,她终归是再度转眸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司徒夙对摄政王与本宫的夫妻关系,反应如何?” 颜墨白懒散而道:“大盛太子最初听闻微臣说是长公主的夫婿时,仅皱了眉,并无太大反应。似是,对微臣与长公主的夫妻关系,并不信。” 是吗? 这倒是奇怪了。 她与颜墨白大婚之事,颜墨白已层层控制,并未走漏风声,且大旭京中的内鬼有意放出消息,也被颜墨白从中阻断,如此一来,她与颜墨白大婚之事,定不曾走漏半点风声才是。而那大盛本是指名道姓要她姑苏凤瑶和亲,而今那司徒夙陡然知晓她已大婚之事,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淡定才是。 除非,那司徒夙对她也并无感情,是以才反应平平,又或者,早就知晓这等消息,从而早有准备,是以才并无太大反应。 越想,一股股复杂疑虑之感便越发的交织与升腾。 凤瑶沉默了半晌,也不曾真正想通其中之由。 则是不久,颜墨白那温润幽远的嗓音再度扬来,“大盛太子态度如何,此际尚且无需太过顾虑。毕竟,微臣与长公主大婚之事,大旭上下皆知,本为事实,那大盛太子既能坐得住,微臣与长公主,自也等得起。倘若大盛太子再言和亲之事,微臣与长公主,再与他周c旋也不迟。”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缓缓起身自不远处的圆桌上为凤瑶倒了杯清茶,随即递在凤瑶面前,懒散温润而道:“毕竟,此番去的是楚地,并非大盛天下,大盛若择这个时候与大旭翻脸而斗,得利的,自也是楚国。想来大盛太子也不笨拙,更不荒唐,定不会主动对大旭出手,而长公主,也只需坐观其变,说不准在大楚之中,还能置身事外观得一番好戏。” 说着,轻笑一声,“大楚与大盛,都是大鱼。两条大鱼相撞,自是来不及顾及鱼虾。” 凤瑶缓缓接过他指尖的茶盏,低饮一口,“虽是强强而对,顾不上鱼虾,但说不准,鱼虾便会成为硝烟炮灰,是以,无论如何,都得谨慎而为,不可懈怠,而本宫与摄政王夫妻关系,也望摄政王好生谨记,莫要废了。” 说着,见颜墨白勾唇而笑,凤瑶瞳孔微缩,淡道:“还有,这茶,凉了。” 颜墨白眼角微挑,抬手将凤瑶的茶盏接了过去,懒散而道:“长公主稍等,微臣让伏鬼差人烧水去。” 说完,眼见凤瑶安然静默,并无反应,他朝凤瑶笑笑,随即也不再耽搁,当即转身出了屋子。 一时,屋内气氛终于是沉了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静谧幽远。 凤瑶稍稍松懈心神下来,浑身上下,竟莫名的有些疲倦开来。 今日太过大惊大愕,心思也太过复杂与紧张,再加之有震怒与仇恨的夹杂与翻腾,是以今日之感,强烈而又冲撞,伤人心神。 而今内心的嘈杂与震怒,也终归是彻底平息了下来,脑海萦绕着的,是一方莫名的幽远与厚重。 凤瑶静坐片刻后,便稍稍合了眸,忍不住缓缓伸手,开始揉着略微发胀的太阳穴。 则是不久,不远处突然扬来王能恭敬的嗓音,“长公主,热茶已好,此际可要端进来?” 凤瑶稍稍掀眼,低沉而应。 尾音刚落,王能便已推开屋门,端茶而入。 “那龙威之人,可是关押好了?”凤瑶目光朝王能落来,低沉而问。 王能立在一侧,恭敬点头,“已是关在了船舱之下,正差人严防看守。” 凤瑶漫不经心的点头,“大盛之船,仍在与我大旭之船并排而行?” 王能依旧恭敬点头。 凤瑶心下有数,忍不住再度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王能担忧而问:“长公主可是身子不适?” 凤瑶稍稍松手,缓缓摇头,低沉而道:“大盛太子,本是居心叵测,而今有意与我们一道而行,我们不得不防。你且传令下去,务必让此行之人,打好精神,小心提防,不得懈怠。特别是晚上,更要轮班而守,万不可轻敌。” 王能恭敬点头,“属下记下了,长公主放心。” 凤瑶瞳孔微微一缩,默了片刻,淡然点头。 王能凝她两眼,眼见凤瑶无事吩咐,便恭敬而道:“长公主若是无事吩咐,属下,便先告辞了。” 凤瑶抬眸迅速扫他,沉寂而应,“嗯。” 这话一出,王能也不耽搁,当即朝她弯身一拜,随即便转身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凤瑶安然而坐,目光静静凝在王能脊背,神色幽远,待得王能踏出屋门且正要将她的屋门合上时,她薄唇一启,突然而道:“摄政王呢?” 王能合门的动作当即一顿,抬眸朝凤瑶望来,犹豫片刻,只道:“摄政王方才从长公主屋中出去后,便已入了偏屋,一直未再出来。” 是吗? 凤瑶眼角微挑,思绪也略微翻腾,却是并未耽搁,仅是朝王能淡然点头后,便垂眸下来,不再观望,而王能也顺势垂眸,贴在屋门的手也开始用力,而后极缓极慢的将屋门合上了。 船行于前,颠簸轻微,周遭之处,水声与风声交织,簌簌而来,略显凉薄与清冷。 凤瑶一直在软榻静坐,思绪幽远,待坐得久了,浑身也略微发酸发僵,随即眉头稍稍一蹙,终归是起了身,缓步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打开屋门的刹那,冷风拂面,凉薄肆意。 她不由拢了拢衣裙,抬眸之间,便见王能与数十名兵卫正立于不远,静静而守。 “长公主。”眼见凤瑶开门,王能刚毅恭敬的朝她唤了声。 凤瑶顺势朝王能扫了一眼,并未言话,仅是足下微动,极是自然的踏出了屋门,却又待目光顺势朝前方一落,则见船只对面不远,那大盛之船果然与她所在的船只并排而行,且离得极近,而那大盛的船头,并无多余兵卫,独独两名兵卫而守,略显单薄,看似还不若她大旭之船兵卫密集,防备严谨。 一时,她眼角倒是稍稍一挑,不知那司徒夙突然在船头大减兵力是何意,也正待心生疑虑之际,视线也顺势迂回,却见那大盛之船的船舱,雕窗大开,而目光顺着那雕窗望去,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复杂刚毅的眼。 遥遥相望间,那双眼,似是卷了太多的复杂与深邃,甚至于,还不曾掩饰的夹杂着无奈与悲凉,那种感觉,无疑如压制了太多的话语与情感,给人一种极是深沉厚重且难以排遣的沧桑与无奈。 竟又是,司徒夙。 凤瑶瞳孔一缩,当即垂头,面色,也骤然森冷阴沉。 当真是阴魂不散! 此番不过是要出门透透气,竟会再度瞧见司徒夙那张脸,而今乍然相见,虽不若今日最初那般震惊,但却也是抵触至极,憎恶难耐。 她满面阴沉,全然无心多呆,仅是极为干脆的踏步朝前,清清冷冷的站定在了偏屋的门前。 抬手而起,她敲门瞧得干脆。 片刻之际,屋内扬来颜墨白那略微懒散暗哑的嗓音,“谁?” 这嗓音入耳,着实是懒散随意,却又无端夹杂着几许慵懒。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言话,奈何屋内便彻底恢复了沉寂,竟无声响再起。 凤瑶微微一怔,眉头也稍稍皱了起来,随即再度抬手而起,略微用力的朝前方的屋门一推。 瞬时,屋门陡然一开,闷声一起。 凤瑶目光顺势朝着前方打开的屋门落去,则见不远处的床榻上,颜墨白正懒散而躺,似在小憩。 一时,她眼角稍稍一挑,而那榻上之人,也顿时掀了眼,略微慵然迷离的朝她望来,待得二人目光顿时一汇,颜墨白也极为难得的怔了一下,随即朝她咧嘴一笑,“长公主此番过来,是有事?” 凤瑶故作淡定,低沉而道:“难道无事,便不能来见摄政王了?” 这话一落,极是淡定的踏步入屋。 颜墨白眼角越发一挑,薄唇上的弧度越发深了一重,随即懒懒散散的伸手支撑着身子坐起身来,不料他仅着亵衣,此番微微而坐,衣襟大敞,竟是露了一团春意出来。 凤瑶神色蓦的起伏几许,迅速朝他扫了一眼,而后便故作自然的挪开了目光,待在不远处的软榻坐定后,颜墨白也披着外袍懒懒散散的踏步过来,也跟着在她身边慢腾腾的坐了下来。 一时,他衣袂掠出了几许微风,盈鼻之间,竟也染着几缕淡淡的熏香,略微有些沁人心脾。 凤瑶转眸朝他一扫,眼见他胸前仍是衣襟大开,忍不住回头过来,低沉而道:“本宫当前,摄政王可否主意仪容,拢拢你衣襟?” 颜墨白垂眸将衣襟一扫,并无太大反应,仅是随手合了合衣襟,而后便道:“此番无外人在侧,微臣稍稍疏于仪容也是自然。长公主往日刻意窥探微臣时,也已见遍了微臣全身,而今之际,想来也无太大的避讳才是。” 凤瑶嗓音一沉,“本宫每言一句,摄政王都要有心抵上一句?” 颜墨白微微一笑,缓道:“这倒不是。长公主说得在理之话,微臣自是赞成,何来抵触。” 这话一落,眼见凤瑶眉头再度一皱,他瞳孔中也逐渐深了一重,随即也不再就此多言,仅是嗓音微沉,话锋也跟着一转,“长公主历来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自也不是亲自来微臣这里只为叙旧。是以,长公主此番来意为何,直言便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37章 夫妻一心 凤瑶神色微沉,心底冷冽四起。 待得片刻,她目光朝颜墨白所在的方向落来,低沉而道:“调侃之意,不必多言,而今司徒夙有请,摄政王觉得,本宫该如何应对?” 颜墨白轻笑一声,“长公主可觉外面的江风极冷?”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低沉而应,“外面江风簌簌,自然是冷。”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待得周遭气氛沉寂片刻后,他突然懒散随意的道:“既是长公主觉得屋外的江风冷,那便不必应约出去了,想来大盛太子也该是怜香惜玉之人,如此,这夜色漫漫,江风浮荡,长公主只需坐在屋中,等他主动过来便是。醢” 如此说来,这颜墨白也是委婉的支持她与那司徒夙见面? 凤瑶瞳孔一缩,并未言话,只是心底的复杂深沉之感越发浓烈。她暗自深呼吸了几口,终归是开始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如此也可,只是就不知那司徒夙,能否过来了。” “长公主在此,那大盛太子,定是会过来。那人已在窗边看了一日的戏,而今戏份殆尽,他终归是要过来亲自掺和掺缇和 了。” 沉寂的气氛里,颜墨白也答得自然,待得这话刚落,屋外之处,便再度扬来兵卫刚毅的呼声,“大旭长公主?我家太子殿下有请,大旭长公主可否过来一叙?” 此番扬来的刚毅嗓音,已是略微卷了半许急促。 凤瑶心底依旧沉寂清冷,并未回话,却是片刻之际,无声无息之中,屋外之处,竟突然有几道簌簌的衣袂声摇曳而来,刹那,待得凤瑶瞳孔一缩,正要起身坐立之际,屋外之处,竟突然响起了短兵相接之声。 凤瑶眉头一蹙,顿时起身而坐,待得刚要迅速下榻之际,不料身子还未来得及动弹,床前不远,竟也突然有脚步声迅速而来,最后竟有一道略微温热的重物,顿时将她挤得朝床内侧滚了半许,待得她迅速回神,当即要下意识的抬手推拒之际,一道长臂已是迅速勾住了她的腰身,拉着她强行仰躺在榻。 一切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周遭之处,也漆黑一片,全然看不清任何东西,仅是刹那之际,待得身子滚入一方怀抱之际,有股熟悉的淡淡熏香盈入鼻间,凤瑶才下意识的放弃挣扎,随即当即开口而道:“摄政王这是何意?” 这话一出,耳畔之处,突然扬来一道温润嗓音,“作戏。” 短促的二字甫一落下,那不远处的屋门,便被人顿时踢开。 刹那,江风顺着那打开的屋门吹拂而来,凉薄四起。 凤瑶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漆黑之中,指尖正要朝上拉扯一下被褥,不料因眼睛全然看之不清,此番摸索着抬手之际,指腹,却突然触上了一方毫无衣袂阻隔的温热胸膛。 竟是,颜墨白的胸膛。 意识到这点,凤瑶手指顿时一僵,整个人也怔在当场。 却也正这时,那不远处的屋门处突然有火光而来,瞬间照亮了半边天,待得视线清明,凤瑶瞳孔一缩,这才发觉正侧身搂着她,而她,也正窝在颜墨白怀里,自己的左手,也正抵在他那衣襟大开的胸膛上。 此等姿态,无疑是惊愕震撼,再瞧颜墨白那微微发僵的瞳孔,凤瑶眼角也越发的抽得厉害。 这厮,何时脱的外袍? 思绪翻腾僵然,正待怔愣,却也正这时,颜墨白突然敛神一番,朝她勾唇一笑,整个人柔魅懒散,却又邪肆风雅,“长公主倒是性急,微臣的亵衣还未全数脱却,你竟是等不及了。” 柔腻腻的嗓音,温润兴味,风月不浅,落在耳里,竟也是酥骨一片。 凤瑶蓦的回神过来,满目复杂的望他,却是这时,身后那片火光突然靠近,一道刚毅沉重的脚步声也迅速靠来,待得片刻后,火光一停,脚步声一止,沉寂的气氛里,突然扬来了一道厚重沉寂的嗓音,“本殿此番来,可是打扰二位雅兴了?” 阴沉的嗓音,厚重至极,那话语也言道得极为慢腾,似是从喉咙里一点一点的艰难挤出。 这话入耳,凤瑶终归是皱了眉头。 此番避无所避,无疑只有硬着头皮面对,纵是心底的仇恨与杀气开始蠢蠢欲动,然而她依旧开始强行压制,则是片刻,她将手从颜墨白胸膛挪开,自然而然的做起身来,随即,清冷阴沉的瞳孔,毫不避讳的迎上了司徒夙的眼。 那人的眼里,装了太多的复杂与厚重,瞳孔也是极为难得的起伏不定,似在恼怒,似在失望,更也像是,在极为艰难的强忍着即将要喷薄而出的怒意。 呵,怒。这等血杀之人,竟也会怒。 越想,阴沉沉的面容上,逐渐染了几许煞气与冷讽,凤瑶极为直接的朝他凝着,并未言话。 则是片刻,司徒夙举着灯台,再度上前一步,满目复杂起伏的望她,低沉而道:“凤瑶,你且出来,本殿,有话与你说。” 此人张口闭口便是凤瑶二字,敲击在心,着实是戏谑冷讽,却又耻辱难耐。 凤瑶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而拒,不料话还未脱口而出,身前的颜墨白已懒懒散散的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扭头朝朝司徒夙勾唇一笑,慢悠悠的道:“大盛太子倒是癖好特殊,竟喜擅闯他人屋子。又或许,大盛太子孤独寂寥了,是以,便如此强势过来,只为观看旁人的春宫之景?” 兴味昂然的话,无疑是戏谑十足,调侃重重。 这话一出,凤瑶下意识的噎了后话,待回神过来,心底骤然一沉,当即朝颜墨白瞪来。 颜墨白倒满身淡定,那双修长微挑的眼,极为邪肆懒散的朝司徒夙望着,眼见司徒夙神色越发起伏,那张俊然刚毅的面上也陡然僵了半许之际,他全然无畏的轻笑一声,继续开始懒散而道:“太子殿下此际不回话,莫不是默认本王之言了?只不过,大盛太子虽癖好特别,但也望太子殿下收敛一些,便是要偷听别人夫妻的墙角,自然也得低调些才是,免得此事被人传出,有伤风化。” 这话,无疑是比方才之言越发戏谑。 待得尾音一落,司徒夙面上戾气一现,手中那只烛台,顿时朝颜墨白落来。 “本殿想要如何,岂容你干涉!” 阴沉冷冽的嗓音,着实恼怒十足。 他的确是怒了,他一直记挂在心,全然放心不下的人,岂容旁人随意玷污! 前些日子虽有密保入得大盛国都,他闻之凤瑶假婚的消息,虽心有抵触,但却并未愤怒。他终归是对不起她,她要如何去闹,他自然包容。 只是待得和亲之日,他自然会包容她一切过往,包容她一切的逆反与闹腾,他只是想,默默的宽容她,补偿她,也仅是想,用沉默与放任,来委婉的表露自己的心意。 只奈何,他以为他能宽容她,放纵她,便能让她看清他的心意,却是不料,她不曾看清他的心意,竟是与这大旭的摄政王,同枕一榻。 此际,太多的愤怒交织而起,心底所有的信念与纵容,也在此际见得那幅同榻的画面而全然崩溃!他司徒夙堂堂七尺男儿,满心刚毅热血,纵是要对她纵容与包容,但他终归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在面对自己心尖上的人竟被旁人占了便宜,他何能忍让,那些所谓的理智,在此际也全都是些废话罢了。 思绪翻腾剧烈,他那双凝在颜墨白身上的瞳孔,也起伏剧烈。 烛台腾空抛去之际,震怒愤慨的他,是想烧死那颜墨白,烧光他那张兴味却又小人得志的面孔,却是不料,未待烛台靠近,那颜墨白便突然腾空一掌,顿时将那烛台隔空扑于地上。 瞬时,烛台在地面翻滚两圈,火光熄灭。 屋内之处,竟顿时陷入黑暗。 刹那之际,颜墨白陡然松了凤瑶的腰身,迅速起身下榻,漆黑之中,凤瑶只闻得几道衣袂翻空之声响起,而后随之而来的,则是互相打斗的起伏之声。 她满目阴沉,心底之中的愤怒与煞气,也抑制不住的浓了一重,待得片刻后,耳闻屋中之处的桌椅似是全数被人打翻与劈裂,她瞳孔一缩,终归是阴沉沉的出了声,“大盛太子本是无礼的擅闯而来,此际,烧杀之举未得逞,而今之际,便是要亲手杀了本宫夫妇?” 冷冽的嗓音,怨气阴沉得厉害,待得这话一落,那前方之处的打斗已骤然而停。 一时,周遭气氛沉寂,莫名的沉如死寂,谁人都未出声。 待得片刻,凤瑶才低沉而道:“既是要交手打斗,不如光明磊落的来。驸马,将屋中烛火点燃,这大盛太子既是想要你我性命,待得周遭明亮之际,我们,再一个一个光明正大的与他拼斗便是。想必,高高在上的大盛太子,自也不会趁人之危,让他大盛兵力助他才是。毕竟,好歹也是大盛叱咤风云的战将,定也使不出以多欺少的恶毒戏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38章 你爱他吗 这话一落,漆黑的氛围里,颜墨白突然勾唇轻笑,懒散应声道:“凤瑶这话在理。只不过,便是这大盛太子有意群起而攻之,为夫,定也护凤瑶安稳周全。” 缓慢的嗓音,着实是温柔得紧。 这话入耳,凤瑶浑身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只道是虽为作戏,但颜墨白突然这般配合入戏,言道的话也亲昵温柔,着实是让她一时之间难以适应。 她心下也抑制不住的僵了半许,目光深沉摇曳,并未言话。 则是片刻后,颜墨白已踏步过去点燃了屋中的烛火,待得屋内黑暗散却,一片通明之际,凤瑶稍稍抬眸,便见那立在不远的司徒夙,浑身微僵,似是气红了眼醢。 屋外,打斗声依旧剧烈,短兵相接之中,厮杀肃肃。 凤瑶瞳孔微缩,目光径直在司徒夙面上滑动几许,而后低沉而道:“大盛太子今日,当真要与我大旭之军拼个输赢?” 这话一落,司徒夙面色分毫不变,那双冷冽发红的瞳孔,依旧极是厚重深邃的望她,随即薄唇一启,阴沉而道:“此番过来,我从未想过要与大旭之军拼杀缇” 未待他后话道出,凤瑶便清冷的出声打断,“既是无心与我大旭之军拼杀,太子殿下可该应你之言,让门外之人停手?” 司徒夙眉头一皱,面色越发厚重。 待将凤瑶凝了片刻后,他终归是回头过去,顺着那大开的屋门望出,随即扯声而道:“赵烈,住手。” 他语气极为刚毅森冷,威仪十足。 这话一出,门外顿时应来一道恭敬之声,则是片刻,便有几人突然迅速而退,那一股股短兵相接之声也戛然而止。 凤瑶顺势朝不远处的屋门望去,漫不经心的淡道:“王能,来者是客,差人为他们送上些茶水,免得,大盛说我大旭待客不周,连茶水都不愿施舍。” 低沉的嗓音,平缓如常。 待得尾音落下时,屋外便已扬来王能恭敬的应声。 一时,周遭气氛也终归是再度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压抑清冷。 凤瑶神色辗转间,心绪浮动,也着实不曾料到,待得危急之时,她姑苏凤瑶在这司徒夙面前,终归还是能做到心如止水,从容平静的。 又或许,而今见司徒夙领人而来,对她大旭之人展开拼斗,如此场景,许是触及了她内心深处最想护着的东西,是以,被逼无奈之间,一切的抵触与紧张终归是全数释然了开来,以至于如今,竟也能在司徒夙面前,如此破天荒的,淡定如初。 “屋外之人已停手,而今,凤瑶可要与我小坐独处?”正这时,司徒夙那幽远压抑的嗓音微微扬来。 凤瑶应声抬眸,满目清冷的朝他扫去。 司徒夙径直迎上她的目光,默了片刻,随即薄唇一启,再度补了句,“我有话,要与你单独说。” 是吗? 凤瑶心生冷讽,淡漠观他,一时之间,并未立即言话。 反倒是颜墨白慢腾腾的踏步过来,立在了她身侧,而后懒散朝司徒夙一扫,轻笑而道:“大盛太子此言,可是在有意赶本王出去?” 他极为直接的慢腾腾的问了出来。 司徒夙瞳孔一缩,目光朝他一凝,语气森冷威仪,“本殿与大旭公主说话,何来你插嘴之理?你若识相,便即刻,滚出去!” 森冷的嗓音,毫不掩饰的透着几许威仪与杀气。 无端之中,他也的确是很透了这满面春风之人。 这大旭的摄政王,他自也是有所耳闻,传闻其战功赫赫被大旭先帝破例御封为大旭摄政王。虽知此人如他一般骁勇善战,但也以为是武夫莽徒之辈,是以待闻得凤瑶与其大婚之事,因着心有纵容而并未太过上心,但而今亲眼目睹,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未料到,这所谓战功赫赫的武夫之徒,竟会是,这等春风儒雅之辈。 一时,心底的所有自信,顿时开始莫名的摇晃开来,心思,也开始嘈杂翻腾,莫名的烦躁不喜。 只觉,如这大旭摄政王这般人物,世上女子自是容易被其蛊惑,如此,此人若持续呆在凤瑶身边,于他而言,自是绝无益处。 越想,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便越发的溢出威仪与杀气。 这股子的威仪,无疑如帝王将相一般,高贵神圣,令人不可侵犯半缕,然而他这番姿态落在颜墨白眼里,却如炸了毛的公鸡,毫无建树。 颜墨白依旧笑得儒雅,俊脸上温润四溢,一派从容淡定,只是,那两道懒散落在司徒夙面上的目光,则是不曾掩饰的夹杂着几许戏谑。 则是片刻,他便薄唇一动,轻笑而道:“大盛太子要与凤瑶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可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再者,凤瑶已为本王之妻,大盛太子对她,终归是要避避嫌,若是不然,大盛太子有脾气,本王,自也有脾气。” 司徒夙眼睛微微一眯,“如此说来,你是不愿出去,有意与本殿作对了?” 颜墨白懒散而道:“并非作对,不过是,要自保罢了。毕竟,大盛太子方才将烛台扔来,无疑是要烧了本王夫妇,如此一来,本王,又如何能放心大盛太子与本王之妻同处一室?” 大抵是不曾料到颜墨白会如此难以应付,司徒夙面色越发阴沉,宽袖中的手,也开始紧握成拳。 一时,二人目光对峙,谁也未再出声,却又争锋相对,谁人都无心让谁。 凤瑶淡然立在一旁,沉寂而观,待得片刻后,她才将目光独独朝司徒夙落去,低沉而道:“大盛太子有何话,在这里直说便是,倘若是正直无污之言,便是有我大旭摄政王在场,定也不会影响什么。” 这话一出,司徒夙终归是将目光朝她落来,满目深沉的望她,“先不言这大旭摄政王,就言凤瑶你,而今,也不愿与我单独而聊?” 凤瑶勾唇冷笑,倒是未料到这血杀之人,竟也会是颗痴情种子,只不过这种痴情,其间真假几何,竟不得而探了。 毕竟,若说他当真对她还心存情义,她终归是不信的,倘若这司徒夙当真对她有情,对她念念不忘,又为何,要在兵临城下之际仍要执意破她之城,甚至在她不顾一切用命赌博的跳下城楼后,他也依然是领着大盛之军长驱而入,将她大旭彻底收成了他大盛的附庸! 终归是,两国对立,利益在前,这司徒夙身为大盛太子,定也不会,太过为情所困,纵是对她姑苏凤瑶心存旧情,许是,也不过是傲然与强占之心作祟,欲将她,收为己有,弥补他本是无情凉薄的心罢了。 思绪至此,凤瑶心头了然,落在司徒夙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憎恶鄙夷。 虽不愿在今夜就与这司徒夙彻底撕破面子,但若这司徒夙逼得急,她便是拼死也要将他的头颅割下,也算是稍稍报了双亲血仇才是。 “大盛太子来者是客,若仅本宫单独与你而聊,自是怠慢。再者,此际夜色本是深沉,不若,本宫差人弄些夜宵与酒水,再由我夫妇二人,一道好生招待太子如何?” 待得默了片刻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无波的道。 司徒夙浑然不曾将她的话听入耳里,薄唇一启,依旧是厚重坚持的道:“无需你夫妇招待,只需,你一人招待。” 他言道得极是坚定,全然不愿改变。 凤瑶深眼朝他凝了半晌,才转眸朝颜墨白望来,正要言话,不料颜墨白似已猜透了她的心思,眼角一挑,慢悠悠的道:“大盛太子虽是威仪十足,但凤瑶你,自也不必太过将他放于眼里。只要你不喜,为夫,定不会出去,便是这大盛太子恼怒,为夫,也为你,好生撑着。” 这番话说得倒是温润十足,冠冕堂皇,但倘若这司徒夙当真恼怒,这么快就与她打起来了,倒也并非她所愿之事。 更何况,她姑苏凤瑶要得是整个大盛陪葬,又岂能是司徒夙一人性命! 方才心底之思,也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罢了,打算要这司徒夙一人性命,但倘若这其中之事尚可周c旋,她又如何不好生争取,先将司徒夙这关安稳应付了再说。 凤瑶心有主意,待将颜墨白再度凝了几眼后,便低沉而道:“既是大盛太子执意如此,不若,你先出去。” 似是全然未料凤瑶会突然这般说,颜墨白挑着的眼角几不可察的僵了僵,却也仅是便可,他便已全然强大的敛神下来,整个人依旧云淡风轻,懒散儒雅,似是方才的略微诧异之色,全然不过是旁人看错了眼的虚幻。 他勾唇朝凤瑶微微而笑,“凤瑶是说,要让为夫出去?” 凤瑶神色微沉,默了片刻,淡然点头。 瞬时之中,她只见颜墨白眉头微蹙,那瞳孔之中的笑意,也刹那便荡然无存。 却也仅是片刻,他便略微干脆的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平缓无波的道:“既是长公主都开口了,也罢。是非曲直,甚至事态的轻重缓急,长公主一人,好自把控便是。” 这话,他说得极为平缓,却也略微夹杂着几许不曾掩饰的不满,甚至于,他竟是连她的名讳都不唤了,竟这么明之昭昭的在司徒夙面前唤了她长公主。 待得这话落下后,他未再耽搁,仅是极为懒散的转身,慢腾腾的朝不远处的屋门行去。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目光略微发紧的落在他后背,心底也略生起伏,平息不得。 这颜墨白定也是不满了,甚至低怒了,也是,他如今本与司徒夙明着对立了起来,而今她突然让他离开,自也是有损他不可一世的傲然与面子,便是此番他依旧将脊背挺得笔直,犹如一个成功之人潇洒出屋,然而此番模样落在凤瑶耳里,却又是另一番难以言道的复杂与恼怒之感。 奈何,便是如此,她也不得不这样做,毕竟,与其让颜墨白当即在这屋中与司徒夙彻底撕破脸面,她自然也要,趁着此番还能极为难得的压制住自己心底的血仇与震怒,好生的与这司徒夙,周c旋一番。 思绪至此,翻腾摇曳,一股股复杂之意,漫遍全身。 则是片刻,一道低沉幽远的嗓音低低扬来,“大旭摄政王,面容俊朗,看似风雅。凤瑶对他,可是上心了?” 这话入耳,凤瑶蓦的回神,下意识抬眸朝司徒夙望来,则见他眉头微蹙,满目复杂,便是那张刚毅且略带风霜的脸上,竟也抑制不住的透着几许厚重与压抑。 他在压抑什么?压抑她对颜墨白上心了? 这等冷血无情的人,竟也会,在意旁人心思?他此番反应,究竟是对她故意找茬,还是,心头的占有欲又开始犯了? 心思至此,凤瑶面上略微漫出几许冷讽,随即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幽远清冷而道:“本宫对摄政王是否上心,于大盛太子何干。” 说着,嗓音一挑,语气越发的勤耕淡漠,“太子殿下不是要与本宫独处说事吗?此际可要去那圆桌旁,好生坐着聊?” 这话一出,司徒夙满目复杂的望她,并未言话。 凤瑶候了片刻,随即抬眸朝他扫来,“太子殿下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请吧。” 她语气极为淡漠,甚至透着几许漫不经心。待得这些话全数落下后,凤瑶便极是淡定干脆的朝不远处的圆桌踏步而去。 此际,周遭沉寂,压抑无声,凤瑶也满面阴沉,清冷十足。 虽表面一片平静,然而心底深处,却再度涌出了几许咋舌与微讶,只道是,而今的自己,竟也能,淡定如此。 仅是片刻,沉寂的气氛里,那不远处的司徒夙终于缓缓踏步而来,那脚步声,缓慢而又厚重,似是常日底气惯了,是以连这脚步声都显得厚重至极。 凤瑶兀自而坐,一言不发,仅是抬眸淡然的观他。 待得司徒夙缓缓坐定在她身边,她才抬手而起,作势要去拎着桌上的茶壶倒水,不料指尖还未触上茶壶,司徒夙便突然伸手过来提走了她指前的茶壶,随即极为自然的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了她面前,一杯,则端起而饮,一口而尽。 “岂敢劳烦太子殿下倒茶。本宫倒是受宠若惊。下次,便劳太子殿下好生坐着,这茶水,自然由我这傀儡之国的人来倒,要合适许多。” 待得他将茶盏放下,凤瑶便淡漠阴沉的出了声。 这话一落,司徒夙便转眸朝她望来,那深邃的瞳孔之中,越发起伏,似是压抑了太多的东西,也积攒了太多的情绪,一时之间,复杂四起,令人全然看不透彻。 “你当真要与我这般生分?”待得片刻后,他低沉而道。 凤瑶满面平静,回得自然而又干脆,“不过是尊敬罢了。若是不然,一旦哪里对不住太子殿下,得太子殿下一恼,当即挥军斩杀我大旭之人,本宫,岂不成了大旭的罪人?” 她嗓音毫无平仄,机械而道,语气,也依旧清冷十足,却也不曾掩饰的夹杂着几许凉薄与冷讽。 司徒夙终归未再言话,静静观她,待得半晌后,才叹息一声,“往日对大旭挥兵而来,是因皇令不可为,也因不知你便是大旭公主,倘若知晓,我定会好生禀报父皇,极力相劝,争取大盛与大旭和平交好。只是,造化弄人,阴差阳错之间,你我终归还是成了对立。”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往日之事,再言已无用处,那些事,发生便是发生了,我若解释太多,也无济于事。只是如今,我已在极力维护大旭,更也想,极力的对你补偿,不知,如今的凤瑶你,可还能接受我的补偿?只要你愿意,你想要什么,倘若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定为你办到。” 是吗? 这么长的一段话,说得倒是极为认真,言语内容倒也深情厚谊,只奈何,这些话全数入得她姑苏凤瑶耳里,却全数成了虚谎无耻之言。 而今事已至此,这司徒夙要如何补偿? 她大旭如今破败不堪,上下不稳,她的双亲与长兄,也已然离世,是以,这司徒夙要如何补偿她?难不成是要将她双亲与长兄的性命唤回,将她破败的大旭之国,修复如初? 越想,心底的冷讽之意便越发浓烈,那股血仇与怒然之意,也逐渐升腾而起,一时之间,望着司徒夙那双认真而又厚重的瞳孔,竟恨不得彻底抠了他那双故作认真无辜的眼珠子,撕烂他那张,满口谎言的嘴。 “太子殿下对本宫,何必如此。你若想让本宫如何,直接吩咐便是,又何必,如此委婉的说要补偿本宫?我大旭,早已沦为你大盛的附庸,便是我姑苏凤瑶见了你,不也得俯首称臣?如此,太子殿下本已在我面前时强者了,你又何必,还要委屈自己在本宫面前作戏?”待得片刻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绪,冷嘲而道。 这话一落,司徒夙深眼凝她,“我方才之言,皆为真心。你历来聪慧,自该知晓我本意是何。” 凤瑶冷笑一声,“本宫岂会知晓太子殿下本意!又何敢揣度太子殿下本意。” “你当真要对我如此?便是此番我主动过来求和,你也不愿,好好的与我说回话?”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骤然一缩,面上的冷笑,也终归是挂不住了。 一时,她面色也陡然沉了下来,满心阴沉之中,连带袖袍中的手,也再度抑制不住的紧握成拳。 主动过来求和? 这冷血无情的司徒夙啊,竟也会底气十足的说出这些字眼来。倘若他当真是主动过来求和的,方才那番带入强行闯来的强势模样,又是为何? 思绪至此,凤瑶冷扫他一眼,而后终归是垂眸下来,低沉而道:“若太子殿下当真是主动过来求和,方才,又为何要对我夫妇投掷火烛,企图烧了我夫妇性命!倘若太子殿下当真对本宫有所善意,方才又如何,欲对本宫的驸马出手打斗,甚至于,还要致他于死地?” 她嗓音极深极沉,冷冽十足。 司徒夙瞳孔再度骤缩,似是情绪也抑制不住的开始上涌。 “你当日究竟为何大婚,你当真以为我会不知?我有意包容你,任你去做你想做得一切,但你又为何,要刻意在我面前作戏?今日过来,我的确无心伤害任何人,奈何大旭摄政王执意从中作梗,我自有灭他之意。而凤瑶你,如何会口口声声唤他为驸马,甚至此番夜色已深,竟还要与他同枕而眠?” 他似是极为恼怒,神色起伏云涌,连带脱口的嗓音,也低沉厚重得厉害。 凤瑶满目沉寂无波的望他,“本宫大婚,能有何目的?本宫与自己的驸马同枕而眠,又有何不妥?太子殿下此番言论,莫不是欺人太甚了?难不成本宫与自己的夫君同屋而处,竟还不成了?” “你大婚无目的?我大盛的和亲文书早已下达,你急着大婚,不是为了逃避和亲之事?” 心底怒意一来,再加之凤瑶冷漠的态度令他极是无奈与抵触,是以一时之间,他终归是忍不住将所有的一切都全然挑开。 凤瑶心底也起伏一片,神色僵了几许,如此被他极为直接的道出了大婚的目的,自是猝不及防的有些暗诧,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强行在压抑心神,不曾让自己崩了满身的淡定。 她仅是强行努力的按捺着心绪,随即稍稍抬眸迎上他的眼,低沉认真的道:“大盛的和亲文书?本宫不知,也不曾收到过!再者,许是太子殿下误会了,本宫与摄政王大婚,并无任何目的。” 他面色越发一沉,目光也越发的起伏威胁,“你与大旭摄政王大婚若无目的,难道,你是心甘情愿嫁他?” 凤瑶满身从容,厚重认真的道:“是。” 他嗓音一起,扯声怒斥,“你爱他?”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39章 务必得死 短促的三字入耳,连凤瑶自己都震了一下。 她心底越发的起伏,一股股异样与复杂之感,也再度在周身流转。 她也并未立即言话,目光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面色幽远沉寂,却也抑制不住的复杂厚重。 待得片刻后,司徒夙满目深沉的望她,再一次低沉沉的道:“你爱他吗?” 他嗓音极缓极慢,这三字,似是从牙缝中挤出醢。 凤瑶应声回神,缓缓抬眸观他,神色起伏云涌,却也仅是眨眼睛,便已努力的压下了满目的复杂,随即平缓幽远的道:“爱。” 这字一出,司徒夙瞳孔一缩,陡然之间,整个人似被什么悲怆之事击中,面如死灰。 凤瑶一点一滴的将他的反应全数收于眼底,突然觉得魔怔般的畅快淋漓,随即唇瓣一启,再度阴测测的道:“本宫爱他!本宫若是不爱他,凭本宫之性,何能嫁他!缇” 嗓音一落,意料之中的见得司徒夙面色苍白,瞳孔摇曳剧烈,那眼底深处的风云也是起伏狰狞,凉人彻骨。 凤瑶心底越发的畅快,狰狞魔怔似的畅快,能让这司徒夙惊起色变,这感觉,自是不差。倘若这司徒夙当真对她有情,她无疑是得好生利用这点,肆意的,冷落,伤害,甚至要将他整个人,都彻底的伤到骨子里,也让他好生尝尝,什么叫心痛,什么叫惊天的失望。 一时之间,她满目阴测冷讽的望他,司徒夙则垂眸而坐,浓密的睫毛也跳动厉害,整个人,都身形紧绷,难以排遣。 周遭气氛,也顺势沉寂了下来,一派冷肃静谧,却是片刻,屋外之处,则突然扬来了颜墨白那笑意润朗的嗓音,“夜色虽沉,但也正点着渔火垂钓。伏鬼,你且去为本王拿鱼竿,本王今儿,要钓一尾大鱼,给长公主,补补身子。” 懒散柔和的嗓音,雅兴悠然,却也惬意十足。 凤瑶微微一怔,倒是不知屋外江风拂刮,冷意四伏,颜墨白那厮,怎突然有了钓鱼的雅兴。 正待思量,身侧的司徒夙已抬起眼来,那双剧烈起伏的瞳孔紧紧锁她,“本殿和亲文书在先,无论如何,你都要嫁入大盛,入宫为妃。待得楚王之宴过后,我便会找人算吉日,到时候,你务必得和亲而嫁,若是不然,和亲之事一误,我也无法保证,我父皇,是否再对大旭出手。” 缓慢的嗓音,突然有些生硬,但语气之中的坚持威仪之意却是不曾掩饰。 凤瑶应声回神,眼角一挑,清冷观他,“太子殿下这是在威胁本宫?” 司徒夙嗓音突然一扯,“若论威胁,不是你先威胁于我?当初大盛攻打大旭,你可知我费了多大心里才保住大旭不被全数毁灭?若非我,你以为你大旭还能唤作大旭?你以为你还能主宰大旭?你以为你大旭的疆土,还能攥在你手里?若非我,这大旭早亡了,而今我包容你顺你,而你呢?在我父皇妥协让你和亲之际,在我满怀欣喜的开始着手准备东宫大婚之事,而你呢?你竟刻意背着我,与旁人大婚?你当真以为,我会信你一派之言?倘若你当真爱那大旭摄政王,你今日便不会躲我,此际更不会让大旭摄政王出去,独独留我在此!” 说着,嗓音越发一挑,“凤瑶,当初道行山你我情义而合,而今,你当真说忘就忘了?” 他似是情绪着实崩塌,言道出的话,也恼怒质问,凉意十足。 又或许是,虽为叱咤风云的战将,但终归鲜少经得情事,是以虽满身威仪大气,但在爱情之中,也终归是初出茅庐之人,是以在受刺激之时,也会表现得如此时空。 又或许,是因心底强烈的威仪与占有欲再度在作祟,是以,心思难控,屈辱难耐,这股子压抑阴沉之感,便开始不可一世的发泄出来。 只可惜,她并非再爱他,更无心太过顾及他那份情谊与占有欲如何着落,她此际也的确忘不了他,甚至心系于他,只不过,她心系的,不过是他这颗项上人头。 眼见司徒夙神色起伏剧烈,阴沉一片,不知为何,她的心境,竟越发的平静,死一般的平静。 她静静迎上他的瞳孔,分毫不避,待得片刻后,便唇瓣一启,低沉而道:“太子殿下与本宫情谊相合,终归是往事。太子殿下再怎么为本宫付出,都改变不了,你杀我父兄,毁我大旭的事实。” 低沉的嗓音,平缓幽远,无波无澜,却也隐约之中,不曾掩饰的带着几许淡漠。 这话一出,司徒夙满目僵硬的望她,似是一时之间难以回神,整个人都全然怔住。 待得半晌后,他瞳孔才微微一缩,回神过来,满目起伏压抑的望她,“你还是在恨我?” 凤瑶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平缓而道:“说不上恨,不过是各为其职罢了,太子殿下当初有你的难处,本宫自然理解。只不过,心啊,早就被太子殿下伤得千疮百孔,难以修复如初,如今太子殿下让本宫和亲于你这杀父仇人,本宫若是从了,岂能对得起我大旭姑苏皇族的,列祖列宗。” 说着,沉默片刻,待再度出口时,嗓音越发幽远,“前尘之事不可废。倘若太子殿下对凤瑶当真还有半点愧疚与留恋,那便,设身处地的为我想想,放过我吧。也望太子殿下,能尽量放下以前之事,好生顺着大盛皇上之令而迎娶相爷之女,你我,便不必多加往来,各自安好,如何?” 她嗓音极淡极淡,这席话,虽话语内容平缓平和,奈何嗓音,却是淡漠十足,不曾夹杂任何情绪。 待得这话一落,她满目淡定的望着他那扭曲的眉宇,心底深处,也是淡漠清冷一片,凉人彻骨。 她都不曾料到,面对着司徒夙,她也能如此淡定的虚以逶迤,如此幽远作戏的言道出这席看似无奈而又怅惘的话来。 她哪里是想让这司徒夙与她各自安好,她明明是想,用自己的无奈与怅惘之感,来增加他满身的压力与负罪。 这些,也都是这司徒夙该承受,该还的,也幸得老天还稍稍有眼,能让这司徒夙对她还有占有之欲,如此,才给了她一个司徒夙的软肋,从而,可肆意疯狂的,恶对。 “你终归还是要放弃了?往日你与我的一切,你都要全数的放弃与抛却了?”待得周遭气氛沉寂半晌,司徒夙才低低而道,嗓音犹如被碾碎一般,低沉而又断续。 凤瑶满面清冷,“事实如此,本宫不放弃,还能作何。” “以前之事,我虽改变不了,但你且信我,我司徒夙,绝非无情冷狠之人,倘若当初我知你是大旭公主,我定不会,伤你大旭分毫。”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倒是忍不住想鄙夷冷笑。 如司徒夙这般野心磅礴而又角逐天下之人,又如何放得下大旭这块肥肉?他这番话说得倒像是真实刻骨,但却也是假得令人作呕。 倘若时光能倒流,这司徒夙知她是大旭公主而不对大旭出手,如此,这司徒夙,可是要全然剥却他这身战将野心的皮肉? 思绪翻腾摇曳,心底的冷讽之意更甚。 虽不知司徒夙这番情深恼怒的模样是否当真为作戏,但如今探究倒也并无意义,毕竟,无论他真心为何,她姑苏凤瑶,将今日的这份戏演好便是。 这司徒夙不是要故意深情么,那她姑苏凤瑶,便无奈给他看。 “太子殿下便是无心伤我大旭,但此事终归发生。而今前尘往事,多说无益,倘若太子殿下今日过来是专程来说往事的,便望太子殿下绕过本宫,莫要再多加提及了。父兄惨死,母后抑郁而亡,那些家破人亡的刻骨之事,本宫如今,已不敢去多想,多提。” 待得片刻后,她低沉无波的出了声,这话落下后,目光,也再度静静的落在他面上,将他所有的反应皆全数收于眼底。 司徒夙眉头皱得极为厉害,那张刚毅且略带风霜的面上,也似夹杂了太多难以排遣的无奈与悲愤,甚至无力与惆怅。 “你若不愿多提,那便不提。只是,这和亲之事,既是文书已下,大盛国人皆知,为防我父皇震怒,凤瑶你,无论如何都该嫁入大盛。你若过不去往事的坎儿,你且放心,待你入得大盛后,只要你不愿意,我定不会碰你分毫。” 待得片刻后,他终归是生硬断续的出了声。 凤瑶瞳孔一缩,幽远无波的道:“方才便与太子殿下说过,那大盛的文书,本宫并未收到。且而今本宫已嫁作人妇,如我这般有夫之妇,自也不可嫁入大盛。” “如何不可?”他瞳孔一缩,低沉而问。 凤瑶眼角微挑,唇瓣一启,淡道:“难不成,堂堂大盛之国,能容得下一个有夫之妇当大盛太子妃?便是太子殿下愿意,大盛帝王自也不会愿意,而本宫与摄政王情意相合,自也是,不愿意。” 她嗓音平缓幽远,淡然凉薄,虽不曾夹杂任何感情,但却独独未有锋芒,不曾尖酸刺耳。 然而即便这话显得并无威力,司徒夙也紧皱了眉头,满目深沉复杂的凝她。 他并未立即言话,二人也再度沉寂了下来,无声对峙。 则是不久,他突然挪开了目光,“你与大旭摄政王是否有情,我自然了如指掌。而今大盛上下,并不知大婚之事,如此,只要你大婚的消息不传出你大旭国门,只要那大旭摄政王亡了,你,自然可光明正大的,风光的嫁入我大盛。” 这话入耳,凤瑶心底蓦的一紧,着实不料这司徒夙竟有这等心思。 如此说来,当初她让颜墨白封锁她大婚之事,为防打草惊蛇,难不成做错了?甚至于,这司徒夙着实是杀伐冷冽,阴狠无情,那颜墨白不过是配合她与她演了场大婚的戏码,而今,竟还被这司徒夙盯上,甚至有杀生之祸了? 思绪自此,凤瑶面色终归是沉了下来。 她满目清冷的朝司徒夙凝着,低沉沉的道:“太子殿下不是本宫,更不曾经历过本宫之事,又何曾知晓本宫对本宫的驸马无情?再者,大旭上下,皆知本宫大婚之事,便是此番来楚,本宫携驸马一道而来,便是楚国,自也知本宫大婚之事” 这话未落,司徒夙便阴测冷硬的出声打断,“是以,大旭摄政王,绝不可活着抵达楚国。” 凤瑶后话蓦的一噎,瞳孔也当即一缩,待凝他片刻,低沉而道:“你究竟想作何?” “前尘往事,我虽改变不得,但后半生,我定尽力补偿于你。但若有旁人胆敢趁虚而入,肆意不将我放于眼里,我定当出手而灭。” 待得片刻,他阴测测的回了话,待得这话落下,眼见凤瑶目光越发起伏,他已略微干脆的挪开了目光,嗓音越发一沉,只道:“我司徒夙心系之人,旁人,无资格沾染!” 这话一落,分毫不待凤瑶反应,他已蓦的起身,阴风冷冽的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凤瑶面色陡变,袖袍中的手掌蓦的朝桌上一拍,瞬时,面前的桌子轰动一声,四分五裂。 刹那,司徒夙止了步。 凤瑶冷眼锁着他脊背,阴沉而道:“太子殿下刚杀了本宫父兄,毁了我大旭百年基业。而今,又是要杀本宫的夫婿,毁本宫心仪之人?你对本宫,如此的一路杀伐,便是在补偿本宫?你且不要让本宫全然后悔,后悔当初在道行山上救你性命,便是本宫此生之中最大的愚蠢与错误!” 纵是心绪掩藏得极为严实,也终究是抵不过这司徒夙突来的杀气。 凤瑶终归是有些忍不住心神了,这番脱口之言,也终归是不曾掩饰的溢了怒意。 此番再度谈崩,并非她本意。又或许,这次如同当初城墙之上一样,全然无法与这司徒夙真正的交谈言合。 毕竟,此番站在面前之人,是大盛高高在上的太子,是叱咤风云的太子,是满身豪情与冷狠集结一身的冷血之人,并非是,往日深山之中虚弱得要让她服侍与照看的卑微病患。 是以,此人本已魔怔,本已蒙蔽了最初的怜然与卑微,她又如何能如以前深山那般,作戏的对他好言应付。 “太子殿下口口声声说要补偿本宫,你如今更要杀本宫的夫婿,如此便是你口中所谓的补偿?” 眼见司徒夙僵立原地不言话,凤瑶满目起伏,终归是再度清冷发紧的出了声。 这话一落,司徒夙头也不回的出了声,“我已说过,前尘往事,已不可改变,但你的将来,自得由我亲自负责。我司徒夙看上之人,何来轮到旁人染指!你既也言辞凿凿的说你爱那大旭摄政王,那我今日,便也得好生看看,你心底所爱之人,究竟是谁。” 阴沉的嗓音,断续压抑,那一腔厚重的语气里,似是积攒了太多太多的阴沉与煞气。 而这番话落在凤瑶耳里,她却莫名的发觉这司徒夙在刻意的赌气,甚至是在豪赌。 她着实不知这司徒夙究竟会如此的执拗与坚持,当年的深山之情虽刻骨铭心,但她姑苏凤瑶都放得下,如司徒夙这般冷血森然之人,又如何放不下? 她本以为这人是在她面前故意上演深情的戏码,但如此瞧来,却又觉得他恼怒是真,倔强是真,虽不知他此番反应是否是心底的占有欲作祟,但无论如何,今日若这司徒夙胆敢杀了颜墨白,她与他,自也是越发的势不两立。 思绪翻腾摇曳,正思量,奈何那司徒夙已迅速朝前踏步,转眼已是逼近了不远处的雕花木门。 凤瑶瞳孔一缩,当即一喝,“司徒夙!” 尾音未落,司徒夙已极是干脆的大开了屋门,闪身而出,却也仅是眨眼睛,不远处的屋门外顿时有打斗与凳子翻到之声骤然响起。 “本殿与大旭摄政王比武,谁人皆不可靠近。” 威仪的嗓音,杀气腾腾,未待尾音落下,那一道道狰狞的打斗声越发的激烈厚重。 凤瑶来不及多想,顿时朝不远处的屋门闪去,待出得屋门,便见周遭灯火稀疏,光影暗淡,而那不远处的船板上,司徒夙与颜墨白两人全然交缠一道,肆意拼斗,一时之间,二人掌风凌厉,不时便将周遭的船屋与震得啪啦而响。 “司徒夙,你住手!” 凤瑶满目阴沉,再度冷冽至极而唤,这话一落,那打斗中的司徒夙当即回道:“深情厚谊不必多言,我自然做给你看。血仇虽不可颠覆,但有朝一日,你也定会明白我的无可奈何与护你之心。是以,前尘往事,血仇家恨,你我以后自可慢慢而谈,但这大旭摄政王,今夜,务必得死!” 森冷阴测的嗓音,浓烈至极,杀意磅礴。 待得这话落下后,他朝颜墨白出手之招越发狠烈。 凤瑶目光起伏不定,面色也阴沉冷冽得厉害,眼见颜墨白稍稍处于弱势,她心口莫名一揪,正要挽袖上前,不料颜墨白已突然闪身,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司徒夙那记凌厉的掌风。 则是眨眼间,未待凤瑶踏步而出,颜墨白也已缓缓出声,“凤瑶不必担忧,且好生退后,兀自看戏便是。今日这大盛太子有意挑衅,为夫正愁找不到时机收拾,正巧他主动而来,那为夫便替你,好生赏些苦头于他,也让他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情深之人,何止他大盛太子一人!” 平缓的嗓音,幽远无波,那懒散的强调,依旧从容十足,无波无澜之中,似也夹杂着不曾掩饰的戏谑与调侃。 奈何即便如此,强强对立,颜墨白此番言道的嗓音,也终归是稍稍有些喘息。 凤瑶满目复杂的朝颜墨白望着,瞳孔发紧,起伏不定,他的那席话,也陡然钻在了心底,一时之间,凌乱四起,异样升腾。 却也正这时,伏鬼突然上前一步,立在了她身旁,煞气如常的道:“长公主且听王爷之言,好生退后观戏便是。大盛太子虽招数阴狠,但终是不是王爷对手,长公主尽可放心。” 这话入耳,凤瑶并未太过信任。 此番那颜墨白明明是略微处于下风,那司徒夙又如何不是颜墨白的对手。只道是,这伏鬼倒是太过相信那颜墨白了,也太过自信了些,但也不得不说,她心底终归是略微发紧与不平,总觉得,那颜墨白肩膀的伤势还未大好,今日便曾与司徒夙拼过了内力,而今再与司徒夙打斗,全全出力,有伤在身,怕是对他并无优势。 思绪至此,凤瑶眉头也皱了起来,却也正这时,身旁的王能也开始劝道:“长公主且如摄政王所言,退后观戏吧。摄政王历来精明,自也不会,做无把握的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40章 何其无辜 凤瑶转眸朝王能扫了一眼,待再度沉默片刻后,终归是缓缓的踏步后退,站定在了大船甲板的另一端。 周遭江风,肆意拂刮,冷冽肃肃,似要将大船周遭的灯火全数扑灭。 火光摇曳,光影暗淡,一股子肃杀之气,莫名浓烈厚重。 在场之人,皆满目发紧的朝颜墨白与司徒夙盯着,个个都浑身微绷,身形发紧,面上,也是一派紧蹙与忧虑。 却是片刻,那处处后退的颜墨白似全然爆发,眼见司徒夙掌风袭来,他薄唇一勾,不仅未若先前那般灵巧而避,反倒是端然而站,抬掌一起,刹那之间,他那满是内力的手掌,极是直接的击上了司徒夙的手掌醢。 瞬时,二人掌心一合,内力猛震,顷刻之间,司徒夙面色陡变,整个身子,竟蓦的被冲击着朝后急退。 他瞳孔骤缩得厉害,心底强行站定,待后退至大船一侧的栏杆之际,他才险险依靠着身后的栏杆站稳身形。 “殿下!缇” 刹那,在场的大盛之兵当即而惊,纷纷要紧张的踏步靠近,却是足下仅迈出半步,司徒夙便恼怒狰狞的道:“不得上前,本殿乃大盛太子,断不会上演以多欺少的戏码。” 这话,他说得倒是大气威仪,纵是嗓子喘息明显,竟也气势如虹。 凤瑶兀自立在一旁,清冷观戏,目光朝司徒夙仔细而凝,神色,便也越发的冷冽幽沉。 受惯了大盛之人的朝拜与钦佩,而今这司徒夙,无疑是傲然得有些找不到自己了。今夜之战,她如此也算是稍稍看明白了,那颜墨白的武功,的确在司徒夙之上,先前颜墨白肆意周c旋,连连躲避,不过是要耗费司徒夙体力罢了,而今只觉时机成熟,待得司徒夙再度抬掌而来之际,他便,不再相避了。 今夜这番狰狞打斗,司徒夙注定赢不了,也难怪历来护主心切的伏鬼,竟会淡定至极,而这司徒夙好歹也是精明之人,今夜形式如何,他又岂会看不透? 倘若看透了,他又如何,还要执意拼斗,难不成,为了心底那口不愿服输的怒气?也为了,占有她姑苏凤瑶的这股决心? 呵。 思绪翻腾摇曳,凉薄四起,嘲讽浓烈。 却是莫名之间,也觉周遭肃肃而起的江风,越发的凉然刺骨。 仅是片刻,那司徒夙稍稍稳了稳内力,再度朝颜墨白拼杀而上,颜墨白满身儒雅淡定,分毫不惧,待得司徒夙袭来,他仍是不做任何躲避,极为直接的迎斗而上。 两人再度交手一起,打斗剧烈,一侧的船舱,早被他们震得破烂,便是甲板之上,竟也被震出了好几个大窟窿,片刻之际,便有江水从窟窿处涌了上来。 凤瑶瞳孔蓦的一缩,迅速朝那船板上的几个大窟窿扫了一眼,面色也陡然沉了下来,随即当即朝一旁的王能吩咐,“速将船上的大旭兵卫全数转移至其余船只。” 此番这大船迅速入水,许是撑不了多久,再加之大旭兵卫并非人人都会凫水,为保性命,她自得让在场的大旭兵卫们全数撤离。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也抑制不住的紧了半许,王能朝她凝了两眼后,也不敢多呆,当即领命而去,开始疏散船上的大旭兵卫。 江风烈烈,冷意刺骨。 眼见那司徒夙与颜墨白仍打斗剧烈,凤瑶眉头皱得厉害,仅是片刻,她便低沉沉的出声道:“住手!” 这话一落,那二人打斗正酣,无人而应,甚至于掌风肆意落下之际,船上的甲板上,越发的增加了几个破洞。 江水越发的蹿得快,不久之际,船上的水已没过了凤瑶的膝盖。 大旭兵卫,已疏散开来,而在场的几名大盛之兵,则已是开始有些面露微恐,满身紧绷了。 大抵是察觉了势头不对,伏鬼在旁低沉而道:“此处不宜久留,长公主先去其余船只避避,这里,交由属下便是。” 凤瑶满目阴沉,骤缩的瞳孔也漫着掩饰不住的复杂。 她并未将伏鬼之言太过放入耳里,仅是极为深沉冷冽的朝不远处打斗的二人望着,心底之中,也着实是有些信任颜墨白,信任他能全身而退,奈何,这股子心思刚刚逐渐浓烈,她也正打算先去其余之船避避,奈何足下未动,那司徒夙竟与颜墨白再度对掌,瞬时之中,雄风烈烈的掌风蓦的惊起,刹那间震动了周遭空气,眨眼间,司徒夙强补内力,足下也跟着一跺,欲强行稳住身形,奈何正是因着他这内力满溢的一跺,整只本已破败不堪的船,瞬时炸开。 顷刻间,震耳欲图的炸裂声突兀刺耳,陡然之间,已全数将在场之人的耳朵震得轰鸣,船体飞快解体,四散而开,猝不及防之中,凤瑶也顿时落水,厚厚的坠力顿时令自己沉入了水里。 一时,江水四面八方的围裹而来,甚至将她的脑袋都全数淹没,她心底一紧,当即不顾一切的开始扑腾,待得脑袋刚刚露出水面,则见周遭一片惊呼,那些不会凫水的兵卫,惊愕与呛水声四起,而那些会凫水的,则是紧着嗓音惊恐而呼,“摄政王(太子殿下)。” 颜墨白,司徒夙 思绪骤然回拢,凤瑶蓦的朝颜墨白的方向望去,却见此番跌水,方向早已不明,而那本是交缠打斗的颜墨白与司徒夙,此际,竟是不见了踪迹。 江水横流,不住的将身子冲着朝远处流去。 眼见周遭呼声一片,凤瑶也有些急了,她顿时强行努力,凭着内力拍水而起,待顺势落在就近的大旭船只的甲板上时,她目光迅速在江水中搜寻,却见水面仅有兵卫浮动,呼声阵阵,而那司徒夙与颜墨白,全然无踪。 那二人,去哪儿了?难道是迅速被江水冲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尽头了? 越想,心底越发的陡跳。 正这时,王能匆匆而来,迅速为她披了件披风,凤瑶则满目紧然的朝王能望来,“摄政王可有上得大旭之船?” 王能眉头一皱,刚毅低沉的道:“方才大船炸开,摄政王与大盛太子齐齐落水,且二人随波逐流之际,仍在打斗,却仅打斗半招,二人便同时没在了水里,此际,已不知所踪。” 是吗? 司徒夙对颜墨白杀心大起,甚至对颜墨白的性命志在必得,再加之那人诡计多端,颜墨白兀自与他强拼,估计讨不到好处。 穷极之人,势必如魔,那司徒夙对颜墨白杀意浓烈,又岂会让颜墨白随意逃脱! 再者,江河之光,水流也略微湍急,控制不得,加之夜色凉寒,一旦在水里泡得太久,定四肢发僵,那颜墨白肩头伤口未愈,若肆意被司徒夙在水里纠缠,情况,自是不容乐观。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沉得厉害,低沉沉的道:“速遣会凫水的兵卫齐齐下水,务必,将摄政王找到并救上来!” 王能不敢耽搁,当即应声而去,待得大旭的兵卫下水搜救之际,大盛之军,也已遣出了密密麻麻上百名兵卫下水搜救。 一时,周遭气氛紧蹙,肃然一片,光影摇曳之中,水面上,则是人头攒动,呼声阵阵,凌乱嘈杂得令人心底发慌。 凤瑶凭栏而立,浑身略微紧绷,冷冽起伏的目光,也依旧在江面上紧急搜寻。 那颜墨白自小在青州长大,她自然不担心他会溺水,但若是,司徒夙有意纠缠,入水了都不愿让他冒出头来,一旦颜墨白气力不佳,定会被司徒夙,按死在水里。 层层的思绪,翻腾而起,心底的紧张与跳动,也是莫名的剧烈。只是心底所想得,仅是颜墨白性命是否受危,却不曾考虑过司徒夙半点。 周遭,凌乱一片,大旭与大盛船上之人,皆慌作一团。 却是不久,突然之间,紧然的气氛里突然爆发阵阵释然的惊呼。 凤瑶当即身循声而望,便见十米之距的江面,有几名大盛之军,惊喜而唤,几人努力之下,竟是拖着一人逐渐顺着大盛船只丢下的那一条条粗绳凫水而来。 待得那几人近了,凤瑶定睛一看,才见那几名大盛兵卫拖着靠近的,竟是满身湿透狼狈的司徒夙。 瞬时,她瞳孔骤然一缩,刹那之际,江中的大盛兵卫也纷纷喜呼,“找到太子殿下了,找到太子殿下了。” 这话一落,江中欢呼成群,片刻,那些大盛兵力密密麻麻的开始离开江面,攀船而上。 眼见那司徒夙被大盛兵卫拖上不远处的那艘大船,凤瑶面色越发起伏,也终归是坐不住了,仅是片刻,她便足下一垫,整个人迅速腾空而起,待越过两船之间的江面后,蓦的落在了司徒夙的大船上。 刹那,周遭的大盛兵卫齐齐将她围了个圈,层层戒备。 凤瑶满身沉寂,嗓音一挑,“司徒夙,我大旭摄政王呢?” 阴沉沉的嗓音,冷冽十足,而待嗓音落下后,不远处,仅有司徒夙的咳嗽声,却并无任何回话。 这时,王能也迅速腾空而来,强行落定在凤瑶身边,瞬时之中,周遭围着的大旭兵卫,抽刀而出,越发的将凤瑶与司徒夙围得极紧。 整个过程,王能毫无惧意,面色刚毅厚重。眼见凤瑶满面复杂紧烈,王能神色微动,当即扯声而起,“大盛太子,我大旭摄政王身在何处?” 这话一落,那人圈外的司徒夙终归是止了咳嗽,暗哑阴沉的道:“让他们过来。” 嗓音,略微断续,但却依旧卷着几许威仪。 周遭围着的大盛兵卫眉头大皱,纷纷如临大敌的朝凤瑶与王能盯了几眼,随即无奈之下,终归还是纷纷开始退散开来。 凤瑶也不耽搁,当即缓步而前,待站定在司徒夙面前时,则见司徒夙已坐定在船板上,整个人,虽浑身湿透,狼狈尽显,但满身之中,竟仍是透露出几许不曾掩饰的执拗与坚强。 他这副模样,俨然与当年道行山上伤重却又满身刚毅坚强的模样全然重合。 曾也记得,当初她在道行山上初见他时,他满身是血,目光刚毅冷冽,纵是明明都脆弱得不堪一击了,但却仍是强作镇定,满怀戒备,整个人,就似是带了刺一般,便是脆弱无力,也要扎得人鲜血长流。 或许,这种人历来在沙场拼杀惯了,加之出身皇族,自是满身傲骨,便是伤了输了,自也能高高扬着头颅,不会朝别人展现出半许的脆弱。当初是,而今这司徒夙,依旧如此。 凤瑶满目清冷,厚重森冷之中,却也煞气重重。 仅是片刻,她便强行按捺住了心神,阴测测的问他,“我大旭摄政王呢?” 司徒夙静静的迎着她的目光,面色微白,便是那双唇瓣,也略微有些发紫。 他并未立即言话,仅是神色起伏,纵是满身坚强,但那双瞳孔深处,也逐渐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许无奈与凉薄。 “死了。” 待得片刻,他薄唇微微一起,略微幽远的道了这二字。 瞬时,凤瑶瞳孔骤颤。 司徒夙紧紧朝她凝着,全然将她的所有反应收于眼底,则是片刻,他突然叹息一声,幽远悲怆的道:“那大旭摄政王在你眼里,当真,比我还重要?而今你开口不曾问我是否受伤,是否受那摄政王算计,却是,独独担忧他行踪?” 凤瑶袖袍中的手,全然的紧握成拳,隐隐之中,抑制不住的发颤。 司徒夙那突来的二字,莫名的令她那跳动剧烈的心似要彻底震碎一般,这种感觉,无疑是突兀而又剧烈,难以压制半许。 思绪,也起起伏伏,嘈杂凌乱得厉害,纵是强行按捺心绪,也不见得太过有效。 摇曳的光影里,昏黄洗漱,而船外的江面,依旧呼声阵阵,焦急肆意,竟也仍旧不曾寻到颜墨白行踪。 凤瑶顺势朝江面扫了一眼,而后再度回眸过来,足下再度开始朝司徒夙靠近。 刹那,在旁的大盛侍卫顿时上前阻拦,王能也迅速而上,两人骤然对上,眼看就要交手,司徒夙瞳孔一缩,低沉暗哑而道:“退下!” 这话一落,大盛侍卫不可置信的朝司徒夙扫了一眼,满面担忧扭曲之中,终归是狠狠瞪了王能一眼,随即极是艰难的挪腿后退。 凤瑶径直往前,待极是靠近司徒夙后,她缓缓蹲身而下,修长的指尖,骤然扣住了司徒夙的脖子。 这番动作,倒是惹得在场大盛兵卫齐齐沸腾,再度要急忙上前,司徒夙终归是瞳孔一缩,再度扯声而道:“不得靠近!谁若靠近,军法处置!” 阴沉威仪的嗓音落下后,四面沉寂。 他这才将深邃悲凉的目光迎上凤瑶的眼,“你想杀了我吗?为了那大旭摄政王,你是想杀了我?” 凤瑶指尖骤然用力,他脖子不适,当即干咳。 “本宫且再问你一遍,颜墨白在哪儿?”凤瑶浑然不曾将他的话听入耳里,森冷煞气的问。 这话一出,司徒夙强行止住干咳,顿时自嘲而笑,“凤瑶如此质问,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将他藏起来?大旭摄政王这么个活生生的人,我如何能在众人眼皮下将他藏得住?方才船破之际,我与他一道落水,他自己功夫不济,淹死在了江里,又能怪得了谁?” 说着,眼见凤瑶瞳中的煞气与震怒之意越发明显,他也突然有些恼了,脱口的嗓音,也越发的突兀挑高,“你这般看着我作何?大旭摄政王公然坏你我之情,他死在这江中,自也是死有余辜!你问我他此际在哪儿,我自是不知,这江河极广,我也不知他那尸首被冲到了哪里!但如今也好,既是死不见尸,凭空不见,那你与大旭摄政王大婚之事,便全可废却。待得回得大盛后,我定设定好良辰吉日,那时,无论你愿还是不愿,你都得,披上嫁袍,入我大盛东宫。” 他说得极深极沉,喑哑的嗓音,也是刚毅冷硬十足。 凤瑶面色冷冽,瞳色逐渐发红,神情,阴沉如魔,煞气如鬼。 待得司徒夙嗓音落下,她浑然不曾耽搁,唇瓣一启,只道:“你执意咄咄相逼,我姑苏凤瑶,自是奉陪。本不打算今日与你大盛反目成仇,但既是你要兴风,令我姑苏凤瑶不平,那今夜你,也莫想安生!” 说着,嗓音越发一沉,凤瑶稍稍垂眸,煞气泛红的瞳孔越发靠近他的眼,继续一字一句的道:“当日道行山上,我救你一命,而今曲江之上,你司徒夙,该是将命还来了。” 低沉森然的嗓音,冷冽如魔,却是尾音未落,她指尖蓦的用力,顿时势必要捏断他的脖子。 奈何司徒夙也早有准备,刹那之际,便已挥手而起,猛的打开了她扣在他脖上的手。 待得脖子稍得解脱,他顿时拼力的站了起来,肃肃后退,待得大盛兵卫如风般急速的挡在他身前之际,他满目复杂悲怆的朝凤瑶凝着,低低而道:“我司徒夙做过的所有事,皆问心无愧!当日你父兄是死在大盛之军手里,并非死在我司徒夙手里!我体谅你丧亲之痛,不曾太过解释什么,但你将所有国仇家恨全数付诸在我一人身上,可是过了?我司徒夙,又何其无辜!不过是身为大盛太子,不过是身为大盛之人,也不过是尊崇父令征战沙场罢了,如此,便彻底成了你眼中不可饶恕的劲敌!你恨我,我认,你怨我,我也尽量宽容与弥补于你,但你独独不该,弃我之情,辜我之意,投入大盛摄政王怀里!我父皇能答应你我和亲,是因我费尽全身之力,在他殿外跪求得来,便是当日大盛不亡你大旭,也是我自愿交出所有兵权换得大旭的暂时安宁!我司徒夙,并未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是命运,是命运在愚弄你我,也是这天下局势在愚弄你我!倘若我大盛不强,你大旭,自也会将我大盛吞并!是以,两国交战,本是这世上狼烟角且必然发生之事!你如今全数将所有的憎恨与深仇大恨全数推到我身上,我司徒夙,又究竟做错了什么!” 冷沉沉的一席话,嘶哑而又悲凉,愤怒而又委屈。 大抵是见凤瑶当真对他杀心大起,毫不留情,他心生震撼与惊怒,才会如此情绪崩塌,开始冗长繁杂的解释一切。 这话源源不断的落在凤瑶耳里,若说毫无触动,并不可能。 这司徒夙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只奈何,毁她父兄的是他手中之军,动摇她大旭根基的也是这司徒夙本人,纵然他也不过是奉命而为,但他终归还是,间接的杀了她的父兄,伤了大旭根基不是? 更何况,国仇家恨一并而来,已令她恨透了大盛之人,恨透了大盛皇族,这司徒夙纵是不曾亲手杀她父兄,纵是短暂的保得大旭安宁,甚至也想努力的补偿于她,但,这又如何!她的父兄与母后,她的繁荣昌盛的大旭之国,都回不来,回不来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41章 最后希冀 思绪翻腾摇曳,凤瑶面色清冷至极。<し 待得片刻,她阴沉沉的道:“本宫父兄,即便不是你所杀,但也是你间接造成。我大旭本是一片繁荣富饶,也因你领兵而来,踏碎了我大旭疆土。是以,无论如何,你皆有责任,你以为,你今日如此言道,便可全数将责任推卸干净?更何况,你今夜,还有意挑衅,杀本宫驸马,既是你有意行事,那边新仇旧恨一起,你我,好生算算。” 阴冷的嗓音,杀气尽露,却是未待尾音落下,凤瑶便抬掌而起,当即往前。 猛烈的掌风迅速而推,周遭的大盛兵卫皆面露惊恐,忽然不曾料到一国公主并非空有容貌,甚至还有如此深厚功力,虽是先前便见识过这大旭公主腾空跃来的轻功,但却着实不曾料到,这大旭公主竟是武功了得。 在场的大旭兵卫,皆不敢轻敌,而那些挡在司徒夙前方的兵卫,则开始想要架着司徒夙迅速撤离醢。 周遭气氛,激烈而又凌乱,嘈杂而又冷冽,那一股股肆意而起的肃杀之气,也是浓烈厚重,紧烈得让人心底发麻。 一时,船上杀伐冷冽,打斗重重。 凤瑶这回无疑是下了狠手,拼杀而战,纵是两手空空,并无兵刃,但掌风一出,却也是锋利狠烈缇。 仅是片刻,船上围拢着的大批兵卫,顿时被凤瑶与王能二人灭了大半,眼见局势无法控制,司徒夙当即推开两侧扶他的兵卫,目光阴沉起伏的朝凤瑶凝着,随即薄唇一启,怒然而吼,“姑苏凤瑶!” 心底的怒意层层沸腾,司徒夙恼怒至极,目光起伏剧烈,连带脱口的嗓音,也忍不住连名带姓的阴沉而吼。 这话一出,凤瑶瞳孔一缩,却是并未搭理,掌心的掌风,越发的强烈冷肃。 而今新仇旧恨一道袭来,无疑是令她忍无可忍。 今儿这司徒夙能杀了她身边的颜墨白,先不言是否是有心占有她,但却不得不说,他是有意要让她此番大楚之行孤立无援,更有甚者,他而今杀了颜墨白,下一个,保不准就要肆意的对付她了。 如此,既是他不让她好过,c 她姑苏凤瑶,又如何能放过他!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的底线,那她姑苏凤瑶,自得奋起而搏,也让这司徒夙好生看看,她姑苏凤瑶,自也不是懦弱受欺之辈。 心底的恼怒与志气越发上涌,国仇家恨一并而来,使得她手底的掌风越发凌厉。 眼见凤瑶全然不曾住手,司徒夙瞳孔风云密布,则是片刻,便全然不顾身侧的兵卫相劝,顿时提气而气,当即朝凤瑶跃去。 奈何,待得足下刚落于地面,凤瑶便瞅准了她,掌风毫不留情的朝他招呼而来,他瞳孔骤缩,面色陡变,却是不及反应,仅是片刻,便被凤瑶的掌风袭到,整个人,也顿时站立不稳,当即极为狼狈的跌落在地。 “殿下。” 瞬时,周遭兵卫震惊而呼。 他强行压制着喉头突来的腥甜感,顿时扯声而呼,“尔等退下!” 森然的嗓音,暗哑十足,然而那腔调之中的威仪之气却是不曾掩饰。 一时之间,周遭围拢之人皆纷纷驻足,僵在原地,凤瑶也瞬时停手,冷漠观他,瞳孔,森冷阴沉,杀意浓烈。 满船之中的狰狞打斗,终归是停歇了下来,周遭的灯笼,也随着江风摇曳而动,那微微稀疏的光影,也显得忽明忽暗,摇摆不定,森冷肃肃。 司徒夙满目悲怆恼怒的朝凤瑶望着,薄唇一启,再度阴沉而吼,“我已将所有事都言道清楚了。无论是你父皇还是大旭,皆非我有意而伤,我司徒夙,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被命运愚弄罢了!而今你前一刻还尚且能与我好生而聊,而今竟如此暴怒无情,你究竟在怒什么?是怒我害了你父兄与大旭,还是在怒我对付了那大旭摄政王?凤瑶,曾经深山之情,你当真,说忘就忘了?若抛开血仇不说,你对我,可有半点的,留恋?” 怒气冲冲的话,嘶哑阴沉,却也厚重难耐。 他司徒夙此生见惯了杀伐冷冽,也历来是遇事淡然,临危不乱,他能策马于疆场,也能拼杀在战场,他能毫不眨眼的击溃敌军,光耀大盛,他以为,他是无坚不摧之人,也一直以为,他是顶天立地,英勇果断之人,但他终归是未料到,他司徒夙,也还是性情中人。 此生之中,不曾经历过恩爱情仇,便是往日之中,也不过是将女人当作附属,何来情义可言,但他却是不曾料到,待得那深山一遇,朝夕而对,他突然发觉,原来这世上,男女之间,竟当真是有情爱可言。 那种情爱之感,无疑是,令人心底充实且踏实,温暖且平静,甚至于,心疼而又不舍,在意而又挂记,似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的确是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当年也的确是抑制不住的在深山中为她停留,直至,暗卫在深山寻到他,声称大军有危,他心有焦急,权衡之下,为顾全大局,终归是,不告而别。 如她那般清秀雅致的女子,灵动而又娇俏,本该属于世外,他也一直担忧,自己大盛太子的身份会吓着她,从而一直不敢如实而告,甚至于,心一动情,为她顾虑之事也是极多,就像是,他不敢将她带回大盛军营,更不敢将她带回大盛国都,他怕,怕大盛军营的肃杀之气将她吓着,怕他的大盛太子身份将她惊着,他更怕,深宫深四海,内斗重重,硝烟弥漫,他怕她这等清秀脱俗的女子,会被深宫的尔虞我诈彻底的改变,毁灭。 是以,心有顾虑,权衡之下,终是不告而别。 因着不敢见她失望的送别之脸,更也不敢去真正的经历,那悲凉伤感的离别。 他也曾以为,待得战况平息,大军安稳之后,他能再回深山寻她。 他欠她一个坦白,欠她一场将所有事都捅开的促膝长谈,更也想在她面前,真正的争取一回,倘若她当真愿意,他是否可以,将她带回大盛国都,极好极好的将她保护起来,让她在自己的羽翼下,安然快乐。 只奈何,他已是将一切都计划了一遍,却是不料,大军安定,战况平息之后,父皇突来急诏,令他速回国都。 他不敢耽搁,匆忙回都,而后,便是在东宫之中,辅助父皇处理大盛一切政务,脱不开身。 寻找之事,便一直拖了下来,而心底的挂记与空洞之感,却不曾因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减却,甚至于,那股子思恋之意,越发的深入骨髓,挥却不得,直至几年后,父皇有意攻打大旭,他为求接近大旭,以图趁此机会在大旭道行山上与她重逢,却是不料,命运弄人,他威风凌厉的领军出战,夺得战神之名,他傲然飒爽的领着大军对大旭直捣皇城,本是英气逼人,雄姿英发,却是不料,在那大旭京都的城楼上,他竟,看见了那刻骨铭心的身影。 那一刻,她满身华袍,耀眼夺目,模样,竟是比深山之中越发惊艳,令人心旷神怡,难以回神挪眼。 只奈何,这场相遇,他与她,并无任何重逢的喜悦,仅是,关系陡变,对立为敌,便是那满心的思恋,顷刻之间,也全数化为了道道震惊与痛心。 是的,对她有多在意,心底,便有多痛。亦如此际一般,见得她对他杀意大起,狰狞如魔,他心口紧蹙,情绪沸腾,整个人,似是全然都要崩裂一般。 不该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切,虽在他掌控之中,却也在他,失控之中。 亦如上次一样,他能将大旭掌控于手,却独独未料她是大旭公主,而这次,他能将她的行踪全然掌控,甚至恰到好处的与她在曲江汇合,但他却独独未料,她对他,早已毫无留恋,更已,移情别恋。 他惊,他怒,他袖袍中的手紧握成拳,抑制不住的发抖。 却是片刻,他见那立在眼前不远的女子,唇瓣一启,阴烈重重的道:“我姑苏凤瑶,已心有所属。而今你杀我父兄,毁我大旭,更还灭我夫婿,倘若时间倒流,深山再遇,我姑苏凤瑶,定不会救你性命,更也不会,与你有任何瓜葛。” 森冷的嗓音,一字一句入耳,却也是一点一点的厚重的在心底炸出了深洞,突然间,鲜血淋漓。 他瞳孔一缩,目光一晃,整个人,虽恼怒极盛,然而表面,却是莫名的平静。 他静静的锁着她,将她的所有憎恶与杀气全数看在眼底,眼见她足下微动,缓缓踏步朝他靠近时,他薄唇一启,断续紧然的道:“你我之间,当真,无法挽回?” 他问得极缓极慢,嗓音幽远暗哑,这话,却也是他心底最后微微升腾的希冀。 周遭气氛,森冷肃肃,然而这脱口的话,也顿时随着凛冽的江风飘散开来,也不知她究竟有无听见。 他眉头一皱,正欲再言,不料凤瑶已站定在了他面前,那双杀气发红的瞳孔,居高临下的锁他。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42章 你且信我 “本就无情,何来挽回。便是能挽回,那些被你夺去的性命,也早已无法挽回。司徒夙,当年我姑苏凤瑶救你一命,而今,你无论如何都该还我一命!” 凤瑶全然不愿与他多说,但看着他那暴怒卑微的模样,却仍旧忍不住想要怒吼,想要森冷薄情的将他眼底那点点希冀全数的冲刷干净。 她是恨他的,暴怒狂恨。 她要让他知晓,往日的一切情愫,不过是刻骨铭心的错误,而今突然有空去回味了,便是要将一切的冷狠之词一字一句的击打在他身上! 这些,都是他欠她的,而今夜这曲江之上,定也是,他司徒夙丧命的修罗战场醢。 尾音未落,凤瑶已出手成爪,势必要扼住他那喉头波动的喉咙。 她出招极是阴狠,但司徒夙反应也不弱,纵是满身疲倦,强弩之末,但他终归还是战场上的夜野狼,便是身子已全然吃不消,也不曾在凤瑶一招之下倒下,满身的傲然与骨气,也不容他在她面前如此无用的倒下。 两人顿时打斗一起,掌风凛冽缇。 凤瑶全然不曾留手,每番出招,皆是阴狠无情风,招招毙命,司徒夙猝不及防中,疲于应付,连连败退,看得周遭的大盛兵卫惊恐一片,纷纷焦急的在原地打转,但却不敢上前分毫。 冷月如钩,凉薄如洗。 周遭的江风,竟也是极盛极盛,在场之人的袍子不住被江风卷起,雄烈之间,竟像是要将他们整个人也一并卷走似是。 气氛冷冽,却是森冷肃肃,那股子一促即发的阴冷之感,仿佛要将所有人都全数吞并。 眼见司徒夙连连败退,凤瑶满目癫狂发红,嘴角,也破天荒的勾出了一抹阴邪的笑容。 司徒夙看得心口陡跳,瞳孔越发皱缩,怔愣之际,手中动作也稍稍慢了半拍。 他何时见过她这等阴邪如鬼的模样!便是当日对她兵临城下,见到的,也不过是她绝望凄冷的模样,那时一种绝望的无助,孤注一掷的豪赌,更也是一种,痛极而癫的疯狂,但那时,她是因怒而怒,因仇而狠,但此时此际,他竟突然觉察不到她的愤怒,反是觉得此际的她,就像是一头失了控的癫狂狮子,更像一只嗜血得毫无人性的恶魔。 不,不该这样的! 他心中那明月可掇的女子,不该是这样阴邪癫狂的。 不该这样,不该这样! “凤瑶!你清醒点!” 惊蹙之中,他嘶哑的扯声一唤。 奈何对似是早已失去理智,竟是无法将他的话听入半许。 他眉头皱得厉害,圆瞪的眼珠似要从眼眶蹦出,“凤瑶!你清醒点!国仇家恨,我后半生,可用尽全力补偿于你!但你切记要清楚,那大旭摄政王,并非善类,方才坠河,是他拉我坠河,便是我二人沉入水里,也是他故意所致!凤瑶!他水性比我好,待将我按入水里,他便早已自动而蹿,我都不知他究竟蹿到哪里了!他是故意而为的,凤瑶,今夜的一切,虽看似是我司徒夙挑衅,但实则,我也不过是中了他圈套,正中他怀!他绝对没死,他久久不愿出现,是要你我反目成仇!” 嘶哑惊狂的嗓音,差点将喉咙挤破。 凤瑶满目血红,全然听不见,修长的指尖成爪,这回不是要去抓他的喉咙,而是要去抓他的左胸。 她血红的瞳孔,似是看穿了他的肉身,看到了他胸腔内那颗血色跳动的心脏。 她要抓碎他的! 这司徒夙不是对她动心吗,那她就勉为其难的将他的心收走便是! 往日她与他的所有情愫,便也由他那枚血红的心脏,彻底的结束,结束吧! 一股股杀意,在脑中疯狂的涌动,心底信念十足,极是牢固,整个人打斗起来,她竟是不觉得累。 周遭之人,越发惊恐莫名,纷纷被凤瑶那双血红的瞳孔骇得不轻。 谁说大旭的公主往日虽顽劣成性,但却是倾城佳人?而今亲眼目睹,这大旭的长公主,哪里是佳人,明明是要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殿下小心!” 一众并未顿时在甲板上急得团团转,手中寒光凛冽的长剑早已出鞘,但却不敢轻易朝哪癫狂如魔的女子围拢,百般无奈之下,只得拼命的扯着嗓子提醒自家的殿下小心,小心莫要遭了那魔鬼的利爪。 奈何即便如此,吼声剧烈,但却是眨眼之际,冷风陡峭而起,凤瑶那只修长的指尖,顿时插穿了司徒夙的肩胛骨。 众人顿时吓得浑身踉跄,惊白了眼。 这该是要何等强厚的内力,才可以指穿骨,又究竟是有多大的深仇血痕,那癫狂的女子,竟会想着徒手撕碎他们家的殿下! “太子殿下!” 在场兵卫终归是站不住了,惊然震呼,未待嗓音落下,便正要提步而前,奈何刹那之际,却闻司徒夙陡然呵斥,“谁都不许靠近!退!” 威仪肃肃之声响起,兵卫们再度僵住步伐,不敢靠近。 而指尖穿骨的疼痛,无疑是比利箭穿骨的疼痛还要来得剧烈,司徒夙瞳孔一瞪,眼珠子似要将眼眶撑碎。 他抑制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慌乱后退之际,他只见她那只纤细的手顿时从他的肩胛出抽出,鲜血淋漓。 那是一只极为修长的手,曾经他握过牵过,那双手,曾轻柔的为他疗过伤,送过膳,但这一刻,竟是,染满了他的鲜血。 她是当真不留情面,是当真的,要杀他的! 而今之际,纵是不愿相信,也知她对他的情义早已荡然无存,而今面前这癫狂的女子,无心无肺,亦如她所言的一眼,她与他,都回不到当初,回不去了。 心底骤然剧烈纷腾,惊痛莫名。只是不知何故,心底的疼痛,竟是比肩膀的疼痛还要来得剧烈,似要心脉俱碎,五脏洞开一般。 他双腿顿时一软,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 然而那满眼血红的女子,却并不打算放过他,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再度弯曲成爪,凌冽狠毒的朝他袭来。 这回,她那手径直的对准了他的左胸。 他心底惊跳,绝望悲恸之中,突然反应过来,她是要,剜他的心。 从未有过哪一刻,他如此的绝望,甚至悲痛。便是往日被敌军围着剿杀,也不曾如此的紧张,如此的悲愤,如此的绝望。 而满身癫狂的凤瑶,却是不曾有过哪一刻,会如此的畅快,如此的狰狞,如此的,凄厉如魔。 眼见司徒夙满面惨白,她唇瓣一勾,顿时咯咯的笑了起来。 待得血手正要袭上司徒夙的皮肉,千钧之际,在场兵卫顿时挥剑而上,而眨眼之间,身后竟也有一道破空声骤然而起,未待她反应,腰间已被一条如蛇的东西灵活拴住,随即,有人在后,猛的一拉。 刹那,凤瑶身子猝不及防的朝后一跌,整个人顺着腰间的那股拉力迅速后退,待得她正要反应,后背已撞入了一方略微温热的胸膛。 一时,身子终归是静息下来,一道隐约的熟悉香味,骤然在鼻间飘散开来。 耳畔,有温热的气息喷来,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道清幽温柔的嗓音,“长公主,微臣回来了。” 短促的一句,温柔肆意,就像是冰天雪地的寒冬里,突然泻下的一缕阳光,光彩夺目,却又暖和之至。 这话入耳,凤瑶血色的瞳孔缩了缩,恍然之间,稍稍恢复一丝神智,待得摇晃狰狞的视线稍稍回神,则见,前方那满身是血的司徒夙,正被兵卫簇拥着朝船舱而去。 瞬时,满身的癫狂之意再起,“司徒夙!” 她冷吼一声,杀气腾腾的腔调震住了所有人。 随即片刻,她开始猛烈挣扎,掌心的内力肆意而涌,竟是忘乎所以的开始要狰狞强硬的挣脱禁锢。 颜墨白眉头一蹙,冷月打落,俊美的面容也陡然漫出半缕复杂。 眼见那群大盛兵卫震在当场,他薄唇一启,清冷而道:“还愣着作何,是想让你家殿下在此送死?” 这话一出,兵卫纷纷回神,紧着脚步急忙将自家殿下扶走。 “司徒夙,你站住,司徒夙!司徒夙!” 凤瑶癫狂而怒,挣扎越发剧烈。 颜墨白当即伸了双臂,将她整个人全数裹于怀里,脱口的嗓音,也略显复杂与厚重,“此际并非杀他之时,凤瑶,你信我,以后,我定亲自将司徒夙的头颅,送在你面前。” 凤瑶全然听不进他的话,满目血红之中,杀伐冷冽。 她仍旧剧烈狰狞的挣扎,奈何,却无论如何都挣扎不脱颜墨白的禁锢。 待得累了疲了无力了,她才终于是消停了下来,待得回神,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软在颜墨白怀里,悲怆而呼,“我可以杀了他的!我本可以亲手杀了他的,颜墨白,你” “长公主如今的确可杀了她,但杀了大盛太子之后呢?” 凤瑶蓦的怔住。 颜墨白叹息一声,稍稍抬手,抚了抚她凌乱肆意的头发,幽长而道:“你此际杀了他,大旭与大盛之仇,便不共戴天。而后,大楚没了司徒夙的制约,便可肆意将大旭当枪使,而大盛痛失战将,便对大旭举兵而来。战乱一起,硝烟弥漫,大旭生灵涂炭,大旭百年基业,全数毁于一旦,这些,便是长公主与先帝先后,想看到的?” 这话顿时堵住了凤瑶的嘴,悲恸决绝之间,竟让她说回不出半字来。 待得沉默半晌,她终归是强行按捺住了起伏剧烈的心,那一股股躁动癫狂的怒意,也顿时化为了道道悲恸与无力,层层的,在四肢八骸中,流转蔓延。 一股子钻心的无奈与自恼,也在全身上下同时而起。 绝望无奈之际,她终归是气红了眼,恼红了眼,指尖,顿时抓住了颜墨白的衣襟,拼力狠烈的攥着,随即干裂的唇瓣微微一启,嘶哑阴沉的悲愤道:“仇人当前,却不能亲手手刃。血仇加身,却不可奋力而报。这一切,都是我姑苏凤瑶无用,都是我,都是我无用!” 所有的悲愤与强行忍耐的无奈之气,全数在这句认命的话里全数的激表出来。 待得嗓音一落,她眼眶酸涩难耐,无知无觉间,泪流满面。 许久都不曾如此的情绪崩塌,只是偶尔之际,会抑制不住的表现出伤感。但而今之际,那股似是从心头剜肉一般的疼痛强烈莫名,久久难消。 她是可以杀了司徒夙的,那人的性命,本就在她眼前晃荡的,可是她不能,她终归是不能在此际杀了他的! 而今再度放虎归山,那司徒夙,该是笑了吧?笑她姑苏凤瑶懦弱,无能,拿不下他性命吧? 也是,癫狂散却,神智清明之中,连她都心惊肉跳,惊惧竟差点在今夜,就亲手,要了司徒夙性命,也亲手,再度差点将大旭上下,送入了大盛的血口下。 “并非是长公主无用,而是,时机未到。血仇虽不可废,但可蛰伏于世,好生谋划。想必长公主要的,也并非是大盛太子一人之命,而该是,那大盛的皇族之命,甚至于,那大盛的整个大好江河。大盛欠你的,你自该,加倍去收回。” 温润的嗓音,幽远复杂。 这话一落,他那抚着凤瑶青丝的手,已微微朝下滑落,轻轻的,犹如宽慰似的轻拍在了凤瑶的后背。 她心境起伏剧烈,恍惚悲恸。 他紧紧将她护于怀里,无声安慰。 周遭的江风,依旧清冷肃肃,凉薄四起。 一旁的王能与伏鬼,皆忍不住稍稍拢了拢衣袍,而待实现迂回,二人皆下意识的对视,瞬时,各自目光皆森冷起伏,复杂一片。 “你是在何处寻到摄政王的?”王能复杂阴沉的问,嗓音压得极低极低。 伏鬼极是淡漠的挪开目光,“江中。” “江中何处?” “与大盛太子就起之地相差无几,也是,十米开距。” 王能面色越发冷冽,“大盛太子被救起之地,我大旭兵卫早在那团搜救过,当时并未发觉摄政王踪迹。” 伏鬼眼角一挑,转眸过来,那双煞气如常的瞳孔对上王能,“大旭兵卫未发觉摄政王踪迹,是因摄政王被水草缠住,身陷深水,那些大旭兵卫搜救之际,岂会,在江水中探得那般深?” “如此说来,是你在深江中搜寻到摄政王的?” 伏鬼朝王能冷谑的扫了一眼,挪头过去,并未言话。 眼见他如此反应,王能自也知晓这伏鬼是在默认。奈何,心底的疑虑终归是肆意而起,甚至陡然发觉,今日的这番闹剧,竟莫名的像是一番大戏一般。 就如,摄政王这般腹黑深沉之人,又如何会当真屑于与大盛太子公然打斗,甚至于,大旭兵卫之中会水的,自也是水性不差,便是搜救人时,定也会在水中深浅而搜,又岂会来回的搜寻了许久,都不见摄政王踪迹,而那伏鬼亲自去搜,就这般恰到好处的搜寻到摄政王踪迹了? 再者,若摄政王当真被水草缠住,长时间窒息在水里,待人搜救,如此长的时间,定是早已溺亡,又有何能力,竟能在水中足足憋够接近一盏茶的功夫? 是以,这其中,无疑是,有诈? 或是如那大盛太子说的一样,这摄政王,本就早已脱离危险,却是久久不愿出面,故意让长公主与司徒夙越发成仇?更或者,他是有意在暗中观戏,有意,在暗中看着自家的长公主被仇恨冲昏头脑,阴暗成魔? 越想,王能瞳孔越发一紧。 而待回神,便见凤瑶已被颜墨白打横抱了起来。 他目光一颤,顿时快步上前站定在颜墨白面前,低沉而道:“长公主累了,还是属下送长公主回屋休息。” 这话一落,伸手而来,准备接颜墨白怀中的凤瑶。且待视线稍稍朝凤瑶面上一扫,则见她满面苍白,双目紧闭,整个人,也不知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 心底的担忧极盛,面色上,也终归是漫出了几许心疼,而伸出的手,也极是坚定的要朝凤瑶身上探去,几近于明拽一般的要将凤瑶从颜墨白怀里抱走。 却是刹那,颜墨白顿时后退半步。 他双手触空,待得当即要执着的上前,那伏鬼竟突然闪身过来,恰恰挡在了王能面前。 “长公主金枝玉叶,满身凤体,岂容你这等粗汉触碰。” 伏鬼难得说出这么一派正经的话,只是他嗓音太过阴冷杀气,十足像是一个冷血无痕的杀手,将话语内容那一星半点的正经之意,也全数的冲散开来。 “我乃大旭御林军统领之首,更乃长公主贴身暗卫,长公主而今身子不适,按照礼制,我自该亲自送长公主回屋。” 伏鬼冷笑一声,“驸马在此,何来轮到你送长公主?”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王能瞳孔越发一缩,“摄政王如何登上驸马之位,朝中文武皆知。而今不过是空有虚名,难不成,摄政王竟假戏真做,全然忘了,自己身份?” 这话一落,目光独独朝颜墨白望去。 颜墨白满身淡定,那双懒散温润的瞳孔,静静朝王能落着。 “王侍卫此际之举,无疑是刻意为难,倒是有些怪异。” “不过是为长公主效力,不敢有所懈怠。长公主安危,自该由我,亲自守护。” 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扫他两眼,幽远无波的道:“不过是禁卫统领罢了,断然不是长公主枕边人。连长公主都信任本王,不曾推拒,你王能,又如何敢,越俎代庖?” 王能面色一变。 瞬时,冷风拂刮,水汽肆意,凤瑶僵然的身子,忍不住无意识的稍稍打了个寒颤。 颜墨白微微垂眸,幽远无波的目光待扫到凤瑶的面容时,瞳孔也极为难得的温和半许,随即不待王能反应,他嗓音一启,再度而道:“有些事,不该你管,便莫要插手。既是不知实情之事,便也莫要,妄加揣测,免得,惹了杀生之祸。” 这话无疑是话中有话,听得王能越发戒备,奈何正待强行要据理而争,却待目光偶然落到凤瑶紧紧抓在颜墨白衣袍上的手时,他到嘴的话,终归是下意识的噎住。 伏鬼扫他一眼,心头了然,冷笑一声,“瞧清楚了,并非摄政王刻意要送长公主,而是,长公主拽着摄政王衣角不放。再者,他们夫妻二人之事,你不过是下人,何敢插手?倘若长公主当即忌讳摄政王,凭长公主戒备强势的心性,又岂敢在摄政王怀里,安然睡去?” 伏鬼这席话,无疑是句句都将王能堵得不轻。 这所谓男女的情爱,他自是不知。再加之本为粗俗的汉子,是以也并非心细,对那些是否动情或是是否喜欢的感觉,体会不到,更也觉察不到。 是以,他并不知自家这长公主对摄政王喜欢甚至依赖,但自家长公主的手,也的的确确是攥在了摄政王衣角,整个人,也的确毫无戒备的在摄政王怀里睡去。 只是莫名的,心底的不详与担忧之感越发的浓烈升腾,也突然觉得,今夜的摄政王,无疑是令他觉得,有些陌生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43章 都听见了 冷月交织,月色皓白,加之江风浮动,冷冽四起,天地之间,似如寒水寒光密织而起,一片惨白。一一一一 大盛的船只,连连靠拢。各船之人,皆人心惶惶。 那条司徒夙的主船上,兵卫与侍奴焦急的忙进忙出,慌作一团,满船之上,气氛肃穆发紧,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直至,一道嘶哑黯然的嗓音突然而起,“殿下伤势已包扎完毕,多加修养,便可无碍。”众人那股子一直压抑在心的急促感,终归是全然的松懈了开来。 自家太子殿下,终归算是,脱离危险了醢。 只是,随军多年,见惯了自家太子雄姿英发,挥斥方遒,便是手起刀落,血色狰狞,也不变面色,但今夜太子殿下的反应,无疑是将他们都吓着了。 满船之人,皆开始消停下来,然而心底的担忧却是逐渐升腾而起。 仅是不久,便有两名主将入了司徒夙主屋,眼见司徒夙仰躺在榻,神色迷离怅惘,二人面面相觑一番,眉头紧蹙,当即朝司徒夙跪了下来缇。 瞬时,森硬铠甲齐齐碰地,撞出了几道金属脆然之声。 司徒夙闻声回神,迷离的目光循声一望,待瞧清二人,他瞳孔也稍稍聚焦,随即挪开目光,干裂的唇瓣微微一启,“尔等要说什么,本殿已知。是以,一切皆不必多言,出去。” 他嗓音极低极缓,却是嘶哑不堪,但语气中的威仪之气,却是分毫不曾掩饰。 肩膀的疼痛还在,起伏震撼的心还未全然平息,便是那股绝望与悲恸之感依旧浓烈,是以此际周身都消停了,但也不愿去多想,多思量什么。 他司徒夙啊,此生难得动情。那般明月的女子,乃他这几年一心所求的人。而今反目成仇,震撼莫名,这种感觉,突然令他破天荒的体会到,何为绝望无助,甚至是,何为肝肠寸断。 各种情绪皆交织在心,他已不想再多说什么,这两名主将专程过来的目的,他自然也心底了然。 今夜他司徒夙为女人奋起而搏,以身犯险,这两名主将,定也是来数落他的。但他司徒夙终归也是不认命之人,那姑苏凤瑶不是对他无情么?但招惹了他的心,若想毫无干系的断绝一切,他司徒夙,何能允许呢。 “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已为大旭长公主做了不少,但大旭长公主对殿下之心,却并非领情。而今,恕属下斗胆而言,那大旭长公主对殿下已恨之入骨,望殿下,莫要再对她心善,更莫要再对她留情。” 恨之入骨? 冗长的一席话,司徒夙却独独听到了这几字。 他瞳孔微缩,神色幽远,一时,并未言话。 眼见司徒夙毫无反应,另外一名主将也急在心里,“殿下,傅九所言在理。那大旭长公主万不可再接触。属下也斗胆而求,望殿下下令,即刻改变水路路线,从大楚东面入楚,不再与大旭同路。” 今日之斗,显然,那大旭长公主与大旭摄政王皆非容易对付之辈,且那二人身边,还有两名极是凶恶的侍卫随护,不可小觑,而自家太子殿下,此番过来并未太过准备,也未带重兵而随,且自家殿下虽可叱咤风云,但若论单打独斗,不定是那大旭贼子的对手。 是以,为防那大旭再度杀个回马枪,此番调船而行,全然与大旭分开,才该是万全之策。 “倘若大旭有心乘胜追击,便是本殿改变水路,那大旭之人,仍会拼杀而上。” 半晌,司徒夙嘶哑暗沉的出了声。 说完,目光朝前方二人扫来,“你们也不必担忧什么,今夜那大旭摄政王会突然出手阻拦,便证明,本殿这条命,他们尚且还不敢要。此番之行,自然是得,继续与大旭同行,本殿倒要看看,那大旭的摄政王,究竟能否翻了本殿的天。” 两名主将面色陡变,傅九忙道:“殿下,此番不仅是那大旭摄政王欲对你不利,那大旭长公主对殿下也极为阴烈狠毒!大旭摄政王已不可小觑,大旭长公主,更不得不防。望殿下顾及己身安危,调船而行。” 这话一落,跪在一旁的主将刘巍也开始垂头而道:“望殿下,顾全己危,调船而行。” 两名主将齐齐而劝,司徒夙瞳孔缩得厉害,心底的空洞之感,则逐渐被复杂纷繁填满。 “调船另行之事,再议。” 他语气暗哑幽远。 傅九与刘巍满面无奈,身子骨绷得僵直,待默了片刻,正要再度而劝,不料嗓音未出,司徒夙已稍稍合眼,嘶哑出声,“今夜之事,尚且是本殿考虑不周,而今已识人心,下次,定不会任由旁人猖狂算计。” 说着,嗓音一沉,“尔等,不必担忧。” 眼见司徒夙态度坚决,傅九与刘巍面面而觑,面色复杂却又无奈。 则是片刻,两人才抬眸将司徒夙那苍白疲倦的面色扫了一眼,随即不再耽搁,仅是无奈恭敬的出言告辞。 待得二人离去,屋内气氛,便彻底恢复了沉寂,周遭烛火摇曳,光影晃然。 墙角之处,松神的檀香青烟缕缕,奈何却仍旧松不了他满心的嘈杂与怅惘。 屋外,江风浮动,簌簌之声惊人,加之身下的大船略微颠簸,似要被大风刮倒一般。 司徒夙稍稍伸手,掀了被褥盖上脖子,则是片刻,屋外之处,竟突然有笛声而起。 清江冷月,气氛幽谧陈杂。那笛声就这般突兀而起,无疑是扰了整个寂静的江夜。 司徒夙眉头一皱,终归是稍稍掀眼,待沉默片刻,才缓缓挣扎下榻,待强行忍耐肩膀的疼痛站定于窗边,而后推窗一望,便见隔水不远的那条大船上,灯笼摇晃,光影重重,而那道毫无平仄的笛声,便正从那大船的主屋,扬出。 一时,目光凝在那主屋的光影上,抑制不住的,出神。 周遭的江风,肆意拂刮。 冷月似钩,凄清凉薄。 比起屋外的清冷肃肃,此际凤瑶的主屋,则是暖炉而架,檀香而焚,满身雪白的颜墨白,则静静坐在凤瑶榻旁,修长的指尖在竹笛上微微而滑,那一股股平仄安眠的笛声,肆意而起。 他静坐而吹,这一吹,便吹了接近一个时辰。 待得笛音落下,他垂眸扫了一眼榻上安眠的凤瑶,随即,稍稍起身,踏步出屋。 屋外,江风将他的袍子刮得极盛,墨发飞扬,整个人披着一身光影,颇有几股羽化之意。 伏鬼与王能纷纷回头,转眸观他。 颜墨白则犹如未觉,待仔细将屋门合好,才转身过来,手指一探,将竹笛朝伏鬼递去。 伏鬼急忙上前两步,极是自然的接过竹笛,随即从袖中掏出锦布,将竹笛裹好。 王能则神色微动,低沉而问:“摄政王,长公主如何了?” “长公主,正安眠。”颜墨白答得平缓,这话一落,目光微抬,顺着江面望向了那对面船上的司徒夙。 二人目光一汇,刹那之际,则是火光乍现。 司徒夙陡然回神,意识回笼,这才觉肩胛疼痛剧烈,满身冰凉僵硬,竟是不知,自己在此处失神了多久。 颜墨白则勾唇而笑,清俊的面容在月色下极是儒雅蹁跹,温润如玉。 只是这般容颜,在司徒夙眼里无疑是有毒。 凤瑶身边有这等风华男人守候,便是不是真心,也难保凤瑶不被他侵蚀,从而动情。再者,这男人,还满身算计,他司徒夙,虽不能如泼妇一般撕碎他面上的笑,但他这条命,他司徒夙早晚都得收下。 思绪至此,目光也森冷凉薄,奈何那对面的颜墨白,却还依旧对他懒散而笑,那笑容,无疑是掺杂了几许傲然与得瑟,就像是,天地万物都被他囊括其中,而他司徒夙在他眼里,却不过是个笑话。 他指尖蓦的用力,紧扣在窗棱之上。 则是片刻,那颜墨白已不再朝他观望,反倒是缓缓挪开了目光,望向了一旁的伏鬼。 “去备三碗姜汤过来。”他温润平缓的吩咐。 伏鬼一怔,下意识脱口而问:“三碗?” 颜墨白笑得自然,“两碗随本王与长公主,剩下一碗,送去给那大盛太子。”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缓缓转身入屋,待得屋门被他在屋中彻底合上,伏鬼才迅速而离,徒留王能一人僵在原地,落在门上的目光,越发复杂。 凤瑶醒来时,天色已是大明,而大船,仍在曲江之上漂流。 许是怕她冷,颜墨白合了屋中所有的雕窗,墙角还燃了暖炉与焚香,周遭气氛,平静无波,但却是温暖四溢,暖得竟是有些让人微微发热。 凤瑶稍稍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大抵是这番声音触及了不远处软榻而坐的人,则是刹那,那人回头过来,平缓而问:“长公主睡醒了?” 清风儒雅的嗓音,柔情四溢。 凤瑶稍稍一怔,抬眸一望,便见那软榻上的颜墨白已是起身,缓步朝她这边行来。 今日的他,竟是突然着了身紫袍,整个人,蹁跹儒雅,竟是比常日穿白袍还要来得风雅精神。 “摄政王今儿如何突然穿紫袍了?” 她漫不经心的问,说完,便垂眸下来,指尖微动,正要扯身上滑落的被褥,不料手还未动,颜墨白已恰到好处的探手而来,极是温柔的将被褥扯着将她裹好,“大楚之地,天气寒凉,微臣此行所带衣物不多,稍稍厚实的唯有紫袍,是以,今日便穿了一身紫。” 他极为难得的平缓解释,话语细致。 这话一落,便松了凤瑶的被褥,悠然而问:“不知,微臣今日这身打扮,长公主觉得可入眼?” 凤瑶低沉道:“摄政王厉历来风雅,无论穿什么,都俊。” 她兴致缺缺,言语也极是应付。 大抵是昨夜伤筋动骨的打斗,内力与气力纷纷耗散,此际着实有些精神不济,浑身上下,也莫名觉得不适。 “长公主倒是难得如此夸微臣。” 正这时,颜墨白则轻笑而道。 凤瑶瞬时抬眸,目光再度朝他一扫,则见他满面笑意,温柔缠蜷,竟如春花朗月,无端的将满身的疲惫都稍稍冲散了半许。 往日便曾听过,颜可养眼,而今算是见识了。 这颜墨白的颜,着实俊然如玉,极其养眼,令人欣赏之余,心底也跟着平泻悠长开来,只不过她方才之词,不过是应付的随意赞许,这厮耳闻之后,笑得这般开心作何。 她着实有些看不懂他的反应,却也无心再多看。 待将目光落向雕窗上的那片明色,低沉而问:“本宫睡了多久?” “一夜,再加今日上午。” 是吗? 凤瑶眉头微蹙,心生戒备。只道是,敌仇在旁,她竟睡得这么久,无疑是有些不分主次,大意了些。 “大盛太子有何动静?”她默了片刻,话锋也跟着一转。 “长公主昨夜大伤大盛太子,惹得大盛之人人心惶惶。大盛太子虽伤势无碍了,但昨夜却是在窗边衣着单薄的立了一宿。估计这会儿,伤势加风寒,定让他吃不消。” 颜墨白依旧答得干脆,嗓音懒散柔和,却无端的夹杂几率调侃。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神色微动,慢腾腾的再度补了句,“大盛太子身子不适,想必接下来几日,定会安分几日了。” 凤瑶兀自听着,并无太大反应,心底的戒备之感,却仍旧不曾全然松懈。 战场上身经百战的人,又岂会被这点伤与风寒难倒?再者,昨夜她那般癫狂的伤他,凭那司徒夙之性,振起而报仇,伤她辱她,并非是全然不可能。 毕竟,战场上的野狼,何事输得这般狼狈过。昨夜突然栽在她这个女人的手里,便是他大盛太子的贵胄身份与他那满身的志气与傲骨,也决不容他全然的忍气吞声。 大抵是被伤得太过厉害,命途斗转,而今,她对人性这东西看得并不简单。 是以,心境也仍旧发紧发沉,待得颜墨白这话落下后,她并未太过耽搁,便阴沉而道:“司徒夙虽是受伤,但也绝不可小觑。摄政王可有吩咐王能等人对大盛之人好生戒备?” 颜墨白平缓而道:“王能那般聪慧之人,便是长公主不吩咐,他自然也知晓好生戒备。” 凤瑶眼角微挑,一时,并未立即言话。 颜墨白凝她片刻,“长公主初醒,想来胃中定是不适,不若,微臣差伏鬼松懈清淡膳食过来?”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腹中倒着实有些饿了。 仅是片刻,她抬眸朝颜墨白扫了一眼,淡然点了头。 伏鬼动作极快,似是早就将膳食准备好了一般,待得颜墨白出口吩咐不久,便已将膳食全数端来。 凤瑶刚起身下榻,颜墨白则顺势为她披了件外袍,而待下意识的朝外袍一扫,则见袍子通体为紫,色泽明艳,袖袍之上,竟还有金丝的凤凰,纹路别致,绣工独到。 “大楚天冷,早在出发的前两日,微臣便已差人为长公主备了御寒衣物。” 许是瞧出了什么,颜墨白恰到好处的出声解释。 凤瑶稍稍将目光从外袍上挪开,待与他缓缓踏至圆桌坐定,才淡然而道:“摄政王倒是费心了。只不过,这袍子上的金丝,该是费了摄政王不少银子。” 她随意而道,嗓音一落,缓缓转眸观他。 颜墨白笑得温润,并未即刻言话,待伸手为凤瑶碗中布膳后,才抬眸迎上凤瑶的眼,“银子的确耗费不少,但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长公主若喜欢这衣裙,便好。” 凤瑶目光一深,仔细凝他,若有无意想从他眼中探出他这话的真假,奈何盯他片刻,却是一无所获。 正待挪开目光,颜墨白突然轻笑一声,“微臣虽颜好,但却还未达到令长公主望脸止饿的地步。长公主还是先趁热喝些鱼汤,暖暖胃。” 凤瑶顺势垂眸下来,不再多言。只是莫名发觉,今日的颜墨白无论是动作还是言行,竟是比往日越发的温柔不少。 这厮昨个儿才遭受了那等灭顶之灾,差点丧命,而今大盛之军仍在,这厮却如无事人一般淡定悠闲,无疑,这厮的内心,着实是太过强大,甚至于,已强大到,无可撼动。 整顿膳食,凤瑶吃得不多,却无端沉默。 大盛在旁,心底终归是如压着一方巨石,不知何时,那石头便要突然落下来,将人砸得血肉横飞。 膳食过后,她缓缓起身,便要踏步出屋。 颜墨白似是全然知晓她意图,并未出言阻拦,仅是踏步跟来,在她身边温润提醒,“外面风大,长公主不若先穿好外袍再出去。此番大楚之行不可掉以轻心,长公主你,也切莫要在此特殊的当口受寒。” 这话入耳,凤瑶应声驻足,只觉有理,随即也缓缓扯下外袍,正要自行而穿,颜墨白轻缓抽走了她手中的袍裙,平缓而道:“微臣帮你。” 轻柔的嗓音,着实是温和儒雅,暖人之至。 虽一直知晓这颜墨白极是风雅,但却不曾料到,这人竟也会体贴暖到这等地步。 只是他越是对她如此明着的体贴,她心底便越发的怪异悬乎。 她并未言话,仅是受着他的服侍着衣,待得颜墨白绕至她前方极是雅然的为她系着腰带时,她瞳孔一缩,深眼凝他,正要发问,不料话还未出,颜墨白低着头,适时的柔和而道:“长公主昨夜与大盛太子说的话,微臣在外,听见了。” 凤瑶猝不及防的噎了后话,面色微讶,“何话?” 他已是系好了她腰间的玉带,缓缓抬眸,瞬时之际,他那张灿然缠蜷的笑脸顷刻钻进了凤瑶的眼。 待得她蓦的一怔,心口一跳,强行镇定的垂眸之际,他道:“长公主说你爱我。” 短促的几字,突然入耳,凤瑶浑身僵了一下,不待她反应,颜墨白已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缓缓往前。 心思思绪烦乱,羞耻暗恼,凤瑶垂着眸,低沉而道:“摄政王也是听人墙角的小人之辈?” 颜墨白头也不回,轻笑一声,“并非微臣要听墙角,而是长公主嗓音极大。昨夜那话,不止微臣听见了,便是伏鬼王能,甚至船上的大旭兵卫,都听见了。” 凤瑶顿时被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面色也起起伏伏,心口震愕难耐。 却是正这时,颜墨白已牵着她驻足下来,一手,略微干脆的推开了前方屋门。 瞬时,江风顺着打开的屋门灌入,吹乱了满头不曾梳过的青丝。 凤瑶急忙伸手下意识的理了理额头的碎发,颜墨白已牵着她顺势出屋,待在船边凭栏而立之际,她目光朝前方不远的大盛船只一落,耳畔则闻颜墨白平缓幽远的嗓音,“今早大盛之船极是安分,未有动静。”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44章 区别而待 http/11 200 一k date: tue,n一v 2016 10:50:05 gt server: icr一ft一iis/60 x一p一ered一by: asp x一asp一versi一n: 2050727 cache一ntr一l: private ntent一type: text/htl; charset一utf一8 ntent一length: 99 x一via: 11 dxxz190:6 (cdn cache server v20) nnecti一n: keep一alive 您所访问的章节不存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45章 月牙之殿 http/11 200 一k date: ed,n一v 2016 07:52:59 gt cache一ntr一l: ax一a一63 ntent一length: 355 ntent一type: text/htl; charset一utf一8 server: icr一ft一iis/75 x一asp一versi一n: 2050727 x一p一ered一by: asp x一via: 11 zh一udx173:3 (cdn cache server v20) nnecti一n: keep一alive 您所访问的章节不存在,可能尚未通过审核或尚未更新,请稍后再试。 乐文移动网点击这里返回作品页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火光冲天 “摄政王在想什么?”凤瑶按捺心神,低沉而问。 这话一出,颜墨白才回神过来,垂眸朝她勾唇一笑,“不过是在想,长公主方才之言罢了。” “摄政王可想通了?” 颜墨白缓道:“楚王将大旭之人安排在这月牙殿,许是,折辱的可能性较大。” “但楚王传来文书,是邀我大旭同谋,如此一来,既有同盟之心,想来折辱的可能性也不该太大才是。”凤瑶稍稍皱眉。 颜墨白嗓音突然幽远半许,“长公主还是稚嫩了些。钤” 这话一落,他稍稍将目光从凤瑶面前挪开,“楚王若当真有意与大旭同谋,便不会再邀大盛。再者,此番五国皆至,我大旭独独分了这月牙殿,那楚王啊,兴许不是专心要与大旭同谋,也许,是要将大旭当作炮灰。长公主莫要忘了,楚王心狠手辣,连大盛这等强国都敢对付,其野心,也是大如通天。” 凤瑶面色骤然一紧,默了片刻,嗓音也格外阴沉开来,“如此说来,楚王将五国集中于此,也许是要,瓮中捉鳖,待得困死五国之首,再,独自做大?亦如,此番沦为炮灰的,许是不止我大旭一国?” 颜墨白轻笑一声,“长公主英明。” 都这时候了,还英明个头。这颜墨白倒也心宽,事到如今还能如此淡定的笑出来。 凤瑶目光一沉,“事已至此,摄政王可有什么对策?” 颜墨白转眸朝不远处的门外一扫,平缓而道:“大英大齐甚至楼兰都不急,我大旭,自也不必太过着急。长公主与其这会儿便开始焦头烂额,还不如,赏赏这月牙殿,再外出去探探近邻。楚王再怎么野心,也得凭力而为才是,我大旭再怎么弱,自也可,隔岸观火,坐收渔利。” 这话说得倒是轻巧,但若是做起来,并非易事。毕竟,谁都想隔岸观火,再坐收渔利,只奈何,许是没这机会。 凤瑶心底有数,也不愿再多言,手腕则被颜墨白稍稍一拉,踏步,便漫不经心的朝与望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这座月牙殿,并不大,仅有一间主殿,一间偏殿,再加四间杂屋,俨然是装不下此番行来的大旭兵卫。 王能无奈之下,只得挑了些机灵点的入殿而住,其余兵卫,则在殿外扎营而待。 只不过,这月牙殿虽小,但也是五脏俱全,前有亭台水榭,花开烂漫,后有院落花树,曲径通幽,虽算不上奢华万千,但也算是小家碧玉, 有淡风而来,虽仍旧有些凉薄,但却不至于冻骨,凤瑶仅是稍稍拢了拢衣裙,便闻颜墨白平缓而道:“楚地的气候略微特殊,上午寒凉,下午稍稍温溢,但夜里,便会气温陡降,需借着暖炉而眠。长公主夜里,需得盖厚实些,莫要着凉。” 凤瑶转眸朝他侧脸一扫,眼角微挑,并未回话,则是片刻,颜墨白突然松手,缓步朝前,突然朝前方行去。 凤瑶神色微动,顺势朝前一望,隐约之中,便见那密树成群的缝隙里,竟似有片色泽明艳的花海。 方才抵达这月牙殿后院,便觉曲径通幽,花木成群,只是大抵是凉薄气候之故,一路过来,倒也不曾见得太多明艳的花,但那树木缝隙后方的花海,则是火红成群,无疑是有些突兀刺眼。 凤瑶放眼而望,心生微讶,待回神过来,便见颜墨白已是走得有些远了,她这才按捺心神一番,缓步跟上,待行至那片花海前时,则见颜墨白正静静立在花前,整个人,脊背挺得笔直,神色幽远,那张俊美温润的脸,此际竟突然莫名的染了一层霜色,竟是比周遭的冷风还要凉薄几许。 凤瑶朝他仔细的打量了几眼,才转眸朝前方花海望去,只见面前这一大片火红的花,花叶火红如带,花蕊与花柱极是突出,倒是极为惊艳。 这花,她不曾见过。 凤瑶伫立原地,细致而观,待半晌,她才稍稍伸手过去,待得指尖刚要探上那火红的花时,身旁的颜墨白突然出声,“长公主可识得这花?” 凤瑶指尖顿时僵在半空,默了片刻,她才收回手来,挺直身子,低沉而道:“不识。” “长公主不识,也是自然。这花,名为曼珠沙华,因着花语特殊,是以王公贵胄极是忌讳,不曾引入府中栽种,而帝王的皇宫中,便更不会有这花的踪迹。” 他漫不经心的出了声,这话落下后,竟突然勾唇一笑。 凤瑶下意识的转眸望他,却是莫名觉得,他这突然一笑,面上的霜色不曾被消却与打散,反倒是更为浓烈了些。 她默了片刻,才低沉而道:“这花看似惊艳,不知,这花的花语,有何特殊之处?” 尾音刚落,颜墨白便转眸过来,那双深邃幽远的瞳孔,突然对上了她的。 凤瑶面色几不可察的微变,但待按捺心神一番后,整个人彻底恢复了平静。 颜墨白如今这模样,反应倒是有些大,难不成,这些曼珠沙华花极是特殊与忌讳,与这月牙殿的名字一样令人机会?正思量,颜墨白已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随即稍稍弯身,修长的指尖突然探上前去,极轻极柔的摘了一朵花,递在了她面前。 凤瑶顺势垂眸,目光从他那一根根白皙得略微透明的指骨扫上去,凝在了那火红刺目的花上,待沉默片刻,则伸手漫不经心的接过,而将花凑至鼻下一闻,竟是,莫名的淡香盈鼻,略微有些沁人心脾。 “此花,妖异,赤红,成片而生,便如成片血流。花叶,永生永世不得见,相传只开在黄泉,哪里盛开,哪里,便是黄泉。” 冗长慢腾的嗓音,幽远清凉。 然而这些话全数落在凤瑶耳里,却突然有些愕然,有些不适。 仅是片刻,颜墨白再度折了一枝花,修长的指尖随意把玩,“此花,也可称作接引之花,俗称招魂花,花香有力,可唤醒死人的记忆,戾气。而今,刚入初冬,气候寒凉刻骨,百花谢尽,也正好是,上坟的时候呢。” 招魂花 凤瑶陡然一惊,浑身一紧,指尖的赤红之花,骤然跌落在地。 许是察觉到了凤瑶是失态,颜墨白轻笑一声,突然转眸朝她望来,“长公主可怕鬼?” 凤瑶目光骤颤,强自镇定,“本宫并未做过亏心事,便也不怕鬼敲门。再者,此处虽为月牙殿,大楚前皇后虽亡,但也与本宫无关。本宫行得端坐得正,何来怕鬼。” “长公主既是不怕,紧张解释这么多作何?”他懒散而问。 凤瑶哑口无言。 她并非怕鬼,只是莫名的觉得颜墨白方才那些话极为慎人。 再者,她倒是不知这建造大楚行宫之人究竟是何意思了,这招魂花既是这般邪门,又为何要在行宫栽种一片,且偏偏更邪门的是,这些招魂花,竟然就生长在以大楚已故的前皇后小名命名的宫殿后院。 思绪翻腾摇曳,一时,浑身起了疙瘩。 眼见颜墨白仍幽远沉寂的观她,她心口陡跳,顿时眉头一蹙,低怒道:“摄政王这般看着本宫作何!” 这话一出,颜墨白这才将目光从凤瑶身上挪开,平缓幽远的道:“长公主将微臣送你的花,摔了。” 凤瑶微怔,垂眸扫了一眼地上那朵赤红的花,一时之间,并未立即言话。 颜墨白凝她片刻,竟是指尖一动,再度将他手中的那朵花递来。 凤瑶瞳孔一缩,“摄政王究竟何意?” “旧的掉了,微臣,便送长公主一朵新的。此花虽邪门,但却足够妖艳惑世,睥睨天下。长公主,当真不要?” 凤瑶冷眼凝他,满目起伏,不言话。 颜墨白暗自一叹,“便是鬼魂,也是冤有头债有主。长公主不曾害过人,便不必担忧畏惧什么。” 嗓音一落,不再多言,却是极其温柔的,将那朵赤红的花,塞在了凤瑶掌心。 凤瑶浑身微僵,神色越发起伏。 颜墨白已略微干脆的转了身,平缓幽远的道:“此际天色已是不早,拜访近邻之事,便暂且放下。微臣先提前为长公主去周遭打探一番,看看这月牙殿周围,住的是哪几国。” 尾音未落,他已踏步往前。 直至他走远,凤瑶才回神过来,奈何视线迂回之际,却偶然见到了左侧浅草竟上有大片已经风化发烂的小纸钱。 瞬时,她瞳孔一缩,心口也蓦的一跳,手中的赤红花朵,再度落地,心底之中,竟也是恐然莫名。 她来不及多想,当即转身而行,一路上,步伐急促,迅速如风,待抵达月牙殿主殿后,心底的愕然,仍在心底蔓延,那一股股莫名的寒意,也开始从脚底迅速蹿上,袭遍全身。 待猛喝了几口热茶后,心底的悚然之感才逐渐松却,而放眼朝不远处的雕窗望出,则见天色竟是暗了下来。 都过了这么久了,那颜墨白,竟是还未归来。 凤瑶目光在窗外失神半晌,随即稍稍起身,踏步出屋,待站定在屋外,立在不远的王能便迅速过来,刚毅恭敬的道:“长公主此际可要传晚膳了?” 凤瑶缓道:“不忙。摄政王可曾归来?” 王能神色微动,摇摇头。 凤瑶眼角微挑,转眸朝周遭一扫,“伏鬼呢?” “摄政王离开月牙殿时,便带着伏鬼离开了,此际,二人双双未归。”王能答得自然。 不过是去探寻月牙殿周围住的是何近邻罢了,此事只需交代伏鬼一人去办即可,而今倒好,那主仆二人,竟双双离开,甚至还许久不归,如此说来,倒也有些奇怪了。 “这月牙殿周遭,你可差人彻查过了?可有发觉什么异样?”凤瑶默了片刻,终归是按捺心神,朝王能低沉而问。 王能依旧垂眸,答得刚毅而又恭敬,“这月牙殿周围,属下的确已差人彻查过了,除了在后院见到了一小堆纸钱,还有一小滩似是新鲜的狗血,并无其它异样之处。” 是吗?除了纸钱,竟还有狗血?甚至于,后院那一大片赤红的花,王能,许是不识,是以未曾在意? 凤瑶面色越发复杂,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王能仔细的将她凝着,眼见凤瑶面色微白,他眉头一皱,急忙而问:“长公主,可是发现了什么?” 凤瑶应声回神,待得按捺心绪一番,才低沉而道:“这月牙殿,看似安然,实则却是异样玄乎,只是我等终归为外来之人,并不用太过在意什么。但而今本宫确有一事,需你差人去彻查。” 王能当即垂眸,恭敬而道:“长公主且吩咐。” 凤瑶瞳孔一缩,不曾耽搁,唇瓣微微一启,低沉幽远而道:“差人去彻查大楚前皇后之事,越详细越好。” 王能微怔,愕然抬眸朝凤瑶望来,全然不曾料到凤瑶会差他去彻查这个,但见凤瑶面色坚持,纵是心底愕然,但待欲言又止一番后,终归是压下了心底的错愕,而后当即领命而去。 他步伐行得极快,转瞬便消失在殿前的那条小道尽头。 凤瑶满目幽远的朝王能消失的方向望着,思绪幽远翻转,复杂难平。 许久,待回神,周遭天色已全数暗下,而殿内殿外,宫灯摇曳,竟不知兵卫们何时点上了灯。 “传膳吧。” 待转身回殿的同时,凤瑶转眸朝守在一侧的兵卫吩咐,不待兵卫恭敬应声,她已举步入门。 殿内,灯火摇曳,光影重重,墙角处的香炉,青烟缕缕,淡香弥漫,怡然松神。 凤瑶静坐在软榻,候了片刻,随即,便有几名兵卫端着夜膳入殿。 大楚的膳食,倒是与大旭不同,楚人极是喜甜,是以菜肴多以微甜与清淡的膳食为主,倒与大旭的麻辣风极是迥异。 凤瑶略微不惯,草草吃了几口,便差人全数撤下。 待得殿内的人全数退散,气氛幽谧之际,她才抬眸顺着不远处的雕窗扫了扫,则见窗外的天色,漆黑如墨,黑厚一片。 她眉头微微一皱,才稍稍拢了拢衣裙,起身出殿。 那颜墨白久久不归,自是怪异,既是那人不得力,正巧,此番夜色尚早,她姑苏凤瑶,便亲自出门一探究竟便是。 毕竟,而今五国皆来,除了楼兰这等小国之外,便数大旭最是弱势,这等群雄环绕的局面,她身在其中,若不彻查周围临近的是哪两国,来的是何人,她无疑是睡不安稳觉的。 心有顾虑,是以,足下也略微行得有些快。 待出门后,门外几名兵卫怔愣的凝她,随即犹豫片刻,缓步在后跟上。 夜色弥补下的月牙殿,那摇曳昏黄的灯火越发的为它布了层神秘之意,前方的小道,也是蜿蜒错杂,树影横斜成群,无端凉薄。 行得不远,突然之际,周到顿时有夜鸟振翅惊惨的呼声震起,吓得身后几名兵卫浑身哆嗦,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凤瑶则镇定在前,低沉而道:“打起精神,此番出这月牙殿,是为拜会月牙殿近邻,尔等莫要失了胆量与志气,让人笑话。” 低沉的一席话,缓慢平静,但却是威仪十足。 兵卫们急忙恭敬应声,奈何即便如此,心底的陡跳却不曾全然压制。 这座殿倒是着实怪异邪门至极了,今儿他们巡殿时,便在后院发觉了纸钱与狗血,总觉得,此处似有什么人在招魂,又像是要用狗血震鬼一般。 心思至此,兵卫们顿时脸色一白,纷纷朝身侧之人望去,却如几人似有心灵感应一般,所思所想竟是全然一致,每人灯火映衬下的脸,都是苍白后怕,震撼莫名。 凤瑶倒不知几人心思,仅是脊背挺得笔直,缓步往前。 周遭之处,依旧不停有夜鸟振翅飞动,阵状极大。 她强行按捺心绪,淡然无波的继续朝前,眼看就要抵达月牙殿外的院门,不料后方不远,突然有凌乱的惊呼骤起,“起火了,起火了,救火,快些救火” 这突来的嗓音,差点震破了半边天。 凤瑶蓦的回头一望,便见身后密树成群的不远处,那座耸立的月牙殿竟火光冲天。 “起火了。”身后的几名兵卫,抑制不住的惊吼出声,凤瑶眉头紧锁,来不及多想,当即道:“回去。” 尾音未落,她已迅速转身,当即朝月牙殿快步返回,待站定在月牙殿前时,只见月牙殿的火势凶猛,那腾飞赤红的火苗子已然点燃了半边天。 周遭大旭的兵卫,焦急来回的抱着水桶灭火,奈何火势着实太大,兵卫之力无疑是杯水车薪。 仅是片刻,月牙殿周遭之人,纷纷闻讯赶来,便是大楚的禁卫军,也开始加入队伍,迅速灭火。 小小的殿外空地,全然挤满了人,周遭列国,也来了不少人,纷纷嬉笑而谈,无疑是专程过来看热闹的。 凤瑶静立在原地,满身凉薄,便是火光映衬在身,竟未觉察到半许温暖。 直至,一道焦急四溢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熟悉莫名,她这才稍稍回神,下意识的侧目一望,便见身侧之人,竟是,司徒夙。 火光将他的俊脸映出了几许通红,然而他那双紧张跳动的瞳孔,却是收缩不定,似在担忧,又似在狂怒。 “凤瑶,你可有事?” 他在强行的按捺心绪,急急的朝她问,眼见她不回话,他急得伸手而来,扭着她的胳膊便让她整个人转了一圈,仔细彻查着她身上是否有伤。 凤瑶瞳孔一缩,淡漠无温的打落了他的手,待他猝不及防的怔愣之际,她目光幽远的朝不远处那火光冲天的月牙殿扫了一眼,随即才转眸仔细的朝司徒夙盯来,咧嘴凉薄一笑,“月牙殿突然着火了,看来,是有人,想要烧死本宫呢。” 随意而来的一句话,不知是否触及了司徒夙内心深处的惶恐。 他脸色陡然一白,竟是连周遭的火光都照不红了。 “没事了,凤瑶莫惧,莫惧。今夜之事,我定会找出真凶,给你一个交代。” 他薄唇一启,开始紧着嗓子的宽慰,只是那微紧微颤的语气,却是不留情面的将他心底最深最急的恐惧与狂怒映衬了出来。 整个过程,凤瑶满目深沉的凝他,不再言道半字,只是心底的凉薄与森冷之意,却是越发浓烈。 这偌大的大楚行宫,别处不着火,偏偏是她所住的月牙殿着火,自是怪异。再者,司徒夙焦急狂怒的反应似也不像作假,难不成,今日之事,并非他差人所为?而那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越想,越觉今夜之事不简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当众维护 她姑苏凤瑶自诩不曾得罪过大楚之人,也不曾与大楚何人结仇,而今不过是刚入大楚的月牙殿,便遭此横祸!倘若今日她因舟车劳顿而极早睡下,又或因夜色冷而不愿外出,如此,若没有这些变故,她姑苏凤瑶,是否就被这突然迅猛而来的火势给包裹了? 思绪翻腾摇曳,心底的疑虑与紧蹙感,也越发的升腾,待得回神过来,她目光朝周遭一扫,却见周围之人,皆神色各异的朝前方那火势凶猛的月牙殿望着。 这些人当中,可有真正的凶手? 又或是,那所谓的凶手,在阴暗之处,肆意的窥探着她? “长公主。”正这时,不远处扬来一道刚毅紧蹙的嗓音。 凤瑶蓦的回神,循声一望,便见王能正提着水桶速跑过来。因着跑得太过急促,他桶内的水洒了大半,待站定在凤瑶面前时,便担忧而道:“此处火势太大,长公主且先去别处劈劈,这座月牙殿,大多以木头为架,属下担忧着月牙殿会突然倒塌伤人。” 凤瑶满面沉寂,目光幽远的朝前方月牙殿一扫,“无妨,你且与楚军一道救火便是。本宫这里,无需你担忧。” 王能眉头皱得厉害,犹豫片刻,眼见凤瑶坚持,则终归是未再言话,仅是招来了几名大旭兵卫在凤瑶身边守候,随即便兀自提桶离去。 夜色凉薄,冷风肆虐,而那月牙殿的火舌,则被大风刮得摇曳不定,大有朝旁蔓延的趋势。 周遭之处,场面凌乱不堪,破水声与叫喊声此起彼伏,阵状极大。 凤瑶静静立在原地,一言不发,瞳孔,深邃无底,煞气浓烈。 许久许久,待得周遭各人的议论声消停,待得凤瑶双腿发僵发酸之际,那偌大月牙殿上的明火,终归是被全数扑灭。 空气中,烧焦的味道厚重得令人作呕,月牙殿上,一股股偌大的水汽与青烟顺势上浮钤。 而那方才被火光点燃的天空,此际也已骤然的消停了下来,漆黑厚重,徒留几枚零星点点的星子,正散发着极暗极暗得光影。 今夜这出大戏,终归是,平歇了下来。 凤瑶回神,忍不住稍稍活动僵硬的双腿,却是片刻之际,身旁的司徒夙突然而吼,“来人,将在场之人,全数围拢,一人都不得离去!” 清冷的嗓音,威仪肃肃,那语气中的冷冽与强硬之感,不曾减却分毫。 这话一落,也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大队铠甲兵卫,竟层层而裹,刀剑相向,瞬时之际,便将在场看热闹之人全数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是何人?竟敢差人围着本王?你可知本王是” 刹那,人群之中顿时沸声一片,那名离凤瑶不远的青胡之人当即怒吼,奈何后话未出,则有人急忙提醒,“王爷,那是大盛的太子。” 这话一出,那吼话的青胡之人顿时噎了话,目光当即有些摇曳不稳,随即悻悻的朝司徒夙凝了几眼,不说话了。 一时,周遭气氛也莫名的沉寂下来,司徒夙满目阴沉,上前一步,待站定在前方那道阶梯之上后,便放眼朝在场之人一扫,“月牙殿无故起火,差点殃及大旭长公主。此事非同小可,这入住在大楚行宫之人,皆有嫌疑。” 威仪层层的嗓音一出,顿时惹得在场之人越发无奈。 他们不过是见或是冲天,特意过来看热闹罢了,怎这兜兜转转的,自己竟成了嫌疑之人。 在场之人无一不吹胡子瞪眼,亦或是眉头紧锁,无奈至极,那一股股细微的议论声,便也再度开始密密麻麻的摇曳而起。 仅是片刻,便另外有人开始好声好气的道:“大盛太子,这月牙殿起火,我等也是讶然,但你要找凶手便找,何故将我们这些人围在此处作何?我大齐之人与大旭从无交集,也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的烧大旭长公主入住的月牙殿。” “如此说来,我楼兰之国也是无辜,我楼兰也与大旭并无焦急,怎会无缘无故害大旭。” 此起彼伏的嗓音,开始升腾而起,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却纷纷在撇清关系。 整个过程,凤瑶皆看在眼里,一言不发,目光,则开始在人群中仔细打量。 此番人多势众,司徒夙若要这么查凶手,自是查不出来,甚至于,一般凶手,若在这月牙殿放火了,早会逃之夭夭,又岂会还不顾危险的留在这案发之地看热闹? 是以,司徒夙若这般查,许是查到明日,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凤瑶满面阴沉,心生冷讽。 则是片刻,便有人抵触司徒夙独大与蛮横,开始阴沉而道:“那大旭之国,鲜少与世争端,是以其余四国与大旭,着实无太大交集。但要说与大旭交集与血仇最大的,也是你大盛才是。你大盛之国先前才灭了大旭先帝与先太子,而今大旭长公主在此,就不知你大盛之人,有无斩草灭根之意了。” 这话入耳,凤瑶眼角一挑,阴沉的目光朝司徒夙落去。 司徒夙则恼得不轻,目光朝那言话之人一落,“你是何人?” 那人并未言话,仅是慢腾腾的上前几步,整个人,也缓缓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周遭光影,顺势打落在他身上,凤瑶转眸,定睛一望,才见那人满身绛紫大氅,头顶金冠,整个人满面嬉笑,着实有股玩世不恭之意。 “本王,大楚二皇子,御封的誉王,萧楼。”那人薄唇一启,开口便道,嗓音颇有几许傲然风骨,似是对司徒夙无声挑衅,全然无畏。 司徒夙瞳孔一缩,“你便是楚王次子,那喜好风月,常日留恋花街柳巷的大楚二皇子,萧楼?” 他这话,着实称不上好话,楚王有个声名狼藉的次子,那是天下皆知之事。 奈何这话一出,萧楼面色浑然不便,大抵是厚脸皮惯了,反倒是嬉笑一声,一本正经的开始纠正道:“大盛太子这话,本王倒不爱听,本王并非留恋花街柳巷,而是留恋花街柳巷的人儿。这楚京的北面,有条夜里极是热闹的巷子,不若哪天,本王带大盛太子前去瞧瞧?没准儿到了那里,红酥手,缠指柔,任你金戈铁马旷世硬汉,到了那里,都是牡丹花下醉,死了都值。” 萧楼这话说得着实露骨,待得尾音落下,惊了一片人。 无论如何,此番终归是楚京,此番这萧楼作为楚京的东道主,无论如何,都改秉持礼法,好生招待,但令他们全然未料的是,这萧楼不曾顾及楚国之威,大肆当众的宣扬淫秽,此举无疑是玩笑过头,令一些略微上了年纪的各国臣子抑制不住的摇了摇头。 也难怪这大楚的二皇子如此声名远扬,也难怪那大楚太子突然暴毙之后,楚王不曾考虑这大楚二皇子继位东宫,反倒是择了大楚三皇子萧鸿。 如大楚二皇子这种人物,无疑是,难成气候。 “二皇子的喜好究竟如何,本殿自是无心探究。本殿只问,此处大楚的行宫仅用来招待各国来使,二皇子你,又如何出现在这行宫里了?” 仅是片刻,肃肃冷冽的气氛里,司徒夙再度阴沉沉的出了声。 萧楼面露几许埋怨,慢悠悠的道:“还能因为什么?不过是犯了点事,让我家老头儿将本王赶出楚宫罢了,而今本王无处可去,总不能流落街头,这行宫之中,也有本宫所住之处,本王,自然来这里落脚了。怎么,难不成本宫出现在这行宫里,大盛太子如此质问,莫不是以为本宫便是今儿那防火烧月牙殿的凶手?” 他态度着实有些懒散,更也有些轻蔑与讽刺,这话一出,不待司徒夙反应,他倒是径直转眸朝凤瑶落来,纵是夜色凉薄,光影暗淡,且凤瑶身边还立着不少人,但那萧楼,却能一眼径直的盯上凤瑶,薄唇一勾,慢腾腾的道:“大旭长公主瞧着倒是婀娜多娇,但就是面色冷了些,本王倒是好奇,大旭长公主怎就将大盛太子给收服了。你瞧瞧大盛太子那着急的模样,着实是想为了长公主而将在场之人都吞了呢,此际,长公主就不准备说点什么?”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也沉了半许,此番灯火之下,光影本为暗淡,这萧楼若非最初便察觉到了她,识别出了她,自也不会突然便一眼朝她精准的望来。 再者,今夜之事,她姑苏凤瑶也不过是受害之人,而今这萧楼如此言话,无疑是将所有的针锋,全数推到了她身上。 亦如,她今夜若不开口为这些周围之人解围,定会将周围之人全数得罪,倘若她开口为周围之人解围,那今夜这月牙殿失火一事,定也会成为悬案,不易翻案,而她姑苏凤瑶,便也是吃了一场哑巴亏,说理都无处去说。 不得不说,这萧楼看似风流如痞,实则,却是下得一手好棋。 她心底了然至极,满目深沉清冷的望他,并未言话。 萧楼饶有兴致的望她,半晌后,勾唇而笑,“看来,大旭长公主是不愿为我等在场之人解围了。也罢,听说大盛早已将和亲文书传至大旭,力求大旭长公主和亲,而今大旭长公主与大盛太子倒是联手而来,肆意逼人,先不说这月牙殿失火一事是否是二位联手而为,就为了栽赃陷害,就说要捉拿那所谓的凶手,万一是贼喊捉贼,我等被你们围在当场,岂不是冤之甚冤?”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面色越发一变,当即有人被他这话煽动,恼怒道:“大盛太子,大旭长公主,尔等莫要太过分。此番列国皆在,尔等如此之为,是想与诸国作对?” 司徒夙扯声冷道:“放肆!我司徒夙,断不会用这等伎俩来为难旁人。” “大盛太子不会,但不代表大旭长公主不会。所谓最毒妇人心,说不准连大盛太子你,都被大旭长公主给蒙骗了。” “是啊是啊,前几日这月牙殿都还好好的,怎今日大旭长公主一入驻,便突然着火了。” “这还不简单?此番铁定是大旭长公主刻意放火,从而与大盛太子联手摆我们一道。他大盛早有称霸的决心,大旭也未大盛的附庸之国,这两国本为一家,自行作戏,不过是要我们这些其余之国好看罢了。” “” 嘈杂纷繁的嗓音,凌乱而起。 阶梯上,那满身颀长修条的司徒夙已是怒不可遏,满目起伏。 仅是片刻,他便扯声而怒,“住嘴!” 威仪烈烈的嗓音,不曾掩饰的夹杂几许内力,待得这话一出,似连周遭空气都震荡了一番,威力逼人。 刹那,在场之人浑身一紧,当即噤声,独独那萧楼懒散而立,邪肆痞笑,那双修长的桃花眼,仍旧是兴味盎然的朝凤瑶望着。 今儿这出大戏,无疑是精彩纷繁。 她姑苏凤瑶这受害之人,而今,竟兜兜转转的成了自导自演的放火凶手。 她无心在楚国便与其余几国列强为敌,但事到如今,却并非是她愿安生,就能安生的了。 漩涡已成,陷阱已下,如今她倒是莫名发觉,这满场之人中,独独这口舌生花的萧楼,最是嫌疑。 “一般,作恶之人,并不会亲口承认,而是会责怪旁人,肆意将罪责推卸干净,也不知今夜大楚二皇子如此置身事外般咄咄逼人,行为明显高调有过,是为何意?再者,今日月牙殿的火,着实并非本宫而放,本宫便是再毒,也断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拿自己所住的月牙殿来玩笑。倘若旁人肆意武断而讽,随意猜忌,本宫的大旭之国,虽不能与诸国拼,但也可让诸国,不得安生。亦如,这世上,再强之人,会有软肋,再弱之人,也有强项,尔等若要肆意诋毁侮辱,我姑苏凤瑶,定当,绝不放过。” 幽远无波的嗓音,沉寂清冷。 然而这话一出,萧楼却轻笑一声,“大旭长公主这是要发威了?又或是,恼羞成怒了?” 他这话着实称不上恭敬,更称不上尊重。 凤瑶淡漠清冷的朝他望着,也未怒,只道:“二皇子便这么关心本宫是否发怒?” 她问得漫不经心。 萧楼双臂环胸,目光露骨的在凤瑶身上扫视,“大旭长公主好歹也是倾城佳人,佳人发怒,本王这东道主,自得关心。” “二皇子方才不是还怀疑本宫是放火烧月牙殿凶手,而今,便不担心本宫恶毒,会突然对二皇子下手?” “本王命硬,到处都硬,美人儿随意捶打两下,不过是挠痒痒罢了,呵,便是大旭长公主这手沾了血,放过火,本王,也是喜欢的。谁说要对蛇蝎之女避之不及?蛇蝎之女,更是风情万种,酥人骨头的。” “你放肆!” 一旁的王能终于听不下去了,顿时怒喝一声,尾音未落,便已抽了腰间配剑,转瞬便要朝萧楼刺去。 萧楼顿时转身,拐弯儿小跑的跑到了几名楚国兵卫后方,大肆兴味而喝,“尔等瞧瞧,说她是蛇蝎之人,说她放过火,她就恼羞成怒了啊。今儿这场闹剧,真相究竟如何,已明知之昭昭了,大旭长公主与大盛太子串通一道,是想将我等全数安上杀人纵火之罪,困死在这月牙殿前啊。” 兴味盎然的一席话,煽动的意味极为明显,瞬时之际,在场之人面色越发陡变,人心各异。 四下抗议一起,怒斥而来,一些人顿时开始推怂外圈的大盛兵卫,俨然要强行冲破大盛兵卫的围堵,扬长而去。 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阶梯上的司徒夙,面色冷冽得厉害。 他常年行军打仗,虽身为大盛太子,也能处理国之政务,但这等场面,他着实不曾应对过,也不好用军队里那种严厉的律法来镇c压与喝止。 正当场面无法控制之际,不远处,突然扬来近卫刘巍的呼声,“太子殿下,凶手已是抓到。” 刘巍的嗓音极大极大,甚至都已全然盖过了周遭的喧闹。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下意识一怔,却是片刻,那满身劲装的刘巍与傅九竟同时按压一人朝司徒夙迅速而来。 凤瑶定睛一望,便见那刘巍与傅九押着的人,乃一名衣着铠甲的男子,而那男子,眉头紧蹙,面容悲戚绝望,待被刘巍与傅九押着跪在司徒夙面前时,他便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刘钰?” 司徒夙蓦的一惊,而那立在楚卫身后的萧楼,也忍不住愕了一声。 这刘钰此番,在场大多人也是认识,只因此番前来这楚京,便是由这刘钰带入领入楚京,领入这大楚的行宫内。 而今之际,这刘钰,竟成了防火烧月牙殿的凶手? 在场之人也纷纷惊得不轻,一时之际,也神色复杂,心思上涌,复杂难耐。 楚王竟让将领在大楚杀大旭长公主,是为何意? “你这杀千刀的东西!本王不过是邀你在寝殿喝酒,你醉了后,本宫明明是嘱咐你好生回府,难不成你又酒兴大发的在外晃荡?而今倒好,竟被人当作放火凶手抓了,你说你蠢不蠢?” 仅是片刻,萧楼便小跑过去站定在刘钰面前,抬脚便不留情面的朝刘钰一踢,待得刘钰浑身颤了几颤后,他才停下脚来,抬眼朝司徒夙一笑,“醉鬼误闯,倒是让大盛太子见笑了。” 说着,目光朝一旁的楚卫一落,“还不将刘将军扶走?” 楚卫神色一变,当即迅速上前,却是未待靠近,刘巍与傅九便已将楚卫全数隔开。 萧楼瞳孔一缩,面上的笑意也稍稍收敛,目光朝司徒夙一落,“大盛太子便是要栽赃陷害,断然也不可拿大楚陷害。这刘钰常日虽嚣张跋扈了点,但绝对没那狗胆敢做出伤害大旭长公主之事” 未待萧楼后话道完,司徒夙便阴沉而道:“他是否有狗胆伤大旭长公主,自也不是二皇子随口说说便算。” 嗓音一落,目光朝刘巍一扫,“何处抓到刘钰的?有何证据证明他是月牙殿纵火之人?” 刘巍顿时上前两步,从身上掏出几样东西朝司徒夙递去,“属下与傅九方才见有人在远处鬼鬼祟祟张望,遂追了过去,便见刘钰惊慌而逃,待属下与傅九将其捉住后,便在他身上搜到了酒桶与蒙汗药,甚至还搜到了一只打火石。” 刘巍这话一落,周遭,一片沉寂。 半晌后,突然有人低低道:“难道,大楚想对付大旭?连蒙汗药都用上了,倘若大旭长公主方才在殿中,定必死无疑。” 小声的议论声,却突然被这沉寂的气氛放得极大。 那言话的人似也惊得不浅,眼见萧楼与司徒夙双双朝他盯去,他瞳孔一颤,悻悻的朝萧楼与司徒夙盯了两眼,身子也朝旁边之人的身后缩了缩,不敢再言。 冷风浮荡里,萧楼脸色极差,面上的兴味笑容,也已全然的荡然无存。 仅是片刻,司徒夙缓缓将刘巍的手推开,目光阴测测的朝萧楼望来,“事已至此,二皇子可还有话说?方才你百般言道是本殿与大旭长公主故作演戏,而今,这贼喊捉贼之人,竟成了你大楚之人。” 这话一出,不待萧楼反应,司徒夙嗓音一挑,盛怒而道:“今夜月牙殿突然失火,却乃你大楚之人蓄意放火,此事,无疑是在谋害大旭长公主性命,今夜大楚若无法给本殿与大旭长公主一个交代,那我司徒夙,定对你大楚,严惩不贷。” 威仪十足的嗓音,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煞气与怒意。 然而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却无波无澜,并未震出半许的暖意。 先不言这司徒夙如此为她出头是否为真心,但也不得不说,他如此之举,无疑是将她姑苏凤瑶推到了风尖浪口。 无论今日大楚是否会做出解释,大楚对她姑苏凤瑶,皆不会有好印象了,而周遭列国对她,怕也是会全然将她甚至她的整个大旭,看作是大盛的附庸,甚至还需依靠大盛太子来为她摆平月牙殿着火之事。 说来,近些年的大盛着实国力强盛,但与诸国的交情也是极浅极浅,列国对大盛这块肥肉,也有攻取之心,保不准楚王这次准备的这场鸿门宴,便是要与列国围剿司徒夙,待得司徒夙这大盛的战将一命呜呼之际,再联合而起,进军大盛,从而分割大盛的肥沃疆土。 倘若一旦列国对司徒夙当真存有杀心,她这‘依附’于司徒夙的大旭公主,岂不是也得受司徒夙连累? 思绪翻腾摇曳,越想,心底便越发明然如雪。 而今列强当前,无疑得撇清关系,明哲保身,才妥。 “大盛太子,今儿这刘钰是你属下捉的,证据也是你属下掏出来的,难免有些牵强,令人不信了。倘若大盛太子要让人信服,不若,便让本王问问这刘钰实情,倘若这刘钰亲口承认,本王,便承认大盛太子你那属下所言为真。” 刘巍瞳孔一缩,“二皇子莫要欺人太甚了,我大盛之人,历来不言谎。” 萧楼勾唇笑笑,“动动嘴皮子便可道出的话,谁都能说得出。”嗓音一落,目光朝司徒夙落来,“大盛太子,你说是吧?” 刘巍面色顿时一沉,只觉这萧楼这番话无疑是在侮辱他,却待他正要开口反驳,司徒夙则突然出了声,“可。既是二皇子要问这刘钰,只管问就是。倘若刘钰敢不认,本殿,便废他的手,倘若刘钰认了,本殿,便要他的命。” 萧楼眼角一挑,瞳孔微转,兴味而道:“如此说来,无论如何,今儿刘钰都无好下场了?” 嗓音一落,眼见司徒夙不搭话,萧楼兴致缺缺的垂头,抬脚踢了踢刘钰,“刘将军,本王对你可算是仁至义尽了,都为你争取机会了呢。你且好生说说,今儿月牙殿大火之事,是否是你干的?你且莫惧,只要不是你放的火,本王,定为你做主。” 他嗓音极是懒散,却也是底气十足。 刘钰这人他极为熟悉,是以心底也有分寸。一个常日连他萧楼突然大声一吼都会吓得屁滚尿流的人,虽狗腿胆小得未有大将风范,但也正是因为这点,这刘钰才不敢胆大包天的在月牙殿纵火才是。 萧楼心底极是笃定,却也自信不已,脚尖在刘钰身上踢了几下,奈何地上的刘钰却无反应,待得他正要蹲身下来好生将他揪起之际,不料地上那瘫成一团的刘钰竟突然颤颤抖抖的出了声,“属下辜负王爷信赖。那月牙殿的火,的确,是微臣所放。” 这话一出,萧楼足下一僵,刹那之际,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待从怔愣中回神,眼见周遭之人满目复杂的望他,他按捺心神一番,懒散而笑,“这狗东西今夜醉了,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尔等莫急,本王再好生问问他。” 说完,他已迅速蹲身而下,修长的指尖已用力扣住了刘钰的下巴,拎着他抬高了脸。 “你且再与本王说说,今儿那月牙殿的火,当真是你放的?”他阴测测的问,语气威胁十足。 刘钰满目死灰的望他,继续而道:“是。是属下做得。” 刘钰再度如此开口,大楚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楼心底骤然一沉,捏在刘钰下巴的手当即朝下一滑,狠烈的扣住了他的脖子,待得正要阴沉问话,不料一旁的司徒夙冷冽而道:“你为何要放火烧月牙殿?可有人指使?” 司徒夙已趋近于狂怒,语气阴冷至极,煞气重重。 刘钰浑身颤抖不已,牙齿都开始在打颤,但便是如此,他也不曾耽搁,仅是片刻后,他便颤着嗓子道:“是楚皇。是楚皇让我杀得,说,说大旭长公主乃大盛太子心仪之人,只要大旭长公主” 颤抖紧蹙的嗓音,似从刘钰打颤的牙缝里挤出,萧楼面色风起云涌,不待刘钰将后话道出,他已指尖用力,瞬时咔嚓一声,捏断了刘钰脖子。 霎时,刘钰脑袋一搭,双目已毕,整个人瘫死过去。 司徒夙骤然朝萧楼怒斥,“你这是何意?” 阴沉的气氛里,萧楼勾唇一笑,那修长的指尖微微一松,恰到好处的松开了刘钰的脖子。 仅是片刻,他便稍稍起身,目光懒散随意的朝司徒夙落来,“刘钰醉酒,打口胡言,本王不过是手下不知轻重,捏死他了而已。” 司徒夙满目起伏,阴烈而道:“刘钰乃纵火之人,在还未问清幕后之人之际,二皇子如此急着杀他,可是在明知昭昭的灭口?” 萧楼如听了笑话一般,笑得不轻,“大盛太子许是严重了,本王若要灭口,便会在刘钰开口之言就灭口了,何来等得到刘钰开口说那些话?再者,刘钰今夜,不过是醉酒生事罢了,而今他已是伏罪丢命,难不成,大盛太子还要咄咄逼人,肆意在我大楚生事?” 说着,嗓音一挑,“大盛太子,此处终归是大楚,刘钰已亡,且大旭长公主毫发无损,你该是知足。再者,得饶人处且饶人,后日便是本王父皇的大寿,也望大盛太子,莫要刻意兴事。” 司徒夙面色阴沉得厉害,煞气腾腾。 而今那刘钰最后一句话,已明之昭昭的言道是楚王授意,如此,他司徒夙,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再者,此番来楚贺岁,列国皆在,人心不轨,是以楚王的寿宴,也无疑是场鸿门宴。凭那楚王的磅礴野心与心狠手辣之意,今日这月牙殿着火,也许,不过是个开端罢了,也许下一次失火的住处,便该是,大齐,楼兰,又或者,独独是他大盛。 思绪翻腾摇曳,司徒夙心底越发的凉薄发寒。 仅是片刻,他便满目阴沉的朝萧楼望来,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出,萧楼已笑盈盈的望他,继续道:“大盛太子还是三思而行吧,此地为大楚,并非大盛。强龙还抵不过低头蛇呢。本王知大盛太子是想让大旭长公主高兴,但若大旭长公主这当事之人都不追究,大盛太子你执意为大旭长公主出头,执意将她推到风尖浪口,岂不是让大旭长公主越发难受?” 这话入耳,司徒夙终于噎了后话。 这萧楼倒也是心灵精明之人,竟也能看得出他的软肋便是凤瑶。 他眉头蓦的一皱,不及反应,萧楼已将目光朝凤瑶落去,笑盈盈的问:“大旭长公主,而今刘钰这狗东西已是被本王灭了,今儿让长公主受惊了,本王在此代表大楚为长公主赔个不是。只是,事到如今,问题都已解决,不知,长公主可还有哪里不满?” 萧楼再度将话锋推到了凤瑶身上。 凤瑶也非不识时务,而今局势,她自也能看得通透。 与其在此与大楚结仇,还不如识得时务,静观其变,今夜虽为凶险,但大戏看到这里,她心底疑虑重重,考量四起。 是以,待兀自沉默片刻后,她终归是低沉而道:“刘钰醉酒烧月牙殿,此事,着实可恶,手段毒辣。但二皇子既已杀了刘钰,为本宫出了气,本宫,自是不再追究。”说着,嗓音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只不过,而今月牙殿已是被毁,本宫倒无住处了,不知,二皇子可帮忙安排?” 萧楼眼角一挑,倒是未料凤瑶会如此好说话的答应。 他那兴味重重的目光在凤瑶面色逡巡片刻,勾唇而笑,“大旭长公主倒是着实是个通透明理之人,本王喜欢。既是月牙殿被毁,这别宫的南边,还有一处住处,只是那里,寝殿不若月牙殿宏伟,不知,长公主可否屈就几日。” 凤瑶淡道:“无妨。本宫今夜受了惊,身子已是疲乏,不知,可否先行去那住处休息?” 萧楼神色微动,“自是尚可。”话刚到这儿,他目光朝不远处的楚卫一落,“领大旭长公主去泗水居,好生伺候。” 楚卫不敢耽搁,急忙领命而来。 凤瑶也不再耽搁,仅是抬眸朝台阶上的司徒夙一扫,满目清冷的将他凝了几眼,随即便淡然转身,朝那楚卫跟随而去。 行得不远,冷风肆虐中,身后,突然扬来萧楼嬉笑的嗓音,“大盛太子,你瞧,大旭长公主本是不领你的情呢,今夜你如此为红颜一怒,莫不,是个笑话?哈哈,哈哈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撞个满怀 这话一出,身后,突然鸦雀无声,无人敢应。 司徒夙阴冷的嗓音远远扬来,“二皇子不必调侃。本殿乃武夫之辈,若论为红颜一怒之法,自是及不上二皇子。但今夜之事,大旭长公主虽不追究,本殿,自得彻查到底。毕竟,二皇子也说刘钰此人胆小,但如此胆小之人,在临死前却敢污蔑是楚皇指使他焚烧月牙殿,就凭这点,二皇子就不想摸清缘由,洗脱楚皇嫌疑?” 阴冷的话语,执着十足,那冷冽的语气中,也夹杂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强硬。 奈何即便强硬至此,却还是被周遭夜风全然吹散,甚至连那尾音,都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已然有些听不见了洽。 凤瑶伸手拢了拢衣裙,目光朝前方那暗淡迷离的小道望了一眼,而后才回头过来,目光朝随身在旁的王能落来,幽远而道:“这大楚的天儿,倒是凉。” 王能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回神过来,当即道:“的确是凉。大楚地处北地,早晨与夜里格外凉。长公主此际可是冷了?可要属下即刻去为你找件披风来?” “不必了,这大楚之地再凉,总比不过心凉。看来,这大楚的行宫里,鱼龙混杂,想要本宫性命之人,仍在暗处觊觎着呢。” 王能神色微变,面色也开始发紧起来钤。 今日说来也奇怪,自打入住在那月牙殿后,他与一众大旭兵卫,也层层巡逻过,并未见得这月牙殿有何异样之处。便是这月牙殿要突然起火,自也得有东西来大片的引燃,而那引燃之物,最好的还是酒水。 只不过,一个人若要在他们眼皮底下短时间将酒水洒在月牙殿,却又能浑然不引起他们察觉,如此之人,自也是身手了得的人,但凭那刘钰之性与能力,似也没这本事,再加之刘钰胆小,今儿在码头上便已见识过刘钰那胆小之性,是以那刘钰自是没本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月牙殿,甚至还要在月牙殿撒酒点火。 越想,越觉此事深厚,绝不简单。 王能眉头顿时一蹙,当即抬眸朝凤瑶望来,却恰巧迎上了凤瑶那双沉寂铜镜的眼。 “王统领也察觉今夜之事的异样了?”凤瑶张口便阴沉沉的问。 王能忙点头,薄唇一启,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出口,凤瑶则已转头过去,幽远而道:“去得泗水居再说。” 王能急忙噎了后话,了然过来,冷冽的目光朝前方引路那几名大楚兵卫一扫,而后又朝周遭之处望了望,面上的戒备之色,越发凝重。 夜风寒凉,肆意浮动之际,竟还卷着几率残存着的烧焦了的花香。 这味道入得鼻子,却令凤瑶顿时皱眉。 这是,焦味与曼珠沙华的香味混合,狰狞刺鼻。 乍然间,心底陡然浮出那片赤红妖异的花,凤瑶瞳孔一缩,足下也蓦的一滞。 王能当即担忧而问:“长公主,你怎么了?”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转眸朝他望来,“无妨。” 黑意弥漫,光影暗淡。 这大楚的夜凉薄如冰。 泗水居离月牙殿并不愿,待绕过一条小道后,便已到达。 光影暗淡中,只见泗水居此际一片黑暗,凄冷至极,前方几名大楚兵卫一边引路,一边开始点燃泗水居院内的灯笼,待领着凤瑶站定在泗水居主殿前时,楚卫们便驻了足,回头朝凤瑶望来,“长公主,此处便是泗水居主殿。属下等先将殿内烛火点燃,后再回去遣侍奴过来伺候。”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立即言话。 王能当即而道:“不必了,长公主已有侍奴,无需劳烦。”楚卫们稍稍一怔,眨眼之际,便回神过来,也无意因此而多加客气,仅是朝凤瑶恭敬的点了点头,而后便伸手,极是干脆的推开了主殿殿门。 殿门一开,漆黑一片。 凤瑶并未立即入内,待楚卫将殿内的烛火全数点燃,她才与王能缓步入内。 “此处无需你们伺候,你们且回去与二皇子回报吧。”待刚刚坐定在屋内软榻,凤瑶目光朝那几名楚卫一扫,低沉而道。 楚卫们也极是识时务,当即点头,恭然而道:“长公主若有何需求,只管差人知会这行宫中的楚卫便是。” 说完,几人朝凤瑶恭敬一拜,“长公主,告辞。” 凤瑶朝他们极是淡漠的凝着,一言不发,待得楚卫出门走远,她才转眸朝王能示意一眼。 王能忙点头,迅速走至不远处的殿门处,待朝外左右谨慎的探寻一眼后,便开始合门过来,低沉沉的道:“长公主,今夜失火之事,无疑是有武功极为高明之人相助。若是不然,那月牙殿,定是不可能如此迅速的火烧一片。” 看来,王能也察觉到这点了。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幽幽的朝不远处的烛火望着,面色并无太大变化。 月牙殿能如此迅速的火烧一片,一发不可收拾,这其中,自是得借助助燃之物,而能在她姑苏凤瑶与王能眼皮下如此迅速的泼上助燃之物,甚至还要点火放火,那刘钰,岂会有这本事? 她心底了然,却是并未立即言话,修长的指尖,则极是懒散随意的将身旁几案上的茶盏一端,奈何,指腹之下,却是略有温度。 竟是,不曾凉透的热茶! 她瞳孔骤然一缩,低沉而道:“今夜那场月牙殿失火,无疑是有人要针对本宫性命。而那刘钰,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王能瞳孔一缩,“那刘钰死前,曾言道说是楚皇授意他” “并非,是楚皇。” 不待王能将后话道出,凤瑶便略微干脆的出声打断。 王能顿时噎了后话,心底疑虑四起,“若不是楚皇,长公主以为是何人?难不成,是这行宫内的其余几国?” 凤瑶神色幽远,指尖也微微而动,将手中茶盏凑近面前,仔细一盯,则见茶盏内,是一杯无色无味的白水。 她眉头微微而蹙,随即淡然将茶盏递于王能面前,待得他微诧的观她时,她低沉而道:“你摸摸。” 王能忙点头,伸手接了茶盏,奈何待杯子入得掌心,他那面色,便陡然一变。 凤瑶稍稍拢了拢衣裙,低沉而道:“这泗水居似是无人入住,奈何这几案上的茶水,却是有温度。如此说来,当时月牙殿大火之际,该是有人,在此品茶观戏。” 王能眉头皱得厉害,面色紧然戒备至极,“长公主说得极是。倘若月牙殿着火之际,那幕后之人当真在此品茶的话,无疑,那幕后之人不是身份极为尊崇,尊崇到能随意入得这行宫,便是,那人也是这行宫中的人;又或者,那人武功极强,即便不是行宫中的人,但也能凭武艺,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入行宫生事。” “不错。只不过,依照本宫之意,倒是那幕后之人,许是不是楚皇。” 凤瑶沉寂幽远的出了声。 王能静静朝凤瑶凝着,“但刘钰死前,的确说的是楚皇授意” 未待他后话道出,凤瑶便出声打断,“刘钰之言,若说是故意蒙骗世人,也是可能。再者,倘若当真是楚皇要对本宫不利,又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行宫纵火,甚至还挑刘钰这等蹩脚无能之人,暴出他幕后指使,而不派死士暗中行事,一旦东窗事发,便可咬毒而亡,死无对证。” 说着,目光朝王能落来,“楚皇身边,定能人无数,行这等事,何必要挑刘钰这等人。” 王能顿觉有理,眉头却越发皱得厉害,“若不是楚皇,这幕后之人,又该是谁。” 他嗓音极为幽远无奈,复杂重重。 凤瑶瞳孔蓦的一缩,面色也沉得厉害,待沉默片刻后,她唇瓣一启,阴沉沉的道:“差人暗中查查,在这大楚的行宫里,除了今夜观戏的那些人外,还有谁,不曾来月牙殿观火。” 王能忙谨慎而道:“是。” 这话一落,正要稍稍转身,凤瑶指尖一动,指腹开始摩挲杯盏,“顺便,差人将摄政王找来。” 王能微微一怔,着实未料摄政王也许久未归,但一联系到方才的月牙殿大火,他神色也开始陡然一紧,随即不敢多呆,当即转身离去。 此番月牙殿大火,除了那纵火之人武功了得,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避过大旭兵卫在月牙殿纵火,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大旭一行人中出了内鬼,是那内鬼在暗中布置与纵火,是以其余大旭兵卫才不曾发觉。 但此番随驾来楚的大旭兵卫皆是经过了精挑细选,层层选拔而来,每个兵卫皆是可信,是以,倘若当真有内鬼,那消失了这么久的摄政王与伏鬼,倒是,嫌疑极大。 思绪翻腾,复杂重重。思来想去的,王能终归还是将嫌疑落到了颜墨白身上。 夜凉如洗,泗水居主殿,几灯如豆,灯影幢幢。 凤瑶满目幽远,面色复杂,待兀自在软榻坐了半晌,才缓缓起身,行至不远处的雕花窗旁临窗而望。 窗外,光影暗淡,殿外的小道,也是蜿蜒幽远,无端透着几许森冷与迷离。 则是不久,凤瑶便见那条小道尽头,王能突然速步归来。 她瞳孔稍稍一缩,并未言话。 王能也行得极快,老远便瞧见了窗边的凤瑶,待得走近后,他才眉头紧蹙,恭敬而道:“长公主,摄政王与伏鬼醉在隔壁的落霞居了,正在那儿闹着酒疯。” 这话入耳,凤瑶眼角一抽,心底顿时复杂满溢。 那颜墨白醉酒后,的确是稍稍有些行疯,就犹如当日大婚之夜,颜墨白醉酒之后,竟是敢对她以下犯上的偷袭与亲昵。 那种热烈与张狂之性,落在颜墨白身上,并不符合,也只有颜墨白醉酒后,他才能打破常日里的温润与儒雅,变得狂躁与热烈。 是以,那颜墨白今夜久久不归,便是因醉了酒,在别人那里耍酒疯了? 但颜墨白醉了,那伏鬼,又为何也醉了,难不成隔壁之人最是好客,不仅好酒招待颜墨白,甚至对伏鬼也一视同仁,热络招待? 不得不说,今夜月牙殿突然失火,那颜墨白主仆二人则突然醉酒,如此说来,无疑是,事态蹊跷,不得不查。 凤瑶面色越发沉了半许,目光再度朝王能落来,“隔壁的落霞居,住的是何人?” 王能嗓音有些发沉,“住的是,楼兰国的安义候。” 是吗?竟是楼兰? 楼兰虽略微靠近塞外,习性略野,但正因这种粗犷之气,却并非太过好客,那颜墨白不过是去月牙殿近邻拜访,竟还被楼兰的安义候给招待得喝醉了? 她瞳孔阴沉得厉害,“带本宫去。” 这话一落,不待王能反应,凤瑶已迅速转身,当即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一路上,她足下极快,王能也分好不敢耽搁,迅速在前领路。 而那所谓的落霞居,却与泗水居极近,待绕过半条道后,那落霞居便在那道旁屹立着。 此番还不曾入得落霞居院子,便老远就听到了丝竹笙箫,凤瑶面色发沉,足下越发迅速,待入得落霞居后,便有楼兰之卫迅速闪身上来拦路。 “尔等是何人?” 楼兰的兵卫,倒是纷纷抽出长矛冷刀,恶狠狠的问。那种气势,着实如草原上的猛寇无疑,只是凤瑶却随意朝他们扫了一眼,并未放在眼里,却待视线稍稍迂回,则突然见得这些楼兰兵卫的衣着极是风情与特别,那种少数的民族风极是浓烈,甚至于,这些兵卫,皆长发为辫,干练厚实,无端的,给人一种极是粗犷之意。 瞬时,凤瑶瞳孔一缩,心底情绪,也骤然再度的翻腾起来。 思绪与记忆层层而起,突然,她倒是发觉这些楼兰兵卫的衣着风情,倒是像极了那雪蛮。曾也清楚的记得,当日大旭京都东湖的花灯节上,那雪蛮满身骄纵,甚至蹿上许儒亦的画舫拼打,那夜,那雪蛮也是衣着得极为民族风情,且衣裙上的有些纹路,竟与这些楼兰兵卫衣服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便是那雪蛮的头发,也与这些楼兰兵卫满头的鞭子,极是想象。 如此说来,那雪蛮,是楼兰之人?倘若当真如此,那人突然冒充男子混入她大旭的科举考试是为何意? 越想,心底的复杂之意便越发浓烈。 仅是片刻,身旁的王能迅速闪身挡在了凤瑶前面,极是刚毅冷冽的道:“放肆!这乃大旭长公主,特意前来接我大旭的摄政王,尔等还不快让开?” 王能嗓子提得极高,气势如虹。 楼兰兵卫们倒是分毫不惧,也全然不曾有让开之意,反倒是咄咄逼人的道:“管你是大旭长公主还是谁人,我们只知晓,我们家侯爷不曾召见你们,那你们便不得擅闯,更也不得入内。” 王能脸色一沉,不及言话,凤瑶顿时伸手极是淡然的将他推至一边。 “既是如此,那便麻烦你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大旭长公主来访,欲与安义候,见上一面。” 凤瑶阴沉沉的出了声。 眼见凤瑶算是略有礼数,楼兰兵卫们也未太过为难,仅是朝凤瑶与王能戒备冷冽的扫了两眼,随即便有人道:“等着。” 这话一落,那言话的兵卫便转身踏步,朝院落内蜿蜒而远。 凤瑶也不着急,整个人平静无波的立在原地,神色淡漠。 则是不久,冷风凛冽里,那离去的兵卫迅速归来,这回,倒是对凤瑶稍稍有礼了,缓道:“大旭长公主,我家王爷,有请。” 说完,抬眸迅速扫了一眼凤瑶的面色,“请长公主随我来。” 凤瑶满目沉寂的点头,并未言话。 兵卫再度抬眸将他她扫了一眼,随即不再耽搁,当即转身在前带路。 这座落霞居,与先前的月牙殿大小无异,只是曲道通幽之中,倒是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朦胧与神秘,再加之周遭花树映衬,倒是格外雅致。 一路上,凤瑶目光随意的朝周遭观望打量着,眸色复杂,则是不久,前方领路的楼兰兵卫突然停步下来,略微干脆的道:“大旭长公主,到了,你进去吧。” 凤瑶这才应声回神,清冷凉薄的目光朝楼兰兵卫一扫,点了头,随即便继续踏步往前,待刚好站定在屋门前时,她缓缓抬手,稍稍一推,待得屋门刚好被全数推开之际,则见前方门内突然有黑影压来,顿时撞她个满怀。 霎时,屋内笙箫与笑闹声骤然一停,周遭死寂。 凤瑶只觉撞入怀里的人,满身酒气,甚至还骤然伸手,稳稳的吊住了她的脖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醉酒之人 一股浓烈的酒气,钻入鼻间,厚重得令人作呕。 凤瑶眉头皱得厉害,不及回神,怀里的人竟稍稍仰头,光洁温和的额头触到了她的下巴,则是刹那,一道吞吐染笑的嗓音悠悠而起,“安义候,本王许是不能再陪你喝了,你瞧,本王的妻室,来接本王了。” 妻室? 这话入耳,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强行稳住身形后,才稍稍垂眸,则见怀里的人,满面通红,醉眼迷离,整个人,哪有常日里的半许儒雅,反倒是风月无限,无端给人一种极是风情之意。 这颜墨白啊,也有这等模样。却也仅是他醉酒之后,才会变得如此醉态迷离,邪肆风情得不可方物撄。 肌肤相触,两人紧贴而立,甚至于,凤瑶稍稍垂头,便能全数闻得他满身的酒味与那鼻孔中溢出的温热气息。 她并未立即言话,目光在他身上扫视偿。 则是正这时,不远处突然扬来一道醉意邪肆的轻笑,“本侯怎不曾听过,摄政王竟还有妻?”这话一落,目光摇摇晃晃的朝凤瑶落来,打量几眼,喃喃自语,“这娘们长得倒是白净,竟比我那女崽还要白净。” 王能瞳孔一缩,当即干练刚毅的道:“安义候,不得无礼,这乃我大旭长公主。” 安义候全然大醉,整个人半趴在矮桌上,脸上嬉笑醉然,眼皮也极为努力的稍稍半睁,目光又朝凤瑶打量了好几眼,含糊吞吐的道:“什么大旭,什么长公主。这娘们,不是冒充摄政王妻子的人么。”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也稍稍一变,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也陡然清明了几许,“你就是大旭长公主?” 这回这脱口而出的几字,倒是未有先前那般醉意迷蒙,反倒是略显清明与尖锐。 凤瑶满面沉寂,并未言话,仅是稍稍伸手,正要用力的将挂在身上的颜墨白推开,不料颜墨白将她的脖子勾得极紧,整个人贴在她身上,俨然是一副烂醉如泥但又手劲儿莫名极大的模样。 她眉头越发一皱,只觉这颜墨白醉得不正常,待垂眸朝他打量,则见他稍稍睁眼,懒散迷离的望她。 她默了片刻,冷盯他几眼,随即将目光朝殿内周遭矮桌旁的那些人一扫,只见那些人皆面色通红,神色发滞,醉得不轻,而那一身干练的伏鬼,此际正趴在墙角的案桌旁,似是早已醉晕过去。 满殿之中,独独安义候的目光略微清明,只是他也似是喝得不少,身子骨已然无法端然而坐,仅是抑制不住的斜靠在矮桌,勉强支撑着身子稍稍坐着。 “本侯之言,你可是未听见?” 眼见凤瑶许久不回话,安义候吞吐断续的再度问了一声。 脑袋晕沉得厉害,然而即便如此,他却能稍稍保持半许清明。不得不说,那大旭长公主的名号,他倒是如雷贯耳,并非是因那大旭长公主如何声名远扬,而是因自家那丫头常日飞鸽传书与他言道那大旭长公主的事迹。 能与大旭摄政王周旋的人物,自也是不可小觑,而今亲眼目睹,他倒是觉得自家那丫头说得并未说错,这大旭的长公主,虽容色上乘,本像是金枝玉叶的花瓶之辈,但这不过都是表象罢了,这大旭长公主的眼里啊,可是清冷阴沉得紧,能有如此凌厉眼神的女子,又岂能是,毫无头脑的无能之辈。 思绪翻腾摇曳,一股股复杂逐渐蔓延,安义候越发强行按捺心绪,胳膊也支撑在桌面,稍稍调整了一番姿势,随即紧盯着凤瑶,静静待她回话。 凤瑶推不开颜墨白,便也索性全然放弃。 她目光清冷幽远的朝安义候落着,唇瓣一启,终归是出了声,“本宫,的确是大旭长公主。不知安义候如此而问,可是不知本宫名号?” “大旭长公主的名号,本侯何来不曾听过。本侯家的那丫头多次提及你,本宫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他回答得极为自然,嗓音依旧是断断续续,醉态尽显。 凤瑶眼角微挑,深眼凝他,“侯爷家的丫头?莫不是,安义候的女儿,竟也识得本宫,甚至还会在安义候面前言道本宫?” 安义候当即而道:“本侯的女儿,自是认识大旭长公主,只不过” 凤瑶神色微变,未待他后话道出,便出声打断,“不知,安义候的女儿是?” 她问得极为直白,心底的疑虑与复杂也逐渐升腾而起。 她姑苏凤瑶此生,似是不曾接触过楼兰安义候的女儿,甚至也不知他女儿究竟是谁,但听安义候这语气,倒像是他那闺女见过她一般,如此说来,倒也怪异。 待得嗓音落下,凤瑶落在安义候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紧然。 安义候酒气上涌,毫无形象的掌嘴打了几个嗝,待片刻之后,他张嘴便道:“本侯那女崽是” 话刚到这儿,他突然神智回拢,话语也瞬时顿住。 这人话说一半,却刚好在关键之处顿住,凤瑶神色也微微一动,不由再低沉清冷的问:“安义候突然如此,可是不愿将令爱的名讳告知本宫?” 安义候醉态迷离的朝凤瑶咧嘴笑笑,眼睛里朦胧的光彩四溢,“本侯知晓你要套本侯的话。但本侯那女崽子几番叮嘱本侯此行莫要泄露她身份,本侯若是说了,岂不是要让本侯家的女崽子不高兴?” 凤瑶淡道:“安义候便是说了,但只要本宫不说出去,甚至当作不知,令爱自也不会生安义候的气。” 安义候犹如孩童一般,当即摇头摇得厉害,“你在套本侯话,本侯不说,不说,就不说” 凤瑶瞳孔一缩,视线迂回,与王能对视一眼。 随即也不再耽搁,仅是嗓音微挑,低沉而道:“安义候既是不愿说,那便不说就是,正巧,本宫对安义候千金的身份,并无太大好奇。” 说着,嗓音微挑,“而今本宫过来,本为寻我大旭摄政王,而今摄政王已是醉成这样,本宫便不让他在此多加叨扰,领他离开了。” 安义候顿时着急起来,“大旭摄政王与本侯的酒还未喝完” “安义候,我大旭摄政王,已是醉晕过去了。便是安义候要让他陪酒,他也张不了嘴。”凤瑶回得清冷。 安义侯半信半疑,摇晃迷离的视线晃荡的朝颜墨白落来,眼睛却并无太多焦距,那两道目光,根本就在颜墨白身上落不稳。 眼见他如此,凤瑶越发无心在此耽搁,也无心与安义侯多加言话。再者,她此番过来,也本不是要与安义侯耗在这里。 “我大旭摄政王,的确是醉了,侯爷若是看不清,可差人过来好生查探。” 见安义侯许久不言,凤瑶再度出了声。 嗓音一落,目光垂落之际,眼见颜墨白正迷离醉态的凝她,她稍稍伸手,极为自然的勾住了他的腰身,待得他身子稍稍一僵之际,她指尖暗自用力,掐了他腰间的肉。 他浑身顿时颤了一下,弧度极小,若非细观,并不易察觉他的失态,却也仅是刹那,他那双迷离的眼,竟微缓缓的合上,整个人安然静谧的窝在她怀里,看似安然温顺,但那两只吊在凤瑶脖子上的手臂,却是分毫不松,力道如常,哪像是醉酒之人该有的瘫软无力之意。 “既是摄政王醉了,那就回去吧,回去。明个儿约,再约酒,酒” 待得周遭气氛沉寂半晌后,安义候终归是慢腾腾的出了声。 他语气吞吐难耐,断续突兀,脱口的话,也是咬舌不清,无论是嗓音还是那醉眼迷离的模样,皆与醉酒之人无异。 凤瑶清冷的望他,凝了片刻,却是一言不发。 待朝他极为平缓懒散的点了点头后,她便搂着颜墨白转身,干脆的踏步离去。 直至凤瑶与王能走远,中以后才吞吐而道:“将墙角趴着的人也未摄政王送回去。” 断续的嗓音,仍是毫无半许异样。 在场的小厮们不敢耽搁,当即将伏鬼扶走。 待得殿中气氛彻底沉寂下来后,安义侯那迷离醉态的瞳孔,才骤然清明,便是方才还颓软无力得身子,此际也突然变得有力,整个人,也稍稍坐端了身形,满眼沉寂阴冷的朝不远处的殿外望着。 夜色深沉,凉薄四起,那迎面而来的冷风,则也将颜墨白满身的酒味逐渐冲散。 颜墨白整个人都不曾用力,身子的所有重量,也全然搭在了凤瑶身上。 凤瑶满目幽远,未与他计较,待全然出得落霞居后,王能才迅速上前,恭敬而道:“长公主,不若属下来搀扶摄政王吧。” 凤瑶眼角微挑,稍稍驻足,待朝王能点头后,正要将颜墨白推开,不料颜墨白双眼紧闭,两手仍是将她的脖子勾得极紧,分毫不容她挣开半许。 见状,王能眉头一皱,忙道:“属下来吧。” 这话一落,便要上前亲自动手去拉颜墨白,却待指尖还未触碰上颜墨白的衣角,便闻凤瑶阴沉沉的道:“醉鬼一旦执着起来了,那便是极为执着了。无妨,本宫还有力气,亲自扶他回泗水居便是。” 她语气极为复杂冷冽。 王能则微微一怔,着实未料到凤瑶会突然这般说,便是这摄政王醉酒了,吊着长公主脖子不松,但他王能若亲自出手,自也容易扳开摄政王的手才是,而今自家长公主如此出言拒绝,不必多猜,也知自家长公主故意对这摄政王妥协了。 思绪至此,王能顿时皱眉,待收回顿在半空的指尖后,他低沉而道:“长公主,摄政王心有圆滑,如此之人,的确不可走得太近。” 再者,今夜月牙殿大火来得突然,且大旭兵卫中许是藏有内鬼,而今那内鬼不曾被揪出来,是以,这大旭随行之人,甚至这行宫内的所有人,皆有嫌疑,便是这摄政王,也是不例外。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今日有事外出,是以更得少了,后面几日,圆子儿定抽时间补更,望亲们见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是要结盟 “本宫知晓。” 凤瑶阴沉沉的回了句,不再多言,扶着颜墨白便继续踏步往前。 一路上,灯火摇曳昏暗,光影重重,周遭也沉寂得极为厉害,黑沉厚重之中,森冷刻骨,似要将人彻底吸进去似的。 凤瑶不由加快了步伐,迅速朝前而行,挂在身上的颜墨白虽看似瘦削,但却是精壮十足,身子骨的重量也不容小觑,若非不稍稍动用内力扶他,定容易被他瘫软如泥的厚重身子压垮。 待回得泗水居后,有大旭兵卫已将泗水居殿内殿外的灯火全数点燃,许是因月牙殿着火在前,兵卫们也极是警惕,便是此际夜色深沉浓厚,兵卫们也不曾休息,反倒是在殿内殿外四处巡逻偿。 凤瑶抬眸朝那些兵卫扫了一眼,只见他们面色疲倦,虽动作极是干练有力,但无疑是在强撑巡逻。她眉头稍稍一皱,足下一停,目光朝王能落来,“无需让所有兵卫皆在泗水居内外巡逻,仅让他们分批接替的巡逻便是。” “行宫不安,加之幕后黑手不曾落网,是以这泗水居自是不可放松警惕,便是要放松,也不该是在今夜就放松才是。说不准,那凶手还未出得行宫,正埋藏周围,在今夜还要伺机而动一回。”王能刚毅劝慰的出了声撄。 凤瑶面色不便分毫,极是淡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今夜闹出这么大动静,楚卫也定是在严密巡逻,那凶手便是再急,定也不会在严加防范的今夜再动手。再者,黑手在暗,你我在明,有些事,无论你如何防,都是防不住,还不如,见招拆招。” 嗓音一落,不再多言,扶着颜墨白便再度往前。 只是待得刚要踏入殿门的刹那,凤瑶头也不回的淡道:“让兵卫分批巡逻,养精蓄锐。明日说不准便要几国会见,更是不得不防。” 王能眉头皱得厉害,却也终归是妥协了下来。 待得凤瑶入得殿中并合好屋门后,他才稍稍转眸朝周遭兵卫望去,刚毅沉寂的道:“长公主体恤我等,让我等分批巡逻,我等自然照办。但如今幕后黑手不曾落网,我等自不可放松警惕,尔等可是明白?” 众人纷纷点头,恭敬硬气而道:“明白。” 整齐划一的嗓音,浑厚有力,无疑是将众人身上的那些疲倦困顿之感全数冲散。 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却是逐渐增了半许波澜,则是片刻,待得殿外全数安静下来后,她才垂眸朝吊在身上的人一扫,阴沉而道:“还不松开本宫?” 她语气卷了半缕阴烈的煞气,而今对待这颜墨白,她着实莫名的难以好言以待。 今夜发生之事太多,不止月牙殿大火,还变相的与大楚二皇子结仇,更还莫名的因月牙殿大火之事而被推上了风尖浪口,本是一事突起,那些纷繁嘈杂之事便摩肩接踵的发生,而今虽是事态平息,但这颜墨白竟又在楼兰落霞居醉酒,她前往接人,却又莫名的觉得那楼兰安义侯也极有问题。 这些事,着实纷至沓来,凌乱复杂。 越想,凤瑶便越发的皱眉,奈何吊在身上的颜墨白,却仍是不曾撒手。 都这时候了,这厮仍是执意装醉,她心底了然至极,面色也越发阴沉。 “摄政王若是再故作醉酒,便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了。” 她再度开了口,阴沉的嗓音甫一落下,颜墨白竟突然睁眼,两只吊在她脖子上的胳膊,也慢腾腾的放了下来。 这厮,果然是在装醉! 凤瑶瞳孔一缩,森冷的目光在他面上扫视,虽见他面颊虽略微卷着几许醉酒过后的薄红,但那双带笑的眼睛,哪里还有方才的半许迷离与醉态。 此际,他正满目悠然懒散的凝她,那双瞳孔中神采奕奕,光亮明然,无疑是清醒清明至极。 “长公主如何知晓微臣是在刻意装醉?”他勾唇一笑,开口便是这话。 凤瑶冷眼观他,一言不发的转身朝前,待在软榻坐定时,颜墨白也慢腾腾的跟了过来,随即极为自然的在她身边坐下,还顺势伸手理了理略微褶皱的衣袍,温润缓道:“微臣自觉今夜的醉态极是逼真,怎长公主知晓微臣并未醉酒?” 他再度慢腾腾的问了这话,嗓音落下后,便直直的凝着凤瑶,势要等她回话。 “摄政王明知本宫为何会知你醉酒,又何必明知故问?今儿本宫掐你之际,摄政王的反应,哪像是醉酒之人。”她淡漠无温的出了声。 这话一落,全然不待他回话,凤瑶嗓音一挑,“今儿下午摄政王离去之际,便说是要去探探月牙殿周围住的是哪国之人,怎探来探去,摄政王竟夜不归来,反倒是在楼兰安义候那里装醉?” 颜墨白满目温润的凝她,“微臣许久未归,长公主可是担忧微臣了?是以,才专程前来落霞居接微臣?” 他无疑是在转移话题,凤瑶心底了然。 她眼睛稍稍一眯,“本宫方才问的什么,摄政王可是听见了?” 颜墨白倒是未料凤瑶会突然这般问,他眼角几不可察的挑了半许,却是片刻便恢复如常。 “楼兰安义侯盛情相邀,微臣的确难以拒绝,但又因的确不胜酒力,不敢多喝,而安义侯又多番逼酒,是以,微臣无奈之下,只得装醉。幸得长公主方才亲自去接微臣了,若是不然,微臣今夜,许是不知要耗到何时才归。” 他说得极为缓慢,言笑晏晏,语气悠然自若,并无半许异样。 奈何,他的确反应得太平静了,平静得令凤瑶心底发冷发寒。 今夜月牙殿大火,满行宫之人都惊动了,危急之际,这颜墨白不曾到场,不曾问候,甚至就连此际,竟还能如此嬉皮笑脸的与她言话,似是全然不知月牙殿大火之事一般。 只可惜,月牙殿失火之际,那般阵状,连大楚二皇子萧楼都惊动了,这颜墨白既是在安义侯那里装醉,又如何,不曾察觉那失火之事? 越想,心底的复杂与冷冽之意便越发浓烈。 颜墨白静静凝她,突然叹了口气,“长公主生气了?” 凤瑶微微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阴沉而道:“摄政王历来口舌生花,若论圆滑,本宫自是比不上你。但有些事,无论你如何去圆滑描绘,终是会有漏洞与破痕,亦如,即便楼兰安义侯盛情相邀,若摄政王你不愿奉陪,自也有脱身之法,何须无奈装醉,以至等到本宫来解围?这,并非摄政王的本性,也非摄政王实力,倘若摄政王不愿与楼兰安义侯多加相处,凭你的能耐,早该脱身。” 颜墨白面色分毫不变,温润观她,并未言话。 凤瑶默了片刻,嗓音越发一沉,开门见山的问:“此事,多说无益。而今本宫只问你一句,你故意在楼兰安义侯那里虚意逢迎,有何目的?” 这话一落,颜墨白才慢腾腾的出声道:“长公主每番都喜拆穿微臣的一切,却是不知,有些事全然摊开来说,便无趣了。” 他言笑晏晏,俊容风华如玉,清雅朗然。 说着,眼见凤瑶面色越发一沉,他终归是不再拐弯抹角,直白而道:“长公主许是不知,楼兰虽有国主,但真正掌权之人,便是安义侯此人。长公主不是想让大盛一败涂地吗?微臣今夜在楼兰安义侯面前虚意逢迎,自然,是为了帮长公主。” 凤瑶倒是未料他会这般说,这颜墨白历来心思深厚,她自是知晓,但她要对大盛复仇,与楼兰有何关系? 凤瑶默了片刻,瞳孔朝颜墨白锁来,“本宫报仇,与楼兰何干?” 颜墨白轻笑一声,“此番来楚贺岁的四国使臣,微臣皆已弄清来使身份。大盛,自是大盛太子亲自而来,且还携带战船与铠甲精兵,无疑是有备而来。大齐的来使,则是名不见经传的一名文臣,那臣子并无太大建树,擅阿谀奉承,想来大齐差此人来贺寿,不过是应楚王之邀,来稍稍走个过场罢了。而那大英来使,则是四大家中的一位公子,虽与大英皇帝交好,但却无官无职,想来是大英不屑参与此等贺岁之事,是以特意将楚皇的邀请文书赏给那位公子,让那位公子云游而来,算是过来随意玩一番罢了。是以,几国之中,大盛大楚针锋相对,大齐与大英皆无心而斗,这剩下的,便也只有我大旭,还有隔壁的楼兰了。” 他言道得极为仔细,嗓音幽远自若,平缓温润,似是这些分析天下诸国的大事出自他口中,不过是一场儒雅清风,毫无半点的谨慎与复杂。 凤瑶则一字不漏的将他的话全数听进,神色也逐渐抑制不住的起伏开来。 “大盛与大楚争锋相对,大英与大齐皆无争斗之心,这剩下的,的确只有我大旭之国,以及那楼兰。而摄政王之意,可是,要让大旭与楼兰结盟?” 她满目复杂的望他,此番话也无疑是在胆大的揣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可有吓着 而今来楚贺岁,无疑是对她大旭极为不利。毕竟,几国之中,就数如今还未从战乱中彻底恢复得大旭最为弱势,如此,在其余诸国层层夹击之下,大旭无疑是讨不到任何好处,而今那月牙殿着火,便是一个开始罢了。 毕竟,除了大盛之外,她姑苏凤瑶与大旭之国并未与其余之人结仇,而这大楚行宫的殿宇那么多,为何就独独有人要烧那月牙殿!且早不烧晚不烧,就偏偏等到她大旭一行人入住后才烧? 是以,强国之人,不敢欺,弱国之人,自能肆无忌惮的随意欺负。想必那纵火凶手,也是正因为这点,从而才会择了月牙殿下手。 “长公主英明。微臣之意,的确是有意拉拢楼兰。”正这时,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颜墨白突然平缓温润的出了声。 凤瑶面色并无太大变化,阴沉冷冽的凝他。 颜墨白继续道:“大盛此番有备而来,且楚王寿宴,也不过是场鸿门宴,微臣之意,便是待得大盛与大楚打起来了,联合楼兰,从中渔翁得利罢了。” “倘若大盛与大楚互拼,我大旭自然也可从中得利,又何必要联合楼兰?” 颜墨白勾唇而笑,“大楚与大盛还不曾明面上争斗,便有人要对大旭下手了,长公主以为,一旦大盛与大楚真正拼斗了,你会从中得利,而不是成为其余之国分羹之际的炮灰?长公主莫要忘了,大旭已是大盛的附属,一旦大盛开战,大旭,岂能免受波及?倘若大齐与大英那时候要稍稍分羹,长公主以为,你能跑得掉?而今大旭局势如何,长公主自然知晓,一旦长公主在大楚有何闪失,大旭群龙无首,无人坐镇,如此大旭,早会溃不成军,再度,沦为其余之国趁乱分割的肥肉。” 这话层层入耳,一时之间,凤瑶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颜墨白说得没错,大旭乃大盛附庸,即便她不愿承认,但也是天下皆知的事实。是以,一旦大盛有何闪失,她这大旭,又如何能幸免于难? 只不过,她全然想不通的时,即便要联合其余之国,为何不联合大齐,不求教大英,偏偏,要选中楼兰? 那楼兰的安义侯,可不是等闲之辈呢。那般草原之人,野心勃勃,岂能与之同盟? 凤瑶垂眸下来,神色复杂冷冽,一言不发偿。 周遭气氛,也顺势沉寂了下来,静谧之中,依旧是压抑重重。 半晌,颜墨白再度出声,“有些事,长公主不愿去计量,不愿惹事,便由微臣来帮长公主做便是。此番几国聚拢,大旭孤立无援,倘若能得楼兰连盟,两国齐上,自也比长公主独自在几国的夹击中周旋要好得多。”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一番,低沉而道:“摄政王又怎知,那楼兰的安义侯可靠?倘若,那安义侯并非有同盟之意,反倒有吞并之心呢?如此,大旭主动与其交好,岂不是,羊入虎口?摄政王也莫要忘了,楼兰之人,历来是马背上的民族,国人皆骁勇善战,粗犷强势,没准儿那安义侯,也是野心勃勃之人。” 颜墨白满面从容,似是早已料到凤瑶会如此顾忌。 “楼兰之人虽有野心,但野心勃勃之人,又何尝不是骁勇善战的能将?倘若,安义侯有把柄控制住安义侯,长公主以为,那安义侯还能反了大旭?” 他嗓音幽远懒散,却是话中有话,待得这话道出后,他那双深邃的瞳孔内,流光四溢,似在毫不掩饰的兴味与算计什么。 凤瑶将他的所有反应全数收于眼底,“摄政王此言何意?” 颜墨白轻笑一声,“未有何意。不过是,今夜趁着与安义侯饮酒之际,对安义侯稍稍用了点毒罢了。” 毒? 凤瑶面色陡然一变,冷眼观他。 他笑得安然自若,从容如常。 “凭本宫所观,今夜的安义侯与摄政王一样,许是,都未醉。”她默了片刻,低沉沉的道。 颜墨白慢悠悠的道:“微臣知道啊。今儿不过才饮了三壶酒,安义侯便醉了,着实说不过去。好歹,塞外草原上的人,饮酒吃肉都该豪放,别说是三壶酒,便是三十壶酒,也不一定灌得醉安义侯。那安义侯与微臣一样,都是在防着对方呢,呵。” “既是安义侯防你?如此,摄政王的毒可是未下成功?”她阴沉沉的问。 颜墨白满目笑意的望她,兴味十足,却是并未言话。 凤瑶眉头越发一皱,冷眼观他,见他仍旧是半晌不言,她心底也越发紧了半许,“本宫早与你说过,此番大楚之行,不得擅自行事,更不得惹事,你可是将本宫之言当作耳边风了?一旦你下毒之事败露,安义侯强行追责,那时候,我大旭自是得为你的所作所为背黑锅!摄政王!你此番之举,究竟是在帮本宫,还是在害大旭?” 颜墨白神色微动,面上的笑意突然减了半许。 眼见他如此反应,凤瑶心底越发悬吊,“你且如实与本宫言道,今日下毒之事,可有成功?又可有败露?” 这话落下后,颜墨白才突然轻笑一声,“倘若下毒之事败露了,那安义侯在长公主面前,便也不会继续装醉了,而是会对长公主咄咄逼人了。” 说着,目光再度悠悠的朝凤瑶落来,“微臣出手,何曾失手过?安义侯一直防着微臣莫要对他暗中下手,是以戒备得紧,便是侍从端上来的酒水,都是让侍从率先尝过后,才会饮,但安义侯却是不想,端上来的酒水虽无毒,但微臣,为他斟过酒,碰过他的,酒壶呢,呵。塞外的粗犷汉子,虽有强劲的本事,但终归不是细心之人。这种人,长公主自该好生利用,若利用得好了,他自然是一条狗,为你四处咬人,若是利用不好,也无妨,不给他解药,你自可看着他在你面前,打滚求饶。” 他似在言道一件极是寻常的事,纵是话语内容如此叵测与狠毒,但从他口中道出,却依旧是温和一片,毫无半点紧张与狰狞之意。 奈何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却是再度抑制不住的惊起了一片波澜壮阔。 这颜墨白总有本事让她吃惊,也总有本事做些让她猝不及防的事来。本以为今夜的月牙殿大火,便已让她心生震撼,却是不料,几乎在同时之际,这颜墨白竟背着她行更加疯狂之事。 他此举,无疑是在兵行险招。而她姑苏凤瑶,也终归是责任太多,忌讳太多,注定不敢胆大而为,让大旭遭受任何可能的威胁与毁灭。 思绪翻腾摇曳,纵是知晓颜墨白已然成功,但心底的后怕与紧然之意,却莫名的浓烈开来,不知何故。 待得沉默片刻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神,阴沉沉的道:“今夜之事不曾败露,算是你运气好。但摄政王此举给大旭造成的隐患,也不容忽视。且本宫也早已与摄政王说过,不得在大楚兴事,本宫这话,摄政王可是忘了?” 颜墨白平缓而道:“长公主这是要对微臣究责?” “你罔顾本宫之令,背着本宫擅自行动,对此,摄政王无任何解释?甚至本宫对你,也不该究责?” 凤瑶嗓音阴沉。 颜墨白静静凝她,满目从容,随即薄唇一启,只道:“微臣,只是想帮长公主罢了。” 突然之际,他语气格外认真,也格外诚恳。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本是满身的威仪与质问,瞬时之间,竟在他面前再度碰了软钉子。 不待她回神,颜墨白已捉上了她的手,“微臣知长公主想要什么,也知长公主忌讳什么,但有些事若是不做,便注定被动的受事态威胁,受旁人算计。与其这样,还不如,先发制人,先行将旁人收为自己的傀儡。今夜之事,微臣的确是擅自而为,只因若知会了长公主,长公主定也不会让微臣做。如此,微臣无奈之下,便只得,先斩后奏。且望长公主不必太过担忧,微臣行事,历来三思过,若无把握,微臣自也不会去做。” 这话一落,眼见凤瑶目光越发起伏,他捏紧了凤瑶的手,“今夜月牙殿突发大火,长公主,可有吓着?” 他突然转了话题,开口便是这话。 凤瑶满面清冷,并不言话。 候得久了,颜墨白面色也极为难得的紧了半缕,然而即便如此,他语气也依旧是从容淡定,甚至还卷着几缕似是刻意而来的戏谑,“长公主当真是吓着了?” 凤瑶瞳孔一缩,终归是回了话,“摄政王又何必在本宫面前假惺惺问候!无论本宫是否吓着,似也与摄政王无关。而倘若摄政王当真担忧本宫安危的话,自也不会在危急之际,不到现场来看看。” 颜墨白缓道:“微臣当时,并不知月牙殿大火,而是故作醉态之后,才闻楼兰兵卫来报。但因,戏已做到一半,便不可放弃,前功尽弃。更何况,微臣眼中的长公主,精明而又能干,甚至武功也不弱,无论如何,微臣都是信长公主不会被月牙殿大火所伤。” 是吗? 这厮说得倒是底气十足,只不过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却是一文不值,更还令她觉得他是在调侃戏谑她。 今夜的那场大火,的确是出乎她意料,纵是她不愿承认,但也不得不说,那火势来得迅猛,转瞬便将月牙殿烧了个遍,倘若她不是提前出殿的话,即便她满身武功,也不一定能真正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全盘颠覆 思绪翻转摇曳,凤瑶面色越发清冷。 待得半晌后,她才回神过来,阴沉而道:“摄政王并非本宫,是以,本宫之事,摄政王也莫要随意揣度。今夜月牙殿的大火,来得迅猛,转瞬便将月牙殿烧了个通透,若非本宫提前出殿,本宫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这话一落,她抬眸朝他望来,则见他面上的笑容竟是又极为难得的隐了去。 凤瑶阴沉沉的凝他,“安义侯之事,既已发生,本宫若再追究,自也无法改变什么。但还是那话,在大楚的这些日子,望摄政王,安分些。” 这话,她说的极为缓慢,甚至也有些无力。 颜墨白这人,无疑是深沉无底,让人难以揣度,更也难以控制。她虽身为大旭长公主,但手中并无太多实权,是以,而今她能稍稍唤动这颜墨白,也不过是因他对她并无太大抵触,随意应付罢了,但倘若当真触及到了这厮的逆鳞,她姑苏凤瑶,自也奈何他不得偿。 思绪翻腾摇曳,凤瑶垂了眸,无心再多言。 琐事纷至沓来,心底也凌乱起伏,暴躁四起,头脑,也极为厚重发胀,全然不适。 她开始忍不住伸了手,逐渐揉起太阳穴来。 却也正这时,身旁之人突然平缓幽远的出了声,“安义侯之事,长公主交由微臣自行处置便是。其余之事,微臣,自有分寸。” 呵,自有分寸! 这话入耳,凤瑶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但也足以说明,这颜墨白,并非要真正听她之令,更也不愿真正的安分守己了。 突然间,她着实后悔带他来楚了,但即便心有抵触与后悔,但也是无可奈何,不得不行之事。 若让颜墨白留在大旭京都,指不准他会趁她不在,从而在京都城内搅出什么事来。而带他离开京都,让他不在大旭京都兴事,却是不料,这厮竟将战场,随行搬到了大楚之地。 不得不说,何处有颜墨白,何处便注定无法安生。 她姑苏凤瑶防来防去,算来算去,但这颜墨白对她而言,无论她如何防,他终归都是个脱离她控制与揣度的异数。 今夜,那楼兰安义侯遭殃,明日,指不准这颜墨白又会惹出什么事来。毕竟啊,颜墨白此人,精明腹黑,便是他不说,不太过表露,她也知晓的,这厮之意不在大旭,也许,他那野心,更为宽大磅礴,早已不是小小的一个大旭就能满足于他。 凤瑶再度垂眸下来,思绪翻转,不再言话。 待得周遭沉寂半晌后,颜墨白平缓幽远的出声,“有些事,不曾有长公主想的那般复杂,长公主与其担忧,还不如,信微臣。” 这话一落,眼见凤瑶抬眸观他,他顺势直接的迎上了凤瑶的眼,“今夜月牙殿大火之事,长公主受惊了,不若明日,微臣送长公主一物,让长公主压压惊如何?” 凤瑶冷道:“你要送本宫什么?” 他瞳孔一缩,神色有些幽远厚重。 则是片刻后,他便如变戏法一般全然敛了神色,整个人也再度恢复了常日的云淡风轻,“长公主明日便知晓了。” 他微微一笑,却是在卖着关子。 凤瑶兴致缺缺,也无心多问,“摄政王行事历来在本宫意料之外,也望摄政王明日所送之物,莫要再惊吓本宫便是。” 说着,嗓音一挑,“夜色已深,摄政王且先去隔壁的偏殿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颜墨白静静的朝凤瑶凝着,目光略显随意,待默了片刻,他才慢腾腾的站起身来,平缓的出声告辞。 随即,他也不再耽搁,当即踏步而前,却待他即将靠近不远处的殿门时,凤瑶面色微变,终归是再度出声,“慢着。” 短促的二字刚落,颜墨白便应声驻足,扭头望她。 凤瑶满目阴沉,“摄政王今夜,在这主殿休息便是。” 颜墨白面上毫无诧异,仅是目光在殿中各处扫了一眼,轻笑而问:“长公主留微臣在此,难不成,是想与微臣同床共枕?” 凤瑶缓缓起身,修长的指尖朝软榻一指,“今夜,你睡这儿。” 颜墨白眼角一挑,却是并未言话。 凤瑶淡道:“摄政王不知声儿,便是默认了。” 这话一落,分毫不待他反应,便开始稍稍抬高嗓音,唤得兵卫将洗漱的热水抬入殿中来。 兵卫们动作极是迅速,不久便将热水抬来。 凤瑶与颜墨白也未耽搁,待洗漱过后,凤瑶自行上榻,颜墨白则亲自吹熄了烛火,而后才摸索至软榻躺下。 整个过程,二人极为难得的未言一句。 直至,周遭气氛沉寂,满殿漆黑清冷之际,凤瑶才开口而问:“摄政王就不问本宫留你下来的原因?” 说完,她稍稍掖了掖被角。 “缘由有二,其一,长公主与微臣乃大婚夫妻,同处一室,自是做给有心之人看;其二,长公主不信微臣,担忧微臣夜里生事,是以,便让微臣留宿在你眼皮下,也好看管。” 他平缓无波的出了声,“不知,微臣说得可对?” 凤瑶再度被他这话噎住,一时之间,不曾道出话来。 待得兀自沉默半晌后,她才低沉无奈的道:“摄政王如此精明,本宫之意,自是瞒不住你。只是,本宫也不过是担忧罢了,大旭如今,已是层层夹击,四面楚歌,每走一步,皆步步惊心,是以,大旭已经不起任何波折,本宫,也经不起。本宫知摄政王有鸿鹄之志,只望摄政王,莫要将大旭扯到漩涡里。毕竟,大旭终归是给了你荣华富贵,给了你人上之人的机会,摄政王无论如何,都不该太过恶对大旭,不是?”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未回话,四方沉寂,凤瑶指尖不由捏紧被角。 则是片刻后,颜墨白幽远平缓的出声道:“长公主无需多言,微臣行事,有分寸。” 他依旧是这话,只是鬼知道他行事究竟有无分寸,而他心底的那些分寸,又是否在为大旭考量。 凤瑶心底沉得厉害,却也无心多问,待得强行平复情绪后,本是要稍稍休息,不料,刹那之际,脑中竟突然闪现一人。 她神智骤然清明,整个人,也稍稍有些紧绷开来。 待兀自默了半晌后,她再度开口而道:“本宫有事,欲再问摄政王一遍。” “长公主且说。” 颜墨白并未睡着。 凤瑶瞳孔一缩,嗓音清冷淡漠,又略微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复杂,“那夜东湖的花灯节上,画舫云集。本宫,皇上,还有许儒亦三人同行,游那东湖。那夜,突然有名异族女子,胆敢在本宫面前生事,本宫本已擒住那女子,却突然得其同伙就走。本宫就问你,那夜救走那异族女子的人,是否是你?” 颜墨白慢腾腾的道:“这话,长公主已问过多遍。”他仅是如此而问,却是并未真正回她的话。 凤瑶低沉道:“是啊,的确问过多遍,只是这回,摄政王可要更改答案?” 颜墨白并未立即出声,待得凤瑶正欲催促之际,他突然懒散而笑,“长公主要如此执拗,微臣,自然也得配合长公主才是。那夜东湖的花灯节,微臣着实不曾去游湖,只不过,微臣倒也纳闷,长公主是有多抵触微臣,才会事事都责怪在微臣头上?微臣且还清楚记得,长公主那夜,突然汹汹而来,闯了微臣主屋,窥了微臣沐浴。” 说着,嗓音一挑,语气突然增了几许认真,“那是,第一次有女子窥探微臣沐浴。” 本是一件极为严肃之事,奈何被颜墨白这一说,竟又全然变了衷心。 什么是她窥探他沐浴?明明是这颜墨白满身嫌疑,她当时靠近他的浴桶,不过是要找寻线索罢了。 再者,她也是清楚记得,那夜她靠近颜墨白浴桶边时,曾发觉浴桶外有少量水草,虽被颜墨白几言便应付了过去,但怀疑深留在心,不曾散却,直至此际,那股疑虑仍在肆意蔓延,甚至于,还越发的厚重与浓烈。 而今,颜墨白既是仍不承认,自也是多说无益。凤瑶心底有数,待默了片刻,才低沉而道:“是吗?倘若摄政王当真并非那夜救走那异族女子之人,而今,本宫倒也要问问,这届的新科探花郎雪蛮,摄政王对此人可有印象?” 颜墨白慢悠悠的道:“自有印象。” “摄政王觉得那人如何?” “不如何,身板细瘦,虽能高谈阔论,但不过都是些空话罢了。” 凤瑶目光越发幽远的散落开来,“是吗?就没别的印象了?又或者,摄政王全然不认识她?” 颜墨白轻笑一声,“长公主何必如此套微臣的话,长公主若有什么想问得,只管问便是。” 既是如此,凤瑶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她嗓音稍稍一沉,“若是本宫料得不错的话,那新科探花郎雪蛮,便是那夜东湖花灯节上的异族女子。甚至于” 话刚到这儿,凤瑶止了后话。 颜墨白也未出声,待等得久了,才慢腾腾的道:“长公主怎不说话了?” 这话入耳,凤瑶面色越发复杂,这随即唇瓣一启,终归是低沉出声,“今日不曾见那楼兰安义侯,本宫倒对那雪蛮之人并无太大忌讳,但今夜亲眼见得安义侯了,又闻安义侯提及他的女儿,本宫倒突然发觉,安义侯与那雪蛮,眉宇极为相像,特别是那雪蛮男装示人时,面容与安义候有五成相像。是以,依照本宫猜测,那安义侯口中的闺女,自该是雪蛮。而摄政王若与那雪蛮有所交集,那摄政王你,定也是,早就认识楼兰的安义侯。如此一来,便也不存在今日的拜访与下毒之事,一切事实,许是都该将呈现出来的全部颠覆。甚至于,今日摄政王与本宫说的那些话,也都该,全然颠覆。” 她嗓音极为缓慢,语气却清冷厚重,难以排遣。 这话本也是在怀疑那雪蛮,甚至也附带着怀疑颜墨白,只是这话越说到后面,心底便越发沉重,便是连心口的揪痛,也逐渐开始升腾而起。 她全然不敢去想,一旦颜墨白的确认识那雪蛮,也的确与楼兰的安义侯是旧识,他如此瞒她,究竟有何意图。她也全然不敢去多想,此番楚王行宫,一旦颜墨白心思叵测,会做出如何狰狞之事,从而让大旭陷入层层危机,逼近灭亡。 她也完全不敢去想,这个日日在她面前言笑晏晏的人,突然,收了满身的温润儒雅,从而狰狞如鬼的对她,威胁她,甚至害她!她更不敢想,这人虽志不在大旭,但却,要将大旭当作他手中可利用的长剑,当作他的垫脚石,让她大旭的子民,全数笼罩在他的滔天算计里,从而,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周遭漆黑一片,明明有檀香浮动,然而凤瑶却觉浑身发凉,似是鼻子里都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 “长公主,多想了。” 正这时,颜墨白突然慢腾腾的出了声,嗓音有些低沉,有些复杂,甚至也有些幽远。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忍不住再度而问:“摄政王可会害本宫,害大旭?” 纵是明知在他口中问不出答案,但她还是想问一遍。 这话一出,意料之中的,只闻颜墨白平缓而道:“微臣,不会害长公主性命。” 是了,也依旧是这句话。 记得当初问他时,他也是如此言道的,只不过,他言道的终归是不害她性命,至于是否会利用她,算计她,甚至算计整个大旭,他都极为灵巧的用这句话全然避过了。 多说,无益! 凤瑶终归是放弃了,整个人也稍稍翻身,背对着他而卧,不料正待心思与情绪层层沸腾之际,屋顶之上,竟突然传来轻微的脆响,似是有人的脚底,轻轻落在了屋顶的琉璃瓦上,那种相触之声,虽细微,但却被这寂静的夜放得极大。 她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的当即要从榻上翻身而起,不料未及动作,身后无声无息的竟突然贴上来一人,随即,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横在了她的唇上,有温热的嗓音在耳畔酥酥麻麻的响起,“嘘,长公主先静观其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萧楼插手 两人贴得极近,甚至都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凤瑶眉头皱得厉害,咬牙切齿,竟是又被颜墨白占了便宜! 屋顶,那脚步声骤然停了下来,周遭沉寂,鸦雀无声,则是片刻之际,无声无息的气氛里,便突然有瓦片轻微挪动的声音。 凤瑶瞳孔一缩,漆黑之中,当即抬头一望,则见头顶不远处有片琉璃瓦,正被一点一点的挪开,瞬时,瓦片抽走,那被光火映照得略微昏黄的天空漏了出来。 凤瑶浑身戒备,袖袍中的手顿时紧握成拳,则是片刻,那瓦片漏洞之处似有人对准漏洞趴了下来,瞬时之中,那洞顶的昏黄夜空被那人的身影骤然的遮挡住了。 此番若再不出手,保不准那人会在屋顶放毒,如此一来,事态定难以控制偿。 心思至此,凤瑶不敢再耽搁,正要翻身而起,不料还未及动作,身后的颜墨白竟突然抬手而起,衣袂声烈烈翻动,凤瑶还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便闻屋顶之人顿时闷哼一声,随即,似身子在屋顶滚落。 “王能,屋顶有人!” 凤瑶趁势而呼,身子已在榻上翻身而起,待得王能在殿外回应之际,她已迅速下榻,顷刻间点燃了殿中烛火。 一时,烛火摇曳,殿内通明,而那离榻不远的地面,则残留着几滴突兀鲜红的血。 她缓步上前,站定在血迹边,随即抬眸朝上方的屋顶破洞望去,则见头顶,天空被火光稍稍染黄,安然静谧,已无异样。 “看来是笨贼,只为偷窥。只不过,这黑灯瞎火的,能窥什么,若要偷听墙角,自也无需挪瓦,是以,笨。” 正这时,颜墨白那懒散平缓的嗓音扬来。 凤瑶顺势迅速一望,便见颜墨白正懒散斜躺在床,衣衫随意而铺,那满头的墨发,竟也不知何时拆掉的发冠,此际就这么肆意昂然的铺了一床。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若那贼子有害人之心,对着殿内放毒,那时,摄政王许是就不说那贼子笨了,或许根本就没命说了。” 嗓音一落,话锋一转,“还不下来?” 颜墨白勾唇而笑,“还是床上比榻上温暖,微臣肩膀有伤,倒需在这床上,好生养养。” 他这话无疑是前后矛盾,肩膀有伤,难不成就必须睡在床上养? 凤瑶知他故意而为,却也无心与他多做纠缠,仅是眉头一皱,嗓音一挑,极是干脆威仪的道:“下不下来?” 威胁重重的嗓音,清冷十足。 颜墨白懒散随意的朝凤瑶打量,眼见凤瑶并非在玩笑,且面色阴冷,他眼角稍稍一挑,叹息一声,“长公主倒是只会为难微臣。” 他话语内容略含无奈,但那懒散的腔调,却是戏谑十足,摆明是在调侃她。 凤瑶也未出声,仅是淡漠观他,待得他慢腾腾下榻之后,她才稍稍将目光挪开,阴沉而道:“摄政王方才对那屋顶之人做何了?” 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缓步过来,整个人悠然懒散,却也极为难得的透出几许难以言道的风情。 此际,他衣衫略微凌乱,墨发披散,那张俊美如玉的面容,则微微带笑,惑人心神。 “不过是一枚扳指罢了。”待站定在凤瑶面前,他平缓无波的出了声。 说着,垂眸扫了一眼地面的血迹,眼角也稍稍一挑,面上的笑容越发浓烈,“许是砸中了那人的脸,毁容了。” 凤瑶再度垂眸朝地面的血迹扫了一眼,目光一沉,却也正这时,不远处的殿门外,突然扬来王能略微紧蹙的嗓音,“长公主,已搜便了泗水居,不见刺客踪迹。” 是吗?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朝不远处的屋门望去,却是未待反应,颜墨白便略微扯着嗓子出了声,“那刺客脸上受伤,你且告知大楚二皇子刺客之事,务必让二皇子吩咐楚卫,在这行宫内,好生的翻翻。” 这话一出,王能并未应话。 颜墨白轻笑一声,慢腾腾的朝凤瑶道:“看来,王能认主,不听微臣使唤。” 凤瑶并未将颜墨白的话太过听入耳里,仅是默了片刻,才朝王能低沉吩咐,“照摄政王所说的去做。” 嗓音一落,门外的王能这才应声。 颜墨白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只帕子,亲自擦拭地板的血迹,凤瑶淡扫他一眼,兀自踏步朝床榻而去,待上床斜靠之际,颜墨白已直起了身,懒散平和的凝她。 “熄灯。” 凤瑶着实不惯他如此打量,仅是眉头一蹙,低沉吩咐。 颜墨白嘴角斜着一缕笑,未曾拒绝,待将屋内的灯再度吹灭后,才摸黑行至软榻坐定,平缓而道:“长公主认为,今夜那屋顶之人,是何人遣来?” “若不出意料,自该是今夜月牙殿纵火的幕后之人。” 这话一出,颜墨白顿时笑得不轻,“许是不然。倘若当真是那幕后之人,又如何会遣笨贼而来。再者,今夜屋顶之人,只为偷听墙角,并无害人之意,而我大旭乃几国中最是薄弱之国,便是有军机大事,其余之国,也不屑于差人前来偷听。呵。” 凤瑶淡道:“摄政王这话,听着倒像是在为那纵火的幕后之人开脱。我大旭虽国力不足,但也是块肥肉,其余几国,如何就无觊觎之心了?再者,便是连摄政王也不可确定,今夜那纵火的幕后之人,不是诸国中的其中一国。” 嗓音落下后,颜墨白不出声了。 凤瑶心思幽远,一股股复杂之意升腾蔓延。 今日发生之事,着实是应接不暇,令人心烦意乱,仿佛间,只觉自己着实被什么人盯上了,缠上了,保不准就在稍稍大意之际,被人要了性命。 本以为,此法出发来楚,最大的对手,该是楚王,却是不料,大盛与诸国齐聚于此,最先出事的,独独是她大旭。如此,究竟是何人想害她?是楚王,还是,其余之国? 但如颜墨白所说,大英与大齐并无争斗之意,这剩下的,便也只有大楚大盛,以及,那颜墨白极力想要拉拢的楼兰。 越想,心底便也越发复杂,缠缠绕绕之中,人心劳累。 半晌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绪,不愿再多想,却是正这时,黑沉的气氛里,颜墨白突然出声道:“也罢,长公主方才之言也极是有理。只不过,此际长公主也无需多加揣度,先好生休息,那偷听之人被微臣伤了脸,只要他不出这行宫,便也自能被王能与楚卫搜到。” 这话入耳,凤瑶冷嗤一声。 “摄政王说得倒是轻巧,虽是让王能去找大楚二皇子萧楼差人缉贼,但那萧楼,却是不一定帮忙。如此,仅靠王能领着几名大旭兵卫去搜寻,无疑是,大海捞针。对于能否找到那凶手,本宫,本是不抱希望,只是这泗水居,着实该,再戒备森严些。” “大楚的二皇子萧楼,虽声名不善,但也是精明之人。这正好是在楚王面前立功之际,那萧楼,又岂会放过这等机会,呵。”颜墨白再度回了话,嗓音懒散而又平缓,只是语气里,却夹杂着几许兴味,又似是揣着几许算计,落在凤瑶耳里,总觉得,话里有话,深沉腹黑。 凤瑶眉头皱得厉害,心思起伏,却终归未再言话。 殿内气氛沉寂幽谧,静得令人心生压抑。 而那屋门外,则冷风浮动,花木的枝条摇曳簌簌,但许久,却无王能前来回报。 整整一夜,凤瑶不敢全然熟睡,辗转反侧之际,睡不安稳。 待得翌日一早,她便早早起身,在窗边站定,待得天色全然大明之际,王能终于与几名大旭兵卫迅速归来。 眼见凤瑶立在窗边,王能微微怔了一下,待与兵卫们站定在凤瑶面前,才调整了脸色,恭敬而道:“长公主,昨夜那屋顶的刺客抓到了。此际,大楚二皇子正让属下过来回报,让长公主前去看看那刺客。” 是吗? 当真抓到了?甚至于,那大楚二皇子萧楼,也参与抓捕了?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倒是略微觉得匪夷所思,依照萧楼昨夜对她的态度,自是不会当真为她抓偷窥之人,想来,便是如颜墨白昨夜所说,萧楼想要平息行宫事端,从而在楚王面前立功。 又或许,昨夜月牙殿大火后,那刘钰临死前便说是楚王指使,想来这话,萧楼也该是听入耳里的了,是以,他才要亲自差人捉人,为的,便是不让那偷窥之人落入旁人手里。若是不然,一旦那偷窥之人当真与月牙殿的幕后之人皆受命于楚王,楚王自是在几国面前颜面扫地,再者,若那偷窥之人不是楚王指使,萧楼也可亲自将那贼子捉住,平息别宫事端,从而在楚王面前讨好。 是以,无论如何,都如颜墨白料到的一样,萧楼那种性子的人会出手捉人,无疑,是想立功。毕竟,前两日才被楚王赶出宫闱,凭萧楼的性子,又如何不奋起而上,再得楚王谅解,重回宫闱? 思绪翻转摇曳,越想,心底便越发的厚重几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步一坑 “长公主?”正这时,王能刚毅恭敬的嗓音再度扬来,凤瑶应声回神,抬眸之间,便见王能满面疲倦,眼睛发红,显然是累了一宿撄。 “本宫知晓了。你也辛苦一夜,先与兵卫们下去休息。” 她淡然吩咐,语气有些沉重幽远。 王能神色微动,忙道:“不若,属下领陪长公主去大楚二皇子那里后,待得事情完毕,再回来休息。” 他略有担忧,毕竟,这行宫危机四伏,并不安生。再加之大楚二皇子萧楼,着实不是善茬,便是昨夜让他差楚卫去捉人,萧楼也是一副戏谑淡漠的姿态,俨然是不曾将大旭放于眼里,此番要去见那种人,他倒是担忧凤瑶会在萧楼面前吃亏。 奈何,便是心底放不下,但待嗓音落下后,便见凤瑶已极为干脆的出声打断,“不必了。好歹也是大楚行宫之地,萧楼便是再横,自也不敢太过丢了东道主礼数。” 王能微微一怔,心底的担忧仍是不曾消却,眼见凤瑶已不再多言,转身而行,他终归还是强行压下了心神,朝凤瑶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便领着忙活儿了一宿的兵卫们速步离去。 殿内,平静一片。 却待凤瑶刚刚行至殿门,身后不远,便突然扬来一道温润微哑的嗓音,“长公主是准备独自去大楚二皇子那里?” 凤瑶应声驻足,回头一观,便见那颜墨白正坐在软榻,懒散观她。 这厮,何时醒的偿? 方才她站定在窗边时,这厮还在闭眼而息,怎此际,就如此恰到好处的醒了? 凤瑶眼角微挑,低沉而问:“方才王能之言,摄政王听见了?” 颜墨白勾唇而笑,并未言话,仅是指尖微动,开始懒散的掀开被褥,随即起身下得软榻。 “长公主刚立在窗边时,微臣便被长公主脚步声惊醒了,是以王能的话,微臣自是听见了。” 说着,缓缓踏步朝凤瑶行来,“既是大楚二皇子相邀,微臣自然也得随长公主去凑凑热闹才是。再者,微臣好歹也是长公主夫婿,此事,自也到了公诸于众国之时。” 这话刚一落下,他人已站定在了凤瑶面前。 此际的他,衣袍略微褶皱,整个人懒散随意,但即便如此,无形之中,此人也莫名的透着几许风雅如玉,给人一种极是媚惑的雅致之感。 “摄政王要跟随本宫过去,自是尚可,只不过,到了萧楼之地,切不可随意妄为的行事。” 他轻笑一声,“长公主放心。” 这话一落,他目光朝前方的殿门一落,张口便道:“伏鬼,备热水,备衣。” 凤瑶眉头一皱,瞳孔一缩,却是不及反应,颜墨白已扣住了她的手腕,似是全然知晓她心底的不悦一般,懒散柔和的解释,“长公主莫急,让那大楚二皇子等等也无妨。再者,此番行宫内捉住了偷窥之人,自会惹得诸国好事之人前去观望,长公主这般着急过去作何,待得人员聚集完全后,你我再盛装过去,也不迟。” 尾音一落,他已牵着凤瑶转身而行。 凤瑶冷沉沉的道:“萧楼可不是善茬,此番若让萧楼久等,定惹萧楼记恨,难以收场。” “萧楼不敢。”颜墨白懒散出声,说着,回头朝凤瑶望来,悠然而道:“萧楼是地痞之辈,并非帝王将相这等谋划威仪之人。萧楼空有志气,却是流里流气,常日我行我素,不过是因大楚宫中的帝后撑腰,是以有几分胆子罢了。但那胆子,非肥,一旦有人抓住他弱点,威逼之下,那时的萧楼,不过是条夹着尾巴逃跑的废狗。” 这番话,他说得兴味盎然,戏谑十足。 然而落得凤瑶耳里,却是惊得不轻。 对于萧楼此人,她着实不太了解,纵是天下也时常有他的传闻,但她却鲜少关注,是以对萧楼之事知晓得并不多。 但昨夜突然一见,却觉萧楼着实极有城府,且亦如昨夜的大火,他几句之下,竟将所有锋芒全数推到了她头上,令她瞬时暴露在人前,脚也踩在了风尖浪口,是以,那等擅长算计且口舌如簧之人,又如何会是颜墨白口中那似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她眼角蓦的一挑,满目起伏的望他。 颜墨白则满身淡然温润,片刻之际,便牵着凤瑶在软榻坐定,待松开凤瑶的手后,便开始抬手而起,在桌上倒了两杯热水。 “摄政王对大楚二皇子,可是有成见?” 她淡漠的接过颜墨白递来的杯子,低沉而问。 颜墨白眼角一挑,扭头朝凤瑶望来,轻笑一声,“长公主误会了,微臣对萧楼,并无成见。不过是世上对萧楼的流言传得多了,便如此评判罢了。” 凤瑶饮水一口,随即缓缓放下杯子,“有些传闻,并不可信,本宫昨夜与萧楼见过,依本宫之见,那萧楼,并非等闲。” “是否等闲,长公主不必极早下结论。待得今日一见,那萧楼,自然要怂。” 是吗? 凤瑶微微一怔,但待反应过来,心底也骤然一紧。 她冷沉沉的凝他,“你今日若敢在萧楼面前兴事,本宫绝不饶你。萧楼怂不怂,自是他自己之事,但你若今日刻意在萧楼面前惹事,让他出丑,本宫,定唯你是问。” 她心底突然担心起来,只因颜墨白对那萧楼,似是底气无任何好感,反倒还抵触戏谑至极!那萧楼不可小觑,这颜墨白行事,更也不按常理出招,是以这二人若撞在一起,难保不会出事。 “长公主且放心。微臣,还不至于与条废狗争斗。” 他轻笑一声,语气从容悠然,平静自若。 然而即便如此,凤瑶心底的担忧却已起伏蔓延,难以消却。 不久,伏鬼便领人将热水与衣袍送了进来。 凤瑶心事重重,开始梳洗。而待梳洗完毕并在屏风内换好衣裙后,刚出屏风,便见颜墨白已洗漱完毕,更也换好衣袍,且他那身衣袍,色泽为白,宽大的袖口上绣有翠竹纹路,色泽为青,稍稍而淡,竟是莫名的,与她身上这身淡青碎花的锦裙极是相衬。 “长公主穿这身衣裙,倒是好看。” 正待凤瑶驻足而观,他已慢腾腾的出了声。只是,那懒散随意的腔调,并无半许认真之意,想来他那脱口之话也不过是随意而来的调侃罢了。 凤瑶心底了然,冷扫他两眼,随即缓步往前。 她这身衣裙,如换下来的那身衣裙一样,皆是颜墨白提早为她准备的,不同于宫中华裙的雍容富贵,但却是清秀典雅,极是清新亮眼。只是,裙子虽看似并非华贵,但质地,却是华贵至极,亦如上次的天蚕丝裙,再如这次的上等锦裙,不得不说,颜墨白在她裙子上,倒是极为难得的不惜金银。 “摄政王历来不是个大方的主,不知,如何会为本宫准备这些名贵衣裙?”待站定在颜墨白面前,凤瑶低沉而问。 颜墨白神色微动,温润而笑,“这并非是微臣心意,而是国舅心意。” 国舅? 国舅历来与她姑苏凤瑶乃对头,岂会好心的为她准备衣裙? 正待思量,颜墨白那懒散的嗓音已再度而起,“国舅知晓微臣与长公主要出使大楚,为防长公主与微臣无衣袍相衬,被旁国之人比了下去,是以,便专程进了名贵衣料,为微臣与长公主做了好几身衣袍。” “国舅历来不会服软,更也不会如此好心。既是能主动准备这些衣袍,自也是摄政王刻意压榨。只不过,这些事,摄政王适可而止,身为大旭摄政王,自该以身作则,满袖清风。倘若你带头压榨,那国舅,岂不现学现卖,压榨下方官员!” 嗓音一落,淡扫颜墨白一眼,随即不再多言,转身便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颜墨白缓缓跟随在后,“长公主许是多虑了,微臣此举,不过是见国舅近日太闲,是以略微施压,让他转移注意力罢了。再者,长公主许是不知,国舅已几番对微臣提过要入宫见惠妃之事,且还四处派人查探惠妃近况。是以,惠妃之事,许是快,纸包不住火了。”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足下当即而滞。 颜墨白平缓而道:“有些事,瞒是瞒不住的。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大旭宫中人多嘴杂,哪能真正的守得住秘密。只是国舅在朝中盘踞多年,爪牙极多,倘若要对付国师,自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说着,嗓音微挑,懒散柔和的道:“是以,待大楚之事一了,长公主回京之后,便该,好生清理国舅了。” 他这话说得极为坦然,然而凤瑶却莫名发觉,这颜墨白,竟又在蛊惑她,就亦如昨夜蛊惑她去拉拢楼兰一样,似是看似认真诚恳的在为她道明事实,认真说理,实则,却像是在一步一坑的挖好,让她慢慢的跟着他挖好的坑过来。 若是不然,她自也不会想到去拉拢楼兰,更也不会想到去对付国舅。 这颜墨白这些话,究竟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刻意而为,意图算计什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区区大旭 “国舅好歹也是尊崇摄政王之人,对摄政王极是毕恭毕敬,维护有加,就差点将摄政王当作神佛在家里供起来了,如此之人,摄政王竟是要让本宫对付他,如此,摄政王岂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毕竟,那国舅也该是摄政王身边最是得力的党羽,摄政王舍得让本宫动他? 颜墨白满面从容,“微臣在朝中,历来安分守己,并无什么党羽。而那所谓的党羽,不过是百官自愿围来,自行做主的将自己当作是微臣的党羽罢了,长公主明鉴。再者,微臣并无对付国舅之意,只不过,是要提醒提醒长公主罢了。若是不然,国舅因惠妃而兴事,拉帮结派的意图谋反,那时,事情严重之际,长公主兴许又得怪罪是微臣在暗中让国舅行事,如此,微臣岂不冤枉。” 他嗓音平缓如初,却也从容依旧,那面上的笑容似是虚浮表面,看起来着实是像极了假笑。 凤瑶冷眼凝他,并不相信偿。 颜墨白则微微一笑,抬头顺着殿门外瞅了瞅,转了话题,“时辰已是不早,各国之人想来都该到了。长公主,事不宜迟,该动身去萧楼寝殿了。” 凤瑶瞳孔一缩,不再耽搁,当即回头过来,继续缓步往前,待得颜墨白迅速上前行在她身边时,她满目幽远的望着前方蜿蜒而远的小道,低沉而道:“国舅之事,本宫自会彻查。但若国师不若摄政王口中所言的那般已然怀疑惠妃之事,那时候,摄政王自得拿话出来好生与本宫解释。” 颜墨白神色微动,懒散观她,并未言话。 凤瑶也不再多言,足下步子也迅速加快撄。 萧楼所住之处并不远,待途中朝一名侍从问路后,便径直找到了萧楼所在的院子。 比起泗水居的小巧清秀,这萧楼的住处倒是繁花大盛,花香浓烈,只是远远之间,却能听到嘈杂的犬吠猫叫,似是这院中,养了不少的猫犬。 难不成,那萧楼,竟是喜欢猫犬之人? 正思量,身旁颜墨白懒散而道:“狗改不了吃屎。” 俗然的一句话,从他嘴里突然冒出倒是极为少见。 凤瑶微微一怔,转眸望他,则见他笑得懒散柔和,“长公主,前方来人了。” 凤瑶来不及与他多言,转眸之际,便见前方果然有名小厮小跑而来,眼见凤瑶与颜墨白皆打扮不俗,小厮当即在凤瑶面前驻足下来,犹豫片刻,“可是大旭长公主?” 他嗓音有些急促,却也有些恭敬。 凤瑶淡然点头。 小厮顿时急道:“长公主且快入殿吧,二皇子久等长公主,此际正发怒呢。” 萧楼都等得发怒了? 凤瑶眉头一皱,心底有数,足下也迅速而动,朝前而行。 小厮急忙转身往前,小跑在前领路,待跑至不远处的殿门外后,便强行按捺心绪,扯声恭敬道:“殿下,大旭长公主来了。”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扬来一道冷哼,“让她进来。” 这鄙夷重重的嗓音,显然与萧楼那嚣张跋扈的嗓音如出一辙。 凤瑶心底越发一沉,只道是今日着实有场硬仗要打了,待得小厮迅速将前方的殿门推开,凤瑶按捺心神,正要踏步往前,不料手腕顿时被人握住。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转眸而望。 颜墨白满面温润,平缓而道:“萧楼不可惧,长公主莫要着急紧张。” 这话入耳,凤瑶面色一沉,并未回话。但却不得不说,她心底虽不紧张,但却无奈,初入大楚便得罪萧楼,树立仇敌,全然,非她所愿。 是以,颜墨白这话啊,听听也就罢了,并无任何可松却心神之效,且也多说无益,这厮,终归不是她姑苏凤瑶,是以不知所有的重担压在身上,该是得当的谨慎与沉重。 心思嘈杂翻腾,凤瑶再度强行压制,腰板,也挺得笔直。 待入得前方那道大门,便见,这偌大的殿内,竟的确人多密集,待得稍稍放眼一扫,便见周遭站定之人,各国皆有。 看来,颜墨白猜得并为错,此番各国之中,都有人来看热闹了。只是她倒是奇了,不过是抓着了在泗水居窥探的人罢了,而各国来使也大多非富即贵,那些人,又如何会这般市侩的围拢过来看热闹? 这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入住行宫之人皆心头有秤,谨慎戒备,是以有任何风吹草动,便可引得他们极为注意,再者,便是那偷窥之人被抓住了,是以有人坐不住了,专程过来看看,看那偷窥之人是否会指证自己。 凤瑶神色略显复杂,待朝周遭之人打量几眼后,便回眸过来,目光,便朝哪殿中趴着的人凝去。 那人,似是双腿被折断,整个人趴在地上,两腿也呈一种极是狰狞扭曲的姿态,他着了一身遒劲紧身的衣袍,袍子上却处处破烂,鲜血狰狞,伤得不轻。 凤瑶还未朝那趴着的人走近,便闻前方扬来一道轻哼之声,“大旭长公主倒是好大的面子,竟姗姗迟来,倒是让我等在此好等。” 这话虽不曾狰狞怒骂,但语气中的责怪之意却是不曾掩饰。 凤瑶抬眸,循声一望,便见萧楼正挑着那双修长的丹凤眼,傲然戏谑的凝她。 “我家长公主乃女子,出门在外自该好生熟悉,免得失了仪容。是以,此番特地盛装而来,为表对各位尊意,不知,二皇子可是有异议?” 不待凤瑶出声,身旁的颜墨白,已懒散随意的道了话。 凤瑶神色微沉,朝颜墨白略微威胁的扫了一眼,颜墨白则轻笑一声,浑然不顾她的眼神,平缓而道:“此番本是大楚太子有意挤兑你,为夫不过是要打抱不平罢了。再者,身为男人,则如此阴阳怪气的凶女人,本是不妥。” 凤瑶瞳孔一缩,踏步朝颜墨白靠近,随即抬起一脚,稳稳的踩在了颜墨白脚尖。 瞬时,长长的裙角滑落,刹那遮住了她的动作,而颜墨白却眼角一抽,墨眉一皱,俊容上那从容温润的笑,当即凝固。 正这时,不远处的萧楼突然威胁层层的问:“你是何人?” 这话,显然是对着颜墨白说的,只不过,那语气着实森然得紧,威冷重重,常日里嗓音里的流里流气倒是消散得毫无踪迹。 凤瑶朝颜墨白再度威胁的扫了一眼,松开了他的脚。 颜墨白敛神一番,面上也无太大的变化,仅是转眸朝萧楼望去,薄唇一启,“大旭,摄政王。” 他语气极为平缓,从容自若,不惧分毫。 只是,待得萧楼的目光与他一对,刹那,萧楼目光眼角一挑,俊容上的恼怒之色全数转变为了愕然之意。 仅是片刻,当即有人开口而道:“大旭摄政王与大楚二皇子倒是生得有些像。” 喃喃自语的嗓音,不过是在自语罢了,奈何嗓音却莫名的有些大,惹得在场之人皆是一怔。 凤瑶眉头一皱,这点,她在昨夜便发觉了。只不过,颜墨白与这萧楼,也仅是稍稍有些像罢了,并非太像,再者,一个是大旭的孤儿出身,一个是大楚的贵胄皇子,这二人的最初身份,无疑是天差地别。 “世界之大,本无奇不有,这大旭的摄政王长得与本王有些像又有何奇怪?”正这时,萧楼顿时回神过来,傲然不浅的出了声。 他自小便是出声贵胄,乃自家母后捧在掌心长大,他从小到大,也历来是锦衣玉食,侍奴成群,便是到了现在,虽有自家父皇时常怒斥责罚,但皇子身份也是贵气逼人,此番与那大旭摄政王不过是有些像罢了,还能全像了?且是哪大旭摄政王能比的? 他心底憋着一口气,是以心有抵触,全然不愿与颜墨白扯上半许关系。 待得在场之人顿时将惊愕的目光稍稍缩回去后,他再度将目光朝颜墨白落去,傲然阴沉的道:“本王此生,倒未有人敢在本王面前如此抵本王的话,你不过是区区大旭的摄政王,竟敢在本王面前撒野?” “区区?”颜墨白薄唇一启,似是略微新鲜这二字,漫不经心的念了一遍。则是片刻,他便勾唇而笑,“区区大旭,自也不是二皇子唤的。待得二皇子入住东宫,坐上那把龙椅后,再来称大旭为区区,也不迟。” 他这话全然不留情面,温润的语气,也是戏谑不浅。 萧楼再度被颜墨白如此明之昭昭的抵回来,心底的怒意,终归是压制不住了。 他这是何意?是笑话他登不上东宫之位,是以,鄙夷他?看不起他? 他萧楼自小便在宫中与市井上横着走,何来轮到旁人指手画脚! 萧楼面色陡变,神色阴沉至极,他满目冷冽的朝颜墨白望着,“你想找死?” 凤瑶面色越发陈杂,回头朝颜墨白望来,面色也起伏不定,复杂腾腾。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颜墨白缓缓抬眸,朝她望来,他那双深邃的瞳孔,此际也莫名起伏,若是细观,却也不难发觉,他那瞳孔深处,风云起伏,似如,山风雨来,黑云压顶。 这厮,究竟是怎么了? 自打提及萧楼,颜墨白便极是鄙夷抵触,极为难得的恶语连连,而今之际,竟也能当面对萧楼如此评判与挤兑,全然是要主动挑事的征兆。 “闭嘴。”思绪翻腾上涌,她忍不住朝颜墨白口语了句,奈何颜墨白却似是未觉,并无半分变化,待得她心底越发陈杂之际,他仅是稍稍垂眸下来,终归是不说话了。 凤瑶稍稍松了口气,目光朝萧楼落来,按捺心神一番后,才低沉无波的道:“二皇子不必生气,不过是随口之言,当不得真。” 说着,垂眸朝那地上趴着的人扫去,话锋一转,“此人,便是二皇子抓得的在泗水居偷窥之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互相争锋 眼见凤瑶这般说,萧楼神色微动,倒也顺着凤瑶搭着的梯子下来,轻笑一声,“此人的确是泗水居偷窥之人。大旭长公主且认认。” 凤瑶眼角微挑。 昨夜黑灯瞎火,她自是不曾看清什么,倘若要让她认那偷窥之人的相貌,她自是认不出来,不过,颜墨白曾毁了那偷窥之人的脸,且还溢了血,如此,自也可认那地上的人面上是否有伤疤便成撄。 凤瑶举步往前,随即在那地上之人身边蹲了下来。 萧楼顺势朝身边侍从吩咐,“去将那人为大旭长公主翻过来。” 侍从急忙恭敬应声,小跑过来,迅速扯着地上之人的胳膊将他翻了过来,凤瑶目光一垂,朝那人的面上一扫,却见,那人面上伤痕累累,红肿一片,早已认不清究竟是颜墨白的扳指所伤,还是抓捕之际被楚卫所伤。 是以,这人是否是那偷窥之人,她认不出。 一时,她不由将目光朝颜墨白落去,待与他对视一眼,他则会意过来,懒散举步往前,仅是立在她身边朝地上之人扫了一眼,随即便挪开目光,“此人,不是。” 短促的嗓音,温润平缓,但那腔调之中,却卷着几许兴味偿。 凤瑶微微一怔,眉头一蹙。 萧楼眼睛一瞪,当即怒道:“大旭摄政王今儿过来,可是专程找茬来了?” 颜墨白轻笑一声,“此人并非是那偷窥之人,本王不过是据实以告,何谓找茬?” 萧楼顿时气得不轻,目光朝立在不远的楚卫一扫,楚卫们浑身发紧,则是片刻,当即有人道:“今早属下们在行宫东面发现的此人,觉他形迹可疑,且四处飞窜,待得属下询问他之际,他心虚逃窜,是以,属下便将其捉了。” 颜墨白嗓音一挑,“哦,是在行宫东面捉的?倘若本王未记错的话,那行宫东面所住的,可是大盛太子一行人。” 这话一出,似如全然不怕将事情闹大,反倒是转眸朝周遭一扫,兴味盎然的道:“行宫内发生这么大的事,那大盛太子,未来凑热闹?本王若是未记错的话,昨夜月牙殿大火,大盛太子可是为我大旭长公主打抱不平得紧呢。” 悠然的嗓音,配合着兴味的腔调,着实极为洗脑。 在场之人解释一怔,纷纷四观,竟着实不见一个大盛之人,更别说那大盛太子了。 “穷路之贼,肆意乱蹿,不过是逃到了行宫东面罢了,有何怪异?” 威仪的嗓音,干练冷冽,突然之际,自殿外而来。 众人纷纷循声一望,则是片刻,便见那殿门之处,突然涌入一行人来。 那当前之人,步伐迅速平稳,满身威仪,面容也极是冷冽刚毅,无端之中,给人一种极是威胁与压迫之感。 常年征战沙场,这司徒夙,也着实是染了战场上的风云之气,就论这举手投足之间,也是威仪刚毅,可怎就当初在道行山上,她竟不曾察觉他身上的半许将帅之气。 凤瑶瞳孔一缩,心生冷嗤,只道是,今日几国之人皆在,许是又是一场明争暗斗。 “大盛太子,倒是来得及时。”颜墨白轻笑一声。 大盛太子并未言话,径直往前,最后则停在了凤瑶面前。 “昨夜闻说有贼子窥探,凤瑶,可有事?”他神情略显担忧,问得也极是认真。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言话,颜墨白慢腾腾伸手扣住了凤瑶的手腕,顺势将她拉在她身后。 “夜深人静,屋顶突然有人偷窥,大盛太子倒是说说,我大旭长公主可吓着?倘若大盛太子当真有心担忧,如何,这么晚才来?” 颜墨白轻笑一声。 司徒夙瞳孔一缩,“今早有事耽搁“ 未待司徒夙将话道完,颜墨白已懒散出声,“有事耽搁?如此看来,琐事还是比长公主安危重要。如此,既是大盛太子心底早有轻重之分,便也莫要再多加纠缠,有些人,早已不属于你,是以,便也莫要多加插手,至于那些所谓的担忧,便也是多余之举,我大旭长公主自有我这夫婿长心,而大盛太子你,便省省心。” 司徒夙面色骤然一沉。 他着实看不惯这颜墨白,虽看似言笑晏晏,却是口齿锋利,浑然不饶人。 他阴沉沉的凝他,“本殿行事,岂容你管?” 颜墨白慢悠悠的道:“你公然对本王之妻当众纠缠,本王,自要管管。” 司徒夙瞳孔一缩,刚毅的面容已展露怒意,颜墨白则懒散而笑,面色从容,气势之上,也是分毫不输。 在场之人倒是秉持看热闹之法,并不插话,只是各自心中皆有思量。 大盛太子与大旭长公主那些旧事,他们自然是如雷贯耳,曾记得,当初大旭国破之际,便也是大盛太子认出了大旭长公主,是以强行撑着不曾踏平大旭京都,强行凭一人之力力挽狂澜,给了大旭苟延残喘的机会。 这等旷世之举,无疑是天下皆知,只道是连大盛太子这样威名赫赫的战将,竟也有肉骨之意,便是大旭那块肥肉明明已悬在眼前,竟还不张嘴全数吃下,无疑是痴傻了些。 那大旭长公主啊,虽模样姣好,着实有几分倾城碧玉之姿,但神色清冷,面色威仪,自也不是温柔之辈,如此之女,怎比得上娇柔酥骨的美人儿,也不知这大盛太子何必如此专性,独独对那大旭长公主,如此上心。 “颜墨白。本王敬你乃凤瑶身边之人,不与你太过计较。但你莫要趁势而上,插手本殿之事。”仅是片刻,司徒夙冷冽而道。 颜墨白神色微动,面色从容如初。 “上次曲江之上,大盛太子便要致本王于死地,何来留过情面?再者,本王这人,也无需任何人留情,本王身边之人,自也不可任何人纠缠,便是大盛太子你,也不可。” 说着,眼见司徒夙面色越发阴冷,整个人全然紧绷,俨然如一头即将张开血盆大口撕人的模样,颜墨白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平缓懒散的嗓音,则突然增了几许幽远,“有些事,别以为计划得缜密,便当真可天衣无缝。与其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之事,还不如,安分守己,专程对付那些该对付之人。” 司徒夙面色阴沉得厉害,瞳孔凛冽,杀气腾腾。 他心底了然至极,颜墨白这些话,无疑是句句针对于他,虽看似说得深厚,但他颜墨白的那些龌龊事,他岂会不知! 心底起伏剧烈,怒意难掩,仅是片刻,司徒夙开口将话抵了回去,“亦如你说言,有些事,别以为计划得缜密,旁人便看不出漏洞,而你颜墨白,自也一样。倘若你胆敢对凤瑶不利,我司徒夙,定不如曲江之上那般让你逃脱,绝对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颜墨白勾唇一笑,斜眼观他,极为难得的未出声。 司徒夙未再言话,两人无声对峙。 仅是片刻,立在一旁许久不言的萧楼出声道:“二位若是相争,倒不若去殿外打斗一番。” 颜墨白慢悠悠的将目光挪到萧楼身上,“素闻大楚二皇子武功了得,是以,在领教大盛太子之前,本王倒想领教大楚二皇子能耐。” 萧楼眼角一抽,面上看戏的畅意顿时挂不住,他的确是想这两人打起来,毕竟这两人皆是他所不喜,倘若这两人打得两败俱伤,他萧楼,自可在旁看着笑话。只奈何,那颜墨白竟将话题突然绕到他身上,无疑是要看他的笑话。 不得不说,得罪了大盛太子,还要来得罪他,这颜墨白啊,无疑是胆大至极,不过是有个小小大旭撑腰罢了,也不知他何来的自信与勇气。 萧楼双眼瞪他,鄙夷难耐,“怎么,明知打不过大盛太子,是以便要与本王相斗?大旭摄政王你,倒也是懦弱之辈。” 他摆足了争论骂架的架势。 奈何颜墨白轻笑一声,戏谑十足,却未出声。 萧楼冷笑一声,“怎么,怕了?” 凤瑶神色微变,不待颜墨白出声,便已从他身后绕出,低沉而道:“今日终归是来辨认这偷窥之人的,而今既是嫌疑之人未捉到,便望二皇子再多加差人查探。毕竟,不知那贼子究竟是何目的,说不准昨夜偷窥了本宫,这明日,便偷窥其他人了,又或者,一旦那贼子生有歹心,到时候这行宫之人丢了性命,自也是不妥了。” 萧楼并未料到凤瑶会突然出声,眼角也稍稍一挑,待得将凤瑶这话听完,他心底倒是着实不悦。 这番话听着倒像是以大局为重,免得让人伤了性命,但说来说去,不仍是要他萧楼费心出力? “这地上之人是否是昨夜那贼子,也不过是大旭摄政王随口一说罢了,难不成,大旭长公主也以为此人不是昨夜那人?”萧楼挑着嗓子出声。 凤瑶淡道:“方才本宫并未细致将此人打量,而今仔细打量之后,的确觉得此人不是昨夜那人。昨夜那偷窥之人,被我大旭摄政王用扳指伤了脸,而今这地上之人,虽也是满面伤痕,红肿一片,但二皇子可仔细辨认辨认,这人脸上的伤,似是刀伤与擦伤,并非扳指所伤后留下的血口。本宫此言,也不过是为二皇子稍稍提个醒罢了,也并非是要针对什么,说来,昨夜那贼子是否捉到皆无妨,重要的是,这行宫的确加强戒备,确保各国之人皆安,如此,也望二皇子明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挑拨之言 萧楼垂眸,目光在那地上之人面上流转,一时之际,并未回话。 沉寂的气氛里,司徒夙突然道:“行宫加强戒备,自是应该。倘若刚抵达楚京便接二连三的出事,也难免让人怀疑,是否是楚王刻意所为。” 萧楼冷嗤一声,“大盛太子倒也不必如此旁敲侧击的诋毁我大楚帝王。本殿的父皇若是对你们有心而为什么,自也不会让你们安稳抵达楚京。” “那若是楚王要将几国之人皆集中在这行宫,以图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呢?”正这时,有人突然出了声,嗓音干练浑厚,粗犷至极撄。 萧楼目光朝那人一落,“你又是何人?” 那人满身壮实,衣袍上的纹路极是风情,便是满头的头发,全数编成辫子,那脖子之上,还挂着一块五彩斑斓的玉。 “楼兰安义侯。二皇子可有指教?”他回答得极是粗犷豪迈,嗓音极大。待得嗓音一落,他挺直了大腹便便的身子,瞳孔发光,俨然似如盯上了猎物一般,凶狠而又威仪。 萧楼哪见过这等粗人。便是他大楚的武将,自也不若这人这般粗犷狰狞,似是饿狼一般,扑上来就想咬他一口偿。 虽面上装得一片平静,但心底终归是有所忌讳。他对楼兰之名倒也是如雷贯耳,那么个小小之国却能屹立百年,自也与楼兰人粗犷善战之性分不开,甚至连他父皇都曾说过,楼兰乃饿狼,不易降服,倘若当真能降服的话,自也是国之利箭,可好生利用。 萧楼心底有数,面上的恼怒之色也稍稍减却了半许。 则是片刻,他出声道:“原来是楼兰的安义侯,晚辈对安义侯,倒是不敢指教。只是,有些事非安义侯亲眼所见,是以自也不可凭旁人之言而随意判定什么。本殿的父皇大寿,的确是诚心邀各位前来赴宴,并无其它叵测之意,而那所谓的瓮中捉鳖,便也更不可能了。再者,此番行宫接二连三的出事,贼子突起,本殿也极为上心,是以,如大旭长公主所说的一样,倘若这地上之人当真不是昨夜那偷窥的贼子,那便继续加防大楚行宫,确保诸位安危,也是自然。” 萧楼这回的态度倒是破天荒的有些好。 只是嗓音落下后,司徒夙便冷哼一声,那刚毅俊然的面上,着实是清冷一片,鄙夷十足。 萧楼瞪司徒夙一眼,也不多言,目光朝在场之人一扫,“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吧,这地上之人既是不是那昨夜偷窥之人,便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诸位且回,且回吧。”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微动,游疑片刻,却终归是开始纷纷四散。 一时,殿内突然空荡起来,正待凤瑶也要按捺心神的踏步离去时,不料刹那之际,司徒夙与楼兰安义侯齐齐开口,“凤瑶(大旭长公主)。” 萧楼怔了一下,挑着嗓子道:“这倒是奇了,感情是大旭长公主还是香饽饽呢。” 嗓音一落,嗤笑一声。 凤瑶满面沉寂,目光朝司徒夙迅速扫了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朝安义候落来,“不知,侯爷可有事?” 安义侯粗犷而笑,“昨夜本侯大醉,今儿酒醒后隐约记得昨夜长公主来访过,不知昨夜,本侯在长公主面前可有失礼?” 凤瑶淡道:“不曾失礼,安义侯多虑了。” “这便好,本侯乃粗人,着实担忧昨夜酒态惊着长公主了。只是,本侯倒是久仰大旭长公主之名,不知此际,可否邀长公主入落霞居一叙?” 凤瑶眼角微挑,并未立即言话,仅是转眸朝颜墨白望来,神色微沉。 难不成,这厮昨个儿与安义侯当真商量好了,甚至也露出同盟之意,是以,这安义侯今日便迫不及待的要邀她姑苏凤瑶一叙了? 正思量,立在一旁的司徒夙突然出声,“安义侯与凤瑶并不相识,再者,她也毕竟为女子,去你那落霞居倒也不妥。不若,安义侯有什么话,在此当众说便是。” 安义侯粗犷一笑,目光朝司徒夙落去,“大盛太子倒是好管闲事。不知,大盛太子究竟是大旭长公主的谁?” 司徒夙瞳孔一缩,瞳色冷冽。 安义侯继续道:“本侯与大旭长公主一叙,自是与大盛太子无关。且大旭长公主的驸马都不曾开口拒绝,而大盛太子你,又是以何种身份来帮大旭长公主拒绝?” 这话无疑是极为直白,又或许是底气与威仪并存,是以安义侯并不惧司徒夙。 萧楼在旁倒是看得兴味,双臂环胸的杵在原地,不说话。 颜墨白眼角微挑,终归是慢悠悠的出声道:“安义侯与大盛太子皆不必多言了。我家长公主昨夜受惊过度,一宿都不曾休息好,是以此际,先回殿休息一番。待得休息好了,夜里,再专程宴请安义侯来泗水居赴宴。到时候,若大盛太子想来,自也可来。” 这话一出,安义侯眼珠转了几圈,心思流转。 凤瑶淡漠无温的朝他凝望,默了片刻,便也顺着颜墨白的话道:“摄政王所言在礼。安义侯,你与本宫,夜里在泗水居聚,如何?” 安义侯这才敛神一番,干脆而道:“自是尚可。既是大旭长公主要回泗水居休息,那便,先请吧。” 他态度倒是极为妥当,并无锋利之处,言行也极是直白干练,着实给人一种豪迈之气。 这种人,无疑是不可多加接触,兴许那豪迈的背后,是横扫沙场的威仪与强势,若要当真与这安义侯结盟,无疑得,三思而行,保不准到时候同盟后,结识的并非是帮手,而是匹饿狼。 凤瑶朝安义侯略微有礼的点了头,随即不再耽搁,踏步而行。 颜墨白缓步跟随在后,脚步懒散随意,从容淡定。 一路上,二人双双皆未言话,直至回得泗水居,凤瑶才低沉而问:“摄政王对安义侯下的是何毒?” 怎今日那安义侯看上去,并无任何异样之处。 颜墨白缓缓在凤瑶身边的软榻坐定,温润而笑,“自是无色无味的噬心散。这毒,每月十五发作,若无解药,七窍流血而亡。” 是吗?凭他这底气十足的话,如此一来,那安义侯当真被他以毒所控了? 其实,她心底一直都在怀疑,怀疑颜墨白与那异族女子雪蛮有染,也怀疑雪蛮便是那安义侯的女儿,如此一来,这颜墨白与安义候之间,定也是早就相识,此番弄出这结盟的一出戏码,不过是要将她困在其中罢了。 再者,而今几国皆在,倘若其余之国知晓大旭有意结盟楼兰,此等消息一旦喧嚣而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甚至作梗的,定会是大盛。 那时,楼兰结不结盟都未有损失,但大旭再度得罪大盛,那司徒夙,又可会如上次曲江之上一般,再度放过她? 思绪翻腾摇曳,心境,也复杂重重,难以排遣。 而今多问颜墨白,也不见得会问出答案,毕竟,与这等圆滑之人言话,的确是防不胜防,且劳心劳力,还不见得有何效果。 她心底了然,是以也干脆不多问了,仅是回头过来,目光朝墙角的焚香青烟落去,略微出神。 仅是片刻,沉寂的气氛里,颜墨白突然出声,“长公主就不问微臣方才为何会突然插话,不让你即刻去安义侯的落霞居一叙?” 凤瑶兴致缺缺,低沉而道:“那本宫此际问,摄政王可愿如实回话?” 他缓道:“微臣如此之举,不过是要吊安义侯胃口罢了。同盟之事,不可操之过急,毕竟,其余几国皆在,难免让其余几国起疑。” 这话入耳,凤瑶反应极淡。 颜墨白神色微动,细致将她凝了片刻,“长公主有心事?” 凤瑶淡道:“琐事缠身,如何不有心事?”说着,嗓音一挑,语气越发幽远,“摄政王与本宫说说,天下江山,富贵权势,当真,极为吸引人?” “天下江山,富贵权势,自然吸引人。便是再清高之人,都得衣食住行。倘若被俗世束缚,被旁人所制,又如何不奋起而上,做人上之人?” 他答得平缓,语气温润柔和,这话一出,他话锋突然一转,“长公主怎突然问这个了?” 凤瑶也不准备拐弯抹角,“本宫记得,上次曲江之上,摄政王在江中消失,本宫怒斥司徒夙之际,司徒夙曾道摄政王心思腹黑,不可小觑,那意思,似在指摄政王是故意在水中不出,惹本宫惊急恼怒。本以为司徒夙不过是随意说说,却是不料,今日在萧楼那里,司徒夙对摄政王之言,无疑是话中有话,似如,摄政王也有诸多之事,不可告人。” 颜墨白勾唇一笑,神色幽远平缓,“大盛太子挑拨之言,长公主也信?” 凤瑶转眸朝他望来,深眼凝他。 他则满身从容淡定,并无半许异样。 待得片刻后,凤瑶才稍稍将目光挪开,漫不经心的道:“本宫自是不信。只不过这些日子,摄政王也不得,离本宫半步。” 清冷的嗓音,淡漠无温。 颜墨白也未再言话,瞳孔突然起伏半缕,转瞬便已恢复平静。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微臣在 二人无声相处,气氛沉寂至极。 待得片刻后,颜墨白突然缓道:“昨夜长公主受惊,微臣曾说要给长公主一惊喜,让长公主压压惊。” 凤瑶都已将他这话忘记,甚至他昨夜提及这话时,她根本就不曾真正放入耳里。 而今他突然提及,她倒是稍稍一怔,心生起伏,随即唇瓣一启,低沉而道:“摄政王准备如何让本宫压惊?” 这话一落,身旁突然有衣袂之声簌簌响起。 凤瑶下意识循声一望,便见颜墨白已伸手入袖,似在掏些什么偿。 她极是淡漠的朝他望着,倒要看看这厮又能耍出什么花招,却是不料,片刻之际,颜墨白突然从袖中掏出了一本书册。 那书册有些小,但却稍稍有些褶皱,似是翻动的次数极多。 “长公主且看看。” 他温润出声,将书册朝凤瑶面前递来。 凤瑶抬眸,略微戒备的凝他,“这是什么?” “长公主打开便知。” 凤瑶稍稍伸手,极为缓慢戒备的将书册接过,待打开一看,才见书册之上,竟全是一个个人名,且每个人名之后,皆详细标注职位与驻守之地,甚至于,还详细的列有精兵数目。 “前些日子,微臣知长公主差王能去京都校场选拔武人,从而将他们全数分配出去,以图替换京外重兵之地的将帅,从而夺得兵权。但长公主对精兵分布之事并未接触过,王能也不过是个半吊子,是以大旭重兵究竟分配何处,且由谁执掌,长公主并不清楚。而这册子上,全是手握重兵之人。长公主若有心收回兵权,自可,差人暗中对这些人下手,让他们主动交出兵权。而至于如何下手,想必,聪慧如长公主,自是不难参透。” 凤瑶瞳孔骤然一颤,面色也瞬时陡变。 她倒是未料到,这颜墨白竟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她接触朝政不过两月之久,的确对大旭重兵分配不知情,王能也不过是宫中的御林军统领,又哪里能知晓这么多,而精兵分配之事,历来是国之机密,鲜少于外人外臣透露,是以,她没法儿问朝中那批墙头草,想必刘太傅这文臣,虽能知晓一二,但绝对不若颜墨白所列的这般清楚。 而这颜墨白,本是主宰大旭,便是连她姑苏凤瑶都奈何他不得,而今,她当真要如此心甘情愿的将这等重要的册子,交到她手里?甚至于,还主动劝她去夺回那些人手中的兵权?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越发起伏。 颜墨白所给的这东西,哪里是惊喜,分明就是疑虑重重的惊吓。 待沉默片刻后,她满目复杂的凝他,“这么重要的东西,摄政王就这般主动的交给本宫了?” 颜墨白平缓温润的道:“这本册子也是微臣这武将初登摄政王之位时,有下面的武将呈给微臣的。这册子的确机密,微臣也保存了许久,先帝也知晓,却并未收回。而如今,既是长公主掌管大旭,这东西,微臣自然得上交朝廷才是。” “摄政王有这等好心?”凤瑶低沉沉的问。 “长公主这话倒是说得不妥,难不成,微臣寻常皆是坏心?”他不答反问,似在戏谑。 凤瑶也不准备将这册子还他了,仅是将册子收好,放于宽袖。 颜墨白温润而问:“不知这东西,长公主可满意。“ “自是满意。只不过,就不知这东西是否是真了。”凤瑶答得随意。 “凭长公主之性,自会差王能去按照册子上的人来彻查。待得王能回报之后,长公主自也能知晓微臣是否是好心。”他依旧嗓音平缓温润,柔和得当。 然而这番话入得凤瑶耳里,却是起起伏伏,腹黑深重。 这册子真假如何,她自然得差王能好生查,但却不是这个时候。再者,一旦动用手段将这些兵权集结,那时候,她姑苏凤瑶手里,定兵符甚多,一旦有个闪失,兵符遗失,且她又来不及差人百里加急的知会那些封地将帅,如此,大旭精兵若遭有心之人利用,群起而行,那时候,大旭自也是动荡不平。 “无论摄政王是何意,但倘若这本册子是真,本宫,自得谢你。”凤瑶默了片刻,淡漠幽远而道。 颜墨白轻笑一声,“长公主客气了。这东西上交长公主,也算是了却微臣的心事了。毕竟,这东西攥在手里,微臣倒也得多担嫌疑。只不过,还是得提醒长公主一句,这上面所列之人,大多皆为称霸一方的将帅,长公主也知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长公主若要将这些人手中的兵权夺回,许是得,费一番功夫。再者,而今天下局势不稳,大战一触即发,长公主还是得极早将兵权收回,以让国之上下精兵严正以待,若是不然,一旦大战而起,各地诸侯将帅皆不受军令,从而,如上次大盛之军兵临城下一样,无人,可援大旭京都。” 冗长的一席话,被他以一种幽远平和的腔调道出,但话语中的厉害关系,她姑苏凤瑶,也是了然至极。 心境,也因他的话再度陈杂起伏开来。 琐事缠身,复杂重重,她的脑袋,竟也忍不住再度开始晕沉开来。 正这时,一杯水突然递到了眼前,而后,是颜墨白那温润的嗓音,“微臣不过是随意提提,长公主此际无需多想。先喝些水,缓缓神,待日后回得大旭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凤瑶稍稍伸手,接过水杯,随即强行饮了几大口水,一言不发。 脑袋的复杂与晕沉感,仍是极为强烈,那些繁复凌乱的思绪,似要将脑袋彻底撑破一般。 颜墨白仔细观她,神色也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随即薄唇一启,平缓而道:“微臣近来琢磨了一首新曲,不知长公主可要听听?” 他突然开口便是这话,然而凤瑶却全然不信。 这几日琐事繁多,且赶路也赶得急,风餐露宿之际,这颜墨白,哪儿来的空闲作曲! 奈何,虽心思如此,但却无心出声,更也无心搭理,然而颜墨白则当她是默认了,随即缓缓行至不远处的殿门,差伏鬼呈上玉笛,待折身回来坐到凤瑶身边后,他便开始横笛而起,缓缓吹奏。 此曲,委婉得当,悠扬四溢,无疑是松心怡神。 凤瑶本不愿听,奈何笛声似层层强行的钻入耳里,溢入心底,最后,嘈杂繁复的心境,竟也莫名的释然开来。 许久,笛声消停。 凤瑶心境,已莫名平静。 “长公主近来,需多加休息。长久的思绪紧绷,夜不安寝,易,积劳成疾,伤及凤体。”他突然出声。 “无需摄政王关心。本宫的身子,本宫清楚。” 凤瑶嗓音淡漠。 颜墨白眉头几不可察一皱,朝凤瑶凝了片刻,薄唇一启,正要言话,不料突然之间,门外远处,突然有脚步声迅速而来。 瞬时,颜墨白下意识的噎了话,目光下意识的朝不远处的屋门凝去。 则是片刻,门外便扬来王能恭敬的嗓音,“长公主,大旭二皇子差人来报,称楚王安排行宫各国之人去楚京郊外的围场狩猎,不知,长公主与摄政王可要与诸国之人同去?” 凤瑶微微一怔,眼角一挑,并未立即言话。 颜墨白轻笑一声,“听说,楚王虽昏庸,并无治世之能,但却极喜安逸生活,便是狩猎,也是楚王极为重要之爱好。想必那楚京郊外的围场,定是珍奇野兽云集,世上难得一见。” “再好的珍奇野兽,也不过是箭下之物罢了,死了后,剥了皮,不都是寻常入口的肉。” 凤瑶低沉沉的出了声。 颜墨白神色微动,斜眼扫凤瑶一眼,轻笑两声,“长公主如此之言,可是不想去那围场狩猎?” 说着,嗓音越发平缓,继续道:“也罢,长公主方才还身子不适,去围场狩猎自也不妥。不若,此番便差王能回绝吧。” “不必了。” 凤瑶低沉而道。 颜墨白眼角一挑。 她略微干脆的转眸朝颜墨白望来,“既是楚王安排狩猎,几国皆去,我大旭,自不能弱了去。便是我姑苏凤瑶乃女流之辈,但自也要比其余男儿坚韧百倍,不得让大旭丢脸,让其余之国轻贱。不就是狩猎么,本宫小时候,也是极喜狩猎,这回,本宫倒要看看,出了这大楚行宫,是否还会接二连三发生怪异之事。若当真发生,本宫这回,便不信揪不出那幕后之人。” 所谓言多必失,行多必漏,她只需等待便是,想必那幕后之人,自会露出马脚。 嗓音一落,凤瑶全然不待颜墨白反应,随即便抬眸朝不远处的殿门望去,“王能,替本宫回话,就说,此番狩猎之行,本宫,自得参与。” 瞬时,门外顿时扬来王能恭敬应声。 凤瑶转眸朝颜墨白望来,“不知摄政王此行,除了准备华袍之外,可曾为本宫准备干练的衣裙,好供本宫去狩猎?” 颜墨白神色微动,斜眼温笑的凝她,目光无端深沉,却是并未回话。 凤瑶眉头稍稍一蹙,正待继续发问,颜墨白则伸手捉了她的手腕,似幽似远又似漫不经心的道:“长公主又非无人可用,又何须你亲自上阵狩猎。” 凤瑶微微一怔。 颜墨白则牵着他缓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行去,头也不回的继续道:“有微臣在,长公主只需在旁观看便是。只是,微臣倒是不知长公主喜好,不知,那些所谓的奇珍野兽,长公主可有喜欢的?倘若有,微臣,便为你抓的活的回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见踪迹 大楚天凉快,即便即将接近正午,天气也极是凉薄。 此番狩猎之行,几国之人皆在,烈马与车驾浩荡而前,后方还有连串的楚卫跟随相护,气势壮观如鸿。 出得楚京之后,郊外的官道上,秋意明显。周遭那些树木皆枯黄一片,便是连这管道上,都铺了一层深黄的落叶。 策马而前,马蹄下,枯叶沙沙,再加之迎面而来的风极为凉爽,倒是,好一片凉薄的秋。 凤瑶一身华袍不曾换却,整个人稳立在马背,虽满身清丽富贵,但却莫名的卷着几许飒爽之气,许是气质特殊,加之女子策马,倒也惹得同行之人频频而望,甚至于,那安义侯的两名姬妾也忍不得了,中途之际便要换车策马,随即犹如故意一般,策马而来,疾驰而望,那高超的马技极是惊人,惹得在场之人皆是愕然洽。 直至,那两名女子策马疾驰的消失在前方远处,才有人回神过来,赞叹了句,“楼兰之人倒是英武,竟连楼兰的女子都能这等极好的马术,佩服佩服。” 这话说得大声,并无丝毫掩饰赞叹之意钤。 那大齐的几名文臣则在车内风皱了眉,本要英气一回出车乘马,但待仔细思量之后,却又心底打了退堂鼓,终归放弃。 独独那安义侯,粗犷豪迈一笑,扯着略微沙然的嗓子道:“我楼兰女人自也是英勇,不怕各位笑话,本侯那两名姬妾,曾随手撕过两匹草原上的狼。” 众人又是一惊,却是莫名的听出了另一重的意味来。 连狼都可撕了,那人岂不是随意撕?楼兰之人,果然是只懂打打杀杀的莽然匹夫。 马行当前,一众人,浩荡蜿蜒的往前。 凤瑶在马背上坐得笔直,颜墨白则随行在旁,偶尔之际,贴心的将水壶递来,温润缓道:“大楚气候干燥,长公主喝些水,润润喉。” 凤瑶并未拒绝,伸手接过,待饮水之后,刚将水壶递给颜墨白,便闻他道:“再绕过前方那座山,那大楚的皇家猎场便到了。等会儿到了那里,长公主只需在帐篷内等候,待得微臣归来便是。” 凤瑶顺着他的话朝前方那座山包扫了一眼,之见山上也是披挂了一层深黄,“摄政王怎知绕过前方那座山便是大楚的皇家猎场?” “方才长公主策马出神之际,伏鬼过来禀报的。”他答得平和幽远,似无半许异样与不妥。 凤瑶凤瑶转眸朝他扫来,目光不曾避讳的对上他那双深邃带笑的瞳孔,只道:“此番狩猎,诸国皆在,本宫自然也得自行狩猎。” 她说得极为低沉,淡漠之中,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执拗。 说到底,她终归还是全然不信颜墨白,总觉得,放任他独自策马去狩猎,保不准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与其余诸国之人生事了,她全然猜不透颜墨白,更也揣度不到他心底的算计,是以,她便也只有凭借己身之力,好生的让颜墨白呆在她眼皮下。 “长公主何须如此执着。大楚天凉,再者猎场方圆辽阔,其中不乏凶猛野兽,长公主凤体之尊” 不待他将话道完,凤瑶便已出声打断,“本宫自小到大狩猎多次,便是凶猛野兽,本宫也见过。” 这话一出,颜墨白下意识的噎了后话,挑眼带笑的朝凤瑶凝着。 凤瑶已无心再看他,回眸过来,目光朝前方远处一扫,则闻颜墨白继续道:“也罢。只是大楚地形崎岖不平,到时候长公主得将微臣,跟紧点。” 他这话似是话中有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随意,似在提醒如果凤瑶不跟近点,便易将他跟掉一般。又或许,她心思如何,他早已猜到,是以,便也不准备再多加相劝,从而顺从妥协的让她跟着便是。 这种被人揣透心思的感觉,极是不好,凤瑶眉头也再度皱了起来,不料片刻之际,颜墨白突然伸手而来,探到了她的头顶。 她下意识的歪身而躲,随即猛的转眸望他,则见他指尖正捏着一枚落叶,整个人朝她笑得莫名温柔,“有枚落叶掉在长公主头上了。” 一路往前,队伍绕过前方的山脚后,果然,前方不远,地势稍稍平坦,放眼望去,便见有兵卫陈列,甚至还有不少的雪白帐篷。 “二皇子。”眼见有人靠近,那些陈列之兵顿时靠近,随即跟身在萧楼马旁,恭声而唤。 萧楼咧嘴而笑,扭头朝众人扫来,“猎场已至,兵卫已准备好烤肉,诸位先吃过烤肉后,再策马出发。” 此言一出,众人稍稍而应,却并非太过热烈,其声最高的,自然属楼兰安义侯那微沙的嗓子无疑。 楼兰兵卫们的烤肉,虽看色香俱全,但入在口里,却并非想象那般可口。 凤瑶草草吃了几口,便如其余之人一样,爬上了烈马而候。 萧楼兴致勃勃的策马立在前方,扯着嗓子道:“我父皇有令,今日狩猎,重在玩乐,但为防乏味,便要举行一场比试。谁国若能摘得魁首,我父皇,便赏谁国一只大楚有名金匠专程打造的金腰带。” 大楚的金腰带倒并非重要,毕竟,此番来楚之人皆非富即贵,自也不差那点金子,但国之当前,虽是小小狩猎,但比的好歹也是脸面,是以待得萧楼嗓音落下,众人皆不敢大意,有的甚至全然出动了所有能策马的随行之人,声势浩大的开始,策马入林狩猎。 顷刻之间,烈马奔腾,阵状极大,似要震得地动山摇一般。 那兴奋重重的呼喝上,此起彼伏,兴味重重,也惹得林中的鸟兽扑飞四散。 凤瑶一行,倒未如其余之国那般人马四散,无论是颜墨白,还是王能伏鬼与大旭兵卫,皆随身在后。 待在林内行得一段距离,颜墨白轻笑一声,忍不住道:“长公主,我等皆集结一起,此等狩猎之法,无疑是收获甚微。到时候狩得的猎物,比试之中,自也是我大旭垫底。” 凤瑶眼角一挑,目光朝伏鬼与王能落去,“尔等领着大旭兵卫四散狩猎便是。” 伏鬼当即点头,王能则眉头一皱,极其戒备的朝颜墨白望去。 颜墨白懒散道:“本王又不会吃了长公主,王统领这是在担忧什么。” 此番被点名而说,王能眉头皱得更紧。 凤瑶则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不必担忧,去吧。” 眼见凤瑶坚持,王能无可奈何,仅是目光再度朝颜墨白落来,极是刚毅的道:“林中凶险,望摄政王,护好长公主。” “这倒是难得,王统领竟让本王护好长公主。想必在王侍卫眼里,本王比这林中的洪水猛兽更是凶险,不是?” 颜墨白微挑着嗓子出言调侃。 王能满目复杂的扫他几眼,欲言又止,却终归未言话,仅是强行按捺心神,领着周遭大旭兵卫迅速而离。 待得王能与侍卫们彻底四散在林中远处,凤瑶才回神过来,继续与颜墨白策马往前。 周遭,虽树木密集,看似无人,但各处之中,却仍能听到不少马蹄奔跑之声,突兀刺耳。 凤瑶也不再耽搁,开始握紧了手中的长弓,四目开始极为认真的在周遭搜索猎物,则是不久,弓起箭落,那前方不远的丛林中,顿时传来一道兽物惨呼与挣扎声。 “长公主好箭法。”颜墨白笑着赞了声。 随即便迅速翻身下马,踏步入林去为凤瑶捡猎物。 凤瑶瞳孔骤一缩,心底发紧,眼见颜墨白全身没入前方的林子后,心底的戒备之感也极是浓烈,但却片刻后,颜墨白捡得猎物归来,身子出了林子,展露在她眼前。 凤瑶终归是松了口气,待得颜墨白将猎物套在她的马袋上后,便继续策马往前。 而后狩猎,便也一直保持这般状态,凤瑶出箭,颜墨白下马去捡猎物,却是不久,颜墨白刚刚捡得猎物转身,凤瑶便见他身后突然出现了几只猎虎。 因着烈虎数目有六七只,且皆张着血盆大口双目发光的凶猛奔来,凤瑶一时情急,朝颜墨白张嘴而唤,“颜墨白,有虎,快些上马!” 这话尾音还未落下,身下的马却突然受惊,顿时发疯般朝林中奔逃。 骤然之间,那些烈虎竟不追颜墨白,纷纷瞅准了凤瑶的马,当即四肢发力的凶猛朝凤瑶奔来。 “长公主!”冷风拂动中,身后越来越远,扬来颜墨白的呼声。 凤瑶瞳孔骤缩,来不及多想,仅是回头一望,便见几只猎豹已追逐而近。 此番出箭已是来不及,仓促之际,凤瑶顿时要腾身而起,不料身下癫狂惊厥的马突然踩空,凤瑶顿时连人带马的摔下了前方的山丘。 一路翻滚,天旋地转。头顶,仍旧传来烈虎兴致勃勃的吼叫。 凤瑶浑身紧绷,强行抓住丘坡上的灌木稳住身形,待得有只猎豹刚要朝她咬来,她顿时飞身而起,整个人当即腾空一跃,站定在了身旁的一棵大树的树枝上。 手中的弓,早已不知何处,背上背篓中的箭羽,也全数掉光。 而那只壮实的烈虎则围绕在凤瑶所在的树下绕来绕去,锋利的爪子开始攀树挠树,发出阵阵厚重的吼声。 凤瑶心口陡跳,满目冷冽。 那烈虎在树下转悠折腾片刻,似又闻到了什么,它顿时掉转身形,有力的四肢迅速而挪,矫健的朝山丘下奔去。 眼见烈虎跑远,凤瑶稍稍松了口气,待刚刚按捺心神,则闻不远的山丘下,众虎饱满而呼,而后,便是一道道耸人听闻的皮肉撕裂伤。 该是,她的那匹马被分食了。 凤瑶眉头一皱,心头有数,却也无可奈何。 待精力稍稍恢复后,她开始跃下树来,一路往上,则早已寻不到颜墨白踪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清俊怪人 丛林幽谧,四方之中,树木交织,纵横成列,不辨方向。 此番无马在旁,徒留两条腿走路,无疑是惊险环生,谁也不知,这林中周遭是否有埋伏着的虎狼突然伺机袭来,也不知脚底这厚厚的落叶下,是否会突然窜出毒蛇缠绕脚踝。 一路往前,脚底之下的落下,一路的沙沙作响撄。 方才策马在此时,还能听到周遭之处有马蹄响动之声,而今倒好,周遭竟静无一人,也不知那些诸国的人马,究竟突然间散到哪里去了。 凤瑶皱眉,抬头望了望天色,只见空中阴暗,但时辰却是稍稍尚早。 此地偌大方圆,若要寻找颜墨白,自是极难,凤瑶满心冷冽复杂,犹豫之下,终归是开始摸索着准备回得猎场那出发之地,奈何,此处猎场对她而言极其陌生,走走停停许久,竟走不出这片林子,就似如,这片林子漫无边际,根本就走不出去。 待行得久了,心底难眠失落,又因担忧那颜墨白脱离她的控制会生事,是以,心思也嘈杂翻腾,起伏不平。 漫无目的的往前,许久,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然而突然之际,前方不远,竟有蹑手蹑脚般的细碎声。 她瞳孔微微一缩,瞅准了身旁的一棵大树,不动声色的腾身跃树,待站定在枝桠上,则见,前方不远有人正倚树而坐,似在打盹儿,而他那身后,则有只轻脚靠近的兽物偿。 那是一匹,孤狼。 它眼睛正发着光,浑身皮毛高竖,尾巴上翘,俨然是一副做好姿势要飞扑而上的状态。 凤紫心底骤然一沉,片刻之际,当即扯声而道:“小心。” 这话一出,那坐在地上的人一怔,孤狼也是一怔,却是刹那之际,那孤狼陡然朝前方飞扑,凤瑶来不及多想,顿时飞身而跃,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迅速腾空靠近。 那坐在地上之人也是反应灵敏,身子当即朝旁一滚,孤狼顿时咬了个空,待得正要继续朝那人扑去,凤瑶已抬脚而上,狠狠的踢在了孤狼的腰腹。 孤狼惨呼一声,身子在地上滚了两圈,随即嗷呜几声,周遭不远,竟再度有野狼嗷呜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糟了,这孤狼是在唤同伴了。 凤瑶瞳孔骤缩,心底唾骂,也不知那楚王究竟在这围场里丢了多少虎狼凶兽,这哪里是在打猎,明明是在与凶兽不住的相逢,不住的搏斗。 凤瑶心底一紧,还不曾看清地上之人的面容,便迅速伸手扣紧他的手腕,当即而道:“走!” 这话一落,猛然用力扯起他,飞奔而前。 那受伤的野狼嗷呜得越发剧烈,撑起伤重的身子便继续踉跄的朝凤瑶追来,凤瑶回头扫了一眼,继续拉着那人往前奔逃,却是片刻,周遭沙沙之声剧烈而起,眨眼之间,便有数十只野狼顿时从周遭灌木中冒出,全全朝凤瑶所在的方向围拢。 凤瑶拉着那人瞬时停步,瞳色冷冽。 她下意识的转眸朝身侧一望,则见身旁之人,竟满身青袍,袍子虽为素色,但质地却是极为华丽名贵。 他那张脸,极是清俊,虽不够风华,但却是儒雅非凡,气质出众。 甚至于,众狼当前,他竟也无半许惊愕畏惧,那双黑色的双眼,微愕微诧的望她,则是片刻,他突然勾唇一笑。 凤瑶心底一沉,着实是暗自唾骂。 都这时候了,这厮还笑得出来。若是依照她年少之时的性子,定要给他两拳,骂他蠢辈了。 来不及多想,她迅速而道:“你且小心些,我带你上树。” 这话一落,指尖扣紧了他的手腕,正要飞身而起,不料却还未动作,那人的另一只手迅速而张,刹那之际,无数道寒光晃晃的银针陡然飞出,顷刻之间,周遭野狼纷纷惨声嗷呜,跌倒一片。 凤瑶浑身一僵,愕在当场。 待得半晌后,她才回神过来,眼见周遭狼群全数到底,她心思狂涌,面色复杂至极。 连她都无法做到如此迅速的飞针伤人,可以说是在眨眼之间,在场野狼纷纷倒地。且那些针法,皆极是精准,并非胡乱一撒,而是每一道银针,皆正中野狼的死穴,让周遭野狼,一针毙命。 如此手法,天下少有,她不得不心生震撼与钦佩。 而待强行按捺心神的转眸朝他望去时,则见那人突然朝她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极为洁白的牙齿,“方才多谢姑娘搭救。” 搭救? 这二字入得耳里,无疑是不伦不类。 她哪里搭救他,明明是他反过来搭救她罢了。 思绪至此,凤瑶忙松开他的手腕,他则眉头微皱,目光一垂,迅速扫了一眼凤瑶那只收回的手。 “公子武功了得,针法精准,方才倒是本倒是我多管闲事了。”凤瑶唇瓣一动,开始有礼出声。 嗓音一落,心底的离去之意便极是浓烈。 此人武功极其了得,且又满身清雅,如此之人突然独自出现在这里,也不知究竟是哪国中的某位权臣的家眷,又不知是否是外闯之人。 方才救他,也不过是一时情急,而今突然反应过来,自也觉得此等不明身份之人不可多加接触。 凤瑶心底有数,待得尾音落下后,瞳孔微缩,正要开口告辞,不料,话还未落,那人便有礼而道:“姑娘过谦了,方才若非姑娘提醒,在下许是早已落入狼口。是以,在下还是得多谢姑娘。” 他礼数分毫不差,话语也是极为妥当平和。 凤瑶则神色微动,倒也不愿与他多加言话,只道:“谢字便不必多提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者,方才狼群围来,公子也出手救了我,是以你我之间,便扯平了。” 说着,嗓音微挑,“我还有其它之事,便不与公子在此多加寒暄了,告辞。” 尾音未落,凤瑶便极是干脆的转身,足下刚行两步,身后便扬来那人平和的嗓音,“姑娘可也是随行进来狩猎之人?” 凤瑶瞳孔一缩,不发一言,继续往前。 却也仅是片刻,身后突然有脚步声跟来,她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满身警惕,不料那人的步伐明明极慢,却是顷刻之际,竟已行到了她身边。 这人,是用跑的么?可若是跑过来的,怎还步伐缓慢,并无太大的动静? 凤瑶当即驻足,神色越发复杂的凝他,“你究竟何人?” 那人微微一笑,“迷路之人。” 说着,眼见凤瑶满身戒备,他目光在凤瑶身上流转半圈,缓道:“姑娘莫怕,姑娘救了在下性命,在下不会伤害姑娘。想来姑娘也是随行前来狩猎之人,就不知姑娘是否认得出这林子的路。” 他言语极是有礼,态度谦卑,浑身上下儒雅淡然,并无半许的傲然市侩之气。 眼见凤瑶不说话,他继续缓道:“在下也是过来狩猎的,只是中途马儿受惊,在下又与侍从失散,是以不知回去之路,望姑娘提醒。” 凤瑶心底起伏片刻,顺势抬手朝他后方一指,“那便是出林子的路。” 她是想极力脱身罢了,毕竟,浑身上下都在戒备,都在警惕,也全然不愿与这人多加纠缠。 奈何,待得嗓音刚落,那人便微微一下,礼数周到的道:“姑娘许是记错了,那条路在下走过,走出去便是一条河,河水清澈,但却极深,在下还在那河里捞过鱼,但却苦于无人运送出去参与比试,是以便将鱼重新放入河里作罢。” 他解释得倒是极为认真。 但凤瑶眉头却皱得厉害。 “我的确是记错了,那出林子的路,该是这方向。公子不妨尝试着走走,许是能到。”凤瑶又瞬时朝东面指了条路。 那人又是一脸认真,“那条路,在下方才也走过了,那边有个山丘,丘下有马匹的残骸,再往下,便是断臂悬崖,无路可走了。” 凤瑶瞳色冷冽,伸手指了西面,那人缓道:“这方向在下也行过了,那边有个草屋,屋中有豹群粪便,还有不少羚羊围绕,穿过羊群,再往前,便是猎场围栏,仍是无路。” 说着,极是认真的朝凤瑶微微一笑,“幸得姑娘如此指使,在下倒是突然发觉,这出林子的路,便该是姑娘足下的这条同往南面的路了。” 凤瑶顿时反应过来,这人本是心头了然,明明也知晓方向,不过就是在愚弄她罢了。 她面色陡然一变,冷冽出声,“公子如此戏弄我,可是有趣?” 他眉头稍稍一蹙,无奈而道:“在下,的确路痴。” 既是路痴,还来打什么猎! 凤瑶顺势在心底鄙夷了句,着实是心头暗恼。 待强行按捺心神后,她低沉沉的道:“也罢,既是公子已知这南面便同往来处,那公子便照着这条路走下去吧。告辞。” 嗓音一落,当即转身朝另外一侧行去。 身后再度扬来那人嗓音,“姑娘不与在下一道出林?” “我还要打猎。”凤瑶头也不回,顺势出声。 “姑娘,你没马,没弓,没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知晓身份 这人是有意与她怼上了是吧。 凤瑶愤慨回头,阴沉沉的道:“我用武功打猎可成?用内力震可成?” 他顿时笑了,“素闻大旭的长公主精明得当,虽有忧国忧民之心,却也有夜叉之嫌。却是不料,长公主貌美倾国,这性子,也极是特殊。” 这厮,竟知晓她身份! 凤瑶足下一顿,满目凛冽偿。 他则缓缓上前,满身温雅的站定在凤瑶面前,“在下,东临苍,幸见长公主。” 他礼数极为周到,面上那微微的笑容,一直都保持不变,甚至他那面色,也平缓幽远,儒雅得当,无端的,虽给人一种深厚无底,但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意撄。 不同于颜墨白那种假仁假义,甚至虚张声势,这人的优雅感,似是发自骨髓,漫遍全身,却让人在春风之意中,又像是被莫名的扼住了喉咙,惊恐莫名。 这人,危险,极其危险。 凤瑶心底莫名的如此判定,足下,也朝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笑得雅致,“长公主还未告知在下你的名讳。以前只闻长公主其人,却还不知长公主的名。” 是吗? 都已听过她的传言了,又岂会不知她的名字。 这人无疑是没事找事,故意与她搭讪了。 突然,凤瑶倒是极为懊悔方才多管闲事的出手救他,奈何事态已出,却也不得不镇定面对。待得沉默片刻后,她逐渐将目光挪开,低沉而道:“公子既能听过本宫声名,想来自也有法子查到本宫的名字。是以,这名字,本宫就不亲自言道了。只是,本宫有一事,倒想问问公子。” 他平缓有礼的道:“长公主且说,在下知无不言。” “公子是如何知晓本宫身份的?”凤瑶阴沉沉的问。 昨夜月牙殿大火,她也曾扫视过前来看戏的众人,但却并未发觉这等气质出众的男子,甚至便是今早在萧楼殿中,也不曾见过此人来凑热闹,是以,她与他并无一面之缘,他又如何能这般笃定甚至自然而然的说出她身份? 他并无半许耽搁,优雅平和的道:“今日出行,长公主策马当头,风头尽露,在下,又如何不知。” “但随行之人中,本宫并未见得公子在队中随行。” “在下怕寒,在马车内。” 凤瑶瞳孔一缩。 他笑得如沐春风。 “长公主可是也迷路了?”仅是片刻,他便极是笃定的问。 凤瑶着实是心生挫败。 颜墨白能观透她的心思,这人也能看透她的心思,她姑苏凤瑶力求稳重深沉,却是不料,到头来,她终归还是涉世未深,比不过这些腹黑之人。 大抵是,往昔在宫中荣华富贵,由好好的一个金枝玉叶演变成了地痞流氓之辈,虽被国师圈在深山调养了几年,稍稍收敛了些心性,但比起这些人来,她姑苏凤瑶无论是能耐还是性子,都比不过。 这种颓然懊恼之感,似如侵入骨髓,虽想力大撑天,但终归,无那能耐。 她暗自叹息,心境沉寂下来。 半晌,她才深吸了口气,低沉而道:“公子倒是会识人心。本宫,的确迷路了呢。” 他唤道:“正巧,在下也迷路,不若,你与在下一道同行,路上若有凶兽,也可有个照应。” “不必了。” 他眼角微挑,雅然而问:“长公主戒备在下?” 这厮既已将话说到了这层面上,她也不准备再拐弯抹角了,“深林之中,你我突然偶遇,别说本宫戒备你,想来公子,也是戒备本宫的。如此,既互相戒备,还同行作何。” 嗓音一落,也无心多言,待抬眸朝他冷扫之际,他薄唇一启,突然雅然而道:“长公主就不好奇大英?” 大英? 短促而二字入耳,凤瑶足下微僵,终归是,走不动了。 她满目深沉的凝他。 他缓缓理了理微微被风吹乱的墨发,平缓而道:“在下,出自大英。乃大英东临世家长子。” 天色逐渐昏沉下来,林中的风,也格外的显得凌冽起来。 待得凤瑶与东临苍即将行出林子之际,便见颜墨白与王能双双策马而来。 “长公主!” 王能如释重负,嗓音嘶哑难耐,竟像是大惊大愕过后的悲愤与大喜一般,整个人顿时跳下马来,当即在凤瑶面前跪定,“属下未能护好长公主,望长公主责罚。” 颤抖得嘶哑狰狞,那语气,也犹如被什么东西重创过后一样,带着几许陡跳与僵硬。 他吓着了,闻得自家长公主突然失踪,他的确是吓得手足无措,甚至自己在林中策马大肆呼喊,大肆寻找,直至嗓音嘶哑,喉咙漫出腥甜之感,他虽不曾放弃,但心底的担忧与陡跳却是越发浓烈。 望着王能那沧桑起伏的面容,凤瑶略微动容,待得片刻,她终归是上前一步,亲自将王能扶起,只道:“本宫自行走散,与你无关。王统领不必自责。” 这话入耳,王能面上仍旧是浓烈愧疚,欲言又止,却终归未道出话来。 正这时,那马背上的颜墨白也已跳下了马,整个人儒雅蹁跹的立在凤瑶面前,面上,也略微有些复杂凝重,则是片刻,他叹息一声,“长公主倒是让微臣好找。” 他似也如释重负一般,嗓音卷着几许释然的意味。 凤瑶眉头一皱,思绪摇曳,却是并未言话。 今下午那猛虎突然来袭,虽来势汹汹,但待她从丘中爬上来时,也并未费却多少时辰,但待她爬上来后,却早已不见颜墨白踪迹,也不知这颜墨白究竟是追她追错了方向,可是,故意不见。 她心思有些凝重,一股股疑虑终归还是浮上心头。 大抵是自己孤身一人,四面楚歌,是以才会如此的多疑与戒备,但待仔细将颜墨白那神情凝望片刻,却又觉得他似是当真在紧张她。 “猛虎追击之下,仓皇而逃,待得本宫从丘下上来后,则是不见摄政王踪迹了。” 凤瑶默了片刻,低沉沉的出了声。 颜墨白点点头,“当时事发突然,微臣急忙追击,不料灌木森森,不辨方向,该是追错了方向。后待返回,也已回不到原处。” 他似如知晓凤瑶的心思一般,极是认真的解释,嗓音一落,他垂眸扫了一眼凤瑶衣裙上略微沾染的泥土,眉宇稍稍一皱,而后伸手过来,牵住了凤瑶手腕,“下次微臣定看好长公主,不让长公主陷入险境了。” 他嗓音莫名的极为认真,入得旁人耳里,似如正儿八经的许诺一般。 然而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她却是不敢多信,颜墨白的话,那些为真,那些为假,自是难以判断,只不过,他的掌心却是冰凉的,甚至还有少许的冷汗,倒是与寻常有异,凤瑶眼角一挑,静静凝他,则见他的目光已是朝他身边的东临苍望去,瞳孔微缩,突然而问:“你是?” 这话一落,不待东临苍回话,前方之处,则突然小跑过来几名侍从。 “公子可有事?今日在林中寻不到公子,属下极是焦急。”待得站定在东临苍面前,侍从们纷纷担忧而问,只是这嗓音则是娇气而又俏然,待得凤瑶转眸一望,才见那几名侍从,皆是美貌如花的女子。 一时,她目光忍不住沉了半许,只道这东临苍倒是艳福不浅,甚至于这几名女子的容貌,皆属上乘,或娇或巧,或柔或刚,各种类型皆有,不得不说,如此艳福,竟是比她大旭出了名的浪荡子花谨还要来得风流潇洒。 “长公主莫要误会,这些仅是在下父亲赐给在下的侍从。” 仅是片刻,东临苍转眸朝凤瑶望来,平和而道。 嗓音一落,目光朝前方的侍从一扫,“还不快见过大旭长公主。” 这话入耳,倒是惊了几名如花侍从。 而今这世上,虽有大楚大盛争霸,大英鲜少露面,但却全然不可忽略大英不可触犯的神圣地位。便是她们这些大英寻常之人,也是个个都玄术武艺了得,颇受天下之人追捧,但如今,自家这历来眼高于顶的公子,竟让她们对这一名大旭之女行礼,这无疑是震惊难耐,更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一股股诧异之色,浓烈厚重,抑制不住的浮在了脸上。 她们当即转眸朝凤瑶望来,神情复杂愕然,只觉这女子虽面容姣好,但却过于阴冷,甚至于,论及容貌,竟也不曾比过她们东临府的表小姐,如此之女,何能受得她们这几名东临侍从一拜。 心底着实抵触,侍从们纷纷不动。 东临苍嗓音一挑,嗓音如沐春风,但却无端的威仪十足,“可是未听见我的话?” 侍从们面色越发一变,顿时回神过来,正要急忙朝凤瑶行礼,凤瑶则淡漠出声,“不必了。” 短促的几字一落,侍从们应声稳住心神。 凤瑶则抬眸朝东临苍望来,淡道:“大英人杰地灵,国力强势,岂容我大旭相比。这几名侍从,本是瞧不起本宫,东临公子又何必逼迫她们行礼,便是行了,本宫这大旭之人,也是,受不起呢。” “长公主可是生气了?” 东临苍眉宇稍稍一蹙,语气也极为难得的沉了半许。 却也仅是这小小的变化,竟是惊得在场几名女子浑身发颤。 仅是片刻,那几名女子全数在凤瑶面前跪定,呈匍匐之姿,当即而道:“奴婢们有眼不识泰山,望大旭长公主恕罪。” 这话一落,竟开始磕头起来,任由她们姣好饱满的额头强磕在地,分毫不敢偷懒。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强行而送 仅是片刻,几名女子的额头上已破口溢血,狰狞不堪。 萧楼不知何时已行了过来,顿时满面心疼,当即挑着嗓子道:“东临公子倒是无情。这几位姑娘皆如花似玉,东临公子怎舍得让他们伤了脸。” 这话一落,又顺势朝哪几名女子打量了几眼,着实觉得这几名女子面容极为姣好,竟是比楚京风月街上的女人还要生得好看。 心底的怜香惜玉之意顿时开始作祟,萧楼面上也抑制不住的增了半许急意。 “侍从们犯错,自该责罚。二皇子不必多言。撄” 仅是片刻,萧楼便平缓温和的朝萧楼出了声。 这话一落,不待萧楼反应,他目光极是温和的朝凤瑶落来,“侍从不听话,自是在下未教好,而今她们自行磕头请罪,不知,长公主可有消气?偿” 他嗓音依旧是一派的春风柔和,话语也有礼得当,并无半许不妥,然而侍女们那一道道额头触地的狰狞声也循环不断的溢入凤瑶耳里,一时之间,无疑令她心底发紧。 不得不说,这东临苍看似温和,实则无情,一旦狠起来,那可是笑里藏刀,毫不留情。 她默了片刻,终归是唇瓣一启,出声道:“东临公子的侍女对本宫行这么大的礼,本宫,自然解气。”说着,嗓音微沉,“公子还是让她们起来吧,赔罪虽可,但行得太多大礼,本宫,可受之不起。” 东临苍温润而笑,“如此看来,长公主仍是未解气。” 凤瑶眼角一挑。 他已目光朝几名侍女落去,再度出声,“大旭长公主仍是未原谅尔等,尔等,自行责罚。” 短促的一句话,温温和和,但脱口之后,却令地上的几名女子越发颤抖。 她们乍然抬头,面上竟已是一片苍白,随即转头朝东临苍匍匐而道:“公子饶命。” 东临苍一言不发,满目温柔的目光全数落在了凤瑶身上。 凤瑶扫他一眼,无端的觉得他那目光极是慎人。 仅是片刻,眼见东临苍不言,女子们满面死灰,随即犹豫片刻,却也终归是纷纷从袖中掏出了一只匕首,作势一抬,迅速便要朝脖子上割去。 萧楼吓了一跳,当即道:“姑娘们且慢。” 凤瑶瞳孔一缩,也阴沉沉的出声道:“慢着。” 短促的二字一落,侍女们纷纷停手。 萧楼拍了拍猛跳的心口,“这等如花美人儿,死了倒是可惜。东临公子如此不怜香惜玉,不如,将这几人送给本王。” 他似如玩笑一般,也不知这话是否是真,只是那微微发紧的语气,却也着实是在怜香惜玉。 也是了,萧楼历来流连花丛,风流不羁,遇见东临苍这些侍从,定是觉得冷艳新鲜,而今若亲眼目睹这些女子亡在眼前,定也是心痛。 毕竟,男人之劣根,便是喜如花美人儿,更何况,这萧楼的劣根,还是天下皆知。 凤瑶心底有数,面色清冷。 则是片刻,萧楼朝她望来,使了几记眼神,“大旭长公主便是再精贵,此际使性子也该使完了,这几人好歹是大英之人,长公主还是得饶人处且绕吧。” 得,这萧楼又将过错推到她身上了。 凤瑶抬眸朝前方不远那人群聚集之地扫了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朝萧楼落来,“此处之事,终归乃本宫与东临公子之声,似也与二皇子无关。二皇子不去那边人群中招呼,独来此处凑热闹,若是冷落了其余诸国,楚王那里,许是不好交代。” 萧楼面色微微一变。 凤瑶也不再理他,仅是将目光朝萧楼落来,稍稍平缓了一下嗓音,只道:“本宫已无恼怒,也望东临公子莫要对这几名侍从太过计较了。” 这话一落,话锋一转,“本宫还有事,告辞了。” “既是长公主宽容,在下自是不再与她们计较。但她们终归是对长公主言行不端,是以,在下将她们送给长公主,随身伺候长公主,任你差遣,可好?这几名女子,皆乃大英极是机灵的丫头,且武术了得,定可好生伺候长公主,也可好生护你于危。” 是吗? 凤瑶再度稳住身形,冷眼扫他。 她着实不知这东临苍为何这般热络,但她姑苏凤瑶也非贪得无厌,这几名女子,无论如何,她都是不能收下,不能随意受大英之恩。 再者,亦如东临苍所言,这几名女子武功极是了得,若当真如此,她又怎敢将这几枚全然陌生的利刀放在身边,从而不时之际,便突然刀起头落? 是以,这东临苍如此之举,究竟,是何意? “东临公子好意,本宫心领。只是不巧,本宫身边已不需别的侍从。”她默了片刻,低沉出声。 东临苍温柔而道:“无妨,在下也仅是让她们跟随长公主,确保长公主不时之需。” 柔和的嗓音,却也再度极为坚持的要让她收下这几人。 凤瑶心底也越发抵触,复杂一来,自也是不愿与他多做纠缠,仅是开门见山的问:“倘若,本宫不愿收呢?” 东临苍微微一笑,“犯了错之人,我大英历来未有收回之理。长公主若是不收她们,那便,杀了她们吧。” 这话一落,几名侍从浑身颤得越发厉害。 凤瑶也面色大沉,心底越发抵触与戒备。 如此生杀之言,竟被他这般随口言道而出,就似是在言道一件极其寻常之事一样,是以,纵是嗓音柔和如春,但这东临苍,哪里温柔,哪里良善了。 而今便是连她都心生忌讳,甚至略微惊跳,惊跳当时在林中突然拉他之际,无疑是自不量力。也幸得当时这东临苍未曾突然朝她出手,若是不然,她姑苏凤瑶岂还有命站在这里。 思绪至此,一股股复杂之感迅速漫遍全身。 则是片刻,耳畔悠悠然然的扬来了一道轻笑之声,“本以为傲然如大英之人,自不会求教旁人,却是不料,大英竟还有强行送礼之法。” 这话入耳,凤瑶蓦的回神,漫不经心的转眸朝身旁的颜墨白望来。 方才,这厮不发一言,而今倒好,这厮竟突然开口说话了。只是这话,着实称不上恭敬,语气也夹杂着几许戏谑与不恭,凤瑶眉头倒是越发一皱,若依照这局势下去,颜墨白定会将东临苍得罪了。这恰巧这几国之中,大英之国最是得罪不起,这颜墨白,可莫要惹事! 凤瑶心口一跳,当即朝颜墨白示意一眼,他则懒散而笑,兴味昂然的凝她,而后还补了句,“且是东临公子无礼在先,执意强送。” 这话入耳,凤瑶差点扶额。 东临苍神色微动,目光朝颜墨白落来,“不知阁下是?” 颜墨白轻笑一声,扯凤瑶入怀,“大旭摄政王。也是,大旭长公主的驸马。” 懒散的几字,腔调倒是拖得老长。 东临苍微微一怔,目光朝凤瑶落来,“长公主大婚过了?在下怎是不曾听闻?” “东临公子此际不是听闻了么?何来诧异,呵。”颜墨白懒散插话,说着,目光朝那几名跪着的婢子一扫,“亦如我家长公主方才所言,大英历来人杰地灵,这大英侍女,也是气质与姿色上乘,非寻常之国的婢子能比。如此婢子,既是东临公子舍得真心相送,本王便在此,替长公主接受了。” 这话一出,凤瑶与东临苍齐齐一怔。 颜墨白也不待二人反应,薄唇一启,再度兴味盎然的道:“时辰已是不早,此际论猎行功之事即将开始。本王与长公主得过去了,东临公子,先失陪了。” 说完,指尖扣紧了凤瑶的手腕,牵着她便朝不远处的人群所在之地行去,又待行了几步后,未闻那几名侍女的脚步声跟来,颜墨白稍稍回头,朝那几名跪着的婢子一扫,懒散而道:“可是未有半点眼力劲儿?新主子都已离开,尔等还跪着作何?” 调侃的嗓音,戏谑十足。 大英婢子们深觉耻辱,满口银牙都快咬碎,却是仍跪着不动。 待祈求的抬眸朝东临苍望来时,则见他的目光正静静落在凤瑶后背,看不清什么情绪来。 “公子。”侍女们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尾音一落,东临苍已是垂眸下来,温柔如风的目光朝她们一扫,“既是跟随新主,便该安分听话。若有无礼之处,本公子,唯你们是问。” 这话一落,也不再耽搁,缓步朝人群而去。 婢子们满面死灰,浑身僵硬。 待得片刻,几人才面面相觑一番,强行支撑着绝望之躯朝人群行去。 此际,气氛热腾,几国之人皆围成圆场,瞧着中间那些楚卫仔细的数着自己的猎来的兽物。 待得数完,楚卫们纷纷将结果告知萧楼,萧楼则立在人圈正中,亲自扯声宣布,“今日狩猎之魁首,乃楼兰!” 凤瑶与颜墨白静立在人群里,似是周遭热烈之声与她全然隔绝。 她心思幽远得紧,却也复杂得紧。 楼兰能得魁首,自也在情理之中,那楼兰之中,连安义侯的两名姬妾都能策马飞腾,英气尽显,如此之势,想来狩猎起来,自也是得心应手。 诸国之人,也对这结果不曾太过诧异,只是待萧楼捧出楚王早已打造好的金腰带时,只见那金腰带金光大显,分量十足,一时之际,倒也有人面露妒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为何惧怕 安义侯粗犷而笑,亲自由萧楼将金腰带递在他手里,他犹如草原上赫赫的战狼一般,满身狂喜与气势,待将金腰带拴在腰间上后,他竟徒手将两个姬妾举了起来,大笑庆祝撄。 如此场面无疑是过于奔放,在场有些文人则开始低声嘀咕有伤风化。 萧楼也不再耽搁,顿时令楚卫架火生锅,声称今夜晚晚膳,便是当场烤肉。 一群人闻声而动,萧楼也开始差人在圆场中间大架篝火。 伏鬼迅速令人前去不远处的河沟处理猎物,而王能无论如何都是不愿再离开凤瑶半步,仅是恭立在一旁,守护在侧。 颜墨白朝王能扫了一眼,懒散而笑,“王能这小子倒也是不够变通,在下要与长公主处处二人世界,这小子倒是如此杵在一旁,着实碍事。” 他这话无疑是在调侃,那兴味与玩笑的意味极其明显。 王能也未理会,竟是安然立在原地,心底早已打定了主意,这回是说什么都不愿离开了。 今日凤瑶失踪的震撼,而今还记忆犹新,他自是不敢再对凤瑶的安危怠慢分毫。 王能如此之举,凤瑶倒也心底了然,只道是这颜墨白比起王能来,年纪似还稍稍小点,而今他犹如老成一般一口一声的将王能调侃成‘小子’,听着倒也有些突兀怪异。 凤瑶朝他冷扫一眼,并未言话,仅是转身至不远处的大石上坐定,整个人,平静淡然偿。 她目光静静的落在不远处那群忙碌着剥肉生火的人身上,复杂的瞳孔,却略微出神。 颜墨白懒散随意的挤着坐在她身边,眼睛顺着凤瑶观望的方向扫了一眼,而后视线略微迂回,兴味盎然的落在了那几名东临苍所送的侍女身上。 那几名侍女,额头上的伤口与血迹皆不曾处理,那一团团红肿的伤势与满脸的血迹,倒也稍稍遮了本来的清秀与美意。 只是她们却分毫不在意,心底的怒意与不平依旧浓烈不减,此番又见颜墨白兴味的朝她们打量,她们更是恼怒至极,不由威胁重重的瞪了颜墨白几眼。 颜墨白轻笑一声,悠悠而道:“长公主觉得这几名侍女,该如何处置。” 柔然的嗓音,懒散随意,却是在朝凤瑶问话。 凤瑶应声回神,眉头微蹙,只道是这几名女子自是不好处理。 好歹也是大英之人,杀又杀不得,骂又骂不得,退又退不了,再加之这些女子皆心高气傲,并未将大旭之人放于眼里,如此几人,无疑是不会真心伺候她姑苏凤瑶,更也不会真正效忠,说不准还会突然弑主,是以,她也想知晓,这几人,该如何处置! 她目光朝颜墨白落来,眼见那满面懒散从容,浑身那番庸然平静的姿态,倒是与她凌乱复杂的心思形成鲜明对比。 她瞳孔微微缩了半许,开口而道:“这几名女子,乃摄政王为本宫收下。既是摄政王随意插手,那这几名女子,自也该摄政王好生处置。” 颜墨白轻笑一声,“长公主怎能将这些责任全数推卸在微臣头上,且是那大英的东临苍强行而送” 他言道的兴味十足,调侃肆意,只是后话未出,那几名侍女倒是冷着嗓子道:“我家公子名讳,岂容你随口而唤。” 这话说得倒是气势十足。 凤瑶面色微变,目光朝那几名侍女望去,神色,终归是全数沉了下来。 如此忠心护住的人,岂能,养得家。 颜墨白后话一噎,俊脸上的戏谑笑容,也蓦的减却了几许。 他并未再立即言话,修长的指尖,则懒散随意的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随即朝那几名女子挑眼一笑,“尔等方才,说什么?” 他嗓音极轻极柔,却是无端冷冽。 几名侍女倒是冷眼朝颜墨白打量,并无半许畏惧之意。 她们乃大英之人,本就与这些其余之国的人之身份不同,而今便是被自家公子赏赐给旁人,但也改变不了她们乃大英之人的事实。 是以,这其余之国的凡夫俗子,何能与她们计较,再者,她们满身武艺,且面前这满身白袍之人也看似薄弱,便是当真得罪他了,这男子,又能拿她们如何。 心思至此,各人之中,皆有底气。 仅是片刻,其中一名大英之女傲然而道:“我方才说,我家公子名讳,不得尔等随口而唤。” 这话一落,颜墨白顿时笑了。 几名女子满面鄙夷的凝他。 颜墨白稍稍收回整理衣袍褶皱的手,平缓戏谑而道:“本王倒是不知,一个人的名字生来还不是被人唤得。尔等衷心护住,并无过错,但错就错在,认错了主子。” 这话一落,不待众人反应,颜墨白已腾空伸手,一股极大的吸力竟将那女子精准的吸了过来。 待颜墨白的指尖随意扣住那女子的脖子时,那女子终于满目惊恐,“你,你” 她双眼圆瞪的盯着颜墨白,惊恐震撼,到嘴的话,却因颜墨白手指发力的捏紧了她的脖子,全然说不出来。 在场的其余几名女子,也纷纷身形发颤,而后,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满面惨白。 颜墨白则犹如未觉,脑袋稍稍靠近面前的女子,轻柔而笑,“此际可还认得谁是你新主子?” 那女子浑身抖得厉害,目光极为努力的朝凤瑶望来,脱口的话语,是从喉咙里强心挤出,“是,是大旭,大旭长公主。” 断续吞吐的嗓音,狰狞厚重。 颜墨白面上的笑容增了一重,随即指尖一松,那大英侍女即刻软倒在了地上,不住的凶猛咳嗽,似要将肺都全数咳出来一般。 整个过程,凤瑶静静凝着,心底,早已是陈杂起伏一片。 颜墨白转眸朝她望来,“对待某些不服软之人,偶尔还是得用强,长公主你瞧,而今这几人,不是听话了?” 他嗓音极为悠然平缓,漫不经心。 然而这话,凤瑶却已是有些听不进去。 这几名大英之女如此傲,满身骨气,若要让她们真正惊恐与屈服,自也不是用武力逼她们诚服这般简单了。 亦如有些人,满身骨气,你越是用武力欺压他,越是让她输得一败涂地,却也越是能激发他心底的斗志与不屈,狰狞与癫狂的拼死一斗才是。然而,她在这些婢子身上看到的,却并非是那被折了志气的恭顺,而是,惊恐。不是对性命受威的惊恐,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莫名震撼。 如此,颜墨白方才究竟做了什么,竟让这几名女子转瞬改变态度?是因他,隔空吸人? 思绪翻腾摇曳,越想,越觉复杂诡异。 她回神过来,沉寂清冷的目光当即朝颜墨白扫来,却是方巧对上了他那双懒散悠然的瞳孔。 “长公主在想什么?”他略微自然的问。 凤瑶深眼凝他,并未言话。 奈何即便如此,他也似是知晓凤瑶在疑虑什么一般,他开始叹了口气,慢腾腾的道:“有些事,不若长公主想得那般狰狞。有朝一日,长公主,终是会知晓一切。” 他难得说出这样的话来,只少,这话也在无声的证明,证明他心底的确藏着事。 凤瑶眉头越发皱得厉害,“摄政王这话倒是话中有话,本宫一时听得倒是不明白。不知,摄政王所谓的本宫会知晓一切,指的是哪一切?” 颜墨白勾唇一笑,温润观她。 凤瑶也不言话,静然而候,势必要等他回话。 二人目光相迎,无声对峙,莫名之中,却是谁都不让谁。 则是片刻,不远处顿时有脚步声行来,随即,一道略微粗然的嗓音在旁响起,“大旭摄政王,我家侯爷有请。” 这话入耳,凤瑶终归是将目光从颜墨白瞳孔挪开,转眼一望,便见一名衣着异族的男子正立在当前。 “不知,楼兰安义侯唤本王过去,是为何意?”颜墨白也慢腾腾的出了声。 “在下不知。摄政王过去便知晓了。”男子粗犷干练的回道。 这回,颜墨白倒是未出声了,仅是朝凤瑶缓道:“安义侯唤微臣,不知,微臣可要过去?” 凤瑶瞳孔一缩,心里早有判定。 安义侯那人可是粗犷得紧,再加之楼兰之人也是极为特殊,是以,楼兰相邀,自然要过去。 “既是安义侯相邀,本宫与摄政王,一道过去便是。”凤瑶淡然清冷的出了声。 不料这回一落,那异族男子忙道:“长公主,我家侯爷仅是邀的摄政王,未邀长公主。” 他这话说得倒是极为干脆,着实是未给凤瑶留得半分情面。 凤瑶眉头一皱,瞳孔一缩,颜墨白则轻笑一声,缓道:“长公主放心便是,微臣只过去一会儿,定会尽快归来。再者,微臣也并未走远,自也在长公主眼皮之下,生不出事来,长公主放心。” 他似是全然猜得透凤瑶心中的担忧,懒散温和的出了声。 凤瑶神色起伏,心底复杂缕缕,待得权衡片刻后,却也终归是点了头。 待得颜墨白与那异族男子走远,二人双双没入不远处的人群后,凤瑶才稍稍回神过来,阴沉的目光朝那几名大英女子一扫,阴沉而道:“说!方才尔等为何会如此惧怕我大旭摄政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怪异热络 这话一出,几名大英之女纷纷垂头,谁也不言。 凤瑶眸色越发清冷,“不说?” 短促的二字,威胁重重,这话脱口后,她默了片刻,再度补了句,“本宫也非良善之人,尔等若全然罔顾本宫之言,本宫,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们。” 威胁重重的话,也只是让这几名答应女子狠狠的皱了眉头,但她们却依旧守口如瓶,不曾吱声半字。 凤瑶心底骤然一沉,足下缓缓落地,待从石头山滑下来站稳之际,正要动手,不料不远处,则突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洽。 那脚步声缓慢而又平和,不急不缓,却是人未近,便有温柔的嗓音突然扬来,“她们又惹长公主生气了?” 熟悉的嗓音入得耳里,和煦如风,却无端的犹如催命符一般钤。 竟然,又是东临苍。 她强行按捺心绪,颜墨白虽可疑,但终归是她大旭之事,倘若闹到别国之前,自也让人看了笑话。 她稍稍转眸,目光朝东临苍望去,则见他几步之下,已是站定在了她面前,笑得柔和如初。 “她们惹着长公主了?”他又问,关怀体贴。 凤瑶淡道:“不是。不过是初为她们的主子,随意过问几句罢了。” 她随意出声,语气淡漠,说着,话锋一转,“东临公子怎又来了?可是寻本宫有事?” “难道无事便不可来寻长公主了?” 凤瑶皱眉,暗自戒备,森凉的目光在他柔和的俊脸上逡巡片刻,终归是道:“东临公子究竟有何意图,直说便是。本宫与你,皆是明眼之人,而今本宫尚且还未自信到,能凭本宫的身份与姿容,博得东临公子如此热络对待。” 东临苍眼角微挑,俊美面上的笑终归是稍稍减却半许。 则是片刻,他温缓而道:“大旭长公主倒是特别。常日若有女子得在下热络与青睐,自当欣喜难耐,长公主虽不欣喜,却还对在下满心戒备,抵触十足。” 说着,他勾唇而笑,“莫不是,在下在长公主眼里,当真如洪水猛兽不成?” 凤瑶淡道:“东临公子严重了。只是大英乃神奇之国,且国人鲜少现世,而今本宫突然与东临公子相识,不过是心有震撼罢了。” “在下虽出自大英,但也是寻常之人,长公主不必觉得在下就如何特殊了。在下此番来,是听随从说那不远处的河沟内有大齐大盛之人在捞锦鲤,不知长公主可要去看看?” 凤瑶淡道:“多谢东临公子好意,本宫对捞鱼之事,并无兴趣。” “无妨,长公主陪在下去看看便成,再者,在下也仅是想随意去看看捞鱼罢了,只是,方才在下也听随从来报,说那河边上大齐使臣与大盛太子竟结伴捞鱼,关系密切” 凤瑶瞳孔一缩,“正巧,时近黄昏,晚风清凉。既是有人在河中捞锦鲤,本宫随东临公子去看看便是。” 东临苍噎了后话,柔柔的盯着凤瑶笑。 凤瑶被他盯得满身疙瘩,低沉而道:“东临公子这般看着本宫作何。” 东临苍轻笑半许,“不过是觉得长公主是聪明灵巧之人罢了,对于在下之言,竟也是一点就通。 这话一落,也不再耽搁,话锋一转,“长公主,请。” 凤瑶扫他一眼,并未多言,仅是与她一道踏步而前。 此番而行,王能与几名大英侍女皆在后方缓步跟随,凤瑶则与东临苍行在当前,二人并排往前,并未言话。 待行至河边,则见这条河并不深,且河水清澈。透过那清清河水,自也能看到一尾尾四处游窜的锦鲤。 “这河中锦鲤,许是也是楚王养的。呵,如此看来,楚王倒着实是养性之人。”东临苍突然出了声。 凤瑶犹如未觉,并未回话,目光仅是朝前方河水中一扫,则见河中摸鱼之人倒是多,而那繁杂的人群里,凤瑶一眼便瞧得那满身绛紫的司徒夙正与一名面白文生立在河中,这二人未再捕鱼,而是在详聊什么。 什么时候,司徒夙竟与齐国之人有交集了?且看那二人相聊甚欢,似是着实关系密切。 这下倒好,颜墨白有意与楼兰结盟,而那司徒夙也未闲着,则是搭上了大齐,如此瞧来,楚王安排的这场鸿门宴,无疑是烽火四起,虽此处是楚王的地盘,但谁输谁赢,此际倒也判定不准了。 “大盛太子倒是印堂发黑,这两日,许是有血色之灾。” 正这时,身旁的东临苍再度出声。 凤瑶眼角一挑,头也不转的清冷而道:“东临公子还会看相?” “会一点点,着实不多。”他语气诚恳。 既是只会一点点,何来敢如此口出狂言。她倒是瞧来,那司徒夙与大齐结盟,无疑是如虎添翼,楚王想真正拿下他,说不准,自己还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思绪至此,凤瑶回神过来,终归是转眸朝东临苍望来,“本宫一直都好奇,大英之人从不参与世事,怎这次,东临公子怎代表大英之国前来贺寿了?” “大英之人虽历来隐居避世,但也有大英之人经常游走诸国,只是并未高调宣扬行迹,是以世人不知罢了。再者,在下历来便喜游历山川,而今山川之貌看得太多,便也想看看这其余几国之中的高堂阔庙之人罢了。而今正巧有次机会,诸国之人同聚,在下自然不能错过这机会。” 是吗? 这厮来这大楚的目的,当真就这般简单? 凤瑶着实不敢全然相信他这话,毕竟,这人给她的感觉,便是过于神秘,且笑面之中,便能杀人于无形。 想必任何武功高强之人,倘若当真同时杀得几匹饿狼,自得费一番功夫,但这人杀狼,却犹如踩死几只蚂蚁那般轻松自然,不得不说啊,这东临苍,无疑是深沉到了令人害怕,说不准有人便在他的笑容里,如沐春风里,猝不及防的,被他捏断了脖子。 越想,那层层阴暗的揣度便蔓延至心。 凤瑶着实不喜这种感觉,强行按捺心绪,强行控制,不再言话。 只是,待视线迂回之际,则见那河中的司徒夙与那大齐之人已是分开,且他已然察觉了她,此际正缓缓朝她所在的方向挪来。 凤瑶眉头一皱,略微干脆的转身离去。 东临苍跟在身后,“既是来都来了,长公主不准备捉只锦鲤?” “无兴趣。”凤瑶答得干脆。 “但在下倒是极为喜欢。楚王许是将世上最好的锦鲤都投在这河里了,在下游历山川许久,倒也不曾见过那等肥大的锦鲤。” 这人着实聒噪,但清风儒雅的嗓音入耳,却又不若话痨那般令人反胃恼怒。 只是凤瑶仍旧是受不了,此际她终于知晓了,这东临苍为何喜游历山川了,这厮无疑是好奇心极其严重,甚至都已严重到了变态,更有甚者,此人虽看似精明,但对于有些事却如世外脱尘一般,知晓得并不多,又或许是历来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被人护得太好,保护得太好,伺候得太好,是以,对于某些方面,才全然不知山水之大。 “东临公子每番游历山川,所见的鱼,可是仅在湖面清澈之地所见?又或是,是垂钓起来所见?”她头也不回的问。 “自是。”东临苍答得自然。 凤瑶回头凝他,“大鱼都在水中深处游走!浅水养不出大鱼,而深水之中,你又极难钓起大鱼,是以才觉你不曾见过这条河中这么大的鱼罢了。” “但这河中之水也极浅,怎锦鲤如此之大?”他再度柔柔而问。 凤瑶一噎,差点背过气。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缓道:“是因此处的鱼皆为楚王昨天从各大山川临时调来,只为诸国之人完得尽兴。是以,这些鱼并非这河中所养,所出。” 刚毅的嗓音,干脆得当,无端卷着几许大气与厚重。 凤瑶瞳孔一缩,足下略微加快。 东临苍在后微微一笑,“原来是大盛太子。” “本殿有话与大旭长公主独聊,不知,东临公子你”仅是片刻,司徒夙再度出声。 东临苍自也了然,抬眸朝凤瑶后背扫了一眼,随即抬眸朝司徒夙望来,轻笑而道:“不过是同一条路罢了,在下在此而行,倒也不知如何碍着大盛太子了。只是,大旭长公主走得快,似是,不喜与大盛太子独聊。” 司徒夙神色微变,略微复杂的朝东临苍扫了一眼,也未多言,仅是迅速而上,正待要接近凤瑶,便被王能伸手拦住。 他眉头一皱,出声而唤,“凤瑶。” 凤瑶满心冷冽,犹如未觉,足下行得越发迅速。 她不敢停留,更也不愿的停留,仇恨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她都不知这回她是否再与司徒夙起得争端,从而再暴怒癫狂的在众人当下杀他。 回得方才的大石旁时,那满身雪白的颜墨白已在原地等候。 他手中拎了只笼子,眼见凤瑶过来,便懒散笑着朝凤瑶迎来,“长公主去哪儿了?” 凤瑶并未回话,抬眸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随即再度抬脚朝人群行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怎会是你 颜墨白神色微动,待察觉司徒夙与东临苍二人跟随而来,他倒也心头了然,随即牵了凤瑶的手,便朝东临苍与司徒夙道:“此际各国的野味许是即将烤好,二位还是各回各处去吃些肉。本王夫妇,便先失陪了。撄” 懒散的嗓音,漫不经心,但却是威胁十足。 嗓音落下后,颜墨白便牵着凤瑶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 待在大旭兵卫生起的火堆坐下后,天空,已是彻底的暗沉了下来。 周遭远处,皆是一片漆黑,徒留这片盛大的篝火,映亮了半边天。 颜墨白稍稍将手中的笼子朝凤瑶递来,温润而道:“还以为安义候唤微臣过去作何,却是不料要让微臣借花献佛,送长公主一只貂。长公主且看看,这貂你可喜欢。” 凤瑶垂眸将笼子内的貂扫了一眼,只见那东西满身雪白,圆溜溜的眼睛解是圆润可怜的朝她打量,倒着实是灵性逼人,楚楚可怜。 “尚可。” 她淡漠无声的回了句。 颜墨白则笑得温和,“既是长公主喜欢,微臣便将它放出来了。” 这话一落,他便将笼子打开了偿。 白貂顿时出得笼子,圆滚滚的身子颤抖可怜的贴在了凤瑶的腿边。 它倒是极为乖巧,纵是畏惧十足,全身也稍稍的发着抖,但却是乖巧的呆在凤瑶身边,任由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不唤不跑。 周遭,喧声一片,热闹沸腾。 则是不久,大旭兵卫便将野味考好,凤瑶随意吃了几口,便将肉全数给了白貂。 整个过程,气氛热烈而又沸腾,烤肉味夹杂着酒香,溢得到处都是。 待得众人皆酣醉淋漓之际,夜色已极为深沉,周遭迎来的风,也极是大了,拂得周遭的火苗子肆意拉长着火身,虐待至极。 凤瑶倒是有些累了,正琢磨着想提早回得楚京行宫,不料正这时,周遭之处,似突然有厚重激烈的簌簌声沸腾而起。 那声音由远及近,着实是声势浩大,瞬时之际,在场之人当即鸦雀无声。 仅是片刻,众人纷纷听到了狼嚎,则是刹那,有人陡然而呼,“是狼,是狼群。快报,是狼群。” 那不远处厚重浓烈的穿梭声极是惊人,随意一听,便知奔来的狼群数目极多。 众人纷纷惊恐,场面顿时乱套,却也不知为何,待得众人正要起身爬起奔逃,奈何无论是醉酒还是未醉酒之人,皆脑袋一沉,整个人跌倒在地,而后无论怎么爬,都是四肢无力,爬不起来了。 凤瑶也顿感头晕,惊蹙之际,身边的白貂似是受了惊,竟突然朝她的手大咬一口。 凤瑶蓦的一惊,猝不及防之际,只觉得伤口剧痛,整个人险些摔倒,若非身旁的颜墨白迅速扶着,定会摔个底儿朝天。 “可有事?”耳畔,蓦的扬来颜墨白略微担忧的嗓音。 也不知是否是疼痛惊然之故,凤瑶神智也骤然清明,浑身上下的无力之感,竟也莫名的减却下来。 仅是片刻,她陡然站稳身形,目光朝身边的王能一扫:“跑。” 这话一落,王能顿时紧着嗓子恭敬应声,却也正这时,颜墨白那略微凉薄的手指已恰到好处的扣住了她的手腕,应时而道:“此地不宜久留,快。” 周遭,一片混乱,那些厚重惊厥的脚步声与惊吼声,层层交织,浓烈而又狰狞,而那些阵阵响来的狼嚎声,也是极为明显突兀,令人头皮紧然发麻。 待奔入那片丛林后,光线全然消散,漆黑一片,冷风肆虐之中,周遭各处的树木枝头摇曳的簌簌声惊人,而周遭那些奔逃之人的脚步声与惊呼声也是不绝于耳。 场面一片混乱,凤瑶却莫名的越跑越是有力。 奈何不久之后,牵着她的颜墨白却速度越来越慢,犹如脚步凝重,身子骨发软发虚一般,俨然从最初拉着她跑,到现在她得拉着他跑了。 意识到这点,凤瑶低沉而问:“你怎么了?” 这话刚落,颜墨白便道:“微臣浑身发软,许是跑不动了,狼群在后追得急,长公主先逃。” 他这话断断续续,说得却是有气无力。待得这话的尾音刚落,他已是主动松了凤瑶的手。 凤瑶顿时驻足下来,回头一望,漆黑之中,她已是看不清身后的颜墨白,但却放眼一观,则能瞧见不远处有群群诡异明亮的眼睛越来越近。 那些眼睛,是狼的眼睛,正在这丛林之中,散发着,诡异蹭亮的光。 这等光,无疑是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凤瑶浑身都略微发紧,正待反应,身后不远处,竟已有道道惨呼响起,随后,便是一声声骨肉撕裂的狰狞声。 那种撕裂声,就像是她今日在林中听到的烈马被猛虎撕裂的声音一样,只是这次的声音,却莫名的还要狰狞一些,只因这次那些狼,撕的是人。 思绪至此,凤瑶全身发凉,眼见那些发光的眼睛越发靠近,她瞳孔骤缩,心神惊然起伏之际,她突然反应过来,随意下意识的道:“上树。” 这话一落,黑暗之中,她蓦的伸手上前,摸索着扣住了颜墨白的手,随即全然不待他反应,当即提气而上,猛的跃身至身旁的树上。 周遭,凌乱的脚步声震撼入耳,而那些皮肉的撕裂与惨呼声,也开始此起彼伏,越来越多。 凤瑶头皮发紧,只见一群群明亮的眼睛从她所在的树下奔过,她眉头皱得极紧,满目复杂,纵是听到四下之处皆是惨呼连连,狰狞四起,但她则紧紧的坐在树枝上,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这些野狼虽可对付,但成群而来,对付起来便着实棘手了,再加之夜色深沉,周遭一片漆黑,是以,视线阻隔,自也是为杀狼增添了不少难处。 周遭杀戮大起,她无疑是极为抵触,但此情此景,条件限制,也容不得她去当那所谓的好人,去救那些绝望奔逃的可怜人。 周遭的风,越发的凛冽肆意,吹拂入面,竟是夹杂着血腥气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凤瑶伸手抵住心口,强行忍耐,待得许久许久,周遭那些脚步声,撕裂声,狼嚎声全然消散远去后,她才如脱力一般,整个人全然放松下来,斜靠在树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周遭终于是全然的沉寂了下来,徒留夜风浮扫,枝叶簌簌,突兀刺耳。 许久,凤瑶才稍稍回神过来,正要唤身旁的颜墨白下树,不料还未动作,那后方不远的丛林内,竟再度有脚步声重现,甚至还有隐约的火把朝这边靠近。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到嘴的话顿时噎住,目光,则朝那遥远的火光之处望去,不动声色的凝望。 则是不久,那些火光越发靠近,待终于到得凤瑶眼前时,凤瑶才见树下行来的,竟是一群黑衣蒙面之人。 “饿得太久的狼,果然是凶猛无敌。此番一路过来,竟未见得一个活口。如此看来,我等不必在狼群之后再扫荡一回了。” 仅是片刻,那群人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朝四周而扫,其中有人嗤讽出声。 这话刚落,便有人突然接话,“主上有令,此处之人务必得不留活口,我等不可懈怠,继续仔细巡查。” 说着,嗓音一挑,“前方月宴他们,可是将流箭准备好了?” “那小子再傲,自也不敢违背主上之令。我们今儿放狼之际,便听说月宴他们已是埋伏好了,只要有人逃出这林子行至官道,月宴他们定会在官道上将那些漏网之人层层劫杀。” “嗯。” 阴沉冷冽的嗓音,刚烈而又煞气,似是从阎罗殿里飘出的一样。 待得几句话落毕,几人稍稍歇脚片刻,便继续开始举着火把踏步往前。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也不曾发出任何声响。 她满目复杂冷冽的朝那些人盯着,直至那群人稍稍走远,她才回神过来,目光顺势朝身边的人一落,奈何暗淡光影的浮动间,入目的,却是一张刚毅颓软的脸。 瞬时,凤瑶瞳孔一缩,陡然而惊,“怎是你?” 身边这人,一身干练,五官刚毅笔挺,不是王能是谁? 但方才黑暗之中,她明明拉的是颜墨白,怎这突然之间,就变成王能了?难不成,她最初拉人上树之际,就拉错了?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骤缩,当即垂眸一望,则见树下空无一人,哪里还有颜墨白身影。 刹那,她心口陡跳,一股股复杂沸腾之感,也骤然在心底起伏开来。 则是不久,周遭光影全数消散下来,而此际,冷风浮荡中,王能突然断断续续的出了声,“长公主方才拉的便是属下,属下正要言话,但方才着实是浑身疲乏得紧,道不出话来,直至此际休息了半晌,才稍稍能说出话来。” 王能的嗓音虚弱至极,断续薄弱,若非细听,全然无法将他的话听清。 凤瑶眉头皱得厉害,心底的起伏于疑虑之感也越发浓烈。 “将手伸过来。” 仅是片刻,凤瑶阴沉沉的道。 王能好歹也是身体强壮之人,而今不过才跑了不愿,竟虚弱成这样,这其中,无疑是有异。 王能也不曾耽搁,当即伸手,奈何却伸 得极为费劲儿,待得凤瑶将手指搭在王能的手腕后,仔细把脉一番,才觉王能,果然是中毒。 也是了,若非中毒,王能岂能如此反应,方才那颜墨白又岂能越跑越慢,甚至于,她最初在篝火之旁时,便也觉头昏脑胀,浑身乏力,想来自也是中毒之症。 只不过,她本也是跑不动的,直至白貂将她咬了一口后,身上的疲惫与虚弱感才骤然消失,如此瞧来,究竟是疼痛之故而激发了身体潜能,还是,那白貂阴差阳错的解了她身上的毒? 思绪至此,凤瑶指尖一动,顿时自行把脉,则觉,脉搏平稳如初,并无异样,着实,无中毒之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又是此人 周遭,漆黑蔓延,夜色深沉。 冷风肆意拂动,凉薄大起,然而便是如此,却也抵不过心底的凉意。 那些狼群与黑衣之人虽是离开了,但前方官道却又人专程阻隔,如此一来,便是逃出这林子,上得官道,也不见得能全然脱困,说不准仍是瓮中之鳖,被人以流箭射杀。 今日之事,务必是杀伐冷冽,只是那心狠手辣的算计之人,究竟,是谁? 是谁,敢如此胆大的杀伐诸国之人,甚至号称要一个不留,是楚王?还是,与楚王结仇的江湖之人撄? 但若是楚王的话,如此明之昭昭的杀伐,便是诸国之人皆亡在了这猎场,这对楚王来说,并无任何好处,反倒还要勾起诸国之人不满,全然联合进攻大楚,那时候,大楚四面夹击之下,自取灭亡。 但若不是楚王的话,那又是谁算计了今夜之事偿? 如此森冷的手段,无疑是要将所有诸国之人全数斩杀,那人究竟有如何不共戴天的血仇,竟要对诸国之人,下如此狠手? 思绪翻转摇曳,越想,心底的复杂之意便越盛。 凤瑶一言不发,整个人斜靠在树枝上。而身旁的王能,也终归是未再出声。 此际周遭不平,唯有等待,凤瑶也不打算下树,免得遇了狼群,或是足下踩着沙沙落叶,惊动了在暗处搜寻的黑衣之人。 是以,而今之际,便也只有等。 等天色大明,等硝烟与危机全数散却,那时候,再动身悄然回得楚京,打探消息。 再者,方才凌乱之中,也与颜墨白失散,那厮方才便已出现浑身乏力,似是跑不动了,而今被人群全数刮走,也不知那厮此际是否安好。 所有的思绪,层层回拢,杂乱无章。 凤瑶眉头皱得厉害,满心起伏,捉住树枝的手,也蓦的紧然开来。 许久许久,待得凤瑶全身发僵发麻得毫无知觉之际,天色终于微微的明亮起来。 顺着头顶的树缝望出去,则能见少许的红霞,只觉,今日的天气,竟是极为难得的好,甚至于,朝霞微起,想来自该是一个艳阳天。 浑身的衣裙,早已被林中的露水润湿,便是额头的碎发,此际也紧贴在额头,略微透着几许凉意。 林中,薄雾还不曾全数散却,乳白的雾气略微氤氲,倒是透着几许难以言道的幽远与神秘。 凤瑶稍稍松了松满身的骨头,待得片刻后,才转眸朝王能望来,只见王能正睁着眼,满面蜡黄,双眼血红,着实疲惫困顿不堪。 “身子骨如何?”她神色微动,低沉而问。 王能干裂的薄唇一启,刚毅恭敬的道:“属下已无妨。身子骨似已恢复了气力。” 是吗? 凤瑶眼角微挑,不待王能反应,便已伸出手指探上了他的脉搏,却觉这倒是奇怪了,王能脉搏着实已无中毒迹象,如此说来,昨夜那无端而起的毒,仅是软筋散? 正思量,树下不远突然有落叶的沙沙声响起。 她陡然缩回手来,目光一垂,便见树下不远,正有名身材修条的男子缓缓而来。 那人,足下平缓得当,只是身上的衣袍却略微单薄,奈何此际的他,则是墨发柔顺的披散着,衣袍干净雅致,着实是蹁跹得当,倒是与满身润湿的凤瑶形成鲜明对比。 瞬时,凤瑶瞳孔一缩,神色一深,却也仅是片刻,那人已站定在了凤瑶所在的树下,轻柔而笑,“在树上呆了一宿,长公主还不准备下来活动活动筋骨?” 这话入耳,猝不及防中,凤瑶差点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种感觉,无疑是暗中有鬼盯着自己一般,甚至还盯了一夜,凤瑶周身顿时起了疙瘩,眉头紧蹙,却是并未出声。 然而,那树下之人竟突然抬了头,悠悠的视线极其平缓柔和的对上了凤瑶的眼,薄唇一启,又道:“长公主当真还不准备下来?” 二人目光相对,此番若是再避,自也避之不及。 凤瑶满身戒备的凝他,默了片刻,终归是道:“是啊,在树上呆了一宿,的确该好生活动活动筋骨了。只是,东临公子怎知本宫在这树上呆了一宿?” 她并不打算立即下树,仅是戒备十足的朝他问。 东临苍仰头望她,笑得柔和,“昨夜在下也在不远处的树上躲避,待得狼群与那些黑衣人离去后,在下听到长公主说话了,是以,便也以此确定长公主在在下不远处的树上。” 这话入耳,凤瑶着实有些不信,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而今被这东临苍盯上,看来是不下树应付是不行了。 她转眸朝王能示意一眼,随即,稍稍提起内力,跃身下树,奈何足下刚刚落地,却是突然不稳,整个身子也蓦的踉跄。 “小心。” 东临苍急忙伸手而来,当即将凤瑶扶住。 凤瑶心底一沉,待迅速站稳身形后,便故作自然的拂开他的手,低沉而道:“多谢。” 东临苍面上笑意更甚,也未就此多言,仅是转眸朝周遭一扫,突然缓问:“此际天色已明,想来那些埋伏之人早已事成离去。而今,此处树木密集,灌木丛生,不知,长公主可知出林的方向?” 凤瑶瞳孔一缩,清冷观他。 他笑得有些无奈,“在下着实路痴,不辨方向。” “出林的方向,本宫也不知。若要真正出林,无疑得,自行去寻找了。”凤瑶淡道。 “本也以为长公主的方向感比在下好,却是不料,长公主也不知出林方向。如此,我们便一起去林中寻找出路,长公主意下如何?” 凤瑶神色微动,“本宫身子倒是僵然乏力,许是走不动。不若,东临公子先去寻路,寻到后,便望东临公子归来告知本宫一声。” 她这话也无太大的委婉,言道得略微直白。 这东临苍深藏不露,不可小觑,再加之又是大英之人,身份极是特殊,她姑苏凤瑶,又如何能与这种人为伍,稍有不慎,定当被他弄得尸首无存。 毕竟,这人武功也是极为厉害,深不可测,想来便是她与王能加起来,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在下着实路痴,便是找到出口,也不一定能返回来告知长公主。”他微微一笑,柔和平缓的道。 他浑身上下依旧是清风儒雅,那面上的笑容,也极是完美的柔和,似如昨夜才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却不曾在他心底留下半许的紧张。 是以,也不知这厮是全然未将昨夜之事放于眼里,还是心态太好,并不容易被周遭之事惊得动容,但这厮如此之洒脱温润之性虽并无不好,但恼就恼在,这厮竟比所有人都还难缠。 “无妨。东临公子若是找到出路了,自行前往楚京便是,不必再返回过来告知本宫了。本宫与王能,待休息半晌后,兴许也能走出林子,东临公子不必挂心。” 她强行按捺心绪,低沉清冷的出了声。 不料这话一落,东临苍轻笑一声,竟也不愿与她就此多言,反倒是薄唇一启,极是干脆的道:“大旭长公主,便是如此厌恶在下?甚至连同行,都不愿与在下一道?” 凤瑶微微一怔,着实未料他会这般说,但待思量之下,她终归是低沉而道:“东临公子误会了。” “既是误会,那长公主便与在下一道同行吧。说来,这一路上,万一遇上那些黑衣之人,也好,有个照应呢。” 他笑得温和,柔柔之间,给人一种春风洒脱之意。 凤瑶淡眼凝他,心底则是了然,只道是今日这东临苍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她一道同行,想必无论她如何拒绝,都是拒绝不得了。 她僵立在原地,满心陈杂。 东临苍也不说话,仅是温润柔和的朝凤瑶望着。 待得半晌,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既是东临公子执意与本宫同行,事不宜迟,那便走吧。” 这话一落,浑然无心观他的反应,仅是朝王能示意一眼,而后随意择了昨夜黑衣人前去的方向而行。 东临苍缓步跟在身后,悠然缓道:“长公主此际身子未有不适了?” 他柔和的嗓音略显调侃,又略显兴味。 凤瑶淡道:“尚可忍受。” “那怎行。忍着可不好,且前路崎岖不平,不若,在下扶长公主。” 这话虽说得引起,但东临苍那嗓音,却着实柔和得当,哪有半许的猥琐殷勤之意。 只是王能终归是看不下去了,当即而道:“不必劳烦东临公子了,我家长公主,我扶便是。” 说完,便主动搀上了凤瑶胳膊。 凤瑶也未拒绝,更也未言话,仅是平缓淡定的朝前行去,虽表面极是淡定,但心底深处的戒备之意,则是分毫不松。 一路往前,周遭丛林茂密,略微阴森。 林子里氤氲着的雾气散了不少,然而越往前行,空气中浮荡的血腥味便越发浓烈。 凤瑶皱了眉,胃中因血腥味而极是作呕。 则是片刻,东临苍突然递了手帕过来,待得凤瑶戒备观他,他则一脸认真的道:“长公主放心。这不过是寻常手帕罢了,倘若在下有害长公主之心,自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这话一落,他笑得柔和。 心底的作呕之意越发上涌,无奈之下,凤瑶终归是接了他的手帕,捂住了口鼻,却待呼吸之间,则觉这手帕上竟有股特殊的熏香,吸入鼻里,竟清凉万许,不仅胃中的翻腾作呕之感瞬间消却,便是连脑袋的晕沉发胀感也迅速减轻。 素闻大英之人极是神秘了得,而今瞧来,这传闻的确不假。 此番不过是一个东临苍,便已是神秘异常,深沉难揣,的确不可小觑,倘若大英当真有意征服这天下诸国,自也绝非难事。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微微一变,只道是,这东临苍虽自言是随意来观楚王寿宴,增长见识,但此言是否是真,则也尚待考究。再者,昨夜那群黑衣人明显是用了毒,连王能与颜墨白都抵抗不得,浑身发软,而这东临苍,又是哪儿来的力气蹿上了与她邻近的大树上,呆了一宿的? 难不成,大英之人神奇到还有抗毒的本事,竟能在软筋散的作用下,还有力气跃树? 越想,越觉其中有异,不由的,凤瑶落在东临苍面上的目光也深了几许。 “长公主如此看着在下,是为何意?” 许是察觉到了凤瑶打量,东临苍突然抬眸,目光正巧与凤瑶对个正着。 凤瑶瞳孔微缩,随即故作自然的将目光挪开,正要言话,奈何目光随意朝前一扫,则见不远处那道旁之边,竟有几具血肉模糊的尸首。 瞬时,她神色一紧,到嘴的话,也骤然噎住。 待得缓步上前,行至尸首旁时,如此近距离观望,才见那几具尸首,竟已缺胳膊少腿儿,血肉模糊,甚至于尸首以一种极是诡异狰狞的姿态躺着,双目圆瞪,死不瞑目,阴沉晦气之中,给人一种极是狰狞慎人之感。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将目光挪开。 东临苍那平和的嗓音缓缓而来,“这些人的胳膊与腿,是被狼咬掉的。” 凤瑶淡道:“饿狼凶猛,缺胳膊少腿儿是自然。只是,听昨夜那些黑衣人之言,则像是他们故意放的饿狼,但就不知,那些黑衣人的主子,究竟何人了,竟会心狠手辣到这等地步,残害无辜,也不怕日后遭了报应。” 这话一落,转眸满目深沉的凝他。 东临苍眼角微挑,“长公主如此看着在下,莫不是在怀疑在下?” 说着,微微一笑,“在下也是受害者呢,且昨夜惊慌逃窜之间,在下那几名随从,也不见了呢。” “昨夜那群黑衣人无疑是用了软筋散,连本宫与王能还有摄政王全数中招,不知,东临公子为何还有力气攀树。” “人在穷途之际,便是再无力,也会拼命找出路。长公主无需怀疑什么,在下昨夜,也是浑身乏力,待攀爬上树后,在下已是全身颓然,动弹不得。”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半信半疑,却是终归未多言。 她再度回头过来,一言不发的往前,东临苍也未再言话,仅是缓缓在后跟随,步伐平缓得当,并无异常。 一路行来,血腥味依旧浓烈至极,周遭之处,也是尸首横斜,狰狞可怖,俨然就是一片乱葬岗一般,给人一种极是阴森狰狞之感。 凤瑶强行忍住心底的不适,而后摆脱了王能的搀扶,越行越快。 她全然不知前路,只得在林中横冲直撞,待得行得久了,两腿也开始酸软,行走速度也越来越慢。 直至,艳阳高至头顶,凤瑶全身乏力难耐之际,凤瑶几人,终归是行至了林子边缘。 而那林子前方,便已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官道。 凤瑶瞳孔一缩,顿时松了口气。 东临苍平缓而道:“长公主倒是好生厉害,这才不过半日功夫,竟出得林子了。” 他嗓音柔和平缓,似无半许的喘气与乏力,凤瑶回头扫他一眼,目光在他那微笑如常的面容上扫了一圈,心底却毫无理会之意,仅是蓦的回头过来,继续缓步往前。 这官道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周遭之处,依旧有横斜狰狞的尸首。 或许是看多了尸首,是以心底早已麻木,无论是神色还是心绪,也不再有极大的起伏。 凤瑶仅是咬牙强撑,继续往前,却待行了半晌后,便闻前方远处,突然有浑厚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刹那,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却也正这时,身后的东临苍当即出声,“不知来人是何,长公主且快些躲起来。” 这话一落,凤瑶顿时回神,当即与东临苍和王能一道在路旁的灌木丛中躲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不曾归来 却是不久,那些奔腾的马蹄声越发靠近,透过前方灌木叶的缝隙望去,已能清晰瞧见那策马当前的人,正是萧楼。 此际的他,浑身褴褛,泥泞不堪,便是脸上都黑污一片,哪还有常日里光鲜亮丽的模样。 “是大楚二皇子。撄” 正这时,身旁东临苍轻声道了一句,瞬时之际,他身形一动,突然站起身来。 凤瑶心口一跳,待要伸手拉他已是来不及,仅能满目复杂恼怒的凝他,不料他似是察觉了她的打量,竟垂眸迎上她的眼,柔柔而笑,“本还以为此番要走路回楚京,却是不料遇得大楚二皇子,如此一来,长公主与在下,自可乘马归去了。” 他说得极是坦然温和,语气似是诚恳认真,并无半许异样。 凤瑶眉头紧蹙,恼怒起伏,也不知这东临苍是真傻还是假傻!昨夜之事分明极为凶险,谁是幕后凶手皆不曾明朗,是以此番之际,行事务必得谨慎小心,谁都不可轻信,而今倒好,这东临苍竟就这么突然站起,瞬时将他与她彻底暴露在人前,倘若那萧楼当真不安好心,她与东临苍许是又得经历一场厮杀。 厚重的马蹄声,越发靠近。 仅是片刻之际,萧楼领军停在了凤瑶前方的灌木丛前偿。 “东临公子?” 眼见东临苍在此,萧楼也略微诧异,但心底更多的,则是猝不及防的释然。 昨夜被狼群追逐,人马伏击,他好不容易强撑着身子逃出重围,还未入楚京大门,便见宫中禁卫军齐齐出城,待得打听,才知昨夜之事早已被人传入宫中,自家父皇知晓诸国之人出事,龙威大怒,放言要他萧楼全然将诸国要首接回,不得有误,若是诸国要首有何损伤,唯他萧楼是问。 乍闻这命令,他也是无奈至极,焦急之意,也震在心底。 他就不该主动请缨去负责这诸国狩猎之事!也万万不曾料到会有人在猎场中动手,在他萧楼的地盘上如此猖獗。他甚至百般都不曾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的要在猎场上便将诸国之人除尽,心狠手辣,野心滔天。 但如今事态一出,难以挽回,连他都不敢想象,倘若诸国之人当真在这场狩猎中全然毙命,这对大楚来说,该是何等的危机与浩劫。 此番策马而来,他的心全然上吊,紧张得难以复加,而今见得这大英的东临苍突然立在他面前,这种感觉,无疑如大惊大惧过后而得到的一丝甘甜,突兀而又激烈。 “东临公子可是安好?”他忙强行敛神,紧着嗓子再度问了声。 东临苍笑得清浅自若,“在下自然安好。只是,大旭长公主受惊一夜,许是累了。” 萧楼神色骤颤,目光朝灌木丛中一扫,急促的开始搜寻凤瑶的身影。 东临苍看在眼里,垂眸朝凤瑶柔柔一笑,“大旭长公主快些起身吧,想来围场出事,二皇子也该是急坏了,而今若能亲眼见得长公主也是安好,定能大松一口气。” 这话说得倒是柔和温润,但也是无疑在出卖凤瑶,将她全然暴露在人前。 凤瑶面色微冷,心底对这东临苍着实称不上任何好感。 待默了片刻后,她便朝身边王能示意一眼,待得站起身来,便见萧楼面色发白,但神色骤颤,随即极为释然的长松了口气,“昨夜凶险,幸得大旭长公主也安好。” 说着,话锋一转,“后方有车马,望长公主与东临公子先行乘车回城。那城门口,也有人接应,到时会带二位回得行宫休息。” 凤瑶与东临苍并未耽搁,即刻缓步朝后方的马车行去,待得刚刚在马车上坐定,便闻马蹄声厚重而起,迅速远离,待得凤瑶掀开车帘一望,便见萧楼已领着楚卫远去,徒留几名策马精卫护在马车一旁,似要送她与东临苍回得楚京。 凤瑶瞳孔微缩,神色复杂难耐,待回神过来,指尖也刚好将帘子放下,便闻东临苍道:“大楚二皇子许是吓着了,昨夜之事,无疑是责任重大,想必大楚二皇子便是将诸国之人寻回来了,楚王,定也饶不了二皇子。” 是吗? 如此说来,这东临苍对萧楼倒是看得通透?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言话,思绪翻转摇曳片刻,却也觉得他此言极是有理。 昨日狩猎,乃萧楼负责陪同,而今出了这事,萧楼自是责任极大,只不过 “东临公子此言虽是有理,但这些不过皆是猜测罢了。又或者,万一昨夜之事乃楚王暗中下令灭得诸国之人,如此一来,萧楼并非有过,而是有功!甚至于,方才东临公子突然从灌木丛中站起,无疑是略微莽撞,倘若萧楼当真居心叵测,要专程领人归来射杀漏网之人,如此,东临公子与本宫,岂不是要遭杀生之祸?” 东临苍轻笑一声,“但最终,大楚二皇子并未对在下与长公主大开杀戒。” 凤瑶一噎,并未回话。 “在下虽不是国之政要之人,但有些事也算是看得通透。那楚王便是再胆大,断然不敢在大楚的地盘上诛杀诸国之人,从而与诸国结仇。便是当真要杀,自然也得等到诸国之后离开楚京,亦或是在归国的途中射杀,如此一来,自也可为楚国脱离嫌疑。” 说着,轻笑一声,“想来昨夜之事,也该是在楚王预料之外。正巧,今日便是楚王寿辰,就不知楚王的那场鸿门宴,是否有人来参与了。倘若诸国之人当真非死即伤,楚王这个寿辰,便该是过得焦急心碎,坐立不安了。 凤瑶静静垂眸,兀自而听,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半晌后,她才低沉而道:“东临公子见解过人。本宫倒是想问,依照东临公子之意,昨夜之事的幕后黑手,该是何人?” 这话一落,凤瑶转眸,沉寂复杂的目光径直凝他。 他满面从容温润,然而瞳孔却突然幽远半许,则是片刻后,他便回神过来,朝凤瑶柔柔一笑,“这倒是不知。但昨夜之事对楚国抨击极大,毫无好处,甚至于前夜长公主月牙殿大火之事也对大楚极无益处,是以,依照这点可以猜测,那幕后之人,自也该是,谋害,楚国之人。” 谋害,楚国之人? 这话入耳,凤瑶抑制不住的将这最后几字在心底盘旋与揣度开来。 也是了,无论是月牙殿大火,还是昨夜的狰狞杀戮,这些事层层而来,无疑是对大楚并无好处。如此看来,大楚盯上了诸国,是以专程设立了一场鸿门宴,但在这同时,却也有人盯上了大楚,肆意在这特殊之时生事。 这般瞧来,她似也无需因楚王之宴而太过焦虑了,只因此际的楚王,怕是早已焦头烂额,那所谓的鸿门宴,怕也是都没心思好生准备了。 越想,心思便越发的幽远厚重。 凤瑶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神色复杂,终归是未再言话。 马车一路颠簸往前,速度极快。路途之中,也无人阻拦伏击,似是昨夜那些黑衣之人,当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并不会当真过来阻击她与东临苍这等漏网之鱼一般。 待抵达楚京城门,便有楚卫当即领车而前,极是严谨的将凤瑶与东临苍的车马护送至了行宫宫外。 下得马车时,时辰早已过了三竿,而头顶的阳光,也已略微灼然。 入得行宫宫门后,凤瑶与东临苍便随意寒暄两句,各奔而走,待回得泗水居后,凤瑶全然来不及梳洗,径直朝颜墨白所住的偏殿而去,待打开偏殿殿门,则见殿内空空,那颜墨白,竟是不曾归来。 心底的复杂之意,越发高涨浓烈,压抑之中,竟是让下心紧心急。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清冷无波的踏步回得主殿,待沐浴梳洗完毕后,整个人,便凭窗而立,满目幽远。 “去打探一番,行宫之中,究竟有哪些人归来了。” 待得许久,凤瑶才回神过来,目光朝王能一落,低沉而道。 王能当即恭敬点头,迅速而离,待得打探完毕,他迅速归来,则见凤瑶仍凭窗而立,目光幽远深邃,似要滴出水来。 “长公主。” 待站定在凤瑶窗前,王能恭敬而唤。 “如何了?” 凤瑶目光依旧落在远处,清冷而问。 “方才,这行宫中再度归来几人,分别是,大齐来楚的文臣,以及,楼兰的安义侯及姬妾。”王能恭道。 凤瑶瞳孔微缩,“大齐的文臣,都躲过一劫,安稳归来了?” 这话一落,凤瑶转眸朝王能望来。 王能恭敬点头,“的确归来了,且并未受伤,仅是惊吓过度,浑身发软罢了。而那安义侯与其姬妾,也是毫发无损的归来,闻说,他们也是在树上过了一宿。” “嗯。” 凤瑶静静将王能的话全数听入耳里,并未再多言。待得站累了,她才折身回屋坐定,待得午时过后,她则再度吩咐王能前去打探。 王能速度极快,仍是半刻便归来,这回,他却说那大盛太子司徒夙,也归来了。 凤瑶眼角微挑,心底倒是略生叹息,却也正这时,王能再度补道:“属下闻说,大盛太子被群狼围攻,伤得不轻。腿脚血肉模糊,那些狼对他,无疑是,往死里咬。” 凤瑶心口微微一紧,不曾将王能之言太过听入耳里,仅是清冷低沉的问:“萧楼那边,可传来摄政王消息?” 她嗓音极沉极重,冷冽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她甚至还清晰记得,当时危急之际,颜墨白拉她奔跑,却也在危急之际,他松了她的手,整个人彻底没入黑暗,再也不见。 那厮,常日虽得瑟妄为,但也并非一无是处,而今突然不见,耳边突然没了那厮阳奉阴违的聒噪,这种感觉,难以言道,只觉复杂四起,又觉空空莫名,就像是,心底有什么东西缺失一般,极为不惯,也如有什么东西流逝一般,那种再也不见的诧异与复杂感,升腾摇曳,浓烈得令人心生厌倦。 连大齐那文臣都归来了,那颜墨白再不济,也该比那文臣厉害才是。甚至于,连安义侯与司徒夙都归来了,那颜墨白,岂会比那些人还笨拙,甚至于,葬身狼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惊愕莫名 王能眉头微皱,唇瓣一启,低沉而道:“不曾。大楚二皇子还在猎场周围搜索,许是,很快便会有摄政王消息。” 这话,王能言道得有些勉强,至于那摄政王究竟是否安好,连他都全然不敢确定。 毕竟,昨夜连他都突然浑身发软,动弹不得,倘若那摄政王也是如此症状,而又不曾有精力攀爬上树躲避的话,无疑,一旦运气不好,便是不遭群狼分食,也会被后来的那些黑衣人斩杀撄。 只是,摄政王历来深藏不露,全然不是等闲之辈,想来,自也不是那般容易丧命,毕竟,连大齐的文臣与大盛太子都可躲过一劫,想来那摄政王,定也不会运气太差才是。 周遭,一片沉寂,无声无息之中,压抑重重。 凤瑶修长的指尖随意把玩着茶盏,神色复杂幽远,待得沉默半晌后,她才回神过来,随即朝王能低沉而道:“再去探。倘若有摄政王消息传来,务必,极快告知本宫。” 王能当即点头,迅速离去。 凤瑶也稍稍换了姿势,斜靠在软榻,指尖,也忍不住稍稍而抬,揉搓着略微发胀的额头,却是不久,门外不远,便突然扬来冗长繁杂的车轮声。 沉寂的气氛里,倒是将那车轮声衬得突兀而又大声偿。 凤瑶眼角一挑,目光朝不远处的屋门一落,则是许久,便闻车轮声止在了门外,而后便扬来一道恭敬的嗓音,“大旭长公主,我家太子殿下来访,望长公主一见。” 这话入耳,不必多想,也知那话中所谓的太子殿下是谁,毕竟,此番这行宫之中,能有太子身份的,除了那司徒夙,倒也未有他人。 凤瑶神色一沉,并不打算见那司徒夙,仅是低沉而道:“不知,大盛太子过来,是为何意?” 她问得极其直白,嗓音一落,门外不曾即刻出声。 待得周遭气氛沉寂片刻,一道刚毅压抑的嗓音才低低扬来,“凤瑶。” 短促的二字,似是夹杂了太多的复杂与担忧,然而便是如此,凤瑶却抑制不住的沉了目光,皱了眉。 “昨夜突遇狼群,不知凤瑶此际可安好?”屋外,司徒夙再度问了话。 凤瑶满面阴沉,并未回话,待得半晌,她才稍稍从软榻起身,行至窗边,待得目光朝外一扫,便见前方不远,那司徒夙正坐于轮椅上,腿脚有纱布缠绕,浑身上下的袍子,也脏腻破烂,似是仅来得及包扎伤口,却来不及换却衣袍。 他那双腿的纱布皆缠绕得极厚,纱布之上,还有鲜血缕缕,似是伤口溢血不曾全然止住,竟还有血渗透到了纱布外面。 他面色略微苍白,那双朝她凝来的目光,则夹杂着不曾掩饰的担忧。 凤瑶冷眼凝他,心底倒是冷嗤一片,只道是,这老天终归还是待着司徒夙不薄,昨夜那般凶险,饿狼追逐,这司徒夙,竟还有命活着。 “本宫自是安好,但就不知大盛太子你,双腿可是保住了?” 她嗓音极是阴沉,平淡幽远,漫不经心的语气,也是淡漠至极,不带半缕温度。 司徒夙微微一怔,他那身旁的几名侍从,也抑制不住的皱了眉。 “不过是皮外伤罢了,不碍事。”仅是片刻,司徒夙便按捺了心神,尽量平缓的出了声。说完,眼见凤瑶目光朝远处凝望,再不理会于他,他神色微变,终归是再度主动而道:“昨夜之事太过凶险,但而今见得凤瑶安好,我也便放心了。” 这话入耳,凤瑶冷笑一声,只道:“本宫安好无虞,太子殿下,当真能全然放心?若非太子殿下亲口这般说,本宫还以为,太子殿下如此焦急过来探望本宫,是要确定本宫是否伤重不治了呢,如此,大盛太子自也可全然安枕无忧的吞了大旭,就如上次那般,全然,攻破大旭城池,将大旭变作大盛附庸。” 她话语充满了挤兑与抵触,漫不经心的嗓音,也是冷冽淡漠,但得这话一出,也已兴致缺缺,无心再与他多做纠缠。 她仅是视线迂回,目光朝他落来,眼见他薄唇一启,似是又要言话,她当即先他一步出声道:“本宫这里无事,太子殿下既是亲眼见了,便早些回去养伤吧,本宫,便不多留你了。” 这话一落,浑然不顾司徒夙反应,凤瑶两手一抬,正要合窗,奈何,窗户仅合到一半,那前方小道的尽头,顿时有人速步而来。 凤瑶瞳孔一缩,合门的双手也微微一顿。 待目光将那人看清,才见那迅速行来之人,正是王能。 一时,焦急关门之意,也全然消却,而见那越来越近的王能满面复杂与惊愕,满目凝重,她面色微变,心底也蓦的再度挑了起来。 待得王能径直越过司徒夙并站定在窗前,凤瑶便低沉而问:“可是打探到什么了?” 王能眉头皱得极紧,面色凝重不堪,那双起伏的瞳孔,似也有些忌讳似的垂着,不曾抬眼朝凤瑶望来一眼。 他似是极其为难,满心纠结,一时之际,并未言话。 凤瑶心底顿生不详预感,再度而问:“究竟如何了?” 王能这才回神,似是下定决心一般,长吐了口气,随即抬眸朝凤瑶望来,“长公主,大楚二皇子回来了。” 话刚到这儿,他嗓音再度顿住。 凤瑶心口一跳,心情莫名烦躁,“然后呢?摄政王可是找到了?” “找到了。” 王能那刚毅的嗓音,突然有些暗哑。 “人呢?”凤瑶再度而问,面色已起伏剧烈,心底那股莫名的不祥之感越发强烈沸腾。 王能眉头已是紧蹙到了极点,面色也凝重得似要掐出水来。 待得片刻,他强行按捺心绪,只道:“长公主且随属下来。” 依旧是,烈阳高照,但不知为何,阳光打落在身,此际却觉毫无温度。 大楚鲜少有这等好天气,强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但也仅是干烈罢了,并无大旭气候那般灼热难耐。 初冬之际,能有这等天气并不常见,异样之中,也如行宫中处处重兵把守,戒备森严一般,各处,皆是一派严密的看守与戒备,异样,却又沉重。 王能一直在前带路,脚步迅速。 凤瑶,则在后快步跟随,这条路,她是记得的,是通往萧楼寝殿的路,只是凤瑶却心生明白,倘若颜墨白不是走不得了,受伤严重了,自也不会,呆在萧楼的寝殿里。 一路上,她不曾多问过王能一句,心底也极为莫名的抵触,全然不愿去多问。 直至,抵达萧楼的寝殿外时,便见那满身褴褛脏腻的萧楼正迅速迎来,神色凝重的朝凤瑶唤道:“大旭长公主。” 凤瑶足下骤然而停,森冷阴沉的凝他,瞳孔之中,尽是冷冽与煞气,狰狞至极。 萧楼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凤瑶,猝不及防之际,目光也抑制不住的颤了两颤,随即强行镇定,干咳一声,有些为难的道:“长公主,本王有事,要告知长公主一声。” 他话语极慢极慢,难以启齿。 发生昨夜之事,的确是他不曾差重兵相随,从而被狼群突袭而无法应对。纵是虽瞧不起这大旭长公主,但自家父皇对这大旭长公主也送了文书相邀,如此,他萧楼自然也不敢太过怠慢才是。 再者,而今这大旭长公主面色,无疑是狰狞森冷,似要杀人一般,他一想到即将开口之事,便也略微心虚,思忖之下,便抑制不住的朝后退了两步,干咳一声,继续低低而道:“大旭长公主,昨夜之际,狼群突然袭击。长公主也该是知晓,那些野物,凶猛跋扈,当时在场之人皆被迫惊慌逃跑。只是,只是贵国摄政王,许是逃跑不当,从而被狼群咬得不轻。” 凤瑶瞳孔一缩,冰霜的面容,越发清冷厚重。 萧楼这话,并非她意料之外。便是王能最初拐弯抹角的与她言道颜墨白之事时,她便已是心有揣度,甚至将最坏的一面也想到了。 只不过,揣度终归仅是猜测罢了,心底空余之地,仍还残存半缕侥幸,只奈何,而今萧楼这般明之昭昭的说了,便也算是,将她心底的那半缕侥幸全数浇灭了。 昨夜危机四伏,又有软筋散助阵,便是那颜墨白再厉害,自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躯,一旦抵挡不了软筋散,任你武功出神入化,到头来,也是全然无用。 “而今摄政王在何处?”凤瑶沉默片刻,强行按捺心绪,低沉的话语,全然是从牙缝中挤出。 萧楼略微小心的凝着她的反应,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出,不远处那偏殿的屋门顿时被打开,随即,有两名白发之人迅速小跑而出,还未在萧楼面前站稳,个个皆叹息摇头,“二皇子,屋内之人不行了,已是断气了。” 萧楼眼角一抽,唇瓣一僵,到嘴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他忙转眸朝凤瑶望来,则见凤瑶满面云涌,那双漆黑如霜的瞳孔,似的轰然间崩塌了什么一般,颤颤抖抖,竟如,满目废墟。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后面剧情会加快,摄政王的本性,也要开始暴露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其中有异 心口,不知何故竟是突然抽痛开来,有些强烈,又有些莫名。 她怔怔的立在原地,面色略微苍白,神情也怔愣滞然,一时之间,竟是反应不过来。 “长公主?”正这时,身侧扬来一道刚毅担忧的嗓音。 凤瑶这才回神,转眸一望,才见王能正满面担忧的凝她撄。 “长公主,大旭摄政王已是长公主此际可要去殿内看看他?”眼见凤瑶回神,萧楼神色微动,犹豫片刻,低声而道。 他底气略微不足,语气之中,也夹杂着几许心虚。 这些日子他好歹也是听说一点,这大旭长公主已是下嫁大旭摄政王,而那死了的大旭摄政王,也已是这大旭长公主的驸马。 如此,这大旭长公主死了驸马,想来自也是心情不佳,倘若他此番多言什么,说不准就要触上她的霉头偿。 他萧楼虽是不怕这大旭长公主发怒,但好歹行宫之中,与女人争起来也非光彩。是以,此番他萧楼自得大气一回,体谅这大旭长公主丧夫之痛,不惹她怒,也不与她一般见识。 凤瑶不知萧楼心绪,也无心揣度,她满面僵然,神情幽远无波,却是凉薄至极。 待得半晌,她才一言不发的踏步,拖着略微僵然的双腿缓缓朝前方的偏殿行去。 她足下极缓极慢,心口,郁积难耐,怪异莫名。 待行至偏殿殿门前,萧楼急道:“还不快给大旭长公主开门!” 这话刚一落下,几名大楚侍奴不敢耽搁,顿时将前方的殿门推开。 瞬时,待得屋门而开,一股子浓烈的药味与血腥味扑鼻。那股血腥味着实太过猛烈浓厚,瞬时之际,凤瑶只觉胃中一涌,顿时抑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长公主。”王能极是担忧的再度出声。 凤瑶强行忍住胃中的不适,缓步入殿,待立在那不远处的榻旁,垂眸一观,才见榻上之人的面容已是皮肉翻飞,狰狞莫名,满目刺红之中,早已是辨不清容貌。 只是,那人头上的墨发,则由一只银色的发冠而束,待得仔细打量,则觉那银色的发冠,与颜墨白常日所戴如出一辙。 她浑身微微一僵,面色越发凝重,则是片刻,她开始稍稍伸手,掀了榻上之人的被褥,不料,那人上身赤条,未着寸缕,身形也与颜墨白一致,便是那人肩膀上伤口的结痂,也与颜墨白,如出一辙。 是他吗? 凤瑶瞳孔震颤,这三字不住的在心底回荡盘旋。 待得许久,她才长长叹了口气,指尖一动,为榻上之人盖上了白布,掩住了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除了面容辨别不清之外,这人的发冠,身形,甚至伤口都与颜墨白体征全然重合,这人,不是颜墨白又是谁? 果然是,人事无常呢,命运弄人呢。 往日她百般挤兑颜墨白,百般想要欺辱于他,但如今,她姑苏凤瑶不曾真正动手,这人,竟葬身在了大楚之地。 心底突然再度空了一块,似如一切的疑虑与希冀全数落败,一点一点的在心底肆意而砸,疼痛莫名。 凤瑶忍不住伸手,捂了捂揪痛的心口。 萧楼在旁静静望她,犹豫片刻,刻意放缓的嗓子的问:“大旭长公主,而今这大旭摄政王已是落气,而这行宫不存尸首,是以,长公主若是觉得可以,本殿此际便差人去将摄政王尸首火化。” 凤瑶满目陈杂,面色发白,待得半晌,才低沉而道:“火化摄政王之事,无需二皇子操心,本宫,亲自去火化他。” 萧楼微微一怔,面色愕然,待得目光在凤瑶身上流转片刻,终是噎了后话。 一行人出得行宫之际,天色已暗,黄昏已至。 空中红霞绿绿,赤红鲜艳,本是一派壮观温暖之景,然而落在凤瑶眼里,却毫无温度,反倒是莫名的狰狞至极,就像是一道道鲜血,绽开在了天空里,突兀刺目,令人心生悚然。 楚卫们一直带着凤瑶乘车前行,待得行至楚京略微荒僻之地后,才停歇下来,随即开始迅速搭起了火台,而后将颜墨白尸首安放在了台子上。 夜风凛冽里,凤瑶亲自点火。 仅是刹那,便见那些通红明亮的火苗子全数将台子上的人围裹起来,而后,肆意,疯狂的开始燃烧。 她瞳孔骤然颤抖得剧烈,当即挪开目光,王能小心翼翼的为她披上了长袍,无奈而道:“长公主,楚京夜凉,摄政王这里留下几名大旭兵卫收拾骨灰便是,长公主也劳累了一日,便先回行宫休息吧。” 凤瑶稳稳立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待得半晌后,她才低低而道:“既是火起,那便等到烧完后再回去吧。” 这话一落,发凉的指尖紧紧扣稳了长袍,不再言话。 夜色厚重,天空本是黑沉一片,但这肆意燃烧跳跃的火苗子,却是照亮了半个天空。 待得许久,火势才逐渐下跌,直至火光全数熄灭后,大旭兵卫才在楚卫火把的光亮里开始收拾骨灰。 凤瑶静立在原地,神色幽远,仍是不朝那台子上望去一眼,待得大旭兵卫们将骨灰全数收拾完毕后,凤瑶正要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不料足下刚动,身后则突然扬来一道惊愕的嗓音,“长公主,摄政王身上似携带了一只金桌,不曾烧化。” 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稳住身形,“拿过来。” 大旭兵卫不敢耽搁,顿时小跑而来,待站定在凤瑶面前,便将金镯递到凤瑶面前。 周遭,灯火摇曳,光影重重。 凤瑶垂眸朝那金镯凝望,并未即刻伸手去接,待得沉默片刻后,她才稍稍伸手接过金镯,则觉桌子已无温度,凉薄刺骨,而待仔细翻转着镯子打量,则见,桌子上赫然的刻着一字:瑜。 瑜 凤瑶神色陈杂,起伏不定,思绪也开始翻转幽远,全然,不曾参透这‘瑜’字有何特殊,竟要特殊到印刻在这镯子上。 而待沉默半晌,她终归还是全然放弃,仅是犹豫片刻,随即将镯子揣在袖中,一言不发的踏步离去。 因着在围场中被狼群突袭之事,诸国之人皆损伤不少,是以,今日的楚王寿宴,无疑是被迫取消。 待得凤瑶行车回得行宫时,便闻楚王已携楚太子亲自来过行宫赔罪了,甚至于,还龙威大怒,因猎场之事降罪萧楼,将萧楼打了五十大板,后携太子扬长而去。 萧楼虽看似精壮,实则身子却并非硬朗,此番五十大板来得太陡,待得行刑完毕,已气息奄奄,被侍奴急忙送回主殿。 随即不久,大楚皇后便亲自领着长串的御医速速抵达行宫,开始对萧楼整治,奈何萧楼伤势极其严重,性命堪忧,大楚御医们也束手无策,纷纷长跪在萧楼寝殿外,不敢起身。 无奈之下,大楚皇后只得前往大英东临苍住处,百般祈求,欲让东临苍救治萧楼,奈何东临苍则称毫无医术在身,爱莫能助,大楚皇后绝望无奈,只得归得萧楼寝殿以泪洗面,悲痛欲绝。 这些消息,层层入耳,却不曾勾起凤瑶心底的半分涟漪。 萧楼自告奋勇要负责诸国之人狩猎之事,而今出事,楚王迫于诸国压力将降罪萧楼,自也是无可厚非。 只不过,这几日发生之事无疑是循序渐进,一件接着一件,但仔细想来,这行宫出事,萧楼出事,能获得最大利益之人是谁? 难道,是那大楚的,太子? 思绪翻转摇曳,凤瑶面色深了一重。 待在软榻坐了许久,才折身入榻,合眸而憩。 奈何,刚一闭眼,脑海之中,则陡然出现颜墨白的音容相貌,肆意风雅。凤瑶眉头一皱,陡然掀眼,心口的揪痛,竟也莫名的再度升腾而起,难以压制。 辗转反侧一夜,最终,天色大明,凤瑶终归是一宿未眠。 一早,楚王便差人抬来了各种赏赐,欲图补偿各国之人,以示讨好,而那所谓的寿宴,便也推迟到了三日之后,待得诸国之人伤势皆稍稍恢复后,再补办寿宴。 乍闻这消息,凤瑶心生冷讽,只道是那楚王许是也未料到,本是早已布置好了一场鸿门宴,却不料有人竟行在了他前头,坏了他的大事。而今倒好,鸿门宴还未开端,自己倒还满身嫌疑的下不了台,甚至还要屈尊降贵的开始讨好诸国之人,不得不说,为国之军,被人算计胁迫到了这种程度,倒也是奇耻大辱。 只是就不知那楚王,会否找出幕后凶手,从而对诸国有所交代了。 正思量,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待触碰到面前的茶盏时,则见指腹凉薄,这面前的茶水,不知何时竟已凉透。 她这才回神过来,正要唤王能入内换茶,却也正这时,不远处的门外,突然扬来王能恭敬的嗓音,“长公主,东临从子求见。” 又是东临苍。 这满行宫之人,想来就东临苍最是清闲了。 也是,毕竟不是一国政要的人物,并无太多琐事需要处理,那人极是清闲,也是自然。 “问问他,此番过来有何事。” 凤瑶并不打算将他立即迎入屋内,更也不打算与他好生叙旧。 只是待嗓音刚刚落下,此番回话的,却已非王能,而是那东临苍亲自悠悠的出了声,“今日天色大好,憋在行宫倒也阴郁。在下正好有意外出赏赏这楚京,不知,长公主可要与在下一道前去?” 凤瑶眼角一挑,面色凉薄四溢。 而今琐事缠身,人人自危,便是她姑苏凤瑶,又有何心思外出赏玩! 她心生抵触,也未太过耽搁,当即阴沉沉的道:“本宫身子疲乏,无心赏玩,东临公子自行外出赏玩儿便是。” 东临苍轻笑一声,“行宫气氛如此沉寂压抑,长公主当真待得住?” 凤瑶故作未闻,无心回话。 一时,门外也突然沉寂下来,未再出声了。 半晌,本也以为那东临苍极是轻缓的走了,不料正这时,东临苍那嗓音再度在门外响起,“此番过来,本也想宽慰宽慰长公主。毕竟,长公主驸马在昨夜突然殒命,在下也是极为震惊的,若在下记得不错的话,当日混乱中逃窜之际,在下跃上树躲避狼群时,贵国摄政王也跃上树躲避狼群了。在下当时虽看不清贵国摄政王面容,但也熟悉他身上的熏香呢。” 他嗓音极缓极慢,然而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却无疑是掀起了狂然大波。 依照这东临苍之意,是前夜狼群袭击之时,颜墨白也跃上树了的?甚至于,东临苍能察觉到颜墨白身上熏香,想必那颜墨白攀上树后,离东临苍并不远?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一缩,也终归是有些坐不住了。 无论东临苍这番话究竟是否为真,此际,她都得亲自去探究一番了。再者,昨夜着实因颜墨白的死而心神俱震,是以心神难以集中,便是当时在萧楼那里查探颜墨白尸首时,也并非太过认真,仅是随意一观,不成细致罢了。 但如今,那种心底的震颤与空洞感终于被时间填补,心神也彻底恢复过来,才觉,便是颜墨白遭遇了狼群,为何仅是腿部与脸部受伤,且便是脸被狼咬了,自也不会咬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似是浑身之上,狼群就只针对了他的脸,肆意而咬。 因着分不清容貌了,是以也仅得靠着衣着与身形辨认,但如今突然忆起,才觉萧楼殿中的那具尸首竟也稍稍比颜墨白胖了半许,甚至他肩膀上的伤口,似是刚刚结痂,但颜墨白肩膀的伤势已有多日,便是结痂,也有脱痂之处,并非是结痂完整红润,犹如初结一般。 这些疑点,她皆不曾对人表露过,也不曾对王能多加提及。 只是事到如今,她仍是不敢相信,连大齐那束手无策的文臣都能脱离危险,那颜墨白,本是心思厚重,圆滑得当,又岂会比大齐那文臣还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楚京游街 她并未太过耽搁,缓缓起身,待打开殿门站定时,便见东临苍满身华袍,正清风儒雅的立在门外不远。 凤瑶径直朝他望去,目光分毫不避的迎上他那双微微带笑的眼。 “昨夜,本宫驸马既是蹿上了东临公子不远处的树上,那后来呢?为何昨早之际,本宫驸马不曾出现?甚至于,东临公子昨早也不提醒本宫?”她问撄。 东临苍面色平缓无波,朝着凤瑶柔柔的笑,“实不相瞒,在下昨夜在树上太过困顿,睡了过去。而待醒来时,天色已然微明,而贵国摄政王,也早已不在那树上了。许是,贵国摄政王恢复体力后,便担忧长公主,下树去寻了。” 凤瑶瞳色阴沉,“昨夜本宫离你不远,连东临公子都能听到本宫的说话声,本宫那驸马也离得不远,想来自该知晓本宫也在这附近,无需焦急去寻才是。” 东临苍缓道:“贵国摄政王虽离在下稍近,但离长公主就有些远了呢。再加之心忧长公主,那时无论周遭有什么细碎之声,可都是听不进去的呢。” 说着,目光在凤瑶面上流转几许,而后微挑着嗓音悠然而道:“也或许,贵国摄政王知晓长公主回行宫了,本要进来,而这行宫里里外外围裹了不下六层楚卫,严密戒备,不得任何人入内,纵是贵国摄政王本事滔天,也不易在此际敏感之时入得这行宫呢。” 他嗓音略微有些挑高,然而脱口之言,却是话中有话。 凤瑶心底有数,默了片刻,低沉而道:“东临公子不是说要游玩儿楚京么?偿” 见得凤瑶如此问话,东临苍浑然不愕,似是一切都已揣度于心,了如指掌。他仅是轻笑一声,只道:“在下过来,便是想邀长公主外出去游游这楚京。毕竟,此番好歹来这楚地了,自该游玩一番,再顺便,为楚王挑选些贺寿之礼。”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道:“既是如此,正巧,本宫也有心外出走动走动。闻说大楚也是人杰地灵之地,山水与人文皆是极好,就不知这楚京之中,是否好玩了。” 东临苍柔柔而笑,“长公主倒着实是个通透之人。请。” 今日的天气,依旧晴空万里,的确适合出游。 大楚历来便天气凉寒,时常伴有阴雨,但这几天的大楚天气,却着实是出奇的好,甚至似要将全年的好天气都放在这几日全数过完一般。 此番行宫的戒备,着实森严,不止行宫各处有楚卫密集巡逻,便是行宫宫门外,也是围了三层密集的楚卫,个个皆神色阴寒,严正以待。 此番凤瑶一行,却仅有四人,除了凤瑶与东临苍二人之外,其余二人,则是王能与东临苍身边的贴卫。 许是经历了几番动荡,此番镇守行宫的楚卫也极是严谨细致,戒备重重,便是凤瑶与东临苍要出行宫,也是严密盘问,甚至还查过凤瑶与东临苍身上携带的各国信物,而后才会稍稍松懈戒备,开始放行。 马车之上,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不绝于耳,然而车内气氛,却是莫名沉寂,清宁厚重。 凤瑶稍稍伸手撩开车帘,目光随意朝外一扫,瞳孔微缩,低沉而道:“东临公子可熟悉楚京?” “并不熟悉。”这话一落,身旁的东临苍回得坦然。 凤瑶稍稍放下帘子,目光朝东临苍落来,低沉而道:“既是不熟悉,此番并无目的的乘车出行,也并非妥当。而既是要体会楚京的人文风情,自然得,弃车而行,亲自,走在这楚京的街道上,感受楚京人文,许是会更好。” 东临苍轻笑一声,“长公主此言甚有道理。只不过,依在下所见,长公主似也不是爱凑热闹之人,而此番长公主提议弃车而行,如此急着将自己暴露在人群之中,可是想引得什么人注意?又或者,在长公主心底,可是根本就不曾相信大旭摄政王会在昨夜亡故,是以,心有盼念,从而想在这楚京的街道上偶遇?” 他嗓音懒散随意,柔和得当,但却是着实令人心生厌烦。 这东临苍与颜墨白一样,皆是深不可测,擅长窥探人心,甚至此际她姑苏凤瑶的心意,他也可谓是了如指掌,甚至还能极为直白的言道出来,直击她的内心。 这种被人看透了心思之感,并不太好,总觉得有种被算计之意,难以挥却,又难以避开! 凤瑶兀自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阴沉而道:“有些话,说得太过明了,便就没意思了。” “长公主许是误会了,在下也不过是在稍稍揣度罢了,并无将话说得太过明了之意。只是,在下也着实好奇,如长公主这般干练刚毅之人,当真会,对大旭摄政王动得真心?”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也几不可察的变了几许。 “关你何事。”大抵是心有烦躁,是以,眼见这东临苍问来问去,满身的委婉与耐心也耗费不少,从而这脱口之言,也或多或少的增了几许躁意。 东临苍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得回神,他柔和的目光在凤瑶面上流转几许,只道:“大旭长公主虽看似清冷薄情,实则,却是有情。如长公主这般人,倒也着实该被人,温柔以待,呵。” 他语气悠然温润,然而落在凤瑶耳里,却隐约卷着半缕幽远,半缕调侃。 待得这话落下后,他转眸朝前方的帘子望去,薄唇一启,平和出声,“停车。” 这话一落,坐下的马车顿时停歇。 东临苍朝凤瑶微微一笑,不待其反应,便挪身朝前,极是淡然儒雅的下了马车,随即,他一手撩着马车帘子,目光则朝凤瑶落来,轻笑一声,“既是要弃车而行,感受大楚人文,如此,便并非说说即可,而是得做。姑苏姑娘,在下且扶你下车吧,这人海茫茫的,倘若心有执念,许是,当真就被命运柔和以待,从而,遇见,那本该遇见的人呢。” 他笑得极其柔和,嗓音也极其柔和,整个人看似清风儒雅,温柔得当,而脱口的话语,却极是自然的将称谓都变了。 凤瑶瞳孔一缩,清冷凝他,只觉他无疑是话中有话,那所谓的命运柔和以待,也不过是寻常之人的希冀罢了,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竟莫名的增了几许笃定与深沉一般,就似是,他全然知晓那颜墨白不会当真亡了一般,更似是他在隐约的牵引着她,要让她去遇见什么一般。 思绪至此,心口莫名复杂半许。 东临苍柔柔而笑,温然催促,“姑苏姑娘?” 这话入耳后,凤瑶才开始按捺心神一番,随即缓缓挪身朝前,待坐定在马车边缘,他则恰到好处的伸手而来,势要扶她。 她顺势垂眸扫了一眼他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只觉其皮肤光滑得当,掌心也毫无茧子,着实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就不知这厮掌心连茧子都无,想来也鲜少拿得兵器,也不知他这满身深不可测的武艺,是如何练出来的。 “多谢。”凤瑶默了片刻,才将手搭在他掌心。 他顺势将凤瑶的手围裹在掌心,随即微微用力,极是平缓柔和的将凤瑶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 此处,正是闹市街头,周遭嘈杂肆意,人头攒动。 许是凤瑶与东临苍着实衣着奢然,气质不凡,二人立在道旁,倒是惹得周遭百姓纷纷侧目而望,啧啧称赞。 凤瑶顺势朝周遭之人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并未将周遭之人眼光太过放于眼里。 东临苍扫她一眼,微微一笑,随即便道:“这楚京的街道倒是繁荣热闹。此际正巧时辰尚早,不若,我们先游街一会儿,待得正午用膳之后,再出发前往楚京北面的梅山如何?这楚京的气候与诸国不一,寒气会早早而来,便是腊梅,也会在初冬绽放,此番出宫之前,在下也听人说,此际楚京北面的梅山上,已有腊梅绽放,景致宜人了。” 是吗? 这才不过刚刚入冬,楚京的腊梅就绽放了? 凤瑶眼角微挑,“那梅山距离此处,有多远?” 东临苍微微一笑,“听说,有半盏茶的车程。此番来楚,好歹也得赏玩一番,若连楚京的早梅都不去观赏,倒也是白来一趟了呢。” 这话一落,不再观凤瑶反应,他足下微动,便开始转身往前。 此番楚京的闹市,的确热闹,人走在道,各种嘈杂纷扰的声音不绝于耳,着实是扰人心神。 突然间,凤瑶极是不喜这种热闹,更也不喜周遭之人频频朝她落来的打量目光。她眉头一直微微而皱,足下缓缓往前,目光,则朝那东临苍望着,此番一路过来,便也一路见得东临苍观这看那儿,这才不过行了一条街,他与他那贴卫的怀中,竟是抱了不少街上淘来的东西。 凤瑶眼角微挑,着实不知这大英的贵公子竟有如此走街游玩儿的闲心,甚至于,他买的那些东西,也不过是耍玩儿与字画之类,并不名贵,全然,不符合他满身贵胄风雅的身份。 直至,东临苍与他那贴卫怀中被东西填满,而后在一方小摊上,东临苍将买来的一只花扇朝凤瑶递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刻意引荐 凤瑶面色一沉,并未伸手去接,他则笑得柔和,自然熟一般的朝她道:“可否劳烦姑苏姑娘为在下拿着这扇子?” 凤瑶淡道:“东临公子买这些东西作何?公子满身贵胄,这些民间玩物竟还入得东临公子的眼?” 他似是有些尴尬,朝凤瑶微微一笑,“此番出来得急,身上不曾携带太多金银,加之又不曾为楚王准备礼物,是以顺便在这楚京街上淘一些罢了。今儿在下可买了不少东西,虽不名贵,但数量定比其余诸国所送的寿礼多。” 若非顾及礼数,凤瑶定得朝着东临苍翻一记白眼撄。 数量多有何用处!这东临苍此番随意购买寿礼的态度,无疑是在变相的轻视楚王。 再者,他好歹也是堂堂大英的世家公子,便是自己未曾携带金银,身边的贴卫侍从自也是带足了银票。这东临苍如此在这楚京街上搜刮东西,态度随意,的确,是不曾将楚王放于眼里。 “东临公子所言虽是,但你如今购买之物,已是极多,早已超越了其余诸国所送贺礼的数目。是以,这把扇子,不买也可。”凤瑶默了片刻,低沉而道。 东临苍神色微动,竟仔细的思量片刻,似觉有礼,“长公主说得也是。只是,这扇子好歹也是付了银子了,总不好让摊主退还。倘若长公主不弃的话,便送给长公主了。偿” 凤瑶眼角一挑,这厮突然如此而言,又是哪出? 正思量,东临苍已是将扇子强行递到了她手里,随即便转身而行。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微沉,待垂眸朝手中的扇子一观,才见这把扇子通体为红,而待展开之后,只见扇子上梅花缕缕,栩栩如生,满目灿红之中,竟是莫名的,一派盎然春意。 待得走街串巷之后,东临苍领着凤瑶随意入了一家酒楼雅间,开始用午膳。 此番临窗而坐,顺着身边的窗户望出去,便见将楼下街道之景全数收于眼里。只见,街道上仍旧人头攒动,来往之人密集,若细细而观,却并未见得想要发觉的身影。 东临苍极是热情,多番招呼凤瑶用膳,凤瑶则兴致缺缺,心有思虑,吃得不多。 正午过后,几人便一道乘车前往梅林。 今日过了大半,这心底那股莫名的希冀,也随时间的消逝而逐渐变淡,而一股空洞悲戚之感,则越发的浓烈上浮,莫名难遣。 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内心空荡,甚至无奈。 她一直都鄙颜墨白,敌颜墨白,甚至怒他,排挤他,鄙他,但到了如今,她不曾亲手杀他,他却是当真不见了。 她从不曾想过,颜墨白会以死亡的方式来与她全然不见,但这种方式,无疑是最为狰狞,令她一时之间,莫名的,难以接受,难以相信。 她也一直都认为,如颜墨白那种满心深沉之人,岂会命丧在野狼的嘴下,她也一直都记得,前夜漆黑之际,颜墨白突然与她分开后,那发热发汗的指尖,染了他掌心的半许凉薄。 而那种凉薄,无疑是森冷至极,就像是无温无度,像,死人一般。 瞬时,凤瑶放在膝上的手蓦的一颤,刹那,指尖上的红扇啪啦掉地。 身旁东临苍叹息一声,慢悠悠的将红扇捡起,朝凤瑶柔柔而道:“纵是这扇子比不上奇珍异宝,但好歹也是在下一片心意,望长公主拿好了,便是要丢,也莫在在下面前丢弃,免得,在下见了伤心。” 凤瑶这才回神,抬手将红扇接过,“方才手滑。”她极淡的回了句。 东临苍微微一笑,柔眼观她,瞳孔中了然一片,却并未多言。 马车一路驰骋,颠簸往前。 许久,终于是停歇下来。 东临苍依旧率先下车,随即主动将凤瑶扶下车来。 而此际,周遭淡风浮动,阳光弥补,鼻子里,灌来的尽数是浅浅淡淡的风,也是一股股清然别致的梅花冷香。 凤瑶放眼朝前方一望,便见前方,果然是一片烨烨而开的梅花,或鲜艳赤红,或粉然娇艳,当真是一片春意盎然,花海成片。 “这大楚的梅林,倒当真是个好地方。”东临苍不由感慨了一声。 凤瑶转眸朝他扫了一眼,并未言话。 此番赏梅的人着实不少,有单独出行而来之人,也有拖家带口之人,甚至于,还有不少大楚非富即贵之人,奴仆成群,浩荡蜿蜒。 东临苍似是极喜这片梅林,在林中四处走动,凤瑶跟得累了,兴致缺缺,便以为无心跟随,眼见他再度朝前而去,她与王能则驻足下来等候,本以为那厮赏完后会原路返回,不料久等之下,凤瑶也不曾等到东临苍归来。 难不成,那厮又迷路了? 正思量,耳畔突然扬来一道低哑的嗓音,“姑娘的这把木扇,倒是好看。” 凤瑶微微一怔,循声一望,便见身前不远,不知何时已立了名年轻女子。 那女子,一身素裙,面上虽带笑,但笑容不达眼底,并无温度。 眼见凤瑶凝她,她也毫不避讳的迎上凤瑶的眼,而后随手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折扇,朝凤瑶道:“姑娘的扇子,可是也是一把红梅扇?”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她已主动打开了她的扇子,上面一片红梅,栩栩如生。 凤瑶瞳孔一缩,面对这样突然的搭讪,倒是心生戒备。 她目光在那女子身上流转片刻,才低沉而道:“我这扇子是否是红梅扇,有何重要?” 她不答反问。 那女子沉寂的目光终于摇曳半许,随即唇瓣一启,低哑无温的道:“倘若姑娘的折扇也是红梅扇,便与我手中的扇子一样。如此,你我便是有缘,而更有缘之人,也会在某处,等候姑娘相会。” 这话听着倒是略微深厚,实则却不过是故弄玄虚,故意夸张。 凤瑶淡道:“不知你口中的有缘人是谁?” 她目光一垂,径直凝在凤瑶的折扇上,执意而问:“可否让我看看姑娘的扇子?” 凤瑶神色微动,深眼凝她,随即指尖微微一动,将手中的折扇微微展开。 瞬时,扇子上的红梅鲜红刺目,栩栩如生,与那女子手中的折扇图案一模一样。 那女子瞳孔微缩,面色越发有礼起来,连脱口的嗓音也突然一变,低沉而道:“长公主,且随奴婢来。” 这回,不止是称呼变了,便语气都变得恭敬开来。 凤瑶啪啦一声瞬时收了折扇,语气压得极低,“你家主子是谁?” “长公主随奴婢去了,自然知晓我家主子是谁。” 凤瑶眼角一挑,并未立即言话。 王能则满面刚毅戒备,足下顿时上前一步,满是茧子的手迅速扣住了那女子的胳膊,“还不快回长公主的话!” 那女子满面平静,并未被王能唬住。她仅是斜眼朝凤瑶望来,“主子说,长公主乃极是特别之人,且胆大心细,但如今,长公主是心生惧怕,不敢去见我家主子了?” 眼见这女子态度硬气,王能捏在她喉咙的手越发用力。 凤瑶淡道:“既是龙潭虎穴,是否要闯,本宫自得好生考虑不是?再者,这楚京之中,有人三番五次要要本宫性命,本宫自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家主子未有对长公主不利之心。仅是,想见见长公主。”那女子略微艰难的出声。 凤瑶深眼凝她,细致将她打量,待得片刻后,她低沉而道:“王统领,松开她吧。” 王能眉头一皱,“长公主不可。此女来路不明” 未待王能将后话道出,凤瑶出声打断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宫倒也要看看,这楚京之中,究竟还有人对本宫好奇,欲图用识别折扇这等烂戏码,来引本宫一见。” 她嗓音极是淡漠,清冷之中,也不曾掩饰的夹杂着几许怒气。 这把扇子乃东临苍挑的,若这婢子为的便是见拿这折扇之人,自也该寻那东临苍才是。奈何此女独独唤了‘长公主’三字,显然是要见她姑苏凤瑶,如此,那东临苍误打误撞的买了这折扇送她,又是否,也从中为这婢子的主子从中搭桥? 是以,今日之事,可是那东临苍一早就帮这婢子的主子,设计好了的? 思绪翻腾摇曳,越想,心底便越发复杂阴沉。 这种被人盯上,被人算计,甚至被人引路的感觉并不好!她也着实不料,那东临苍今日邀她出来,也是别有目的,甚至想必他此际突然失踪不见,定也是故意而为,就为,让这婢子以红扇为信物的过来认人,从而,再将她姑苏凤瑶引去见她那所谓的主子。 是以,今日之事,与东临苍脱不了干系。 如此,她自然也得去看看,能让大英的世家公子专程帮助之人,又是,何等的特别与神秘了。 眼见凤瑶态度坚决,王能眉头皱得厉害,犹豫片刻,却终归是松了那婢子的脖子。 婢子分毫不惊,面色平静,随即也不耽搁,抬眸便朝凤瑶望来,“长公主,请随奴婢来。” 这话一落,分毫不待凤瑶反应,她开始缓缓转身,在前领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野心仇恨 一路蜿蜒,周遭皆是成群的梅花树,淡风浮动,花瓣飘零,一股股淡香在鼻尖浮动,隐约之间,则让人莫名的心生凉薄撄。 然而那在前领路的婢子,则头也不回的缓步往前,看那架势,显然是要将凤瑶与王能往梅林深处引。 凤瑶与王能一路跟随,足下缓慢淡漠,并无怯场之意,待随着那婢子绕过两处小丘之后,前方,竟是一片杂草密布的灌木丛。 “长公主且小心些,丛中许有怪石,切莫要摔倒了。” 正这时,侍女突然回头,极为难得的提醒了句。 凤瑶并未言话,反倒是王能抑制不住的阴沉开口,“究竟还有多远?” 婢子回头过去,只道:“不远了,穿过这片灌木丛,就到了。” 此处无疑是极为偏僻,且足下荒草丛生,灌木成群,且这些植株,似是从来不被人清理过,是以一直开始疯长,致使此处着实荒凉幽森,无端给人一种幽凉且不知深浅之感。 此处,无疑是鲜少人来,幽谧得过分凄冷。想来那婢子所谓的主人将见面地方定在这灌木之后,也无疑是要掩人耳目。是以,那婢子的主子,究竟何人? 思绪越发翻腾,心底的疑虑与清冷之意,便也跟着越发的浓烈开来。 要穿过这片灌木丛并不容易,需得用两手拂开周遭半人高的灌木与荆棘才可通行。王能生怕凤瑶受伤,一路小心提醒,甚至分毫不顾手臂是否会被周遭灌木刺中或是划着,极是努力迅速的在前为凤瑶开路偿。 待得终于行完这片灌木丛后,便终于出现了一条下山的小路。 那婢子在这崎岖的路上如履平地,却也突然行得极快,凤瑶瞳孔一缩,不由加快步伐跟随,待终于下到底部时,才见前方一片平坦,鲜红的梅花树成片,壮观之至。 而那梅花林的深处,正有座竹院,竹院看似不太宽敞,甚至略微破败。那婢子径直将院子的院门推开,扭头朝凤瑶望来,“长公主请随奴婢进来。” 凤瑶扫她一眼,并未出声,待与王能踏入院门后,老远便闻得几道沙哑费力的咳嗽声,那声音,着实是费劲儿艰难,由此也判断哪咳嗽之人定是上了年纪的妇人。 意识到这点,凤瑶蓦的怔了一下,待得下意识朝王能望来时,也见他眉头紧皱,似是愕得不轻。 “我家主子近来身子不适,是以只得劳烦长公主入屋来见了。长公主且随奴婢来。” 这回,婢子的嗓音倒是稍稍柔和半许。 凤瑶听在耳里,心底的戒备也越发浓烈。 待随着那婢子站定在院子其中的一间屋前时,婢子未曾耽搁,仅是伸手轻轻敲门,脱口的嗓音,也顿时温和得多,“老夫人,大旭长公主来了。” 这话一落,屋内再度扬来道道虚弱的咳嗽,待得片刻,那咳嗽才停歇下来,随即便有人略微缓慢沙哑的道:“请贵客进来吧。” 婢子顿时应声,伸手将门推开,扭头便朝凤瑶道:“长公主,请。” 顿时,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凤瑶皱了眉,待得默了片刻后,她才稍稍踏步,缓缓往前。 屋内,光线略微昏暗,药香浓烈,待入得屋门后,凤瑶抬眸一望,便见前方不远的床榻上,正有名裹得极厚的老妇斜靠在榻。 那老妇,面上皱纹丛生,脸色蜡黄,整个人着实一副病怏怏模样,奈何那双朝凤瑶落来的浑浊瞳孔,却稍稍有神,甚至还不住的在凤瑶身上打量,待得凤瑶被她盯得略微不惯时,她才咳嗽一声,沙哑而道:“寒舍鄙陋,长公主莫要嫌弃,坐吧。” 凤瑶神色微动,却无心而坐,仅是目光在老妇面上流转,低道:“不知,老夫人特意差人引本宫过来,是为何意?” 她目的性极强,脱口的嗓音也清冷直白。 老妇咳嗽几声,只道:“久闻长公主大名,是以想见见长公主罢了。”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并不相信。但面前这老妇,着实是犹如风烛残年,并无慎人与威胁之处,看似也并非像是恶人。 但她姑苏凤瑶的大名,也非远扬到连大楚的隐居之人也知,是以,这老妇之言,无疑是随口而言,并非真实。 “本宫历来不喜拐弯抹角,老夫人有话直言便是。” 凤瑶默了片刻,再度直白而问。 老妇略微努力的朝凤瑶咧嘴一笑,“长公主在老妇面前,无需戒备什么。如老妇这种人,若要伤人,也伤不到人。此番邀长公主来,的确仅是想见见罢了,再者,还有点东西,老妇一直珍藏许久,而今,也该是给长公主的时候了。” 她嗓音极为嘶哑,言语也极为费劲儿,待得这番话落下后,她突然咳嗽不止,剧烈难耐。 一旁婢子顿时面色一变,当即从袖中掏出一枚丹药塞在老妇嘴里,两手不住的在心口为老妇顺气,“老夫人慢慢说便是,切莫要着急。” 老妇强行止住咳嗽,蜡黄的脸却绷得通红,“高兴,我今日高兴。这盼来盼去,盼了多年的夙愿,终归还是要完成了。待得今日一过,我便能下去为我主子交代了,呵呵,交代了。” 婢子眉头越发皱得厉害,欲言又止,奈何却终归未再出声。 凤瑶深眼朝她们观望,听得倒是一头雾水,心底也愕然起伏,复杂连连,若非这老妇与婢子知晓她是大旭长公主,要不然,听了她们这些莫名的话,定要以为她们寻错人了。 “长公主可否过来些。” 正这时,老妇再度艰难断续的出了声。 她面上带着笑,连那双浑浊的双眼里也映着笑,似是从内心散发而出,朴实而又真切。 凤瑶深眼凝她,默了片刻,才缓步往前。 她行得极慢,老妇那热切的眼神,也直直的将她凝着。 待凤瑶站定在她榻前时,老妇才转眸朝婢子望来,“去将东西拿来。” 婢子为老妇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至不远处的木柜中捧出一只盒子过来,那木质的盒子,通体发黑,似已有些年头了,只是盒子周遭却干干净净,并未染半许灰尘,想来自也是有人日日擦拭,保管得极好。 凤瑶垂眸朝那盒子扫了几眼,目光再度回到老妇身上,那老妇略微颤抖的伸手将盒子接过后,便转手朝凤瑶递来。 凤瑶眼角一挑,并无反应。 老妇咳嗽几声,笑着望她,“长公主,拿着吧。” 凤瑶深眼凝她,待得她两手颤抖得快捧不稳盒子时,才稍稍伸手接过,而待下意识的打开盒盖,却见这盒子里面,竟是几只玉镯与一只凤冠。 那凤冠,极是精致华丽,通体黄金,入目,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她脸色顿时一变,蓦的抬眸朝老妇望来。 寻常人家,鲜少人敢制造凤冠,唯有宫廷之中,皇后之尊,才可打造如此精致的凤冠。但这老妇,却隐居在此,院子也破败衰然,并非像是富贵人家,如此,这盒中的凤冠与玉镯,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东西,皆是给本宫的?”凤瑶满目起伏,低沉而问。 老妇咳嗽着点头,褶皱的脸上皆是笑意,“是啊,都是给你的,也是传承给你的。我苟且了大半辈子,也算是完成毕生夙愿了,我家主子,也能安心了。长公主你,模样俊俏,气质不凡,老妇有生之年能见得你,能将这盒中东西亲自交给你,我日后便是亡了,也能安心了,能安心了啊。” 她语气极为艰难而又沙哑,但那嗓音中夹杂的释然与欣悦,却是全然不曾掩饰。 她似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与释然一般,面上的笑容也真切难掩。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落在凤瑶眼里,却是惊愕而又复杂,全然无解。 “你送我这些东西,究竟为何?”她强行按捺心绪,忍不住再度出声。 奈何老妇仅是望着她笑,笑着笑着便咳嗽起来,极为猛烈的咳嗽。 此番,她咳了许久都不曾止住,婢子最初还能平静面对,待隔了半晌后,眼见老妇咳出血来,她顿时慌了,浑身也极是颤抖,整个人竟六神无主,只得发疯般拍打着老妇的后背为她顺气。 凤瑶瞳孔一缩,终归是忍不住再度上前一步,待得正要伸手探那老妇的脉搏,不料手还未搭在老妇手腕,老妇似如察觉一般,顿时缩手回来,朝凤瑶摇了摇,而后强行止住咳嗽,一边嘴角溢血的朝凤瑶笑,一变叹息道:“让长公主见笑了。老妇这身子本是不好,此番一高兴就止不住咳了。” 这话一落,那婢子也急忙扭头朝凤瑶道:“长公主且先离开吧。我家主子今日仅是为了见长公主,再将盒中东西交给长公主而已,而今我家主子之事已是完毕,便望长公主离去吧,我家主子如今,需得药浴了。” 婢子焦急难耐,额头都已漫出薄汗。 凤瑶满目深沉,默了半晌,袖中的手,终归未再伸出,仅是强行按捺心绪,朝老妇道:“无功不受禄,老夫人今日所送之物太过贵重,本宫,不可收下。” 这话一落,正要上前将盒子放在老妇床上,不料老妇急忙摇头,整个人顿时急得不轻,边咳边道:“不,不,收下,收下,收下” 她焦急难耐,整个人都快要挣扎着起来让凤瑶强行将盒子收好。 “长公主,你且信我家老夫人并无害你之心,快将东西收下吧,要不然我家老夫人定会越发着急。望长公主收好东西,再迅速离去吧,奴婢这里,需得服侍老夫人药浴了。”婢子也在旁焦急出声。 凤瑶握着盒子的手再度僵了起来,待将老妇打量半晌后,她终归是缩手回来,极是郑重的朝老妇弯身一拜,“虽不知其中缘由,但这东西,本宫也不会轻易收下,而是先为老夫人保管。但得有朝一日老夫人索要时,本宫,定如数奉还。”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携着王能一道出屋。 却待刚刚走出屋子院门不远,后方远处,竟隐约传来婢子绝望悲戚的哭吼声。 瞬时,凤瑶浑身一僵,骤然也觉手中的木盒竟有千斤般重。 冷风不住的肆虐,吹乱了满身的衣裙。凤瑶忍不住伸手理了理头发与衣裙,不曾回头,仅是再度踏步往前。 王能满面复杂的朝凤瑶望来,犹豫片刻,“长公主为何会当真收下那老妇的盒子?” 凤瑶目光静静落在前方,眸色幽远,“心底一软,便收了。” 王能眉头一皱,“长公主就不担忧其中有诈?万一这盒中之物”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说着,叹息一声,“那老妇,并非坏人。” 这话,她虽语气笃定,但心底却是极为动荡无底。 总觉得,如老妇那般浑浊殷切的模样,认真而又欣慰,满身的和蔼与期盼,那般模样,真切得令人动容,却也脆弱得令人心酸,是以,她无端的觉得,那人并非坏人,更像是可怜之人。 再者,今日之事本是怪异连连,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将她朝这老妇的院中引,是以,这盒子,她算是接下了,老妇临死之愿,她姑苏凤瑶也算是替她完成了,而今日这一切的一切,待出得梅林后,那东临苍,自也该,给她一个详细的解释了。 思绪翻转摇曳,凤瑶步伐沉稳往前,逐渐远离。 冷风,却莫名的盛了几许,吹得周遭梅树肆意摇曳,待得凤瑶与王能全然走远不见,那竹屋一侧的两人,才回神过来。 “你终归,还是将她引来这里了。”仅是片刻,那满身锦袍的男子转眸朝身侧之人望来,平缓幽远的出了声。 “若非你的协助,我岂能将她引来。”他身旁那满身雪白的男子也开了口,这话一落,转眸迎上锦袍男子的眼,语气沉寂清冷,“等会儿回去,切莫透露有关我的消息。” “你还准备一直瞒下去?便是今日将她引来这里,甚至将那些东西交给她,你都还不愿告知她真实身份?”说着,眉头一皱,面上也夹杂了几许疑虑,“你既是心中有她,如何,不将全数之事坦白,再好生的,给她一个真正名分?” 白袍之人微微一笑,神色幽远清冷,然而面容上,却是煞气重重,阴森淡漠,“有些事,并非我不愿坦白,而是,时候未到。我之妻的名分,也非我不愿给,而是早已给了,但她,却当逢场作戏,不愿真心要罢了。” 说着,嗓音一挑,“今日我让你引她来,也因奶娘大限将至,我不过是要你引她过来让奶娘看看,从而能让奶娘安心离去。而今,奶娘已完成心愿,安心离开了,我此生,便再无牵挂,可安生行事了。也望你,回去后守口如瓶,不得对她透露关于我的半字,我之身份,待得时候到了,我自会与她亲自说。” 锦袍男子微微一怔,待回神过来,摇摇头,叹息连连。 “你行事历来雷厉风行,干脆果断,怎独独对她,也如此忌讳连连,举棋不定了?有些事,久拖并无好处。” “特殊之人,当以特殊之法对待。再者,而今大计将成,我不可分心。” 锦袍男子越发叹息,“你心太大,计策虽是将成,但却生灵涂炭,杀戮太大,无疑是在与天下为敌!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出手,便无回头的路,你当真,要与天下之人作对?成为天下人人皆知的冷血魔头?” 话刚到这儿,锦袍男子面上也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无奈,“往事早已过去了,而今太过计较,无疑是让生者痛罢了。与其阴森的活着,还不如去追求幸福。我瞧那大旭长公主对你并非无情,甚至今日她本不愿出宫,也是因你之故,才愿随我同行。你若能收手,一心待她,不愁安稳一世,但你若不收手,执意按你之计行事,也许你与她,再也回不到原点,这些,你可明白?” 白袍男子满目幽远,并未出声。 锦袍男子凝他片刻,忍不住再度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野心与仇恨,是否比她重要,你自行度量。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不曾为你自己而活,而今,倒也该为自己考量考量了。有些野心,并非适合于你,你若是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但你若不收手,你也自该知晓后果。再者,大英那边,已知你并未亡的消息,这些日子,兴许会伺机而动,我不敢书信于你,怕那人知晓你行踪对你不利,是以此番专程用计来楚,也是想亲口提醒你一声罢了。” “时辰已是不早,你若再不去梅林,她该怀疑了。” 白袍男子默了片刻,低沉而道。 锦袍男子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勾唇一笑,“罢了。我言尽于此,该如何行事,自是你之事。待得此番大楚之行落下,我便会回钟灵谷了,到时候你若想起我来,便去钟灵谷找我便是。我那后院啊,还埋了几坛子老酿,你若来了,我们再喝个不醉不归。” 说完,敛神一番,语气一沉,“保重。”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缓缓朝前踏步。 直至锦袍男子走远不见,白袍男子才回神过来,随即稍稍转身,满面阴沉凄绝的入得竹院院门。 天气易变。 今日出得行宫时,天空还晴空万里,阳光微暖,而今之际,天空却突然阴沉了下来,冷风也肆意拂刮,似要将人吹翻一般。 凤瑶与王能,静静立在梅林之外,目光则幽远的落在前方的梅林,只见,冷风拂动,刮落了树上的红梅,瞬时之间,鲜红的梅花瓣层层飘落,血红一片,却也壮观之至。 梅林中赏花之人,开始一波接着一波乘车离去。 凤瑶犹如未见,身子安然而立,静默无声。 待得许久,那梅花林中,东临苍与侍卫才仓促出来。 凤瑶捏紧了指尖的木盒,瞳孔一缩,满目复杂的凝他。 东临苍俊容上倒是依旧挂着柔笑,抬眸间,眼见凤瑶观他,他咧嘴朝凤瑶笑得柔和,待终于行至凤瑶面前,他才平缓而道:“长公主怎在这梅林外了?今儿在下与侍卫倒是迷路了,在梅林中转悠许久不得出路,本还以为能如上次在猎场中一般偶遇长公主,从而与长公主一道出得梅林,不料长公主竟已提前出来了。” 又是迷路 这话入耳,凤瑶面色越发清冷,目光,也肆意在他面上流转打量,并未言话。 东临苍满目柔和,面色毫无异样,待被凤瑶盯得久了,他才伸手掠了掠被风吹乱的墨发,甚至调整了一番锦袍,朝凤瑶柔柔一笑,“长公主这般看着在下作何?可是风太大,吹得在下仪容不整,极是狼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毫不承认 他笑得柔和,脱口的话语却浑然不着边,似在故意的绕弯子。 只是这话落得凤瑶耳里,却莫名觉得夹杂了几许心虚。是了,心虚,这厮虽表现得一切如常,淡定自然,但言语却是略显热络,便是那双落在她面上的瞳孔也略微闪躲,如此之症,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凤瑶心底有数,抬眸,目光朝前方那片梅林一扫,淡道:“这片梅林似也不大,东临公子便是迷路,自也不会兜兜转转的费却一个下午的时辰。” 她话语直白,语气也清冷幽长。 东临苍微微一怔,倒是当真顺着凤瑶的目光回头瞧了瞧那片梅林,随即笑了,“在下路痴,长公主自也见过了。再者,中途又被梅林美景吸引,是以走走停停的驻留赏景,便耽搁了些时辰。撄” 凤瑶眼角一挑,倒是着实佩服这厮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这话她听着都替他尴尬,这厮竟还能说得如此的一本正经,倒也是脸皮厚实,常人难以企及偿。 “梅林美景虽好,但梅林中出现的人,却是怪异莫名。”凤瑶顺着他的话道了一句,这话一落,眼见东临苍抬眸望她,她瞳孔微缩,也不准备拐弯抹角了,只道:“今儿东临公子刚送本宫一把梅花扇,但入这梅林后,便有人认出了这把梅花扇,引着本宫去见了一人。” 这话一落,她落在他面上的目光陡然一深,仔细打量。 他面色却无太大变化,平静从容,只是脱口的嗓音,却似强行增添了半缕讶异,“哦?还有人凭那梅花扇引长公主去见一人?” 说着,神色也极为难得的动容半许,薄唇一启,补了句,“不知,那人引长公主去见何人了?” 他俨然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甚至面上也极为配合的漫出了几许好奇。 凤瑶深眼朝他凝望,脱口的嗓音也沉了几许,“东临公子如此之言,是不打算对本宫如实相告?今日之事,本宫虽暂且无证据直接证明东临公子与今日之事有关,但也有六成把握肯定东临公子今日定是有意引本宫出宫,也有意促成本宫去见那人。” “长公主也说了,你也仅有六成把握而已,其余四成,却是不肯定,而在下,却刚巧在那四成的不肯定之中。今日送长公主梅花扇,的确是随心而为,在梅林迷路,自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但若长公主将这些与心底的疑虑全然联系在一起,倒也着实冤枉在下。” 他口舌如簧,言语圆滑而又周到,温和之中,并未带刺,虽给人一种平缓幽长之感,却也令人心底恼得咬牙切齿。 本是一个棘手的话题,却被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几句带过。凤瑶心底了然,若要在他嘴里问出什么,自也是不可能了。这人这般守口如瓶,丝毫不愿承认什么,她便是极其怀疑他,却也奈何他不得。 思绪至此,待得各方权衡一番后,凤瑶终归还是放弃了与他做无谓的周旋。 她仅是按捺心神一番,目光自然而然的从他面上挪开,“也罢。终是无证据,是以此番多言,也不过是废话罢了。只不过,本宫历来敬重东临公子,甚至大旭对大英也无任何敌意,便也望东临公子高抬贵手,莫要对本宫与大旭使暗招才是。又或者,若当真要对付本宫与大旭,也望东临公子,如个男人一般,朝本宫使明枪,那所谓的暗箭,不过是小人之为,想必东临公子你,应该不屑成小人之辈才是。” 许是不曾料到凤瑶会如此冷讽直白的道出这些话来,猝不及防中,东临苍眼角抑制不住的抽了几下。 待得片刻后,他才调整神情,朝凤瑶叹了一声,无奈而道:“长公主倒是对在下戒备得紧,也全然多虑了。在下来这大楚,不过是游玩罢了,并无异心。再者,倘若在下当真要为难或是对长公主不利,自也会下手干脆,何来等到此际,还立在此处与长公主多言。” 说着,眼见凤瑶目光深沉,面色并未因他这话变化分毫,他无奈的摇摇头,微微而笑,“在下历来便闻过长公主声名,对国破之中毅然挑起国之重担的你,也是敬重有加,是以,长公主全然不必对在下如此,在下,不会害你。有些迷雾之事,长公主此际虽看不通透,但日后,自会彻底明白,只是此际尚需等待便是。再者啊,在下终是局外人,对于有些事虽不能插手,但还是得提醒长公主一句,国仇家恨也好,亦或是要将大旭彻底缔造成盛世太平也罢,倘若,长公主当真能操控一人之心,一切之事,皆会安然平息,而你想要的一切,自也会有人,亲手捧至你面前。只是,就不知长公主是否能操控那人之心,唤得那人,回头了,倘若真能唤回,长公主国仇家恨皆可平息,而这天下涂炭之劫,许是,也会化解了。” 他再度话中有话,凤瑶却听得心底发紧发沉,整颗心都全然悬吊了起来。 这东临苍定是有事瞒着她的!就凭他这些偶尔突来的拐弯抹角之言,虽像是在提醒,但又更像是在警示,若非知晓了什么,又如何会以劝告幽长的口吻来对她说这些话。 “东临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何谓操控一人之心?这所谓的人,是指的谁?”她瞳孔紧锁着他,低沉而问。 东临苍却轻笑一声,柔柔的转移了话题,“此际天色不早,需极早回行宫了呢。那大楚二皇子遭了劫难,也不知吊住命否,若是吊住了,出于礼数,在下与长公主也该去探望一番的呢。” “东临公子还未回本宫的话。”凤瑶坚持的问了句。 东临苍斜扫凤瑶一眼,“长公主也莫要再为难在下了。在下仅是局外人,若是透露得多了,那人发起火来,在下的老宅都得被烧了呢。”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轻笑着踏步离开。 待得东临苍登上马车坐定,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绪,缓缓朝马车行去。心底一直都嘈杂涌动,复杂四溢,总觉,一切的秘密,似是都将全然剥开一般,但这种感觉,无疑是强大厚重得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是,山风欲来,黑云压顶的征兆一般。 马车一路颠簸摇曳,大抵是在马车上想事想得太过入神,不知时辰流逝,待抵达行宫宫门前时,马车停当,她这才回神过来,恍然只觉,似是片刻就到了这行宫一般。 东临苍依旧率先下车,随即风度翩翩的立在马车旁边,作势要搀扶凤瑶。 凤瑶这回倒是拒绝了,全然无视他递来的手,仅是自行干脆的下车。 东临苍眼角微挑,递出去的手略微尴尬的僵在半空,却是片刻后,他便自然而然的缩手回来,兴味盎然的跟在凤瑶身后,慢腾腾的问:“长公主,你说,那大楚二皇子可是保住性命了?楚王这次可是对他毫不留情呢,好歹也是嫡子,这五十大板下去,无疑是要往死里整呢。” 凤瑶头也不回的淡道:“楚王如此之举,虽对萧楼惩处厉害,但也无疑是在救他。” “长公主此话何解?” “此番狩猎,诸国之人皆受损严重,而负责狩猎安危之事的萧楼,难辞其咎。倘若楚王不公然率先的惩处起萧楼来,诸国自也得追究萧楼责任。那时候,萧楼可不是受五十大板这般简单了,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拿他那条性命交代都不为过。” 东临苍神色微动,轻笑一声,“如此说来,楚王是在对我等诸国之人使苦肉计?” 凤瑶将他这话听在耳里,却无心再多加理会。 待得行至与他分路的岔道口时,她足下微微顿住,正要淡然随意的朝东临苍告辞一句,不料东临苍突然而问:“今儿时辰倒是过得快,虽赏玩儿了楚京,看了梅花,在下倒是玩儿好了,但就不知长公主你,是否玩儿得尽兴了。” “没什么尽兴与不尽兴,本是陪东临公子外出,只要东临公子玩儿得好便成。”凤瑶随意淡漠的出了声,这话无疑是在极为应付的客套。 东临苍则神色微动,瞳孔则极为难得的缩了半许,“长公主既是这般说了,想来自也是未玩儿尽兴了,再者,此番出行,也无大旭摄政王出现,就不知那大旭摄政王,是否当真已亡了。” 他这话题着实引出得极为牵强,似要赶在凤瑶出言告辞之前强行挤出。 凤瑶微微怔了一下,面色一沉,冷眼凝他。 奈何他似是浑然不曾见凤瑶冷沉的面色放在眼里,反倒是微微一笑,柔和平缓的继续问:“倘若,大旭摄政王当真亡了,长公主心底,可有半许难过?” “本宫是否难过,似与东临公子无关。” “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长公主不说也罢。此际时辰已是不早,在下便先回殿休息了,若是长公主要与在下一道去探望大楚二皇子,自可来在下寝殿与在下汇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接连诡异 这话一落,极是从容温和的朝凤瑶笑笑,随即不再多言,踏步便逐渐远离。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目光紧锁着东临苍背影,待得那厮行至小道的尽头后,她才回神过来,目光朝王能一落,“速差暗卫好生监视东临苍。切记,远远监视便成,莫要让他察觉。” 王能瞳孔一缩,恭敬点头。 “梅林深处那竹院,也即刻去探探那竹院中的老妇与婢子如何了。”凤瑶神色幽远,继续低沉吩咐撄。 王能忙道:“属下这就安排兵卫迅速奔去梅林” “不,你亲自去一趟。” 天色逐渐暗下,冷风习习,不住的卷着殿外的枝叶摇曳,沙沙作响。 行宫各处,也逐渐亮起了宫灯偿。 凤瑶则坐在软榻,指尖捧着一盏热茶,兀自沉默。 闻说今日大楚皇后一直呆在萧楼寝殿,以泪洗面,无论是求神拜佛还是驱鬼除病,各种法子都已用尽,奈何萧楼却是一直晕厥,不曾醒来,大楚御医们在殿外跪成一排,纷纷束手无策,只道,那萧楼若撑不过今夜,便必死无疑。 初闻这消息,凤瑶并不意外,只是着实不曾料到,昨个儿还生龙活虎的萧楼,今日竟一脚踏入了鬼门关。 这世事无常,命运斗转得悚人骨头,猝不及防中,便会要人性命。 晚膳过来,闲来无事,凤瑶开始坐在软榻对弈。 待得一局完毕,王能终于风尘仆仆归来,待朝凤瑶行礼后,便极是仓促紧然的道:“长公主,那梅林的竹屋,已人去屋空,只是那院落后方不远的小丘上,多了座新坟。” 凤瑶捏着棋子的手蓦的一僵,则是片刻,她才转眸朝王能望来,低沉幽远的道:“近些日子,好生提防戒备,本宫总觉得,近来,将有偌大的秘密要彻底掀开。” “长公主是指楚王的野心?”王能微微一怔,刚毅恭敬而问。 凤瑶神色幽远的落在不远处的烛台,凝着那微微跳跃的火苗子,整张面容也沉寂在光影里,透着几许幽远与朦胧。 “不止楚王的野心,还有,颜墨白。” “摄政王?”王能当即一怔。 凤瑶瞳孔微缩,并未立即言话,仅是垂眸下来,低沉而道:“当夜萧楼殿中的那具尸首,虽像极了颜墨白,但面容毁坏,怪异之至。虽仅从外面分不出真假来,但那颜墨白若这么容易被饿狼袭击而亡,那他,便不配为我大旭的摄政王了。” 说着,目光朝王能落来,继续道:“亦如,他能从一名小小的边关守卒而一跃成为大旭摄政王,自是满身算计与本事,不可小觑,若是这般容易丧命,便也不是他颜墨白了。” 王能眉头一蹙,愕道:“但那夜狼群袭击之际,微臣深觉浑身乏力,不知何故,全然无法逃窜,若摄政王也有微臣同样的症状的话” “他既能攀爬上树,自是有力气逃脱。那人历来算计精准,也许猎场之行,他不过是在诈死。” 王能神色越发一变,面上也漫出几许全然掩饰不住的惊愕与复杂。 凤瑶满目复杂,随即垂眸下来,心思缠绕复杂之际,浑身上下,竟也莫名的凉薄开来。 若是,若是颜墨白当真是在诈死,那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一切,就全然的,细思极恐了。 甚至于,还记得当日颜墨白曾在她面前冷讽过萧楼,而今不过一两日功夫,萧楼,便性命殆尽,无力回天了。 夜色,全然的深沉开来,殿外沉寂一片,徒留冷风浮荡。 不久,殿外突然扬来打更声,凤瑶稍稍收了棋盘上的棋子,随即在窗边凭窗而望,只见,光火摇曳幽长,漆黑漫步,诡异莫名。 翌日,有御医战战兢兢的入殿为萧楼把脉,尚觉有所呼吸,在场御医皆大松口气,只道萧楼已撑过昨夜,身子已有好转。 早已悲戚得狼狈颓然的大楚皇后顿时喜极而狂,当场便朝殿外跪了下来,高呼老天有眼。 瞬时,御医们层层而入,再度为萧楼诊治,大肆忙活,甚至还有一连串和尚道士之辈,守在萧楼殿外诵经作法。 早膳过后,凤瑶与王能再度去了一趟月牙殿。 那夜的一场大火,已将这月牙殿全数付诸一炬,徒留一些殿宇烧焦的木头架子与烤黑的一些琉璃瓦。满目望去,一片废墟,狰狞而又磅礴,便是月牙殿内的那些假山,也全数倒塌漆黑。 许是行宫戒备森严,加之又琐事不断,是以这烧毁了的月牙殿,还不曾有人过来清理与重新修葺。 一路往前,足下皆是尘灰大起,加之冷风拂动,顿时将那些足下扬起的灰尘越发吹得老高。 凤瑶稍稍皱眉,足下却稍稍加快,王能跟在后方,刚毅恭敬而道:“长公主要来这月牙殿看看,在殿外远处看了便成,何来还入得院内?这里处处皆是灰烬,尘灰大起,长公主还是莫要再往里行了。” 凤瑶并未将王能的话太过听入耳里,只道:“立在外面,自是看不到这月牙殿后院之景,本宫此际,不过是想确定一事罢了。” 王能微微一怔,面露愕然,待得正要再问,目光则在凤瑶那笔直却又执着坚持的身影上扫了几圈,却终归还是噎了后话。 这月牙殿的后院,也被那夜的大火殃及,地面上,无论是树木还是花草,皆残留着被大火吞噬过后的狰狞痕迹。 凤瑶一直往前,目光沉寂,待终于站定在那片曼珠沙华的面前时,则见,那日所见的赤红如血的花丛,早已花枝断裂,一片死败,便是曾经那赤红妖异的花色,此际,也全然被焦黑覆盖,狰狞,却又磅礴,就像是,浓烈的死亡气息在这片花丛中蔓延而起,也充斥浓烈了整个大殿。 “长公主,这里有新鲜狗血。” 正这时,沉寂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气氛里,王能突然而道。 这话入耳,凤瑶蓦的一怔,冷冽的瞳孔循声一望,便见王能正立在不远,而他前方,竟果然有大片的狗血。 方才行得太过心急,且出神之间,并未察觉到那片狗血,而待王能突然提醒,此番又突然望过去,才见,王能前方竟是狗血成片,倒与周遭成片的灰烬形成强烈对比。 她浑身微僵,待默了片刻,才举步往前。 只见,这片狗血的确是新鲜而撒,只是若是细观,却也不难察觉狗血下方还印有不少稍稍陈留的血迹,而待视线稍稍朝旁一挪,则见狗血一边,竟还残留着几张沾了血的深黄纸钱,而那纸钱上,则绘有复杂的符印,甚至于,纸钱一侧,还有几只烛台,几只祭祀之物,似是有人在此,作过法一般。 凤瑶神色越发一紧,目光静静凝在那符印上。 王能朝她打量几眼,正要踩着狗血去捡那符印,凤瑶陡然回神,低沉而道:“有人在此降妖驱鬼,我等,便莫要去破坏了。” 王能浑身一僵,愕然的朝凤瑶望来。 凤瑶逐渐将目光挪开,凝在一侧那片狰狞发黑的曼珠沙华上,“这大楚行宫接二连三出事,宫中早已戒备森严,外人难以进入,更别提有法师入内。而这整个行宫中,也只有萧楼寝殿有法师明之昭昭的被大楚皇后请入宫来。” “长公主是怀疑,此处这些狗血与符印之物,乃大楚皇后所请的法师所留?但这处寝殿已被烧毁,那些法师为何来此做法?” 王能越发一怔,面色也开始复杂起来。 凤瑶满目幽远,阴沉而道:“萧楼伤重,大楚皇后虽求神拜佛,还得驱鬼作法,无疑是觉这行宫有戾气,是以要驱散恶鬼,免得将她那爱子的魂给勾走了。再者,满宫之中,似是都不曾有人言道过在寝殿周遭发现过狗血,独独这座烧毁了的月牙殿,还被泼了这么多狗血,撒了符印,无疑是有人,要在这里震鬼。” 说着,嗓音越发一沉,“当日初入这月牙殿时,本宫便曾听颜墨白说过,大楚前皇后的小名,便唤作月牙,而这座寝殿独独再以月牙为名,无疑是晦气重重,后院更还栽种大片曼珠沙华这等招魂花,又还在花丛旁撒了狗血除鬼,无疑是,有人要用招魂花将鬼引出,再用狗血好生灭杀。此等之为,无疑极为冷血无情,下做之至,甚至连死人的魂都不放过。但后宫之中的争斗,本是激烈,倘若那大楚皇后深恶痛绝那大楚前皇后,甚至在此用尽一切的杀鬼震鬼,倒也,说得过去。” “大楚前皇后已故多年,便是再大的仇,也该随时间烟消云散才是”王能眉头紧皱。 此处无疑是怪异重重,无论是这片废墟,还是这片狗血,甚至是这些不合时宜出现的符印与祭祀之物,皆是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倘若当真是大楚皇后之为,那大楚前皇后都已亡了这么多年,那大楚皇后对那前皇后是有多大仇恨,才可如此抵触与迫害,甚至连鬼魂都不愿放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安的何心 心思翻腾摇曳,王能瞳孔骤缩,目光也变得起伏陈杂开来。 他虽在宫中当差,也见了不少宫中后妃的尔虞我诈,但如这等连鬼魂都不愿放过的心狠之人,他倒是头一次见。 若是哪大楚皇后当真蛇蝎至此,他自也是震惊愕然,全然不敢多信,信明明是一个女人,却能心狠至此。 这话落下后,王能满目复杂紧然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则并未立即言话撄。 她瞳孔幽远至极,浑身上下,清冷浓烈,整个人,也任由冷风拂动,血腥入鼻,却不曾有半许的反应。 待得许久,她才回神过来,“有些仇,并非能随着人亡与时间而彻底消散。又或者,有些人,本是心术不正,作恶太多,却又无端心虚,如此,心虚了,便也信所谓的鬼魂之说,从而,要开始引鬼除鬼了。偿” 话刚到这儿,她不再朝前方观望,仅是淡然平静的转了身,缓步远离。 王能迅速跟了上来,紧着嗓子问:“长公主此际是要去哪儿?” 凤瑶淡道:“萧楼不是缓过气来了?本宫此番,自得去萧楼那里,探望一番。” 天气清冷凉薄,裹在身上的锦裙,莫名的单薄了几许。风来,寒意在浑身流走,凤瑶忍不住稍稍拢了拢裙,足下也不由加快了几许。 此番去探望萧楼,并未携贵重礼物,仅是随意挑了些随行携带而来的药材,便朝萧楼寝殿方向去了。 奈何,萧楼此际刚刚缓过来,大楚皇后生怕奄奄一息的萧楼被风吹散了,竟勒令满殿之人紧合门窗,不让人外出,也不让人入内。 而那些各国纷纷前来探望之人,皆在萧楼殿前吃了闭门羹,便是凤瑶,也吃了闭门羹。 眼见那殿门紧合,浑然未有人出来之势,凤瑶候了片刻,便准备携着王能打道回府,不料还未彻底出得萧楼的院子,便见那楼兰的安义侯迎面而来。 一时,凤瑶足下一顿,立在原地静静望他。 安义侯则神色微沉,满面粗犷,但那瞳孔刚扫到凤瑶时,他便迅速变了脸色,瞳孔中也如变戏法般积攒了笑,随即扯声大笑两声,“好巧,竟是在这儿遇见长公主了。” 他语气极是婚后粗然,但却威仪磅礴。 这话一落,他人已站定在了凤瑶面前。 “是啊,的确极巧。安义侯也是过来探望大楚二皇子的?”凤瑶满目淡然的凝他,嗓音也低沉平缓,无波无澜,并未夹杂任何情绪。 安义侯点头一番,“好歹与大楚二皇子相识一场,此番闻说大楚二皇子撑过来了,便有心过来看看。” 他回答得略微干脆,言语似也并无不妥,然而凤瑶心底则是极为了然。 今日这些来访之人,想必定是揣着萧楼乃大楚唯一嫡皇子的身份来的,虽萧楼并非大楚太子,但嫡子身份高不可攀,也是能与大楚太子两两相斗之人。 如此,倘若日后萧楼突然胜了大楚太子,日后定能成为大楚帝王。如此人物,此番好不容易吊住性命了,其余之国,自该装装面子的过来看看,再好生慰问一番,一来是想表示对萧楼猎场守护不利之事不做追究,彰显大国风范,二来是做做样子让萧楼与大楚皇后看看他们的态度。 只是,想来诸国前来拜访之人也不曾料到,那大楚皇后竟会如此紧张自家儿子性命,竟会将整个寝殿门窗紧闭,甚至不闻不顾的让所有来访之人皆吃了闭门羹。 “大楚二皇子虽是缓过来了,但大楚皇后仍是极为紧张,差侍奴合了门窗,也顺道在前来拜访之人全数吃了闭门羹。是以,安义侯不必往前了,还是回去吧。” 凤瑶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的朝安义候出了声。 待得这话一落,安义侯竟如早知结果一般,整个人不曾表露出半许诧异。 他仅是抬眸朝凤瑶望着,粗犷直白的道:“如此倒也不巧了,倒也可惜了本王一番探望之意。” “安义侯好心,日后大楚二皇子自能知晓,安义侯不必挂怀。”凤瑶淡然应付的道了句,这话刚落,她话锋一转,“而今本宫还有其余之事,便不便在此与安义侯多言了,告辞。” 这话一落,正要不顾他反应的踏步往前,不料足下还未寻常及动作,安义侯便慢腾而道:“本侯早有与长公主好生聚聚之意,不若就趁此机会,长公主去本侯那落霞居聚聚?” 凤瑶顺势稳住身形,沉寂淡漠的目光朝他落来,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这安义侯也非寻常之人,不可小觑,从那夜他与颜墨白饮酒,却如颜墨白一样故意装醉便可看出来,是以,如此之人本也是心思深厚,且也极是危险。 只不过,这人都已将话说到这层面上,她若强行拒绝,自也不妥,再加之此番几国相聚,大旭的确最是弱态,倘若几国皆包藏祸心而来,楚王又有心布置鸿门之宴,那时候,几国皆纷争大起,她大旭孤立无援,自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只是,不知为何,这楼兰之人粗犷,本该是正常之事,但她却心有戒备与抵触,甚至莫名觉得,这安义侯不可多聚,更也不可合作,往日颜墨白让她联合楼兰,她虽无太大意见,但对这安义侯,她却着实无甚好印象,如此,连盟之事,也无疑得好生考量,甚至于,走一步看一步。 思绪翻腾摇曳,凤瑶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深了半许。 待得片刻后,安义侯极是直接的问:“长公主也想了这么久,此际可是考虑好了?” 凤瑶瞳孔微缩,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既是侯爷亲自相邀,本宫何来拒绝之由。” “哈哈。”安义侯粗犷而笑,“长公主这话说得倒是勉强,但只要你答应了,本侯便已然欣悦,呵呵,呵,长公主,请吧。” 这话一落,率先转身,与几名壮实的侍从在前带路。 凤瑶与王能对视一眼,并未多言,随即缓步跟上。 待抵达安义侯的落霞居后,刚在主殿的矮桌旁坐定,安义侯便差人速速去准备酒菜与点心。 似是兴致大好,安义侯还差人唤来了两名姬妾与几名亲随入殿陪同,也唤了乐师在旁助兴。 楼兰的曲子,凤瑶倒是有些欣赏不来,那些乐师吹奏拉出的乐声,也着实无半点委婉悠扬,反倒是粗然激烈,却又莫名的染着几许边关幽凉之意,就如那大漠孤烟一般,虽是壮然,但却莫名的凉薄凄凉。 “楼兰的曲子,长公主可是不喜?” 眼见凤瑶稍稍皱眉,安义侯问。 凤瑶淡道:“并非不喜,仅是不曾听闻,是以此番突然一听,觉得新奇罢了。” “长公主无需为难,倘若当真不喜,本侯便让他们出去。” “不必了。”凤瑶抬眸望他,语气淡漠。 则待这话刚刚落下,便有侍从将菜肴酒水全数端来。 安义侯率先而道:“今儿长公主能来,本侯倒也高兴,来,尔等先敬长公主一杯。” 这话刚落,便有侍从齐齐为在场之人倒酒。 酒香四溢,菜香阵阵,本也该是闲暇懒散,奈何,乐师们吹奏的乐音,倒是激昂,着实将满殿闲暇懒散的气氛全数扰乱。 凤瑶分毫不惧,抬手端了酒盏,然而酒味入鼻,却莫名有些发苦,略显异样。 她蓦的怔了一下,但却强行克制,不曾在面上表露半许,待在场之人皆将酒水饮毕,并纷纷转眸朝她凝着时,她神色微动,默了片刻,才故作自然的继续抬手,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瞬时,酒水入口,纵是已然饮酒几次,但仍旧是觉得辛辣不浅,吞咽下去后,整个胃中也顿时开始火辣开来,甚至嘴里,竟也有苦涩异样之味蔓延,浓烈厚重,却又不知这酒水究竟是本是这个味道,还是别有其它。 她皱了眉,待刚将酒盏放下,侍从便顺势将她杯盏满上了酒。 那安义侯似是兴致大好,不曾让凤瑶歇息片刻,再度举杯而起,“长公主,这回,本侯亲自敬你一杯。” 凤瑶瞳孔一缩,抬眸朝安义侯凝去,“侯爷,饮酒自也不能牛饮” “长公主如此而言,可是不愿给本侯这个面子?” 他面容带笑,但瞳孔却略微凌厉,脱口之言,也略微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威胁。 凤瑶心底一沉,深眼朝他扫几眼,终归是低沉清冷而道:“王爷,请。” 眼见她妥协,安义侯倒是面露满意,随即率先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番而聚,酒香阵阵,觥筹交错,凤瑶也着实不曾料到,这殿中之人似是联合起来对付她一般,待得安义侯朝她敬酒完毕后,其余之人,竟也逐一开始对凤瑶敬酒。 整个过程,凤瑶全然不曾拒绝,来者不拒,的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腹,而另外一只袖袍中的手指,则强行用内力在逼出酒水。 许久后,殿中终于有人醉倒,凤瑶也脑袋略微晕沉,但神智却极为清明。 那安义侯满面笑容,再度举着酒杯朝凤瑶敬来,凤瑶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半许,思绪也骤然而起,眨眼睛,她顿时合眸,整个人极为应景的软趴在了桌上。 她算是看出来了,此番相聚,安义侯全然不曾有商量结盟之心,更多的倒是要联合在场之人执意要将她灌醉。 她若再不装醉,自也疲于应付,虽能将酒水逼出,但并未逼出全部,如此继续下去,自也有真正醉倒之时。如此,她还不如提前装醉,今日,她倒要好生看看,这粗犷带笑的安义侯,究竟安的是个什么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竟有杀心 她彻底瘫软在了前方的矮桌上,双眼也全然紧闭。因着酒气上涌,她脸颊也已红透,整个人,着实看不出有半点的异样之处。 “长公主。”瞬时,立在一旁的王能极其担忧的唤了声,尾音还未全数落下,他已速步过来蹲在了风瑶身边,开始伸手拉她。 “安义侯,我家长公主不胜酒力,此番已然醉酒,属下便先扶长公主回泗水居了。”王能刚毅的嗓音,掩饰不住的夹杂着心急之意,奈何这话刚刚道出,安义侯便醉笑一声,“王侍卫何须着急,今日正事,本侯还未与长公主相商量,你这么快就扶走长公主,倒也着实无礼了些。洽” 王能瞳孔一缩,面色也瞬时沉了下来。 “我家长公主已然醉酒,此际无疑是无法与安义侯相商什么。安义侯若当真有事与我家长公主商量,自该等到我家长公主酒醒后,再商议也不迟。” 这话一落,安义侯突然坐直了身子,那双粗犷带笑的脸上,竟如变戏法般漫出了几许兴味与清明,便是他那双朝王能落去的瞳孔,也清明一片,哪有半点真正醉酒之态? 这安义侯,哪里是醉酒了!此人如此状态,无意识兴味盎然,毫无半点醉酒之意。 王能面色越发的沉了下来,双目阴沉冷冽的凝他,到嘴的话还未全数道出,然而周遭趴在矮桌上的楼兰之人,竟也慢腾腾的抬起了脑袋,甚至睁眼之际,也无任何醉酒之意,反倒是清明而又兴味,桀骜而又不驯。 见状,王能心口一紧,终于算是明白过来了,这殿中之人,本就全然未醉,他们今日如此陪着自家长公主饮酒,无疑是有意而为,意在逼醉自家长公主钤。 他心底骤然明白过来,森冷的目光,也再度落在了安义侯面上,“侯爷今日,是要联合你楼兰之人,故意算计我家长公主?” 这话入耳,安义侯眼角一挑,目光在王能面上流转几圈,随即顿时咧嘴一笑,“算计倒是谈不上,但闻说大旭长公主武功不弱,且性子刚烈,为防长公主对接下来谈论之事恼怒,从而与我楼兰大打出手而伤了身子,本侯先行将她灌醉,也是一片好意,就为让大旭长公主莫要动手受伤才是。” 王能嗓音蓦地一挑,“安义侯今日,究竟想如何?” 安义侯慢腾腾的道:“不如何,不过是要让大旭与楼兰结盟罢了。只不过,既是结盟,自然也有结盟利弊的条件。是以,本宫今日,不过是想让你大旭长公主签上一份同盟协议罢了。” 这话一落,似也全然无心与王能多言,仅是转眸朝一侧的楼兰兵卫一扫,“还不将王侍卫请出殿去好生休息休息?” 王能面色越发一变,但却并未慌乱,眼见那几名楼兰兵卫顿时上前而来,他瞳孔一缩,却也来不及多想,随即急忙扣稳了风瑶胳膊,正要强行带风瑶离开,不料还未真正将风瑶拉起,那几名楼兰兵卫已纷纷袭来。 猝不及防中,王能被那几人扣住了胳膊与手腕,王能脸色微变,当即强行反击,不料这几名楼兰兵卫竟非寻常之人,武功更也是深不可测,待得几个回合后,他便被那几名楼兰侍卫全数控制,而后强行架着出了大殿。 一时,殿内气氛也彻底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之中,压抑尽显。 安义侯懒散出声,“本侯说了停乐了?” 这话虽说得懒散,但嗓音里那股不曾掩饰的傲然与威胁倒是不曾掩饰分毫。 瞬时,殿中角落的几名乐师浑身一颤,当即再度开始奏乐。 其余几名坐在殿中矮桌旁的男子顿时咧嘴一笑,当即出声讨好道:“侯爷身边的精卫倒是着实厉害,武功更也是出神入化,呵,那大旭长公主身边的侍卫,竟在侯爷的精卫们面前不堪一击。” 这话倒是深得安义侯的心,安义侯粗犷一笑,“别说大旭侍卫不堪一击,便是大旭之国在本侯面前,也是不堪一击。若非那人极是在意这大旭长公主,甚至为了这大旭长公主不惜主动拉拢本侯,若是不然,本侯岂会给那人一个面子,从而优待这大旭长公主。” 说着,话锋一转,“只不过,虽要给那人面子与这大旭结盟,明面上要护着大旭,但大旭,自也要付出些代价才是。再者啊,这大旭长公主,无疑是挡了我闺女的前路,纵是本侯今日不要这大旭长公主性命,但自也要让她,自然而然的,没命活着回到大旭京都。” 缓慢的嗓音,依旧是粗犷豪放,然而那脱口的语气,则是阴沉至极,杀气尽显。 一时,在场之人急忙开始讨好附和,安义侯心有满意,不住的粗犷而笑。 风瑶静静趴在矮桌,双目紧闭,心底,也早已是冷得厉害。 早知这安义侯不可小觑,但她终究不曾料到,这安义侯,竟会有杀她之意。他口中所说的那人,不必多想,也是指那颜墨白了。只是,那颜墨白又何德何能,竟能让安义侯卖他一个面子,从而勉为其难的要与她大旭结盟!而她姑苏风瑶又是做了些什么,竟还挡了这安义侯闺女的前路? 思绪翻腾摇曳,种种复杂之意,也不住的在心底起伏蔓延。 她心口越发的紧然开来,浑身上下,也逐渐的僵硬,待得沉默片刻,周遭那嘲讽繁琐之笑也越发浓烈至极,她心底深处,竟也莫名的有些陡跳与通透开来。 倘若,倘若那女扮男装的雪蛮当真是这安义侯的女儿,如此,一切的一切,也能全然说得过去了。 亦如,正因那雪蛮极是倾慕颜墨白,甚至对颜墨白百般跟随与依赖,是以,她姑苏风瑶与颜墨白大婚,自也是变相的霸占了颜墨白,从而惹那雪蛮不满。又或许这安义侯正也是因雪蛮之故,是以早就认识颜墨白,如此,许是顾及自家女儿的倾慕之情,又或是忌惮颜墨白腹黑深沉的手段,是以,安义侯才如此给颜墨白面子,待得颜墨白随口一提让他与大旭结盟,这安义侯,便也不曾拒绝。 思绪至此,莫名的,风瑶心口蓦地发凉起来,甚至那股子凉意极为浓烈,还从脚底而起,蔓延全身。 仅是片刻,安义侯那粗犷的嗓音再度响起,“将这份儿东西拿去给那大旭长公主按按手印。此番既要得我楼兰同盟,自也该用几座城池来换才是。这所谓的安稳啊,自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既要占我楼兰便宜,这大旭,自也得主动吃点亏才是。” 这话一落,一侧的侍奴顿时上前,待接过安义侯手中的文书后,变开始迅速朝风瑶行来。 风瑶依旧瘫软的趴在桌上,醉态逼真,仅是下意识的,她极是缓慢谨慎的屈指一握,将两只手顿时紧握成拳。 却待两手刚刚紧握成拳,那两名侍奴的脚步声便停在了她的矮桌面前。 随即,风瑶只闻得几道衣袂簌簌的蹲身之声,而后,便有一双手触上了她的手腕,撩开了她的宽袖,准备要扯着她的手在文书上按手印。 又许是不曾料到风瑶的手已紧握成全,侍奴倒是双双一怔,随即便开始伸手抠扯风瑶的手,欲图将她的手全然抠开。 风瑶下意识用力。 侍奴抠了几下,全然抠不开,心底也略有紧张,随即便放弃了风瑶的右手,开始去捉风瑶的左手来抠。 几番努力之下,风瑶的左手也不曾抠开,瞬时,那不远处的安义侯也嗓音一沉,“你们可是今儿未吃饱饭,竟连只手都没力气抠开?” 这话着实是阴风猎猎。 风瑶便是不睁眼,也能察觉到面前两名侍奴的紧张与畏惧,待得安义侯的嗓音全数落下,侍奴们抠风瑶的手越发用力。 风瑶的手也被侍奴们抠得发痛,然而她紧握成拳的手,却依旧是分毫不松。心口的跳动,也越发激烈起伏,心思婉转摇曳中,正待思忖着是否要睁眼起身欲安义侯全然摊牌,却也正这时,那不远处的安义侯顿时一怒,“没用的废物!滚开!” 这话一落,两名侍奴顿时不敢在风瑶面前多呆,当即松了风瑶的手小跑离开。 安义侯阴沉着脸,当即从矮桌旁起身,随即亲自踏步朝风瑶而来,待蹲在风瑶矮桌前时,他那茧子厚重的手,正要粗犷无礼的捉上风瑶的手。 此番距离微近,风瑶甚至能清楚闻到安义侯身上的酒味,她极为仔细的侧耳而听,待得安义侯的手即将触上她的手,她浑身紧绷,也正要全然乍醒的与安义侯翻牌,不料正这时,那不远处的殿门,竟陡然被人推开。 瞬时,只闻殿门轰隆一声,响声极大,在场之人也纷纷猝不及防的震得不轻。 安义侯那即将触上风瑶的手当即缩回,目光循声一望,便见那殿门之处,顿时有几人从殿门处逆光而来。 他瞳孔陡然一缩,面色也沉了下来。 这殿外,有他的精卫看守,不得任何人进来,而今倒好,他这殿门竟被人一脚踢开,更还有人如此大摇大摆的入殿而来,如此,他那些守在殿外的精卫,都被这入殿而来的几人控制或是灭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出手解围 而待那几人走近,逆光逐渐消散,才见那当前一人,满身锦袍,整个人清风温润,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虽看似柔和,但却无端深沉,仿佛那朝他落来的目光,卷满了戏谑与蓝色,莫名之中,也给他一种极是威胁危险之意。 安义侯满身得瑟傲然之气,顿时被猝不及防的击溃开来。 他瞳孔骤然一缩,面色也清冷了下来,随即缓缓站直了身子,目光紧蹙的朝那迎面而来的锦袍男子望着,挑着嗓子道:“究竟是什么风,竟将东临公子给吹来了?” 楼兰虽称得上是草原上的雄鹰,但偏偏要受邻国大英的欺压。虽说楼兰之人皆骁勇善战,满身浑厚豪情,奈何在大英那些看似文弱病歪之人面前,却不容易捞到好处。毕竟,大英玄术了得,大英之人的武功更也深不可测,若是一旦招惹上大英之人,那自然是麻烦缠身,丢弃不得。 只是今儿他倒是奇了,自打入得这楚地,他楼兰与大英之人也是相安无事,全然井水不犯河水,怎突然之间,这大英的大家公子东临苍,竟不请自来了? “闻说安义侯这里有酒,是以,在下过来讨上两杯。”比起安义侯的戒备紧张,东临苍倒是满身闲散,连脱口的嗓音,也是淡然随意,卷着几许朗然温厚之感偿。 大英美酒比比皆是,这东临苍又乃大家公子,寻常饮过的好酒自是数不胜数,又岂能当真看上他这楼兰携来的酒水? 安义侯全然不信他这话,如临大敌,正要言话,不料东临苍竟转眸朝一旁桌上的风瑶望去,随即‘咦’了一声,当即又道:“原来大旭长公主也在这里。” 安义侯暗叫一声不好,不待那东临苍走近,他顿时弯身下来将风瑶矮桌上的文书迅速收于宽袖中,待再度抬起头来,却见东临苍已站定在了他面前,笑意柔和的望他,“安义侯方才那般紧张,究竟在袖中藏的什么?” 文书这玩意儿岂能让这东临苍瞧见。若是不然,此事一旦宣泄而出,自也是牵涉极大,对他楼兰一国的威仪与信誉有所妨害,再加上此际也分不清这东临苍究竟是友还是敌,如此,这与大旭结盟的文书之事,他自然也不会对着东临苍透露半分。 “不过是随意的奏折罢了,方才落在了这大旭长公主矮桌上了。”安义侯默了片刻,慢腾腾的出了声。 这话一落,也不待东临苍言话,他瞳孔一缩,薄唇再启,当即转移了话题,“难得东临公子竟会看上楼兰的酒水,甚至还不惜屈尊降贵的亲自过来,本侯这里,倒也是蓬荜生辉。望东临公子稍等,本侯这便差人为你准备两坛子楼兰烈酒,再亲自送去东临公子寝殿,任东临公子随意品尝,如何?” 东临苍轻笑一声,“侯爷倒是客气了,只是无需这般麻烦,在下也不过是想随意饮上两口罢了,尝尝味道罢了,何须侯爷破费两坛子呢。” 说着,目光一垂,懒散朝风瑶矮桌上的酒壶扫去,随即稍稍伸手过去将酒壶端起,摇了两下,继续道:“这不,大旭长公主酒壶中还有酒,在下就着这壶饮上几口便是。” 他嗓音极是平缓温润,柔和得当,尾音刚一落下,他便手臂一动,举着酒壶便要朝嘴边凑去。 这一举动,倒是看得安义侯心惊胆战,随即也来不及多想,当即伸手过去将东临苍手中的酒壶劫了过来。 “这是大旭长公主饮过的残酒,何敢让东临公子再饮。来人,速去为东临公子重新取酒。”他强行按捺心绪,话语也略微急促。 东临苍面上笑意逐渐消却,那双落在安义侯身上的瞳孔,也极为难得的沉了下来。 “便是大旭长公主的残酒,在下也不介意。”说着,伸手过去,语气也增了几许不曾演示的威仪,“劳烦安义侯,将酒壶递给在下。” 安义侯捏在酒壶的手逐渐发紧。 他此际倒是看出来了,许是这东临苍根本就不是来讨酒喝的,而是特意过来找茬的。而他堂堂的楼兰安义侯,自也不曾被人如此光明正大的威胁过,一时,心底也终归是生了几许怒意与不平。 他瞳孔一缩,不由挺直了腰板,“本侯不给东临公子残酒,本也是好心之为,免得此事一旦传出去,扰我楼兰生育,说我楼兰泱泱之国,竟会给东临公子残酒应付,如此一来,我楼兰与大英关系,岂不是又得覆上一层雪霜?” “安义侯许是多虑了。在下不过是大英云游之人,便是安义侯给在下残酒,此事传出,也掀不起大波大浪。” 说着,神色微变,话锋也跟着一转,“倘若安义侯此际执意不给在下这残酒,侯爷如此拘礼之态,倒也让人有些怀疑了。毕竟,此番这在坐之人,除了大旭长公主之外,独剩大旭长公主这一名女子,此事本非寻常,且大旭长公主又独独醉酒,而这满殿之人皆分毫未醉,如此之态,倒也让人略有闲言碎语,且此事一旦传出,也难保有人不会认为,安义侯专程邀大旭长公主入殿饮酒,大肆灌醉,欲行,不义不轨之事。” 他嗓音极是缓慢,懒散如常,但若细听,则不难听出语气中那夹杂着的几许冷冽凉薄之意。 安义侯眉头一皱,面色也越发不善,“本侯邀大旭长公主来,不过要叙旧一番罢了。本是一派君子淡水之交,何来不轨之为,东临公子虽是直白之人,但有些话,可莫要乱说。” 东临苍轻笑一声,“安义侯单独邀大旭长公主过来饮酒而聚,此事本是不妥。侯爷既是做得出此事来,便也莫怪旁人会多思多虑。” 说着,嗓音一挑,话题再度绕了回来,“说来,在下此番过来,也不欲生事,只为讨酒,且在下这人,也极是执拗,脾气也倔,亦如,安义侯越是不让在下喝这残酒,在下便越是要喝,也越是好奇。呵,侯爷,且将酒壶拿来。” 安义侯满目冷冽的凝他,“东临公子当真要强人所难?” 东临苍轻笑一声,“不过是讨几口残酒罢了,何来强人所难?”这话一落,分毫不顾安义侯满面冰霜,他开始缓缓伸手,朝安义侯面前递去。 安义侯无疑是骑虎难下,面色也阴沉得厉害。 周遭楼兰之人顿时看不过去了,则是片刻,当即有人怒沉沉的道:“东临公子此番过来,莫不是刻意找茬来的?我家侯爷敬东临公子,特意不让你饮残酒,专程要以好酒以待,东临公子不领情也就罢了,偏生还要执着于一杯残酒,又是何意?万一此事传出,岂不是说我楼兰疏待于你?如此一来,东临公子倒是委屈尽显,我楼兰无论如何都遭骂声!东临公子倒是好生本事,仅用一杯残酒便挑起两国之争,东临公子且说说,你此举,可是当真此意?” 东临苍眼角一挑,“在下早已说过,在下不过是云游之人” 这话未落,那方才言话的楼兰之人便已出言打断,“东临公子虽为云游之人,但你东临世家在大英之国的威望,堪比将相。且东临公子又与大英国君交好,你若受屈,大英国君岂不为你打抱不平?” 东临苍轻笑一声,并未立即言话,仅是修长的两手稍稍而合,漫不经心的拍掌几声。 “本以为楼兰之人虽骁勇善战,粗犷豪迈,不料仍是有如此口才了得,心细却又口才逼人之人。” 待得片刻后,他才缓缓出声。 待得这话落下,他逐渐将目光落回安义侯面上,眼见安义侯面上也展露出几许解气之色,他勾唇一笑,继续道:“今日之事,本也是小事,倘若为了一壶残酒而争,倒也小题大做了些。这残酒啊,在下不喝便是,只不过这残酒内夹杂的东西,在下倒想好生与安义侯探讨谈好。” 安义侯面上的解气之色骤然消缺,瞳孔也越发冷冽戒备,“东临公子此言何意?” 东临苍也慢腾腾的收敛了笑意,修长的指尖也极是平缓柔和的捋了捋衣袍上的褶皱,“还能何意,不过是想提醒安义侯一句,适可而止罢了。在下口才虽不若方才那位楼兰之人,但在下的鼻子,则是极灵。方才那壶大旭长公主残酒中究竟添了些什么东西,想必安义侯自也比在下清楚,而在下此番不挑明,也是想给安义侯留个面子,也留条活路。毕竟,安义侯也该知晓,那人心尖尖上的人,自是不容任何人动,呵,也不知,若是那人知晓安义侯今日所作所为,是否会恼怒大起,一发不可收拾了,毕竟,在下此生,也独独见过那人恼过两次罢了,且每次都是惊心动魄,悚人骨髓,若那人因此而对安义侯发怒那时,就不知安义侯是否还能如此淡定,安好无虞了,也不知安义侯的千金,是否能心意而成,如愿以偿了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所谓那人 这话一落,慢殿沉寂。 安义侯拎着酒壶的手差点不稳,心口深处,也极为难得的跳动起伏,层层不稳。 那人发怒是何等场面,他虽不曾亲眼见过,但也有所耳闻,是以,他历来都不曾想过要真正得罪那癫狂之人,也因自家闺女的关系不愿与那人闹僵。但今日之事,他明明是设计得天衣无缝,怎突然之间,这东临苍来了,且还能莫名其妙的知晓酒中有东西,甚至还以此来威胁于他? 更有甚者,这人怎会知晓他与那人有所牵连?难不成,这东临苍也认识那人,甚至还极为了解? 一时,心底疑虑重重,各种思绪也翻腾而起。 他并未立即言话,粗犷的面容也冷冽十足偿。 却待半晌后,东临苍逐渐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懒散无波的继续道:“在下言尽于此,至于该如何考量,自也是安义侯自己之事。再者,安义侯这残酒,在下也无心再饮,你的新酒,在下也无意再品,而今之际,既是这大旭长公主醉了,在下便带她回泗水居了。”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安义侯反应,他弯身而下,极为自然干脆的将风瑶打横抱起。 安义侯瞳孔骤缩,足下一动,整个人当即拦在东临苍面前。 “不劳烦东临公子了,这大旭长公主既是本侯相邀而来,自也由本侯差人送她回去便成。”他嗓音冷冽,粗然的语气也极是威胁。 东临苍则分毫不惧,整个人平和如初,仅是那双懒散的瞳孔朝安义侯面上一落,微微而笑,“安义侯今日之为究竟何意,在下,一清二楚。倘若安义侯连此际都要执意阻拦,也罢,那我东临苍今日,便也有心领教领教你楼兰之人的本事了。” 这话一落,懒散平缓的观他,瞳孔中的执意与认真之意,却是分毫不掩。 安义侯眉头皱得厉害,瞳孔的冷冽之意也悚人凉骨。 他静静立在原地,一言不发,然而气势之上,却是分毫不松。 但待与东临苍无声对峙半晌后,他终归还是权衡了一番,彻底的妥协了下来,随即足下一动,稍稍侧开身子让出道来,而后薄唇一启,只道:“大旭长公主好歹也是金尊贵体,东临公子既是要亲自送,便望东临公子将大旭长公主抱好了,若是摔了,便也不好了。” “多谢安义侯提醒,这大旭长公主尊贵如何,在下也是清楚,呵,告辞。” 东临苍平缓而道,这话一落,便抱着风瑶缓步往前。 安义侯满目陈杂的朝他的脊背望着,“大旭长公主,本侯便算是彻底交给东临公子了,但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在下自当不曾发生。但若这大旭长公主酒醒后记得了什么,在下可无能为力。” 依旧是平缓的嗓音,懒散兴味,待得这话全然落下后,他已抱着风瑶全然出了殿门。 随着几道脚步声彻底离远,安义侯才将目光从殿外远处挪回。 “侯爷,就这么让东临苍将大旭长公主带走,可是便宜那小子了?”正这时,殿中之人当即紧着嗓子问道。 安义侯面色冷冽如霜,瞳孔阴沉,待默了片刻,才阴沉沉的道:“那小子不可小觑,也不可明着得罪。只不过,那小子着实碍眼,似也知晓得不少,如此之人,留着,他日定成祸患。” “如此,那属下等差人将纳那东临苍暗中做了。” 安义侯眉头一皱,面色复杂悠远,“大英之人,个个皆深藏不露,尔等不可冒然行事,免得打草惊蛇,于我楼兰不利。对付那种人,只得智取。” 说完,神色微变,他当即转眸朝一侧的侍奴望去,粗犷阴沉而道:“去楚王宫递张折子,就说本侯有要事欲拜见楚王。” 天色阴沉,周遭迎来的风,也凉薄尽显。明明昨日还略有阳光,但今日,却是阴沉一片,加之冷风浮荡,着实是冷凉一片。 东临苍抱着风瑶缓缓往前,王能几番都想上前接过风瑶,却被东临苍身后两名侍从强行而拦,不得近身。 眼见东临苍抱着风瑶全然朝泗水居反方向行去,王能脸色大变,语气越发的紧然与威胁,“东临公子,泗水居在后方那条路。你此番究竟是要送我家长公主回殿,还是如那安义侯一般,别有所图。” 东临苍轻笑一声,“王统领稍安勿躁。前方不远便是在下所住之地,此番邀你家长公主去做做客,倒也未有不可。” 这话入耳,王能越发恼怒,“我家长公主已是醉倒,何能去东临公子寝殿做客!东临公子如此之举,莫不是要” 王能嗓音极是紧然恼怒,一股股威胁之意也展露得淋漓尽致。 奈何他后话还未全数道出,东临苍便慢腾腾的出声打断道:“看来,王统领虽为大旭长公主身边近随,但却极不了解你家长公主呢,以至于,你家长公主此际究竟是真晕还是假醉,你竟分辨不出半旭。” 这话一落,轻笑一声,柔和的目光朝风瑶垂来,“在下手臂已酸,长公主若是体恤在下,便先行下来吧。” 王能后话一噎,神色微愕。 这东临苍都将话说到了这层面上,且语气还极是调侃笃定,如此,风瑶终归是无法再继续做戏了。 仅是片刻,她便逐渐睁了眼,奈何眼睛闭得已久,此番突然睁开,双眼竟刺痛酸涩,极其不惯。刹那,她抑制不住的急忙闭眼,待调节几番后,才终归是将眼睛全数睁开,黑沉的瞳孔,也微微一抬,径直望向了头顶那张言笑晏晏的脸。 如同印象中的一样,这东临苍笑得柔和浅淡,端的是一派风雅柔骨。 风瑶眉头微蹙,也未多加耽搁,当即从他身上下来。 整个过程,东临苍一言不发,王能也满目愕然,一声不吭。 待在地上彻底站稳,风瑶才斜眼朝东临苍一扫,低沉道:“东临公子怎知本宫是在装醉?” 东临苍顺势驻足,朝风瑶柔柔一笑,“如大旭长公主这等满身戒备之人,当真会任由自己在安义侯面前全然醉倒?倘若长公主如此不戒备,如此粗心的话,那长公主你,自也不是撑起整个大旭之国的长公主了。” 是吗? 他语气柔和,话语内容虽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赏识,然而这话落得风瑶耳里,却也略微觉得别扭。 毕竟,比起这东临苍的强大,她姑苏风瑶算得了什么。只不过今日,倒也的确是因这东临苍的突然出现才能在安义侯面前脱身,是以,无论如何,这东临苍今日,都是确确实实解了她一番燃眉之急。 “今日,多谢东临公子解围了。” 风瑶默了片刻,才低沉平缓的出了声。 这话一落,东临苍平缓而笑,脱口的嗓音,依旧柔和如初,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意,“在下与长公主相识一场,解长公主今日之危,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长公主无需举得感激。”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目光在风瑶身上逡巡一圈,话锋也跟着一转,“想来,长公主也着实是聪慧之人,知晓在安义侯面前故作醉酒。只是,那安义侯为长公主备的酒似有问题,就不知长公主今日,究竟喝了多少?” 风瑶瞳孔蓦地一缩,心底深处,也当即增了几许厚重与冷冽。 今日的酒,她全然是全数下肚,只是后来则用内力逼出了不少,是以,若论当真喝了多少,她自也不过是最多喝了两三杯,酒量不多,而今头脑略微有些晕沉之感,也别无其他,想来并无大事才是。 只不过,今儿安义侯准备的酒水,她初闻之际的确觉得那味道有些怪异,但待细品之后,却又品不出什么来,但此际听这东临苍如此询问,心底也莫名的增了几许异样与紧然,难不成,那安义侯的酒,当真极有问题,甚至问题还甚大? 思绪至此,风瑶瞳色也全然阴沉了下来。 她满目发紧的朝东临苍望来,“今日酒水,本宫皆已下肚,但用内力逼出不少。那酒水,本宫闻着略有异样,但却察觉不出异样何处,不知,东临公子可知那酒水之中,究竟掺了些什么?” 这话一落,她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越发认真。 东临苍眼角微挑,温和观她,一时之间,竟不曾言话。 风瑶也不着急,极是认真厚重的凝他,待得半晌后,他似是终于被风瑶盯得有些不惯,败下阵来,随即微微一笑,只道:“罢了,本是不愿告知长公主,但长公主既是如此问了,在下便也与你说说便是。”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不知,长公主可有听过噬魂散?” 风瑶瞳孔一缩,并无隐瞒,“略有耳闻,但不曾见过。”说着,心底顿时了然,脱口的嗓音也极是冷凉,“那安义侯在本宫酒水里,下的便是噬魂散?” 东临苍缓缓点头,“噬魂散,无色无味,只是长公主鼻子倒是灵敏,竟闻出了半点异样来。只不过,那种东西产自楼兰宫廷,外界自也极为少见,长公主也非全然通晓毒理,不知那噬魂散也是正常。且那噬魂散,毒性极慢,一般几日之中并不会毒发,也不会让人察觉半许不适,但待几日过后,那中毒之人,便会浑身虚软,最后筋脉锯断,骨化而亡。” 说着,落在风瑶面上的目光突然深了半许,“那安义侯对长公主用噬魂散,无疑是,想要长公主性命呢。” 这话入耳,风瑶心口一紧,浑身上下,凉薄四起。 她对那安义侯历来防备,是以也从不曾真正期盼那安义侯能当真与她大旭结盟,甚至对她宽厚而待,便是今日之酒,她也觉得虽有问题,却也不曾深入而想,仅是觉得这安义侯有意灌醉她罢了,但她却不曾料到,这安义侯竟有杀她之心。 如此一来,想必那安义侯想要她按下指印的文书,定也是阴谋丛生了,也幸得她不曾在那文书上按下手印,若是不然,有些事,许是定要脱离她控制,从而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神色起伏至极,冷冽重重。 正待这时,东临苍突然从宽袖中掏出一物,缓缓朝她递来。 她下意识回神,垂眸一望,便见东临苍那纤细白皙的指尖上,正握着一只色泽明艳的青花瓷瓶。 “这是百草丸,长公主服下吧,可解你身上噬魂散的毒。” 他语气依旧柔和,甚至柔和得不像话。 风瑶并未伸手去接,仅是抬眸冷冽重重的朝他望来,森冷复杂的问:“东临公子今儿又是恰到好处的出现解本宫之围,又是掏出百草丸相送!本宫与东临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东临公子你,如何这般帮衬本宫?” 东临苍眼角微微一挑,答得自然,“难不成,在下想做好事,还需理由?”说着,微微一笑,“倘若长公主当真要让在下说出一个理由的话,那便是,在下这人,见不得欺负女子之辈,再加之对长公主极是欣赏,更也见不得那安义侯对长公主不利。不知在下如此解释,长公主可满意?” 这话入耳,风瑶自是不信。 这东临苍看似也不像是爱管闲事之人,更何况今日之事乃安义侯一手谋划,这东临苍出手帮她,便也是明着在与安义侯作对,这对他东临苍而言,并无好处。倘若当真仅是要行好事的话,自也犯不着为了她而得罪楼兰,更何况,这人今日的确出现得太过恰到好处,甚至恰到好处得极为精准,如此之为,如何不让人怀疑? 思绪至此,一股复杂疑虑之意在心底层层沸腾。 风瑶并未言话,待得兀自沉默半晌后,她才稍稍伸手将东临苍手中的瓷瓶接过,随即眸色微动,再度抬眸径直朝他望来,语气也跟着再度一沉,“无论东临公子今日如何会出现得那般精准,也无论东临公子为何要这般帮衬本宫,本宫,皆要谢谢东临公子搭救之意。只是,方才在安义侯的殿中,本宫也闻东临公子几番提及‘那人’,就不知东临公子口中的‘那人’,究竟,指的是何人?” 说着,深眼凝着他的反应,嗓音一挑,语气越发的森冷厚重,咄咄逼人,“本宫倒是极为好奇,究竟是何人,能让那安义侯也极是忌讳,甚至还能彻底镇住他!又是何人,会将本宫捧在心尖尖上,肆意保护!事到如今,还望东临公子,为本宫好生解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奖赏之罚 她嗓音极低极沉,落在东临苍面上的目光也极是厚重认真。有些事,总在莫名之中肆意复杂的缠绕,虽是层层围裹,看似迷雾重重,但仔细思量,却觉有一条主线,即将剥开。 就亦如,无论是昨日梅林老妇送她的凤冠手镯,还是今日这东临苍口口声声的说的那人,这一切的一切,似是都与她寻常极其亲密之人有关。 若是不然,又有谁,会将她肆意的捧在手心?是国师,是许儒亦,还是那装模作样的颜墨白? 就亦如此番颜墨白的死,也是迷雾重重,诡异深深,也正是因为那具尸首面目全非,她才能全然不确定那具尸首究竟是否是颜墨白的,再者,颜墨白满身武艺,阴沉腹黑,又岂会随意葬身狼口!更有甚者,当日猎场软筋散蔓延,连王能都浑身发软的被殃及,她最初也是浑身乏力,身子极是不适,却也正是被那颜墨白捉来的白貂咬了一口,才会突然神智清明心神大好,是以才可迅速奔逃而走。 这一切的一切,皆事态突然,却又突然的迎刃而解,这其中,无疑是诡异连连,复杂四起,倘若再深究,便也能全然察觉当日月牙殿大火之际,颜墨白还置身事外,犹如未觉,且也正是她刚刚离开月牙殿后,那大火才那般恰到好处的烧了起来 思绪翻腾摇曳,层层不息,甚至因心底太过厚重发紧,竟觉这凌乱的思绪,都开始起伏不定,甚至杂乱无章了。 半晌后,东临苍仍是未言话,那双随和温润的瞳孔,就那么静静的凝在她面上,肆意打量。 凤瑶眉头皱得更甚,低沉而道:“东临公子仍是不愿说?” 东临苍突然叹了口气,故作自然的将目光挪开,脱口的嗓音,也逐渐幽远开来,“便是在下不说,长公主心底不是有谱了吗?” 凤瑶冷道:“虽是有谱,但也不过是本宫自行猜测的罢了。倘若东临公子正要让本宫心服,自该将一切真相,告知本宫。” “长公主何必着急,该来的,都会来。楚王补寿之日,纷争一起,那时候,真相自会水落石出,而长公主心底的所有疑虑,定也会迎刃而解了。如此,长公主何须着急,只需再等个几日,一切,都会如长公主所愿,和盘托出。” 他嗓音依旧柔和,沉寂安然,只是那脱口的语气,却极为难得的卷着几许幽远偿。 待得这话落下后,他突然转眸朝凤瑶望来,柔柔一笑,转了话题,“听说,长公主今早去月牙殿看了?” 凤瑶瞳孔微缩,深眼凝他,“果然是一切都瞒不过东临公子。但就不知东临公子是如何知晓本宫今早去过月牙殿了。” 东临苍勾唇一笑,“这世上,并无不透风的强,而今几国皆在这行宫之中,虽戒备森严,但却各国的眼线密布,哪国之人若有什么动静,自会在行宫传遍,不是秘密。”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心生起伏。 如此说来,她今早那月牙殿之行,满行宫之人都知晓了?甚至于,连那大楚皇后,也知晓了? 正待思量,东临苍那幽远随和的嗓音再度扬来,“月牙殿中的曼珠沙华被焚烧一片,招魂不得。是以,有人终归还是坐不住了,要让法师道士亲自做法除鬼。呵,但却不知,这世上本无鬼怪,最森冷恐惧的,不过是活人罢了。那大楚皇后历来作恶,好运气也该是到头了,而今鬼怪除不了,她自己,许会与他那宝贝儿子一道成鬼呢。只不过,就是可怜了那大楚二皇子了,毕竟是大好年华呢,年纪轻轻便落得个惨死下场,的确悲凉了些。” 他无疑是话中有话。 凤瑶听得满心愕然,一股股复杂森凉之感,也在心底彻底的蔓延而起,随即又摇曳升华,浑身上下,也是僵硬一片,连带心底的复杂之意越积越多,似要彻底炸开一般。 她来不及问这东临苍如何知晓那月牙殿的曼珠沙华花被全数烧毁,也不曾想问这东临苍如何知晓月牙殿有过法师做法,她仅是满目复杂阴沉的朝他凝着,低沉沉的问:“东临公子也认为,那月牙殿的曼珠沙华花与法师做法之事,与大楚皇后有关?” 东临苍轻笑一声,温润随和的朝凤瑶望来,“长公主又何必多此一问,答案如何,长公主今儿去了那月牙殿后,不是已然猜到了么。” 凤瑶眉头一皱。 他目光则顺势在凤瑶身上扫了几圈,继续道:“有些事此际知晓得多了,并非好事。而今之际,长公主只需顾好自己便成,吃好喝好玩儿好,该来的,自会到来,该疑虑的,自然会迎刃而解,而长公主你,也只需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说着,分毫不待凤瑶反应,他话锋一转,“前方不远便是在下寝殿,长公主若是闲来无事的话,可要去在下住处坐坐?在下此番,带了些大英的新茶过来,长公主可好生品品。” “不必了。”凤瑶低沉清冷的出了声,这话刚落,东临苍便悠然而道:“反正闲来无事,长公主过去坐坐也成。” 这话一落,全然不顾凤瑶反应,便转身朝前而行,只道:“走吧,长公主还从来不曾去过在下寝殿,且也不曾与在下聚过,此番,长公主本也闲来无事,便莫要推辞了。” 说完,足下便缓缓加快了步伐,径直往前,甚至也不再朝凤瑶多加招呼,亦如当她默认了一般,再不朝凤瑶多问一句。 凤瑶静立在原地,面色清冷森然,目光也静静的朝东临苍的背影望着,直至他走至前方那路道的尽头,她才瞳孔一缩,正要踏步跟随而去,不料王能急忙而道:“长公主,东临苍 此人也非寻常,在不曾全然了解他之前,尚不可多加接触。”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东临苍虽不可小觑,但也不可得罪。再者,本宫有事,也要对他旁敲侧击的问出来。” 王能眉头仍是紧皱,全然不曾将凤瑶这话听入耳里,反倒是面上的担忧之色越发浓烈,眼见凤瑶足下又欲上前,他当即快步往上,挡在了凤瑶面前。 凤瑶眼角一挑,王能神色则越发紧烈,“长公主虽要对那东临公子旁敲侧击的问话,但那人也是圆滑之人,定不容易问出来。再者,万一那东临公子与楼兰安义侯心思一致,长公主此番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他刚毅的嗓音极是厚重,劝慰十足,面上的担忧之意也全然不曾掩饰。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目光在王能面上扫视一圈,而后便极是幽远的落在了前方道路尽头,“东临苍若要对本宫不利,早会下手,何须等到此际专程约本宫过去再下手。再者,东临苍武功无疑在你与本宫之上,便是他当真要对你与本宫二人不利,便是本宫此番不过去,他定也有本事杀得你我。”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稍稍抬步,绕开王能便缓缓往前。 “有些事,既是躲不过,还不如迎面而上。再者,比起那安义侯来,本宫更觉那东临苍,不会对本宫不利。” 眼见凤瑶坚持,王能面色发紧,却终归是无话可说,仅得强行收敛心绪缓步跟上。 东临苍所住的院子,亦如他这个人一般,清雅卓绝,风华悠然。院子里,小桥流水,假山水榭,一应俱全,甚至于,院子中还有不少花木,色泽并非浓艳,反倒是清雅淡然,给人一种水色柔和之意。 东临苍并未领凤瑶入得主殿,仅是带着她在主殿前得亭子坐定。 这亭子,紫色的纱幔纷飞,亭外周遭则浅花萦绕,着实是浪漫别致。 “东临公子所住的院子,倒是清雅。”凤瑶朝周遭扫了几圈,低沉淡漠而道。 东临苍满身端然的与她隔桌而坐,轻笑一声,却是并未言话,修长的指尖则亲自为凤瑶沏了杯热茶,随即递到了凤瑶面前。 那茶盏乃青花瓷,上方花纹也极是雅致,此际,有茶水的热气自茶盏盖子的圆孔处冒出,虽是仅有几缕热气,但却是茶香扑鼻,沁人心脾。 这茶,无疑是好茶。 她虽不太懂茶,但闻得着醇厚雅然的香味,也觉这茶并非凡品。 “不过是随意分得的院子罢了,的确有几分雅致,但终归,不是自己的,呵。”正这时,东临苍平缓温柔的回了话,说着,嗓音稍稍一挑,“这是在下从大英带来的新茶,长公主尝尝,味道可好。” 凤瑶也未拒绝,举着茶盏便浅饮一口,待得放下茶盏并再度抬眸朝他望去时,则见他正静静凝她,满面笑容,似是朗然随和的待她回话。 “茶味浓香恬淡,的确甚好。”她默了片刻,随意应付了句。 东临苍则眼角微挑,突然笑了,“看来,长公主果然不太会品茶。” 凤瑶微怔,淡漠观他。 他逐渐抬手,再度为凤瑶的茶盏内满上了热水,继续道:“这茶,虽茶香浓郁,但味道却稍稍有涩。而这涩味,若非细品,并不难品尝得出,亦如长公主这般牛饮,想来自也是品不出来的。” 牛饮? 这二字入耳,凤瑶眼角一挑,神色也沉了半许。 牛饮这二字着实称不得好,再见东临苍那满面笑容的模样,无疑是在或多或少的调侃她。 “本宫的确不懂茶,看来倒是浪费东临公子新茶了。”凤瑶也未恼,待默了片刻,便低沉无波的出了声,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东临公子此番邀本宫前来,不会仅为让本宫尝尝你茶水吧?倘若当真如此,倒也无趣了些。” “此番邀长公主过来,的确只为让长公主尝尝我大英新茶,但既是长公主并非懂茶,如此说来,品茶对长公主来说自也无聊了些。是以,若长公主不弃的话,不若,你与在下对弈几局如何?反正此际闲来无事,也全让对弈来消磨消磨时辰,长公主意下如何?” 凤瑶瞳孔一缩,自也未有拒绝之意。 她虽棋术并非精妙,但尚且还能应付几局。只不过,此番来这东临苍这里的目的便并非要安然消遣,而是为了委婉套他嘴里的话,如此,虽为对弈,但自然得有条件不是? 说来,虽如这东临苍说的一样,有些事,提前知晓与后来知晓虽是并无太大分别,但她姑苏凤瑶恰恰是个不喜等待之人,既是东临苍这厮知晓一些内情,她姑苏凤瑶,又如何能当真忍住,不去对那些所谓的真相与事实探听分毫。 思绪至此,她面色也逐渐幽远半许,却是并未立即言话。 东临苍温润柔和的凝她,再度问了句,“长公主对那对弈之事,意下如何?” 凤瑶这才按捺心绪,低沉而道:“对弈虽可,但奖赏之罚,倒也仍旧无趣了些。” 东临苍倒是不曾料到凤瑶会突然这般说,他眼角猝不及防的挑了半许,但待全然反应过来后,便勾唇笑了,“长公主欲奖赏什么,罚什么?” 凤瑶心底早有主意,淡道:“简单。若本宫赢东临公子一局,东临公子便认真回本宫一个问题,不得委婉甚至应付的回答。但若本宫输了,自也应东临公子一个问题。如此奖赏之罚,东临公子觉得可行?” 东临苍柔柔而笑,“自是可行。只是在下这人着实没什么秘密,想来长公主便是有心在在下身上套得什么话,许是最后结果,会让长公主失望呢。” 他言语极是柔和,但这话内容,无疑像是全然猜透了凤瑶的心思一般,刻意言道出来调侃于她。 凤瑶也未多加在意。待小厮将棋盘与棋盒全数端来之后,她便执了白子,率先在棋盘上落子。 此番对弈,她无疑是打起了精神,指尖棋子每走一步,她皆得几番思量后才落定,态度认真而又严谨,心底的输赢之心极重,加之心有目的,是以自己也不允自己失误或是被这东临苍赢过去。 而相比于她的严谨认真,东临苍倒是态度懒散随意,落子也极为随意,虽看似是一番温润柔和的模样,似是重在玩乐,并未将这盘棋看得太重,然而即便如此,他每走一步,却是格外精妙,甚至对凤瑶的棋子也咄咄相逼,无疑是个棋中高手。 凤瑶不敢大意,落子越发认真。 两人皆相对无言,暗中较劲。周遭气氛也沉寂得厉害,徒留风声浮荡,卷着几许淡淡花香,味道虽清浅淡然,但凤瑶却太过投入,分毫不察。 这盘棋,两人皆骑虎相当,谁也不曾让谁。 带得许久后,棋盘上早被密集的棋子全数摆满,而待得凤瑶棋盒一空,东临苍也落下最后一枚黑子后,瞬时东临苍轻笑一声,温润清浅的嗓音也顿时打散了周遭沉寂压抑的气氛,“长公主,承让了,在下,险胜。” 凤瑶一愕,垂眸将棋盘仔细扫了几圈后,才终于是反应过来。 原来这东临苍早就布好了陷阱,就等她迷糊之后,再给她致命一击。他哪里是在险胜啊,明明是早就将陷阱挖好,从而如同逗狗一般的故意陪她玩了这么久罢了。 思绪至此,心底着实有些不好受。 凤瑶面色也陡然沉了几许,奈何那东临苍仍是满面笑容的落井下石,“依照长公主方才所言的奖赏之罚,而今,在下可否问长公主一个问题了?” 凤瑶稍稍调整了坐姿,端然而坐,“东临公子直问便是。” 东临苍神色微动,倒也不曾耽搁与客气,当即而道:“在下与长公主也算是接触了几次,倒觉长公主性子英烈,对人也极是戒备清冷。就不知,长公主与贵国摄政王虽为夫妇,但你对他,可有半许动情?” 他嗓音极是温缓,略微卷着几许漫不经心,似如当真随意言道出来的一般。 然而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却令她猝不及防的怔得不轻。 世间问题千千万万,而今这东临苍突然择了这个问题来问,无疑是有些异样了。再者,她与他也的确是萍水相逢,并无牵扯,如今他突然在意她与颜墨白之间是否有动情之意,又是为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未亡之人 思绪翻腾摇曳,一时之间,凤瑶清冷凝他,并未言话。 东临苍也不着急,就这么平缓柔和的望她,满身淡定平稳,无疑是要执意等她回话。 周遭气氛,也突然沉寂了下来,二人无声对峙半晌后,凤瑶才将目光幽远的落在殿角那青烟缕缕的焚香上,只道:“本宫对摄政王是否动情,似与东临公子毫无关系。” 东临苍微微一笑,答得直接而又坦然,“在下也仅是好奇罢了。如长公主这等女子,想来自是不容易对他人动情,更别说下嫁。而那大旭摄政王却能将长公主收服,在下便好奇,长公主心甘情愿下嫁大旭摄政王,可是因为动心?洽” 他语气仍旧卷着几许漫不经心,似如当真随口问出一般,然而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却是复杂层层,摇曳四起。 她并不想回他这话,更也无话可回。 自己对那颜墨白的感觉,无疑是复杂厚重,甚至有些感觉极为揪心莫名,连她自己都全然分辨不清。但既是棋局落定,她姑苏凤瑶自也愿赌服输。 心思至此,凤瑶稍稍敛神一番,面色也越发的沉寂平稳开来,则是片刻,她唇瓣一启,低沉而道:“本宫对摄政王心意如何,本宫自己也无法判定。但无论如何,此时此际,本宫自也不希望摄政王在狼嘴下暴毙而亡。钤“ 说着,目光朝他落来,嗓音一挑,“不知,本宫这话,东临公子可还满意?” 东临苍笑得柔和,点了点头,“长公主之言,在下自是满意。只是长公主虽不曾承认什么,但在下却也看得出来,长公主对贵国摄政王,倒也有几分在意的。” 是吗? “东临公子从何处看出的?”凤瑶冷道。 东临苍朝她扫了一眼,而后便挪开了目光,轻笑一声,却是不说话了。 他无疑是在刻意的卖关子。但也恰巧是勾起了凤瑶心底的复杂与好奇。 她满目深沉的凝他,倒也并未就此多言,仅是瞳孔一缩,犹豫片刻,而后唇瓣一启,再度阴沉沉的问:“有些话,多说无益,是以本宫也不愿多问。但唯独一事,本宫欲问东临公子,望东临公子能好生回答。” 东临苍似是顿时来了兴致,柔和温润的朝凤瑶望来,“长公主请说。” 凤瑶也不耽搁,当即而道:“东临公子可是知晓我大旭摄政王根本就未亡?甚至,今日东临公子口中的那人,也是指的我大旭摄政王?” 她终归还是问出了这话,嗓音低沉暗哑得连自己都怔了几下。 昨日外出游玩,也是这东临苍提议,她本不愿外出,却也是被东临苍那提及颜墨白之事而略有触动,从而才答应随他一道出得行宫。甚至昨日的梅花扇与那竹院老妇,也似冥冥之中被人安排了一般衔接自然的与她相遇,这一切的一切,看似都来得自然,但却又恰到好处得令人生疑。 而能将昨日之事全数串联起来之人,自也是这东临苍无疑。毕竟,昨日之事因他而起,因他而落,甚至他说过的那些话中有话之言,也像是在刻意的点拨什么。 如此,她心底已是略微确信,这东临苍有事瞒她,甚至于,若再依照今日之事再胆大的揣度一番的话,她便极为怀疑这东临苍本与颜墨白相识,甚至也知晓颜墨白与安义侯之间的关系。若是不然,这东临苍岂会独独说出‘那人’,便可让安义侯咽下满身恼怒,从而让这东临苍极是顺从的将她带走。 这一切的一切啊,迷雾重重,但又像是一切真相都快呼之欲出一般。而这东临苍,自也是满身秘密之人,而那一切真相的关键,此际,自也在这东临苍身上了。 只是,就不知这厮是否愿意告知她实情了。 心底深处的复杂与疑虑之意,层层浮动,大抵是太过想知晓真相,是以,略微失神之际,连自己都不曾发觉落在东临苍面上的目光已然厚重不堪。 奈何,东临苍终归是未如她愿,仅是轻笑一声,“长公主未赢过在下,何能问在下话。倘若长公主心中有问,自也该,赢在下一局再说。” 他如此言道,却也是在变相的拒绝。 凤瑶心底了然,但却不打算就此放弃。不过是对弈罢了,虽她棋术不佳,但也愿意再度试试,毕竟,这东临苍虽棋术了得,但老马总有失蹄之际不是? “也罢,那本宫与东临公子,再对弈一局便是。”她清冷淡漠的出了声,这话一落,便开始将棋盘上的白子朝棋盒内捡。 此番对弈,东临苍倒仍旧是不曾相让,甚至还有意与凤瑶玩耍,是以每番都是棋子耗尽之际,他才如画龙点睛一般,令整个棋局顿时柳暗花明,险险一胜。 凤瑶眉头一皱,并未服输,待回答了东临苍那不痛不痒的问题后,便再度开始与之对弈。 此番下来,对弈倒是接连对了几局,而凤瑶不曾赢过一回,待回神之际,只见天色也暗了下来,黄昏已至,她心头终究是生了几率厌倦,待得棋子耗尽,眼见东临苍又要落下他那最后一子时,她瞳孔一缩,抬手而起,顿时劫了他指尖的黑子,随即包裹在掌心,内力一涌,棋子顿成粉末。 东临苍微微一怔,愕然朝凤瑶望来,“长公主这是作何?” 凤瑶并未回他这话,仅道:“东临公子已无棋子,这盘棋,便成死局。如此说来,你与本宫皆不输不赢,不若,你我之间,皆互相问对方一句,如何?” 东临苍眼角稍稍一挑,顿时笑了,“自古有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而今在下倒是见识了。” 凤瑶不曾将他这番调侃听于耳里,开口便问:“本宫问你,颜墨白可是未亡?甚至东临公子与颜墨白,本为相识?” 东临苍叹息一声,温润无奈的目光在凤瑶面上扫了几圈,随即缓缓而道:“贵国摄政王,的确未亡。”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并无半点诧异,只是表面虽淡定如初,但心底深处,则或多或少的增了几许释然。 那厮,终归是未亡呢。 也是了,自古皆道祸害遗千年,那厮若这么容易葬身狼口,便也不是令她焦头烂额却又除之不得的颜墨白了。 凤瑶抑制不住的深呼吸了几口,“东临公子与其早就认识?” 她一鼓作气的再度问了话。 奈何这话一出,东临苍却不打算如实相告了,只道:“长公主如此之言,却又是一问了呢。但长公主只赢了在下一局,在下,也只能回答长公主一问。” 如此说来,就是不打算回话了是吧。 凤瑶眼角一挑,正要言话,东临苍则轻笑一声,继续道:“当日猎场中,在下的确知贵国摄政王蹿上树去躲避狼群,是以既有蹿树的力气,想来身子并非太过异样,区区狼群,自也不是贵国摄政王对手。是以,在下才会如此笃定,贵国摄政王并未亡,也不信他会亡罢了。再者,在在下眼里,贵国摄政王气宇不凡,面容富贵,自也是大富大贵之人,是以绝非短命。呵,在下历来稍稍会看相,揣度之事大多都准,是以长公主对摄政王的性命,不必太过担忧。而在下与贵国摄政王是否相识,长公主也无需太过好奇与紧张,在下啊,终归是事外之人,待得此番楚王大寿完毕后,在下,便要回隐居之地,好生修养了呢。” 说着,抬眸朝天空望了一眼,“天色已是沉了下来,不知,长公主可愿在在下这里用晚膳?” “可。” 凤瑶瞳孔一缩,嗓音清冷淡漠。 东临苍眼角稍稍一挑,倒也未料凤瑶会再度同意,待回神过来,他朝凤瑶微微一笑,随即也不再多言,仅是朝庭外小厮吩咐道:“点灯传膳。” 天色全然沉了下来,灯火摇曳,光影重重。 夜风逐渐盛了起来,吹得周遭纱幔纷飞,烛火摇曳,一股股凉薄之意,也被冷风夹杂而来,冰凉刺骨。 东临苍终归是将凤瑶邀入了主殿。 待得二人刚刚在圆桌旁坐定,小厮便将夜膳全数端入殿中,随即极为恭敬的安放在了圆桌上。 这顿膳食,无疑是大英厨子做的,菜肴虽为丰富,但却大多素食,并无肥腻之处。 凤瑶稍稍吃得有些多,东临苍细致观她两眼,随即又差人端来了酒水,说是桂花酿。 凤瑶来者不拒,端了酒盏便饮,只觉,这桂花酿着实香味醇厚,酒味纯然,入腹后,并无辛辣之意,但隔了片刻后,腹中便似有热气上涌,蔓延全身,则是片刻功夫后,整个人也彻底的暖和了起来。 手脚的冰凉,也逐渐被这股温暖之意冲散,凤瑶清冷的面色,也逐渐放缓下来。 “长公主可喜这酒?”东临苍微微一笑,朝她柔和的问。 凤瑶缓道:“自是喜欢。” “长公主在在下这里,吃菜饮酒倒是毫无戒备,难道,长公主就不怕在下如那安义侯一般,毒杀长公主?”他又问,这回的语气则略微染了几许不曾掩饰的调侃。 凤瑶并未将他这话放于耳里,仅是将酒盏朝他递去。 他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会意过来,便笑着端着酒壶再度朝凤瑶酒盏中倒满了酒。 “这桂花酿虽是好喝,但也不可多饮。若是不然,长公主在在下面前醉酒失态,倒要没面子呢。”他语气温柔。 凤瑶淡道:“能与大英东临公子一道同桌饮酒,本是机会难得,无论醉酒与否,都是一种消遣与回忆罢了。” 这话一落,仰头将杯中酒水饮尽,待放下酒盏后,她便再度回了他的话,“东临公子满身贵胄,甚至武艺卓绝。倘若东临公子要要本宫性命,自也不必极为麻烦的先在安义侯那里救下本宫,再在这里又毒杀本宫。是以,本宫确信,东临公子对本宫,并无迫害之意,但本宫也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东临公子如此接近本宫,是为何意!” 说着,陈杂清冷的目光朝他望来。 东临苍依旧是满身端然柔和,整个人儒雅得当,浑身上下那些透露出得温柔之意,无疑比春花烂漫还要来得风雅柔和。 凤瑶深眼凝他,却也着实看不透他。 这人笑容全数聚集在了瞳孔里,甚至不曾像寻常之人那般虚浮表面,而是深达眼底,给人一种难以言道的清雅风华之意,似是极为坦然诚恳,能够靠得住一般,但若细致凝望与感受,却又觉此番虽温润脱尘,但却又与人隔得极远极远,远得看不透,更也触摸不着。 “接近二字,未免有些过了,说得在下似是有心接近长公主一般。”正这时,他平缓柔和的出了声,说着,嗓音越发幽远和煦,“在下与长公主是在那猎场的林中萍水相逢,又因接触过后,倒觉与长公主极是处得来。说来啊,在下这么久,倒是不曾遇见一个如长公主这般有趣之人,就不知,既是那摄政王已然失踪了,只要他一直不出现,长公主便也成寡妇了。如此,不知长公主可否看得上在下,招在下为驸马?” 寡妇,驸马? 这几字入得耳里,凤瑶眼角止不住的抽了记下。 虽早知这东临苍偶尔言语惊人,但也不料他竟能连这些字眼都可随意言道而出。 “东临公子乃大英世家公子,身份尊崇,本宫可不敢招东临公子为我大旭驸马。”她淡漠阴沉的回了话。 东临苍轻笑一声,“无妨,只要在下愿意便成,但就不知长公主是否愿意了。再者,若长公主担忧在下身份,在下,卸了身份,入赘也可?” 他眉眼含笑,清风儒雅,全然未有半缕浪荡之意,然而这话入耳,辗转之中,却是莫名的调侃十足。 “东临公子许是忘了,本宫已有驸马,便是他如今失踪,自也有出现之日。如此,倒要辜负东临公子一片心意了。” 东临苍眼角微挑,嗓音也跟着挑了半许,“如此说来,在长公主心里,终归还是放不下大旭摄政王呢。便是在下无论何处皆有优势,长公主也未有心妥协。呵,这般倒也好,只要长公主三观极正,心系天下的话,这天下,尚且还翻不了。而在下啊,也只需好生等着看戏便是,就看某人,如何大起大落,再被人收住降服,呵,呵呵。” 他笑得极为灿然,灿然到极是刺眼。 凤瑶着实是看不惯,低沉而道:“拐弯抹角的言话,倒也并非通透直白之人。东临公子若有话,直说便是。” 东临苍稍稍收敛笑容,慢腾腾的道:“在下知长公主想套话。” 凤瑶被他这话一噎,他再道:“但在下着实不可多说了。” 这话一落,再度为凤瑶满上了酒,“长公主,请。” 酒足饭饱,这顿,无疑是凤瑶来楚后第一次吃得这般多。 酒水入腹,那桂花酿后劲儿也有些足,凤瑶告辞离开之际,刚一起身,足下便略微虚软,身子也顿时踉跄。 东临苍当即起身,伸手将她扶稳,眼见凤瑶双颊红透,眸色微显迷离,他顿时笑得不轻,“长公主还是如此模样令人喜爱。” 凤瑶强行镇定,待站稳身形后,便伸手将他推开,“东临公子嘴下倒是不饶人,本宫都已如此,你还不忘调侃。” 说着,不待他回话,她嗓音一沉,继续道:“今日多谢东临公子招待,夜色已晚,本宫便先告辞了。” 东临苍柔和而笑,也未再多言,仅道:“能得长公主赏脸同膳,自也是在下之幸。望长公主归去时,途中慢些,注意脚下。” 凤瑶点点头,随即便转身出殿。 待刚刚踏出殿门,王能便当即上来搀扶。 东临苍一直将她送至院门,才缓缓止步,凤瑶头也不回,由王能搀扶着径直往前。 待回得泗水居后,酒意上涌,她当即上榻安睡。 这夜,心境竟极是平和释然,不知何故,许是酒意的确浓烈,又似知晓那颜墨白并未亡故,是以心有谐和与释然,安然静谧。 一夜无眠,凤瑶睡得安稳。 待翌日一早,刚刚起床,便有人亲自将楚王的邀请函送了过来,只倒是,今夜,将在楚王宫中补办寿宴,邀行宫各国贵胄前往庆贺。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了,楚王早先设置的这场鸿门宴,也即将开端。 心底厚重莫名,凤瑶端坐在软榻,思绪幽远,待回神过来后,手中那大红的邀请函,不知何时竟被她揉捏成了一团。 此番入楚,那颜墨白自称是替她为楚王准备了贺礼,奈何颜墨白突然失踪,凤瑶差王能去查了贺礼之事,待得王能回复,只道的确不知颜墨白究竟为楚王准备了什么贺礼。 凤瑶心生叹息,一时也略微无奈。 这几日琐事繁多,倒也忘了楚王寿礼之事,而今突然想起,则觉那颜墨白早已掉了链子。 无奈之下,正暗自思忖着寿礼之事,不料殿外突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停在了不远处的殿门外。 “长公主,东临公子差人为你送了一坛酒来。” 仅是片刻,王能那刚毅恭敬的嗓音扬来。 凤瑶眼角一挑,待默了片刻后,便缓缓起身朝前,而待打开殿门一观,便见门外前方,王能与一名小厮恭敬而立,那小厮衣着简单朴素,面容寻常,但却是极有礼数。 他挪身朝凤瑶站端,恭恭敬敬的弯腰行了一礼,待直起身来时,便恭敬而道:“长公主,这是我家公子送您的酒。” 凤瑶眼角一挑,并未言话,待默了片刻后,才亲自伸手去将那酒坛接了过来,而待随意的打开瓶塞,垂脸一闻,一股浓烈醇厚的桂花香与酒香盈鼻,着实是沁人心脾。 竟是,桂花酿。 倒也难得那东临苍有心,见她昨夜对桂花酿并无不喜,今早便专程差人送了一坛子过来,此番之举,虽为好心,但着实是好心得太过,令人心生戒备与不惯了。 凤瑶神色陈杂即言话,仅是沉默片刻后,便将酒坛随意朝王能递去。待得王能急忙伸手将酒坛捧好,她才转眸朝那小厮落去,随手摘了腰间的佩玉朝小厮递去,眼见小厮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时,她低沉而道:“回去禀告你家公子,就说,这桂花酿,本宫收下了。只是,本宫这人也不喜欠旁人人情,是以便将这佩玉送他,也算是人情相抵,谁也不欠谁得。” 小厮着实未料凤瑶会突然这般言道,一时,他眉头一皱,略微为难,犹豫之中,却是不知是否该伸手去将佩玉接过。 “长公主已然发话,你还不接下?”正这时,王能在旁刚毅无波的催促了句。 小厮这才反应过来,忙伸手将凤瑶指尖的佩玉接过,随即便恭敬一拜,告辞离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钟声大鸣 待得小厮走远,王能垂眸扫了一眼手中的酒坛,眉头也皱了起来,“长公主,东临苍无事殷勤,着实是怪异了些。” 凤瑶神色幽远,不置可否,却仅是稍稍点了点头洽。 “上次让你差人去暗探那东临苍,有何收获?”凤瑶眼角微挑,低沉而问。 王能眸色微沉,刚毅的面上也漫出了几缕无奈,“下面之人,对那东临苍不曾探得任何异样之处。且每次回禀之事,皆是东临苍在院中折花对弈,兴致来时,还会吹箫几曲,并无任何异样。” 是吗? 凤瑶心有起伏,虽信王能这话,但却不信那东临苍当真这般老实。 又或许,王能差去的人,那人早已发觉,只不过不曾拆穿罢了,但内心之处,却也早已有所防备,如此一来,只要那人有心蒙蔽王能派出的那些探子,那些探子,定不会探出他半分异样来。 如此结果,无疑是在意料之中,只是心底,终归还是无奈开来。 那东临苍啊,无疑是深不见底,行事圆滑。只求此番大楚之行,那人之意不在她与大旭,而在其它,也望楚王设下的这场鸿门宴,能迅速落幕,她姑苏凤瑶,也能尽快安然的归得大旭。 思绪翻转,一股股复杂之意层层蔓延钤。 待得片刻后,她才回神过来,低沉而道:“东临苍那里,不必差人盯着了。今夜楚王寿宴,无疑是凶险环生,你且差人在宫外与城外埋伏接应,若有突然之况,我等,需即刻出宫出城。” 王能面色也开始凝重开来,当即朝凤瑶点了点头。 凤瑶也不再多言,仅是垂眸朝王能怀中的酒坛子一扫,“将这坛桂花酿包好,楚王大寿之礼,就由这坛桂花酿代替了。” 这话一落,不待王能反应,凤瑶便略微干脆的转身入殿。 日子平静如水,闲暇无波。行宫之中,也一片安然静谧,无事而生,着实是平静清宁得厉害。 然而这般安静之象,却无疑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各国之人,皆暗自准备,揣着各国贵胄信物出得行宫的兵卫,也逐渐增多。 闻得这消息,凤瑶心底有数。 看来,而今之际,各国之人都在开始遣兵出宫,也无疑是在各自留得后手了,只是就不知楚王的这场鸿门宴,究竟是楚王对诸国之人瓮中捉鳖,肆意镇c压,还是,其余之国静看大楚与大盛争锋相对,从而坐收渔利了。 午膳过后,凤瑶便开始小憩。 待得小憩过后,她沐浴一番,而后便换了一身锦裙,随即坐定在妆台前,任由侍奴为她梳妆描眉。 几国当前,自然不能失了仪容。此番之行,凤瑶无疑是妆容精致得当,发鬓高挽,奈何,此行终归并未携带贵重首饰,眼见凤瑶发鬓上并无金器衬托,王能眉头一皱,略微着急的要差人外出去紧急置办,凤瑶则瞳孔一缩,目光一深,低沉沉的出声道:“不必了。” 这话一落,王能下意识的愕然观她。 凤瑶满面幽远,瞳孔深邃至极,而后唇瓣一启,脱口的话,却是复杂与厚重尽显。 “上次竹院老妇不是送了本宫一只凤冠与玉镯么,今日出行,本宫,戴那只凤冠与玉镯便是。” 她嗓音极低极沉,复杂厚重。 王能怔得不轻,眉头也皱了起来,“长公主,那些东西来路不明” “照本宫的话做。” 不待王能将后话言完,凤瑶便已出声打断。 王能的后话全数噎在了喉咙,整个人僵立当场,待思忖半晌后,他终归还是全数压下了心底的担忧与不平,不再多言。 待得临近黄昏,本是清净的行宫便四下闹腾开来。 楚王差来迎接的车马全数在行宫宫外等候。 行宫中各国之人,也开始络绎不绝的朝宫外行去,纷纷在宫外马车上就坐。 凤瑶凭窗而立,愁了一眼天色,也未多加耽搁,仅是由王能扶着,满身奢华精贵的出了泗水居殿门。一路往前,偶遇之人倒是不少,但待刚要抵达行宫宫门之际,身后则突然扬来了一道唤声,“凤瑶。” 短促的二字,略微生硬,语气中似也夹杂了太多的复杂与厚重,但又像是被活生生敲碎了硬气一般,极为难得的显得无奈与期盼。 这话入耳,凤瑶眉头一皱,便是不回头观望,也知后方唤她之人是谁。 她阴沉着脸,未作理会,奈何后方再度重复的扬来一道唤声。 她终归还是稍稍驻了足,回头观望,目光在那迎来之人面上一扫,随即便冷笑一声,只道:“大盛太子如此盛装打扮,倒当真是一派帝王风度。想来今儿那楚王,许是都要被你这满身的精贵与威仪比下去了。” 她语气清冷平缓,却也是戏谑调侃。 司徒夙并未将她这话太过放入耳里,仅是眉头稍稍一皱,待得片刻后,便又全数释然开来了。他也并未立即言话,待领着一众人停在凤瑶面前时,他那双瞳孔朝凤瑶从上到下扫了几圈,而后才道:“今日楚王寿宴,凶险不定,凤瑶定当小心。若是可以,你最好不去赴宴,好生留在行宫休息,如此,我入得楚王宫后,为你解释几句便是。” 柔和的话,夹杂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关切。 凤瑶冷眼扫他,面上的讽笑依旧浓烈。 “既是楚王相邀,本宫自然未有缺席之礼。是以,多谢太子一片好意了呢,今儿楚王的寿宴,本宫,务必得去呢。”仅是片刻,凤瑶便低沉淡漠的回了话。 这话一落,她目光一垂,若有无意的朝他双腿一扫,“太子殿下得腿脚,可是大好了?” 司徒夙着实不曾料到凤瑶会突然这般问,紧蹙的眉头也骤然间松懈开来。他略微释然的朝凤瑶望着,俊容上也增了半许不曾掩饰的缓和与淡笑,“不过是皮肉之伤,虽未大好,但行走尚且无碍。” 说着,嗓音一挑,犹豫片刻,低声而问:“凤瑶可是在担忧我?” 他问得有些小心。 凤瑶且忍不住想冷笑出声。 事到如今,她着实不知这司徒夙为何还会如此执意的在她面前伪装深情!这人的部下,杀了她的父兄,甚至这人还亲自领着千军万马踏入了她大旭京都,她当日甚至与他决裂得都在那城墙上跳下来了,而今之际,这人在她面前,竟还能如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亲昵的唤她名字,甚至还要问她是否在担忧他! 说来,此生之中也曾遇见过脸厚之人,但那些人,终归还是不及这司徒夙脸厚。明明二人都已决裂,都已大打出手过了,而今之际,这人还要伪装,还要摆出一幅深情模样,着实,令人鄙夷重重,甚至恨得咬牙切齿。 心生冷冽,厌恶重重。一时,凤瑶全然不愿朝他多望一眼,她仅是强行按捺心绪,故作自然的将目光挪开,随即幽远森然的道:“太子殿下多虑了,本宫不过依照礼数对你随意问候一声罢了,太子殿下切莫多想。而今,楚王差来迎接的车驾便在宫外了,时辰不多,本宫也不与太子殿下多聊了,告辞。” 这话一落,分毫不顾司徒夙反应,凤瑶稍稍拢了拢衣裙,随即便缓步往前。 身后,终归是未再扬来司徒夙的嗓音,气氛也无端沉下,略生压抑。 待得行至一辆车马旁后,王能当即将她扶上了车,而待凤瑶在车内坐稳,默了片刻,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待得掀开一侧的车帘后,却见那司徒夙与其身后之人,仍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人这般反应,倒在她意料之外。 只是心境终归被他所扰,的确是无法释然与畅然开来。每番见得那司徒夙,便会想起满身的血仇,每番见她,浑身的热血皆会抑制不住的开始沸腾起伏,难以平息。 她与司徒夙,终归是回不到当初,而今双双对立,她自也不能再被他那幅伪装而来的深情蒙蔽了双眼。 情深不寿,深情不长。 她与司徒夙之间的关系,早已走到了尽头。 思绪蜿蜒嘈杂,浑身上下,莫名的凉薄四起。 不久,车外再度嘈杂四起,脚步声鳞次栉比,凤瑶再度掀开帘子观望,则见那东临苍也与侍从出了别宫宫门。 许是察觉到了凤瑶的观望,那厮倒是目光一扫,竟极为精准的朝凤瑶扫来。 瞬时,二人目光蓦的相触,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那人则勾唇一笑,柔和风雅,随即也不待凤瑶反应,转身便朝后方的马车行去。 凤瑶眉头微蹙,心底微生唾弃,待得正要放下帘子,不料那行宫宫门之处,再度有大批人缓缓出来。 而那行在最前之人,则是名满身凤袍的妇人。那人,年约四旬,面容风韵高贵,只是那修长的丹凤眼,却莫名的卷着几许凌厉与骇人。她那发鬓上,有金色的凤凰摇曳而动,那些金步摇也随着她的行走而来回摆动,她修长的手正由侍奴小心翼翼的扶着,整个人举步往前,摇曳缓慢,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几许难以言道的高贵。 凤瑶瞳孔微缩,本要放下帘子的手也当即顿住。 这人,满身凤袍,头戴凤冠,此番不必多想,也知此人定是大楚皇后了。 她瞳孔微微一缩,目光再度在妇人身上流转几圈,而后便垂眸下来,正要放下帘子,却也正当这时,那行宫宫门后突然有侍从仓促大吼,“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这话一出,那妇人当即顿住了脚,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仅是片刻,便有侍奴从宫门跑出,仓惶的跪在妇人面前,瑟瑟发抖的道:“皇后娘娘,二皇子他,他” 一听是二皇子,妇人面色也顿时紧张起来,当即斥声道:“二皇子怎么了?本宫方才离开,二皇子不是在看书吗?” 威仪的嗓音,焦急而又森冷,越发将那瑟瑟发抖的侍奴吓得不轻。 侍奴浑身抖得厉害,哽咽几句,却因太过紧张而语不成话。 妇人耐性耗尽,面色越发紧张,忍不住抬起一脚朝那侍奴踢去,“废物!二皇子究竟怎么了?” 侍奴被踢得严重,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待回神过来,他四肢发软的再度挣扎着跪起身来,断断续续的道:“皇,皇后娘娘,二,二皇子他,他,他亡了。” 最后三字,侍奴莫名的咬字清晰。 妇人脸色骤然雪白,当即足下一软,整个人顿时朝地上倒去。 “皇后娘娘!” 瞬时,周遭侍奴皆慌了神,当即七手八脚的将她扶住,奈何皇后满面惨白,整个人已是站立不稳,她浑身都发着抖,眼睛与手也抖得厉害,整个人,似也如失心疯一般,颤颤抖抖的不住唤道:“不,不,不要带走我皇儿!不,不,楼儿,我的楼儿,楼儿” 嗓音还未全数落下,她似被什么噎住了一般,眼睛顿时翻白,整个人颤抖抽搐不堪。 眼见势头不对,有侍奴急声道:“快些扶娘娘回行宫休息,传御医,速传御医。” 在场之人纷纷慌神,当即扶着妇人转身回得行宫宫门。 因着此事,在场车马中也议论声滔滔不绝,冗长嘈杂,却又凌乱四起。 待得那大楚皇后与一众侍奴彻底消失在宫内远处,凤瑶才稍稍回神过来,心下,早已是复杂起伏,凉薄四起。 那萧楼啊,竟是亡了,就这么突然亡了。 今日那大楚皇后能这般雍容华丽的出得行宫,想来萧楼自是恢复得极好,怎突然之间,那萧楼就亡了?甚至依照大楚皇后之话,方才那萧楼不是在看书吗,怎突然就这般亡了? 越想,越觉事态诡异严峻。 待得许久后,她才稍稍放下帘子,整个人斜靠在车壁,双目如同累了般微微一合,然而脑袋里,却又不自觉的想起了颜墨白鄙夷萧楼的那些话,不知何故。 当时颜墨白说那些话时,她便莫名觉得颜墨白对萧楼极是抵触,甚至于,似也有心教训萧楼一般,而今,颜墨白失踪了,萧楼好好的就这么突然亡了,这一切的一切,似是都有巨大的阴谋在笼罩着,令人思之不透,却又心惊胆战。 越想,头脑便越发沉重。 凤瑶深呼吸了几口,强行按捺心绪,却是不敢再多虑了。 待得不久,马车逐渐开始摇曳而起,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也开始不绝于耳,却是还未行多远,便闻车外不远,哭喊阵阵,丧钟而鸣。 她突然浑身发凉,眉头紧锁,整个人也彻底紧绷开来,思绪也莫名的翻转摇曳,甚至陡然间,她清晰记得,当日她从道行山下山回宫之际,大雨倾盆,阴风烈烈,那时候,宫中也是丧钟大鸣,一声重过一声,却也声声敲打在她的身上,血肉模糊。 那是,她最为绝望悲伤的一刻,整个人似被命运踩入泥地的丧家之犬,狰狞不堪。她还记得,她那时并未哭,并未恼,只是心底的绝望太过厚重浓烈,早已让她全身发麻,反应不得。 她还得坚强,必须要坚强,望着自家幼帝那胆怯惊恐的眼神,她还得强行镇定,强行平静,从而,坚强的亲手的去为自家幼帝撑起一片天。 她以为,时过境迁了,该过的都过了,该变的也都变了,甚至于,连她姑苏凤瑶自己,也早已变得坚强独立,荣辱不惊,但她终归还是未料到,如此的钟声一起,记忆用来涌来,原来,不过是一道声音,便也能重新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思绪至此,心底的悲凉怅惘厚重得难以复加。 凤瑶强行敛神,强行稳住情绪,待得马车走远,钟声停歇,她心境,才终于稍稍的平缓下来。 她大松了口气,回神之间,才觉掌心早已冷汗重重。 她稍稍理了理衣裙,兀自端坐,目光也静静朝前方的帘子落着,无声出神。 不久,摇曳的马车便突然停了下来。 仅是片刻,车外便扬来了王能恭敬的嗓音,“长公主,楚王宫到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夺茶之举 比起大旭宫闱的精致别雅,这楚王宫,却是更为奢华万千,壮阔之至。 放眼之处,皆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四处,亭台楼阁皆立,假山水榭环绕,道旁周遭的花木,也是别出心裁的做成了各种形状,奇特精致,便是周遭来往路过的王宫宫女,也是个个都面容清秀,礼数得当,每见一人,皆会和颜悦色的恭敬招呼。 一路上,其余诸国之人也对这楚王宫略微感慨,只道是雕栏玉柱最是华丽的宫闱,便也如这楚王宫了。 但在赞叹之余,也仍有人鄙夷出声,只道是大楚其余之地民不聊生,衣不蔽体,食补饱胃,但这楚王宫却如此奢华万千,无疑是,一人之饱,却不顾路边有冻死骨,楚王如此享乐的作风,也无疑是昏庸无道,森冷无情了些撄。 此际的天色,已是暗了下来,周遭之处,已有宫奴点燃了宫灯。 光影重重里,凤瑶一行随着那王宫宫奴领路往前,待终于抵达王宫礼殿外时,便闻丝竹大起,笙箫热闹,虽还不曾入得礼殿殿门,但却已然闻得了道道嘈杂而起的闹腾与笑声。 她神色微微一动,面容清冷淡漠。 则待一行人终于入得礼殿殿门,殿内的笑闹声却戛然而止,在场在坐之人,皆转眸朝殿门处望来,一一将入殿之人仔细打量偿。 凤瑶漫不经心的朝那些在场之人一扫,只见那些人中大多衣着官袍,且矮桌之旁还坐着妇孺,想来自也是大楚百官为楚王贺寿,专程携家带口的来了。 有王宫宫奴亲自领着凤瑶入殿就坐,待坐下后,王能随侍在后,凤瑶目光微抬,则见右侧紧挨之人,竟是端然而坐的司徒夙,左侧,则为大齐那文臣。 许是察觉到了凤瑶的打量,那大齐文臣略微拘谨的朝凤瑶望来,礼然一笑。凤瑶瞳孔一缩,正准备还礼,不料还未动作,那大齐文臣的矮桌前竟站了一人。 “不知,温大人可否与在下换换座?” 柔和的嗓音,风雅得当。 凤瑶到嘴的话顿时噎住,随即下意识的抬眸一望,便见东临苍正笑盈盈的站在大齐文臣的矮桌前,整个人一派温润柔和,风雅卓绝。 只奈何,便是此番楚王贺寿,这东临苍依旧不曾太过修饰,身上竟还是一件雪白的锦袍,墨发也随意而挽,却似挽得不够仔细,那脑袋上得长钗都已歪斜,束起的墨发也摇摇欲坠,整个人,虽气质优雅温和,但着实有些不修边幅了些。 好歹也是楚王贺寿,放眼在场之人中,也不曾有人穿得这么身白袍过来,与那所谓的贺寿喜气有所冲突。而今倒好,这厮仍旧一身白袍,若非是因出身于大英的世家公子,身份尊崇显赫,若是不然,就凭楚王那斤斤计较之性,说不准就要因他这身白袍子治他之罪。 “可,可,东临公子请。”正这时,那大齐的文臣笑着朝东临苍应了一声,语气平缓得当,但却不难听出嗓音里夹杂的几许恭敬。 未待尾音落下,大齐文臣便已起身让位,随即领着身后随从往前,坐定在了对面一处的矮桌旁。 凤瑶眼角微挑,极是淡然的朝东临苍望着。 东临苍朝她笑笑,也未立即言话,仅是慢腾腾的踏步往前,随即便在矮桌旁坐定,扭头朝凤瑶缓道:“不过是换座罢了,长公主这般看着在下作何?” 凤瑶淡道:“楚王贺寿,这礼殿中的座位本也是按照身份等级全然排好了的,楚王将东临公子安排在了对面的第一位,自也是尊崇东临公子,而今倒好,东临公子这一换座,竟将大齐之人顶上了那对面的第一位,东临公子如此,就不怕委屈了你大英?” 东临苍轻笑一声,“在下仅是大英的一名闲散之人,无官无爵,岂能真正代表得了大英。再者,便是换位,也改变不了什么,难不成楚王会因在下坐在长公主之旁,便觉我大英低人一等,好受欺负?” 他口舌如簧,彻底将凤瑶的话抵了回来,甚至即便如此,他嗓音依旧温柔得当,并无半许犀利之意。 凤瑶倒是着实佩服此人口才,竟能如此温温和和的便让人心生抵触与无奈,虽看似满身温柔,人畜无害,实则那张嘴可是厉害得很。 心底之间,也不由的浮出了几许暗恼,却是不曾在表面表露出来,她默了片刻,仅是淡道:“东临公子所言有理。” 这话一落,便无心多言,仅是回眸之间,眼风偶然扫到了对面坐在第一位的大齐文臣,则见他浑身拘谨,面色略有不平,似是入座在那第一位,竟浑身不适,更还心虚无奈。 大齐派这么个毫无犀利之人过来,无疑是当真不想参与这诸国之争,且瞧那大齐文臣束手束脚的模样,也无疑是满身的无奈拘谨,却还得强行逼迫自己装得淡定,倒也是,为难他了。 满殿之中,笙箫婉转悠扬,殿内那些嘈杂纷繁的议论声,也开始悠悠而起。 有宫奴先行端了点心与茶水上来,对诸国之人倒是服侍周到。 凤瑶兴致缺缺,懒散而坐,目光也漫不经心的朝殿中之人打量,则是不久,待得她正要端茶而饮之际,一只精致的小水壶恰到好处的递到了眼前。 她端茶的动作下意识顿住,抬眼一望,勾唇冷笑。 “今日之宴,凤瑶务必谨慎小心。这礼殿内的东西,若能不碰,便尽量不碰。”刚毅的嗓音,略显硬气与干练,只是本就是强势云涌之人,却非得要演上体贴人的戏码,不得不说,司徒夙这一招,她姑苏凤瑶,着实是吃不消。 只不过,此人能有如此一说,想来自也是戒备与怀疑楚王的,甚至还可以说是有备而来。如此,今日之斗,这司徒夙定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了,就看那楚王设置的这场鸿门宴,是否,能网住这一条条的大鱼了。 “多谢太子殿下了,本宫还不至于被一盏茶毒倒。”这话一落,凤瑶指尖一动,当即慢腾的端着茶盏凑近唇边,却待张口而饮,一只手突然在眼前横来,竟是极为干脆的夺走了她手中的茶盏。 她眼角一挑,淡漠清冷的目光,终于是朝他落去。 今日不曾真正打量过这司徒夙,此番近距离一见,倒见这人着了身大紫得锦袍,且还墨发高束,头上的金龙发冠精致典雅,却又霸气十足。 他那双浓黑的剑眉正皱,俊容虽是刚毅,但却布了一层无奈。 他最近似是经常无奈,至少每番在她面前,他大多都是这副表情。只是她倒是奇了,她这满身血仇之人见了他这仇敌都还不曾次次都如此无奈,这司徒夙,又是哪门子得无悲而悲? “君子不夺人之物,这点,太子殿下不知?”凤瑶横扫他几眼,漫不经心的出了声。 “在你眼里,我早已不是君子,又何必当那公子。”他也回答得极是干脆,语气干练得当,却又无奈叹息。 这话一落,他指尖一动,将那只小水壶再度朝凤瑶递近几许,脱口的嗓音,突然有些语重心长,“凤瑶,此时不是与我怄气之时,你且信我。喝这水壶里的水。” 凤瑶顿时想冷笑一声,笑这司徒夙的不自量力,也笑他这满身的深情厚谊。 有些情义早就过了,早就毁了,也不知这人还如此执着的在她面前体贴是为何故?便是心底的占有欲极是强烈,但自然也得分人才是,她姑苏凤瑶历来都浑身带刺,也历来都不是软柿子,本以为上次曲江之上她亲自动手杀他,定能让他长长记性,不料这人竟如忘了那场曲江刺杀一般,又是这副深情无奈的嘴脸来面对她! 说来,他虽作戏不累,但她姑苏凤瑶看都看得累了。 凤瑶默了片刻,心底冷意略微摇曳。待得片刻后,她正要伸手将其手中的小水壶打开,不料左侧的东临苍突然出声,“大盛太子,这茶,无毒。” 短促的几字,说得倒是婉转柔和,凤瑶循声朝他一望,便见东临苍这厮正笑得灿然儒雅。 他手中的茶盏还未放下,眼见凤瑶与司徒夙齐齐朝他观望,他这才慢条斯理的将手中茶盏放了下来,动作一派从容,随即抬眸,那双温和的瞳孔再度朝司徒夙落去,“楚王今儿有大戏,自是不会这么早就将人药翻了。再者,便是当真下毒,自然也得在菜里,在筷子上,在碗的边缘,在熏香里,甚至,在歌舞美人儿们的广袖上下毒。而在茶水里下毒,无疑太过寻常,定容易让人察觉,楚王,还不至于这等不济。” 他嗓音着实有些大,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全然不曾收敛。 待得这话落下,在场之人皆面色陡然,纷纷愕然复杂的朝他望来。 “东临公子虽神通广大,但此言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正这时,司徒夙瞳孔一缩,清冷威仪的出了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突然对峙 奈何后话未出,东临苍便柔笑打断,“在下方才已饮过茶了,且亲自试过毒了,不知,大盛太子对此还有何异议?再者,便是大盛太子有心讨好娇人,自也要那娇人喜欢你才可。倘若那人都抵触你,厌恶你了,大盛太子如此死皮赖脸的贴上,不是更招人嫌?” 死皮赖脸的贴上?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心底顿时将东临苍脱口的这几字在心底萦绕了几圈。 这东临苍着实是什么话都敢说,便是面对这司徒夙,竟也能如此淡定的戏谑嘲讽。只不过,她姑苏凤瑶与这东临苍之间的关系着实还未好到这种能为对方说话的地步,是以,这东临苍此番之举,究竟是仅因看不惯司徒夙的讨好之举,还是,如前两日对她一样,故意殷勤的讨好? 思绪至此,凤瑶神色幽远,却是并未立即言话钤。 司徒夙后话被堵,面色显然有些不悦。 他目光阴沉淡漠的落在东临苍面上,全然未有半许避讳畏惧之色,“本殿对大旭长公主如何,何来轮到你插手过问?洽” 东临苍眼角微挑,“在下乃大旭长公主之友,此番见得大盛太子故意调戏大旭长公主,难道还不能站出来说上两句?” 他着实口无遮拦,也没必要谨慎言行,是以,这脱口之言,无疑是戏谑嘲讽,加之嗓门又大,更是惹得在场之人频频朝这边观望。 司徒夙面色着实称不上好,甚至阴沉得不像话。 他与这大英的东临苍并未接触过,是以也不太了解此人心性,这两日,他虽知这人有意与凤瑶接近,但凤瑶对其态度却是淡漠排斥,是以,他便也未往深处去想,更也并未太过在意,但此番突然接触,倒觉此人着实是烦腻得紧,口无遮拦,脱口之言,也是调侃戏谑,胆大妄为。 他司徒夙何时被人如此当众的冷嘲热讽!便是在大盛之中,他身份尊崇高贵,所见之人无一不俯首称臣,恭敬畏惧,便是到了这大楚,虽最初有那萧楼叫嚣,但萧楼也不曾在他面前太过妄为,而今倒好,走了一个萧楼,又来了一个东临苍! 那大英之国虽为传奇,但里面终归也是有血有肉之人,他倒是认为,这些年,世人皆畏惧大英,不过是观念陈旧,不曾去真正打破罢了,但若当真进攻大英,没准儿,那久负盛名的大英,也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一敲,就碎了。 他司徒夙此生,满心驰骋,斗志昂扬,他有心率得千军万马踏遍这天下,自也是有朝一日,他能攻上大英,让他大盛,真正的实现千秋霸业。 思绪至此,他稍稍将手中的水壶放了下来,目光则依旧在东临苍面上流转,威仪清冷的道:“东临公子倒是心直口快之人,但太过心直口快,倒易惹杀生之祸。” 东临苍顿时来了兴致,整个人笑得不轻,“倒是第一次有人对在下说杀生之祸。呵,这倒是新鲜。倘若大盛太子有什么招数,便朝在下使来便是,在下这人啊,没什么别的爱好,但若有人切磋武艺或是其它,在下自也喜欢奉陪。毕竟,打发打发闲聊,也是乐事。” 司徒夙清冷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东临公子倒是硬气,也望东临公子能如此硬气下去,才不枉本殿对公子的入眼之意。再者,本殿与大旭长公主之事,自是无需你多管闲事。倘若东临公子当真有打抱不平之意,那今夜这场寿宴,东临公子自可好生施你之长,平息争端。若是不然,且是若无这本事,那东临公子你,便好生闭嘴,莫要在本殿面前猖狂。” 他这话也直白冷冽,并不曾给东临苍半许面子。 他司徒夙历来恩怨分明,旁人犯他一厘,他自还他一丈。再者,这东临苍看似也是圆滑之人,口才了得,前两日他倒是不曾太过关注与提防他,但凭他今日在凤瑶面前讨好之举,便难保此人对凤瑶不曾另有所图,是以,这东临苍的目的与心思倒是不可小觑,不得不防。 相较于司徒夙的清冷与威胁,东临苍仍旧是从容淡定,那张俊容上的笑容,也恰到好处的柔和与完美。 他似是全然不曾将司徒夙的话听入耳里,更也不曾有所不悦,他那双悠然的瞳孔,也仅是在司徒夙面色流转几圈,而后便幽幽缓道:“在下无平息事端的本事,难不成,大盛太子就有?呵,大盛太子莫要忘了,此地乃楚王宫的礼殿,并非风云叱咤的硝烟战场。此番众人来得这里,也是为贺寿,不是为打架。想来,武夫就是武夫,莽寇一流,自也难登大雅之堂,这倒是可惜了大盛太子的皇储身份。毕竟,本是东宫之主,却成了喊打喊杀的草寇之流,看来,大盛皇帝对大盛太子你,着实不曾太过关心与照料,好好的儿子,竟成了莽夫,呵。” 凤瑶抑制不住的抽了眼角。 东临苍这番话,可谓是戏谑嘲讽得极为明显了。便是这司徒夙再怎么不端,倘若扯到大盛皇帝的话,司徒夙自会不悦与震怒。 毕竟,东临苍此等之言,无疑如民间骂爹一说,这司徒夙此番若还能忍下,那他便不是大盛威风赫赫的战神,更也不是狼烟角逐得英勇冷狠之辈了。想到这里,凤瑶下意识的抬眸朝司徒夙望去,果然见他面色冷冽森然,那双朝东临苍望去的瞳孔,已然是风起云涌,煞气腾腾。 “东临苍,你找死!”他阴狠威仪的道出了这几字,但却并未恼怒得失控癫狂,便是面色都如此煞气起伏了,却终归还是不曾朝东临苍大打出手。 凤瑶一言不发,执了面前的茶盏,凑至唇边。这回,司徒夙并未伸手来夺她的茶盏了,她垂头浅浅的饮了一口,只觉茶水浓香醇厚,却也果然如东临苍说的一般,无毒。 “在下不才,自小便无找死之心,大盛太子这般问,难不成,大盛太子曾有找死之心?”正这时,东临苍再度轻描淡写的调侃了一句,说着,还嗓音一挑,柔和温润的宽慰道:“不过是玩笑之言罢了,大盛太子莫要太过恼怒。气大伤身,大盛太子可得自行保重。” 这话无疑是调侃虚伪。只是虽为虚伪的话,但这东临苍偏偏还说得有板有眼,似如态度诚恳认真一般。 司徒夙袖袍中的手顿时紧握成拳,面色阴沉,却是不及回话,那不远处的殿外,顿时扬来宦官尖锐挑高的嗓音,“皇上到,太子殿下到,各妃娘娘们到!” 这话吼得倒是气势。 在场之人纷纷循声望去。 凤瑶放下手中茶盏,转头一望,仅是片刻,便见那朱红高达的殿门外,突然有一众人缓缓而入。 那行在当前之人,年月五旬,但却精瘦干练,虽头发略微花白,但神情与脸色却是凌厉得紧。只是刚刚踏入殿门后,许是见众人皆在,那人面色倒突然变得温和半许,瞳孔中也盈上了半缕笑。 他满身的龙纹长袍,行走之间,明黄的后摆拖曳在地,气势如虹宽广,着实有几分君临之气。 而行在他稍稍后方之人,则是名年轻男子,那人金冠博带,也依旧是满身锦袍,只是袍子着实贵气典雅,却又不失大气,身上的腰带,则点缀满了色泽上乘的碧玉,整个人,亦步亦趋之间,动作优雅贵气,虽像是个世家蹁跹公子,但他那面色,却如那五旬之人一样略显圆滑,那双眼珠子,也机灵的朝周遭转悠,此番乍然观望之下,着实给人一种圆滑小人之性,称不得好。 这二人,便该是所谓的楚王与大楚太子了吧。 只是这爷俩得气质,倒也着实应了那句昏庸无道的传言。毕竟,相由心生,如此圆滑阴柔之人,何能是个明君? 凤瑶心有起伏,目光不动声色的在那二人面上扫视,直至那二人在位上坐定,在场那些大楚之臣顿时携家带口的起身而立,弯身一拜,纷纷恭敬而道:“拜见皇上,拜见太子殿下。” 整齐划一的嗓音,极是恭敬有礼,气势恢宏。 只是在场的诸国之人则安然而坐,一动不动,倒与在场那些楚人得姿态形成鲜明对比,甚至还略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楚王垂眸,朝诸国之人一扫,也未恼,待令在场大楚之人全数坐定后,他才勾唇一笑,开始朝诸国之人客气道:“方才有事耽搁,是以来得晚了,倒让诸位久等,着实是朕之过。” 这话说得客气,加之整个人笑眯眯的,只是那双弯得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则在小眼窥人,顷刻之间,便已将在场之人全数扫了一遍。 凤瑶倒是心生咋舌,也道这楚王擅长作戏。 前一刻萧楼才气绝而亡,这楚王中年丧了嫡子,面上竟也无半许的惆怅与悲凉,也不知是演戏演得好,从而将所有悲凉情绪全数掩盖,还是,对那所谓的嫡子不过是表面关切,实则并非太过在意,从而,才能笑得如此的灿然,犹如无事发生一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节节生变 想来也是了,如楚王这等阴柔昏庸之人,历来便喜荣华富贵,他这条命,自也该最为爱惜,他的王位他的江山,他自己也最是看重。萧楼虽重要,但终归比不上他自己重要,倘若能长身不老,他自会稳居王位,说不准还会亲手去铲除对自己王位有所威胁的儿子。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清冷,心底则早已是冷嗤一片。待得片刻后,她便神色微动,转眸朝斜对面那大楚太子望去,则见那大楚太子正勾唇笑着,虽表面装得端庄,但那双乱瞅的眼睛却是圆滑精明。 她着实不喜那大楚太子的眼神,的确是不喜。待得正要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不料那大楚太子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竟突然转眸朝她望来,瞬时两人四目相对,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而那大楚太子也面露几许惊艳,却待目光稍稍一落,随意的扫到了她头上的头饰后,他竟面色微变,连带那染笑得瞳孔都强烈起伏了几许。 这大楚太子怎么了?难不成,她头上这凤冠,有问题? 正待凤瑶思量,诸国之人已纷纷朝楚王客气了几句,在宴席开端之前,其余几国,也开始纷纷献起贺礼来偿。 一时,周遭丝竹之声也陡然而起,调子比方才还要来得喜庆热闹,在场的大楚之人,也纷纷言笑晏晏,议论重重,这偌大殿内的气氛,倒是松缓热闹开来。 那最先朝楚王送上贺礼的,是那大齐的文臣。许是略微怯场,言行竟也极是拘谨。待朝楚王道完贺寿之词后,便从随从那里接过了一只锦盒朝楚王递去撄。 楚王朝身旁宦官扫了一眼,宦官急忙会意,顿时上前将大齐文臣手中的锦盒接过,甚至也不曾即刻捧至楚王面前,反倒是自行将锦盒盖子打开,确认无误后才转身将锦盒捧至楚王面前,恭敬道:“皇上,大齐送的时两只上等暖玉。” 楚王满面笑意,垂眸朝暖玉扫了几眼,而后便朝大齐文臣客气了几句。待得大齐微臣回位坐定,楼兰安义侯便也端着锦盒上得前来,待祝寿几句后,便将锦盒献上。 宦官依旧先行将锦盒接过,先行打开确认,而后才将锦盒捧至楚王面前。 楚王眼角一挑,这回则是抬手而起,将锦盒中的东西拿出,这时,在场之人才纷纷发觉,那楼兰安义侯所送之礼,竟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楚王将匕首拔开,匕首锋刃寒光烈烈,无疑是锋利至极。 在场之人看得心底陡跳,着实未料楚王大寿,竟还有人专程送刀子的。这等寒气之物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寿宴之上,着实有违常理。 奈何楚王却似极为喜爱,将匕首好生把玩了几下才放入锦盒让宦官收好,随即便笑盈盈的朝楼兰安义侯客气几句,言表谢意。 安义侯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几声,转身便干脆干练的回得位置坐好。 周遭气氛,依旧热闹嘈杂。 剩下,便也只有大盛大旭以及大英三国了。 凤瑶回头,扫了一眼王能怀中抱着的木匣子,琢磨着此际是否要起身献礼,不料还未动作,身侧的司徒夙便突然起了身。 凤瑶眼角一挑,面色微深,沉寂清冷的目光朝司徒夙凝去,却见他站定在殿中时,并未言道太多贺寿之词,反倒是仅仅两句后,便开始朝楚王递去一物。 大楚宦官依旧上前接过,只是打开盒子时,面色明显怔了一下,而待捧至楚王面前,楚王面上的笑容也逐渐减却了半许,随即指尖微动,将锦盒内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枚石头,寻常普通的石头。 楚王朝司徒夙深眼凝着,“不知,大盛太子送朕石头,是为何意?” “成大事者,自古有坚韧之心,不摧之毅力。本殿送楚王这枚石头,自也代表,坚韧毅力之意。”司徒夙低沉无波的出了声,那脱口的语气,刚烈淡漠,着实称不上半分喜色。 楚王面子上着实有些挂不住。 虽这石头被司徒夙说得好,但终归还是只是一枚石头罢了,但如今他乃一国之主,自也不会因寒碜的贺礼而恼怒,损了己身威仪,是以纵是心有不满,楚王也仅是强行按捺心绪,淡笑道:“也是。坚韧与毅力,自也是为君之人该当具有的。大盛太子送朕石头,倒是,费心了。” 最后三字,抑制不住的咬字咬得有些重。 不料正待司徒夙折身回位坐定之际,东临苍突然笑得不轻,待得周遭之人皆朝他观望之际,他才稍稍止住笑意,慢腾腾的道了句,“不过是路边捡的石头罢了,虽寓意完整,但石头仍也有铁石心肠之意。大盛太子是在讽楚王你,明明今日丧了嫡子,竟还有心为自己贺寿。如此硬心之人,不是与冷血无情的石头一样?” 这话一出,在场陡然寂静,竟连乐师都忘了几许吹奏笙箫。 一时,周遭沉寂,压抑无声。 楚王面色着实僵得厉害,甚至瞳孔起伏不定,俨然已略有恼色。 司徒夙顿时转眸朝东临苍望来,阴沉冷冽的道:“本殿送楚王石头,本是好意,而今被东临公子这般一说,倒成了怀疑。说来,本是居心叵测之人,才能言道出居心叵测之言,亦如东临公子能说出这般刻薄之言,想来,东临公子你这人,也该是尖酸刻薄,恶毒之至。” 东临苍顿时笑了,“在下便是再恶毒,也不及某些人恶毒。毕竟,倘若大盛太子行得正坐得端,何来如此恼羞成怒的与在下争论?大盛太子如此反应,不是心虚是什么?” 司徒夙被他这话堵得不轻,整个人已然气得浑身紧绷。 他历来在沙场上驰骋惯了,何时被人这般刻意的中伤。 他森冷绝绝得朝东临苍望着,抑制不住的再度开始反击,奈何东临苍也不可小觑,满身温润压制,实则却是口舌如簧,言道出的字眼也字字锤心,惊人却又痛人。 凤瑶安坐在这二人中间,着实是有些坐不下去了,但也未有附和发言之意,待得半晌后,这二人终归还是各自退得一步,极是难得的沉默了下来。 奈何这好好的贺寿气氛,却因他们二人的唇枪舌剑彻底扰乱。 楚王僵坐在上方的龙椅上,面色极是难堪,那双小眼积攒着怒意,连带喘气声都比方才来得响亮,着实气得不轻。 东临苍朝楚王扫了几眼,便笑盈盈的起身献礼。 待得楚王垂眸凝他时,他慢腾腾的让随从将礼物搬上来。 那随从得令,直接提了一只大篮子上来,大楚宦官接过篮子后,眼角也着实抽得厉害。 楚王垂眸朝篮子之物一扫,只见篮子中不仅有市井杂耍之物,有廉价画轴,甚至还有一只硕大的风筝。 他老脸终归是崩不住了,再加之对东临苍最初那中伤之言耿耿于怀,一时,心底怒火大起,登时拍手震桌。 瞬时,桌子被他掌心的内力强行震开了一条缝。 在场楚人顿时惊得不轻,当即恭敬跪地,大呼:“皇上息怒。” 楚王朝东临苍怒目相对,“东临公子此番来楚,是刻意当众戏耍朕来的?” 东临苍分毫不惧,微微一笑,“楚王恼怒作何?大盛太子送你一枚石头,你都不恼,在下送的这些东西,总共耗费二两纹银,至少比大盛太子的石头值钱,楚王怎独独对在下恼怒了?” 他嗓音柔和,整个人从容淡定。 楚王袖袍中的手紧握成拳,强行大口呼吸,纵是满身恼怒与杀气,却终归还是心有忌讳,不曾真正宣泄出来。 他也并未立即言话,待深呼吸了几口,才僵着嗓子道:“东临公子倒是有心了,多谢你的贺礼,且先回坐吧,等会儿宴席便开始了。” 东临苍微微一笑,似是早已料到楚王会强行压制怒意,不敢发作,他笑得柔和温润,随即朝楚王点点头,“楚王不必客气,毕竟是寿星,在下破费些也是自然。再者,在寿宴开端之前,大旭长公主也有贺礼要送给楚王。” 这话一落,转身回位。 凤瑶则被他的话顶了出来,她沉寂无波的朝东临苍扫了一眼,随即便起身上前,差王能将那只装了桂花酿的木匣子捧了上去。 楚王所有的雅兴早被耗费殆尽,此际对所谓的贺礼已无兴趣,只是迫于众人当前,又不好不给凤瑶面子,是以待得宦官将木匣子打开并捧上,他也无太大反应,仅是朝凤瑶随意客气一句,便要委婉让她回位,奈何正当凤瑶要转身之际,楚王瞳孔一缩,整个人浑身一颤,随即当即扯声道:“且慢!”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稳住了身形。 在场之人也怔得不轻,纷纷再度转眸朝楚王望去。 凤瑶抬眸,沉寂无波的朝楚王望去,整个人镇定而又大气,面色也清冷如常,“不知,楚王还有何吩咐?” 楚王瞳孔皱缩不定,目光早已不稳,甚至仓促愕然之下,他手臂一动,竟不自觉的打翻了案上的茶盏。 瞬时,茶盏滚落在地,滚烫的热茶撒了一桌。 楚王左手顿时被茶水殃及,烫红一片,惊得在场宫奴面色惨白,当即纷纷上前颤抖的替楚王包扎。 楚王则似若未觉,起伏颤抖的目光一直凝在凤瑶头上,随即强行镇定,朝凤瑶问:“大旭长公主,你头上,头上这凤冠,从何而来?”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的目光纷纷朝凤瑶望来。 凤瑶面色清冷,心底深处,则早有起伏。什么是被暴露在人前,肆意被旁人打量揣度,便如她此际这番状态了。只是这种似被公诸于众的感觉,并不好,连带周遭之人全数朝她落来的各色目光,也极是令她压抑不悦。 她抬眸径直迎上楚王的眼,也不打算隐瞒,只道:“有人送的。” 楚王似是极为着急,面色也极为起伏,“何人送的?”他问,嗓音急促难耐,甚至有些失态的喑哑。 “一个老妇。” “那人是何模样?”楚王嗓音越发挑高。 凤瑶眼角一挑,淡漠清冷的朝他打量,正思量着是否要继续如实言道,不料心底还未有确定之意,不远处的殿门外,则突然有脚步声急促响起。 “皇上!” 人未近,声已先行扬来,只是这嗓音着实急促得厉害,惊恐仓惶。 凤瑶顺势回头,片刻之间,便见那朱红的殿门外,突然有两名宫奴惊恐的入得殿来,待刚要跑至殿中,他们两腿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怎么爬都爬不起来了。 “何事惊慌,且速速道来!而今诸国皆在,尔等如此失态入殿,若是说不出个轻重缓急来,本殿自让尔等好看?”正这时,一直坐在一旁不言话的大楚太子终于是斥责出声。 两名宫奴浑身颤抖,早已是爬不起身来,面色惊恐卓绝,狰狞震惊。 待得片刻后,其中一人强行深呼吸几口,惊恐断续的道:“皇,皇上,行宫,行宫闹鬼了,闹鬼了,前皇后,前皇后回来了,皇后娘娘她,皇后娘娘她被鬼捉了,死在月牙殿的枯井里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各种反常 月牙殿的枯井。 霎时,这几字顿时冲入了凤瑶心底,激起的,无疑是万丈波澜。 竟然又是月牙殿!前不久那月牙殿才被大火烧了,而今大楚皇后又葬身在了那月牙殿的枯井。不得不说,短短几日内,那月牙殿便发生这么多突发诡异的事件,无疑令人心生愕然,震撼重重。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目光朝大楚皇弟落去,却见他面色苍白,整个人如同脱力一般斜靠在主位的龙椅上,神情惊恐复杂,纵是在极力的淡定平静,奈何却仍是压制不住那一股股惊恐慎人之气。 这几日,无论是月牙殿被火烧,还是月牙殿后院那片赤红妖异的曼珠沙华被焚,又或是那后院积了片片的狗血与纸钱,再到如今大楚皇后死在月牙殿的枯井里。这一切的一切,皆若有无意的在指向那前皇后的鬼魂。便是前两日萧楼被打了五十大板奄奄一息了,大楚皇后却还要差法师在月牙殿招魂做法,此举自也像是在针对那大楚前皇后无疑偿。 如此,既是已然亡了多年的人,又怎会突然间有鬼魂出来作怪!再言楚王这番惊恐震撼的反应,似是对此事极是恐惧一般。 是以,那大楚的前皇后,究竟是怎样之人?又是如何亡的撄? 思绪翻腾摇曳,起伏层层的心底,也越发厚重疑虑。 楚王反应极是惊恐反常,一言未发。 凤瑶朝他扫了几眼后,便转眸朝大楚太子与大楚的群臣望去,入目的,皆是一张张复杂震撼的神情。 一日之间,萧楼与大楚皇后双双而亡,这种变故对于楚国来说,无疑是兹事体大,事态严重。 凤瑶神色微变,稍稍理了理额前略微凌乱的碎发,眼见楚王已无暇顾及于她,她便自作主张,淡然转身回了位置。 待刚刚在位置上坐定,她下意识的转眸一望,则见左侧的东临苍面色柔和温润,竟还在如此紧张狰狞的气氛里,慢悠悠的喝茶。 她眼角几不可察的挑了半许,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沉了半分。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东临苍抬眸朝她望来,却也是恰到好处的迎上了她的目光,笑得懒散柔和,“长公主莫如此看着在下,在下仅是渴了而已。” 这话虽说得懒散小声,但因周遭太过沉寂压抑,是以这嗓音一出,竟是无端被放大。 在场之人皆下意识的朝东临苍望了两眼,那主位上的楚王也顺势回过神来,随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胀痛的额头,转眸朝大楚太子望去,“行宫之事,你且先去处理。” 大楚太子眉头一皱,面色微变,犹豫道:“父皇,儿臣若是去行宫了,这礼殿内” 楚王已无心多言,嗓音威仪紧蹙,却又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烦躁与不耐烦,“礼殿之事无需你掺和。你且速去行宫。” 大楚太子后话一噎,眉头皱得更甚,但待犹豫片刻后,他终归还是妥协下来,当即起身领着地上那两名浑身发软的侍奴离开。 待得大楚太子走远,脚步声全然消失,殿内气氛也再度彻底的沉寂了下来。 楚王满面复杂阴沉,心虚极其不佳,目光朝殿角乐师们一瞪,“呆了还是死了,竟不知奏乐了?诸国贵客皆在,连尔等也要给朕丢脸了?” 这话可谓是怒气冲冲,火冒三丈,无疑是想宣泄大怒一般。 待得这话一出,那几名乐师浑身一抖,吓得不轻。当即举起乐器开始吹奏,瞬时,飘扬而出的音调,却是气息不稳,颤颤抖抖。 楚王越是恼怒,分毫不顾那只刚刚才包扎好的手,顿时再在桌上猛烈一拍。 瞬时,桌子轰的一声,这回陡然碎成两截。 在旁的宫奴们吓得满面惨白,那殿角的乐师们也惊得停了动作。 楚王满目恼怒赤红的朝那几名乐师盯去,怒道:“给朕将这几个奴才拖出去斩了!斩!” 阴森的嗓音,杀气腾腾。 乐师们当即吓得瘫跪在地上,惊恐大呼告饶。 奈何,仅是眨眼间,殿门外便突然涌入几名兵卫将乐师们全数强行的拖了出去,乐师们一路哀求大吼,凄厉绝绝,老远都能听得见,却也仅是片刻后,殿外不远突然有刀起头落的诡异声,瞬时,似有几道东西坠落在地,脆闷声一起,甚至,还发出了滚落几圈的狰狞声。 在场之人面色皆变,一些胆小之人,早已瑟瑟发抖。 楚王已满面惨白,但双目却是妖异赤红。 突然间,他勾唇笑了,甚至笑盈盈的朝在场之人一扫,薄唇一启,只道:“琐事缠身,倒让诸国贵客看笑话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那双瞳孔却是狰狞骇人。 这哪里是笑话,这分明是诡异而又狰狞的肃杀之事。 在场之人皆不回话,纷纷神色复杂幽远。凤瑶则稍稍垂头,安然静坐,虽表面一派平稳淡定,但浑身上下,早已是戒备重重。 “家中琐事,的确难平。也难得楚王还能坐着招待我等,就论楚王这番态度,在下,也得先敬楚王一杯。” 正这时,东临苍再度出声,悠然随和的嗓音,也率先打破了沉寂凝固的气氛。 这话一落,他亲自伸手满上了一杯酒,修长指尖轻轻托起酒盏,笑盈盈的朝楚王望着,“楚王,请。” 楚王满腹火气,心绪着实难平。今日突发之事着实太多,全然令她猝不及防。 那所谓的鬼魂一说,他自然是不信。更何况那人还早已死了这么多年,尸身都已无存,如此,起还能突然在这几日里在那行宫作怪! 甚至于,他这两日早已闻说自家那嫡子萧楼早已伤势好转,并无性命之忧,如此下去,萧楼自也是会伤势恢复极快,从而全然大愈,但他全然不曾料到,他那已然好转的儿子,今早竟突然一命呜呼,他甚至还来不及去处理儿子的后事,也来不及去多加过问,突然之间,他的皇后,竟也突然死于非命。 鬼魂之说,他自然不信,倘若那女人要用鬼魂来报复,自也早就报复了,何必等到此际才层层爆发!是以,与其信那鬼魂之说,他更信那行宫之中有活鬼,而那行宫之中,历来相安无事,自打入住各国之人后,便频发事端,是以,他若聊得不错,那所谓的活鬼,定在这几国当众。 如此,何人,会是真正幕后凶手? 思绪至此,楚王面色越发阴沉,目光逐一在在场诸国之人的面上扫视,最后,则将目光落在了凤瑶头上的凤冠上。 他目光冷得出奇,也阴沉至极,那股子威猛的煞气,也不曾掩饰分毫。 凤瑶眉头微蹙,抬眸朝楚王凝去,如此被他盯着,自也是心有不惯。 这偌大的礼殿,人流嘈杂,这楚王谁都不盯,偏偏怒目杀气的盯她,难不成,这楚王是心有思量,突然间,竟将一切怀疑到了她身上? 一想到这儿,凤瑶也猝不及防的愕了一下。 却也正这时,东临苍轻笑一声,再度懒散缓慢的出声道:“楚王不予理会,可是看不起在下?” 调侃的嗓音,无疑卷着几许兴味。 楚王瞳孔缩,终归是回神过来,目光朝东临苍一扫,随即便道:“大旭长公主头上的凤冠着实精致特别,朕一时盯得入神,疏待了东临公子,望东临公子莫怪。” 说着,抬手便将面前早已被侍奴斟满酒的酒盏举起,继续朝东临苍道:“朕先自罚一杯。” 这话一落,仰头便将酒水饮尽。 待得宫奴再度迅速恭敬的为他杯中斟满酒后,他才朝东临苍缓道:“东临公子,请。” 东临苍笑得柔和,杯盏稍稍举高,随即将酒水一饮而尽。 待得一切完毕,楚王放下酒盏,开始勒令宫奴迅速上膳。 宫奴们浑然不敢耽搁,恭敬而应,则是片刻后,便有宫奴陆续端着晚膳入得礼殿,逐一恭敬的将膳食在满殿之人的矮桌上摆好。 另有几名乐师,也被下面之人安排着再度入场,开始极为小心的奏乐。 一时,婉转流畅的乐声悠悠而起,也终归算是极为难得的缓和了满殿凝固阴沉的气氛。 楚王面色终于好了半许,威仪的招呼的在场之人用膳。诸国之人,也未多言,皆纷纷神色各异的应付了几句,而后便垂眸下来,开始用膳。 一时,殿内菜肴与酒香交织而起,气氛闲和。 则是不久,有舞女助兴而来,长袖而舞,轻灵而歌,加之个个都面容貌美,倒是看得在场之人如痴如醉。 闲散悠然的气氛里,凤瑶食欲不佳,仅是随意用了几口膳食,便已停筷。这楚国的膳食,大多以甘甜清淡为主,凤瑶略微不惯,待几口膳食下肚后,便开始饮起茶来。 她眼风稍稍朝右侧的司徒夙扫了一眼,则见他并未用膳,整个人端然的盘腿而坐,俨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这厮前几日才在猎场上伤了腿脚,而今盘腿坐了这么久,也不知腿脚是否吃得消了。想来,要保持淡定威仪之气,自然也要吃些苦头才是,只不过,这司徒夙似也历来都不是怕痛之辈,想来便是此际两腿都痛得麻木甚至废了,这厮定也不会歪扭着身子调整姿势,失了他满身威仪。 思绪至此,凤瑶心生冷嘲,随即便回眸过来,则闻耳畔咀嚼声微大,略显异样。 她下意识的循声转眸朝左侧一望,则见东临苍竟难得失态的伸手直接捉了只鸡腿,毫无形象的啃着。 这厮如此之举,倒是怪异莫名,与他满身的清雅气质全然不服,又或许这厮历来都有懒散怪异之性,是以思量之下,倒也稍稍心有了然。 只不过,而今这楚王宫中,鸿门之宴,这厮竟还吃得如此欢,也不怕被楚王专心差人准备的膳食毒死。 凤瑶面无表情的凝他几眼,正准备转眸挪开目光,不料那厮突然轻笑一声,丢了手中之物,随即便朝凤瑶柔和而道:“在下吃食鲁莽,倒让长公主见笑了。” 凤瑶淡漠观他,并不打算回话。 他也分毫不恼,笑盈盈的望着凤瑶,继续道:“在下两手油滑,可否借长公主手帕擦擦?” 这话入耳,凤瑶眉头微皱。 这东临苍总有话与她搭讪,也总能如同自然熟一般对她言笑晏晏。只是不得不说,她与这东临苍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并不熟识,这厮如此接近,无疑是怪异重重。 凤瑶眼角微挑,清冷观他。 他也不着急,就这么柔和的朝凤瑶望着。 二人无声对峙片刻,凤瑶终归是垂眸下来,随即掏出随身手帕递他。他并不耽搁,也不客气,当即伸手过来接过,待用手帕将两手擦好后,竟还用桌上那盏他饮过的茶水润湿,而后便将帕子递放在了凤瑶的矮桌上。 那帕子,早已是脏腻一片,揉搓一团。 凤瑶垂眸朝那手帕一扫,眼角止不住的抽了半许,东临苍则笑得平缓柔和,脱口的嗓音,也如沐春风,“多谢长公主帕子。虽是脏了,但用茶水洗洗便也稍稍能用。望长公主莫要嫌弃。” 这人言话总有能将人逼疯的本事,甚至句句调侃带刺,令人心生不平。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淡扫他一眼,也无心多做计较,仅是不再理会于他,继续开始缓缓饮茶。 整场夜宴,持续了三个时辰。期间,气氛谐和平静,无事发生。 只是这殿中越是平静,便越是让人不安心慌,似如一切的一切,都在暗潮涌动一般,就为彻底爆开宣泄的那一刻。 待得在场之人全数饭足酒酣,这场夜宴,也逐渐接近尾声。 此际,已有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但那些人,则皆是楚国之人,而诸国之人,则依旧是端坐在矮桌旁,瞳色清明,谁人都不曾醉酒分毫。 凤瑶顺势朝诸国之人一扫,心生了然。想来此番楚王设宴,这些诸国之人终归还是心有戒备,不曾真正放下戒备的对这些大楚膳食畅快吃食。 正这时,楚王差人将殿中醉酒之人全数扶了出去,有些醉酒之臣的亲眷也逐渐离场。 则是不久,偌大的礼殿内,楚国之人竟几乎全数离开,而剩下的那些楚国之人,则是满身壮实,神色犀利,俨然如伺机待发的武将无疑。 一切的一切,都似计划好了一般,楚国其余之臣全数离开,徒留武将候在原位,就凭这点,楚王的野心便也将逐渐挑明了。 凤瑶心头了然,修长的指尖稍稍执了茶盏,指腹肆意在茶盏上漫不经心的摩挲。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触即发 却也正这时,那大齐文臣突然朝前方的矮桌上一趴,竟是硬生生的故意醉晕过去。 他的这番反应太过明显,作戏的成分也极是明显,一时,倒惹得在场之人纷纷侧目观望,面色各异。 楚王嗓音一挑,并未觉得任何诧异,他那双细小的瞳孔,在大齐文臣身上扫视了几圈,随即便差宫奴将那大齐文臣扶出大殿。 那大齐文臣离开得太过轻松,直至宫奴将他扶着彻底消失在殿外深处,殿中其余之人,才稍稍回神过来,各人面上皆是愕然复杂,着实未料楚王竟会这般容易放过大齐文臣。 周遭气氛,突然间沉寂了下来,殿中的丝竹之声,也早已彻底停歇洽。 楼兰安义侯粗犷一笑,仰头朝楚王道:“今夜夜膳着实尽兴,是以多谢楚王招待了。“ 楚王面上并无笑意,狭然的目光朝安义候一落,“安义侯高兴便成。但如今,朕倒有一事,要与诸位好生商量了。钤” 这话无疑是话中有话,在场之人心头了然,纷纷打起了精神,精明深沉的朝楚王望着。 楚王眸色流转,薄唇一启,只道:“朕之大寿,本为好心邀诸位前来贺寿。但这几日诸位抵达我楚京行宫后,行宫内发生之事,无疑是诡异莫名。朕这人,历来不信什么鬼魂,但却信狂人作怪,心狠手辣。亦如,前几夜那月牙殿着火,猎场被袭,甚至今日朕之皇儿与皇后突然毙命,这一切,诸位可该给朕一个交代?亦或者,诸位好生为朕找找这冷血凶手,为朕之皇儿与皇后,报仇。” 这话一落,安义侯粗犷一笑,“此事,似该楚王背地里自行寻找凶手,再给本侯等一个交代才是。但楚王如此说出来,莫不是以为,这几日发生之事,是我诸国刻意谋害你楚国?” 楚王满面复杂,心直口快,“岂能不是!尔等未来之前,我楚京安定平和。尔等一来,我好生生的一个月牙殿被烧,猎场被袭,甚至朕之皇儿皇后全数突然毙命。这一切不是你们诸国所为,难不成是朕自导自演?朕便是再心狠,断不会拿朕之皇儿皇后开刀,甚至于,烧那月牙殿,甚至在猎场突袭尔等,对朕与楚国毫无好处!朕便是再不济,自也不会在这当口,对诸位不利!” 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甚至还夹杂着几许怒气,奈何这话脱口后,在场之人,却无任何人动容与信任。 安义侯这回倒是未即刻言话了,反倒是目光朝周遭一扫,只道:“楚王这话,倒也并非无理。倘若这些真不是楚王之为,那便是有人要刻意栽赃楚国,甚至刻意谋害了。而放眼诸国之中,我楼兰鲜少与诸国相争,自也无理由挑事,而这剩下的,便也只有大英大盛,以及,大旭了。” 这话一落,司徒夙满目清冷的朝安义候望去,却未言话。 安义侯则朝司徒夙一扫,笑得越发粗犷兴味,“只不过,这诸国之中,大旭刚刚才历经战事,破败丁零,自也不会有胆在楚国兴事。而大英的东临公子,看似也非锋利之人,不会无事生事,是以,除了大英与大旭,这唯独最为可疑的,便是大盛太子了。毕竟,大盛早有横扫列国之心,加之近月来对大楚也虎视眈眈” 他并未将话言道完全,话刚到这儿,便突然顿住。 楚王复杂的目光也朝司徒夙落来,瞳孔一缩,面色也越发显得森冷阴沉,“大盛太子,你可有话说?” 司徒夙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殿便是有横扫大楚之心,自也会光明正大横扫,而非,频频做出那些小人之为。” 楚王并不信他这话。 那些接二连三发生之事,他也是猝不及防,更应接不暇。甚至于,那些事发生得太过狰狞突然,他全然来不及预知与防范,便已突然发生,这几日,他除了每番事后的强行补救,每番都是在急促的收拾残局!他俨然从一个东道主的主动,变成了随时被人算计与威胁的被动!甚至从那月牙殿大火一事开始,他便一直在被动,一直在收拾残局!他倒是极想知晓,究竟是何人敢如此在楚京兴风,又是何人敢要他皇儿与皇后性命!但如今思量一番,无疑,这司徒夙的嫌疑最大。就如昨夜那安义侯入宫觐见与他说的一样,这司徒夙,的确是满身疑点。 他面色沉得厉害,落在司徒夙面上的目光也冷冽至极。 “事到如今,大楚太子还不准备如实以告?”风他阴沉沉的问,面色刀锋阵阵,瞳孔也起伏万缕,精明冷冽,甚至异光陡气,显然像是一头正在蛰伏的狮子。 凤瑶摩挲杯盏的手微微顿住,目光,也下意识的朝身旁的司徒夙落了去。 司徒夙面色略微沉浮,如此被人当众逼问之感,无疑不太好受,更也击中了他满身刚烈之威。 他森然磅礴的迎上楚王的目光,分毫未有避讳之意,随即薄唇一启,冷道:“本殿早已说过,本殿行事,自光明正大,该说的事实,本殿早已说过,楚王还要本殿说什么?” “如此说来,大盛太子是不愿承认了?”楚王阴沉沉的道。 这话一落,对面那楼兰安义侯也开始帮腔,“真正恶毒的贼子,一般是不会承认自己便是贼子。只不过,这几日发生的一切,虽看似诡异不清,实则却早已真相毕露。大盛太子早有灭得楚国之心,加之此番来楚,也非如其余之国那般仅带些随从,而是直接领了几艘战船过来,且携带的兵力,也是个个都不可小觑,如此,大盛太子敢说你此番来楚,并无灭楚之意?” 司徒夙瞳孔一缩,转眸朝安义候望去。 他心底已是略有起伏,阴沉冷冽。但他也的确不曾料到,虽早知今夜这场宴席乃鸿门宴,但他却不知,这楼兰安义侯竟也会帮着楚王挤兑威胁于他。 如此说来,看来这安义侯昨夜偷偷入得楚王宫后,定与楚王达成了协议或是同盟之意,欲图双双联手,先行扳倒他司徒夙。 一旦他司徒夙一倒,他大盛自然缺了他这战将,再加之大楚太子被杀之事一旦在大盛流走,大盛定人心惶惶,军心涣散,如此,倘若大楚与楼兰再联合进攻大盛,他那大盛之国,无疑是这两国贼子到嘴的肥肉。 司徒夙心底了然至极,目光冷冽如锋的朝楚王与安义候扫视两眼,只道这二人一唱一和,倒是配合得极为完美。 “携带兵力,不过是要自保。安义侯你此番来楚,虽明着不曾携带重兵,但那些突然混入大楚的流民,不是你楼兰重兵?” 司徒夙默了片刻,淡漠清冷的出了声。 这话一落,他眸色一抬,只见安义侯眉头一蹙,面上粗犷的笑意稍稍减却,但那主位上的楚王,面色则分毫不变,毫无诧异,似如早知此事一般。 “大盛太子,你可莫要凭空捏造,故意陷害本侯。”正这时,安义侯怒斥一声。 “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安义侯如此恼羞成怒,岂不也用反常的反应坐实了本殿之言?”说着,分毫不待安义侯反应,他目光径直朝楚王落去,也不准备拐弯抹角了,当即低沉而道:“楚王与安义侯二人昨夜私会之事,本殿一清二楚。是以,楚王若要与安义候在本殿面前联合作戏,倒也全然无必要。此番宴席既是已至尾端,本殿之意,倒也无需再隐瞒。此番本殿来楚,的确是来与安义候探讨大盛与大楚之事,是以,事关两国安危,兹事体大,不知,楚王可否先将在场之人请走,再与本殿共商大计?” 楚王眼角一挑,瞳孔一缩,心底之中,复杂澎湃,平息不得。 大楚与大盛皆锋芒毕露,争锋相对,如此情况下,还有何共商大计之意?更何况,此番设置这场宴席,本也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但如今大鱼已然出现,他又岂能平白放过这等机会,反而去与他商量什么两国大计? 这天底下,历来便是用谋略与武力说话,两国纷争,除了战争之外,别无其它法子可解决这场争端。如此,既是这大盛太子好不容易来了,他又岂能随便将他放回去,更何况,便是他口中所谓的独处,也难保这大盛太子不会趁独处之际对他下狠手。毕竟,这人终归是大盛战将,谋略过人,更也武功极深,这种人,无疑是蛰伏的猛兽,不得不防,更不可独处呢。 楚王心下也了然至极,落在司徒夙面上的目光,也森冷磅礴,冷讽成片。 “大盛太子此言虽为有理,但此地之中,除却大英东临公子可离去之外,其余诸国,皆还得再在这殿中停留一会儿。”仅是片刻,他慢腾腾的出了声。 司徒夙满目清冷的凝他,“怎么,大旭长公主也不可离去?” 他独独将凤瑶提了出来。 凤瑶面色凉然无波,并无太大反应,仅是眼风稍稍朝司徒夙一扫,则见他满目起伏,浑身刚毅,整个人,也无意识威仪大气,却又像是要即将发威之兆。 今夜这场鸿门宴,看到这里,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楚王之意,的确意在大盛。 一旦楚王能在今夜将司徒夙斩杀,自能令大盛军心溃散,上下不稳,如此,要彻底击败大盛也不过是早晚之事。但楚王却是忘了,司徒夙既然敢来,便也该是有备而来,堂堂的大大盛战神,若如此容易被其诛杀,这司徒夙,便也不是令她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出手杀不得的司徒夙了。 “大旭终归为大盛附属,是以,大盛太子既是要与朕商议两国之事,这大旭长公主,又何能离开。再者,大旭长公主还未如实告知朕她那头上的凤冠从何而来,朕,自然也要留她一会儿,好生叙叙话。”正这时,楚王突然出了声。 凤瑶眼角微挑,心底倒也略微平静,不曾太过讶异。 当时楚王差人送至大旭的邀请文书,便言明是要与大旭一道联合对付大盛。她最初也是极为这楚王设置这场鸿门宴的目的大多是针对她,逼迫她与其大楚连盟。但她却不料,当日行船在曲江之上时,竟遇见了司徒夙,她也是那时才知,原来楚王不仅邀了她,更还邀了司徒夙。 又或许,这楼兰安义侯也有心对付司徒夙,加之楼兰势力与国力比大旭强盛,是以这楚王啊,兴许被安义侯之言给蛊惑,从而弃了大旭,愿与楼兰为盟。 甚至此际这楚王将她留下,这其中缘由,若她料得不错的话,自也是不曾有同盟之意了,反倒是有顺势吞并她大旭之意,甚至于,楚王也是真心计较她头上的凤冠,从而有心探个究竟了。 凤瑶心底了然至极,面色也清冷平寂。 她并未言话,仅是抬眸朝楚王扫了两眼,随即便将目光挪开,低沉而道:“本宫早已说过,本宫头上的凤冠,不过是偶然而得罢了。倘若楚王要详细探究什么,请恕本宫无法回答。只因,本宫对这其中缘由,也是不甚清楚。再者,楚王既是要与大盛太子详聊,自也无本宫之事,如此,本宫也不必久留,此番,便先告辞了。” 她言语极为平缓,却又极为干脆。 未待尾音全数落下,她已站起身来,而他身边的东临苍,也顺势起身,悠然而道:“今夜酒水饮得太多,在下也有意回去休息了。楚王,在下也告辞了。” 说完,眼见凤瑶挑眼望他,他柔柔一笑,“长公主,在下与你一起回那行宫吧,也好,有个伴儿。” 凤瑶眉头微蹙,却并未拒绝,仅是踏步往前,待绕过前方矮桌后便径直朝不远处的殿门行去。 东临苍也缓步跟上,两人并排而行,奈何二人还未靠近那礼殿殿门,突然之际,楚王出声道:“合门。” 短促的二字一落,殿门外似是早已有精卫整装待命一般,甚至不待楚王的嗓音全数落下,前方那朱红高阔得殿门,骤然在外被精兵合上。 凤瑶与东临苍下意识驻足,神色复杂。 仅是片刻,东临苍慢腾腾的回眸,朝楚王勾唇轻笑,“楚王这是何意?” 楚王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只道:“今夜之事皆与东临公子无关,东临公子要出殿,尽可出去,但大旭长公主,还得再等等。” 如此说来,这楚王是要强行留人了? 凤瑶眼角一挑,心生冷笑,却也正这时,东临苍嗓音一挑,“有些事,在下虽不愿多言,不愿拆穿,是因的确无掺和搅乱之意。毕竟,在下此番来楚,的确只为贺寿而来,并无惹事之意。但这大旭长公主,已被在下认作了友人,楚王若有意为难她,便也是在,为难在下。” 他语气柔和得当,懒散温润,然而话语内容却是略显威胁。 楚王眉头一皱,虽略微忌讳这东临苍大英之人的身份,但今夜这东临苍也的确太过高调,无疑似在处处与他作对。 他虽忌讳大英,但却不代表他真正惧怕大英。而今事已至此,所有的计策都将一触即发,他又如何能独独因为这东临苍而收手! 毕竟,大盛太子一败,大盛之国措手可得,而那大旭,他又如何能放开这块到嘴的肥肉!倘若今夜连这大旭长公主也全数拿下,那大旭不攻自破,他今夜大计,无疑是一箭双雕,真正壮大楚国边疆,如此,所有之箭,皆已在弦上,他又如何能受这东临苍的干扰。 楚王满面阴沉,瞳孔的阴烈之色越发浓烈。 他斜眼冷扫着东临苍,开口便问:“朕已给东临公子机会。而今,东临公子当真不愿离开?” 东临苍浑然不惧,温润而笑,“除非,楚王让大旭长公主与在下一道离开。若是不然,在下,也可在此多留留,也好生与楚王多叙叙。” 楚王浓眉一邪,瞳孔阴森恼怒,“朕此生,最是不喜敬酒不吃吃罚酒之人,既是东临公子不愿离去,那也便留在此处,好生与大旭长公主一道陪葬。” 东临苍嗓音一挑,“楚王这话何意?” 楚王冷冽一笑,瞳孔异光大起,他俨然像极了一头似是窥见了猎物一般的狮子,目光朝一直不言话得司徒夙落去,阴烈而道:“大家都是明眼之人,那些拐弯抹角之言,朕便不多加言道了。今日诸位既是来了这楚王宫,自然不能随意离去。只不过,朕向来不是喜欢阴毒狠招之人,自也不喜有人死得惨淡狰狞。就亦如大盛太子你来说,倘若你能自行了断,朕自然,留你全尸。” 狰狞的嗓音,阴烈而又疯狂,诡异重重之中,也夹杂着浓烈的诡异与煞气。 凤瑶静立在原地,满面沉寂,心底之中,则是淡漠一片,冷冽幽远。 这楚王啊,终归还是忍不住了,也终归还是将全盘都拉开来说了。就凭他此番语气,想来第一个要对付之人自然是司徒夙,而一旦司徒夙出事,楚王第二个要对付的,自然也是她姑苏凤瑶。 大盛与大旭这两块疆土,无疑,这楚王是全全要定了,而今彻底撕破脸皮的将话说绝,甚至以图将她与司徒夙关在这里瓮中捉鳖,无疑,这楚王不愿给他们后路,也不曾给他自己留得退路。 “楚王这话,说得倒是令人惊惧愕然。只是楚王要想好了,有些话说出去便收不回来了呢,楚王今夜若能对拿住大盛太子性命,楚王定成这天下赢家。但楚王若是拿不住,今夜你这条性命,甚至你这大楚江山,都必定全全失去。这等孤注一掷的赌注,楚王你,可是想好了?” 正这时,东临苍再度悠然慢腾的出了声。 纵是周遭气氛森冷讶异,一触即发,奈何他却无无事人一般,不惊不惧,整个人闲散得当,悠然如初。 “东临公子何须危言耸听!朕先前便给过你机会,是你自行不走,而今这殿中几人,除却楼兰安义侯之外,尔等三人性命,朕皆得全全拿下。” 楚王阴沉一笑,杀气腾腾,却是尾音未落,那一直未言话的司徒夙终于出了声,“本殿,也曾给过楚王机会,而今,楚王当真要孤注一掷?全然与本殿撕破脸面?” “你不过是将死之人罢了,朕还有心善心大发留你全尸!司徒夙!而今你是要自行了断,还是,分尸而亡?”楚王阴烈而道。 司徒夙瞳孔一缩,临危不惧,整个人淡定而又清冷,满身的威仪与大齐全然不曾掩饰。 “本殿无心了断,自也无心分尸。既是楚王有心撕破脸,有心作乱,那本殿,便先行将楚王这条命收了!” 这话一出,他修长的指尖蓦的一动,他那硕大的宽袖中,竟陡然抽出了一把寒光晃晃的长剑。 楚王怒吼一声,瞬时,头顶房梁上的大红纱幔竟处处传来撕裂之声,待得凤瑶刚刚抬眸一望,便见那一根根房梁之上,竟有大批红衣精卫顿时从房梁跃下。 “这边!”瞬时,不待凤瑶回神,手腕已被东临苍当即扣住,整个人也被他蓦的拉扯跑至了殿中角落。 凤瑶猝不及防的踉跄过去,待随着东临苍在墙角站稳,她目光一缩,只见那司徒夙已被那些密集跃下得红衣精卫全数围住,狰狞开口。 刹那,殿中厮杀成片,短兵相接之声刺响耳膜。 楚王满目阴烈,张口大呼,“杀!给朕杀!尔等将这大盛太子碎尸万段,朕便赏万两金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再度放弃 殿内之中,短兵相接,那种森硬的撞击声,尤为的突兀刺耳,狰狞骇人。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刀光阵阵,寒光隐隐,一时,满殿之中,皆充斥着浓烈的厮杀冷冽之气。 凤瑶静立在原地,瞳孔阴狠沉寂撄。 东临苍突然转眸朝她望来,“此番楚王也似是不曾有心放过长公主,如此境况,长公主 凤瑶眼角一挑,满目阴狠,“无论怕与不怕,皆无用处。楚王铁了心要要本宫性命,本宫无论如何,都得拼斗而活着。再者” 话刚到这儿,她稍稍转眸朝东临苍望来,“再者,此番不是还有东临公子陪着么,本宫倒也要问问,东临公子此番,可后悔留在这里了?” 东临苍微微一笑,“在下行事,从不会后悔。” 凤瑶兴致缺缺,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如此便成。既是东临公子都不后悔留在这里,本宫,自然也不畏惧什么。” 这话落下后,东临苍瞳孔微微一深,俊然风华的面容兴味盎然,待再度朝凤瑶凝了片刻后,他便也将目光朝殿中的司徒夙落去,不再言话偿。 此番司徒夙团团被围,纵是武功高强,但双拳终归难敌四手,更何况,他双腿的伤势还不曾全然康复,待得两个回合下来,他眉头已然大蹙,整个人显然是有些吃不消了。 楚王双目发狂,狰狞大笑。 “杀,给朕杀!”他薄薄的唇瓣肆意将这几字全全吼出,狰狞磅礴。心底的狂喜之意,甚至浓烈厚重得几乎快要让他癫狂。 一旦杀了这司徒夙,大盛定人心惶惶,军心不稳,他大楚要攻克大盛,自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且也正是这司徒夙亡了,大旭那块肥肉,自然也能落在他的手心! 如此,天下群雄角逐,却终归还是比不过他的一场鸿门宴。待得将这司徒夙解决了,下一个,自然是大旭长公主,再然后,是楼兰安义侯,更也是那不可一世的大英东临苍。 在这场宴席开端之前,他已将诸事都算计妥当,除了大齐之外,他的确是不准备放过任何一个诸国之人!便是这主动要与他结盟的安义侯,他也不过是随意应付,肆意作戏,但这安义侯性命,他最后自然也是要收下的。 今夜这场厮杀俨然会进行得彻底,如此,他又如何会独独留下楼兰的安义侯来分得他精心努力得来的肥肉!更何况,这安义侯也不是什么好鸟,一旦放其归得楼兰,也无疑是放虎归山,难保他不会趁大楚与大盛彻底交战之际从中分得一杯羹。 是以,既是要恶斗,那自然要斗得彻底!这天下之大,万里山河,终归,是要落在他手里,从而,壮大大楚疆土,光宗耀祖。 越想,思绪越发癫狂摇曳,楚王已是坐不住了,整个人当即起身而立,狂喜癫然的大吼着杀。 司徒夙越发打斗吃力,连动作都略微不利索了,甚至打斗之间,频频都差点被红衣精卫们的利剑刺中,险象环生。 凤瑶仍是立在原地,满目冷冽。 身旁的东临苍再度悠然出声,“如此打法,大盛太子必输无疑。”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眼角一挑,却是并非认同。 她默了片刻,才低沉清冷而道:“司徒夙若能这般容易被杀,那他便不是司徒夙了。再者,东临公子莫要忘了,司徒夙此番来楚,可是携了重兵。而今,东临公子不怀疑他那些重兵去了哪里?” 东临苍微微一怔,随即温柔一笑,“长公主所言甚是。”说着,嗓音微微一挑,似是有意调侃般补了一句,“长公主对大盛太子,倒是极为了解。” 凤瑶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虽明知东临苍有意调侃,但心底仍是并非好受。毕竟与司徒夙反目成仇,狰狞敌对,是以,而今无论如何,她都不愿与那司徒夙沾染上半分关系。 她与他之间,除了仇杀,别无其他。便是今日这司徒夙不被楚王杀了,倘若有适当机会,她姑苏凤瑶,自也得暗自杀他一番。 她虽未有楚王那等磅礴野心,但若能真正杀了司徒夙而又不惹起两国之战的话,她姑苏凤瑶,自是愿意出手一搏。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也越发沉了半许,心底嘈杂四起,却也无心与东临苍多做言话。 殿中气氛,也仍旧是剑拔弩张,待得凤瑶视线迂回,稍稍偶然的扫到了对面的安义侯时,则见那粗犷之人,却不知何时正朝她望着。 瞬时,二人猝不及防的目光一触。 凤瑶瞳孔一缩,安义侯则咧嘴笑笑,瞳孔中的深沉与算计之色,浓烈至极。 凤瑶面色不变,冷扫他几眼,随即便转眸再度朝那司徒夙望去,奈何目光刚落在他身上,头顶不远,竟突然有琉璃瓦破碎声陡然而起。 她惊了一跳,顿时抬头一望,则见头顶的琉璃瓦破开了个极大的窟窿,窟窿外,漫天夜色,却也仅是片刻,竟连续有黑袍之人从屋顶窜了下来。 霎时,黑衣人全数加入打斗,然而却是帮司徒夙的。 待得黑衣人与殿中的红衣精卫全数打斗一起,司徒夙略微松了口气,却是蓦的转眸朝凤瑶望来,扯声而道“凤瑶,快走!” 短促的几字,无疑是扯声嘶哑而吼,连带气息都略微紧蹙。 凤瑶瞳孔一缩,满目冷冽,却终归未有动作。 “此地不宜久留,走!”眼见凤瑶浑然不动,司徒夙那张清俊的面容上,终归是布满了着急之色,却是未待尾音全数落下,不远处的楚王冷哼一声,当即狂烈阴沉的道:“走?今儿在场之人,谁都走不掉!” 这话一落,殿外竟也陡然有打斗声响起,那打斗声极是浓烈,仅是片刻后,便已有排山倒海之势,厮杀阵阵。 凤瑶转眸朝不远处的殿门方向扫去,只见那雕花镂空的屋门上,竟是火光阵阵,光影刺眼,甚至刹那间,竟有鲜血覆在了那镂空的雕花木门上,那些血在灯火的映衬下,狰狞赤红,突兀骇人。 凤瑶眉头终归是皱了起来,不及回神,头顶那处大的窟窿处,竟还有红衣精卫层层跃下。 那楚王,无疑是还有后手,待得司徒夙的黑衣人全数跃下,他还准备有红衣精卫入得殿来,从而将司徒夙之人两面夹击,势必要取其性命。 凤瑶心头了然,瞳色清冷,却也仅是片刻,那些新一批红衣精卫刚在地上站稳,却是不曾即刻加入打斗,反倒是举起短竹筒,蓦的一吹。 霎时,青色的浓烟自那短筒内被吹出,刹那,殿中除了血腥味之外,竟还蔓出了几许诡异苦涩的味道。 不好! 凤瑶心底一沉,暗叫糟糕,正待反应,奈何身旁的东临苍竟比她反应还快,当即伸手而来,湿润的帕子竟突然掩住了她的口鼻。 “此地的确已不可久留,长公主,走!” 东临苍的嗓音,蓦的在耳畔响起,只是比起常日里柔腻与平缓,增了几许极为难得的紧烈。 凤瑶并未拒绝,瞬时与他朝旁行去,只是东临苍也未走那殿门,反倒是强行用掌风震开了前方的雕窗,随即便瞬时扣住了凤瑶的手腕,二人双双从窗跃出。 待出得礼殿,才见殿外早已是火光一片,厮杀剧烈。几批各异衣着之人混斗在一起,狰狞磅礴,血腥蔓延。 那一道道皮肉裂开,鲜血飞溅之声,突兀而又尖锐,无端的令人头皮发麻。 凤瑶眉头一皱,神色一沉,却待视线迂回,则见东临苍手中那方才捂住她口鼻的东西,竟是她那只被他刻意用茶水润湿过的手帕。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思绪也蓦的起伏摇曳,却是不曾多想,楚王竟已拨出了数十名红衣精卫这从礼殿内追击而出,举着长剑便劈头朝她与东临苍砍来。 凤瑶满面阴沉,被迫开打,却待几个回合后,满目混乱之中,竟早已不见东临苍与王能深眼。 她脸色微微一变,神情冷冽阴沉,本也不愿在此多加恋战,仅想全身而退,从而在礼殿不远的暗处静观其变,甚至亲眼想在暗处目睹那司徒夙身首异处,惨然而亡,奈何思绪虽是如此,但现实逼人,无论她怎么打斗,那些红衣精卫竟不可小觑,肆意纠缠,甚至周遭之处,不知为何涌来的楚兵越来越多,如同一发不可收拾一般,俨然是摆足了姿态要将她这些异国之人全数斩杀当场。 楚王无疑是孤注一掷,做足了准备。 凤瑶眉头也皱了起来,脱身不得。 周遭之处,一片腥风血雨,那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厚重得令人作呕,甚至拿一道道短兵相接,皮肉裂开之声也是狰狞磅礴。 凤瑶发鬓早已乱却,头上那金灿灿的凤冠也早已不知何处,满头的青丝,全然飘垂而下,散漫飞舞,精致华丽的衣裙上,也沾满了赤红的鲜血,甚至她的脸上,手中,也是赤红一片,血色弥漫,悚人不堪。 待得许久,全身上下逐渐乏力之际,那司徒夙,也已然与几名黑衣人冲出了礼殿,拼杀着朝她这边过来。 她下意识的转眸朝他扫了一眼,则见他满身血色,便是那张俊脸上,竟也带了道长长的刀伤。 “凤瑶,随我来!快些!” 正这时,司徒夙扯声而道,又因大楚红衣精卫的厮杀与阻拦,他朝这边闯来的动作,再度受制。 凤瑶满身冷冽,并不言话。 司徒夙再度扯声而呼,且因动作略微迟缓,胳膊之上,再度被划了一刀。 “殿下!” 霎时,几名护在司徒夙身边的黑衣人惊吼出声,“殿下,刘巍已在殿外杀出了血路迎接,殿下不可耽搁,望殿下以大局为重,以大盛为重,走,殿下,快走。” 撕心裂肺的嗓音,厚重忠臣,那些话,无疑是焦急难耐,无端给人一种全身发麻发紧之感。 “凤瑶,快过来!”司徒夙眉头越发皱得厉害,满面是血,但那双瞳孔却极是明亮,也极是焦急狰狞。 他不住的与周遭红衣精卫们交手,目光不住的朝凤瑶望着,似如许诺一般,又似如执意要等待凤瑶一般。 他那满身的期盼之意掩饰不住,浑身的似是许诺与焦急之意也不曾掩饰,然而即便如此,凤瑶却瞳孔一缩,心底一沉,终归是无心过去。 只是待得再过了半晌,司徒夙也有些撑不住了,那些黑衣之人也扯声焦虑的再度朝司徒夙劝说,这会儿,凤瑶心底,终归还是极为难得的动了。 她满身也越发乏力,久留在此并无任何好处,虽极为抵触与仇视司徒夙,但她姑苏凤瑶,却终归是不可就这么葬身在这楚王宫里。 这司徒夙的手下大将刘巍不是开出一条路来了么,既是如此,那她便暂且随司徒夙出去,待得脱离危险之后,再单独与司徒夙好生算账或是分道扬镳也不迟,奈何,待得她极为难得的下定决心与他先行离去,却待她从打斗中回神,转眸一望,竟见司徒夙已与那几名黑衣之人迅速逃离。 许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力,使出了轻功。 夜色浮荡,月色明媚之下,那司徒夙腾空而跃的身影,竟是飞快如箭,眨眼便消失在夜色尽头。 有层层的大楚红衣精卫,纷纷飞身而去,那大红的色泽,俨然如赤红的血色一般,压抑狰狞得令人头皮发麻。 凤瑶心底骤然大沉,瞳孔,霎时间冷冽如霜。 说好的让她过去呢,说好的带她一道离开呢?那司徒夙啊,终归再度放弃了她,就如上次他兵临她大旭京都城门之际,他终归还是不曾为了她妥协,在他那满身的利益面前,她姑苏凤瑶,终归是成了被抛弃的那个,以前是,而今,亦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救她之人 思绪缠绕,森然凉薄。而那种凉薄之意,无疑是从脚底,蔓延到了全身。 她愤慨的垂眸下来,下手的力道越发冷狠,本要彻底的杀出重围,拼力飞身逃窜,奈何,周遭红衣精卫层层围裹,密不透风,她全然无法真正脱开身来。 今夜那楚王,无疑是孤注一掷,这些红衣精卫,也准备得极是充足,甚至于,那楚王许是将京都城内的大多精卫都调遣过来了,就为在这礼殿之中奋力一搏。 满目之处,一片杀伐狠烈,血色蔓延。凤瑶的瞳孔,也抑制不住的蔓出了血色,则是不久,身后的礼殿竟突然间燃起了熊熊大火,正待她惊愕诧异之际,那远处不远处的各个方向,竟仍是突然间火光冲天撄。 “皇上,昭明殿与乐苏宫皆起火了。” “皇上,听风阁起火。” “皇上,流云殿起火。” “皇上偿” 纷至沓来的嗓音,惊蹙刺耳。 未待那些层层惊来的嗓音断绝,凌乱不堪的气氛里,楚王那震怒惊然的嗓音大吼而起,“守住几方宫门,务必将今日诸国之人,斩杀当场!杀,杀!一个都不能让他们出得宫门。” 狰狞的嗓音,冷冽癫狂。 楚王满目通红的立在熊熊大火一侧,森冷磅礴,袖袍中的手,已抽出了长剑,竟主动跃身朝司徒夙跃身的方向追去。 孤注一掷的鸿门宴,无疑是要承载太多的惊险与刺激。但虽是周遭各处都频频发生意料之外之事,他来不及追究那幕后放火之人究竟是谁,而是得在司徒夙等人出宫之前,全数将其斩杀当场。 楚王宫毁了,还可再修,若是司徒夙等人出了楚王宫,甚至连夜奔逃了,那便是防护鬼神,整个楚国,都得因此动荡不堪。 这番赌注太大,是以今夜之事不可有任何闪失。不成功,便成魔,今夜那司徒夙性命,自然是要交代在这里。 楚王满心决绝,动作极快,眨眼便已领着几名暗卫彻底消失在夜色深处。 凤瑶满心冷冽,瞳孔霜色,纵是满身武力,但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她朝楚王消失的方向也扫了一眼,面色冷冽难耐。 待得再过了半晌,浑身动作越发的不利索,却是片刻之际,手中之剑稍稍挥得慢了,竟被周遭红衣兵卫们震落了剑,待得她下意识皱眉之际,有人竟突然踢中了她的膝盖,使得她猝不及防的跌倒在地。 霎时,身子蓦的撞击在了地面,疼痛入骨,却是抬眸之际,头顶已有几把利剑猛然戳来。 她瞳孔一缩,心底陡跳,整个人顿时翻转半圈。 那几把利剑,险险从她后背插落,那一道道狰狞铿锵的尖锐声耸人听闻。 凤瑶面色也抑制不住的白了一层,不敢多呆,顿时强行迅速的站起身来,奈何双手空空,唯有硬打,然而身子也着实疲惫无力,惊乱之中,膝盖竟又被人踢中,整个人再度狼狈的摔倒在地。 没有谁人的帮衬,甚至连王能都不见了踪影。这番鸿门宴,她终归还是低估了楚王野心,也低估了楚王训练的这些红衣精卫的本事。 本以为楚王今夜之意意在司徒夙,却是不料,楚王连她也有心斩杀。 眼见头顶再度有几把利剑猛烈的插落而下,她面色终归是白了一层,随即浑然不敢耽搁,当即使出浑身力气再度翻滚,奈何这次却无上次的运气,便是如此翻滚,竟还是快不过那几人寒光凛冽的长剑,仅是刹那,有两只长剑顿时破空而来,径直刺中了她的左肩。 瞬时,剧痛惊起,她甚至能清晰听到那皮肉裂开的狰狞声。 她眉头越发紧皱,脸色更是白了一层,待得正要强行用手挥开周遭长剑,不料抬起的手已然颤抖僵硬,动作迟缓。 在场精卫眼见她如此,目光越发阴狠,待将凤瑶肩膀的长剑全数拔出,他们再度举剑而起,再度朝凤瑶刺来。 凤瑶双目骤然赤红,眼睛瞪大,眼眶差点裂开,待得众人长剑落下,她终归是浑身紧绷,整个人抑制不住的蜷缩一起,不料顷刻之间,那些本该落在身上的长剑却突然偏落,便是立在她周遭的精卫,竟也活生生拦腰而断,狰狞而倒。 热腾腾的鲜血,再度将凤瑶溅了一身。她下意识转眸一望,竟见周遭之人,断裂两截,森森的骨头与器脏全数暴露在外,鲜血长流,此番不过是稍稍观之一眼,便觉浑身上下发冷发麻。 她浑身抑制不住的颤了一下,纵是也杀过人,满手之中皆是鲜血,但却从不曾见过这等狰狞惨烈的场面。 她整个人惊得不轻,浑身紧绷至极,周遭那些短兵相接,杀伐漫天之意,竟似是与她全然隔绝了一般,不留分毫印迹。 她就这么僵在原地,满身是血,睫毛上也是血,一动不动,陡然之间,心底震撼起伏,惊愕重重,一时之际,浑身都忘了反应。 则是不久,前方那人群激斗之中,突然有人缓缓朝她行来。 那人,行得极为缓慢,脚步声缓慢得似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一般,极缓极缓的一声连着一声敲击在凤瑶耳膜。 她终归是下意识的抬了头,惊冷震撼的目光循声望去,则见不远处,有抹满身白袍之人逐渐行来。 那人,神擦修条颀长,墨发披散,肆意被夜风扬起,凌乱而又狰狞。他就这么缓缓的朝她行来,白袍上已染了大片赤红血迹,他似全然对周遭血腥不曾有所反应,整个人平淡得出奇,亦如他脸上那张皎白的面具一般,平静苍凉,幽远之中,淡定至极。 她呆呆的朝那人望着,一动不动。 那人也缓缓而来,最后,蹲在了她的身边,面具眼孔下的那双瞳孔,厚重复杂,却也仅是片刻,清明如初,从容一片。 他突然伸手朝她递来,似要拉她。 她怔怔的朝他望着,并无动作。 二人无声僵持,待得片刻后,他终于是叹息一声,嘶哑的嗓音腹黑厚重,但却陌生至极,“长公主受惊了。” 似叹似幽的嗓音,并未充斥太多情绪,只是这话刚刚落下,他已双臂一动,眨眼便将凤瑶全数抱起。 身子突然离地,这等变故来得太快,凤瑶惊愕之中,却也终归是稍稍回神过来,奈何这人却分毫不待她反应,便已打横抱着她腾空一跃。 霎时,凛冽的夜风肃肃而来,冷冽如刀,凤瑶下意识的抓紧了那人前方的衣襟,身子也窝在其怀里,而待夜风肆虐,腾空之后,待得那人刚刚抱着她跃身而下并在地上站稳,瞬时,一股浅浅的淡香盈鼻,熟悉莫名,却令心头陡跳开来。 她来不及多想,当即伸手,酸涩的指尖还不曾接近他脸上的面具,他却如早就知晓她动作一般,双手一松,顿时将她放在了地上。 凤瑶的手险险从他面前掠过,却不曾捉住面具,她瞳孔一缩,满目起伏的凝他,“既是救了本宫,何不敢用真面示人?” 她阴沉沉的道,脱口的嗓音却颤抖嘶哑,也不知是方才吓得太过,还是心绪震撼与起伏太过。 然而即便如此,那人却并无太大反应,仅是极为自然清冷的站直身形,垂眸扫她,无波无澜的道:“沿着这条路往前,便是楚王宫侧门。门外有人接应,望长公主早些与那人离开,再趁夜离开楚京。” 这话一落,他全然不顾凤瑶反应,当即转身朝前。 凤瑶心口一紧,当即扯声而道:“你站住。” 短促的三字一出,却仅唤得那人足下滞留片刻,却也仅是片刻罢了,他便头也不回的再度前行。 夜色深沉,风声凌乱,凤瑶全身上下,血腥蔓延。 她眉头皱得极甚,目光也越发的起伏剧烈,眼见那人逐渐走远,她再度扯声而道:“方才你为何要救本宫?” 这话一落,那人犹如未觉。 凤瑶再道:“你站住!本宫之言,你可听见了?”这话嗓音虽挑高扯出,语气则紧蹙而又逼迫。 奈何这话一出,那人仍是犹如未觉,颀长的身形,也已离她甚远,徒留个朦胧的影子了,一旦他再往前行上几步,定会彻底消失在她眼帘深处。 她终归是莫名的急了,扯声僵硬的再度唤了两句,然而此言仍是无济于事,那人依旧头也不回的朝前。 直至,那人彻底消失在夜色深处,她心底汹涌澎湃,情绪上腾,一股股莫名的复杂与悲凉甚至恼怒之意,大肆而起,则是刹那,她苍白的面色陡然发狠,瞳孔也越发阴沉,随即,她唇瓣一启,再度咬牙切齿的大声而吼,“颜墨白!你回来!” 短促的几字,威胁重重,命令重重,却也是恼怒重重,起伏甚至震惊重重。 然而这话落下后,却终归不曾得到半许回应。 她独自在地上僵坐许久,一动不动。 浑身上下,皆被血水湿透,而今冷风拂来,浑身上下越发的凉寒冷冽。 她抑制不住的打了几个寒颤,神色狰狞幽远。 不远处,仍旧是火光冲天,厮杀剧烈。她朝火光处凝了半晌,才强行咬牙支撑着身子起身,待寻着那人的话一路往前,竟是当真见得这条路的尽头,便是楚王宫的侧门。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这两日有事,更新得少,实在抱歉。明日开始多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新皇登基 侧门门口,直敞敞的开着。门上钩檐上,两只灯笼随风摇曳,光影暗淡,透着几许昏黄鬼魅之气。 一路过来,路上仍是残留着大片血迹,而待出得那侧门口,便见门外,漆黑蔓延,而光火映照的范围内,尸首横斜,血流遍地,慎人狰狞。 浓烈的血腥味仍旧是层层而来,凤瑶强行深呼吸了一口,而前方那暗黑无光之地,突然有马蹄声缓缓靠近,则是片刻,待得她抬眸循声一望,便见夜色尽头,有人驾着一辆马车缓缓过来撄。 光火摇曳,视线也随之暗淡。遥遥观望间,之间那御马之人,一身黑衣,满身壮实。待得那人御车靠,凤瑶才见,那人满目清冷寒凉,容貌怪异突兀,犹如夜里厉鬼一般,悚人心神。 “长公主,请上车。” 那人将马车恰到好处的停歇在了凤瑶面前,嗓音嘶哑断续得如同鬼魅,毫无温度,却也无波无澜。 凤瑶瞳孔一缩,冷眼凝他。 他满目平寂,本是一派荒凉冷眸的神情,却因灯笼火光在其瞳孔中跳跃,极为难得的衬出了半许暖意。 “属下奉主子之令,送长公主离开楚京。望长公主速上车。”眼见凤瑶立在原地不动,那人机械无温的再度道了句偿。 凤瑶满目清冷的凝她几眼,不言话,仅是待兀自沉默片刻,才缓步朝前,拖着疲倦僵然的身子登上了马车。 待得帘子一落,一道皮鞭抽在马身得脆声响起,霎时,烈马嘶鸣一声,声音在夜空惊转回荡。 凤瑶当即掀开帘子,阴沉而道:“停车!” 短促而二字,森然磅礴,奈何那黑衣人却无动于衷,反倒是掉转码头,便疾驰而行。 凤瑶心口当即一紧,“停车!” 黑衣人仍旧犹如未闻,反倒仅是刚毅直白的提醒,“马车颠簸,长公主金尊贵体,望在车内坐稳了。” 这黑衣人无疑是要极快将她带离楚京,奈何,心有疑虑与记挂,她姑苏凤瑶岂能在这时候离开这楚王宫。 她面色骤然阴沉开来,待再度朝黑衣人呼喝几句后,眼见黑衣人仍是无动于衷,她终归是拔了他腰间的长剑,雷厉风行的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黑衣人终归是极为难得的惊了一下,回头迅速朝凤瑶扫了一眼,眉头也皱了起来。 “停车!”凤瑶再度扯声呼喝。 黑衣人沉默片刻,两手缰绳一扯,终是将烈马全然勒住。 马车终是仓促得停了下来,那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也骤然停歇。 四方之中,漆黑蔓延,沉寂无声,徒留马车顶部的明珠光辉暗淡。 “楚京已是不可多留,那楚王宫,迟早也会葬在火海里。而今趁乱逃走,对长公主才是最为有利,长公主不可再辜负主子苦心。” 冷硬的嗓音,无波无澜,那黑衣人满目沉寂的朝凤瑶望着,薄唇一启,出了声。 凤瑶冷笑一声,“楚京是否留得,本宫比你家主子更清楚。只不过,你家主子戏弄本宫一场,这笔账,本宫自然也得算算。” 说着,分毫不待黑衣人反应,凤瑶捏紧了剑柄,嗓音一扯,“调头!回楚王宫侧门!” 黑衣人面色淡漠如霜,“长公主这是何必。” “调头!” “主子有令,务必得送长公主出得楚京,属下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望长公主” 这话未落,眼见凤瑶长剑稍稍深入,蓦的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他瞳孔骤缩,顿时噎了后话,随即回头过去,终归还是掉转了码头。 黑衣人不再言话了,仅是策马往回路行去,凤瑶心底越发森然复杂,手中的剑柄也干脆一松,整个人静坐在车内,一言不发。 仅是片刻,马车便停在了楚王宫侧门不远。 凤瑶将车顶的明珠扣下,用血色的锦袍包好,随即便撩开了帘子,于漆黑夜色中朝那不远处的楚王宫静静观望。 此番离得不远,那王宫内的厮杀拼斗声不绝于耳,清晰至极,甚至于,周遭浮来的风,也腥味十足,森然刺鼻。凤瑶静静的坐在马车内,静静的撩着车帘子,目光,则越发的森冷凉薄。 方才那在楚王宫中救她之人,虽是戴了白玉面具,但无论是身形还是他身上的味道,都与颜墨白如出一辙。虽不知那人脱口的嗓音为何不若那颜墨白,反倒是嘶哑陌生,但她却能全然笃定,那陌生的嗓音,不过是颜墨白刻意的伪装罢了。 与颜墨白接触这么久了,朝夕相处的日子也是极多极多,而今终归是太过熟悉啊,熟悉得竟是仅随意观他几眼,便能识破他彻底的伪装,分辨出他的真身来。 思绪翻腾摇曳,越想,心口的复杂怅惘之意便越发沸腾起伏。 当日东临苍曾亲口承认颜墨白未亡,而今那人,便当真出现了。甚至于,他既是出现,又为何要戴上面具,转变嗓音!他为何要在她面前如此刻意伪装?又为何,独独将她一人放下,自己则再度冲入楚王宫中? 他冲入楚王宫中作何? 甚至于,他消失的这几日内,他又背着她做了些什么?或者,那颜墨白此番如此毫无拒绝之意的随她来楚,究竟,究竟有何目的? 越想,心底的复杂之感便越发浓烈,甚至于心口之中,都莫名的坠落空洞了一块,刹那之间,便演变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 夜风自前方迎面而来,肆意的吹着她满身被鲜血染湿的锦袍,霎时,寒意凉薄,森然刺骨。 她抑制不住的再度打了几个寒颤。 坐在车外的黑衣人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再度机械淡漠的出声,“长公主此际可要出楚京了?” 这话入耳,却稍稍在凤瑶心底激起了半许波澜。 她蓦的回神过来,森然冰凉的目光朝哪黑衣人望去,阴沉而道:“你家主子此番入得楚王宫中,究竟何意?” 黑衣人微微一怔,并未料到凤瑶会突然问他这话。 然而这话入耳,也不过是穿风而过,他并不打算回话,仅是再度执着而问:“长公主此际,可要出楚京了?” 凤瑶瞳孔蓦的一缩,“本宫让你回话!你家主子,如何在救了本宫之后,还要置身在楚王宫中?他究竟想作何?” “请长公主,即刻随属下出得楚京。” 他依旧是这话,语气谈不上恭敬,更也谈不上温和,反倒依旧冷冽一片,无波无澜中,无疑是给人一种冷入骨头般的机械与凉薄。 凤瑶终是放弃了,不再朝他言话,也不打算即刻出这楚京,她仅是安然的坐在马车,目光静静朝哪楚王宫中望着,却是不久,楚王宫中火势已是大肆蔓延,偌大的宫闱,火海一片。 且那宫内,惨呼与惊吼声不绝于耳,厮杀如鬼,那一大片大片的火舌升腾而起,熊熊之间,无疑是彻底映亮了半边天空。 嘈杂的惨呼层层而来,雕栏玉柱的倒塌声也轰鸣洪壮。 凤瑶瞳孔紧锁,浑身发僵发硬,只觉前方这片火海中,惨然惊呼,无疑是,人间炼狱,人间炼狱啊。 霎时,那熊熊的火海中,突然有烟花升空而起,在头顶的天空里,顿时炸开了道道彩光。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顺势抬眸朝头顶望去,不料正这时,四方不远竟也有道道烟花升腾而起,彩花阵阵,无疑是绚烂夺目,惊艳四绝。 “长公主,楚王援兵即将入城,此际若不出得楚京,便难得出去了!” 正这时,那黑衣人再度出了声,只是这回,他嗓子略微发紧,整个人竟极为难得的全神戒备。 凤瑶眉头紧皱,正要言话,那黑衣人再度先她一步出声道:“性命为重,望长公主速速出京!” 凤瑶转眸扫了一眼前方那熊熊烈火的楚王宫,心底发着紧,却终归未再拒绝。 她一言不发的放下了帘子。 黑衣人会意过来,当即再度掉转马头,疾驰而行。 马车行得极快,疾驰而走,帘子外,那黑衣人的皮鞭也不住的鞭笞在马背上,皮肉的脆生四溢,却也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急促。 车外,风声肆意扬来,便是已然远离了楚王宫,但周遭之处,竟也有惨烈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今夜,楚王无疑是要瓮中捉鳖,甚至不惜遣重兵入城,将这楚京彻底沦为修罗战场。 如此恶斗,无疑是苦了这些城中百姓。 也难怪世上有言,说楚王昏庸无道,阴冷薄情,如此看来,这等只想着开疆扩土来满足野心之人,这种全然不顾子民死活之人,无疑是昏庸无道,暴虐无情。 她心底发着凉。 兹事体大,自也知晓不可在这楚京逗留。只奈何,车行不久,一道破空声骤然突兀而来。 那声音极为凉薄,虽是细声,但凤瑶却无端莫名听得清楚,待得身子下意识朝地上一趴,瞬时,一枚箭羽顿时穿透了马车车壁,随即紧挨着她的头顶飞跃过去。 凤瑶瞳孔一缩,大呼,“小心。”尾音未落,箭羽已穿透了前方的车帘,而那帘子外的黑衣人,竟如早有防备一般,整个人腾身而起,恰到好处的将箭羽避开。 “长公主,且出马车。快!” 仅是眨眼间,那黑衣人顿时掀了车帘,紧着嗓子朝凤瑶大呼。 凤瑶不敢多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迅猛的跃出马车,待得与那黑衣人下车速速滚至不远处的街道一角,则见那街道正中的马车,再度被层层箭羽突袭猛射,霎时便成了扎满箭羽的刺猬。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凤瑶心口陡跳,神情难以平息。 “长公主,此际已出不得楚京,且望长公主随属下来。”阴沉烈烈的气氛里,身旁的黑衣人再度出声。 凤瑶眉头皱得厉害,迅速转眸朝他扫了一眼,正要反应,奈何似是有人发现了她这边,竟再度有箭羽朝她这边招呼过来。 漫天的箭羽,映衬着周遭暗淡的光火层层而来。 凤瑶倒吸了一口冷气,来不及多想,当即拖着疲惫僵硬的身子再度腾空飞身。 此际全然不敢多呆,她无疑得急速奔逃,身后,那黑衣人紧烈的嗓音陡然而起,“长公主快走!去楚京的梅林!去梅花林!” 嘶吼的嗓音,打破了那人最初的沉寂与平静。 凤瑶满心发颤,急速飞身,却是片刻之际,身后道道利剑险险从身侧飞过。 她瞳孔骤缩,全然不敢大意,甚至也不敢招摇的在空中飞跃,只得落地下来,尽量贴着街边一侧的屋落前行,然而行走不久,身后顿有脚步声靠近,则是刹那,待得她下意识回头观望之际,那满身黑袍之人,竟已满身是箭,鲜血长流。 “长公主快走!属下在你身后挡箭!快走!”他嘴角挂着血,脸上也是血,脱口的嗓音,嘶吼狰狞。 凤瑶浑身一颤,满心动容,足下稍稍滞留之际,则见那人竟再度活生生的在她身后受了一箭。 她瞳孔震颤,惊然回神,再不敢多呆,仅是发狂得朝前奔逃。 思绪嘈杂起伏,凌乱无章。心底深处的所有升腾而起的意念,就是逃走,快逃走,快点逃走! 今夜与那黑衣人不过相识片刻,但他突然为她挡箭之举,狰狞磅礴,也在刹那之间令她动容震惊。 她分毫不敢耽搁,担忧那人再度为她挡箭,她甚至癫狂之中犹如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却待后方全然平息,寂静压抑之际,她蓦的停下足来,回头一望,只见后方,光影暗淡,沉寂凉薄,那些寒光烈烈的箭头,那满身是箭的黑衣人,早已无踪。 整个人,犹如全然脱力一般,跌倒在了地上。 霎时,身形抑制不住的朝后倒,瘦骨嶙峋的后背恰到好处的撞到了一方破旧的木门上。 刹那,木门发出轰隆几道撞击声,在这沉寂的夜里,被放得极大。 她浑身乏力,仓促塞在衣袖中的明珠光影被稍稍覆盖,但却垂眸一观,仍能看清她那亮光的轮廓。 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浑身乏力,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远处,仍旧是遥遥而来的杀伐声,激烈震撼,浓烈至极,她转眸朝远方静静的凝着,失神的凝着,面容,惨白无色。 她终归还是脆弱了些,无能了些,甚至,也自信了些。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武功与王能的随护定能在楚王宫中全身而退,但她终归不曾料到,楚王的那些精卫皆不可小觑,她也更不曾料到她的体力竟能如此薄弱,几个回合与纠缠后,自己,竟能脱力僵硬成这样。 想必此际,若是再突然出现一名大楚的红衣精卫,任由她姑苏凤瑶有通天志气,自也支撑不起这具僵然疲倦的身子再去恶斗一场。 她薄唇微微一勾,逐渐自嘲开来,整个人浑身都是鲜血,犹如从血水中滚出来的一般。 则是片刻,沉寂压抑的气氛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门栓声。 她眼角一挑,瞳孔一缩,不待反应,身后的屋门竟稍稍斜开半许,而她靠在门上的身子,也猝不及防的倾斜开来,待得她下意识的用力坐直身子后,回头一观,大抵是满面是血,加之袖袍中的明珠光影衬得她的脸越发狰狞,是以此番回头,竟将门后之人吓得不轻,竟扯声癫狂的惊慌出声,“啊,鬼啊!鬼啊!” 那人嘴里不住的唤着鬼,吓得太过厉害,两脚也在地上弹跳,声音极大。 瞬时,隔壁甚至街道对面的屋子竟也纷纷亮起了灯火,有不少人开始小跑至窗边,推窗而望。 凤瑶眉头一皱,心口一紧,当即强行支撑着身子起身,待得正要急促的上去指住那惊恐之人,未料足下竟僵软的趔趄开来,双腿也顿时不稳,整个人当即摔倒在地,撞到了头,顿时不省人事。 楚王宫的大火,一直烧了一天一夜才稍稍火势渐小。 楚京的百姓,也是在屋中呆了整整一天一夜,待得战乱全数平息,才敢稍稍开门,踏步上街。 天气寒冷凉薄,黑云压顶,阴沉弥补。 本是一派山风雨来之象,然而却终归是不曾真正下雨。 楚京各处得街道,血水蔓延,周遭群众自发开始端水清扫街道。那一盆子水泼出去,血水重重,乍然观望间,竟觉浑身发悚发麻。 那些楚京的茶楼小肆,倒是聚集了不少茶客与听客,门庭若市。说书人执着砚台有一搭没一搭得在桌上敲击,好不容易使得满场的议论声平息后,随即便再度继续绘声绘色的言道前两日楚京大起的风云之事。 便是那场大肆的腥风血雨已然过去,但而今言道起来,在场之人仍觉惊心动魄,神情紧张。 那场厮杀,无疑是毁天灭地的,他们便是小心翼翼的呆在家里,老远也能听到火烧的炽烈声,甚至皮肉裂开的狰狞及惨呼声,那种感觉,无疑是头上悬着一把刀,说不准何时那些厮杀之人就撞开他们的屋门了,从而头顶那把悬着的刀子,就这么蓦的垂落而下,斩断他们的脖子了。 那场惊变,楚京之人无一不人人自危,则待厮杀过后,他们第一次小心翼翼打开屋门,见到得,皆是满目血色,尸首横斜。 那种场景,无疑是太过可怖,家中子嗣突然见得,惊恐大哭。 他们只得急忙掩盖上屋门,迅速哄着孩子,待得孩子在哭闹中睡去,才敢再度出门,只是那时,已有大楚兵卫在开始迅速捡尸。 但她们也仅是捡尸罢了,那些地上的血水,却分毫不顾,只得他们这些老百姓,来亲自动手去抹去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过后留下的狰狞痕迹。 说书人说得极为绘声绘色,神采奕奕,然而越往下听,他们却心有后怕,突然有些不敢多听了。 待得有人正要生起离去之意,不料突然间,屋外或楼外突然有嘈杂声大肆而起。 他们猝不及防的惊了一跳,下意识的出门或是挤在楼兰处一望,则见那将将被清洗了血水的长街上,几十名精卫与宫奴开道,几十名朝臣与精卫压轴,如此大的人马阵状,竟独独簇拥着一只车辇缓缓驶来。 那只车辇,四面皆是紫纱飘垂,富贵逼人。而那车辇之中,竟稍稍斜卧一人,那人身形颀长,似是略微瘦削,只是如此斜卧,竟无端显得风情。 且那人的脚边,还跪着两名宫奴,宫奴们正两手柔腻的为那人揉搓着腿脚,入目一望,皆是一片风情奢然之景。 那车辇上的人,是谁?甚至如此的招摇过市,还得有大楚群臣随行? 在场之人,皆满目愕然惊恐,则是片刻,那队伍中突然有人呼喝而起,“新皇驾到,尔等还不行礼?” 威仪的嗓音,冷狠十足,这嗓音竟是比寒冬腊月里的雪水还冷。 在场之人纷纷一怔,不及回神,队伍中竟突然有精卫抽刀拔剑,恶狠狠的抬眸朝他们这些在场之人扫来。 他们顿时被吓得不轻,下意识跪地恭呼,待得那一行人彻底走远,突然有几名衙役在街道各处张贴了明皇的皇榜,待得众人簇拥围观后,才见那告示上所写之意,则是楚王与楚太子皆在昨日厮杀中阵亡,而今特由大楚二皇子萧瑜继位,改大楚过好为周,特此昭告天下。 大楚二皇子萧瑜 众人见得告示,大多一头雾水。只因楚京之中,从不曾有人听说过大楚二皇子这号人,也不曾听过此人事迹,如此之人突然登基为皇,无疑是令人心生诧异。 众人纷纷面面相觑,询问那大楚二皇子萧瑜,究竟何人,有何事迹,怎楚京之人不曾听说于他,且如此名不见经传之人,何能登基为皇,从而撑起整个大楚? 正待众人一头雾水,震惊诧异,突然,有不少略微上了年纪的人回神过来,惊愕连连,开始道那大楚二皇子萧瑜早在十几年前便暴毙而亡,而今却突然出现,登基为皇,究竟是那大楚二皇子死而复生,还是,那大楚二皇子本就在十几年前便不曾殒命? 这话一出,疑虑彻底在楚京中传开,甚至连带当年大楚二皇子萧瑜的母后,大楚前皇后之死的秘闻也层层传开,大肆发酵。 而此际的楚王行宫,早已布置一新。 宫奴们纷纷在各处清扫,严谨以待,分毫不可懈怠半许。 待得将近正午,那只四面紫纱飘垂的步辇,终于是在百官精卫的簇拥下抵达了行宫宫门。 瞬时,那些聚集在行宫宫门口静候的宫奴们纷纷跪地下来,恭敬小心的扯声而呼,“奴才(奴婢)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划一的嗓音,恭敬威仪。 却是这话落下后,那步辇之上的人,并无半许动静。 一时,周遭气氛沉寂一片,无声无息之中,压抑沉沉。 在场之人皆不敢言话,甚至被这种气氛压制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待得半晌后,眼见那步辇上的人仍是不动,百官皆满面惊愕,纷纷开始壮着胆子的朝那步辇上的人小心翼翼的望去。 这种压抑沉寂的气氛,沉寂了许久。 眼见时辰已是不早,有礼官满头冷汗的小心踏步往前,待站定在那车辇旁时,便恭敬小心的道:“皇,皇上,时辰已是不早,若是,若是不极早入得行宫行登基之礼,许是,许是会误了登基吉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大肆搜寻 礼官说得极为小心翼翼,语气也恭敬十足,畏惧十足。 奈何这话落下,那紫纱纷飞的车辇上,顿时扬来了一道平和温润的嗓音,“你唤何名?” 这嗓音极温极柔,语气也极是平缓得当,并无半许锋芒之意,甚至这话入得耳里,也蓦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意,温雅得当,似如闻之惊鸿一般。 礼官猝不及防的怔了怔,神情有过刹那的恍惚。 他以为这话他是听错了,那人柔和如春的嗓音他也听错了,在他印象里,步辇里的这位新晋君王,那可是独自一人血洗了禁宫千人,甚至还将诸国之人击得零落四散。他甚至亲眼在自家屋中的亭台中见到,昨日这新晋的君王,以满身血撒白袍之姿,独自在血泊中厮杀洽。 那种顶天立地的震撼画面,差点将他的心都给彻底震碎。也本是以为这人能血洗万人,定非等闲之辈,性子定也如武夫一般蛮横刚烈,却是不料,这新君脱口之声,竟是如此的温润柔和,俨然如蹁跹公子一般,哪有半点的狰狞刚烈之气。 礼官面色也愕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回话钤。 则是片刻,步辇出有人开口冷喝,“皇上问你话,何来不答。” 这话可是寒凉如冰,煞气重重。 礼官猝不及防的浑身一颤,目光也下意识循声一抬,则见前方那朝他呼喝之人,满身干练的黑袍,整个人身形颀长壮实,刚毅煞气,而他那张脸,则横亘着一条狰狞刺目的刀疤,瞳孔也是针刺阴狠,令人观之一眼,便心生恐惧。 这煞气腾腾的人,无疑是不好惹,人人皆道面有心生,想必这青袍之人,定也是杀伐冷冽之人。 眼见那青袍之人瞳孔迎上他的,礼官心口陡跳,不敢再看,仅得急忙垂眸下来,断续恭敬的回话道:“回皇上,微,微臣名为刘贺,乃,乃大楚礼官。” 他回答得极为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奈何这话一出,在场人却有人倒抽了口冷气。 他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正心生愕然,不料那步辇之上斜卧着的新君再度出声,“大楚?” 仅是二字,他嗓音却意味深长的拖得有些长,却也仅是刹那,他竟突然低低一笑,醇厚的嗓音温润如初,随即便道:“刘大人可知晓今日城中各处张贴的那些皇榜是何内容?” 这话说得倒是言笑晏晏,但刘贺却心生惶恐畏惧,额头都已开始抑制不住的涌出冷汗来。 这新君如何突然这般问了?难不成,他方才之言是有何不妥? 正待思量,心底却突然反应过来,他瞳孔猛的一缩,浑身也蓦的颤了起来。他双腿顿时开始发软,整个人瘫软而下,极为狼狈的摔倒在地,奈何他却大气都不敢出风,甚至也不敢歇息,仅得急忙手脚并用的强撑着身子在地上跪稳,正要磕头告饶,不料话还未脱口,那步辇上的人已再度温润平缓的出了声,“今儿下达的皇榜,早已在楚京城中张贴,我大楚之国,也已然该为了大周国。而今楚京百姓尚且皆知此事,奈何刘大人却独独忘了,甚至在朕面前换错国名,无疑,是在辱我大周之国。” 这顶帽子扣下来无疑是得将他砸死! 刘贺噎了后话,面色陡白,整个人当即在地上猛烈磕头,急促惊恐的道:“皇上饶命!微臣只是一时口快,并非有意说错!且微臣历来对大周国忠心耿耿,何敢有辱没大周国的嫌疑,望皇上明鉴,也望皇上绕微臣一回。微臣下次定是不敢再唤错名了,望皇上饶命。” 越说道后面,他嗓音越发嘶哑,全身上下,也已然刹那的全全布了层冷汗。 在未听到新君言话之前,他磕头的动作分毫不敢停歇,额头肆意的一遍又一遍的狠狠撞击在地上,闷声四溢,狰狞发紧,然而他却浑然不敢懈怠。 周遭气氛,依旧是沉寂无声,压抑重重。在场之人,皆浑身发紧,人人自危,分毫不敢插手言话。 这新君是何手段,他们不知,新君是何脾气,他们自然也不了解。但自家这新君这一日一夜内做了些什么,想必楚京之人,皆是知晓得极是清楚了。 一个人能彻底血洗楚京之人,甚至连楚京有些红衣精卫都不曾放过之人,就凭这种魄力与冷狠之意,他们心有畏惧,着实是分毫不敢招惹。 “刘大人也非小儿,自该为自行犯下的错负责。更何况,此番皇榜已下,我大周百官,自得以身作则,莫要错了我国名号,若连我大周官臣都带头说错,底下的百姓,又何能会真正谨记与上心。” 清风儒雅的嗓音,却令人莫名的心惊胆颤。 却是片刻后,那步辇上的人嗓音一挑,“是以,刘大人所犯之罪,不可饶恕。来人,将刘大人,割血溅行宫红毯,务必让其,血水留尽而亡。” 依旧是柔和温润的嗓音,语气不曾展露任何锋芒,然而这话的字句,却是森冷凉薄,冷冽煞气。 在场之人惊得不轻,刘贺早已吓傻,整个人呆呆的朝步辇上的人望着,脑袋空白,一时竟忘了言话。 片刻,便有侍卫当即快步而上,一左一右的挟住了刘贺,刘贺满身颤抖,这才终于回神过来,当即扯声猛烈的嘶吼求情,奈何话未道完,左右侍卫已抽出了刀剑,胳膊了他的两只手腕。 瞬时,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溢出,血色蔓延。 在场之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终是有人看不下去了,当即缓步往前,恭敬的立在车辇一侧,低沉恭然的道:“皇上登基,本为喜事,若见得太过血光,许是不吉利。望皇上三思,便是刘大人有错,待得皇上登基大典完毕后再处置也不迟。“ “此番朕登基,便是踏着无数性命登基,如此,你当真以为,朕会信所谓的不吉利,会惧血色?”步辇上的人再度悠然随和的出了声,说着,嗓音微微一挑,轻笑一声,“朕既有本事登基,自也不惧所谓的祥云吉利,更也不惧命运。今日刘贺所犯之罪,虽罪不至死,但他偏偏第一个冲撞到朕,朕自然得拿他杀鸡儆猴。今日之事,望尔等铭记在心,朕并非善人,谁人若惹朕不悦,朕保证,后果,定非尔等能承受。倘若尔等做得好,深得朕心意,加官进爵,朕也毫不吝啬。” 这话一落,垂眸朝那惊恐得刘贺扫了一眼,那人再度出声,“入宫。” 悠悠的一席话,温润随和,但却字字威胁,惹人心慎。 在场之人终是不敢再言,只得急忙将那人的车辇恭敬的朝行宫宫门引。 此际的行宫,早已焕然一新,各处也清扫完毕,四下整洁。 此番登基大典,不曾选在祖庙皇陵,而是仅择在行宫,甚至于,因着新君性子并非太好,加之耐性缺缺,是以此番登基大典也行得略微仓促,在场的文武百官甚至宫奴,皆满心谨慎,行事小心翼翼,待得登基大典完毕,新君与随从全数离开,殿内的百官与宫奴们才如从阎罗殿中逃出来一般,满心的惊恐后怕,两腿一软,在场之人竟纷纷瘫倒了大半。 因着新君的入住,行宫宫奴不敢怠慢,行事也更是谨慎小心。 整个楚京,皇榜张贴,新君登位,奈何满京之人却无一欣悦,更多的是大战过后的余悸。 楚京的街道上,血水才刚刚冲去,那一道道青石板满地湿润。街上来往之人,也是比寻常少了大半,甚至连街道的商贩们都仅有零星几人出来摆摊。 待得黄昏之际,楚王宫那烧了一日一夜的火,终于是全数熄灭了,有好奇百姓前去观望,入目,皆是一片黑漆废墟,那一片片的断壁残垣,狰狞破败,哪儿还有往日威仪恢宏的气派。 楚京的这场惊变,也已在楚京发酵了一日,甚至今日新君在行宫宫门前惨杀礼部尚书刘贺之事,也在楚京中四溢蔓延。 楚京百姓,人人自危,心底对新君的印象,除了浴血奋战的刚毅与狠烈,便是喜怒无常,心狠手辣。 是了,心狠手辣,那新君,无疑是比以前的楚王还要心狠,还要铁硬。 百姓皆忧从心来,全然不敢想象大周有了这般冷狠新君,日后举国之中,该是何等的涂炭悲凉。 一时,满京之中,无奈与悲凉笼罩,压抑重重。 百官回府,也是紧张畏惧,心事重重,家人委婉而问,仅是咬牙摇头,不敢多言。 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四下沉寂。 待得刚刚入夜之际,百家皆点了灯火,而那一片通明的行宫中,则突然有一长串精卫迅速出宫,而后竟挨家挨户的开始搜人。 百姓人人自危,惊扰不堪,但那些入屋来的精卫态度却是莫名的有礼,甚至也不翻箱倒柜肆意搜刮,仅是入屋后便在四下仔细的看了看,不曾毁坏任何一物,也不曾损害任何一人。 面对这些气势汹汹而来,却又莫名有理恭然的精卫,百姓着实一前一后的被惊得不轻,这几日突然之事着实太多,应接不暇的层层而来,他们着实震惊难耐,防不胜防,眼见精卫们什么都未搜到,径直拜别离去,百姓们纷纷出院观望,随即几名邻居成团的开始盯着精卫们远去的背影纷纷议论开来。 “这楚京都已消停了,这些兵卫出来是搜什么?难不成这楚京之中还窝藏着诸国的漏网之人?” “说不准。昨夜那般混乱,有诸国的漏网之鱼也说不准。” “” 众人皆议,七嘴八舌的热议开来,待得半晌后,突然有人低声神秘的道:“我听我有个在军中当差的兄弟说,此番是新皇差精卫连夜挨家挨户的仔细搜寻,说是,要搜一名女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291.农家女子 兵卫全城搜寻,阵状极大,纵是言行态度不曾暴虐,但仍是惹得全城之人心生畏惧,人心惶惶。 楚京的夜,极是凉薄,冷风肆意而刮,凛冽至极,似如暴风欲来。而待三更过后,天空竟着实下了倾盆大雨,细雨密织之中,将整个楚京都全数笼罩在了风雨里。 这么多年了,楚京气候虽凉薄,但在这个季节里下得如此大雨倒也极为难得。那一串串雨珠顺着屋檐肆意留下,滴答在地,水脆生四溢连连,惹人难眠撄。 那一列楚军精卫,仍是在全城搜寻,风雨无阻。 而城西的一出民窑里,院子破败朴旧,漏洞连天,此番雨水一来,整个院落都开始漏雨。7 屋主是两名白发夫妻,已是被雨水折磨得无法安寝,双双忍着腿脚的不便下得榻来,点了灯火后,便开始用盆子来屋中接雨。 此际的屋中,地面已是积了大片水渍,便是连床上的被褥,都已被雨水浇透,未能幸免。 奈何片刻后,屋内的水渍还未全数收拾,那白发妇人动作一顿,当即转头朝身旁白发老头儿望去,眉头一皱,担忧道:“老头子,你去桂春屋中看看。雨水太大,桂春屋中的姑娘还发着烧,若是再漏雨受寒许就救不回来了。” 老妇的嗓音有些着急偿。 老头儿不敢耽搁,急忙点头,随即披了蓑衣撑了破伞便出了屋门。 自家闺女的屋子,在院中北侧,行走不过十步之遥远,只是待行得自家闺女屋门前时,便见那屋门上映有灯火,屋子内还有声响浮动,想来自家闺女也是醒着的。 “桂春。屋子可漏雨?” 他稍稍压低嗓音,关切而问。 这话一落,屋内并未回话,但却有道道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屋门,则是片刻,屋门自内而开,徐桂春正披着厚厚的袄子立在屋门内。 “爹,屋子漏水并不严重。只是,那位姑娘的高烧越发严重,满身发烫,我用酒水为她降温,都已降不下来。你且看看要不要去将庞大夫请过来看看。” 徐桂春嗓音有些着急。 终是性命一条,既是有缘救了,自然还是想好事做到底。 “你刚被夫家赶回来,咱还得为你养娃,哪还有闲钱去为那姑娘请大夫。庞大夫那人你又不是不知,夜里出诊定少不了一两,我们家现在砸锅卖铁,也凑不齐一两银。” 老头儿叹息连连,无奈出声。 自家都已穷得揭不开锅,加之自家闺女还不容易嫁入一家富贵人家为妾,却又被凌辱过后连带其五岁孩童一并送回,如此境遇,连生存都成困难,哪儿还有闲钱去为别人请大夫。 也非他老头儿不善,而是手头紧,的确没办法,如今他已拿了一坛子珍藏多年的酒为那女子降温退烧,已是仁至义尽,若再让他出银子去请大夫,着实是耗费不起。 一想到这儿,老头儿越发叹息,抬眸瞅着自家闺女那不忍为难的脸,犹豫片刻,低道:“咱与那女子仅是萍水相逢,而今收留她两日已是仁至义尽了,她今夜若高烧亡了,也怪不得咱们。” “可是,爹” “桂春,我知你不忍心,但我看那姑娘也非等闲之人,你且瞧瞧她那身穿着,虽然全是血,但那身锦袍可是上等人家才穿得起得,再加上你也瞧见了,她肩膀有伤,那可是刀剑才刺得起的伤,万一这女子是凶神恶煞之人,又或是有仇家追来,咱家都得被她连累。” 徐桂春眉头皱得厉害,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老头儿越发叹息,“桂春,听爹一句,就让这女子听天由命吧。若是她今夜死了,咱就偷偷将她埋了,若是她没死,咱也得在雨停之后将她送出去,沾染不得。” 这话入耳,徐桂春心底发沉,各种情绪层层交织,举棋不定。 她蓦的回头扫了一眼榻上那躺着的女子,牙齿一咬,终归是道:“爹爹,救人一命就当时做好事了。那姑娘也是可怜人,本是好好的姑娘却伤成了那样。我徐桂春此生已是被夫家抛弃,已是不幸了,而今既是遇见那姑娘了,自然也不能抛弃人家,总得尽自己之力,好生待她才是。我还是信善有善报,那姑娘,看着不像恶人。” 老头儿顿时一噎,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死脑筋!我说的话你怎就不听!你怎知道她不是恶人?万一咱当真将她治好了,一旦她那些仇家追来,咱都得为她陪葬。桂春,为这么个不相识得人如此付出不值得,你就听我一句劝。” 徐桂春并未将这话听入耳里,仅是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只锦帕来。那只锦帕正包裹着一物,徐桂春小心翼翼的将锦帕掀开,露出了一只玉镯。 她满目的不舍,心疼连连,犹豫片刻,却终归还是咬牙一番,将玉镯递到老头儿面前,“咱家没银子付诊金,那便将这东西抵给庞大夫吧。” 老头儿倒吸了一口冷气,气得跳脚,情急之下,气息未匀,蓦的咳嗽起来。 “你可想清楚了!这可是你夫婿送你的聘礼!这可是富贵人家给出的值钱东西!你当真不要了?万一你夫婿突然心软接你和孩儿回去了,要看这东西,你到时候如何拿得出!” 徐桂春满目哀伤,绝望的摇摇头,“他都将我往死里打了,将我和孩儿如死狗一般扔出来了,他那般绝情,定是不会再接我和孩儿回去了。这东西,不要也罢,留着反而还是挂念。” 老头儿满面起伏,并未言话。 待得半晌,周遭风雨越发大了,冷风簌簌的灌入屋子,差点将屋内的烛火全数吹灭。 老头儿叹了口气,嗓音也突然变得无奈悲凉,“也罢,那薄情寡义的崽子,将他的东西送出去也好。你也莫要太过伤心,明个儿那猪肉贩的儿子便要过来看你了,那人虽不及你夫君权势富贵,但好歹也是老实人。你以后和他在一起啊,老头儿也放心。” 这话一落,伸手将徐桂春手中玉镯接过,死死的捏在了掌心,随即急忙转身,不敢让自家闺女看见自己眼中悲伤愤慨的老泪,随即便撑好了破烂的油纸伞,一深一浅的踩着雨水朝院门行去。 “风大,观好屋门。你既是要救那姑娘,老头儿我也顺着你就是了。但明日那猪肉贩的儿子来了,你可要好生应对,莫要将这事搅黄了。” 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声,语气里尽是无奈与嘱咐。 徐桂春鼻头一酸,目光静静落在老妇那佝偻的背影,泪雨连珠。 待合上屋门,便见自家儿子已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正抬头小小的眼睛,一言不发的望她。 “全儿醒了?”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怔,急忙擦了眼泪蹲身下来,朝自家儿子笑笑。 孩童静静凝她,虽是小小年纪,但面色却是极为的愤怒冷冽,而这股子的冷冽,竟是全然超出了他的年纪,活生生将他衬得成熟至极。 这孩儿自小便不被他爹爹宠爱,自小便见惯了她被自家夫君辱骂欺打,甚至三天两头浑身上下都是青肿成片,许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自家这儿子,也比同龄人不苟言笑,满心恼怒,是以一直性子都孤僻清冷,不愿与人接触与言话。 她心底了然至极,却也亏欠自己,她满目宽容亲柔的望他,却是片刻,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小跑,自行上了小榻,钻入了被褥,不说话了。 徐桂春叹息一声,这种场景已经历得太多,心底也早已麻木。她也不再多言,嘱咐自家儿子盖好被子,随即便行至主榻,再度开始用酒水为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擦拭身子。 夜雨急促,瓢泼倾盆。头顶的瓦片,啪啦作响,猛烈之中,似要被雨水击穿一般。 她心生无奈,却又担心这屋顶当真塌了。 待得战战兢兢的过了不久,屋外不远,竟突然有厚重连串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她便隐约听见自家邻居恭敬紧张的道:“各位官爷,你们这是” 话还未说完,便有人刚毅清冷而道:“我等奉皇上之令,搜寻民宅。你们莫要害怕,我们搜搜便走,绝不会为难你们什么。” 这话入耳,徐桂春胆颤心惊。 前两日才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全城厮杀,而今再遇官爷搜人,她顿时心生惊恐,甚至下意识那些官爷搜寻与自家榻上这女子有关。 她蓦的垂眸下来,借着隐隐灯火将榻上女子打量一眼,随即心底一横,顿时手忙脚乱的搬着榻上的女子藏入了破旧的衣柜里,随即再用破旧的毯子将其全数掩好。 待得一切完毕,她已是满身冷汗,甚至还不及整理好乱糟糟得床榻,便已然有人敲响了门外的院门。 她眉头大皱,神情惊然,待得强行深呼吸几口后,才打着油纸伞出去开门。 院门外,一片火把萦绕,那些精卫手中的火把将周遭照得通明,也极是难得的为这暴雨之夜增了半许摇曳的暖意。 那立在最前的兵卫,依旧如与她邻居说的那般开口,说是要搜寻院落。其态度倒是略显平和,并无锋芒,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仍是吓得四肢发软。 她紧张的点了点头,不敢多言。 兵卫们见她紧张发抖,也以为是她被这精卫的阵状吓住,倒也不曾太过上心。 仅是片刻,精卫们便全数入院,开始大肆搜寻,只是脚步声却放得稍稍轻缓,甚至还朝自家老母也略微有理的打了声招呼。 徐桂春满心担忧,跟着几名兵卫入了自己的屋子。 自家屋子本是破败,加之雨水滴入,地上仍是湿润片片。又或许是见得有孩童在场,兵卫们动作也未太过凌厉,反倒是略微放轻,只是,待得那些兵卫正要去打开她那只破旧的柜子时,她瞳孔一缩,心口一紧,整个人僵在当场,犹如窒息一般。 她心脏陡跳得厉害,似要全数跳出嗓子眼一般,奈何即便如此,她却无勇气去打断那些兵卫的动作,整个人,也仅得僵立在原地,大肆在心底祈求老天保佑。 则是片刻,那些兵卫终归还是极为干脆的打开了柜门,而柜门里,乱糟糟的毯子堆积在柜子内,他们面上并无异色,仅是要机械随意的去伸手揭那毯子,却也正这时,院外突然有人呼喝,紧然阴沉,“院外有异,追。” 这话吼得极为大盛,仓促焦急。 瞬时,兵卫们靠近毯子的手顿时一僵,整个人也蓦的转身,随即几人纷纷迅速蹿出屋子,眨眼便消失在了院门外。 徐桂春顿时脱力,整个人瘫软在地,浑身发抖。 老妇也从主屋摸黑过来,紧张的扶起徐桂春,焦急担忧道:“桂春,你这是怎么了?” 徐桂春深呼吸了几口,强行镇定,“娘,快些去将院门合好。” 这话一落,自行强行的挣扎着站起身来。 老妇不敢耽搁,急忙出屋合了院门,待得老妇返回自己的屋子,徐桂春才急忙将柜中得毯子揭开,将瘫软成团的昏迷女子扶着上榻。 这女子双目紧闭,但脸颊却透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也发烫至极,若是再不救治,定当没命。 她来不及多想,再度急忙开始为她擦拭酒水降温,老妇垂眸扫了一眼女子容貌,低声道:“这女娃生得倒是好看,比咱楚京的流羽姑娘还好看。当时我在街上见流羽姑娘乘车出行,只觉那流羽姑娘便是好看至极了,不料这女娃,竟是比流羽姑娘还好看。但就不知,这女娃是哪家的闺女了,竟是如此遭罪。” “娘,我看这姑娘满身不凡,说不准方才那些兵卫便是搜她而来。我们救人也是行善事,便是再怎样,那么多兵卫为难一个姑娘家终是说不过去了。你且莫要与街坊提及这位姑娘,莫要将这姑娘之事传出去了。” “放心,为娘不是长舌之人。这女娃我瞧着也喜欢,就不知这女娃究竟是好是坏了,唉。” 老妇心底也疑虑重重,举棋不定,若说不担忧这榻上女子的身份与善恶,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此番救都救了,总不能如阿猫阿狗一般再丢出去,好歹也是一条命,倘若当真丢出去的话,这女娃定也是死路一条。 心底终归还是有方柔软,老妇叹息几声,不再言话。 灯火摇曳,光影重重而动。 待得不久,老头儿与庞大夫冒着雨回来了。 眼见榻上女子高烧严重,庞大夫啧啧两声,不敢耽搁,当即开始施针喂药。待得忙活儿完毕,时辰竟已过去许久,天色都已略微明亮。 庞大夫伸了伸僵然酸涩的身子骨,随即又再度把了把女子的脉,终是松了口气,“缓过来了。” 徐桂春一家急忙道谢。 老头儿举着伞,开始送庞大夫出门。 天色微明,瓢泼了一夜的大雨,此际终于稍稍小了一些。 庞大夫拖着酸涩的身子往前行,待出得院门后,他稍稍顿住,目光朝老头儿落来,“方才一直忙活儿,倒是没空问你。此际我倒是要好生问问,徐老头儿,你家那远房亲戚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她那身上的伤口,可是剑伤呢。” 老头儿被这话问住,噎了片刻,随即便道:“那娃子入城投靠我时,在城外遇了山匪,遭了剑伤。唉,也是可怜的娃子,太遭罪了。” 庞大夫了然的点点头,“我瞧那姑娘长得倒是好看,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了,我家那兔崽子刚过二十,倒也不曾讨得媳妇儿。你也知晓,我就那么一个兔崽子,心底也焦急,待得你那亲戚好了,你且安排安排让我那儿子与你那亲戚见见面,若是事儿成了,聘礼啥的少不了你家的。” 这话一落,竟还掏了最初徐老头儿给他的玉镯朝徐老头儿递来,“这东西你也先收着,这次的诊金我也不收了。” 徐老头惊了一下,极为不自然的道:“庞大夫,这许是不妥” “这有啥不妥的。又不是硬要让两个孩子处在一起,不过是让他们见见面,试试便成。若是互相当真看对眼了,到时候嫁娶了,也是一桩好事不是。” 说着,便将玉镯执意塞在了徐老头手里,“这东西你收着,我走了。若你那亲戚身子骨还有何不妥,尽管找我就是。” 嗓音一落,不再耽搁,当即背着药箱离去。 徐老头儿静立在原地,面露无奈,心底也增了半许鄙夷。 待回得徐桂春的屋子,他将玉镯交上。 徐桂春怔了一下,“庞大夫竟如此好心,未收诊金?” 徐老头儿冷哼一声,“那老东西本就是见钱眼开的人,怎会不收诊金!此番退回这银子,是因那老头儿看重了你榻上那女娃子,欲要给他儿子招媳妇儿。” 说着,咬牙切齿的道:“当初我想将你说给他那儿子,那老东西机会都不给,而今瞧那榻上的女娃子生得好看,就打起了主意!也不想想这女娃子生得如此好看,最初的衣着也极是不凡,岂是他家头那败家子配得上的,呸。” 徐老头儿唾弃不已,心底着实还记着以前的旧账。 倘若以前那庞大夫能松口,将他家的闺女引荐给他儿子见见,若是事成了,便也就没有后来之事了,自家这闺女,也不会嫁入高门为妾,甚至还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受尽了街坊的鄙夷白眼。 “那些事已成过去了,爹爹还在耿耿于怀?” 徐桂春无奈的叹息一声。 徐老头儿这才回神,目光朝自家闺女一扫:“不是耿耿于怀,而是最初那庞大夫若能松口,你许是就没有后面之事了。” 徐桂春自嘲一笑,转眸扫了扫那拥着被褥蜷缩在榻上的小小身影,幽远怅惘的道:“爹爹,这都是女儿的命,怪不得谁。只是,庞大夫儿子却是非好儿郎,女儿也听说过他沾花惹草之性,望爹爹守好口风,莫要给那庞大夫儿子接触榻上那姑娘的机会。” 徐老头儿冷哼一声,“那小子本是不配,而今我也没将他瞧上眼。”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转身便出门离开。 徐桂春抬眼望了一眼屋外天色,只见雨水已小,但却冷风拂动,满目之中,一片水珠湿润,着实是清冷荒败之景。 她眉头微微一蹙,合了屋门,自己则上了自家儿子的小榻,目光微微一垂,凝向了自己那难得睡得香的儿子,荒凉怅惘的瞳孔,突然开始温和开来。 周遭气氛,彻底的松缓安然开来,无声无息之中,静谧平和。 而比起农家小院的闲散幽远,那磅礴宏伟的行宫主殿外,数十名精兵整齐的跪在小雨里,浑身早已湿透,然而在场之人皆毅然刚毅的跪着,犹如一座座被雨水打湿了的高山硬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心烦意乱 前方那主殿殿门,一直紧闭,立在殿外的宫奴们,也大气都不敢出,目光偶然朝那些廊檐外跪着的精卫们扫了几眼,心底也暗暗增了半许怜悯。 仅是片刻,不远处的殿门缓缓被打开,一抹颀长明黄的身影被几名宫奴簇拥着踏出了殿门撄。 那人,墨发一丝不苟的高束,头上发冠蟠龙精致,贵气逼人。他满身的明黄宽袍,袍子上龙纹缕缕,奢华威仪,甚至于,他那俊容平缓幽远,并无锋芒,瞳孔深邃沉寂,虽未有刀锋冷冽,但却不怒自威,给人一种极为莫名的压迫与震慑之感。 在场精卫们越发紧张,脑袋低垂,不敢多言一句。 则是片刻,那廊檐上的俊容男子懒散缓慢的出了声,“朕令你们寻的人呢?” 精卫们浑身几不可察的颤了颤,难以开口。 正是因为没找到,是以才只能提前跪在这雨中卑微认错。 他们昨夜在皇城中搜寻一夜,甚至都将整个京都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仅是捉了一名别国之人,但自家圣上所说的那倾城且肩膀带伤的女子,他们是不曾寻到半许踪迹。 精卫们皆浑身紧绷,沉默之间,谁人都不曾开口回话。 “都哑了?”片刻,那满身明黄之人再度悠然的开了口偿。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眉头皱得更甚,却也仅是片刻,那精卫副统领强行硬着头皮开始出声道:“回皇上,属下等在京中寻了一夜,严加搜寻,但的确不曾寻到那女子半许踪迹。仅是,仅是在途中劫获了一名齐国之人。” 这话入耳,明黄男子并未言话,平缓深邃的瞳孔,则是越发的厚重几许。 他目光稍稍一抬,顺势落在了远处的楼阁,清俊的容颜上,也从容平缓,淡漠一片。 他不说话。 在场之人也大气都不敢出。 待得气氛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至极,他薄唇一启,终是幽幽的开口,“既是未能寻到,尔等便再去寻。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尔等若是再寻不到,那时,尔等性命,留着也无用了。” 轻缓的嗓音,如沐春风,温润朗然。 然而却无疑是句句诛心,令人心生惊恐。 这话一落,他浑然不顾在场之人反应,转身远去。 细雨浅浅,那御花园碧湖上的阁楼,轻纱飞舞,无端透着几许苍然清透之气,只是四面透风之下,也活生生的增了几许幽冷刺骨之意,莫名的,竟像是比寒冬腊月还要来得苍凉清冷。 那满身明黄的人,静静立在阁楼上,凭栏望远。幽幽的目光将整个行宫全数收于眼底,待得沉默片刻后,才薄唇一启,平缓无波的唤,“伏鬼。” 短促的二字,幽远寂寂。 则是片刻,那立在阁中角落之人速步过来,恭敬厚重的回了句,“属下在。” “你且瞧瞧,而今这楚王行宫,可是景致大好?”那人问得随意,轻缓的嗓音卷着如常的温润。 伏鬼则稍稍皱了眉头,仅是转眸朝凭栏外的景色迅速扫了一眼,随即便道:“行宫之景,自然是好。” “只可惜,此番放眼望去,却方巧能瞧见月牙殿那团焦黑的废墟。” 伏鬼微微一怔,恭敬而道:“从昨日开始,属下便已吩咐人重新修葺月牙殿,那殿中各处的所有废墟焦黑,不久皆会焕然一新,皇上放心。” “皇上?” 那人眼角一挑,这二字在嘴边盘旋片刻,随即抑制不住的勾唇一笑。 那些百官群臣如此唤他,倒并无觉得太过突兀,而今这伏鬼也突然这般唤,一时,倒着实不曾即刻反应过来。 他转眸朝伏鬼扫了一眼,瞳色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则是片刻,他再度将目光落在了阁楼外,待得默了片刻,才平缓幽远的道:“月牙殿烧了便少了,何必再修,那殿宇本是不详存在,魂飞湮灭也好。” 伏鬼面色稍稍一沉,犹豫片刻,奈何心底的劝慰之意终归不曾言道出来,仅是强行按捺心绪,恭敬而道:“属下知晓了。” 这话一落,周遭沉寂,无人再应话。 伏鬼僵立在原地,立了许久,眼见面前之人仍旧是放眼朝阁楼前方凝着,似在极为难得的发呆,又似在出神。 他眉头越发一皱,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还是问出了话来,“而今大楚已是平定,皇上多年积怨已然达成,此际,皇上着实该高兴才是。但皇上如今却心事重重,可是,在担忧长公主?” 这话落下,那满身明黄奢华之人并未言话,只是那挺得笔直的背影,却莫名显得单薄凄凉。 伏鬼心头微紧,却也不敢再多言。 待得周遭气氛再度沉寂半晌后,那人才终于稍稍转身过来,语气平缓从容,却又幽远暗沉,“担忧又能如何。” 说着,复杂幽远的轻笑一声,“人各有命,朕干涉不得什么。再者,朕对她,已是仁至义尽,倘若她当真葬身在楚京了,自也是,她的命,便是朕心有担忧,也无济于事。” 这话一落,他心有烦腻,全然不愿多言,仅是缓步至阁中的软榻坐定,兀自饮茶。 伏鬼静立在原地,心有起伏,目光不住的在自家主子身上打量,面色厚重难耐。 自家主子这话,说得倒是幽远从容,看似并无太大牵挂,但实则,自家这主子这两日所表露出的心烦意乱,烦躁不平,他伏鬼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 终归是跟随了自家主子多年,自家主子的性子,他又如何不知。虽那大旭长公主着实戒备满怀,对自家主子也谈不上上心,但他看得出来的,自家主子对她啊,终归是上了心的。 只是,如今楚京巨变,一切的一切都全数颠覆。自家这主子,也已然不是大旭的摄政王,而是大周的人皇,自家主子与长公主之间,突然间,便已横亘了一条长河,只可相望,却难以跨度。再者,若那大旭长公主知晓这楚京巨变的一切,知晓自家主子谋划的一切,她与他,该要如何,才能回到当初? 思绪翻腾摇曳,嘈杂四起。 伏鬼眉头紧皱,心底厚重难耐。 晌午过后,雨水彻底的停歇下来。四方之中,树木凋敝,片地残红。 而那恢宏壮阔的行宫东面,有一处假山。假山累积宽广,怪石林立,石头上还略有草木点缀,假山周围,则还有曲水环绕。 因这暴雨过后,曲水略微浑浊,水面还漂浮着不少树叶与落花。几名粉鬓的宫奴正捉着扫帚一丝不苟的清扫着假山周遭的落叶,细心之至,却也正这时,几道突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宫奴们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顺势抬眸一望,瞳孔却蓦的一缩,脸色大变,纷纷急忙跪身下来,浑身发紧的恭然而呼,“奴婢拜见皇上。” 她们不敢抬头,手中的扫帚攥得极紧,浑身也紧绷难耐。 “退下。”明黄之人犹如未闻,步伐懒散悠然,待得越发靠近那几名宫奴时,便平缓如常的出了声。 这话入耳,宫奴们浑然不敢耽搁,当即如释重负的小跑离去。 明黄之人站定在其中一座假山旁,顺势也屏退了其余随行的宫奴,徒留伏鬼一人相候。 待得宫奴们全数走远,他才转眸朝伏鬼望来。 伏鬼心领神会,当即踏步往前,待将假山左右敲击几下后,假山突然转圈斜移,而前方足下,竟陡然出现了一条蜿蜒向下的石阶。 明黄之人并未犹豫,踏步入阶,缓缓往下。伏鬼随行在后,伸手敲了机关,合了假山。 周遭,瞬时沉寂了下来,压抑厚重。石阶两侧,有明珠点缀,极是通明。 待得蜿蜒往下,彻底走远石阶后,前方,便一片平坦,豁然开朗。周遭各处暗牢林立,霉味丛生,甚至空气之中,无端夹杂了几许血腥之气,令人稍稍一闻,便略微作呕。 伏鬼急忙上前,为明黄之人递了绢帕,以图蒙住口鼻,奈何明黄之人不曾伸手来接,仅是足下缓慢,径直往前。 他眉头稍稍一蹙,顿时将帕子收回来,随即薄唇一启,当即而道:“皇上驾到。” 短促的几字刚刚落下,前方暗牢各处的拐角,竟突然涌出十来名劲装的黑衣精卫。那些人纷纷迅速往前,恭跪在明黄之人前方,整齐划一的道:“属下拜见皇上。” 明黄之人随意轻应,仍是往前,直至行至一方牢门前时,他终归是驻了足。 气氛压抑,破败重重。 那牢中之人,满身褴褛,头发凌乱,浑身脏腻血腥,俨然看不出相貌来。 “大旭摄政王?”正这时,旁边的牢房陡然扬来震惊之声。 明黄之人眼角微挑,下意识循声一望,那牢中之人当即从杂草中起身跑至牢房的木栏处,惊愕而道:“你是大旭摄政王,颜墨白?你,你没死?” 他嗓音震惊难耐,却也嘶哑难耐,又因心底着实太过愕然惊悚,话到后面,竟已开始颤颤抖抖。 颜墨白凝他几眼,清俊的面容沉寂淡漠,他那双瞳孔,也幽远无波,却又无端夹杂几许冷嗤威然之意。 “大楚太子,见过朕?”待得片刻后,他蓦的勾唇一笑,懒散而问。 朕? 这字入耳,大楚太子越发一怔,却是不曾将注意力太过分散在这字上,仅是嘶哑惊然的问:“你不是亡了吗?怎突然出现在此?” 他清楚记得,当时猎场出事,狼群突袭,诸国之人虽有损伤,但损伤的大多是护卫罢了,但独独那大旭,则亡了大旭的摄政王。 而今,这本是亡了的人,怎突然死而复生出现在此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知晓是谁 大楚太子惊得不轻,脏腻狼狈的面容皆是震惊一片。他甚至也来不及多加打量面前这懒散笑着的人为何会满身龙袍,甚至也来不及多加揣度此人来此的意图,仅是心底震惊澎湃,惊愕莫名。 毕竟,他当时虽不曾亲眼见得着大旭摄政王断气,但也是从心腹口中亲口得知,他也的确是见过大旭摄政王的面容,是以此番他万分确定,这牢外立着的人,的确是大旭摄政王无疑。 周遭,光火摇曳,沉寂重重,一股股压抑厚重之气,也在牢房内外蔓延开来撄。 颜墨白并未立即言话,懒散而立,纵是满身的明黄龙袍,威仪一派,然而浑身之中,却也或多或少的透出几许不曾掩饰的懒散与漫不经心。 他勾唇笑着,随即薄唇一启,“大楚太子,还不曾回朕的话。” 大楚太子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满目起伏的凝他,纵是已然在强行压抑心绪,然而心口之中,却仍是夹杂着几许抑制不住的震撼与跳动。 前些日子便闻那前皇后公孙氏突然魂归而来,戾气冲天的引燃了月牙殿,他本不信什么鬼神,但如今又见这大旭摄政王突然死而复生,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击感,着实令他有些惊愕难平。 他的确是见过这大旭摄政王,只是在那曲江江口的码头上远远见过。当初只觉,这人满身白袍,在人群中略微显眼,是以稍稍多加打量了几下,却见那人,竟是容颜俊美温润,但那眉眼,竟与他有几许相似。 这天下之大,相似之人自也不少,当时仅觉微诧,也未太过上心,但而今如此近距离的观望,则见这人哪里仅与他有几分相似,明明是极为相像偿。 他瞳孔皱缩得厉害,心底一片起伏。他也不曾立即言话,因着沉默了片刻,他终归还是将剧烈起伏的心稍稍按捺了下来,随即强自淡定,低沉嘶哑的道:“本殿是否见过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颜墨白面色分毫不变,懒散深邃的瞳孔,肆意在大楚太子身上打量。 大楚太子被他那般淡漠审视的目光盯得浑身发麻,当即戒备冷冽而道:“你看什么!” 颜墨白这回倒是回得懒散干脆,并无耽搁,“朕不过是在看,将死之人,该是何等得不愿不甘,狰狞挣扎罢了。” “你什么意思?”大楚太子嘶哑的嗓音蓦的一挑。 “还能何意?大楚太子都入了这里,难道,还不知自己是将死之人?”颜墨白慢腾腾的出了声,说着,分毫不顾大楚太子越发震惊的面色,他缓缓将目光朝前方那死牢中满身血色狰狞的人。 “大楚皇上,而今可是没了威仪骨气,竟连站都站不起了?”他瞳孔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俊美面容上的笑意,却莫名深了半许,连带脱口的嗓音,也似都凝重开来,虽嗓音依旧醇厚,但却厚重至极,给人一种难以言道的审视与压抑。 那牢中的大楚皇帝,正趴在牢中的杂草声,花白的头发凌乱一片,整个人,衣衫褴褛,瘫软蜷缩成团,早已没了最初光鲜威仪的模样。 他全身都动弹不得,更别提站起来了。那牢外扬来的嗓音,他也极为的陌生,全然不识,只是他终归还是下意识的转了头,待瞳孔凝到那人的面孔时,他目光蓦的颤了两颤,心底深处,骤然愕然起伏。 方才听膝下太子已是说过,这人,乃大旭太子无疑。他此际已是落身在此,也无心震愕这大旭之人如何死而复生了,只是,这人面容,如何竟与他有几分相似。 他怔愣望他,本是死灰一片的瞳孔,此际终是起伏几许。 奈何那人似是知晓他心思,笑得柔和风雅,“怎么,大楚皇上是在惊愕朕的面容?” 这话入耳,无疑是直中内心,与自己心底的惊愕讶异之处,全然重合。 他并未言话,也没力气言话。前两日的一场恶战,已让他筋疲力尽,浑身伤透,此番又突然被一群黑袍之人捉入这不知何时修建好的地牢内,不见天日的饿着困着,他心底的坚韧威仪之气早被饥饿与伤痛全数瓦解,满身的志气,也早已被土崩瓦解。 他终归还是低估了诸国之人的实力,也不曾料到那夜楚王宫中竟还有另一拨混入楚王宫的黑袍之人。 那场恶战,诸国之人谁都不曾捞到任何好处,他那般精心算计,瓮中捉鳖,却终归不曾真正杀得那大盛太子,竟让其在混乱与大火中趁乱逃走。他也来不及平定争斗,更还来不及收拾残局,不料未及动作,竟被人控制在这地牢之中。 是以,那场恶斗,谁都不曾讨得任何好处,狰狞争斗过后,几败俱伤,到头来,竟让那群突然窜出的黑衣人得了渔翁之利。 他眉头皱得厉害,瞳孔起伏不定,难以控制。 颜墨白满目淡漠的凝他,待得片刻,却也无心多耗。他仅是微微平和的笑着,瞳色懒散幽远,随即转了眸,朝伏鬼示意。 伏鬼心领神会,当即转身过去拿了钥匙过来,随即将牢门打开。 颜墨白也未耽搁,缓步入内,待站定在楚王面前,他居高临下的扫他几眼,随即蹲身下来,柔和平缓的问:“楚王这几年,倒是过得春风得意。只是不知,在酒肉声色的围裹下,楚王,可还记得曾经那惨死的公孙皇后?” 楚王一震,瞳孔一僵。 颜墨白继续轻笑,“朕可是记得,当初公孙皇后死时,满身血肉一点一点被割下。那种凌迟之痛,狰狞之狠,无疑是,惊了楚京之人。那日,六月的天气,却突然飞了血,公孙皇后的那一块块血肉,便是清理干净了,但那处凌迟之地却一直有血腥味蔓延,半月不息,甚至那楚王宫中,也闹了一月的鬼。后来偶尔夜里,宫中之人,还能隐约听到鬼叫与女人的哭泣,乃公孙皇后鬼魂所化烈鬼,欲找人索命。” 楚王浑身都开始发起抖来。 他震撼惊愕的朝面前之人望着,眼睛瞪大至极,似要将整个眼眶都全然瞪破一般。 那前皇后公孙氏,的确是一直残存在他心底的震惊不平之事。亦如面前这人所说,当初公孙氏惨亡后,楚王宫的确一直闹鬼,持续不断。且深宫之中,时常有人偶然失踪或惨死,人心惶惶。 后来自己重新立了宠妃为新后,宠妃在楚京行宫修葺完毕后,便专程择了一座宫殿出来,以前皇后名讳命名,声称月牙。他虽心觉不妥,但耐不住自家宠妃劝慰,声称可在月牙殿中栽种曼珠沙华,撒上狗血,自可让前皇后鬼魂灰飞烟灭,不必再惊扰楚王宫。 他虽知自己那宠妃有意针对公孙氏,但宠妃此意也深得他心,是以便开口允诺。本以为此举不过是随意而行,定非太大用处,不料此法却是有用,以致后来多年来,那公孙氏的鬼魂似如当真被行宫的月牙殿镇住了一般,再不曾在楚王宫出现过,犹如当真全然灰飞烟灭,彻底消失了一般。 却不料,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死了那么久的人,平息的那么久的鬼魂,而今,竟再度琐事大齐,诡异四浮起来。 他满目震撼狰狞的朝面前之人望着,强行扯着嗓子,颤抖低沉的道:“你,你究竟是谁?” 他极力的扯着嗓子,断断续续的问出了这几字。 他着实不知道这人是谁,为何会与他长得有几分相像,为何还会突然提及公孙氏的事。 他依旧是满目震撼起伏的凝他,本是想保持满身的威仪,奈何却满身狼狈,浑身瘫软伤痛,便是连坐立都成困难,谈何保全威仪与脸面。 颜墨白俊容带笑,但那双深邃的瞳孔,却已逐渐漫出几许凉薄与鄙夷。 他也不再耽搁,缓缓蹲身下来,修长的指尖缓缓入袖,掏出了一只光滑雪白的东西朝楚王递去。 楚王下意识抬眼观望,浑身发僵发硬。 那是一只骨头。 “公孙皇后亡的时候,全身血肉骨头全数割碎,戾气冲天。后来,楚卫迅速收尸焚烧,只是扫血肉时,却独独漏了这只公孙皇后的手指骨头。而今,骨头上残存的血肉,全数腐蚀,徒留光滑细骨,楚王如今见了它,可会心有熟悉与亲切?毕竟,往昔楚王与公孙皇后恩爱时,楚王你,是跪在公孙皇后父亲面前,三叩九拜,虔诚十足,公孙皇后的这只指骨,你以前也曾揉过捏着牵着过,是以,楚王如今见了它,可会心生宽慰?毕竟,公孙皇后虽亡了,但终有一阙遗体残存在世。” 这话一落,缓缓将手中的森白骨头朝楚王靠近。 “不,不” 楚王满目惊恐,浑身发抖得厉害,整个人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疯了似的全数朝后锁退。奈何,他朝后挪一步,颜墨白便前行一步,那森森的白骨仍是近在眼前,楚王越发恐惧,惊恐大呼,“别过来,你别过来!” 这话一落,脊背已抵在了墙壁,再也后退不得。 颜墨白勾唇一笑,“公孙皇后生前,便爱惨了楚王你,甚至为了楚王,背井离乡,甘愿守在禁宫,一世孤独。而今,她虽是亡了,但自然也想与楚王好生厮守。楚王莫怕,将这白骨揣好了,等会儿,朕便差人送你去与她见面。” 话落,修长的指尖缓缓往前,径直将手中的白骨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楚王手上。 楚王浑身大颤,下意识惊恐癫狂的将白骨丢远。 霎时,颜墨白瞳孔一缩,俊美容颜上的笑容,终归是全数沉了下来。 “你究竟是谁!你与公孙莜究竟是何关系!你是谁!你究竟是谁!”楚王癫狂的嘶哑而吼,整个人早已是失了理智。 颜墨白兴致缺缺,神色阴沉淡漠,待得片刻后,他才全数按捺下了心神,柔然温润而笑,“楚王奢华一世,心狠手辣一生,而今,自该得些恶报才是。不妨提醒楚王一句,而今这大楚上下,皆知楚王你亡身之消息,这偌大的楚国,也早已改号为周,而我,便已成大周新君。楚王你处心积虑这么久,终归是,满盘皆输。你且也莫要担忧,朕自然不如你心狠,不会将你一刀一刀凌迟,而是,会让你一点一点被毒蚁毒虫啃肉,一点一点被恶狗啃骨,如此,楚王你定被那些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定不会如公孙皇后那般,还会残留血肉与骨头,惹人心悚。” 说着,眼见楚王越发惊恐癫然,满目剧颤,颜墨白面上逐渐漫出几许畅快诡然的放松与兴味,随即薄唇一启,继续幽幽而道:“我颜墨白此生,苟且偷生,几番与阎罗殿擦肩而过。而今已长大成人,自然,是要为公孙皇后讨回公道。毕竟,虽为大楚血脉,但好歹也有异族冷冽之血,风云角逐甚至权势烽烟对我而言,并非难事,当年,我能从你眼皮下逃出楚国,自然,也能歃血而来,步步荣归。我要的,是为公孙皇后报仇,为自己正名,也是,让楚王下去好生陪陪那孤单的公孙皇后,更要你一败涂地,还要名正言顺的,要你这万里山河。呵,楚王如今,可是知晓我是谁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苏醒过来 暴雨过后,天气逐渐平和了几许,寒风凛冽,肆意将地上的落叶吹入半空,那些枯黄的落叶漫天飞舞,有些撞到了路上行人身上,惹得行人唾弃两声,忍不住再度拢了拢衣袍,步伐也蓦的加快了几许。 寒风浮动,薄薄的夹袄已是抵抗不了这种暴雨过后的寒冷,徐桂春一家,皆满面苍白,唇瓣发紫,无奈之下,只得多穿了几件秋衣在身上御寒。 徐桂春儿子年纪尚小,未能有厚厚的棉袄蔽体,手脚冰凉。徐桂春生怕他冻着,只得将其放在榻上用被褥裹成一个团子,眼见自家儿子冻得发紫的唇瓣略微缓和,她心底也逐渐松了口气。 闲暇无聊,她从家中翻出了些旧衣,坐定在屋中的小案旁用针线一点一点的将旧衣翻新改良。她自小出 生农家,女红着实厉害,一件件旧衣落在她手里,她也能变着花样的翻新缝制。 日子清闲如水,虽没了往日的富贵荣华,但这种安宁静谧的日子,却也是自己喜欢的。只奈何,心底终归还是有一处空缺与伤痛,厚重难耐,卑微耻辱,她虽能强行忍受,但自家儿子与自家那年迈的双亲也跟着自己受嘲受耻辱,她心底终归是过意不去。 终归是被夫家扫地出门的人,这种被褥绝情冷狠的抛弃之事,无疑早在街坊中肆意传开,别说自己抬不起头来,便是自家的爹娘,也要被街坊肆意嘲讽调侃。 她虽身为女儿,不能好生尽孝便已不善,而今还连累自家爹娘一起被讽,这种无奈怅惘之感,一直萦绕在心,挥却不得。 思绪翻腾摇曳,层层起伏,片刻后,她抑制不住的叹了口气。 榻上那被裹成了团子的孩子微微抬头朝她扫了一眼,眉头一皱,一声不吭。 仅是片刻,屋门外突然扬来略微热络的笑迎声,徐桂春怔了一下,指尖的针头猝不及防的刺中了指尖皮肉,瞬时,疼痛蓦的一来,她抑制不住的倒吸了口气,血水也顺着针尖溢了出来。 “桂春,你莫叔叔与他儿子一道来了,你快些好生梳头一番,来堂屋见客。”正这时,屋门外扬来了一道略微苍老喜色的嗓音。 徐桂春眉头一皱,并未言话偿。 “桂春?”门外老妇候了片刻,心底也稍稍一紧,再度唤了声。 徐桂春心头怅惘,待默了片刻,终归是强行按捺心绪,平缓而道:“娘,我知晓了。” 这话一落,门外老妇仅嘱咐了两句,随即便快步离开。徐桂春也不敢耽搁,仅是急忙收了针线起得身来,目光又略微不放心的朝自家儿子与那榻上仍旧昏迷的女子扫了两眼,随即便稍稍理了理衣裙,转身出屋。 “娘亲。”正待她在外合门的刹那,那小榻的孩童出了声。 徐桂春双手一顿,抬眸观他。 孩童满目执着,瞳孔紧紧的朝她锁着,“娘亲,爹爹会来接我们,爹爹肯定会来接我们。外祖母方才说的那人,全儿不喜,娘亲莫要与他多呆了,早些回来,全儿想穿娘亲做的衣服。” 他难得说这么长的话。 这话入耳,徐桂春心头起伏,差点热泪盈眶。 自家这儿子虽年龄尚小,但却因自小备受欺辱,从而略微早熟。亦如她此番出去要做什么,他稚嫩的心里一清二楚。 她也想过要好好让他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想让他衣食无忧,健然成长。只可惜,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论她如何在那人面前如何隐忍甚至委曲求全,但终归还是抵不过那人的喜新厌旧,随意抛弃。 那人,权势在握,家中富贵,女人如他而言,不过是随意可丢可弃的衣服罢了,可笑的是她曾经还被他那风度翩翩的模样吸引,倾慕,甚至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而今一切一切,终成恶果,恶果啊。 徐桂春强忍心绪,不敢在自家儿子面前太过表露情绪,待朝儿子稍稍点头后,便急忙合了屋门,而待转身过来后,眼睛酸涩,瞬时之际,热泪盈眶。 此际天色已暗淡下来,黄昏已至。 破败的堂屋内,王老头儿与老妇专程点了两只烛台,甚至还掏出了今日提早备至的瓜子,开始摆放在堂屋的圆桌上招待猪肉贩父子。 这两父子虽不是什么望门贵族,但好歹也是街头上略微宽裕的主儿,至少日后若与这猪肉贩攀上亲家了,以后在他那里买肉什么的自然会少些银子才是。 再者,这猪肉贩的儿子,倒也礼数周到,进屋后便将两只礼盒亲自送给了他,还一口一个叔叔的唤得亲昵有礼,王老头儿倒是越看越觉那猪肉脯儿子顺眼,脸上的笑意也着实是浓烈起伏,喜色难掩。 徐桂春入得堂屋后,便见几日笑作一团,气氛热闹谐和。 眼见她入门,在场几人的目光便也顺势朝她落来,刹那,那在坐的略微年轻男子,则眼神一亮,整个人也略微拘谨起来。 “桂春,你来了。”王老头儿急忙起身,亲自将徐桂春牵着行至猪肉贩父子面前,笑盈盈的道:“这便是我女桂春了。” 说着,不待猪肉贩父子反应,便急忙开始为徐桂春介绍,“桂春,这便是我前几日为你提起的莫叔叔,还有这位莫刚莫贤侄。” 徐桂春神色微动,目光朝莫刚望去,略微僵硬的笑笑。 她本是有几分姿色,虽生得穷苦,但好歹也在高门望族中呆了几年,是以皮肤倒也养得白,整个人虽不是倾城好看,但也是清秀碧玉,惹人亮眼。 莫刚越发拘束,虽为粗犷汉子,但也鲜少与女人接触,更何况,此番前来的目的,也着实是极为特殊,加之又见徐桂春这般望他,他心底便也越发拘谨,仅得垂眸下来,略微不好意思的朝徐桂春唤了句,“徐姑娘。” 王老头儿将莫刚的反应全数收于眼底,心底觉得有戏,脸上更是笑开了花,随即便将徐桂春稍稍推搡着坐在了莫刚身边。 莫刚越发拘谨,脸颊都略微发红。 莫老头儿则嗤笑一声,朝自家儿子戏谑道:“常日杀猪宰肉,倒见你小子极是干脆得利。怎如今见了这徐姑娘,竟呆成这样了!” 说着,嗓音一挑,提点道:“你这傻愣子!还不快为徐姑娘倒杯茶。” 莫刚急忙反应过来,当即伸手为桂春倒茶,却因心底太过拘谨激动,竟茶水满了杯子,流淌在了桌子上。 他惊了一下,当即歉疚的想要为徐桂春擦拭面前湿了得桌子,不料动作又略显急促粗鲁,竟又彻底打翻了徐桂春面前的茶盏。 霎时,茶水流淌出来,瞬时湿了徐桂春的衣裙。 莫刚惊了一下,整个人蓦的站立起来,当即要下意识伸手为徐桂春衣裙擦水,却待双手刚要触上徐桂春的衣裙,便突然反应过来,两手也当即僵在半空。 徐桂春极是尴尬,莫刚也极是尴尬。 莫老头儿当即朝莫刚骂,王老头儿则急忙开始打圆场,随即便让徐桂春赶紧回屋换衣,莫要着凉。 此番插曲,虽是尴尬仓促,但在徐桂春眼里,倒觉那莫刚倒如愣头青一样,虽是不若以前那人高贵风雅,但也是老实忠诚,看着倒也略微过得去。 心底的怅惘抵触之感,终归还是逐渐减却半许,待回屋换好衣裙后,再度折返回堂屋时,自家娘亲也已将饭菜烧好,几人围坐一桌,开始吃饭。 屋外天色早已全数沉了下来,冷风拂动,猛烈遒劲,甚至还能听到门外簌簌摇曳的树木声。 整顿夜饭,几人吃得缓慢,气氛也热络谐和,王老头儿与莫老头儿也极是高兴,二人推杯问盏,一通酒后,二人关系也蓦的近了几许。 饭毕,夜色已深。 徐桂春已有困意。 待强行打起精神送别莫刚父子时,趁着莫老头儿与王老头儿还在寒暄之际,莫刚突然壮起胆子朝徐桂春行来,而后静静立在她身边,略微拘谨的朝她递来一只小小锦盒。 徐桂春怔了一下,并未伸手去接。 莫刚有些紧张,也有些尴尬。 立在一旁的老妇急忙催促,“桂春儿,莫公子专程送你礼物,还不快些收下。” 徐桂春神色微动,这才稍稍伸手过去,将锦盒收下,随即抬眸望他,平缓温声而道:“多谢。” 莫刚伸手抓抓脑袋,憨厚之性彰显得淋漓尽致,随即也不再多言,当即退回莫老头儿身边,随即与莫老头儿一道离去。 王老头儿亲自送别,一直将莫刚父子送出院门后,才缓缓折身回来。 “桂春,你觉得那莫刚如何?”王老头儿也不喜虚言,当即开门见山的问。 徐桂春心底微沉,却是并未言话。 老夫妻双双盯她,眼见她一直不言,倒是略微着急了。 老妇忙道:“桂春,娘看那莫刚倒也老实,你若当真跟了他,过些平凡日子,也是极好。且你爹也与你莫叔叔他们说过了,你若是嫁过去了,定也要将全儿带过去。你莫叔叔与莫刚都不反对,还说会将全儿也一并照顾好。桂春,这楚京中啊,难得找到这么户好人家了,你若再犹豫,便是要错过了。” 老妇这话语重心长,一字一句的敲在徐桂春心里,着实有些难受。 “娘,莫刚这人极好。娘让我先考虑考虑吧,总不能今日见面,今日便全然接受他了。” 徐桂春叹了口气,低低而道。 老夫人心头有数,也不再多言,仅是再度嘱咐两句,随即便让她回了屋。 翌日,天气突然好转,一大早,天空竟有红霞缕缕,倒是极难见到。 莫刚今日不曾随父出摊,仅是邀徐桂春外出游街。 徐桂春本不愿去,但终归还是抵不住自家娘亲唠叨,只得与莫刚外出逛街。 整日,莫刚对她倒是体贴入微,照顾至极,待黄昏回家时,她怀抱已抱了不少礼物,无论是夹袄还是手套,也无论是簪子还是新鞋,皆一应俱全。甚至于,莫老头儿还亲自过来送了十来斤猪肉。 徐桂春心头也微微发暖,此生之中难得被人如此关切,心底终归是有所动容。 只是回得屋子后,自家儿子则莫名脾气大涌,如何如何都是不理她,她只得连连叹息,幽远无奈的道:“全儿,娘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你。你以后大了,便能理解娘亲苦心了。” 这话落下后,不再多言,仅得再度为榻上那昏迷的女子擦拭身子后,便再度坐在油灯下缝衣。 夜色深沉。屋外的夜风,也突然凛冽开来。 则是不久,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那不远处的主榻上,突然扬来了细碎声响。 徐桂春微微一怔,下意识抬眸,则见那不远处榻上的女子,竟稍稍动了动手,扯了扯被褥,那张倾城绝丽的脸,虽仍旧略显苍白,然而那双一直紧合了几年的眼,竟逐渐,逐渐的开始睁开。 醒了? 徐桂春惊得不轻,面色也骤然一变,惊喜浓烈。 她忙扯声而唤,“爹,娘,你们快来,这位姑娘醒了。” 这话一落,当即快步至那不远处的主榻旁坐定,随即惊喜笑意的垂眸朝榻上的女子望着,略微紧张的唤,“姑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如此之人 一盏烛火,微微在不远处的案台上摇曳,昏黄暗淡的光火,充斥在屋子四周,朦胧灰暗中,却是无法将屋内的所有黑暗都全数驱散。 气氛,沉寂压抑,似有什么东西在紧绷一样,而放眼朝周遭望去,除了榻前那陌生女人惊喜浓烈的笑脸外,便剩下破败的窗棱被夜风吹得不住的作响,四面之处,摆设也极为简单破败,入目之中,却也是,满目的破败撄。 是了,破败。 凤瑶瞳孔缩了半许,苍白的面色,也逐渐增了几许清冷。她并未立即言话,则是片刻后,不远处的屋门外顿时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待她下意识抬眸侧目观望,则见有两人推门而入,步履蹒跚的小跑过来。 冷风,顺着打开的屋门钻了进来。 凤瑶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寒颤,徐桂春忙道:“爹爹,快些将屋门合上,莫要将姑娘冷着了。” 王老头儿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转身回去,待将屋门全数合好后,才小跑过来站定在凤瑶面前,犹如观稀罕物一般瞧她。 几人的目光,皆卷着惊喜,卷着兴味,然而那一双双瞳孔之中,也掩饰不住的夹杂着几许打量与审视。 如此被人盯着,凤瑶心生不悦,只是待要开口,奈何努力一番,却难以张开嘴,更也难以言话。 她怔了怔,着实不料如今的自己竟已这般虚弱,甚至虚弱得连嘴都张不开,更别提言话。那夜的一场厮杀,狰狞凶猛,而今醒来,那些记忆还全数历历在目,清晰刻骨偿。 她不知那场战役是如何结束的,更也不知结果如何,此时此际,她心底存了太多太多的疑虑与问题,皆想要抛出来让人解答,但此番她却一声都发不出来,更别提问话。 她眉头紧皱了起来,面色也越发沉了起来。 徐桂春凝她几眼,略微担忧的问:“姑娘,你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这话一落,凤瑶半晌不曾出声。 徐桂春与自家爹娘也察觉了异样,几人面面相觑一番,各人面上也卷了几许叹息。 “娘,姑娘几日都不曾好生进食了,你且先去厨房端些清粥过来,先让姑娘吃些清粥垫垫底。” 老妇缓缓点头,转身离去。 王老头儿也无奈的摇摇头,仅是嘱咐徐桂春好生照顾后,便也转身离开。 徐桂春静坐在榻边,目光尽量放得柔和,生怕惊扰了凤瑶,又眼见凤瑶满目清冷与审视,她低声解释道:“姑娘莫要害怕,我们是楚京平民,前几日在家门前救的你。姑娘这几日一直高烧不退,此番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想来待得姑娘恢复了,定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接下来的时日,姑娘只需好生在这里修养便是,姑娘若想什么时候离开,我们也不会拦着,姑娘自便也可。” 她嗓音极为温柔,并无半许锋芒。 这话落下后,老妇便已端了清粥入屋。 徐桂春急忙伸手端过,略微尴尬的朝凤瑶道:“寒舍鄙陋,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姑娘。望姑娘莫要嫌弃这清粥,此番稍稍吃些,垫垫底也可。” 这话一落,指尖微动,当即用勺子舀了一勺子清粥朝凤瑶喂来。 凤瑶满目清冷,并无动作。 徐桂春的手在半空僵持半晌后,终归还是缩手回来,尴尬而笑,“姑娘此际不吃清粥也可的,若是姑娘何时饿了,想吃清粥了,尽管与我说便是。” 说完,稍稍将清粥放在了榻旁的矮桌。 整个过程,老妇也立在一旁尽收眼底,她神色也微微一变,目光朝徐桂春落来,犹豫片刻,低声而道:“桂春,你先出来,娘有话与你说。” 徐桂春微微一怔,点了头,待得刚随着老妇出屋,便见自家爹爹也立在门外不远。 她神色微动,并未言话,待将屋门彻底合好后,才与自家娘亲缓步行至王老头面前,平缓而道:“爹爹还未回屋休息?” 王老头满面焦虑,“桂春,这屋内的女子,许是久留不得。” 徐桂春垂眸下来,并未言话。 老妇也急忙道:“是啊,那女子可是有脾气得很,不苟言笑,一看她那眼神,就极是凌厉,估计是不好惹。再者,你也瞧见了,她不会说话,是个哑巴,这种人久留在家中,定是负担,也成祸害,万一此女嫌我们哪里招待不周,对我们发火,我们也是难以招架。” 徐桂春神色起伏,心底深处,也增了几许复杂。 那榻上的女子,神情的确极为凌厉,清冷莫名,无端给人一种慎人威仪之气,她也着实说不了话,像是个哑巴,但那女子满身的气度与威仪,想来自然也不该是草寇乱贼之辈。 再者,那女子虽是醒了,但躺在榻上难以动弹,如此懦弱之态,若当真被他们在这时候送走,岂不要让她死路一条。 徐桂春心底终归是存有几许无奈与怜悯,眉头也皱得极紧,一言不发。 “你杵愣着作何。我与你娘的话,你可是听进去了。”王老头儿再度出声,厚重的嗓音也再度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徐桂春这才回神,稍稍抬眸朝王老头儿望来,“救人都已救到这份儿上了,再多让那位姑娘在此呆些时日也无妨。我们家本是家徒四壁,也许待那姑娘健然后,许是不用我们主动送,她也会自行离的。” 这话一落,眼见王老头儿又要言话,徐桂春忙道:“天色已晚,爹娘早些休息,我回屋了。”说完,分毫不再耽搁,当即转身入屋。 王老头儿与老妇立在原地,恼得有些跺脚,待得片刻后,却终归还是强行按捺下了心神,不再多言。那屋内的女娃子,虽清冷了些,但目前着实看不出好坏,加之又是个哑巴,万一逐出屋门了,指不准就被什么人给害了,如此,他们虽不曾杀人,但也是间接害人的凶手,这事若是发生,自是极不吉利。 思绪翻腾摇曳,王老头儿的面色也沉得厉害。 两人在原地站了半晌,老妇才转眸朝老头儿望来,低低出声,“人命为大。就听桂春说的办吧,我看那姑娘气质不凡,许是我们这家徒四壁的地方她也呆不下去,到时候不用我们赶,她也会主动离开了。” 王老头儿顿时恼道:“妇人之仁!你怎知那女娃会主动离开?万一那女娃不主动离开呢?我们家岂不是还得多一张吃白饭得嘴?桂春此番拖着全儿回来,便已闲在家吃了几月的白饭了,如今又加一个!你当咱家是善堂施粥的地方?” 骂骂咧咧的嗓音,扯得有些大,便是夜风拂来,竟也不曾将他的话全数刮散。 徐桂春眉头微皱,却也无可奈何,仅是在门边立了一会儿,随即才回神过来,却待视线刚刚落到那榻上仰躺着的女子面上,则见那女子正侧着头,满目复杂厚重的凝她。 二人目光恰到好处的对上,一人清冷,一人诧异。 徐桂春怔了一下,犹豫片刻,随即便缓缓往前站定在凤瑶榻前,尴尬而道:“我爹娘就是那脾气,虽喜唠叨,但也心地善良。姑娘莫要多想,只管在这里呆着便是。” 说着,朝凤瑶笑笑。 凤瑶瞳孔一缩,心生起伏,一股股复杂狰狞之感,肆意在心底蔓延开来。 而今看到这里,那些所谓的前因后果,她算是明白过来了。她那夜重伤昏迷,后被这家人所救,而今高烧几日后终归醒来,便已成了这家穷苦人家的寄生虫。 她从不曾料到,她堂堂大旭的长公主,竟也会沦落到旁人口中那所谓的吃白饭得人身上,奈何纵是满心抵触不喜,却无能真正的开口拒绝。 她眉头越发的皱了起来,苍白的面容幽远清冷,并未言话。 她这不怒自威,满身浓烈的清冷煞气之意,令徐桂春看得有些胆颤心惊。 仅是片刻后,徐桂春便不敢再看,当即垂眸下来,低低道:“姑娘多休息休息,我先过去缝衣了。” 这话一落,不敢在她眼前多做耽搁,仅是急忙转身过来,坐定在一旁的矮桌上开始缝制衣裙。 夜色漫长,灯火稀微。 那摇曳而起的光火,在屋中打落道道影子,衬得屋中气氛越发清凉。 凤瑶满目幽远,神色深邃发沉,但兀自沉默许久许久,才稍稍合眸,开始小憩。 徐桂春不时朝凤瑶瞟来,眼见凤瑶合眼,她心口这才蓦的一松,本是坐得端然的身子也当即脱力开来,整个人歪斜而坐,指尖也松了细针,开始揉搓略微酸涩的肩膀与脖子。 不得不说,方才一直在那榻上女子的注视下,她一直心生紧蹙与压抑,是以整个人也难以全然放松,而今见那人终于合了眸,她也终于可以松懈下来,却待松了全身力道后,才觉浑身上下,竟是都已酸涩。 那女子啊,虽是生得极为好看,说是倾城倾国都不为过,但那人的目光啊,终归是太冷太冷,似如森凉刺骨一般,威仪煞气,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之感。 她心底也越来越发怵起来,各种疑虑与不安升腾摇曳,着实不知,此番执意留下这名女子,对她家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翌日,天气仍旧晴朗,晌午之际,头顶阳光便已盛然开来。 徐桂春手头上的衣裙,终于缝制完毕。她欣喜的握着衣裙站定在凤瑶榻前,柔然而道:“姑娘初来这里,我本该好生招待,只因家中条件的确受制,本想为姑娘准备件好衣服,奈何却有心无力,是以只得亲手为姑娘缝制一件,姑娘莫要嫌弃。” 她面上挂着笑,良善温柔。这话一落,眼见凤瑶不言话,她神色微动,犹豫片刻,继续低声而问:“姑娘,此际我可要帮你将这衣裙穿上,再扶你坐起身来?躺久了终归不好,姑娘若是愿意,便朝我眨几下眼睛变成。” 凤瑶淡漠观她,并未言话,更不曾有任何反应。 她依旧是满身清冷,整个人淡漠威仪。 徐桂春凝她半晌,叹息一声,终归是放弃了。待得刚将衣裙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角落,随即正要出门去寻在院内玩耍的儿子,不料正这时,门外不远竟陡然扬来了一道猛烈的踢门声。 霎时,木门狰狞而响,啪啦而碎,紧接着,几道脚步声迅速而起,由远及近,而后,一道孩童惊恐的哭泣声也骤然响起。 徐桂春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当即开始朝不远处的木门小跑而去,奈何刚刚靠近屋门,那不远处的屋门竟被人在外猛的踢开。 刹那,屋门陡然朝内一开,与徐桂春撞个正着。 徐桂春额头一痛,整个人被乍然而开的屋门撞到在地,她浑身剧痛,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待得刚刚稳住身形,一道鞭子已瞬时落在了自己身上。 火辣的疼痛,顷刻在身上散开。 她抑制不住的惨呼一声,待得抬眸一望,才见那不知何时立在眼前的人,竟是满身紫袍,高贵威仪,那容颜白皙俊美,意气风华,俨然是心底深处那熟悉得刻骨铭心的人。 是他!竟会是他! 几月不见,而今陡然再见,这人第一时间朝她招呼的,仍旧是一道鞭子。 也不知是相逢过后的悲戚与绝望,还是身上的疼痛着实剧烈,徐桂春眉头一皱,眼睛一酸,竟开始抑制不住的落了泪。 奈何,她这般落泪怜然的模样,却分毫不得那紫袍男子半分怜惜,甚至眼见她如此,紫袍男子越发鄙夷,手中的鞭子也扬得极为凶狠。 “贱女人!小爷我打死你!”他边打边骂,语气狰狞阴狠,下手也毫不留情。 他着实是气坏了。这女人虽被他赶出府门,虽是他不要的女人,但这女人竟敢在未收到他休书的情况下去勾引别的男人! 他便是再不喜这女人,但他男人的脸面是要要的。况且,这女人带着他的儿子回娘家,竟还能如此不安分,欲图领着他的儿子一道嫁给旁人,这种风月的女人,无疑是下贱之极,亏得他往日竟觉这女人瑟缩如兔子,略微可爱,是以才被她鬼迷心窍,将她接入府中养了几年。 他下手极重极重,道道落下的鞭子,肆意的重击在徐桂春身上。 徐桂春惨呼阵阵,泪如雨下,绝望哭喊。她知晓得,这人是下了狠手的,是想将她往死里打的!这人一直都是在这般性子,只要在哪里不顺心了,便会拿她出气。她往日为了儿子隐忍,而今终被他赶出府了,她着实不知她哪里又惹着了他,竟会被他上门寻仇。 她不停的在地上翻滚,除了哭泣,却连起身反击的力气都无。 仅是片刻,一道肉团子顿时小跑过来趴在了她身上,惨然大哭的道:“爹,你别打娘亲了!求你了,求你别打娘亲了。” 这话喊得凄惨无比,却又莫名的恼怒无奈,然而尾音还未全数落下,一道鞭子却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稚嫩的后背。 孩童这回却是突然不哭了,牙齿紧咬着下唇,顷刻便已咬出血来。 他蓦的回头瞪着那紫袍之人,双目发亮发狠。 紫袍之人心觉讶异,终是极为难得的停住长鞭,淡漠的朝那孩童道:“让开!” 孩童怒气冲冲的盯他,一言不发。 紫袍之人冷笑,威胁道:“我看在你是我儿的份上,好生给你机会。你若再不让开,我这手中的鞭子,便连你一起打。” 孩童满目怒意,虽素来不苟言笑,但此际终归还是被激怒了。 他气得不轻,小小的身子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爹,她是我娘亲!你不能打她,你怎么能打她!” “下贱女人,我自然能打!且今日我不仅要打她,我还要将她往死里打!” 紫袍男子冷狠的道了句,这话一落,当即朝身侧随从示意一眼。 随从们当即领命,几步上前便强行拉开了孩童,紫袍男子冷笑一声,朝那不停挣扎的孩童扫了一眼,随即便回眸过来,手中的鞭子,再度朝徐桂春身上落下。 徐桂春早已痛得麻木,痛得没了力气,整个人,仅是瘫倒在地上,绝望悲凉的哭泣。 眼见她如此模样,紫袍男人越发畅快,手中的鞭子越发的打得酣畅淋漓,则是不久,门外再度强行冲入一人,死死的握住了他的长鞭。 他下意识的垂眸一望,便见跪在脚下且死死握着他长鞭一端的人,正是徐桂春那满身穷酸的老娘。 “霍公子,你放过桂春吧,你若再打她,就打死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霍公子,你大发大发慈悲,饶了她,放了她吧。便是她再怎么不对,也是一心一意侍奉过霍公子的人,也是全儿的娘亲啊。霍公子,放过她,求你放过她吧。你若要打,就打我吧,你千万别再为难桂春了,求你了,求你了。” 老妇满目泪痕,话语激动,双手死死的握着霍玄的鞭子,不住的磕头。 徐桂春朝自家娘亲扫了一眼,悲从心来,待强行张了张嘴,却早已没了力气喊出话来。她泪流不止,整个人都全然脱力,心底酸涩绝望之下,终归是忍不住闭了眼。 命啊。这终归是她徐桂春的命。 此生之人,大好年华之际着了这霍玄的迷,整个人脑门发热甚至全然不顾自家双亲的劝说而爱上了霍玄,而今一切的一切,全然颠覆,那些往日所有的浓情意蜜,却终归不过是霍玄历来哄女人的手段罢了。 只是她想不通的时,她年早时种下了因,本也是收到了恶果,她被霍玄欺辱了多年,甚至都被他赶出了府,她以为那些所有所有的恶果都该随着她被赶出霍家的大门而彻底终止,但她终归还是将一切都看得简单了,这霍玄啊,本是狼子野心,心狠手辣,他怎会放过她啊!即便她离开了霍家,只要她仍在这楚京之中,这人一旦不悦了,定也不会放过她啊。 她悲戚绝望,眼泪酸痛了眼睛。 然而此际的霍玄,却被脚下的老妇缠得心烦。 他本无耐性,此番又见老妇在他面前哭天喊地,心头恼怒一起,腿脚也蓦的一抬,顿时用力毫不留情的将老妇踢开。 老妇整个人被踢得在地上滚了两圈,奈何她却顾不上浑身疼痛,当即悲戚紧张的再度朝霍玄爬着靠近,继续嘶哑着嗓子求情,不料还未靠近霍玄,霍玄已一鞭子打来。 老妇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似如脊梁骨都碎了一般。 她抑制不住的惨呼起来,眼睛发黑,整个人瘫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娘。”徐桂春陡然睁眼,恼怒至极。她凶狠狰狞的朝霍玄瞪去,以一种从不曾有过的杀意与震怒的目光盯他,“霍玄!你还是人吗!你这些年欺辱我便成,何来还要对我娘亲下手!霍玄!我徐桂春这辈子不曾对不起你,对你历来一心一意,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你打我杀我也就罢了,你为何要对我娘也下如此狠手!你还是人吗!你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贱人!”霍玄当即被激怒,手中鞭子朝徐桂春落去。 徐桂春苍凉狰狞而笑,绝望癫狂的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打死我啊!我徐桂春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遇见你。我今日若是死了,日后做鬼都会诅咒你,缠着你,我会要你不得好死,我不会放过你!” 她的确是太怒太怒了,心底那些所有残存着的依恋之意,也全数被他这几鞭子彻底打散。 她如同疯了一般朝他大吼,朝他怒喊,她的确是失了理智,整个人犹如疯妇一般朝他骂着。她第一次如此恶毒的骂他,如此冷冽的诅咒她。 这女人疯了! 霍玄心底也是恼怒四起,他历来金尊贵体,何来被一个女人如此指着鼻子骂过了,他面色越发阴狠,手中的力道也越发用力,待得徐桂春呼喊诅咒的声音越发嘶哑低微之际,不远处,竟陡然扬来了一道森凉入骨的声音,“住手。” 短促的二字,煞气重重,阴冷厚重。 霍玄猝不及待的怔了一下,当即下意识循声一望,则见不远处的榻上,竟还躺着一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296章 准备逃跑 http/11 503 service unavaible date: tue,dec 2016 09:18:41 gt ntent一type: text/htl ntent一length: 28 x一via: 11 zh一udx169:4 (cdn cache server v20) nnecti一n: cl一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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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择日问斩 徐桂春蓦的一怔,着实未料凤瑶会突然这般问。 但又突然反应过来凤瑶前几日昏迷,自然不知这大楚变天之事。她稍稍敛神一番,低低而道:“不是了,大楚早已变天了。前几日便有皇榜下达,这大楚之国,已是改国号为周,且如今周国的皇上,已非楚王,而是楚王的二子继位为新皇了。” 是吗? 凤瑶心头一怔,一股股复杂愕然之意肆意在心底流走。 她倒是未料到,这楚国竟已天翻地覆的变了,甚至连往日的大楚国号都废了。她还以为,当初楚王设置那场鸿门宴,若是失败了,不过是身家性命受危,楚国落入诸国之手;若是胜了,楚国壮大威武,江山扩充。却是不料,而今事态竟演变成这样,全然是她提前不曾料到的。 她面色也越发的复杂开来,一时之间,并未立即言话偿。 徐桂春凝她几眼,也不多言,正要再度踏步出屋,未料足下还未踏动,凤瑶便已再度出声,“楚王呢?如今大楚国号已废,皇位改人,你们那老楚王,此际如何了?是死了还是被人劫走了?” 徐桂春终归是惊了一跳,心底也漫出了几许抑制不住的惊愕与畏惧。 “姑娘,你怎如此关心家国之事?”她下意识的问出了这话,而待嗓音脱口而出,眼见那榻上女子瞳孔一缩,瞳色森冷异常,她心头一跳,当即垂眸下来,无端之中,却是不敢朝她多加打量。 她心底终归还是疑虑重重。毕竟,若为寻常平民,何来会对那些江山之主如此上心,于她们这些平头百姓而言,其实谁人登位,一统江山,对她们而言都非太过重要之事,毕竟,谁人入主江山,她们的贫苦日子还是得照样过,茶米油盐也还是照样要去操心。虽是有些人略微好奇的要谈论家国之事,但若真正如此锋利得提及家国政要之人的话,寻常之人,自然也是说不出来的。 就亦如,楚王虽是退位,但放眼这楚国上下,定也鲜少有人敢质问楚王是否死了。 毕竟,‘死’这字对于寻常之人用用倒也无妨,但将这字用在一国君主身上,弄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是昏了太久,不知时事罢了。你可愿告知于我,而今那楚王,究竟如何了?”凤瑶满身沉寂,森然清冷的目光将徐桂春静静打量,自也猜得透她那惊愕拘谨面色下究竟是何心思。 奈何她仍是不准备避开这话题,仍旧是再度出声而问。 徐桂春心头无奈,犹豫片刻,便小声的回了话,“前几日楚京动荡,姑娘也该知晓得。楚王与大楚太子,便是在姑娘昏迷那夜被人被人杀了。” 最后几字,她咬字极轻。 凤瑶则眼角一挑,继续追问:“被何人杀了?” 徐桂春顿时摇头,不敢多说。虽外面有人传言是被大盛太子杀了,也有人传言是被楼兰之人杀了,但传来传去,也都不过是谣言罢了,无从考究,而她徐桂春自然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在这女子面前多加议论。 毕竟,话题太过敏感特殊,多说无益,免得霍玄这人还不曾有能耐摆脱,便再度因言语不周而惹出事端。 她心生担忧,谨慎小心。 眼见凤瑶神色一动,唇瓣一启,似是又要言话,她双瞳一跳,急忙先凤瑶一步道:“姑娘,事关楚王与大周新皇之事,还望姑娘莫要太过多论与探究。姑娘许是不知,而今那大周新皇,脾气凶狠,冷血无情,在登基之日都可随意在行宫外斩杀礼官,想来自是不好惹得。望姑娘莫要再提及楚王与大周之事了,而今我们得罪了霍玄,此番自然是逃命要紧。” 说着,强忍心绪,嗓音一挑,“姑娘且在屋中等候片刻,我去我娘亲的屋中为他们收拾收拾衣裳。待得我爹娘归来后,我们便一起逃出城去。” 这话一出,不再耽搁,当即踏步出门。 待得徐桂春在门外消失,凤瑶才回神过来,思绪幽远翻腾,一时之间,苍白的面色也越发的沉了几许。 她不曾见过那大楚新皇,是以自然不知那大楚新皇究竟是何脾性,亦或是否容易相处。只是听徐桂春那般言道,想来那大楚新皇得性子,自然也是冷冽无情,并非良善,不易相处。 只不过,如今被困在楚京,身子并非硬朗,而今若冒然朝大旭逃窜,别说无车马代步,无兵卫相护,身上更也无半点细软金银,就凭这些,她姑苏凤瑶若要靠自己的双腿走回大旭,自然是异想天开,难如登天。 越想,心底的冷冽幽远之意便越发升腾。 待视线稍稍迂回之际,不由扫到了小榻上那坐着的孩童,则见那孩童,双眼红肿,脸上带泪,只是那双朝她落来的眼睛,好奇而又戒备,俨然如浑身刺猬一般,审视紧张的盯他。 不得不说,这徐桂春的儿子长得与徐桂春倒有几分相似,只是若论性子,这对母子却是天壤之别。徐桂春懦弱胆小,但这孩童,则是双眼略显凌厉,若能好生栽培,日后长大自也是英勇不羁的人才。 她神色微微一动,眼角微挑。 孩童紧紧凝她,面上的戒备之色越发厚重。 凤瑶也不言话,仅是稍稍挪身想要下榻,奈何身子骨着实酸涩难耐,浑身略微乏力,方才凭空扔东西打霍玄那几下,她便已使出了浑身的劲儿,而今突然松懈下来,浑身的酸涩与僵硬感仍旧严重,便是挪动一下,都略微艰难。 她眉头皱了起来,强忍浑身不适尝试着下榻站立,然而双腿颓软,无法站立。 待尝试几下后,她终归是放弃了,整个人软坐在榻上,不再动作。 仅是片刻,那小榻上的孩童竟突然下榻而来,径直站定在她的榻旁,随即那双稚嫩的眼睛毫不避讳的朝凤瑶望来,突然问:“你是想站起来吗?” 凤瑶瞳孔一缩,并不言话。 孩童也不恼,当即转身将放在床角的那套衣裙捧到了凤瑶面前。 凤瑶垂眸一望,只见这孩童手中捧着的,是徐桂春为她专程缝制的新衣,虽是粗布麻衣,但却针脚密集,看得出是精心缝制而成。 她心底触不及防的沉了半许。 眼见她不伸手来接,孩童那小小的手再度略微吃力的将衣裙朝凤瑶递近,“娘亲说我们得立即离开这里,外面天凉,你先将这个穿上,莫要再让我娘亲担心。” 他嗓音着实稚嫩,只是那脱口的话语,却犹如小大人一般。 凤瑶淡漠观他,并不言话。 孩童也是极为倔强,越发的将衣裙朝她捧近,“你快穿。” 凤瑶凝他片刻,终归还是伸了手,接过了衣裙,待将衣裙彻底穿上后,她便深呼吸了一口,再度尝试着下榻站立。 她动作极缓极慢,躺了许久的身子骨,着实有些不利索,腿脚也僵硬酸涩如常,用不得力。只是她也是不服输之人,第一次放弃了,这次休息了这么久,自然再得多加尝试,而待几番努力后,她终归还是紧咬牙关的站了起来,只是双腿颤栗不稳,身形踉跄,整个人摇摇欲坠。 孩童急忙踏步上来,小小的手搀住了凤瑶,奈何他身形瘦小,此番虽是扶着凤瑶,但却是搭不上半许力道。 凤瑶眼角微挑,一言不发,也不曾真正将孩童推开,仅是略微艰难缓慢的朝前踏步,逐步挪移,待身子终于站定在门槛处时,她蓦的将身子倚在门上,额头也不自觉的布上了一层细细冷汗。 此际,有微风自门而来,径直拂到了脸上,卷着几许清凉。 在这屋中躺了这么久,她这还是第一次观望屋外的全景,只见,屋外的院坝,坑凹不平,周遭,仅有几棵树木,便别无其他了。 这院子内的所有屋落,也皆是土墙而围,有些墙体上还有深深的破空,此番乍然观望之间,只觉入目之处,皆是家徒四壁,凄凉贫困。 此处好歹也是楚京,竟还有如此贫穷的人家,又想起那楚王昏庸的性子,一时,倒也开始略微同情这楚京的穷困百姓。 凤瑶满目幽远,静静的朝门外落着。 待得半晌后,她才回神过来,垂眸一望,便见身侧扶着她的孩童,正紧咬着下唇,眉头紧蹙,整张稚嫩的小脸却是委屈重重,怅惘重重,更也焦虑重重。 这般小的孩童,竟也会如此焦灼。 一时之间,凤瑶倒是突然想起了自家那幼弟。 她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半许,随即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低沉而问:“在担忧你娘亲?” 孩童蓦的回神,抬眸朝凤瑶望来。 他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红肿的眼角还未全数恢复如常。他眉头依旧紧紧的皱着,咬了咬牙,应了一声。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握紧了凤瑶的手指,犹豫片刻,略微倔强硬气的道:“今日,我见你打我爹了。” 凤瑶未料他会突然这般说,眼角一挑,随即便冷笑一声,“你爹欲将你娘亲往死里打,我替你娘亲出气,在你爹的拳头下救下了你娘亲。怎么,此事令你不满了?” 孩童紧咬牙关,稚嫩的脸上充满了矛盾与纠结,“我不是在怪你打了我爹。我是觉得你武功极好,能保护我娘亲还有外祖母。” 凤瑶满目幽远,并不言话。 突然,孩童当即松了她的手,在她身边跪了下来。 凤瑶面色终于动容半许,深眼凝他。 “我知你武功极好,能保护我娘亲与外祖母。我娘亲对你也极好,求你护护我娘亲。我爹爹很凶的,以前在家里就经常打我娘亲,我求你护护我娘亲。” 稚嫩的嗓音,倔强刚毅,却又充满了祈求期盼之意。 这话入耳,凤瑶神色幽远,一言不发。 孩童有些急了,再度扯声而求。 凤瑶终归是垂眸下来,深眼凝他,“我若护人,定也要杀人。不如,我将你爹杀了,如此,便也能一劳永逸,彻底让你娘亲脱困了。如此,你可满意?” 孩童瞳孔一颤,脸色一白,顿时不说话了。 凤瑶冷笑一声,逐渐将目光挪开,“我这人,本不是好人,你若求我,自是无用。倘若你当真想救你娘亲,又不愿我伤你爹爹,那你,便自行壮大起来,自己护你娘亲便是。” 孩童紧咬着下唇,悲戚而又坚韧的道:“我不知我该如何强大。我只是不想我爹伤害我娘。” 这话一落,紧紧的盯着凤瑶。然而凤瑶终归是未言话,待得他正要再度焦急而问时,徐桂春已拎着包袱从主屋出来。 凤瑶敛神一番,淡漠清冷的盯着她由远及近。 徐桂春望见她时,也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随即急忙加快步子行至凤瑶面前,担忧急促的道:“姑娘身子还未痊愈,怎能如此站着” 不待她后话道完,凤瑶已出声打断,“不过是皮肉伤罢了,死不了。” 这话,她说得极为缓慢自然,只是待嗓音落下后,她却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只觉这番话,竟是略微熟悉,似曾在哪里听说过,而待迅速回忆一番,才忆此话竟被那颜墨白说过。 霎时,她脸色也蓦的变了几许,心口之处,竟也莫名的卷了几许揪痛,不知何故。 而今被困在此,如蛟龙困在浅滩,奈何不得,加之身边的王能又不知何处,她无疑是孤立无援,只能等待,等身子恢复,也等王能会偶然寻到她。 而那颜墨白此人,她着实不敢去想如今的他究竟怎么样了。当夜那般相遇,她甚至还清楚记得那人脸上如玉的面具泛着森冷的银光。她不会看错人的,即便不曾看到那人真正的面容,她也能确定那人究竟是谁。 是以,倘若真如她心头所料,那带着玉面的人当真是颜墨白的话,那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与一切,包括真相与局势的演变,那都会全数被彻底的颠覆,牵扯极大,令人震撼难信了。 毕竟,那颜墨白在她眼皮下,在所有人眼皮下装死了。而他如此大费周章的要在天下人面前掩人耳目,就凭这点,自也知晓他心思不轨,定暗中埋藏了不可告人之事。 越想,心思越发厚重,复杂重重。心口的揪痛之感,也莫名的浓烈几许。 凤瑶面色微微一白,当即伸手捂住心口。 眼见她脸色不对,徐桂春急忙担忧而问:“姑娘,你怎么了?” 这话入耳,凤瑶才稍稍回神过来,目光在徐桂春身上一扫,毫不避讳的低沉道:“我双腿无力,可否扶我回榻上坐好?” 徐桂春当即点头,伸手将凤瑶扶住,随即便缓缓搀着她朝屋中的主榻挪去。 待坐定在榻上后,凤瑶暗自松了口气,开始平复心绪,也仅是片刻后,心口的揪痛略微缓解,她这才抬眸将徐桂春身上的两只包袱扫了扫,低沉而道:“此番本是你那夫君失礼在先,你又何必如此惧他,甚至还要举家逃亡。再者,便是你逃出楚京了,又能如何?万一你那夫君差人追来,你以为你们跑得掉?” 徐桂春眉头一皱,面上忧虑重重,“若留在这里,我们定必死无疑,如此,还不如逃走试试,万一逃脱了呢。” 凤瑶淡道:“便是逃脱又能如何?你们身无分文,接下来要去哪里定居?你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的要如何养活?” 这话入耳,徐桂春怔了怔,所有的话也全数噎在了喉咙,答不上来了。 她的确是没有想好退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她也的确没能力去提前安排定居在哪里,她仅是知晓此地的确不可多呆罢了。 思绪翻转摇曳,叹息重重。眼风又扫到自家那瘦削稚嫩的儿子,心底的焦灼之感,便也越发的浓烈开来。 她有些着急了,袖袍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都快将掌心的皮肉给全数抠破。 凤瑶深眼凝她,不曾错过她半许反应,待得半晌后,她终是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低沉而道:“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还不如直面应对。再者,你那夫君着实嚣张跋扈,劣性重重,今日之事皆是因他而起,无论如何,都是他理亏。你怕什么。便是将此事闹大,定也是你那夫君脸面无存,受人唾弃。” 徐桂春着急道:“姑娘有所不知。我那夫君乃大周晋安候世子,身份尊崇。京中府尹衙门都不敢动他。虽说今日之事是因他而起,但只要霍家怪罪下来,我们无论占不占理,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是以,这楚京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而是官官相护之地,我们不可在这京中讲理,若要保命的话,只得逃跑。” 她着实不知该如何对面前这女子解释,只是心底着实太过焦灼,殚心竭虑,是以只想说服这女子与她一道逃走。 凤瑶仍旧是满面沉寂,只是清冷的瞳孔则逐渐深了半许。 她并未立即言话,徐桂春也不再多言。两人无声静默片刻后,那门外不远处,便突然响起小跑急促的嗓音。 徐桂春面色一变,浑身戒备。 “桂春。”这时,门外响起了老妇那焦急之声。 徐桂春这才松了口气,急忙转身跑至门边,唤了声爹娘,随即不敢多做耽搁,当即返回过来站定在凤瑶榻前,忙道:“姑娘,我爹娘也回来了,此际我们务必得尽快离开这里。望姑娘多坚持坚持,我扶你先出这院子。” 这话一落,当即伸手过来扶凤瑶。 凤瑶满目陈杂,思量片刻,并未拒绝。 徐桂春本也是满身瘦削之人,加之本身也并非硬朗,此番要硬着扶动凤瑶,倒也略微有些吃力。 奈何即便如此,她却咬牙强撑,执意将凤瑶扶着出屋,奈何,一行人还未抵达前方的院门,瞬时之际,那倒破败院门竟被人陡然踢开。 刹那,徐桂春一行顿时驻足。 而前方那道破败的院门外,则由一名衣着官袍之人领着数十名衙役鱼贯而入,瞬时将徐桂春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妇见着阵状,吓得两腿打颤,待被王老头儿急忙扶住后,才险险避免摔倒在地。 徐桂春满目起伏,心虚畏惧的吞了口口水,随即战战兢兢的朝那前方的官袍男子道:“大,大人来这里,有何贵干?” 那官袍男子冷哼一声,那两道落在徐桂春面上的目光鄙夷重重,似在看待蝼蚁一般,冷冽厌恶。 “本官来这儿做何,你会不知?”他不答反问。 这话一出,眼见徐桂春脸色一白,他越发厌恶的道:“大胆刁妇!你伤晋安候世子在先,心肠歹毒狠烈,大罪可诛。诸兵听令!速将徐桂春一家捉拿归案,押入宗人府死牢,择日问斩。”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有消息了 冷冽鄙夷的嗓音,厌恶重重,却也威令重重。 这话一落,周遭兵卫顿时恶狠狠的围拢,顺势将徐桂春一家全数捉住,便是连凤瑶与那徐桂春的儿子都不曾放过。 那满身青红袍子的官员极是嚣张,那双厌恶鄙夷的目光朝徐桂春几人一扫,“带走。” 整个过程,凤瑶一动不动,任人押挟,只是待得身后那名扭着她胳膊的兵卫正要将她带走时,她终归是强行用力稳住了被人推搡的身形,森然阴沉的出了声,“我且问你。晋安候世子意图杀人在先,不知大人你,可有对那晋安候世子这刽子手捉拿归案?” 那大腹便便的官员倒是未料竟有敢如此问他这话。难不成,近来着实鲜少巡查这楚京的百姓,是以,这些楚京的杂碎贫民,竟也敢对他叫嚣了撄? 他当即循声朝凤瑶望去,一双鄙夷的瞳孔略微起伏,随即冷笑一声,挑着嗓子道:“晋安候世子是谁!你会不知?尔等这些贱民以下犯上惹怒晋安候世子,更还出手伤晋安候世子,就凭这些,尔等便大罪可诛。” 凤瑶瞳孔一缩,清冷而道:“我倒是不知,那晋安候世子贼喊捉贼,竟还有楚京官员如此维护。莫不是,这楚京的官员,皆如趋炎附势的墙头之草,官官相护,结党营私?我倒是听闻,而今大周新皇嫉恶如仇,手段阴狠,就不知,新皇上任三把火,若那新皇知晓他眼皮下竟还有这等嚣张得瑟甚至恣意妄为的臣子,不知该如何处置。偿” 她嗓音极为缓慢,阴沉森森之中,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清冷与威胁。 这话一出,倒是将徐桂春一家吓得不轻。 此番本是要被捉去死牢了,这女子非但不帮她们求情,却还在这大官面前点火,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是必死无疑。 王老头儿与老妇惊白了脸,眼见前面的大官面色一沉,他们心头一惊,整个人竟吓得跌倒在地。 徐桂春眉头皱得极紧,当即畏惧颤抖的朝凤瑶望来,“姑,姑娘,你别说了。” 说完,急忙扭头朝那朝臣望去,急道:“大人,这位姑娘刚刚高烧才退,意识略微不轻,从而言语有失。但她本性极好,也非有意得罪大人,再加之她不过是我家客人罢了,并非我之家人,望大人放过这位姑娘吧,她与我和霍玄之间,并无关系。” 徐桂春着实是快急死了,虽早就知晓这位容色倾城的女子会问出些惊人之言,但她却为料到她会在这大官面前也如此言道。 这楚京本非说理的地方,也许一味的卑微告饶还能得到一条生路,但若挤兑甚至质问这些京官,自然是自寻死路。 徐桂春急得不轻,连脱口的嗓音都急促颤抖。 然而那朝臣对她这话并无半点上心,面上的恼怒之色逐渐明显。 他冷狠的朝凤瑶盯着,“你这是在威胁本官?”说着,语气越发狂然高傲,“就凭你?” “姑娘,你快求情啊,快求求情。今日之事本与你无关,大人他定清正严明,并不会对你如何,姑娘。”正这时,徐桂春再度急促的朝凤瑶劝道。 凤瑶眼角微挑,转眸朝徐桂春扫了一眼,心底终归是再度起了波澜。 这几日与这徐桂春相处,虽对话不多,但也能知晓这徐桂春是个良善实诚得老实之人。这几日,她也的确是得她一家照顾,从而才捡回一条命。 她姑苏凤瑶并非无情之人,纵是以前想刻意的将自己磨练得无情,但有时候,心有记挂,内心深处也还残存着一方温软,是以,也会被人感动,从而心生动容。 就亦如此际,她与这徐桂春本是无亲无故,更也知此际她流落楚京,危险重重,并非是为人出头并将自己暴露在人前的最好时机,然而,心有动容,且徐桂春一家人命关天,她姑苏凤瑶,终归还是做不到麻木观望,自行退散。 她这一生啊,终是命途多舛,今日一旦出手,想必这回国之路,定是越发的崎岖蜿蜒。 思绪如此,凤瑶眉头也皱了起来,并未言话。 朝官眼见她如此,以为她是惧了,是以脱口的嗓音越发的得瑟猖狂,“怎么,此际知晓怕了?我今儿就告诉你了,此地虽为天子脚下,但也是本官的管辖之地。且我大周新皇,日理万机,你这点小抱怨,我大周新皇能听见?呵,你连见都见不到我大周新皇,谈何威胁本官?你甚至不过是只将死的蝼蚁,便是再挣扎,还是逃不过被人捏碎的下场。” 这话一落,嗓音一挑,“将这些胆敢伤害晋安候世子的贱民,带走。” 瞬时,兵卫们当即领命,或推或拖的要将徐桂春一家全数带走。 王老头儿与老妇吓得浑身发软,根本难以走动,徐桂春儿子也开始大哭,扯声嘶哑而吼,“你们这些坏人!我要见我爹!我要见我爹!” 嘶哑狰狞的哭喊,未能让那朝官动容。 徐桂春悲痛欲绝的出声招呼,奈何那孩童却哭喊剧烈,全然听不进去。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陡生低怒,顷刻之际,她开口而吼,“慢着!” 她嗓音有些病态的嘶哑,身子骨并未康愈多少,然而脱口的语气,却仍旧是威仪十足,大气凛然。 在场之人纷纷一怔,兵卫们也顿时忘了动作,纷纷下意识的朝凤瑶望来。 凤瑶冷眸朝那朝官望去,森冷凉薄的瞳孔径直凝上那朝官的双眼,森冷威仪的道:“谁说本宫见不到你大周新皇?本宫乃大旭长公主,身份特殊尊崇。虽不为你大周之君,但自然也是外国之使。你若识相,便速去宫中同胞,让你大周新皇,速来见本宫,本宫要与他,共赏这天下大事。” 这话一出,徐桂春一家满目震惊的朝凤瑶望来,便是那些在场的兵卫,也纷纷愕然难当。 那大腹便便的朝臣也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却也仅是片刻后,他顿时反应过来,笑得不轻,“你是大旭长公主?”他兴味鄙夷的问。 说着,浑然不待凤瑶回话,继续冷笑道:“你若是大旭长公主,那我便是你大旭的摄政王了!别以为本官乃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上次楚京大乱,本为我先皇绞杀诸国之人,除了那大盛太子以及大英大齐楼兰之人逃走之外,大旭之人全数葬身在楚京。我可还亲耳听说,那大旭长公主的贴身侍卫统领都被斩断了脑袋,如此,那没了贴卫统领护身的大旭长公主,还有活头?” 这话入耳,凤瑶面色骤然一变,她满目冷冽深邃的朝那人望着,唇瓣一启,一字一句阴测测的问:“你说什么?你亲耳听说,本宫的贴卫,被斩断了脑袋?” 她嗓音森凉如霜,连带语气都略微不稳。 心绪也开始层层狂涌而来,浑身上下,都抑制不住的紧了半许。她着实不敢去想象,那满身刚毅恭敬的王能,会被斩断头颅。 她不敢多想,不敢想。 王能武功那般厉害,纵是在楚王宫因乱失踪,但尚且不会栽在那些楚王精卫手里才是。毕竟,若连楼兰大齐之人都逃脱了,王能,又如何会逃不脱。 心口莫名的阵阵抖跳,压制不得。 她姑苏凤瑶身边,本无太多可用之人,倘若连王能都发生意外,如此,朝中上下除了那许儒亦之外,她便当真无信任之人了。 越想,浑身越发僵硬。 奈何仅是片刻,那前方的朝官冷笑一声,鄙夷厌恶的道:“是又如何!本官的确听说了此事,还曾听说,那大旭长公主身边的贴卫统领死得极惨,极惨极惨呢。” 这话一落,眼见凤瑶瞳孔骤颤。 朝官面上倒是漫出了几许畅快。 面对这些卑微下贱却还要犯上作乱的贱民,他最喜欢攻击他们的脊梁,戳穿他们身上那点卑微的志气,从而让这些人在他面前,彻底卑微的顺从,告饶,甚至绝望。 他也并非是喜欢滥杀无辜之人,也只喜安然享乐,只可惜,这几名刁民得罪了那晋安候家的世子,他自然得出面圆事,将这几名刁民绳之以法才是。 朝官朝凤瑶盯了片刻,眼见凤瑶面上的森冷霜色越发凝重,他冷嗤一声,随即便再度开始令兵卫将在场几人推搡前行。 凤瑶满心起伏,情绪大涌,袖袍中的手已然紧握成拳。 从未有过哪一刻,她会如此的恨上楚王,恨上楚国!待被身后的兵卫毫不留情的推搡着朝前踉跄一步后,她终归是抑制不住的动了手,修长凉薄的指尖,瞬时勾住了身后兵卫的脖子,随即蓦的一扭。 刹那,只闻得一道狰狞诡异的骨头脆声响起,而后,那兵卫顿时惨呼一声,眼睛一白,整个人顿时软倒了下去。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纷纷下意识的朝凤瑶震惊观望。 那朝官也面色大变,心有畏惧,当即想要站远些,不料未及动作,凤瑶已足下一动,整个瘦削的身子犹如鬼魅般飘到了他身边,修长冷冽的指尖,也同时间扣住了他的脖子。 朝官吓得不轻,脸色刹那惨白。 待察觉凤瑶的指尖越握越紧之际,他心惊肉跳,终归是淡定不了了,急忙开始摆手求饶,“姑娘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有话我们好好说,好好说,姑娘千万莫要激动,我不过也是个跑腿的罢了,你们今日伤了晋安候世子,我头上有晋安候压着,此番带兵过来缉拿你们也是被逼无奈。但姑娘若当真有冤情,我们自然也可好生聊聊,倘若查清姑娘无罪后,我自然也能为姑娘伸张正义,绝不为难姑娘分毫。” 激动之中,朝官语速极快,浑身紧绷僵硬,两腿都有些站不稳了。 凤瑶则满面清冷,全然未将朝官的话听入耳里,她森冷的目光朝前方兵卫一扫,阴沉而道:“还不放开徐桂春一家?” 短促的几字,威仪凉薄。 兵卫们一时震住,未能反应过来,更未动作。 朝官吓得浑身发抖,顿时开始扯声怒吼,“混帐东西!没听见这位姑娘说的话?放开!将徐桂春一家放开!” 兵卫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将徐桂春几人全数松开,随即十来人围拢而来,将凤瑶与朝官紧紧围在了中间。 徐桂春面色发白,唇瓣发着抖。 今日这事演变成这样,无疑是她不曾料到的。 她手脚冰凉,满目震颤的朝凤瑶落着,焦急之中,抑制不住的颤声道:“姑娘,你别做傻事了,快些放过大人吧。你并非是我徐家之人,也仅是借住在我家的罢了,是以,所有的一切皆与你无关,姑娘莫要将事闹大了,连累了你自己。” 徐桂春焦急无奈,这话自然也是不愿真正的连累凤瑶。 这些话入耳耳里,凤瑶自是知晓徐桂春本意,只不过,她心底也是明然如雪,今日若不将事情闹大,定是难以脱身。 如此,事已至此,她姑苏凤瑶便也不怕事大,反而还怕事情不够大,惊不动那所谓的大周新皇。 有些事啊,虽非她姑苏凤瑶所愿,但既然命运如此,避无所避,她自然也不会被命运所屈服,仍是还要强行的孤注一掷,拼上一拼。 她倒要看看,待知晓她这大旭长公主乃漏网之鱼,还未死于那场混乱时,那大周的新皇,是会领着重兵过来会她,还是,仍旧要如楚王最初所想的那样,有意与她结盟。 此举,无疑是险招,虽为孤注一掷,但也比在这楚京中畏头畏尾的困死为好。是以,无论如何,她姑苏凤瑶此际,本无退路。 思绪至此,她指尖越发用力,整个人森冷阴烈的朝那朝官望着。 朝官浑身的颤抖越发严重,告饶的嗓音自喉咙一点一点狰狞的挤出,“姑,姑娘饶命,饶命。” 凤瑶阴沉道:“我姑苏凤瑶历来不喜太过纠缠之事,但既是你撞到刀口上来了,那便由你去好生请你们那大周的新皇过来。就论,大旭长公主在此,好歹也是别国来使,望你大周皇帝,差人过来迎我入他那行宫。” 性命受危,朝官浑然不敢耽搁,忙道:“姑娘放心,我这就差人去” “不必了。就你,亲自去一趟。” 这话一落,凤瑶极是干脆的松开了那朝官,眼见那朝官顿时得了解脱,当即连滚带爬的朝后大退几步,随即当场翻脸,满目愤慨狰狞的瞪他,正要开口发号施令,却是未待他嗓音落下,凤瑶继续阴测测的出了声,“我大旭长公主身份,毋庸置疑。再者,本宫这人历来性子不好,你若胆敢犯上不恭,本宫,便敢要你性命。” 冷狠的嗓音一出,朝官下意识的噎了话。 凤瑶从怀中掏了掏,最后从手腕上取下了一只玉镯朝那朝官抛去。 朝官当即顺势伸手接住,待垂眸一望,便见手中的玉镯通体碧绿,色泽上乘,但若细观,却不难发觉这玉镯上竟还有几只蛟龙盘旋,特殊之至。 “此乃我大旭皇族之物,你带着它去见大周新皇。就言,我大旭长公主等候在此,有意与他结盟,从而两国并肩作战,助大周,灭得大楚这强敌。” 凤瑶嗓音森然冷冽,脱口的语气以及话语皆大齐凛然,威仪十足。 朝官被她这席话略微震撼,心口的陡跳还未平息,但又觉莫名的折服。 他垂眸将手中的镯子打量了半晌,才朝凤瑶点了头,随即强行按捺心绪,领兵出了院子。 院外,有兵卫急忙上前劝说,“大人当真要听那女人一派之言?若是当真就这么放过那几人,晋安候那里,大人该如何交代。” 朝官顿时驻足,目光朝那言话之人落来,“本官为官数十载,官场上的人,大多都容易看透与摸透。但里面那女子,举手投足皆是不凡,且言语大气,着实与寻常平民有天壤之别。最初本官还未太过主意到她,但此番被她威胁了回,倒是当真发觉,许是那院内的女子,的确是大旭长公主。” 说着,瞳孔一缩,本是苍白的面上也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率笑,随即便道:“刘骏,你领五人好生守在这院门门口,不允院内的人出来。其余人,跟着本官去行宫觐见。这大旭长公主在此,别国余孽未除,想必皇上若是知晓大旭长公主在这里了,定是会高高兴兴的领着精卫过来绞杀。毕竟,上次都让这大旭长公主逃了,而今那大旭长公主自动出现,皇上定不会放过这等机会,将大旭长公主除了。” 这话一落,冷笑两声,随即不再多言,当即转身迅速离开。 院内,冷风拂动,凉薄重重。 徐桂春几人满身发抖,待得朝官与兵卫们全数撤走,几人才顿时脱力,纷纷跌坐在了地上。 凤瑶满目幽远的朝前方那不远处的院门扫着,面色凉薄阴沉,心底深处,也是阴沉一片。 半晌后,她才回神过来,稍稍转身,便见徐桂春几人正惊恐震撼的望她。却又眼见她目光朝她们落来,她们又是一惊,急忙仓促的垂头下去,满身拘谨,不敢言话。 “徐桂春。” 凤瑶默了片刻,低沉幽远的出了声。 这话入耳,徐桂春瞳孔一颤,犹豫片刻,便紧张的抬眸朝凤瑶望来,断续吞吐的道:“长,长公主有何,有何吩咐?” 她嗓音颤得厉害,语气中的拘谨之意也浓烈至极。 奈何这话入耳,凤瑶心口一沉,莫名之中,竟觉而今身份一露,什么,都似是变了。 她眉头也皱了起来,落在徐桂春身上的目光,厚重幽远。待兀自沉默片刻后,她才自嘲一声,“不过是流落异乡之人罢了,虽有身份,但也不过是受困之人罢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此地终归不是大旭,我虽有心救你们,但也仅得碰碰运气。倘若那大周新皇能被本宫说服,本宫自能救得你们,倘若那大周新皇不能被本宫说服,本宫也自身难保,救不得你们。” 她嗓音仍旧有些刚毅。 徐桂春却是满心拘谨,叹息怅惘,“长公主今日已是几番对民女出手相救了,民女一家几口能活到这时候,也全靠长公主所救。是以,无论长公主是否会抱住我们性命,我们对长公主,皆心生感激。” 凤瑶深眼凝她,自也知徐桂春这人极是实诚,也知进退。只是她这番话落得耳里,莫名之中,都还是一深一浅的在心底掀起了几许波澜。 倘若此番救不了徐桂春,她姑苏凤瑶,定不会真正安心了。 毕竟,这一家子,无疑是淳朴良厚,且对她姑苏凤瑶有恩。 思绪至此,心头的幽远之意越发厚重,那一道道起伏沸腾的复杂感,也已流转全身,排遣压制不得。 凤瑶立在原地沉默,良久不言。 大楚的天气,着实比其余诸国要凉寒一些。 别国之中,此际才入秋不久,正是赏得秋菊之时,然而这番的楚京,却早已是梅花遍布,开始赏梅了。 那楚京偌大的行宫,殿宇巍峨高耸,檐牙高啄。四方之中,梅花阵阵冷香扑鼻,色泽大红,犹如花开血色一般,莫名的艳了些,狰狞了些。 行宫那座高耸的阁楼上,那满身明黄龙袍的年轻男子正安然坐在龙椅上,手中握笔,专心的批着奏折。 继位几日,他全然不惯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也着实不喜那等大殿威仪,压抑厚重的清冷气氛。相较于那御书房,此番这阁楼,虽四面透风,凉薄冷冽,但那一股股凉意,却能时刻令他神智清明,从而,不安享乐,时时谨记那凉薄森冷的滋味。 周遭,一片沉静,寂寂无声。 那满身黑袍劲装的伏鬼,正立在阁楼一侧,除了目光森然煞气之外,整个人犹如一动不动的木头。 则是不久,突然有宦官悄声上楼来报。 伏鬼神色微动,朝那宦官扫去,眼见宦官满身拘谨畏惧,但却欲言又止,他正要将宦官挥退,不料还未出声,那坐在不远处龙椅上的明黄之人似是察觉了来人,头也不抬的出了声,“有话便过来禀报。” 瞬时,伏鬼的话噎在了喉咙,随即朝宦官示意一眼,让他过去。 宦官全然不敢耽搁,当即小跑上前,在急促端正的在那御桌前规定后,便急忙开口道:“皇上,京中府尹正跪在宫门外,声称有要事禀报。” 这话一出,那明黄之人蘸着墨汁的笔尖微微一顿,随即薄唇一启,淡缓无波的道:“行宫禁地,便是有朝臣入宫,自也是二品以上朝臣。那京都府尹,连这行宫宫门,都无资格踏入。” 他嗓音极缓极满,懒散如常。 宦官紧着脸色,顿时会意过来,战战兢兢的问:“皇上之意,是不宣那京都府尹觐见?” 明黄之人并未言话,手腕微动,笔尖在那奏折上缓缓扫动,待得片刻后,几个龙飞凤舞之字落在了奏折上。 “伏鬼。” 他修长如玉的指尖稍稍合上了面前那本奏折,从容平缓的唤了声。 伏鬼当即踏步上前,煞气恭然的道:“属下在。” 明黄之人眼角微微一挑,神色落于楼阁外的远处,懒散凝望,淡缓微微的道:“京都府尹虽无资格入得行宫,但他却跪在宫门外企图求见。如此瞧见,想必那京都府尹所报之事,自是特殊。你且先去处理一番,倘若,京都府尹要状告朝中何人,便让他书写上奏。” 他并未将此事往深处想,仅觉那京都府尹长跪在宫门,定也是受了什么委屈,是以有意弹劾某人。 而今大周刚刚平息,他又开始执政,自然,也是想将这楚京之中的肥虫污臣剔除干净。他要的,是君民一心,从而,将大周磨练成他手中最是锋利的剑,如此,那些无能之人,懦弱之辈,甚至阴邪狡诈污秽之人,他自然,得好生清除。 他面上并无太多反应,思绪也平静如初,淡漠清冷。 待得这话落下后,他便垂眸下来,继续翻开另外一本奏折,开始垂头批阅。 伏鬼朝他扫了一眼,并未耽搁,随即便领着宦官小声的下得阁楼。 却是不久,沉寂无声的气氛里,伏鬼竟拎着一人去而复返,却脚步急促难当。 明黄之人神色微动,无波无澜的心底,终是生了半许起伏。他开始转眸,望向那速速迎来的伏鬼,而待视线迂回,则见伏鬼手中强行拎着的,是名衣着官袍的肥厚之人。 他眼角一挑,并未言话。 伏鬼拎着手中之人站定在御桌前后,便已松了手中之人。 那肥厚之人一得解脱,下意识抬眸一望,则见前方那满身龙袍之人,竟面戴玉质面具,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全貌。但那人的目光却是清冷幽远,无波无澜,分却又无端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审视与威胁。 他心头惊了一下,当即跪地。 伏鬼垂眸扫他一眼,随即满目起伏的朝明黄之人望来,“皇上,那人有消息了。” 说着,脚尖一动,冷冽的踢了踢脚边的肥厚之人。 肥厚之人不敢耽搁,顿时紧张小心的道:“皇,皇上。今日,今日微臣前去缉拿伤害晋安候世子的凶手时,则在那凶手的院子中发现一女。那女子极是凶狠,武功也是不若,非但不束手就擒,还敢以下犯上挟持微臣” 伏鬼瞳孔一缩,“说重点。” 肥厚之人着实太过紧张,浑身颤了几颤,待强行敛神一番,才继续紧张畏惧的道:“皇上,那院中挟持过微臣的女子,自称是大旭的长公主。还说此番她有大计要与皇上相商,欲让皇上差人去接她一叙。” 这番话道出后,肥厚之人稍稍松了口气。不得不说,面前这大周新皇着实是满身的威仪,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压抑。 他这人也向来是圆滑,从不曾在任何官员面前怕过,但在这新皇面前,他却着实是莫名的想打退堂鼓。 这话落下后,他垂着头,不敢抬眸朝对面那明黄之人望去一眼。 然而半晌之中,新皇并无反应,一言不发。 他跪得双膝都有些麻木,因着太过紧张,脑门上也稍稍溢了冷汗。待再度坚持片刻后,他终归是壮起了胆子,抬眸一望,则见隔桌对面的新皇,瞳孔幽远,起伏不定,便是那半张露在外面的脸,也是复杂重重,浓烈慎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难得发颤 时辰逐渐消逝,许久,破败的院落中都无人来。 那几名守在院门的兵卫也站得久了,浑身酸软,哈欠连天。本是想入院去坐坐,奈何又略微忌讳那院中凶巴巴的女子,遂也打消了念头,仅得打起精神在院门外守着。 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长长的一日,便这么在沉然平寂之中消逝了。 院内,徐桂春一家已是点了灯,虽个个都还安住在院中,但却是人心惶惶,难以安生。 院内气氛,也是沉寂一片,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许令人头皮发麻的压抑。徐桂春一家皆是担忧重重,无心膳食,几人皆纷纷挤坐在徐桂春的屋中,一言不发撄。 凤瑶在窗边立了许久,直至晚风冰凉刺骨,她才回神过来,淡漠平缓的目光朝徐桂春一扫,“我渴了,可否为我沏杯茶。” 这话一出,王老头儿气在心里偿。 这都火落脚背了,这女子竟还有心思喝茶,不得不说,着实是有些不合时宜了些。虽心有不满,奈何又极是顾忌这女子的身份,是以所有的微词,也全数压在了心底,不敢表露出来。 徐桂春当即点头,而后便急忙起身为凤瑶沏了杯茶,待得正要亲自将茶盏朝凤瑶端去,凤瑶则已主动缓步过来,坐定在了主榻上。 徐桂春怔了怔, 转而将茶盏朝凤瑶递来。 凤瑶并未耽搁,伸手来接,待揭开茶盖垂脸一闻,才觉茶水的味道略是发霉,且茶叶颗粒竟还浮于水面,水温不够。 她眼角稍稍一挑,并未言话,仅是自然而然的将茶盏放于一边。 一旁的王老头儿早已是坐不住了,当即胆怯着急的问:“姑,姑娘,你说那大人现在都还未归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又或者,今日之事已然闹大,连皇上,都会差人来斩杀我们了?” 凤瑶淡道:“此事若闹大,大周新皇要斩杀之人,自然也是我,与你们无关。再者,而今并无任何消息,便也是最好的消息,你们,不必担忧。” 王老头儿眉头一皱,欲言又止,但终归还是强行按捺心神,不再言话了。 屋内气氛,再度开始沉寂下来,几人相对无言,心头紧绷。 半晌,天色已是全数黑沉了下来。i 越是等待,徐桂春一家的心头便也越是压抑。总觉得头顶悬挂着一把铡刀,随时之间,便要彻底落下,斩断头颅。 相较于徐桂春一家的紧张,凤瑶则满面平寂,瞳色也是清冷幽远,并无太大波澜。 许久,她指尖稍稍一动,终归还是再度捧起了徐桂春为她沏的那杯茶,只是茶盏入手,却是早已凉透,入口,更也是茶香全无,反倒是茶水顺着喉咙咽下,凉了一片。 她眉头终归是微微的皱了起来,几口茶水入腹后,她便将茶盏放下,却也正这时,周遭沉寂无波的气氛,骤然被一道道马蹄与车轮声打散。 瞬时,徐桂春几人顿时惊得站起。 凤瑶依旧安然的坐在榻上,满目平寂,修长的指尖随意无波的敲击在一旁的茶杯上,并未言话。 周遭气氛沉寂,却也将那些不远处的马蹄声与车轮声衬得极为突兀。 则是片刻,那些马蹄与车轮声竟在院门外戛然而止,随即,便有人迅速推开了院门,一长串繁复的脚步声也由远及近。 徐桂春的儿子已是惊恐难耐,开始抑制不住的低声啜泣。 徐桂春浑身发紧,不得已将孩子搂在怀里,死死的护着。 片刻,不远处的屋门,也扬来了敲门声,只是这回,敲门声却极为小心翼翼,便是从门外扬来的嗓音,也是紧张难耐,甚至于,毕恭毕敬,“长,长公主,下官奉吾皇之令,特意来护送长公主入行宫。” 这嗓音,无疑是今日那威风而来的京官的。 凤瑶眼角一挑,并未立即言话。一旁的徐桂春几人也怔得不轻,皆是未料今日还嚣张阴狠的京官,甚至势必要将她们全数打入死牢的京官,如何竟突然变了腔调。 难不成,这女子大旭长公主的身份,的确为真? 思绪至此,徐桂春几人的目光纷纷朝凤瑶落来,神色皆起伏不定,再度的震撼难平。 气氛越发的凝重沉寂,无声无息。 那朝官在门外安静的候了片刻,眼见屋内仍是未有任何声响传出,他面色微微一紧,脱口的嗓音,也越发的恭敬小心,“长公主,您可是听见下官说话了?长公主?” 这话入耳,凤瑶神色微动,终归是沉寂无波的转眸朝徐桂春望来,“开门吧。” 短促的三字一落,徐桂春犹豫片刻后,便稍稍将怀中的孩童推开,随即缓缓踏步,小心翼翼的朝那不远处的屋门靠近。 待伸手打开屋门的刹那,冷风蓦的迎面而来,吹乱了徐桂春本是不曾精心打理的头发。 凤瑶也顺势转眸一望,便见那屋门外,火光冲天,那些铠甲之兵,皆举着火把整整齐齐的立在门外。 她瞳孔一缩,倒是未料那大周新皇差人接她入宫,竟会是这等兵力重重的阵状。 如此,那大周新皇此等之举,究竟是要隆重的迎她,还是要重兵围剿于她? 思绪至此,凤瑶唇瓣上勾了一丝薄笑。 却也正这时,那立在门外的朝官顿时扬头进来扫她一眼,随即便急忙稍稍推开徐桂春,热络上前的站定在凤瑶面前,笑盈盈的躬身一拜,忙道:“下官今日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长公主,望长公主看在下官不知情的份儿上,莫要与下官计较。” 他嗓音极是恭敬,甚至还携带着几许掩饰不住的讨好与紧张。 凤瑶冷眸观他,“怎么,而今信本宫身份了?” 朝官神色微变,急忙点头,随即再度赔笑几声,“下官的确不曾见过太大世面,是以今日也对长公主有眼不识泰山,长公主大人大量,莫要与下官计较了。” 说着,眼见凤瑶面色不变,那双落在她面上的瞳孔依旧清冷,他一时有些摸不透凤瑶心绪,犹豫片刻,便再度开始讨好道:“长公主,我大周皇上邀长公主前往行宫入住,不知长公主此际,可要与下官一道过去了?” 凤瑶冷眼观他,面色清冷淡漠,心底深处,则抑制不住的卷了几许复杂。 那大周新皇相邀,却不曾差一名身边的宦官宫奴亲自过来迎接,反倒是仍旧是让这京官过来迎她,不得不说,那大周新皇对她,无疑是并未太过上眼,若是不然,历来迎接别国的政要人物,何来,仅会只差一个毫无轻重的人前来迎接? 思绪至此,心中自是有些不满。 只道是,而今受困在这楚京,无疑如蛟龙困于浅滩,纵是心有志气,但旁边之人,却仍是会将你当作任人宰割的傀儡。 她深眼朝那朝官凝着,盯得朝官心生愕然,生怕这祖宗突然会对他翻旧账,如此一来,若这大旭长公主有意为难于他,从而不随他前往行宫入住,那他这颗项上人头,自然也是不保。 他甚至还清楚记得,自家那大周新皇待闻得这消息过后,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得他甚至都要双腿酸软倒地,久得他脑门上的冷汗层层下滴时,他才极为幽远的出了声,“将大旭长公主好生迎入行宫,此事,由你来办。若有任何闪失,朕,诛你九族。” 虽是短促的一句话,但却是威仪十足,煞气重重。 他着实是惊得不轻,暗叫倒霉。 他全然未料自家新皇会如此厚待那大旭长公主,甚至厚待得若有任何闪失,竟会诛他这大周臣子的九族。他还以为,前几日的那场厮杀,那大旭长公主不过是漏网之鱼罢了,便是她突然在楚京暴露行踪,自也免不了被杀的后果,但他终归是未料到,自家得新皇,竟会当真邀那大旭长公主入得行宫。甚至都还不差人专程去核对那大旭长公主的是否为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要让他过来好生迎接。 他当时心底起伏难耐,脑门的冷汗滴得更凶了。 只道是他今日才刚将这大旭长公主得罪,而今新皇又要让她亲自来迎,这不是自讨没趣么?他甚至都想不通此番迎接为何不是那伏鬼统领,偏偏是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下等臣官,如此之事,也无疑是在刻意为难于他。 思绪翻转,一股股无奈与紧张之意越发在心底高涨。 眼见凤瑶仍旧不言话,朝臣面色都急白了一层,随即再度小心翼翼的开口祈求道:“长公主若对下官有怒,尽管打骂下官便是,切莫要将今日的误会往心里去,伤了长公主凤体。待得长公主气消了,便望长公主早些随下官入得行宫。长公主金尊贵体,这处破败院子岂能让长公主久留,望长公主早些入得行宫,再由宫奴好生服侍,早些休息。” 他嗓音极为急促,隐约之中夹杂着几许颤抖。 凤瑶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终归是出了声,“既是大周新皇要邀本宫入宫,本宫,自然不愿太过耽搁。只不过,此番之行,本宫,要带徐桂春一家一道入住行宫。” 朝臣猝不及防的怔住,面色陡变。 徐桂春一家也倒吸了口冷气,惊愕连连。 那大周的行宫是何地方,他们自是清楚。如此,那般贵重之地,他们岂敢踏足,又岂有资格踏足。 徐桂春瞳孔颤得厉害,随即踏步过来,当即在凤瑶面前跪定,紧张断续的道:“长,长公主,民女一家仅为大周平民,岂敢” 凤瑶满目沉静,不待徐桂春将话说完,便森然冷冽的朝那朝官问:“本宫之意,你可要再去跑趟行宫,知会一声你家大周新皇?” 朝官眉头皱得厉害,极是为难的道:“长公主,行宫乃皇家重地,本无规矩让平民入宫小住。再者,皇上此番也仅是让下官迎长公主入宫,不曾允外人随长公主一道入宫才是。更何况,这徐桂春对晋安候世子以下犯上,本是罪责难逃,若是下官将徐桂春放了,晋安候也不会饶过下官的,望长公主莫要再为难下官了,求长公主开恩。” “行宫虽有规矩,但自然也有破例。再者,本宫乃大旭长公主,都不嫌你大周新皇用你这名不见经传之人来迎接本宫入宫,而今本宫不过是要带几位平民入得别宫小住,难不成你大周,还有异议?” 凤瑶面色不变,淡漠无波的道,这话一落,她瞳孔一缩,嗓音也跟着挑了几许,继续道:“你若不将此事办妥,本宫,自然不入行宫。你大周新皇若因此而任性降罪本宫,本宫,便等着他差人过来与本宫交手。” 这话一落,眼见朝官仍是有话要说,凤瑶未待他开口,便已冷沉森然的道:“出去。” 短促的二字,威仪冷狠,杀气凛冽。 朝官惊住,满心畏惧,生怕他多说一字,面前这女子便要如今日那般突然对他出手,扣他的喉咙。 他在原地僵立片刻后,终归还是犹豫着出了屋。 这大旭长公主如此倔强,他自然是打不得骂不得强不得,无疑是摆不平的。倘若要让这大旭长公主乖乖的随着他入得行宫,看来他的确还得朝那行宫跑上一趟,问问新皇是否要允这大旭长公主将王桂春今人也带入行宫。 他额头的冷汗,心头紧绷着,待在徐桂春屋门外思量片刻后,便开始朝不远处的院门小跑。 奈何,待出得院门后,却见那院门外竟有一人一马,略微突兀显眼的惊立着。 光火摇曳,影子重重。 朝官怔了一下,当即抬眸一望,则见那马背上的人,满身黑袍劲装,面容刀疤缕缕,煞气重重。 这不就是新皇身边的御林军统领么? 朝官瞳孔大震,顿时恭敬的弯身一拜,“伏统领怎来了?” 伏鬼冷目锁他,阴沉而问:“怎院内还无动静?大旭长公主,不愿入行宫?” 朝官忙道:“大旭长公主提议要与王桂春一家一道入得行宫。若是不允她这要求的话,她便不入行宫了。” “王桂春一家?”伏鬼眼角一挑,森冷的重复了一句,只觉这名字倒是极为陌生。 朝官抬眸迅速朝伏鬼扫了一眼,急道:“王桂春一家便是这院子的主人。依下官所见,大旭长公主与这家院子的主人似是极为相熟。伏侍卫,你看是否要允诺大旭长公主之意?” 伏鬼眉头微皱,待默了片刻后,便低沉而道:“顺了大旭长公主之意。只要大旭长公主能安然入得行宫,她所提议的任何条件,皆满足于她。另外,皇上有令,二更之前,务必迎长公主入得行宫,若有半分差池,你提头来见。” 朝官浑身哆嗦,白着脸急忙点头。随即也不敢耽搁了,当即转身小跑入屋,朝着凤瑶便急忙道:“长公主,可以的,您可以带着徐桂春一家入宫。此际夜色已深了,若长公主无其余要求的话,便随微臣出门吧。” 面对朝臣这番改口的顺从,凤瑶神色微变,“你这么快就回宫禀报过你家皇上了?” 朝官忙道:“不是不是。我们大周御林军统领便在外面,是他答应的。” 是吗? 一个御林军统领,竟也能决定此等之事? 凤瑶心生微诧,却是并未在面上太过反应。 朝官再度卑微着嗓子开口而求。 凤瑶终归是极为难得的点了头,随即转眸朝徐桂春落来,“走吧。” 徐桂春面上的五官都快皱缩到了一起,目光紧紧的朝凤瑶落着,欲言又止,但终归是憋住了后话,眼见凤瑶稍稍起身往前,她也强行按捺心神,朝自家爹娘嘱咐两句,随即几人纷纷开始起身跟上。 一行人缓缓出屋,步伐缓慢,门外那些整齐而列的精卫们纷纷朝凤瑶扫了一眼,瞳孔滑过惊艳之色,不敢多看。 出得院门时,灯火疏然。 那一道道摇曳的光影将周遭笼罩出了一层暖黄得暗淡之意,然而朝官下意识的抬眸一望,则见方才还策马立在院门外的御林军统领,早已不见了踪影。 “咦。” 朝官怔了一下,待见凤瑶朝他望来,他忙按捺心神,敛神讨好的朝凤瑶笑笑,随即极是恭敬的将凤瑶迎上了那辆专程准备的马车。 一路往前,精兵随护,阵状极大。 而待抵达行宫宫门,大周新皇竟还为凤瑶几人准备了步辇。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的诧异越发浓烈。若说那大周新皇为她姑苏凤瑶准备步辇也就罢了,而今竟连徐桂春几人都已准备了步辇,不得不说,也不知此举究竟是大周新皇之意,还是那所谓的御林军统领之意。 凤瑶满目清冷,目光朝四周扫了一眼,入目皆是精卫与行宫出来的宫奴,并无异常。 她心底厚重,复杂重重,待坐在步辇上后,四方宫奴便小心翼翼的将她抬了起来,缓缓平稳的朝行宫宫门内行去。 一路上,谁人都不曾言话,徒留一连串脚步声此起彼伏。 清冷的夜风层层席卷而来,凤瑶眉头一皱,忍不住拢了拢衣裙,而待目光朝四周观望,入目之中,皆是一片雕栏玉柱,灯火繁华。 而正待索性无趣的要将目光垂下,奈何,瞳孔竟偶然扫到了不远处那座三层高的阁楼。只见,那阁楼灯火通明,纱幔纷飞,极是突兀亮眼。而那阁楼的凭栏处,竟有二人正于凭栏处逆光而站。 那二人,身材皆颀长修条,但却一人壮实,一人略显清瘦。只是,此番有些远,加之夜色迷离暗淡,她看不清那二人的衣着,更看不清那二人的面容,只是莫名觉得,那二人正望着她,于那灯火摇曳的阁楼上,仔细的,打量着她。 心底至此,瞬时,浑身也增了几许戒备,那一股股复杂与疑虑之意,也越发的开始翻腾上涌,经久不息。而待半晌后,她才回神过来,那远处的阁楼早已被周遭亭台楼阁所挡,而待她目光朝前一落,则见这条小道极为熟悉,便是前方那小道尽头上屹立着的殿宇,也极为熟悉。 那不是泗水居么。 她前段日子在这行宫住过的泗水居。 一时,她瞳孔也缩了半许,心底的复杂越发凝重。 待抵达泗水居后,凤瑶下了步辇,与徐桂春一家一道入了大殿。 此际的泗水居,灯火通明,焚香隐隐,甚至连暖炉都已安置妥当。 凤瑶入殿后,眼见徐桂春几人极是生疏谨慎,尴尬惊愕得僵立在殿中。 她神色微动,低沉无波的让徐桂春几人就坐,待得几人纷纷点头的僵坐在一旁的矮桌旁后,她才将目光朝殿中角落的宫奴望去,森然清冷的道:“去通传一声,本宫此际,有要事要见你们皇上。” 宫奴们极是恭敬,点头而去。 则是半晌后,那传话的宫奴便缓缓归来,恭敬而道:“长公主,皇上口谕,称长公主此行劳顿,加之夜色已深,望长公主在殿中好生休息一夜,明日一早,皇上会在御花园内设宴,专程邀长公主一见。” 夜色深沉,天空,漆黑一片,似如一块硕大的黑玉一般,无边无际,却又莫名给人一种沉寂压抑之感。 行宫那座灯火通明的阁楼上,伏鬼与自家主子依旧凭栏而立,双双皆未言话。 待察觉到周遭的风越发冷冽后,伏鬼才回神过来,眉头微蹙,恭敬低沉的道:“皇上明日,当真要见长公主?” 这话入耳,那满身明黄的男子才回神过来,他转眸朝伏鬼望来,隐约摇曳的灯火打落在他那如玉的侧脸上,映衬出的,则是一方厚重复杂的脸色。 他鲜少有这般复杂沉重的面色。 伏鬼心头了然。随即不待明黄之人言话,他再度低声恭敬的道:“长公主也是精明之人,自能明白皇上苦心。是以,此番重逢,皇上也可对长公主告知一切,若是长公主在意皇上,便能理解皇上所做的一切。若长公主不在乎皇上,那皇上所做的一切在长公主眼里” 话刚到这儿,伏鬼顿时一噎,说不出来了。 明黄之人满目幽远,并未回话。则待沉默半晌后,他才突然松了面色,勾唇而笑,“她是否在意朕,是她之事。而朕要如何而为,则是朕之事。这两日,掘地三尺都不曾将她挖出,而今亲眼见她归来,无论如何,那一切的事端与矛盾,都及不上那人性命。” 是吗? 如此说来,在自家这主子眼里,无论是矛盾也好,争端也罢,只要那长公主活着回来了,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是吗? 倘若自家主子的心思当真如此,也无疑是令人宽慰之事,就亦如,本是绝境森寒之中,突然窜出了一抹希望的火光。而那大旭长公主,就是这抹火光,能融化自家主子心头那片寒冰的火光。 毕竟,如今的主子,已今非昔比,甚至自打坐上大周皇位以后,时常之中,竟连他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他虽能跟随自家主子沙场点兵,厮杀成片,但他终归不愿自家主子成疯成魔,满身之中,都被鲜血侵染,被那挥之不去的仇恨煎熬。 自家这主子啊,该拿回来的,已是拿回得差不多了,如今,在他伏鬼眼里,若自家主子能安稳,能幸福,能彻底摆脱弑杀阴狠的日子,便是他伏鬼,最为念想之事。 他终归是想让自家主子幸福,而非是眼睁睁看着他,继续的成鬼成魔。 “依属下所见,在大旭之中,长公主对皇上便已心生在意,甚至态度大变了。若是,皇上明日能与长公主挑明一切,得到长公主体谅的话,兴许,长公主会为了皇上长留大周。”待默了片刻后,伏鬼强行按捺心绪,平缓而道。 奈何这话一出,则惹身旁之人懒散而笑。 “她姑苏凤瑶若能真正精明,便早会猜到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事端,何须朕多做解释。只可惜,她终归不曾猜透,便也证明她打从心底的不愿相信朕有血洗楚京的野心,甚至还将诸国几方都算计在内。如此,既是她不曾想到,明日多做解释,无疑是,越描越乱。” 伏鬼眉头一皱,“兴许不会,长公主本性不坏,心底良善,且对皇上您” “她心地良善,也只是对大旭与嬴征良善罢了。朕与她,终归身份迥异,大肆对立。”说着,轻笑一声,“只不过,如此也好,既是矛盾重重,不可化解,互相戒备猜忌,才可更为无情。” “皇上是想放弃了吗?长公主对皇上好不容易改观,皇上如今,终归还是放弃长公主了?或者,明日一见后,皇上便打算放长公主回大旭了?” 伏鬼极为难得的有些着急了。 明黄之人温润而笑,“朕要得到的东西,历来是绝不放过。她既是好好的活着,朕,自然会好生待她,让她在这楚京中,荣华富贵,享乐安然。那大旭不过是破败城池,何必她伤脑治理。待得朕一统天下,光复公孙一族,她自然是随朕一道,载入史册,千古流芳。” 伏鬼瞳孔一缩,心底震撼连连。 “皇上之意,是想将长公主一直扣留楚京?”他嗓音有些发紧,心底也震撼连连。 如姑苏凤瑶那般铁硬的女子,如何会甘愿舍弃大旭而强留在楚京。无疑,自家皇上此举着实有些着急了些,对待大旭长公主那种人,只可智取,只可软对,倘若一旦来硬的,两方撕扯,谁都讨不到任何好处。 奈何,他问得极为着急紧张,那明黄之人仅是满目幽远的朝阁楼远处望着,并未言话。 伏鬼抬眸朝他一望,只见他瞳孔认真,正静静的凝在一处,而待他循着他的目光一望,才见自家主子望着的,正是那泗水居的方向。 “伏鬼,我知你在担忧什么。只是,如我们这种满手是血的人,早已不可良善,不可心软。你当真以为,那姑苏凤瑶对朕极是倾慕上心,只要朕一味的对她好,她便能留在楚京?” 这话一落,他终于是将目光从远处收回,缓缓的朝伏鬼落来。 眼见伏鬼不言,满目症结,他勾唇而笑,那双瞳孔中浮光缕缕,温润如旧。 “她心有大旭,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与心软。朕若不将她强留在楚京,一旦松手,她便会如前几日一般,彻底寻不到了。朕此生,不知情为何物,但她若能呆在朕身边,便是最好。” 说着,长长的松了口气,“她既是归来了,你便即刻将遣出的精兵调回,不必再寻了。再者,好生调查晋安候与徐桂春之事,莫要让她从中受累。另外,差御医好生在泗水居外守候,一旦她有异样,便速让宫奴通知御医进去;还有,朕腿麻了,你且扶朕,去那椅子上坐坐。” 他这话极为冗长繁杂,片刻之际,便将这长长的一席话全数说了出来。 伏鬼强行压住满心的起伏,急忙伸手扶他,待自家主子稍稍伸手并倾身靠过来时,他才觉自家主子浑身都在极为难得的隐隐发颤。 是的,发颤。 从未有过的发颤。 伏鬼心头惊得不轻,顿时担忧道:“主子,你” 后话未出,便被他平缓的嗓音即刻打断,“她前几日掉落在楚王宫中的那只凤冠,可是清理干净了?” “已是清理干净了,形状也已全然恢复如初了。” “嗯。找个机会,你亲自跑一趟,避着她放在她寝殿吧,莫要让她发现你了。” 伏鬼满心厚重,“属下,知晓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章 熟悉熏香 偌大的泗水居内,无声无息,徒留冷风浮荡,不住的将院内的树木吹得摇曳作响,簌簌诡异。 漆黑,布满了整个天空,如同黑色的汪洋一般,似要将人彻底的淹没吞噬。 那泗水居的主殿内,灯火通明,但里面却毫无声响,犹如全然沉寂了一般。而那殿外的漆黑之处,不仅有几名宫奴立在原地,满目谨慎的朝那主殿盯着,更还有几名黑袍精卫,满身遒然冷冽的在宫奴身后立着撄。 新皇有令,务必要看好这大旭长公主,不得惊扰,不得打扰,更不得让大旭长公主发现,再者,若是大旭长公主有何需求,有何事吩咐,他们自得即刻出现在其面前,不得莽撞,不得忤逆,更不得损了大旭长公主之意。 如此一来,他们着实心生诧异,只道是,有这些繁复的要求束缚着,他们哪里是在对待别国之人,明明是在对待一尊神佛。 奈何,心有讶然,但却谁都不敢轻易表露,反倒是务必服从。是以,寒凉深夜,他们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好生守着,若是那主殿内的大旭长公主除了半分闪失,他们自然也别想见得明早的太阳。 整个泗水居的宫奴与精卫,皆心生戒备,沉寂紧张。 而那灯火通明的主殿内,凤瑶则略微跑神,满面复杂,心绪翻腾摇曳,抑制不住的失神。 徐桂春一家终于从震惊恍惚中回神过来,心底的惊愕之意,浓烈起伏,怎么都压制不住偿。 今日发生的一切一切,起伏云涌,犹如做梦似的。甚至于,他们今日得罪了霍玄,本已是死路一条,而今倒好,竟还阴差阳错的入了这楚王宫,住进了这么奢靡繁华的寝殿。 这大周的行宫,他们自然是如雷贯耳。以前也曾听说,以前楚王下令修建的这座行宫,奢靡富贵,犹如天山人间,但如今不过是只窥其中一间寝殿,则觉,此际的这座殿宇,雕栏玉柱,白玉暖地,四方入目之处,皆是看着都极为珍稀贵重之物,不得不说,这里的确如传言一样,天上人间,华丽之至。 有生之年,能有幸踏入这行宫,无疑是,三生有幸了。 王老头儿与老妇双双朝周遭打量着,眼睛瞪得极大,面上挂着震撼惊艳之色,便是将这寝殿都来来回回扫视了十来遍,但仍是觉得不够,仍是觉得稀奇。 徐桂春心底是震撼的,惊愕重重,却也复杂重重。 她目光几番朝凤瑶落去,眼见凤瑶正垂眸出神,所有的话,便也全数噎在了心头,不敢出声相扰。 直至,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那殿门远处突然有打更声扬来。 一时,王老头儿不自觉的吁了一声,“都三更了。” 这话极为小声,奈何周遭气氛太过沉寂,无端将他这嗓音放得有些大了。 待得这话脱口,瞬时,王老头儿愕了一下,顿觉不妥,正待略微心虚的朝凤瑶望去时,则见凤瑶已面色微变,随即稍稍转眸,那双清冷幽远的瞳孔,径直锁上了他。 王老头儿鲜少与她这般对视过,此番二人目光一触,那一股子的寒意,似从她的眼睛流到了他的眼里,令他浑身发凉,身子也抑制不住的颤了半许。 他惊从心来。 幸亏以前不曾真正亏待这活祖宗!若是不然,一旦前些日子与她结怨了,或是给她不好的印象了,怕是今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谁曾料得到啊!当初那昏在他院门口那满身是血且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而今竟是有这等倾国容颜,甚至还有这等悚人威仪的身份。 想必那庞大夫是要失望了。这等天鹅肉啊,自然也不是庞老头儿的儿子觊觎得上的。 思绪翻转,老头儿越想越多。 凤瑶却不曾太过搭理于他,仅是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扫了一眼徐桂春那哈欠连天的儿子,随即唇瓣一启,朝徐桂春平缓幽远的出了声,“夜色已晚,这隔壁有偏殿,你且领着你爹娘与孩子去偏殿休息吧。” 冗长的嗓音,虽是并无锋芒,但那一股子的清冷之意,却令人生畏。 徐桂春知晓面前这女子的心性,只是心有顾虑,又如何当真能这般糊里糊涂的就去休息了。 她眉头一皱,整个人仍是坐在原地,满面拘谨挣扎,并未动作。 凤瑶神色一动,淡漠出声,“还有事?” 徐桂春咬了咬牙,壮了壮胆,终归是硬着头皮出了声,“你当真是大旭的长公主?” 这话已在心头憋了一日,而今她终归还是没能真正憋住,问了出来。 奈何嗓音刚一落下,便见自家爹顿时开口而斥,“桂春!你这是问的什么话!长公主若不是长公主,何来住得进这大楚行宫。” 说着,当即朝凤瑶望来,急忙赔罪,“长公主见谅。桂春她也不容易,今日肯定是被霍玄那兔崽子打得迷糊了,是以说话也没经过大脑。长公主莫要与她一般见识啊。” 凤瑶并未将王老头儿的话太过听入耳里,目光也依旧落在徐桂春面前,默了片刻,平缓而道:“如假包换。” 这话一落,眼见徐桂春神色一紧,随即唇瓣一动,又要言话,她则转眸朝王老头儿望来,先徐桂春一步朝王老头儿出了声,“隔壁有偏殿,你且与你妻子与外孙先过去休息。本宫,欲单独与徐姑娘说说话。” 王老头儿顿时紧张起来,以为凤瑶是当真记仇了,欲对徐桂春不利了,正待要开口祈求,不料话还未出口,便闻徐桂春也开始催促他离开。 王老头儿犹豫片刻,终归还是满目担忧的领着老妇与孩童离开。 待得殿内殿外彻底恢复平静后,凤瑶才缓步过去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亲自倒了杯热茶,朝徐桂春道:“此番留你下来,不过是要打消你心底的担忧罢了。我姑苏凤瑶并非恩将仇报之人,你家既救了本宫一命,本宫自不会亏待你们。” 徐桂春浑身发紧,沉默片刻,随即急忙起身过来,最后在凤瑶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 凤瑶瞳孔一缩,清冷观她,并未言话。 徐桂春磕头道:“以前救长公主,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但长公主今日救民女一家,无疑是洪恩之至。民女虽不懂什么天下之事,但自然也知长公主如今在大周的处境并非好过。就如今日那大人最初所说的一样,前些日子楚王便对诸国之人大开杀伐,如今长公主又突然出现,奴婢也担忧如今的新皇会如楚王那般对长公主不利。再者,民女终归是身份卑贱,又与霍玄结仇,委实不敢连累长公主。为防晋安候与霍玄联合在新皇面前指责长公主包庇民女一家,民女是想,待得明日一早,便与我爹娘他们离开这行宫。” 她心底终归是紧着的,悬着的。 她虽知面前这女子身份尊崇,但此地终归不是大旭而是大周。再者,晋安候实力不容小觑,便是朝中之人也鲜少敢惹他,正也因为晋安候如此强势,那霍玄才敢在楚京为所欲为,横行霸道。 她徐桂春,本就是灾星之人了,没在霍府被霍玄打死,而今出来便祸害家人,祸害旁人了。若说心底毫无愧疚,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反而是愧疚极深,难以压制。 她眉头皱得极紧,心底的起伏与担忧之意也全然掩饰不住,然而她的全数反应落在凤瑶眼里,凤瑶皆看得清清楚楚,心头也了然之至。 救这徐桂春,也不过是顺了自己心意而为罢了,既是已然出手救了,那她姑苏凤瑶,自然也无中途撤手之意。 她满目幽远,稍稍将目光从徐桂春面上挪开,低沉而道:“本宫今日也出手伤了霍玄,是以,本宫与你,不过是一条船上之人罢了。你不必担忧什么,其余之事,本宫自会处理。” 说着,兴致缺缺,未再有与徐桂春继续聊这话题之意,她仅是稍稍站起身来,缓步朝不远处的屏风而去,“今日便到此为止,无论你心底是否担忧,而今既已入了这行宫,那你便好自为之,日后之事,见招拆招便是。” “长公主。” 徐桂春眉头紧皱,再度出声而唤。 凤瑶下意识的驻足,脊背挺得笔直,不曾回头。 徐桂春将她背影凝了几眼,犹豫片刻,咬了咬牙,低声道:“今日得长公主之恩,民女毕生难忘。若是民女一家当真能逃过此劫,日后,民女一家定为长公主马首是瞻,一心侍奉。” 这话一落,再度朝凤瑶磕头一番,才满腹担忧的转身离开。 夜色宁静,无声无息。 四方之中,虽是华灯片片,但却是压抑重重,清冷莫名,只是待三更过后,夜风越发的凛冽,肆意拂刮之中,倒是将宫中各处的花树皆刮落了不少枝叶,便是宫中那片片赤红的雪梅,也满地落瓣,一片赤红,似如有人在树下撒了鲜血一般。 早起的宫奴们一下又一下的在清扫着地上的梅花瓣与树叶,心头恼怒,只道是昨夜着实是吹了半夜的鬼风,竟是将树叶花瓣拂落,无疑是有些催花恼人了些。 那偌大的行宫御花园,花木重重。 虽是已然天气凉寒起来,树木凋敝,但那园子内则是各色的花争相而放,无疑是有些反了季节,应是在这寒凉的气氛里造出了一方烂漫的春景。 这园子极大,假山水榭一应俱全,淡风之中,花木齐齐摇曳,脚底下,也有流水潺潺,景致绝佳。 前几日的那场狰狞厮杀,血洗楚京,无疑是不曾影响到这楚王行宫。便是那楚王宫已然全数葬身火海,但这行宫,却是宏伟如初,奢华入昨,似是全然不曾染过血色狰狞,仍旧是谐和奢靡,精贵无方。 凤瑶来得早。 足下那一条条小道已是被宫奴全数扫干净了,双脚在那一道道青石板上踏步,声音平缓谐和,啪嗒闷脆,倒是极为难得的衬出了半许悠然之感。 徐桂春担忧她独自过来,是以也一大早跟随凤瑶前来了。 凤瑶并未阻拦,仅是任由她跟随,虽是徐桂春跟着也不能帮到她任何的忙,但却不得不说,她这冰凉孤寂的心,终归还是有所动容,甚至也极为难得的生了几股温暖之意。 就亦如,这大周之中,独她姑苏凤瑶一人。而今能得这徐桂春担忧陪伴,她那孤寂的心,终归还是暖了半许。 一路往前,晨风习习,略微吹乱了凤瑶全然不曾修饰梳过的头发。 待抵达御花园时,似是知晓她会极早过来一般,那御花园内早有宫奴等候,随即极是恭敬的将凤瑶迎入了御花园那片红梅丛中的一处亭子内。 与其它亭子不同,这只亭子,四面并非是轻纱环绕,而是安置了雕窗,只是待得细致朝那些雕窗打量,则见那些雕窗木头的雕痕如新,似如新装上去的一般。 “长公主且在此稍等片刻,皇上下朝后便会即刻朝这边过来。”待将茶水早点全数上上来后,宫奴朝凤瑶弯身一拜,极是恭敬的出了声。 “嗯。”凤瑶慢条斯理的回了一句。 宫奴们纷纷点头,则是再度朝她一拜,随即极是恭敬识趣的退出了亭子。 因着四方有雕窗之故,冷风齐齐被阻隔,坐在这亭子里,倒是觉察不到冷了。 凤瑶稍稍松了松掩得极为紧密的衣襟,抬眸朝徐桂春一扫,“你也坐吧。” 徐桂春满面犹豫,并无动作。 凤瑶自嘲而笑,“我虽为大旭长公主,但在这大周,却是孤立无援,随时都可成阶下之囚。是以,我并无尊贵,你在我面前,无需拘谨。” 徐桂春眉头一皱,只道:“长公主别这么说。长公主洪福齐天,岂会成大周的阶下囚。再者,民女知长公主有意宽待民女,只是,民女的确站着为好,免得到时候皇上过来瞧见民女与长公主同坐,自也会降了长公主身份。” 她嗓音极为执拗坚持,凤瑶神色微动,凝她几眼,便也不再多劝。 她仅是稍稍抬手,亲自将糕点朝徐桂春递去,徐桂春犹豫片刻,终归还是伸手接了。 这楚京的早膳,凤瑶自然是吃了好几日的,只觉楚京的膳食虽与大旭并无太大区别,但也略有不同。就如这早膳的糕点,大旭的糕点极甜,而这大楚的糕点,则是甜味减半。 她也以为,此番这早膳糕点入口,自也会如记忆中的那般淡舔,奈何凤瑶却未料到,这糕点入口,竟是极为甜腻,如大旭宫廷糕点那般甜腻,甚至连味道,都如大旭的宫廷糕点如出一辙。 这倒是奇了怪了。 凤瑶心底略生诧异,却并未表现得太过明显。 只是此番不知为何竟食欲俱佳,这一口一口的,不知不觉竟吃下了四五块糕点,足足喝下了两杯清茶。 早膳过后,便是闲暇无聊的等待。 本也以为那大周新皇会信守承诺的下朝便往这边过来,但凤瑶却未料到,这等来等去,晌午过后,那大周新皇竟是还未过来。 凤瑶终归是等不下去了,心底的复杂与冷冽之意,越发升腾。 她蓦的扯声而起,“来人。” 短促的两字,威仪森然,待得尾音落下不久,便有宫奴小跑入得亭子,卑躬屈膝的问:“长公主有何吩咐。” 凤瑶冷道:“你家皇上可是有意玩弄本宫,刻意让本宫在此久等?又或者,你家皇上此番本就不打算过来,此番让本宫在此久久空等,不过是要给本宫一个下马威?” 她嗓音极为冷冽慎人,脱口的话也毫不掩饰的卷着几许咄咄逼人。 宫奴瞳孔一紧,面色也漫出了几许着急惊惶之色,随即忙道:“长公主,奴才也不知皇上为何还未过来。许是朝中琐事繁多,皇上耽搁了些时辰。望长公主消消气,奴才这边亲自去打探一番,若有消息了,便速速过来禀报长公主。” 凤瑶冷眼凝他,并未言话。 待得宫奴浑身越发的紧绷后,她才低沉沉的应了一声。 宫奴不敢耽搁,顿时转身小跑离开。 则是不久后,他便去而复返,恭敬着急的道:“长公主,皇上过来了,过来了。” 这话入耳,凤瑶眼角一挑,神色微动,并未回话。 徐桂春浑身发紧,面色与目光皆是惊恐畏惧,奈何待目光扫到安然静坐的凤瑶后,她似如找到了主心骨,随即咬了咬牙,强行按捺心绪,整个人静立在原地不动。 亭外,有一连串脚步声缓缓靠近,那些步伐不急不缓,似如走路观花般悠然自得。 那大周新皇啊,倒是沉得住气。 凤瑶心生冷讽,目光悠悠的朝哪亭外落着。 而那些亭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发靠拢,则是不久后,那庭外不远处,便有一众宫奴簇拥着一人缓缓过来。 凤瑶瞳孔一缩,清冷的目光朝那当前一人打量,只见那人,满身明黄,那明黄的袍子上龙纹缕缕,奢靡大气,无端给人一种极是高贵傲然之意。 且那人,身形颀长,但却并非太过壮实,满头的墨发也高高束起,头顶的金色龙冠精致无方,甚至还放着几许光泽。而那人的面容上,竟戴着一张面具,那面具乃白玉而为,就这么极是突兀的镶在脸上,无疑是遮盖住了他整个面容。 凤瑶眉头一皱,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无疑,那人满脸面具,看不到任何面容。就不知这大周新皇,是面容有陷,丑陋得难以见人,还是,故意遮挡,只为不愿让她见得真容了。 一股股嘈杂而起的复杂与探究之意,在浑身上下层层流走。 则是片刻,那明黄之人已屏退了身后宫奴,独自踏步而来,入了亭子。 徐桂春浑身紧绷,胆怯微颤的急忙朝那人跪了下来,紧着嗓子吞吐道:“民,民女拜见,拜见皇上。” 她着实是紧张坏了。如她这等卑微之人何德何能竟能面见圣言。如此陡然至此,心底便是早有准备,但终归还是抑制不住的怯场了。 那明黄之人垂眸朝徐桂春扫了一眼,平缓出声,“退下。” 短促的二字,无波无澜,听着倒是并无怒意与锋芒,只不过,他的嗓音着实太难听了,甚至嘶哑难耐,厚重发哑,犹如被什么东西碾碎了一般,一字一句的蹦出,给人一种悚人发凉之感。 徐桂春怔了一下,不敢耽搁,回神后便略微担忧的朝凤瑶扫了一眼,随即起身离开。 凤瑶眼角越发的挑了起来,淡漠的朝那人打量,森冷的目光,则径直朝那人面具上方那两只眼孔望去,则见那人的眼瞳,黑得如同黑曜石一般,深邃无底,却又似是夹杂了几许复杂。 又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他也开始转眸朝她望来,待得目光对上她的后,他竟如变戏法一般,瞳孔中的复杂之色全数消却,甚至眼瞳之中,也霎时积攒出了几许云淡风轻,再让人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来。 “你便是大旭长公主?”他问。 凤瑶深眼凝他,并未言话。只是莫名却觉,这人看她的目光着实有些厚重与异样,至于究竟是哪里异样,她又说不出个一二来。 “自是。”凤瑶默了片刻,才低沉无波的回了句。 她这话着实称不上恭敬,语气也无半许的恭敬。奈何他却并无恼怒,反倒是随意的扫她一眼,随即便稍稍上前挪步,待站定在她身旁的石凳旁后,便开始稍稍伸手,略微撩开龙袍下摆便坐了下来。 霎时,一股淡淡的熏香映鼻,无疑是熟悉到了骨子里。凤瑶面色一变,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陡然复杂起伏开来。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亲们,最近这段时候的确忙。但圆子儿定会在后面几日抽空多更,望亲们见谅,拜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强行而留 凤瑶面色沉得厉害,心底的思绪,也已是翻江倒海,狂澜重重。 她满目起伏的凝他,所有的淡定自若在这一刻却骤然抑制不住的化为虚无。她袖袍中的手霎时紧握成拳,心底那一层层本是要淡定道出的话,也在这一刻骤然凌乱瓦解,说不出来了。 她仅是满目起伏的望他。 他却仅转头过来与她对视一眼,随即便慢腾腾的挪开了目光,嘶哑厚重的问:“昨夜听说长公主有要事与朕相商,不知那所谓的要事,究竟何事?撄” 他这话问得直白,并无半许的委婉与拖沓。他这脱口的嘶哑嗓音,的确是她极为陌生的,只是他身上的味道,她却是熟悉至极。 还曾记得当初在楚王宫时,那场大火焚烧蔓延,也是那带着玉面的男子在刀口下救了她,只不过,当初那人,虽一切都掩饰得极好,脸上的面具也极为精致,甚至也恰到好处的遮住了他的容貌,奈何,当初那人,防来防去,却忘了防他身上的味道,就亦如此番身边这人,玉制的面具都几乎将他整张脸全数遮盖,但他却忘记了,他这脸上的面具材质,与那夜楚王宫救她的男子脸上的面具如出一辙,便是这人身上的味道,也与那夜之人身上的味道全数重合。 一切的一切,顿时变得有些明朗。 甚至于,她的感觉不会错。虽与那人接触不过两月,但也是各种亲疏的举动皆已做过,是以,她姑苏凤瑶虽不了解那人腹黑的内心,但却了解那人的外表,就亦如,他那颀长修条的身形,饱满的额头,深邃的眼窝,甚至,还有他那身上极是特别的熏香偿。 思绪不住的翻腾摇曳,一时之间,她未言话。 身旁那明黄之人也未着急,就这么安然优雅的坐在她身边,也未出声催促。 凤瑶默了半晌,才回神过来,心底的复杂起伏之意,也终归是被她强行按捺了下去,便是那双起伏震撼的瞳孔,也已然极为难得的恢复了平静。 她就这么静静的凝他。 他的目光则静静的落在亭外,安然静谧,毫无不妥。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微动,终归是低沉沉的出声道:“本宫与皇上你,自然有要事相商。只是在相商之前,本宫有其余之事,想与大周皇上你,聊聊。” 她嗓音放得极满,语气也极为厚重。 他则嘶哑陌生的轻笑一声,“大旭长公主若要与朕聊别的事,自然可在夜里好生聊聊。今夜,朕有意在宫中设宴,好生招待长公主。毕竟,为了与大旭联合对付大盛,朕自然有意与长公主好生处好关系。”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补道:“是以,今夜宴席之际,才是闲聊其余之事之际,而现在,长公主还是与朕说说你所谓的要事才好。” 凤瑶满面清冷,却是并未将他这话听入耳里。 她依旧是满目深沉的望他,默了片刻,低沉而道:“本宫与大周皇上,可是见过?” 她这话也问得直白,嗓音一落,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越发一深。 这世上啊,有一种人,虽是行事天衣无缝,聪明过人,但偶尔之际,那种人也会聪明过头,算计过头,从而,仍旧会露出马脚,惹人怀疑。 就如此际这大周新皇,她心底对他的真实身份已有五成的笃定了。 毕竟,对待太过熟悉的人,便是不必看容貌,就凭其说话的方式与快慢,甚至这人整体给她的感觉,都能令她心生怀疑,从而笃定一些心底的猜疑。 再者,她姑苏凤瑶终归是大旭之人,此番蛰伏在楚京之中而被发现,若依照楚王皇族之意,既是前几日都对诸国之人毫不留情的厮杀了,那她姑苏凤瑶此番现身,定也不容易被宽容而待,但这大周的新皇,则如此盛重的将她迎入宫中,甚至还有宫奴仔细伺候,如此礼遇,也无疑是过头了些。 “朕何来与长公主见过。”正待思量,身旁之人悠然嘶哑的出了声。 他的嗓音依旧无半许的锋芒,清幽别雅。 凤瑶瞳孔一缩,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低沉而道:“皇上与本宫,皆是明眼之人,是以,你与本宫二人言话,自也无需躲躲藏藏的隐藏什么。” 他轻笑一声,“朕本未掩藏什么,方才之言也是如实相告罢了,怎么,大旭长公主这是在怀疑朕?” 这话一落,他终归是稍稍转眸过来,那双面具眼眶低下的深邃带笑的瞳孔,平缓柔和的凝上了凤瑶的眼。 二人目光相对,一人森冷复杂,一人则从容自若。 只是这人的这种从容眼神,却也是与那人的神情如出一辙。 凤瑶袖袍中的手越发一紧,心底也越发起伏半许,甚至于,一股股莫名的怒意也开始在心底盘旋上涌,层层束缚,竟令她的面色也越发的冰冷凉薄。 她终归是不说话了,满目凛冽的望他,眼睛恨不得看穿他的面具,甚至看穿他的皮肉,从而去看看他那颗胸腔内的心,是否发黑发紫,因而才会如此的腹黑阴狠,拐弯抹角。 周遭气氛也蓦的沉寂下来,压抑重重。 待得半晌后,那满身明黄的男子终归是率先将目光从凤瑶脸上挪开,嘶哑平缓的道:“朕不知长公主今日如何要对朕问出这些话来,但长公主如此之为,许是当真认错人了。再者,朕此番抽空前来,是要与长公主商议大旭与大周之事。若是,大旭与大周同盟,签订盟约,长公主自是无需任何风险,便也与大周一起,驰骋天下。” 是吗? 凤瑶冷笑一声,“本宫倒无驰骋天下之心,不过是想光复大旭,报得血仇罢了。”说着,嗓音一挑,“怎么,皇上有驰骋这天下的雄心?本宫还以为,皇上会如楚王一样,仅是意在大盛。毕竟,如今大周与大盛对立,那大盛之国,才是大周的心头之患。” “长公主倒是将这天下局势看得清楚。只是长公主莫要忘了,这天下一旦爆发群雄角逐,周遭之国,便也别想置身之外。” 这话入耳,凤瑶自然心头了然。 这天下大战一起,大旭,自然也摆脱不了被群雄虎视眈眈的危险,但无论如何,大旭即便是兴战,如今却不是时候。 大旭前不久才与大盛大战,而今国之上下不稳,民之不安,是以那大战之事,大旭无疑是能拖则拖,尽量置身事外才是。 她默了片刻,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而道:“皇上之意,本宫自然知晓。” “长公主若是知晓,便是最好。若长公主也无意见的话,自可与朕签订同盟之议,安然留在这大周之中,与朕共商国是,从而,一举灭得那大盛之国。如今,大盛太子虽是逃出楚京,但也是满身重伤,逃不逃得回大盛都是问题,且即便他逃回了大盛,他那身子骨自也不可一朝一夕就全然大好,从而也无法指挥其大盛千军万马,攻我大周与大旭兵力。是以,此番要对付大盛,自然得乘胜追击,即刻差人领兵前去灭盛,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嗓音依旧平缓,那腔调之中的淡然从容之意,也是不曾掩饰的展露得淋漓尽致,似如这场风云争斗的狰狞之事,在他眼里尽是再平常不过,甚至言道那些所谓的生杀予夺的字眼,他竟也能如此的从容平静,淡定自若,似是不曾将任何家国之事放于眼里。 若非心境太过深厚,讳莫如深,自然不可能有这等超乎于常人的反应,又或是这人太过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是以,才能如此淡定自若的言道出这些话来。 只是,无论如何,他的这些反应,与那消失的人也仍旧极为相像。只不过,那人终归还是并无这人的野心,就亦如,那人是想佞臣翻身,装模作样的开始朝忠臣的方向改造,但如今这人,则是野心磅礴,凶相毕露。 他与他,当真是同一人吗? 突然间,凤瑶瞳孔一缩,目光几不可察的颤了半许,心底复杂幽远,凌乱怅惘。 她突然间有些不确定这人便是她印象中的那人了,但这人身上的浅浅熏香,又一层接着一层的朝她鼻间涌来,熟悉莫名。 她终归还是有些坐不住了,仅是迅速将目光挪开,默了片刻,阴沉沉的问:“同盟之事尚且可行,但要让本宫留在大周与你共商国是,倒是有些不可能了。” 这话一落,他便平缓嘶哑的出声接道:“如何不可能了?” “本宫乃大旭长公主,自然得回大旭主持大局,岂能一直留在大周,弃大旭于不顾。”凤瑶嗓音清冷而又幽远。 “长公主不必担忧。一旦大周与大盛同盟,两国便可亲如一家。你便是留在这楚京之中,自然也能处理你大旭之事。若是长公主还有顾虑,不若,朕将你大旭朝臣全都接来这楚京如何?” 这话入耳,凤瑶心口沉得厉害。 她顿时满目复杂起伏的朝他落来,“你这话口气倒是大” 她语气终归是抑制不住的卷了几许怒意,只是后话未落,那人已慢条斯理的开了口,“并非是口气大,而是在为长公主着想罢了。毕竟,大旭上下破败,你便是亲自镇守在大旭,又能改变什么。” 这话一落,全然不待凤瑶反应,他已转眸朝亭外的宫奴望去,嘶哑平缓的吩咐,“来人,准备笔墨纸砚。” 瞬时,亭外的宫奴们纷纷点头称是,不敢耽搁,仅是片刻之后,便将笔墨纸砚全数送入了亭内。 大周皇弟温润而笑,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捏着砚台朝凤瑶递来,“劳烦长公主为朕研研磨。” 他语气温润,只是脱口的嗓音着实难听。 凤瑶眼角一挑,复杂凝他,并无动作。 他举了一会儿,眼见凤瑶仍是不动,倒也未再为难,仅是慢腾腾的将手缩回,自行开始研磨,随即便开始提笔而写。 仅是片刻,一张同盟书便在他的笔尖下全数即成。 他稍稍将纸上的墨汁吹干,朝凤瑶递来,凤瑶微微垂眸,清冷的目光朝那墨纸上一扫,入目的,则是一只只隽秀的字迹,精致别雅,但却是极为陌生。 而待仔细揣度这纸上的大意时,才觉这张所谓的同盟书上,写的是大旭与大周同盟,但她姑苏凤瑶,则务必留在大周,与其共同谋划天下之事。 这等所谓的同盟书,无疑是太过儿戏,甚至于,这大周新皇之意,竟还意在她姑苏凤瑶,甚至还有意要将她彻底困于这楚京。 她眉头一皱,袖袍中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他则似若未觉,平缓嘶哑的朝凤瑶道:“长公主,按上指印吧。” 凤瑶无心再与他多加应付,仅是稍稍将目光凝在了他面上那玉制的面具上。 他候了片刻,深邃的瞳孔迎上凤瑶的目光,“长公主如此看着朕作何?” “同盟文书之事,大周皇上何必着急。”凤瑶清冷淡漠的出了声。 他则轻笑一声,眼角一挑,目光静静的凝着凤瑶,并未言话。 凤瑶继续道:“依照本宫之意,是既是同盟,自然得赤诚以待,若是大周皇上连真面目都不在本宫面前展露,倒也是略微无礼了些。再者,大周皇上你,着实像极了本宫的一位故人,此番无论如何,本宫皆要看看你的真面目。望大周皇上体谅,本宫这一番思故之心。” 嗓音一落,她缓缓起身站立,居高临下望他。 他并无任何畏惧之意,反倒是逐渐将文书折叠收好,平缓嘶哑的问:“长公主如此态度,可是不愿与我大周同盟了?” 凤瑶冷道:“事到如今,你还准备在本宫面前伪装?你当真以为,本宫愚昧无知,竟是连你都认不出了?” 说着,全然不待他反应,当即伸手成爪,顿时朝他脸上的面具袭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我的驸马 这人给她的感觉着实太过熟悉,甚至是这人言话的方式与态度,也令她极为熟悉,是以,她无论如何,都得用尽法子的朝他探究一番,将心底的所有疑虑都验证一番。再者,这人本有将她困在楚京之心,如此,无论她是否要孤注一掷的将他的面具接下,这人都不会轻易放她离开楚京。 是以,她姑苏凤瑶既是四面楚歌,逃无可逃,自然也得揭下这人虚伪的面具,好好生生的看看,当初她百般放过甚至还嫁了的人,是否,当真是条养不家的白眼狼。 心底的怒意层层而起,同时,一股执拗倔强之意,也在全身上下全数蔓延。 此番朝他脸上的面具抓去,她是用了力道的,甚至动作也极为迅速,然而,这人明明看着是云淡风轻,淡定自若,却在她手指即将要触上他的脸时,竟突然如箭般迅速抬手,那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恰到好处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瞬时,两人皮肤相贴,凤瑶的手抑制不住的僵了僵,只觉这人的手指,如同那人一般凉薄四起,似是寒意入骨,并无半许的温暖可言,但也正是这种冰凉的触感,仍旧是与那人的手温如出一辙偿。 她瞳孔越发一缩,心底的疑虑层层上涌,似要全然炸开似的。 她眼睛稍稍一眯,冷烈的扫他一眼,随即不待他反应,她另一只手再度成爪,继续朝他的脸上攻去撄。 他早有防备,依旧是恰到好处的伸手过来,稳稳将她的手劫在了半空。 凤瑶心头一恼,足下一踢,他 神色微变,指尖松了她的手便一跃而起,堪堪停在与她一米之距。 “大旭长公主,当真要如此无礼?”他嗓音依旧嘶哑,平缓幽远之中,却仍是不曾夹杂怒意,仅是抑制不住的增了几许复杂起伏,丝是着实对凤瑶此举已有微词。 凤瑶满目冷冽的凝他,“并非无礼,而是想看看大周新皇的真面目罢了。毕竟,若是大周皇上连真面目都不敢给本宫看,本宫,又何敢将大旭交到你手里,与你同盟。” 这话一落,凤瑶再度出手成掌,猛的朝他攻去。 她心口微微的发着紧,自然知晓此番打斗的结果是什么,一旦这大周新皇并非颜墨白,她姑苏凤瑶如此得罪于他,自是难以脱身。 只不过,这大周新皇本就没打算要放过她,而是要将她控制在这楚京,从而依她这条性命与亲自签订的盟约,来号动甚至主宰她的大旭之国,不得不说,这大周新皇的野心无疑是磅礴之至,竟还想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她的大旭控制,将她姑苏凤瑶控制,其心凛冽可诛,她姑苏凤瑶,又如何能真正如他所愿。 便是此番争个鱼死网破,她定然,不会让他太过称心如意才是。 思绪翻腾摇曳,怒意与执拗之意并相而重。 她掌心已然提了内力,猛的朝他攻去。 大周新皇深眼凝她,那双落在她身上的瞳孔犹如一枚黑亮的珠子,然而若是细看,却不难察觉他瞳孔内起伏蔓延而出的无奈之色。 凤瑶下手极重,分毫不留情面。 眼见掌风将至,大周新皇再度腾身一跃,却是刹那,凤瑶的掌风险险的与他擦身而过,浓烈的掌风虽未打中在他的身上,却是径直而前,竟是恰到好处的打中了前方那道亭子的圆柱。 霎时,圆柱陡然拦腰折断,整个亭子猛的开始晃动起来,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还未回神过来,腰间已横来了一只手,顿时勾了她的身子便腾冲好亭外一跃。 刹那,凤瑶被那大周新皇勾着跃滚在了亭外的草地,而不远处的那只亭子,却是随着一道轰鸣狰狞的响声大起,整个亭子,轰然倒塌。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你究竟想如何?此地乃大周楚京,你怎敢如此胆大。”正这时,身旁那满身明黄的男子抬眼扫了一眼那全然倒塌的亭子,随即松了凤瑶的腰,整个人终归是有了怒意,连带脱口的嗓音也不曾掩饰的卷了几许清冷。 这话入耳,凤瑶蓦的回神,森冷凉薄的目光分毫不避的迎上他的眼,唇瓣一启,低沉沉的道:“若论大胆,本宫的胆子岂能比得过你。别以为你脸戴面具,本宫便不识你了!你与本宫之间,熟悉至极,别说你此际戴着面具,便是你烧成灰,本宫,都认得你。” 说着,森然的目光紧紧锁着他。也分毫不诧异的见得他瞳孔一缩,那双黑沉起伏的眼睛越发的复杂沸腾,则也仅是片刻,他瞳孔中的起伏全数消停下来,归于平静。 她心底的疑虑越发明朗,随即眼睛稍稍一眯,唇瓣一启,再度阴沉沉的补了句,“你说是吧,颜墨白?或者,我的驸马?” 她终归还是将心底所有的猜忌全数与他挑明了,也一心觉得,面前这人若是识相,自也不会继续在她面前毫无意义的伪装下去了。 只是,她终归还是低估了此人的耐性。 他一直平缓深邃的望着她,从容自若,却也淡定自若,便是她已是将一切都全然挑明,他似也并无太大反应,整个人,依旧淡定如初。 “看来,今日长公主并无同盟之心。如此也罢,朕不为难你,且放你好生在这行宫中思量几日,待得想通了,再来与朕详谈便是。” 仅是片刻,他便嘶哑幽远的回了话。 嗓音一落,竟是不再耽搁,当即从地上站起身来,那华丽的宽袖微微一甩,整个人便开始踏步离开。 凤瑶面色一变,心思起伏狂烈,岂能就如此让这人离开了。 她蓦的从地上站起身子,森凉的目光阴沉的锁他,“有些事,你准备还要瞒多久?便是要将本宫困于这大周作为你的傀儡,你明说便是。你若能在本宫面前坦白,本宫尚且还能敬你一回,若你执意逃避甚至欺瞒,本宫,岂能饶你,又岂能诸事如你所愿?如今一切都已全然明朗,本宫姑且不论你蛰伏在大旭多年是为何意,只要你差人送本宫回得大旭,你要如何,自也是你自己之事,本宫与你,便可既往不咎,再无瓜葛。” 她这话,狰狞而又磅礴,威仪而又冷冽,便是语气中的那股煞气,她也全然不曾掩饰的透露出来。 这话一出,那满身颀长修条之人终于是驻了足。 他脊背挺得笔直,满身的明黄龙袍加身,整个人,无疑是气质出众,奢华万千。 这人的背影,也无疑是她熟识的,只奈何,他这身的明黄龙袍,在她眼里则是刺眼之至。 曾还记得,这人往日在她面前时,历来是喜白袍素衣,整个人虽圆滑狡黠,却又能故作风雅,满身润朗,但如今,冥冥之中,似是一切都变了,一切的一切,也都开始陌生开来了。 凤瑶眉头再度皱了起来,落在他后背的目光,也越发的凉薄森然。 则是片刻后,那人终于是回头过来,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瞳孔径直朝她落来,“长公主许是多想了。朕对你,并无傀儡之心,也无压迫威胁之意。你那大旭之国,朕未有动其之心,无论长公主是否相信,你那大旭之国,朕,从来都不曾看入眼里。” 从来都不曾,看入眼里?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剧烈起伏。 他则满目的深邃,似也无心多呆,待得这话落下片刻后,他便已回头过来,再度踏步往前。 他步伐稍稍有些急促,有些厚重,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整个人,却是莫名的威仪清冷,似又在隐瞒或是刻意的逃避什么。 一旁的宫奴们,也急急收了惊恐愕然之心,当即小跑朝他跟上。 整个过程,凤瑶未再言话。前几日大伤,身子骨本未愈合,此番又与那大周新皇斗了几下,而今肩膀的伤口,竟又开始撕裂般的疼痛起来,便是心口,也蓦的揪痛开来,厚重剧烈得令她稍稍白了脸。 她足下蓦的一软,身子踉跄了几下才险险站定,心头本是要继续朝前追逐的决心,也刹那被心口与肩膀的剧痛彻底击散。 一旁的徐桂春终于从心惊胆战中回神过来,急忙朝凤瑶跑来,伸手扶她。 “长公主,你可还好?”她急促担忧的问,嗓音一落,垂眸之间,便见凤瑶肩膀的衣裙竟被鲜血染湿,赤红一片。 她眼睛陡然一跳,心底也蓦的一紧,紧着嗓子道:“长公主,民女先扶你回去休息。” 凤瑶并未言话,满目清冷,仅是白着脸稍稍点头。 待回得泗水居后,眼见她如此模样,倒是将王老头儿夫妇也吓得不轻。正待几人焦急着该如何找人为凤瑶疗伤时,殿门外,则有宫奴恭敬的唤门。 凤瑶冷冽僵然的瞳孔,终于起伏半许,目光朝不远处的殿门一落,便见王老头儿刚将殿门打开,门外便有几人鱼贯而入。 那行在前头的老妇,满身官袍,佝偻着背,肩上挎着药箱,竟是女医无疑,而那御医身后跟着的几名宫奴,则还抬着五六只厚重的木箱。 “长公主,微臣奉命过来,特意为长公主诊治伤口。” 待几人全数站定在凤瑶面前时,那女医率先恭敬的开了口,这话落下后,她先是抬眸扫了一眼凤瑶肩膀那片血红,瞳孔一缩,面色也蓦的凝重半许,而后不待凤瑶反应,便将目光朝徐桂春一家落来,“你们先出去。” 徐桂春几人犹豫片刻,眼见凤瑶也未出声阻拦,便终归是齐齐出屋。 女医一直盯着徐桂春几人离开,随即才回神过来,继续挥退殿内的宫奴,而后才朝凤瑶缓道:“长公主且伸手出来,容微臣为你把把脉。” 她态度极为恭敬,满是褶皱的面上,也是谦卑一片。 凤瑶斜眼扫她,却不打算给她面子,仅是阴沉沉的道:“本宫的伤,本宫自行清楚,你将金疮药留下便即刻离开。” 女医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神色一直略微发紧的朝凤瑶打量,眼见凤瑶态度清冷坚决,她眉头一皱,顿时无奈为难的道:“长公主,这许是不妥。皇上令微臣务必得好生为长公主治伤,若微臣留下金疮药便离开,定会被皇上降罪。” 她嗓音中也是一片为难,奈何这话凤瑶却全然听不进去。 那人既敢如此蒙骗于她,此番差这女医过来,想必也不过是想随意吊住她姑苏凤瑶的性命罢了。 她心底阴沉一片,略微苍白的面色,凉薄四起,煞气重重。 女医抬眸朝她凝了片刻,眼见她面色不善,本是再度到口的劝说之言终归还是下意识的噎住了。 待得片刻后,凤瑶阴沉沉的再度出声,“回去告知你家皇上,本宫的伤,不劳他费心。他若当真有心的话,便自行出面,好生给本宫一个交代。” 说着,眼见那女医眉头一皱,欲言又止,凤瑶未待她将话说出,便已再度出声,“将金疮药留下,即刻出去。” 这嗓音着实阴沉冷冽,威胁十足。 女医浑身止不住的紧绷开来,待朝凤瑶凝了几眼后,终归是叹息一声,随即从药箱中翻出金疮药留下,不敢耽搁,当即转身出殿。 眼见那女医彻底出门走远,凤瑶心头才逐渐松了口气,只是脑海中,思绪嘈杂万千,起伏万缕,那一股股复杂自嘲之意,遍布全身。 徐桂春不放心,待得女医与宫奴走远,才再度折身入得凤瑶殿门。 凤瑶循声稍稍朝她凝去,神色沉寂淡漠,则是片刻后,她才如同累了般稍稍合眼,唇瓣一动,低沉而道:“旁边有金疮药,我肩膀的伤,有劳你上药了。” 徐桂春轻应了一声,开始上前两步,紧着脸色开始为凤瑶清理伤口与敷药。她手法算是熟练,只因往日在霍府中也经常受伤,是以时常都得自行处理伤口。 只是,她也是见惯了血肉伤口,奈何待将凤瑶的衣裙稍稍拨开,才见凤瑶肩膀的伤口,竟是伤口崩裂,血肉模糊,甚至稍稍细观,还不难看见那狰狞血肉下的森森骨头。 她心口终归还是一震,猝不及防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两手也抑制不住的颤了几颤。 凤瑶依旧合眸,犹如未觉,沉寂清冷的气氛里,她唇瓣微动,再度幽远复杂的低沉道:“殿内的几口箱子,你让你爹娘抬去偏殿。若箱子内的东西可用,你们一家老小便自己用,不必知会于我。” 徐桂春浑身一紧,目光又是一颤,待欲言又止一番后,终归是强行按捺心神,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本以为她徐桂春此生便命途多舛,狼狈狰狞,却是不料,这堂堂的大旭长公主,这满身风华贵胄的金枝玉叶,竟也会如此的多灾多难,甚至性命也一直悬吊着,无法真正的安生。 就如今日一般,她着实不知这大旭长公主如何与皇上打起来了,看那阵状,若非大周皇上不计前嫌的对这长公主出手相救的话,这大旭长公主,便定是被埋没在那倒塌的亭子里了。 那些所谓的国之大事啊,她徐桂春着实不懂,只是在她眼里,这大旭的长公主不是恶人,虽是性子清冷冰凉,疏离于人,但她不过是不喜表达罢了,至少在她徐桂春眼里,这大旭长公主,也是几番救她一家于危难的良善之人。 是以,无论如何,她着实不愿看到这即便血肉模糊还淡定从容的女子在这大周丢了性命,也求菩萨保佑,好人好报,这大旭长公主,该被命运善待。 心底一直厚重压抑,徐桂春的眉头一直紧蹙,浑身也全然紧绷。 待终于为面前这斜身依靠在软榻的女子处理完肩膀的伤口后,视线微微而挪,则见其依旧双目紧合,气息匀称,似是睡着了。 徐桂春微微一怔,犹豫片刻,无心打扰,仅是轻手轻脚的从不远处的榻上拎了一床被褥过来,小心翼翼的盖在凤瑶身上。 待得一切完毕,正要踏步离开,不料足下未动,便闻一道低沉幽远的嗓音突然响起,“将箱子抬走。” 徐桂春浑身一滞,强行按捺心绪的应了一声,待招呼自家爹爹过来一道将屋中的箱子全数抬入偏殿后,她才专程过来替凤瑶掩上了殿门,而后回得偏殿,才见那几口箱子早被自家爹娘打开,而箱子内的东西,竟是珠玉满目,华裙奢然,甚至还有一些他们见都不曾见过的珍奇药材。 此生之中,她何曾见过这么多贵重东西。便是以前在霍府,只因不受霍玄宠爱,是以这些贵重之物自然也与她绝缘。而今陡然一见,甚至一见就是一箱一箱的珍贵之物,她眸眼顿时瞪大,愕得不轻。 王老头儿与老妇皆是满面震撼,呆然不浅,一时之间也不曾回神过来。 待半晌后,王老头儿才终于从震惊中回神过来,顿时几步行至徐桂春面前,紧张低声的道:“桂春儿,你今儿随着长公主去御花园,可是也见着皇上了?皇上对长公主态度如何?” 徐桂春应声回神,眉头一皱,思绪起伏上涌,待默了片刻后,低声无奈的道:“见着了。只是见着长公主和皇上打起来了,也不知皇上是否会对长公主心生不满。” 这话一出,王老头儿与老妇双双倒吸了口冷气,“打起来了啊!” 王老头儿抑制不住的呢喃了句,随即目光微颤的垂眸,眼神又偶然的扫到了那不远处的箱子,随即神色一亮,继续道:“不对啊。若是皇上当真会对长公主不满,便也不会差御医过来诊治长公主,也不会如此大肆的赏赐这几箱贵重之物了。桂春儿,你今儿也在场,可觉皇上瞧上长公主了?若皇上当真瞧上了长公主,我们这些救过长公主性命之人,便会当真得救了。” 王老头儿心底自也有自己的算盘。 想来此番寄居在行宫,本是心头惴惴不安,且脑袋上也一直悬着一把铡刀,说不准何时便会当真落下来了。 但若自家皇上对那大旭长公主的确是上心了,甚至有意讨好宠溺的话,那么他们这些救过那大旭长公主的人,说不准也会因着大旭长公主而因祸得福,免于一死。毕竟,那大旭长公主瞧着虽是冷冽威仪,但也终究不是个冷血之人不是?倘若那大旭长公主对他们这一家子毫无感恩的话,自也不会在昨日那般坚持威仪的要带他一家子全数入宫才是。 思绪至此,王老头儿落在徐桂春面上的目光越发有些着急。 徐桂春则心生怅惘,复杂难耐,甚至一股股莫名的烦躁之意也在浑身蔓延开来。 她自然也是知晓自家父亲的心意,只是事到如今,那大旭长公主本也是可怜人,她徐桂春无论如何,都是不愿在这时候去讨论于她,甚至百般的算计揣度,将自家这一老小的性命全数记挂在她的身上。 终归是萍水相逢啊。 即便是曾经救过她,但她该还的,早已就还完了,岂能还要一直仰仗于她,揪着她不放。 “爹。” 徐桂春默了片刻,才低沉而唤。 王老头儿顿时集中精力,紧紧的朝徐桂春望着。 徐桂春叹息一声,不曾回他那话,仅是逐渐将目光凝在门外远处,怅惘无奈的道:“爹,长公主是个好人,也是个可怜人。堂堂大旭的金枝玉叶竟受困楚京,本已是难以脱身了,我们一家之事,便莫要再让她费心了。人各有命,我们听天由命吧,若能真正安然活着,自是老天待我们不薄,若是我们即便入了这行宫,却仍是免不了一死,那也是我们的命。爹,我们莫要再仰仗长公主什么了。” 这话落下后,不再言话,任凭自家老爹如何跳起脚的骂她不开窍,她也满目复杂悲凉,一言不发。 此际的凤瑶,一直斜靠在软榻,一动不动。 待浑身都坐得有些发麻了,她才强忍着浑身的不适,缓缓起身朝不远处的床榻而去,随即自行褪了鞋子,兀自而眠。 许是身子骨着实是伤势严峻,加之浑身疲乏,是以这一觉,她睡得极沉,却也睡得极久。 待得醒来时,黄昏已至。 她稍稍皱了眉,随即自行起身,而后倚靠在窗边朝门外不远那些整齐而立的宫奴吩咐,“本宫要见你们皇上,你们且去通报一声。” 宫奴们仍是一片恭敬,点头而去。 则是不久后,那宫奴去而复返,只言道是自家皇上政务繁忙,一天都呆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消息难以递送进去。 凤瑶眼角一挑,稍稍拢了拢衣裙,亲自踏步出屋。 “带路,去御书房。” 在宫奴们愕然紧张的目光里,她清冷吩咐。 宫奴们眉头一皱,满面为难,奈何凤瑶却全然不顾她们反应,踏步便朝前方行去。 眼见凤瑶走得有些远了,宫奴们终归还是妥协下来,急忙跟上,随即一路为凤瑶指路,待得凤瑶抵达御书房前时,则见御书房灯火通明。 有几名精卫,正严防的守在御书房外。 眼见凤瑶过来,几人神情一凛,正要上前刚毅冷冽盘问,不料凤瑶身旁的宫奴急忙出声,“这位是大旭的长公主。” 短促的几字一落,精卫们刚毅冰凉的神情竟犹如变戏法般彻底变得恭敬起来,随即纷纷垂头,朝凤瑶低声而道:“拜见长公主。” 凤瑶足下一停,冷眼朝他们一扫,“本宫欲见你们皇上,望你们入内通报一声。” 精卫们恭道:“皇上正于殿中批阅奏折,不可打扰,长公主若是有事,便先回寝殿等候,待得皇上奏折批阅完毕,属下们再将长公主之求及时通报给皇上。” 这话,无疑如宫奴们最初所说的话全然一致。 只奈何,凤瑶却并未太过听入耳里,却也无心照做。 她满目冷冽,神情也沉寂如霜。待得精卫嗓音落下,她便不顾一切的开始踏步绕开精卫朝前行去。 精卫们纷纷一怔,顿时上前阻拦。 凤瑶面露霜色,本欲强行闯入,奈何刚刚举手,内力也稍稍而提,奈何肩膀与心口竟齐齐剧痛,痛得她动作一僵,面色一白,急忙下意识的将内力散却,待强行深呼吸了几口后,肩膀与心口的剧痛才稍稍缓却几许。 她目光阴沉得厉害,心底也了然至极。 凭自己如今这身子,自然是无法硬闯,如此一来,若不使出极端手段,自难成事了。 心思如此,她瞳孔一缩,全然不待精卫们反应,顿时伸手而起,眨眼便极是干脆的拔出了前方一名精卫腰间的佩剑。 刹那,那精卫惊了一跳,在场几人也惊呼一声。 凤瑶则全然不曾耽搁,扬剑而起,手中那泛着寒光狰狞的长剑,径直横在了自己的脖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如此送礼 “长公主。” 精卫与宫奴们大惊,纷纷紧张颤抖的凝向凤瑶那与寒光隐隐的长剑不足一毫的脖子。 “退开!”凤瑶煞气沉沉的威仪而道。 这话一落,精卫与宫奴们生怕凤瑶激动,全然不敢多呆,纷纷极是干脆紧张的朝后退开。 凤瑶足下一动,稍稍转身,目光开始冷冽阴沉的朝前方那宏伟壮阔的朱红殿门一落,随即稍稍松开横在脖子的长剑,缓步往前偿。 周遭气氛,沉寂而又压抑,无声无息之中,一股厚重紧张之意竟压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凤瑶径直往前,待抵达殿门,便抬脚一踢,随着殿门轰的一声打开,她目光顺势朝前一落,则见偌大的殿内,竟空空如也,那满身明黄颀长的男子,毫无踪影撄。 她瞳孔一缩,满心森凉。 她顿时回头朝身后不远的精卫与宫奴凝去,阴测测的问:“你们大周皇帝呢?” 精卫们眉头一皱,纷纷面面相觑,则是不言。 凤瑶怒道:“怎么,是不敢说还是不愿说?又或者,你们大周皇帝不过是个缩头乌龟,竟还不敢出现在本宫这受困于楚京的女人面前?” 她语气着实森冷硬实,讽刺阵阵。 奈何这话脱口,在场之人皆是垂头下来,满身紧绷,却是一味沉默。 周遭沉寂,依旧无声无息,徒留夜风浮荡,凉薄四起。 凤瑶突然觉得冷,那股冷意,就像是从脚底逐渐蹿上,从而彻彻底底的漫遍全身,似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一般。 她静静的立在原地,心绪浮荡,卑微浮荡,却是除了当日母后殡天,她从不曾有过哪一刻,能如此际这般揪痛难忍,甚至后悔暴怒。 那颜墨白啊,竟是如此的骗她呢。只可惜她防来防去,终归还是未能防住,在她都已风光下嫁于他,甚至都已快要将对他的怀疑与抵触稍稍松懈之际,那人,竟在她面前如此摆她一道,甚至从她大旭的摄政王,一跃而上,坐上了这大周的龙椅。 这其中暗藏着的变故,她全然不知,只不过也是个被一切突然而来的变故惊得不轻的人罢了。可笑她曾经还对他心有挂记,甚至还会顺了大英东临苍之意而外出企图寻找,只奈何,这人哪里需要她来寻找,明明是自己躲在暗处,将所有之人,全都放在了棋盘上,一个一个的针对于算计。 她着实不喜这种被算计的感觉,被欺瞒的感觉!她甚至也如他手中的棋子一般,被他肆意的利用与操纵,从而,光明正大的渡他入这楚国之地,光明正大的渡他入这楚京,甚至光明正大的让他在猎场诈死逃脱,指使,待得所有人都觉得他死了亡了甚至忽略他之际,他竟趁乱而起,成了楚王精心布置下的最大逆出的赢家。 是啊,最大赢家呢。 不仅痛打了诸国要首,更还伤了司徒夙,甚至明明已快对大盛之国乘胜追击,开疆扩土,但那人,偏偏还要咬着大旭不放,咬着她不放呢。 往日对他所有的包容与饶恕,看来,都是将自己的心软与良心全数喂狗了。待得真正阴谋毕露之际,她姑苏凤瑶,也不过是他霸占天下的垫脚石罢了! 就亦如,此番他要对付的是大盛,而大盛对付完了呢?下一步,他可是要真正彻底的吞了大旭?又或许,他最初的本意的确不在大旭,是了,他是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大旭呢,待得大周与大盛合并后,他才稍稍有空,来收拾大旭这等残国? 越想,心思便也越发的蜿蜒,想得也越发的复杂。 瞬时,一股股揪痛之感再度在心口蔓延开来,浓烈起伏,刹那让她白了脸色。 “本宫问你们!你们大周皇帝,究竟何处!” 她眉头紧蹙,强行忍耐,随即唇瓣一动,忍不住再度森冷的吼了一声。 这话一落,精卫们终归满面动容,随即犹豫片刻,纷纷此起彼伏的开始朝凤瑶跪下。 “长公主,皇上今日黄昏才从御书房离去,离去后只交代让属下等应付长公主,但却不曾透露过他的行踪。是以,属下们此际的确不知皇上究竟何处,望长公主见谅。” 仅是片刻,有名精卫微紧着嗓子出了声。 这话入耳,凤瑶冷笑一声,“你们大周皇帝的寝殿何处?” 精卫们眉头又是一皱,纷纷浑身发紧,沉默不言。 凤瑶双目冷冽,全然不曾将他们满面为难的样子放于眼里,“带路!” 她森然煞气的道,语气里藏着威仪与刀锋。 待得嗓音一落,她便径直往前,速步疾走。 精卫们与宫奴皆是满目复杂,无奈尽显。奈何头上又有新皇吩咐,不可开罪这大旭长公主。如此一来,几人纷纷立在原地犹豫无奈,但见凤瑶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后,终是有精卫再度朝宫奴出声,“快些去看着长公主,莫让她出了意外。” 宫奴们面色一变,不敢耽搁,顿时转身朝凤瑶小跑跟上。 眼见凤瑶执拗倔强,且有满身杀人似的冷气,宫奴们心头紧张难耐,畏惧丛生,最终仍旧是抵不过凤瑶的气势与逼问,只得老老实实的将凤瑶带至大周新皇的寝殿之处,然而这回,寝殿仍是宫奴成群,但却不见新皇踪迹。 此番一行,终归,还是扑了个空。 宫奴们战战兢兢的立在凤瑶身后,生怕这活祖宗将怒火撒在他们头上。 然而此际的凤瑶,却早已是浑身发凉,怒意磅礴,心底的复杂之意,也厚重浓烈,压制不得。 那人在躲她。 刻意的躲她。 又或者,那人如今已然高高在上,根本就全然未将她放于眼里。是以,他不是在躲她,而是看不起她,无心见她。 是了,大周的新皇,如今还可能是大周与大盛两国的霸主。如今的那人啊,早已水涨船高,全然,不是最初那在她面前温润圆滑之人了。 如今的他,早已无需圆滑,也全然,不必在她姑苏凤瑶面前虚意逢迎了。甚至于,她姑苏凤瑶都不过是他的阶下之囚,他何时要杀她,何时要要她整个大旭,无疑是,轻而易举之事。 思绪至此,层层厚重。浑身上下,也抑制不住的挫败了,也突然,累了。 她不再寻找了,仅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缓缓踏步。 宫奴们紧张惶恐的凝她,不敢多言,仅是拖着僵硬的步子跟随,直至将凤瑶彻底送入泗水居后,他们才立在殿外灯火阑珊之处,长长的,松了口气。 接下来几日,凤瑶安然在泗水居养身,并无动作。 闲暇之时,也会在泗水居的院内赏花。 这院内,依旧是红梅兴旺,赤红如血。徐桂春那儿子极是喜欢,每番都会在红梅树下大摇枝干,任由满枝的红梅花瓣层层落下,就犹如在下一场花瓣雨一样,惊艳卓绝。 徐桂春的儿子欢快的笑着。 终归还是个孩童,即便生长的环境令他略微老成,不苟言笑,但终归还是心头稚嫩,那些孩童所喜欢的,他也喜欢,甚至于畅快的玩儿耍,他自然也是喜欢。 只不过,那一场场赤红的梅花瓣飘落,在她眼里,则像是一场赤红的血色。 她并不觉得惊艳,只是觉得心头发怵发麻。 甚至于,她也在想,而今泗水居一片平和无波,并无动静,也许,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罢了。 就亦如,万一那人突然改变了主意,突然想尽快收了大旭,如此,她姑苏凤瑶这碍事之人,可会也会人头落地,鲜血飞溅,那满地洒落的赤红鲜血,可会,也如这满地的梅花瓣一样,是惊目的,刺眼的。 她满目幽远,却也满目的复杂清冷。 是以,她着实不喜那红梅树,仅是独独喜欢院中那唯一一棵粉色的梅树。 那颗梅树,虽枝头的粉花不曾兴旺,但也是每朵儿都极为精致别雅,入目之中,倒也稍稍令人心生怡然。 许是仍是担忧她的身子,只要见她立在那株粉色的梅树下,徐桂春便要适时的将竹椅与矮桌端来,精心服侍她在竹椅上坐下,肆意喝茶。而她自己,则会与自家娘亲搬着凳子坐在不远处晒着这大周难得的太阳,从而穿穿针线,开始缝制衣裳。 大周皇帝前几日送的那些珠玉与衣袍,她们全然不曾动过,仍旧还摆放在偏殿中,稍稍落了尘灰。 本也是贱民之人,何敢用那些贵重的东西。再者,如今嗟来之食早已受之太多,若是再贪图一些,心底也是过意不去。 几人,谐和而处,王老头儿则在偏殿内睡着大觉。 他鲜少都不曾如此畅快闲暇的过日了,此番自打入得这行宫,不是吃就是睡,反正有宫奴每番都会好酒好菜的端来招待,着实是好好生生的过了一回大爷的日子。 他此番也想通了,便是不久后当真掉了脑袋,至少也享受过了,日后入得地府,还可在诸鬼面前得瑟一番,他王老头儿虽是贱民,但好歹也是入过宫廷,当了一回大爷的人。便是那晋安候与霍玄那兔崽子再怎么得瑟威武,但这行宫的富贵日子,他们不也是毫无资格来体会一番? 日子,平静如水,却也如水平和。 凤瑶每日皆活动不多,仅是除了三餐,便是在那株梅树下饮茶观花。 直至,三日后的清晨,她还在榻中安睡,却是突然被门外王老头儿与孩童的嗓音吵醒。 待得披着衣裙下榻,打开殿门,才见,徐桂春一家僵立在院内,而院内那片本是赤红的梅树,全然,换成了粉色的梅树。 那些梅树,无疑皆是仓促新栽的,且那树根处的泥土都是新泥,泥上脚印重重,似是还来不及填平。 她瞳孔一缩,面色微怔。 似是察觉到了声响,徐桂春回头过来,方巧迎上她的眼,随即急忙上前几步站定在她面前,愕然震惊的道:“长公主,这里的梅树全换成粉梅了。但昨个儿明明院内毫无动静,我们都未被惊醒,这些梅树,怎一夜间就全数换了?” 凤瑶眼角微挑,自然也不知如何办到。只是那人啊,本就本事滔天,就亦如当日她大婚之际,那人,不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她整出了惊天的动静,不止红毯从城门相迎,甚至还将他的摄政王府,全然改造? 心底的诧异,转瞬便彻底压下。 她满目凉薄的放眼朝那些梅树一扫,低沉而道:“你家儿子不是喜欢摇梅花树吗?” 徐桂春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凤瑶转了身,径直往前,头也不回的继续道:“让你儿子和你爹去摇那梅花树吧,若人手不够,就使唤那些无所事事的宫奴帮忙吧。若能将梅树全数摇倒,将花瓣全数摇落,便是,最好。” 徐桂春面色一变,犹豫片刻,低声而道:“长公主不是喜欢粉梅吗?如今满院的粉梅,自是风景极好,若将梅花树摇倒” “梅花可入茶,粉梅茶的香味极佳。本宫如今,不喜看花了,只喜喝茶了。待得梅花树倒,花瓣一落,你与你娘亲,便可去捡那些花瓣,做茶叶了。这院中的粉梅树,可是精贵难求,与外面寻常的梅树极是不同,想必用这梅花泡制的茶叶与茶水,味道,自也特别。” 凤瑶淡漠清冷的道了句,只是徐桂春看得出来,她虽满身的淡定冷冽,但却是,心事重重,就犹如受困了一般,压抑重重,却又只得咬牙承受,兀自安分的呆在这行宫之中。 徐桂春眉头一皱,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也增了几许怜然,随即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是未再言道出话来。 待得徐桂春转身离开后,凤瑶便一直坐在殿中的软榻,兀自沉默。 仅是片刻,屋外便扬来纷繁摇树的杂乱声,她神色稍稍一动,面色起伏,待继续沉默半晌后,才稍稍起身行至不远处的窗边,随即抬眸一望,便见那院外,几人正分散在梅花树下,大肆摇晃,而那些枝头的梅花,层层抖落,犹如下了一场粉色的花雨一般。 风来,肆意的将空中的,将地上的花瓣,层层扬起,四下飞散。 凤瑶稍稍抬手,探出窗外一接,有花瓣飘落在手,新鲜娇然,着实是好看。 是了,的确好看。只可惜,中看不中用。 短短一个时辰,院内的梅花树,倒是倒塌。 王老头儿与几名宫奴额头生了汗,终是有些累着了,只是见得那满地横七竖八的梅花树,以及那满地的落瓣,王老头儿倒是甩甩头,看着着实有些心痛。 徐桂春叹了口气,邀着自家娘亲开始在地上捡落瓣,徐桂春的儿子盯了盯,兴致一来,也开始过来帮忙。 满地的落瓣,着实太多太多,全然无法捡完,待得篮子一满,徐桂春正要与自家娘亲起身回屋,不料视线稍稍一抬,目光则偶然的扫到了凭窗而立的凤瑶,整个人也微微一怔,待得回神后正要朝凤瑶唤上一声,凤瑶已恰到好处的转了身,缓缓消失在窗边。 好好的一个院子,彻底被废。 凤瑶并不心疼,心头也未半许起伏,只是心境,则莫名的越发低沉厚重,难以排遣。 她也无心外出坐在花树下饮茶了,整个人静坐在软榻,兀自跑神。待得午膳小憩过后,徐桂春突然端了一杯茶来。 那茶水以梅花而泡,气味香甜。凤瑶先是垂眸将茶水扫了一眼,随即便在徐桂春略微紧张期待的目光里垂眸饮了一口。 “长公主觉得这茶水可好?”徐桂春问。 凤瑶淡道:“自然是好。”这话一落,无心多言,则是刚待将手中的茶盏放在身边的矮桌上时,不料殿外不远,再度有宫奴恭敬出声,“长公主,皇上有东西让奴才送来。”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微动,修长的指尖慢条斯理的敲击杯盏,沉默。 眼见凤瑶不出声,徐桂春犹豫片刻,随即转身出殿,待得片刻后,她便急促归来,满面愕然的朝凤瑶道:“长公主,皇上差人送来了数十篮子花瓣,都是粉梅瓣,且还说已差宫奴将满宫的粉梅树全部摘了新鲜花瓣送来了。” 徐桂春惊得不轻,目光也颤动不已。 凤瑶则瞳孔一缩,面色并无太大反应。 那人啊,难不成是想好酒好菜富贵荣华的招待她,刻意要让她溺亡在这场荣华虚伪的‘好意’里,从而忘却归国的路? 只可惜,这几日里,她姑苏凤瑶可是一点一点扳着指头数的呢!那人,已是避而不见,刻意的将她活生生的困了好几日了。 思绪至此,瞬时之中,凤瑶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仅是片刻,她稍稍拢了拢衣裙,站起身来。 徐桂春微微一怔,“长公主,那些花瓣着实太多,又乃圣上赏赐,该如何处理?” 凤瑶淡道:“那人既是要赏,那便堆在院中角落烂掉便是。再者,你且去知会你爹娘一声,让他们好生准备一番,但得今夜天黑之际,我们,得立即出宫了。” 这话入耳,徐桂春惊得不轻,“长公主之意,是有法子让皇上答应我们出宫?” 她虽未平民,但自然也知禁宫不好进,更也不好出。此番她们都不曾收到皇上之令,又如何能在这重重戒备的禁宫里安然出去? 徐桂春心头起伏万缕,浑身都有些发僵发麻。 凤瑶转眸朝她望来,低沉而道:“本宫终归不是大周之人,是以不可在这楚京长久逗留。那大周新皇,自是不曾主动让本宫出宫,但本宫出宫之行,已是不可再拖,务必得强闯而出。此番本宫既是将你们带入宫了,自然也不可将你们留在宫中,你们大周那新皇,着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若本宫独自逃脱,你们留在宫中的日子定不好过。如此,既是要逃,那便一道而逃。” 说着,嗓音稍稍一沉,“本宫这话,你可有异议?” 徐桂春面色震撼不定,瞳孔也惊惶莫名。 许是这几日着实过得太过安生了,是以连自己这逃命之徒的身份都差点忘了。但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此番若执意赖在这里不走,而无这大旭长公主庇护,自然也避不了人头落地的下场。 她眉头皱得极紧,强行按捺心神一番,随即极是恭敬厚重的朝凤瑶道:“民女一家能活这么久,皆是仰仗长公主庇护。若长公主一走,民女一家留在这宫中自无意义。是以,若长公主不弃,民女一家,愿与长公主一道出宫,从而,誓死护送长公主出城,以报长公主这几日宽宏救命之情。” 她嗓音极是厚重,也极是认真。虽是自己也知帮不得什么忙,但她徐桂春,终归还是极想护送这大旭长公主出城。 她虽识字不多,但也知死亡的轻重之意,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与其出去被霍玄打死,还不如,使出浑身之力渡这大旭长公主出宫,也好,做件超出自己能力之事。 凤瑶静静凝她,一时之间,不说话了。 待得半晌,她才强行按捺住心底的起伏与动容,刻意放缓了嗓音,平缓而道:“若论救命之情,自也是本宫欠你们的。此番让你们沦落行宫,无法护你们周全,自也是本宫无能。倘若此番能真正出得行宫,出得楚京,甚至还能安稳回得大旭的话,本宫,定厚待你们一家,决不食言。” 徐桂春神色起伏,重重的点了头,低声而道:“民女不求长公主赏赐与厚待。只求,若是民女一家遭遇不幸,若长公主与全儿能逃脱的话,望长公主看在民女一家的面上,厚待全儿,让他安然的在大旭长大。” 这话一落,满目期待决绝的朝凤瑶望着。 待得凤瑶点头后,她才急忙收敛心神,出声告辞,随即便立即出屋知会自家爹娘,小心翼翼的开始收拾包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妖花如常 时辰渐逝,无声无息中,黄昏已至。 宫奴们小心翼翼的送来了晚膳,菜肴依旧如常精致,色泽俱全。 凤瑶则无心食欲,草草用了几口,便差人撤下。 她一直静坐在软榻,心底平寂,面色也平寂一片。而待得天色全然暗沉下来后,她才缓缓起身,踏步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殿外的院内,灯笼密集,灯火通明。若是细观,则能见得那些起伏摇曳的光影尽头,几名宫奴与几名精卫正静静的立在那光火暗淡之处,悄无声息,犹如木桩,若非细致查探,定也是不易发觉他们撄。 凤瑶眼角一挑,并未言话,目光也仅是朝那些暗处的人影扫了一眼,随即便缓步靠近一旁的偏殿,而后抬手推门。 徐桂春一家并未栓门,此番不过是稍稍一推,殿门便吱呀一声,缓缓而开偿。 霎时,暖黄的光从门内泄了出来,映照在脸,略微有些不惯。凤瑶稍稍皱眉,按捺心神,淡定从容的入了殿门,随即稍稍反手而起,将殿门再度严实的全数合上。 屋外的冷风随着殿门的紧闭而全然消停。凤瑶目光朝前一落,则见徐桂春几人满面紧张的朝她望来,待得将她打量清楚后,几人又瞬时松了口气。 “长公主。” 徐桂春顿时起身,朝凤瑶迎来。王老头儿夫妇也不好坐着了,略微拘谨的从软椅上起了身。 凤瑶面色沉寂,瞳色严谨,待驻足后,便朝已然站定在面前的徐桂春一扫,低沉而道:“可是收拾好了?” 徐桂春点点头,低声道:“入宫时便是生无长物的进来,此番走,自也是没什么东西要带走。” 是吗? 凤瑶眼角微挑,“前几日大周新皇送了几箱子东西,你们一样都不带?” 这话一出,徐桂春态度坚定的摇摇头,而那王老头儿则是满面心痛,目光顿时朝墙角那几个箱子望去,瞳孔一缩,面色越发的心痛难忍。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目光则将徐桂春几人纷纷打量,心底自然也是了然。 那几个箱子里的东西,她虽不曾有心亲眼瞧过,但徐桂春前几日也曾细致的与她言道过,是以,那箱子里的东西如何贵重,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只是,此番虽是逃命要紧,但路途之中金银之物自然也不可少。若是不然,倘若到时候要乘车买马甚至渡船,都无银子接济。 思绪至此,她神色微动,低沉而道:“大周新皇的东西,不要也是浪费,此番逃路在即,自然,也该带些金银防身。” 说着,不待徐桂春反应,凤瑶已缓步朝那墙角的箱子行去,头也不回的道:“你们都过来,皆选几样贵重东西揣着防身,以备不时之需。” 王老头儿顿时松了口气,紧张心痛的面色终是有些缓解,随即急忙应了一声,第一个小跑着朝凤瑶跟去。 徐桂春眉头微微一皱,欲言又止,却终归还是未再言话,仅是朝自家娘亲面面相觑一番,随即双双往前,开始挑选东西。 因着即将要逃出宫城,携带太多东西自是不便,是以几人皆在袖袍与怀中稍稍揣了几物,并未多拿。 待得一切完毕,凤瑶瞳孔越发一缩,随即转眸朝徐桂春望来,嗓音陡然一紧,“本宫先出去对付那院中几人,待本宫稍稍出声唤你们时,你们再出来。” 眼见凤瑶嗓音极沉,态度也极为难得的有些严谨认真,徐桂春知今夜定是孤注一掷,惊心动魄的行事,是以也心头发紧,不敢懈怠,急忙紧着脸色朝凤瑶点点头。 凤瑶不再耽搁,缓缓转身朝不远处的殿门行去。 “长公主小心。” 徐桂春不放心,追了几步朝凤瑶担忧而道。 凤瑶头也不回的点头,虽满身清冷淡定,但心口仍是稍稍一暖。 待行至殿门后,她便稍稍伸手打开殿门,瞬时,冷风突然迎面而来,凉薄四起,使得她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待站定在殿门外合上殿门后,她按捺心绪,淡漠无波的朝那灯火阑珊处的宫奴与精卫行去。 沉寂清凉的气氛里,精卫与宫奴们纷纷一怔,眼见凤瑶越发靠近,有宫奴顿时急忙上前几步站定在凤瑶面前,紧着嗓子恭敬而问:“长公主可是有何吩——” 小心翼翼的后话还未全然道出,凤瑶瞳孔一缩,已极快伸手出掌,猛烈的掌风顿时径直拍向那名宫奴,瞬时令他连惨呼都不曾吼出一声,整个人便骤然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霎时,在场之人皆是一震,满面惊愕的朝凤瑶望来。 凤瑶目光阴冷,分毫不做耽搁,凌厉的掌风再度朝那几名宫奴与精卫袭去。 此番动作,无疑是得快准狠。她下手的确是狠,从未有过的狠烈,甚至动作也极快,已然是使出了浑身的精力与力气的稳中求快。 那几名宫奴本是震撼,此番还未回神,便觉凤瑶掌风已来。他们全然来不及反应,便纷纷葬在凤瑶掌风下,独独那几名精卫尚且还能与凤瑶应付半招,奈何却又心生顾虑,全然不敢真正朝凤瑶下得狠手,是以连连败退,待得几人正要张口而吼人之际,凤瑶眼睛半眯,牙齿一咬,掌风越发的迅速凌厉,骤然间以手为锤,齐齐震碎了几名精卫的胸膛。 瞬时,几人纷纷而倒,尸首横斜,鲜血顺着他们的嘴角全然溢出,破败狰狞,刺目而又血腥。 凤瑶缩手回来,紧握成拳的手,在宽袖中隐隐发颤。 她不杀旁人,但却不得不杀。 此番受困于楚京之中,她无疑得用尽全力,去做困兽之斗。是以,虽是厌恶血腥,但她终归还是要亲手去制造血腥,从而,不得已的去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她姑苏凤瑶,终归还是想活着,也仅是想用尽全力的活着罢了。心底又太多太多的不甘与牵挂,促使她不得不去做困兽之斗,从而彻彻底底的,逃出那人的手掌心。 思绪翻转摇曳,复杂森凉。 待默了片刻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而道:“出来吧。” 周遭一片沉寂,压抑无声,是以这话虽说得小声,但偏殿内那耳朵贴着殿门的徐桂春则听得极为清楚。 她神色一动,手指捉紧了自家儿子的手,随即回头朝王老头儿夫妇道:“爹,娘,我们出去吧。”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当即小心翼翼的打开殿门。 瞬时,冷风不住的将血腥味送入鼻间,徐桂春眉头紧皱,这一股股的气味入鼻,她倒是紧张得心惊肉跳。 又待目光落到凤瑶足下那些横斜的尸首时,她瞳孔又是一缩,浑身也抑制不住的哆嗦开来。 “娘,我怕。”瞬时,身旁的儿子紧张畏惧的出了声。 徐桂春强行打起精神,将自己儿子护在身后,忙道:“全儿莫怕莫怕,再坚持一会儿,等出得这行宫就好了。” 这话一出,身后紧紧被她牵着的孩童终归未再出声。 凤瑶朝她们淡然一扫,不再耽搁,当即低声而道:“此番出行,无疑是危险重重,稍不注意定命亡当场。你们需全然打起精神,不可懈怠,另外,千万要注意听本宫的话。” 说完,眼见几人纷纷点头,凤瑶瞳孔一缩,这才开始稍稍转身,缓步朝前行去。 夜色弥漫,天空漆黑一片,那种黑暗,无疑是无边无际,空洞幽沉,似要将人吸入卷入一般。 凤瑶一行人脚步极轻极轻,徐桂春几人虽是内心恐惧,但性命攸关,尚且还能强行稳着心神轻手轻脚的跟着凤瑶往前。 淡风浮动,有些凉薄。且又不住的将周遭的树木枝桠卷得沙沙作响,倒是衬得周遭气氛越发的森凉诡异。 此番往前,凤瑶径直在前带路。而此番的目的地,自然不是强行朝那行宫的宫门硬闯,而是要,避重就轻,甚至可以算是铤而走险,一路,要去那被大火焚烧了的月牙殿。 前几日从宫奴口中闻说,自打那人登基之后,虽差人速速修葺月牙殿,但这两日,那月牙殿则突然停了工,虽月牙殿已稍稍修葺得差不多了,但仍是诸多细节并未全然恢复,而此番突然停工之由,宫奴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大周新皇刻意要求,如是而已。 她当时闻得这消息,便心生诧异。既是对突然修葺月牙殿之事诧异,也对月牙殿修葺之事突然停工而诧异。 她着实不知那颜墨白为何要在刚刚登基便开始大肆费力的修葺月牙殿,究竟是因行宫被焚了这么一块地方,那人有心恢复如初,从而令这行宫四方解释完好奢靡,还是,另有缘由就亦如,那人与月牙殿,也有所渊源? 她倒也清晰记得,当时初入月牙殿时,那人便在月牙殿后院那般怪异厚重的对她说了一些莫名的话,甚至还莫名对月牙殿后院的那片赤红妖异的花,极是了解甚至上眼。 思绪翻腾摇曳,即便到了此际,心底的那些层层叠加而疑虑全然不曾解开。 凤瑶强行按捺着心绪,一路往前,只想尽快入得那已然停工且人迹罕至的月牙殿,从而,到那月牙殿后院,再小心翼翼的翻墙而出。 那月牙殿本是被火焚烧之地,又乃宫中之人眼中的不详之地,是以这偌大的行宫内,对她姑苏凤瑶而言,便也只有那月牙殿略微安全。 她心底一直这样想着,也一直这般孤注一掷的行动着。 只是一路行来,周遭来往巡逻的御林军着实不多,甚至少得令人愕然。 且这么一路过来,都已或多或少的踏完了四五条小道后,而这中途,竟是只远远瞧见了一列巡逻的御林军。 如此松散的戒备,倒是有点不像所谓的天子行宫了。 意识到这点,凤瑶心底越发一沉,一股股复杂疑虑之感越发强烈。 待终于领着徐桂春几人抵达月牙殿时,此际的月牙殿,则是一片漆黑。 也不知是否是因新修之顾,冷风层层的浮荡之下,一股股略微浓烈的漆味迎来,倒是稍稍有些刺鼻。 周遭,沉寂无波,黑意蔓延,无疑是压抑厚重,诡异森凉。 凤瑶眉头紧皱,心口的跳动也蓦的增了几许。 “跟紧点。”仅是片刻,她便从袖袍中掏出了一枚明珠,随即唇瓣一启,厚重低沉的出了声。 徐桂春几人顿时轻轻应声,虽嗓音恭敬,但仍旧听得出嗓音的颤抖与紧绷。 凤瑶不再多言,缓步将他们朝月牙殿后院领去。 冷风浮荡,周遭簌簌一片,诡异森森。明珠的光亮并非太亮,反倒是光线稀微淡漠,隐约还卷着几许朦胧之意,竟是无端的衬得周遭越发的森然诡异。 这座月牙殿,的确已修葺得差不多了,大殿与偏殿已成,琉璃瓦已盖,模样初成,俨然不若上次她来这月牙殿看到的那般破败与焦黑。 是以,也不知那人究竟废了多少的人力与物力,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月牙殿恢复成这样。却也不得不说,那人行事的确是干脆而又乖张,腹黑而又执拗,只要他想做什么了,定然是不惜一切后果,不惜劳民伤财,势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最好的效果。 思绪至此,凤瑶心头抑制不住的生了几许冷讽与鄙夷,足下的步子也忍不住稍稍加快了几许。 然而,待得刚刚抵达月牙殿的后院时,接着明珠朦胧的光,她下意识的抬眸一望,则见前方不远那片上次还破落烧焦的赤红之花,此际,竟已活生生的成片成片的妖异开着。 没有大火焚烧过后的焦黑,也没有大火烧断了的断枝破败,此际那片赤红的花,竟如毫未经过大火吞噬一般,依旧,盎然生机的成片开着。 瞬时,她瞳孔大震,心口一颤,足下陡然一停。 身后的徐桂春几人惊了一下,急忙停下脚来,忙朝凤瑶望来,眼见凤瑶一直僵立在前,不说话,王老头儿怔了怔,急忙伸手戳了戳徐桂春后背。 徐桂春这才回神过来,回头朝王老头儿扫了一眼,随即犹豫片刻,才紧着嗓子低声试探的问:“长公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四方埋伏 凤瑶应声回神,心口狂跳。 自己虽是胆大,也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更也不信什么诡异之事,但如今这成片成片开着的赤红之花,的确是在她意料之外,甚至猝不及防的令她震撼惊愕,起伏的心难以真正平息开来。 记得最初见得这片妖异的花时,便觉得赤红成片宛如血海,而今乍然再见,光影朦胧,则觉这片花越发的狰狞妖红,突兀刺目。 那人曾说过,这花是招魂花,招鬼魂的。 是以这话如此盛然盎然的突然回归,可是也是那人差人所为?如此,那人究竟想作何?如此神速的恢复这月牙殿,究竟是不喜这奢靡成片的行宫竟还有一阙焦黑之地,还是,另有缘由,只为招魂,从而让那鬼魂,魂有所依?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一颤,浑身发麻偿。 眼见她反应有些不对,徐桂春稍稍拉着儿子上前两步站定在凤瑶身边,稍稍抬手扶住凤瑶胳膊,担忧着再度低问:“长公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突然想到了些东西,是以有些失神罢了。”凤瑶按捺心神一番,开始略微应付的开了口。 徐桂春听得出来这话的应付之意,又见凤瑶神色不稳,似是不愿多言,她也强行按捺心神下来,不便多问。 凤瑶终是将目光从那片赤红的花上挪开,目光朝周遭扫了扫,随即不再耽搁,低声而道:“你们先在此等会儿,本宫去墙头上看看。” 徐桂春急忙点头。 凤瑶强行的平复着心绪,不再多言,仅是稍稍提气,身子蓦的升腾而起,直跃一旁的院墙。 冷风簌簌而来,不住的掀着她的头发与衣裙,似也要将她整个人吹翻一般。 浑身上下,凉薄四起,一股股寒意不住的侵蚀全身,然而凤瑶却来不及多拢衣保暖,仅是径直跃上那院墙,随即小心翼翼的垂眸朝下一望,则见,身下的这道院墙外,竟还隔着一道院墙,手中的明珠散着朦胧的光影,她仔细观望,倒也能见那院墙通体朱红,且墙头还有琉璃瓦陈列,俨然已是行宫最外圈的宫墙。 果然,这月牙殿离宫墙的确不远,她此番孤注一掷的揣度,也的确是不曾猜错。 一时,心底的紧然之意也稍稍松却半许,凤瑶瞳孔微缩,随即腾空跃下墙来,低沉沉的朝徐桂春几人道:“这院墙不远便是宫墙。周遭戒备似是松散,无人巡逻。你们且一个一个的来,本宫将你们带出宫墙去。” 徐桂春几人面露微喜,瞳色也稍稍亮了几许,则是片刻后,徐桂春与老妇皆道:“长公主,先将全儿带出去吧。” 凤瑶自是知晓这一家子极是心疼徐桂春儿子,倒也未多言,仅是朝她们淡然点头。 随即,她也分毫不做耽搁,顿时弯腰将徐桂春儿子抱起,随即足下一点,身子顿要腾空而起,哪知瞬时之际,周遭之处,竟突然火光四起,一抹抹光影飞速朝周遭蹿开,犹如流光火箭一般,霎时映亮了半边天。 凤瑶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本是提气的气骤然消散,足下也踉跄半许,待得急忙回神站定,身子也才堪堪稳住。 徐桂春几人纷纷一惊,王老头儿已然是惊吓得吼出了声来。 凤瑶稍稍放下怀中的孩童,强行按捺心绪,森冷阴烈的目光朝周遭一扫,则见,四方之中,竟有层层手执火把的精卫,从那片赤红的花海里,从那片还不给收拾的木料废渣里,从那片新栽的树裙里,甚至还从那月牙殿拐角处缓缓出来。 他们黑压压的一片,成群过来,脚步此起彼伏,厚重凌乱。 凤瑶瞳孔一缩,心口顿时凉意四起,一股股突然了然之意,也瞬时在心底盘旋翻涌。 她此际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兵卫皆从四面八方点着火把出来,无疑是提前便已在此埋伏好了,只等着她,自行过来落网! 她袖袍中的手指顿时紧握成拳,心绪翻滚如浪,无疑是恼怒澎湃。 她就说怎这一路行来鲜少遇得巡逻的精卫,却是不料,许是自打她从泗水居出发,便早已落入某人的算计里了,是以,某人并未让人对她打草惊蛇,而是待她即将成功之际,再如此盛然的给她当头一棒,彻彻底底的撕破她满心的希冀与计划,令她猝不及防的,震撼不平,甚至,一败涂地。 他终归还是一如既往的能猜中她的心思,能将她算计得恰到好处。这种受困于人,受算于人的感觉,无疑令人恼怒抓狂。 思绪翻腾摇曳,瞬时之际,凤瑶终归是皱了眉。 徐桂春急忙将儿子抱入怀里,与自家爹娘朝后退了几步,满目的惊恐畏惧,浑身也颤抖不歇。 正这时,层层而来的精卫已将凤瑶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些精卫,皆面色刚毅铁硬,全然不惧,俨然是训练有素,遇事不惊之样。 凤瑶眼角稍稍一挑,目光朝周遭之人一扫,正要森冷言话,奈何话还未脱口而出,那前方的精卫中便有一人上前几步,恭敬的朝凤瑶道:“夜色深沉,漆黑不便,属下等,护送长公主回泗水居。” 那人开口便是这话,嗓音不曾有半许刀锋冷芒之意,甚至也绝口不提凤瑶一行为何会出现在此,似如什么都知晓一般,但也什么都不问,从而就这般心照不宣的恭敬说着要送她回去。 此番无疑是被那人故意摆了一道! 想必正这时,那人也许就在某个黑暗之地,得意的朝她这边望着。 凤瑶心头了然,满面阴沉的朝四方之处望去,则见目光被周遭的兵卫所挡住,全然望不出去。 她瞳孔越发一缩,目光陡然朝那言话的兵卫落去,阴沉森冷而道:“泗水居这地方,本宫倒是住不惯。既是都是明眼人,那本宫自也不再拐弯抹角。今儿这行宫,本宫自是出定了。倘若你家皇上仍是有意与本宫结盟,那便去徐桂春的农家里,寻本宫。” “这许是不妥。长公主金尊贵体,岂能去农家所住。长公主若不喜泗水居也可,不知这行宫之中,有哪处殿宇是长公主中意的?只要长公主说出来,属下等皆可将长公主护送至那处的殿宇,供长公主所居。” 那兵卫再度恭敬无波的回了话,言行倒是有条不紊,不卑不亢。 凤瑶阴沉道:“若说,这满宫之中,本宫皆不喜住呢?” 那侍卫全然不惊,面色分毫不便,恭敬道:“长公主若是皆不喜住,便望长公主先委屈在宫中住上几日,皇上说,不久便要进攻大盛之地了,到时候攻克了大盛后,皇上再让长公主去挑那大盛皇宫。” 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大盛如今还屹立不倒,那人竟口出狂言说要让她去挑那大盛的皇宫!不得不说,往日只觉那人满身温润,言行圆滑得当,令人虽是恼怒,但却全然又抓不到把柄,挑不出刺来!但如今,那人的的确确似如变了个人一样,雷厉风行,狰狞狂然,甚至一行一步,似是都在针对这天下诸国一般。 是以,那人究竟想作何? 难不成,是野心磅礴得想要成为这天下霸主? 思绪至此,心底颤了几颤,凤瑶面色也稍稍白了一层。 精卫凝她两眼,仍旧恭敬和声的提醒,“天儿凉,望长公主先行回泗水居。” 凤瑶满目起伏,阴沉而道:“本宫何德何能,竟敢去挑那大盛皇宫。再者,其余拐弯抹角之言,你也不必多言,今夜本宫必定要带徐桂春一家出得行宫,你且就说,究竟要不要退兵!” 那精卫终归还是眉头一皱,恭敬缓道:“属下们也是奉命行事,望长公主莫要为难。” 凤瑶冷哼一声,“尔等既是那般听那人之言,如此,便也休怪本宫刀剑无眼!今儿这行宫,本宫是出定了!” 这话一落,当即抬手朝那言话的精卫空手劈去。 那精卫似乎早已有所戒备,竟是分毫不惊的开始闪身躲避。 凤瑶此举无疑是虚晃一招,待那精卫全然躲过后,她身形分毫不停,径直朝前而袭,顷刻之间,便已抽了前方那列在队伍中的精卫的腰间佩剑。 瞬时,长剑出鞘,被火光映照得寒光四射。 凤瑶满目阴狠,正要举剑而起,不料正这时,一道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陡然而起。 她握着剑柄的指尖蓦的一僵,回头之际,则见那名精卫与其余几人一道,纷纷长剑出鞘,全数横在了徐桂春一家的脖子上。 那徐桂春的儿子,吓得浑身哆嗦,大哭不止,哭声惊恐难耐,撕心裂肺得令人闻声动容。 “放了她们!”凤瑶抑制不住的阴测出声。 那精卫满面平静,依旧是恭敬平和的道:“长公主之令,属下们自然会听。只是,在放人之前,望长公主先放了属下们。皇上有令,长公主若出得行宫一步,属下等便全数人头落地。长公主,事关上百精卫性命,望长公主,放属下们一马。”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今日至少三更。亲们记得抽空回来看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逼迫而返 那人语气平和,却又刚毅厚重,恭敬如初。 凤瑶满目起伏。 用旁人之命逼人之事,她也不是不曾见过!但这些精卫挟着徐桂春逼她,甚至还以他们自己性命来逼她求她,无疑是过头了些。 她目光阴沉的朝那些精卫扫去,却又不觉那些精卫在言谎。 一时,她心生颤抖,浑身紧绷,着实不知此际的那人,究竟变成了何等冷血无情的模样撄。 为了留她一人,不惜用上百性命来逼迫于她,如此狠烈的手段,无疑是无人能及,阴狠至极。 思绪狂涌,一股股寒凉之意,越发的从脚底升腾而起,漫遍全身偿。 她眉头紧皱,面色狰狞,待沉默片刻后,她才低沉冷冽而道:“本宫不杀伯仁,是以伯仁是生是死,自也不关本宫之事。你们大周新皇残暴不仁,你们若要保命,自然不是来求本宫,而是可反叛离国,或是与本宫一道离开这楚京。你们皆有退路,何必被逼无奈为大周新皇这残暴之人卖命。” 那精卫恭敬而道:“家在楚京,不敢妄动。望长公主,成全。”嗓音有些厚重,也突然有些幽远。 凤瑶瞬时了然过来,面色越发的起伏冷冽。 她并未立即言话,仅是冷眼朝那精卫盯着,两方对峙。 徐桂春的儿子已是苦得虚脱,小小的身子软坐在了地上,但仍是在一抽一噎的哭泣。 徐桂春几人浑身发抖,惊恐难耐,却也仅是片刻后,徐桂春壮了胆子,颤抖不堪的道:“此生能遇长公主,便已是民女一家之幸,望长公主不必再顾民女一家,自行出宫吧。民女一家命运如此,是以自然会顺从命运,望长公主不必觉得有何不妥,你与民女一家本是萍水相逢,且已然几番出手救过民女一家了,民女一家便是死了,自也会对长公主感恩戴德。” 说着,稍稍合眸,泪如雨下,却仍是在坚持厚重的道:“望长公主莫要顾及民女一家,快走。” 这话,层层而来,入得耳里,着实如翻江倒海,并不好受。 凤瑶握着剑柄的手越发一紧,并未出声。 那精卫继续道:“徐桂春一家与属下们上百条性命,皆掌握在长公主手里。望长公主开恩,先回泗水居。” 这话一落,周遭的风突然盛了几许,似要将人吹翻一般。 凤瑶头发凌乱飞腾,衣袂也狂飞不定,一道道簌簌声此起彼伏,却又莫名的衬得周遭越发沉寂。 待沉默许久后,那徐桂春的儿子已是哭哑了嗓音,再也哭不出声来了。 凤瑶朝那孩童扫了一眼,也朝徐桂春几人扫了一眼,随即抬手一起,亦如上次一般径直将长剑横在了自己脖子上,随即森冷的目光朝那精卫望去,“你们奉命行事,不过是要将本宫送回泗水居。但若是只送回去一具尸首,不止你们性命不保,许是连你们亲眷皆性命不保。” 那精卫眉头一皱,面上终于漫出了几许复杂与担忧,“长公主莫要冲动。” 凤瑶不再耽搁,“放了她们。” 这话一出,精卫们一动不动。 徐桂春再度睁眼,悲戚无奈的朝凤瑶望着,却是欲言又止一番,终归还是未再多言。 有些话,多说无益,反而说多了还会让人分心,如此,命运如何,她便顺从命运便是。倘若今夜当真逃不过此劫,便也只能说她一家之命。 她也的确是想救自己家人,但却不能因此而祸害旁人。再者,这大旭长公主对她们一家,的确早已是仁至义尽,仁至义尽了啊,做人不可太过贪念,是以也不可再度拖累她了。 思绪至此,徐桂春垂了眸,再度合了眼。 凤瑶则冷眼朝那些精卫凝着,手中的长剑越发靠近脖子,“还不放了她们?” 她嗓音极沉极沉,威仪十足,甚至语气中的冷冽与杀气并重,给人一种咄咄逼人之意。 奈何,精卫们仅是纷纷皱眉,但却谁人都不曾退缩妥协半许。 待得片刻后,那最初言话的精卫低声而道:“属下们的性命与长公主的性命皆连成一道,只要长公主先随属下们回得泗水居,属下们定会安然的将徐桂春一家放回泗水居。但若长公主不愿,便是长公主伤了自己,属下们也不可将徐桂春一家放了。既是要死,属下们与徐桂春一家陪长公主一道死。” 他嗓音依旧恭敬十足,语气与态度令人挑不出半分刺来,然而这脱口的嗓音,却是执拗坚持,令凤瑶心口越发起伏陈杂。 这些精卫无疑是训练有素,甚至临危不乱,又或许此番过来的确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是以要与她孤注一掷的对峙一番,逼她妥协。 她心境起伏得极为厉害,面色也早已阴沉厚重到了极点。 捏着剑柄的指尖,越发的层层而紧,大力之下,都快要恨不得将掌心的剑柄彻底捏碎。 目光,一点一点的在徐桂春几人身上扫视,最后凝在徐桂春那早已哭得虚脱却又浑身发抖的儿子身上,心底,终归是再生动容,便是想不顾一切的自行逃走,奈何,心底终是有一方温润,有一方软弱,忽略不得。 就亦如,若是强行而逃,先不言是否在重兵之下真正逃脱,就论只要她此际一旦动作,徐桂春几人,定人头落地。 凤瑶僵立在当场,思绪翻腾澎湃,连带瞳孔,都抑制不住的稍稍发红。 精卫们浑然不惧,依旧恭敬的凝她,待得片刻,再度低声劝慰,“求长公主,先回泗水居。” 短促的嗓音,一字一字的入耳,凤瑶指尖蓦的用力,内力一涌,瞬时,手中的剑柄顿时如粉末散下,而剑柄一侧的长剑,蓦的掉地。 长剑顿时与地面撞击,发出啪啦狰狞的金属脆响。 精卫们终是松了口气,那最初言话之人急忙道:“让路!即刻送长公主回泗水居。” 精卫们当即得令,纷纷朝一旁散开,极为迅速的为凤瑶让了一条空道出来。 凤瑶一言不发,微微垂眸,开始缓步往前。 一路行来,数百名精卫层层在身后跟随,冗长凌乱的脚步声循环往复的撞在耳膜,压抑厚重。 凤瑶脊背挺得笔直,袖袍中的双手全数紧握成拳,一股浓烈的怒意,全然蔓延在四肢八骸。 待抵达泗水居后,精卫们终是放了徐桂春一家,随即纷纷退散出院,却是不曾离开,仅是极为小声动作的将整个泗水居包围整整两圈,从而严加防守,连只蚊子都不可让其飞了进去。 凤瑶僵立在院内,眸色清冷,煞气重重。 徐桂春几人瘫在地上,歇息片刻后,才稍稍有力气爬着身子坐起来,而那徐桂春,则开始悲戚不止,泪流满面,双眼早已是红肿不堪。 “长公主,都是民女一家连累长公主了” 她满心歉疚,悲戚开口。 奈何后话未曾道出,便被凤瑶低沉幽远的出声打断,“与你们无关。那人,要算计的是本宫,便是没有你们,他也定不会让本宫出得这行宫宫墙。” 这话一落,心头怒意磅礴,却又复杂暗淡,只觉,一切的一切都已全然变了,那人也变了。倘若有朝一日他还能落在她手里,她定不会,心慈手软,饶他性命。 夜色沉寂,冷风大盛。 凤瑶在院中僵立半晌,才回神过来,待得知会徐桂春几人入偏殿歇息后,随即便不再多言,转身入了主殿。 殿内,烛火通明,甚至墙角那本是灭掉的焚香,此际不知何时已点燃开来。 而稍稍抬眸周遭一扫,则见不远处那圆桌上,竟放有一只锦盒。 凤瑶眼角一挑,满目森凉,待缓步至那圆桌旁时,才指尖微动,稍稍打开这只突然出现的锦盒,则见,锦盒内是一只略微熟悉的凤冠。 是了,凤冠。 那凤冠上的凤凰,栩栩如生,精致典雅,若她认得不错的话,这凤冠,俨然就是上次与东临苍外出并在梅花林深处那老妇所赠的那只,自也是,她上次戴它出席楚王寿宴的那只。 只是,那只凤冠明明已掉落在楚王宫中,早已寻之不见,怎突然间,这凤冠,竟又完好无损的突然出现在她这寝殿了? 思绪翻转,疑虑渐起,凤瑶神色冷冽复杂,而待稍稍抬手,指腹在凤冠上稍稍摩挲,只觉,触感冰凉,甚至寒意入骨,莫名的,竟让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夜色凉薄,周遭也沉寂。四方之中,无声无息,犹如万事万物皆全然消停了一般。 凤瑶不曾灭掉殿内的烛火,仅是和衣在榻上仰躺,心绪冷冽厚重,一夜未眠。 翌日,日子仍如前几日一样过,只是院内的梅花树全数瘫倒,新泥翻翻,入目皆是一派颓然凌乱之感。 许是昨夜受惊太过,又加之在外面着了凉,徐桂春的儿子病了,高烧不退。小小的脸皆是不正常的红彤一片,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宫奴送来早膳后,便已转身邀了御医过来,待得正午之际,徐桂春的儿子终于退了烧,而宫奴再度为凤瑶屋中送午膳来时,则见圆桌上今早送来的早膳,凤瑶竟一口未动。 宫奴们猝不及防的怔了怔,愕然朝凤瑶望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终归妥协 软榻上,凤瑶淡然的斜靠而坐,手中随意执着一本消遣的书,头也不抬的道:“本宫,要见你们皇上。” 宫奴们眉头微皱,满面为难,却仍是恭敬应了。 只不过,待得时辰消逝,转眼黄昏已至,那人,仍旧未出现,宫奴也不曾过来汇报有关那人任何之事撄。 凤瑶心底越发清冷,待得宫奴们再度将晚膳端来,她也仍是一口未动。 整整一日,滴水不进,若说不饿,自然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此番受制在这行宫里,硬的法子不可用,那她姑苏凤瑶,自然得来点软的。 那人刻意避而不见,她不知其中缘由,但却不得不说,她时辰紧迫,大旭也急需她回去主持大局,是以,她等不了的! 纵是这行宫的日子安然无虞,她心有挂念,自也是呆不了的。此番,她无疑是要强行豪赌的用行动去逼那人一次,逼他心甘情愿,主动的将她送回大旭。若是不然,此番犹如困兽一般的日子,她姑苏凤瑶便是亡,自也不久呆,不苟且,不屈服。 眼见凤瑶开始绝食,三餐未用,且整整一日都坐在软榻一动不动,宫奴们终是慌张起来,随即几人开始商量后,便开始出得院门与院外那层层密集的精卫相告。 夜里,徐桂春的儿子已是好转不少,自己也终于是空闲出来,又闻殿外宫奴焦急商议,心底也怔了几怔,随即正要起身出殿,老妇与王老头儿似也知晓她的用意,两人叹了口气,双双而道:“桂春,一起去吧。偿” 徐桂春猝不及防的一愕。 老妇继续道:“我瞧那长公主可不是个好相劝的人。今儿她都滴水未进了,自也对身子不好,此番我们都过去,你若劝不动长公主,我与你爹便也劝劝。长公主对我们家恩情厚重,今夜便是跪地求,也要求她喝水用膳。” 徐桂春神色微动,不再多言,点了头,待得几人出得偏殿之际,那院外的精卫,也正眉头大皱,忧心忡忡的迅速踏步消失在灯火尽头。 此际的御书房,灯火通明。 因着这几日大周与大盛国势越发严峻,大战在即,是以便是此番入夜,御书房内仍旧聚集不少阁臣将帅,商议大事,甚至紧张纷纭之中,宫奴们连夜膳都未能送进去。 御书房外,精兵陈列,谨慎提防,事关军机大事,是以防备不敢松懈,便是连御书房屋顶,也匍匐着不少精卫,四面戒严。 那满身黑袍的伏鬼,静静立在御书房外,精明冷冽的目光朝四方扫着,神情冷冽煞气,戒备重重。 则是不久,眼见一名精兵迅速而来,他瞳孔一缩,面色微动,随即未待那人靠近,他便主动踏步朝那精兵迎去。 “你怎过来了?” 伏鬼薄唇一启,率先开口。 精卫满面忧虑,紧张恭敬的朝伏鬼垂头抱拳,恭敬而道:“伏统领,泗水居有漾。那大旭的长公主,已有一日不曾进食。属下不知该如何应对,遂特意过来禀报。” 伏鬼瞳孔一缩,“一日不曾进食?” 精卫点头,“确有一日,大旭长公主三餐皆废。她身子并未大好,若此番滴水不进的拖下去,恐有危险。” 伏鬼森冷煞气的瞳孔顿时复杂开来,便是那刀疤缕缕的面上,也神情紧然,蓦的卷了几许抑制不住的厚重。 待默了片刻后,他才低沉阴冷而道:“此事我已知晓。待得皇上朝议完毕,我便上报。你且先回去守着,务必对大旭长公主看紧了。若大旭长公主在这当口消失无踪,你自该知晓后果。” “属下知晓了。” 精卫急忙出声,恭敬而道,待得尾音一落,便朝伏鬼告辞离开。 伏鬼眉头皱了起来,森凉煞气的目光静静朝那精卫的脊背锁着,神色起伏,直至那精卫走远,他才转身过来靠近御书房外的廊檐,再度静然而立。 时辰渐逝,夜色悄无声息加重。 待得周遭夜风凛冽,打更声也敲击而起时,身后御书房内,终是传来了略微凌乱繁复的脚步声。 伏鬼稍稍回头,那身后不远的御书房殿门恰巧自内而开。 几名文臣与武将逐一拖着略微僵然的步子出得殿门。 伏鬼神色微动,朝周遭精卫吩咐,“速速先领各位大人下去用膳,再好生安排各位大人在宫中入住,以免皇上再有急诏,邀诸位大人能及时过来商议。” 几名大臣微微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便有精卫上前过来相请。 伏鬼也不耽搁,仅是迅速扫他们一眼,随即便迅速入殿,待站定在那主位上满身明黄之人身边时,他才犹豫片刻,恭敬刚毅的道:“皇上,泗水居那边,有事。” “何事?” 明黄之人眸色微倦,嗓音有些疲惫嘶哑。随即指尖微动,稍稍将面上的玉面揭开放于一旁,指腹也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俊美如玉的面上蔓着几许不曾掩饰的疲惫,随即薄唇一启,再度暗哑平缓的道:“她又闹出什么事来了?” 伏鬼眉头一皱,恭道:“自打昨夜将长公主从月牙殿逼回去后,今早开始,长公主便不用膳了,便是到了此际,长公主也三餐尽废,滴水未进。” 这话一出,明黄之人揉着太阳穴的手微微一僵,却也仅是片刻,他再度揉了起来。 “让宫奴多松懈糕点过去,每日三膳,也按时如常的送过去便是。”仅是片刻,他平缓无波的出了声。 伏鬼微微一怔,面色有些厚重,“长公主许是真要绝食了,若皇上仍不出面,许是长公主对皇上的恨意越发深厚。” 说着,垂眸下来,语气也越发的厚重劝谏,“长公主也该是明理之人,有些事,拖久了不好,皇上若当真在意长公主,自可与长公主聊清楚。若一味将长公主困于行宫,长公主许是会对皇上越发生恼。” 颜墨白并未言话,犹如未觉。 周遭气氛沉寂,冷冽无声。 待得半晌后,他才稍稍松开揉搓太阳穴的手,抬眸朝伏鬼望来,一双深邃却又平寂的瞳孔静静朝伏鬼凝着,“她不过是在逼朕罢了,自不会当真绝食,拿她性命如此玩笑。若是不然,她自也不是朕所认识的姑苏凤瑶。再者,有些事,并非是不说,而是,时候未到,待得这段日子忙完后,朕,自然会去见她。” “皇上还是想一直打算将长公主留在行宫?依照长公主之性,许是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回得大旭。” “她还不能回去。大盛与大周即将开战,大盛为防节节败退,有意命得大旭一道迎击大周。此际那大旭,有许儒亦与国师坐镇,严防固守,自不会受大盛之令,参与大周与大盛之争。但若她回去,或是在回国路途被大盛之人所劫,依照许儒亦对其倾心之意,国师对其宠溺之心,二人定自乱阵脚,从而,大旭终归会沦为大盛对付我大周的利刀,国之不保。” 冗长幽远的话,逐一落得耳里。 伏鬼这回算是听明白了,他神色微动,低沉恭敬而问:“皇上有意将长公主控制在楚京,是为了保住长公主,保住大旭?” 明黄之人眼角微微一挑,如玉的面容俊美风华,奈何即便如此,他那双深邃的瞳孔,却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疲倦,随即竟也薄唇一勾,幽远而笑,“为了,私心。” 他幽远淡漠的出了声,嗓音暗哑,却是柔和。 此际的泗水居,仍旧一片沉寂,压抑无声。 徐桂春一家无论如何劝说祈求,凤瑶皆面色清冷淡漠,并不进食,且态度坚定执着,任由徐桂春一家如何努力,皆无法改变她心底之意。 许久,待得天色微命,徐桂春几人终归放弃,无奈出殿,只是焦急之意盘踞在心,全然无法真正排遣。 次日的膳食,凤瑶仍旧全然不碰,滴水不进。 她身子骨本是并未全数康愈,此番又接连不曾进食,面色也稍稍而白,唇瓣干裂,看得宫奴们紧张难耐,甚至心惊肉跳,生怕这活祖宗突然就脆弱了下去,甚至饿死过去。 黄昏,天色微暗,凤瑶已无力气坐着,仅得随意在软榻上躺着,浑身乏力。 那大周新帝整日都在与大臣商议要事,黄昏之际,便开始出城点兵。 待得一切完毕,趁夜而归,却是刚入宫门后,他便突然想起一事来,转眸朝身后伏鬼道:“差人去打探打探,看看她今日有无进膳。” 这话一落,分毫不观伏鬼反应,径直朝御书房速步而去,而待刚刚在主位的龙椅上坐好,伏鬼便入殿而来,恭敬禀报,“皇上,长公主今日,仍是不曾进膳。” 短促的一句话,入得耳里,却是莫名刺耳。 他眉头终于是稍稍皱了起来,瞳色,也复杂起伏,幽远磅礴,待得沉默片刻后,他才缓缓起身,“去泗水居。” 伏鬼满面平寂,并无半许诧异。 他仅是凝着明黄之人后背,恭敬而问:“皇上刚回宫,可要用膳过后再去泗水居?” “不必。”短促的二字,依旧是意料之中的回话。 伏鬼面色也稍稍松了半许,不再言话,仅是待随着明黄之人出门后,便转眸朝身后随来的宫奴道:“速去御膳房传些清淡的膳食送去泗水居。皇上,要在泗水居与大旭长公主一道用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别来无恙 天空,漆黑一片,犹如一汪漆黑的深渊一般,似要将人全数吸进去。 周遭,华灯而上,光火重重,入目之处,皆是一片奢靡万千之景。 有朦胧的光火,打落在窗外那些远处的琉璃瓦上,隐隐反着明艳的光。再加之冷风顺着雕窗习习而来,不住的摇晃了桌上烛台的火苗,待得火苗肆意跳跃之际,殿内的光影,也跟着齐齐而动,无端衬出了几许沉寂幽深之感。 凤瑶浑身僵硬乏力,此番已全然坐立不得,整个人仅是斜躺在软榻,目光幽幽的锁着那打开的窗外,肆意凝望撄。 这般萧条的状态,并非是她喜欢的,只因她姑苏凤瑶此生之中,从不曾有过这般颓废之际,便是当日濒临国破,她也不曾妥协颓然,但如今,受困在这行宫里,归途千里,这种渺渺无望之感,无疑,也在一点一点蚕食着内心的志气与坚韧。 许是两日不曾用膳,身子已然吃不消,是以,心口的揪痛竟比前两日还要突兀厚重得多,甚至于,肩膀上的伤也几日都不曾换药,狰狞的血肉便如此的拖着耗着,便是此番稍稍抬手,也会觉得肩膀伤口在刺骨的疼痛。 徐桂春几人早已是急得团团转,每隔半刻,皆会入得殿中探她劝她。 昨日,她尚且还会说上几句话,但今日,她无疑是只字不愿再提。不过是老生常谈的劝说与话题罢了,回不回话都已显得无谓,甚至也磨灭不得满心的坚持与豪赌偿。 是的,豪赌。 此际,她姑苏凤瑶是在用这条命,誓要逼着那人现身,甚至还要逼他好生的差人护送她回得大旭。若是不然,倘若那人对她心有不轨,甚至对大旭不轨,她姑苏凤瑶便是颓然的耗死,定也不会成为他掌心的锋利棋子。 思绪至此,颓然无力的身子,似也每次都会稍稍有力半许,奈何待得时辰消散,那股力气又再度被这沉寂无波的日子全然耗散。 夜色,浓稠如墨。周遭,无声无息,徒留殿外冷风浮荡,呼啸之中,似要将大殿顶上的琉璃瓦吹翻一般。 凤瑶稍稍合眸,满身瘦削无力。 却也本以为今日又是一场空等,却是不料,如此寂静无声的氛围里,突然,有一连串脚步声从远处扬来。 那些脚步声,凌乱厚重,彻底搅乱了周遭平静。 她略微无力的眼皮终于是微微而抬,目光再度下意识的锁向了那不远处开着的雕窗。 仅是片刻,偏殿的殿门声也吱呀而想,几道小跑的脚步声迎了几步,却又突然间戛然而止,随即,徐桂春那颤抖震惊的嗓音微微而起,“皇,皇上?” 皇上? 颤抖的嗓音入耳,凤瑶眼角一挑,心口陡然一缩,瞬时间情绪凌乱升腾,却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怒。 活生生受饿两日,而今精疲力尽,浑身颓散之际,那人,终归是出现了,出现了呢。 她忍不住稍稍转眸,目光朝那不远处的殿门望去,则是不久,屋外那冗长凌乱的脚步声,终归是在门外全然停歇,一时,四下突然间诡异寂静,森冷压抑得令人心头发怵。 而后,沉寂压抑的气氛里,突然,有一双手轻轻的触上了不远处那道朱红壮然的殿门,随即微微用了力道,小心翼翼的推开。 瞬时,殿门吱呀而响,逐渐而开,一股冷风顺着那屋门的缝隙蓦的灌了进来,竟是差点将软榻旁的那盏烛火拂灭。 凤瑶瞳孔一缩,森然而望。 那殿外,光火一片,灯笼重重。而那抹颀长修条的人影,正静静立在门外的光影里。 也不知是否是他背光而立,或是肿胀虚弱的眼睛神色不稳,此际,她着实有些看不清那门外之人的脸,直至,那门外之人独独踏步而入,缓缓朝她醒来之时,待离得近了,她才看清那人满身的明黄龙袍,以及,那人满面的玉色面具。 他依旧戴着面具,将整个脸全数覆盖,徒留几个孔隙留着鼻眼,无端给人一种凉薄清冷之气。 凤瑶略微努力的勾了勾唇,漫不经心的冷笑,随即便再度合了眼睛,不再朝他观去一眼。 她的确是累了,甚至腹中扁平,似要被饥饿榨干一般。 她也着实未料,这人终于妥协的过来,竟仍旧面具遮容,刻意在她面前隐藏。 他如此之为,究竟在顾虑什么?是满腹的心虚,不敢面对她姑苏凤瑶,还是,如今已荣登宝座,满身威仪,是以她这大旭而来的囚徒,早无资格瞻仰他神圣的容颜? 思绪翻转摇曳,越想,心底的冷嘲之意便越发浓烈。 则是不久,那道平缓的脚步声径直停在了她身边,周遭,也再度全然的恢复了平静。 此番不必睁眼,也知那人正立在软榻旁,居高临下的望她。只是啊,他那双深邃的瞳孔,无论是带笑还是带怒,无论是复杂升腾还是温润春风,她皆是见过多次,熟悉至极,但如今明明费尽心力的将他引了出来,此际,竟突然心口揪痛,凌乱的思绪狂涌,她竟是,就这么突然而然的不想看他了。 “长公主。” 沉寂的 气氛里,一道平缓的嗓音扬来。 意料之中的,这嗓音如上次在御花园听到的一样,嘶哑厚重,陌生如初。 心口的揪痛越发剧烈,她依旧闭着眼,努力的勾了勾唇,随即强行按捺心绪,冷笑而道:“不过是你大周的囚徒罢了,哪里还是什么长公主。” 说着,努力的扯高嗓子,阴沉而道:“连续多日,大周皇上皆避而不见,如今,你终于有空,来看看本宫这阶下之囚了?” 明黄之人眉头微蹙,玉色面具下的瞳孔,蓦的深了半许。 他并未立即言话,深邃的目光逐一在凤瑶身上打量几圈,最后不动声色的凝在了凤瑶那蜡黄不堪的面上,平缓暗哑的道:“这世上,想必从来无一名阶下囚,能入住宫闱,能锦衣玉食,更还能在禁宫中肆意走动,奴役成群。长公主你,何来囚徒之说。” 这话一落,转眸朝殿门外恭敬而立的宫奴道:“速去御膳房催膳,务必多端些清粥过来。” 宫奴们战战兢兢的应声,不敢耽搁,小跑离去。 凤瑶则冷笑出声,“虽是锦衣玉食,但终是出不得这行宫半步。此番受困于此,满身束缚,与阶下囚有何分别!” 明黄之人静静凝她,并未言话。 连续几日处理朝政,休息不佳,是以他那双深邃的瞳孔也攒满血丝,甚至神韵之中也稍带疲倦,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站得端正,满身的威仪难掩。 他也不曾理会凤瑶刻意的嘲讽之意,仅是嗓音微沉,平缓而问:“大旭长公主如今,竟连看都不愿看朕一眼了?” “大周皇上不愿真面目以对,本宫睁眼而看,又有何意义?皇上这玉色假面虽是好看,但皇上莫要忘了,你这双眼,你这身形,本宫早已是看过无数遍,如此,既是熟识,又为何相避?” 凤瑶依旧合眸,嗓音嘶哑冷冽。 满身的无力感,越发浓烈厚重。她的确无心与他拐弯抹角的言话,奈何身上又毫无筹码,更无能真正威胁到他的东西,如此一来,除了逞逞嘴上之能,拐弯抹角的与他周旋,却也别无它法。 “这世上有些人,不过想象罢了。朕也早已说过,长公主对朕,许是认错人了。” 仅是片刻,他再度平缓无波的言了话。 这话入耳,凤瑶笑得不轻,甚至绢狂笑然之中,气息不匀,整个瘦削残败的身子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 这般咳嗽,无疑是快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甚至紧合的眼角,也抑制不住的呛咳出了泪。 随即,一双手突然搬着她的肩膀将她扶着坐了起来,她身子抑制不住的后靠,则恰到好处的靠入了一方略微温软的怀。 瞬时,一股浓烈的龙涎香盈入了鼻子,突兀刺鼻,甚至这种味道,贵气沉木,但却也全然压制住了他身上本来的淡淡墨香。 凤瑶眉头一皱,心底越发气得不轻,咳嗽,也莫名的越发凶猛。 这人无疑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达到掩藏往日身份的目的,不仅要在她面前戴上面具,更还要刻意的改变身上的味道了呢! 思绪越发的层层起伏,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复杂如潮。 她眉头皱得越发的紧,喉咙都已全然咳痛,却也正这时,耳畔突然扬来一道极为难得的叹息,随即,一只手贴上了她的后背,轻轻的拍打为她顺气。 她强行忍耐,脸颊全数憋得通红。 待得气息稍平后,她终归还是睁了眼,转头凝向了他。 此番近距离打量,他瞳孔中的深邃与复杂一丝不落的印刻在眼,依旧是熟悉至极。 凤瑶略微颓然无力的朝他勾了勾唇瓣,嘶哑凉薄的道:“这世上,虽有容貌相像之人,但身形气质甚至与言话的方式皆不可能全然一致。再者,本宫并非愚昧,更非眼瞎,便是认不出旁人,但对本宫的夫婿驸马,自然,认得一清二楚。” 森凉的嗓音,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鄙夷与怒气。 却是这话一出,那明黄之人的瞳孔蓦的跳跃起伏,甚至连那只扣在她肩膀的手,都乍然的僵了起来。 凤瑶深眼凝他,不再言话,待得片刻后,她咬了咬牙,终归是极为努力的抬起了手,一点一点的朝他靠近。 他蓦的回神过来,深邃瞳孔中的起伏犹如变戏法般了却无踪,眼见凤瑶的手一点一点的朝他的面容靠近,他神色越发一深,随即薄唇一启,平缓暗哑的道:“有些事,虽无从解释,但也自有它发生的道理。而今这天下之中,风云变幻,行事皆束手束脚,从而不得不多长一份心眼,多计一番,不容有半分的闪失。” 这话,略微的幽远朦胧,然而却不在凤瑶的计量之中。 她犹如未觉一般,指尖仍是努力的朝他面容接近,却待即将要触碰上他那玉色的面具,奈何,他突然伸了手,那只凉薄的手顿时将她的手腕握住,也下意识的将她的手逼停在了半空。 凤瑶面色一沉。 他则平缓而道:“长公主,该用膳了。” 这话刚落,屋门外恰到好处响来宫奴恭敬小声的嗓音,“皇上,晚膳送来了。” “摆桌,端进来。” 明黄之人顺势握着凤瑶的手齐齐放下,平缓暗哑的出了声。 宫奴们不敢耽搁,顿时小心翼翼入屋,待将晚膳彻底拜访在软榻前方的矮桌上后,便顿时恭敬告辞,转身出殿。 屋内气氛,再度恢复了平寂。 凤瑶瞳色起伏,神情复杂阴沉。 明黄之人则亲自端了粥碗,手执圆勺,竟自然而然的舀上了一勺清粥朝凤瑶唇边递来。 “你两日不曾用膳,此番先吃些清粥,润润胃。” 凤瑶无心食欲,冷笑一声,“怎么,堂堂的大周帝王,竟还怕本宫这阶下囚亡了?” “自然是怕。没了长公主你,那大旭,自然也不易与大周同盟才是。”他漫不经心的答得自然。这话一落,手中的勺子再度朝凤瑶唇瓣递近半许。 凤瑶对他的动作全然无动于衷,甚至稍稍侧头,低沉沉的道:“我大旭不过破败之地,你既连对付大盛的本事都有,难不成还怕收服不得一个大旭?” 说着,嗓音一挑,语气也越发直白凛冽,“你究竟想作何!便是要与我大旭好生同盟,你此番将本宫困于这楚京又是何意?若你当真有意同盟,本宫自能签下盟书,随即速速回得大旭,全然无条件的亲自配合你攻打大盛” 话刚到这儿,情绪也逐渐激动,奈何后话未落,身后之人已平缓出声,“配合攻打大盛之事,此番不劳长公主费心。长公主此际,是该好好引粥,若是不然,倘若长公主性命受危,大旭人心惶惶,才该是最为狼藉之事。” 说着,嗓音越发幽远,“想来长公主绝食的初衷,不过是要引朕出来,而非是要真正绝食,与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噎了后话。 他怎微微一笑,指尖的勺子再度朝凤瑶递来。 “不劳费心,本宫能自己吃。” 凤瑶冷冽一声,嗓音一落,便要自行抬手夺过他手里的粥勺,奈何浑身的乏力越发严重,此番竟是努力伸手,也不过仅能将手半举,全然无法够着他指尖的勺子。 “还是朕来喂长公主吧。长公主若要逞强,自可在身子骨养好之后,再逞强。再者,此番留你在楚京,自然也有朕的用意,若是长公主有心听,便先将这碗粥喝下,再听朕好生言道。” 这话一落,手中的粥勺仍旧朝凤瑶的唇瓣靠近半许。 凤瑶僵在半空的手并未放下,仅是稍稍回头,满目复杂的凝他。 他深邃的瞳孔平和无波,见她打量,竟还逐渐溢出半缕笑。 那笑容有些云淡风轻,却又莫名的夹杂几许掩饰不住的复杂与疲倦,甚至于,他那双眼球,也是血丝布满,狰狞赤红,竟也是无端的给人一种悚然之意。 “如长公主这种精神状态,若再不用粥,许是等会儿连听朕话的力气都无。”他也静静的凝着凤瑶,二人无声对峙。眼见凤瑶半晌不动,他神色几不可察的动了动,再度出声。 “这粥,本宫自然要吃。只不过,便是不吃粥,本宫,尚且还未弱到连听话的力气都无,皇上如此之言,莫不是,太过小看本宫。” 她也回得干脆,嗓音依旧疲倦嘶哑,却是未待尾音全数落下,她便瞳孔猛缩,脑袋,也分毫不计后果的朝他的下巴猛撞。 此番动作,她无疑是咬着牙下足了力道。 明黄之人全然不防,瞳孔骤然一缩,暗惊了一下,却也是来不及反应,下巴便猛烈一痛,霎时之间,竟是还来不及朝后退缩,凤瑶便已加足了全身之力朝他一撞。 顿时,他身形不稳,整个人跌倒在榻,手中的粥碗与勺子当即落地,啪啦作响。 凤瑶瞳色一狠,整个人陡然朝他趴去压住,随即强行咬牙努力的伸手探上他的面具,猛然揭开。 瞬时,层层精兵涌入大殿,纷纷拔剑而起,却也正这时,一道怒斥阴沉之声陡然响起,“滚出去!” 森冷薄情的两字,威仪重重,却也杀气重重。 精卫们面色一变,目光朝那一上一下叠在一起的二人望了一眼,随即不敢耽搁,顿时纷纷垂头犹如逃亡一般迅速出殿。 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了下来,光火摇曳,影子重重。 奈何,凤瑶却觉得冷,那一股莫名而来的凉意,漫遍全身,竟令自己抑制不住的发颤起来。 身下这人,容色极为上乘,俊然如玉。那面容,无疑是轮廓分明,清雅之至,甚至于,他那五官也恰到好处的分布在脸,精致挺拔,此番乍然观望间,无疑是给人一种,难以言道的俊美风华。 是的,俊美风华。 但却熟悉至极,刻骨铭心。 曾也记得,往日虽对他极为的抵触不喜,鄙夷针对,但也每番会觉这人生得好看,温润如玉,是以即便盯着佞臣头衔,竟还能惹得满京之人追逐疯狂。 曾也记得,当日离京施粥,甚至还有人当街拦马,就为给他送上一篮子蔬菜,就为得他一记笑容,甚至还曾记得,当日青州河畔,月色沉浮,所有所有的皎洁月光全然打落在他身上,衬得他如即将羽化消失的谪仙。 美。 那时的她,虽面上不承认,但心底终归是认为这圆滑腹黑之人极为风华如玉,容貌蹁跹上乘。 只奈何,此际这人的容貌在她眼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刺眼,甚至狰狞。 虽早已料到他的身份,但心底终归存着几许疑虑,但如今所有疑虑随着他的面具跌落散开,疑虑也骤然被凉薄洗尽,剩下的,则是一方方难以言道的心凉,甚至心寒。 她突然觉得,若是此人真正亡在了那京郊的猎场,也是极好。如此一来,便也证明她姑苏凤瑶最初至少不曾信错人,救错人,更也不会如此际这般震怒后悔,后悔自己以前竟三番五次的对这白眼狼心软宽容,从而亲手,铸就了今日受困楚京的恶果。 “摄政王。” 短短三字,她说得极为缓慢,甚至每个字眼,都是咬牙切齿狰狞重重的说出来的。 然而,他却犹如无事人一般,血丝布满的瞳孔静静凝她,却是片刻后,竟突然勾唇而笑,风华柔和的朝她道:“长公主,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岂能别来无恙! 凤瑶满面起伏,瞳眸瞪大得几尽碎裂。 她强行努力的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嘶哑震怒的道:“岂会无恙!你如此戏弄本宫,算计本宫,可是有趣?本宫如今俨然已是你颜墨白的阶下囚,高高在上的你,可是觉得欣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无关它意 一股股寒凉惊怒之意,不住的上腾蔓延,气焰越累越多,似要将整个人都全然炸裂一般。震怒至极,凤瑶浑身都开始抑制不住的发抖起来。 怎么敢!这人怎敢如此的胆大妄为,全然将她姑苏凤瑶玩弄于鼓掌间!本还以为这人以前盘踞在大旭,不过是想翻了大旭的天,却是不料,这人全然不曾真正看起大旭,他的意图,竟在这天下,竟是意在天下! 凤瑶瞳孔越发的起伏,森冷剧烈,发凉的指尖,也开始越发收缩,颤抖紧烈的将他的衣襟攥着撄。 颜墨白一言不发,就这么温和柔然的望他,整张俊美的面容,依旧卷着几许似笑非笑的从容之色,并无半许的摇曳起伏。 他瞳孔中噙着血丝,满目而红,诡异如魅,然而即便如此,他却是温润一片,懒散淡然,似是不曾将她这般滔天的怒意放于眼里,更也无畏无惧,就这么淡然悠然的观她。 “长公主身子虚弱,此番动怒倒是对身不好。” 半晌,他懒散悠然的回了话,嗓音拖得有些长,语气也卷着几许温润风雅,只是这脱口之言,却是答非所问,全然自行的将凤瑶抛出的话题绕开。 凤瑶指尖越发用力,几近于咬牙切齿震怒阴狠的凝他,“本宫问你!你如此欺瞒本宫,玩弄本宫,困着本宫,可是好玩儿?” “不好玩儿。偿” 他眼角微挑,一双血丝重重的瞳孔缓缓迎上凤瑶的眼,出了声。 凤瑶恼得眼睛半眯,“你蛰伏在我大旭多年,欺瞒本宫,是何意?你此番有意逼迫本宫同盟,甚至强行将本宫扣留楚京,又是何意?” 他并未立即言话,那双血丝的瞳孔逐渐深了半许。 “说话!”凤瑶越发揪紧他的衣襟。 他终归是逐渐将目光从凤瑶面上挪开,薄唇微微一勾,笑得从容清雅,却又无端夹杂几许幽远之意。 “蛰伏在大旭多年,是因要苟且而活,安生立命。有意与大旭同盟,是要与大旭一道分羹大盛,让大旭坐享其成。将长公主困于楚京,是因天下局势严峻,大盛有意将大旭当枪使,长公主一旦出得大周,或是入得大旭,一旦遭得劫持,不止是长公主性命危然,大旭注定难免灭亡。” 说着,微微一笑,那张俊美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温和雅致,却又极为欠扁。 凤瑶一时被他这话噎住,未能言道出话来。 他略微深邃的凝她片刻,“长公主,可否先从微臣身上下来了?” 他嗓音极为柔和,语气也极是懒散柔腻,甚至此番言道出的话,也依旧是在自称‘微臣’。 凤瑶瞳孔一缩,冷眼凝他,待得半晌后,才朝他几不可察的点了头,奈何待要从他身上下来时,浑身的劲儿早在方才用光,此番浑身上下除了一片酸涩后,再无其它。 她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面色也再度一变。 颜墨白似是全然知晓她心思,温润平缓的问:“长公主没劲儿了?” 这话恰到好处的击中内心,凤瑶眉头一皱,心底也越发起伏半许。她阴森冷冽的朝他凝着,并未言话。 他则笑得懒散而又无奈,薄唇一启,继续漫不经心的道:“长公主方才不是劲儿大无穷,甚至要将微臣都压倒么,而今,长公主的劲儿哪儿去了?” 虽嘴上道出之言极其欠扁,但他终归是稍稍抬手,小心翼翼的将凤瑶扶着从他身上下来了。 待略微仔细的扶着凤瑶在软榻上坐定后,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朝前挪动,继续重新用碗一点一点的盛粥。 他侧脸轮廓犹如刀刻,棱角分明,侧脸也是风华如玉,温润无方。只是,看着本像是风雅之人,奈何却是满身明黄,长袍上龙纹缕缕,大齐威武,无端压了他满身的风华温雅,增了几许掩饰不住的威仪与霸气。 是了,霸气。 莫名的,似如与生俱来的霸气一般。而这种感觉,她以前在颜墨白身上极少见到过。 “这身衣袍可是有何不妥,竟得长公主如此打量?” 正这时,颜墨白再度平缓无波的出了声。 凤瑶这才应声回神,目光稍稍从他身上的龙袍挪开,逐渐上移凝向了他的脸,“本宫从不曾见你穿过龙袍,此番多看一眼,可是不成?” “自然是成。长公主想看便看。只不过,终归仅是一身衣袍罢了,倒也未有什么看头。” 这话一落,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已是用勺子舀了一勺粥缓缓递送到了凤瑶面前。 凤瑶冷眼凝他,他则笑得温润,也未出声。 两人无声对峙片刻,凤瑶嘶哑阴沉的道:“本宫岂敢让大周皇上你喂本宫,如今你可不是大旭的摄政王了,而是大周帝王,本宫这小国之人在你面前,自也得毕恭毕敬了。” 他凝她片刻,神色略有起伏,并未出声。 待默了片刻后,他才薄唇一勾,突然懒散随意的笑出声来,“若长公主当真是拘于虚礼之人,方才,自也不会一口一口的唤微臣全名了。再者,微臣历来良善,见长公主浑身无力,是以有意喂长公主罢了。” 这话一落,手中的勺子再度朝凤瑶递近半许。 凤瑶阴沉冷冽的凝他片刻,却终归是稍稍张了口。 他面色微动,那双深邃漆黑的瞳孔中几不可察的滑出半许释然,待得略微细致的将清粥喂入凤瑶嘴里后,他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道:“这楚京也是极好,且也衣食无忧,长公主近来身子并非康愈,在此多留些日子也并无不可。” 凤瑶咽下粥来,阴沉道:“心有记挂,何能在此久待。” “但此番天下局势不稳,长公主若这时候离开楚京,定是前路凶险。” 凤瑶抬眸凝他,待得再度吞下一口粥后,才低沉而道:“便是前路凶险,本宫也不可在此多留。只是,就看皇上你,是否要放本宫了。” 说完,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一深,他则面色浑然不变,依旧笑得柔和温润,并未言话,仅是继续举着盛满粥的勺子,朝凤瑶递来。 “怎么,还是要执意将本宫扣在楚京?”眼见他不回话,凤瑶心底越发一沉,忍不住冷冽出声。 “长公主先将粥喝了。”他平缓而道。 “你且先回本宫的话。”凤瑶也极是坚持。 颜墨白眼角稍稍一挑,平和温润的凝她,虽面色并无变化,但瞳孔之中,则增了几许不曾掩饰的复杂与幽远。 却也仅是片刻,正待凤瑶朝他瞳孔仔细凝望之际,他又似变戏法般全然压住了瞳孔的浮动,朝凤瑶平缓而道:“微臣之言,鲜少有不算话之际。待得长公主将粥喝了,有力气了,微臣,定会长公主知无不言。” 凤瑶半信半疑,深眼凝他,待得片刻后,她终归还是妥协下来,开始继续一口一口的饮下他喂来的粥。 此番饿了两日,胃中早已干涩扁平,极为不好受,便是有清粥流入,也觉胃中不适,甚至隐约之中,还稍稍的泛痛。 待吃了几口后,她眉头一皱,终归是忍不住别开了脸。她蜡黄的面容,也抑制不住的漫出几许苍白。 颜墨白凝她一眼,察觉不对,神情微微一沉,“可是胃中不适?” 凤瑶并未言话,仅是兀自沉默,却是片刻后,胃中的疼痛竟陡然剧烈,甚至一股肿胀沸腾之感层层上涌。 她双手顿时紧握成拳,强行将那股想要上蹿得气噎住,奈何片刻之际,她终归是全然抑制不住,整个人当即下意识的朝前一倾,却是未待身子前倾完毕,中途之际,她便已彻底的呕了出来。 瞬时,胃中陡然间翻江倒海,喉咙也酸涩难当。 却待呕吐完毕,她强行稳住心神,极为虚弱的回神之际,入目的,却恰巧是颜墨那明黄龙袍上的一片污秽。 她瞳孔蓦的一缩,整个人陡然一怔,而待抬眸之际,便见颜墨白那张风华如玉的脸,已是极为难得的僵硬开来。 一时,二人四目相对,一人怔愕,一人则目光一沉,甚至抽了眼角。 周遭气氛,也刹那沉寂,尴尬莫名,一股酸涩之味蔓延,浓烈刺鼻。 “长公主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微臣。便是此番都受困在这行宫里,自也是有法子刻意恶待微臣。” 待得半晌后,他才逐渐缓和过来,竟是未恼,反倒是薄唇一启,从容如常的出了声。 这话一落,他先是放下粥碗,随即扶着凤瑶斜躺在软榻,待得凤瑶坐定,他才从袖袍中抽出帕子,倾身过来,略微细致的为凤瑶擦拭嘴角及胸前的污秽。 整个气氛,沉寂得犹如静止。 他那墨黑如玉的头发轻轻垂落在她的脸颊,摩挲之间,略微酥麻。 凤瑶满目厚重复杂的望他,近距离的朝他打量,甚至一点一滴细致认真的将他满面的温雅与认真全数收于眼底,兀自沉默着。 半晌,待得他逐渐倾身回去,自然而然的与她拉开距离后,她目光一抬,再度迎上了他那双血丝层层的瞳孔,低沉嘶哑的问:“本宫已是你的阶下之囚,你如今对本宫这般宽容,是为何意?你究竟是不愿本宫亡了,从而无法以本宫为棋,还是,还嫌不够虐待整蛊本宫,是以想留着本宫性命,好生的,戏谑整蛊?” 她嗓音,嘶哑厚重,言道出的话,无疑是一字一句蹦出,凝重幽远。 他眼角微挑,并未立即言话。则是片刻后,他才薄唇一勾,温润柔和的朝凤瑶缓道:“若是,无关它意,而是,仅想对长公主好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改变看法 这话入耳,虽嗓音平和,脱口的话语也自然无异,然而流窜在心,则觉虚话重重。 颜墨白这人啊,本就是腹黑精明之人,他那圆滑之性,她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只要他想瞒过她什么,即便她在他面前肆意逼迫甚至发怒,他也会自然而然的圆滑应对,随意带过,分毫不会让她抓得任何把柄。 只不过,虽是抓不到任何证据,但她姑苏凤瑶也非傻子,有些事甚至有些话,她自然能看能听能自行判断,就如颜墨白此番这话落得耳里,不必多想,便也知是他刻意在应付她,欺瞒她,甚至于,隐约的调侃于她撄。 倘若他真会对她好,定也不会全然违背她的意愿强行将她困于楚京,或者他当真对她心有良善的话,自然,也不会待她绝食两日,身子极度虚软脆弱之际,才突然现身。 思绪,翻转摇曳,越想,便也越发的想得多,而那一股股复杂厚重之意,则在心底肆意的盘旋升腾,浓烈起伏,而又压制不得。 她垂眸下来,无心言话,蜡黄面容上的苍白之色,也逐渐浓了半许。 正这时,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颜墨白突然平缓出声,“还是那话,无论长公主信与不信,微臣对长公主,并无恶意,更也无要害长公主性命之意。”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话锋也开始微微而转,“长公主此际,可还要喝粥?” 凤瑶瞳孔一缩,森然冷笑,“本宫都已呕吐,胃中不适,摄政王以为本宫还能喝得下粥?偿” 他并无太大反应,仅是温润谐和的道:“倒是微臣考虑不周了。” 说着,深邃平和的目光微微一垂,径直凝向了凤瑶的手,“可否容微臣为长公主把把脉?” 凤瑶冷眼凝他,并不言话。 他也不曾耽搁,面色依旧淡然如初,却待无声的候了片刻后,他便自然而然的伸手而来,修长的指尖恰到好处的触上了凤瑶的手腕。 凤瑶眉头一皱,当即要努力用力的将手腕挪开,不料未及动作,颜墨白似是知晓她意一般,另一只手竟是先她一步的扣住了她的手,分毫不容她挣脱。 “放开!”凤瑶冷道。 “微臣为长公主把脉完毕后,自会放开,长公主不必担忧。” 凤瑶心底越发的鄙夷抵触,仍是用力挣扎,奈何此番气力着实极小,且颜墨白将她的手腕也扣得极紧,待得强行挣扎片刻后,精疲力尽,却也全然徒劳。她心底冷冽重重,复杂感慨,待内心挣扎片刻后,却也终归是全然的放弃开来。 她再也无所动作,整个人一动不动,森凉的目光静静凝他。 颜墨白扣她手的力道也逐渐减缓,奈何他那双浓眉,却逐渐皱了起来,连带那微染倦色的面容上,竟也极为难得的起伏幽远,复杂厚重。 凤瑶一言不发,一点一点的将他的反应全数收于眼底。 待得半晌后,眼见他指尖脱离她的手腕,她才冷笑一声,阴沉而道:“摄政王如今,身份早已不同往日,连带我大旭之国,都得仰仗你莫要殃及。而今劳烦你亲自为本宫把脉,本宫,岂敢受得。” 她语气鄙夷重重,冷嘲至极,并未打算给他留得半分面子。 然而这话一出,颜墨白仅是满目厚重的望她,似也全然不曾将她这嘲讽挑衅之言听入耳里,仅是突然低问:“近来几日,长公主心口可有疼痛?”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倒是未料他会突然问这个。但又忆起当初随着他前往那大旭京郊山寺内遇见的那悟净方丈的幽远无底之言,一时,心底也蓦的增了几许陡然而来的起伏与紧然。 是了。 近几日她心口的确揪痛莫名,甚至突然之间便会疼痛剧烈,磨人心智。只奈何,这几日发生的琐事繁多,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密集大波得令人喘不过气来,是以一时之间,倒也鲜少真正想过自己肩膀的伤口,甚至还有心口的疼痛。 当日那悟净方丈的话还历历在耳,只是虽不曾太过相信,甚至还心有抵触,但却又不得不说,而今心疾之症似是越发加重,如此下去,对她而言,定也绝非好事了。 思绪至此,凤瑶浑身微紧,并未言话。 只是如今,那悟净给她的特质茶叶并未随行带来,是以,便是要真正调养心疾,如今的她,自也是,无从下手。 “长公主心疾不可耽搁,今夜,微臣便差人速回大旭,在悟净哪里重新为长公主要些茶叶送来。” 正这时,颜墨白再度出了声,只是嗓音平缓无波,淡雅如风,并无半许的异样。 凤瑶下意识回神,目光在他面上一扫,只见不知何时,这人微蹙的眉头甚至微微厚重的神色全然消失无踪,整个人,再度恢复了寻常的从容淡定,儒雅如风。 只不过,这人历来圆滑成性,他此番这脱口之言,又有几分是真? “你会这般好心?”凤瑶眼角一挑,冷冽嘲讽的凝他。 他微微而笑,温润儒雅的点头,“为长公主办事,微臣,自然得尽心。” 这话入耳,凤瑶忍不住冷笑出声,“你如今都已身为大周皇帝了,还在本宫面前如此拐弯抹角言话作何?你且如实与本宫言道,你如此想大费周章的差人去大旭为本宫求茶,可是不愿本宫亡了?从而,你少了本宫为筹码,无法不费一兵一卒的牵制住大旭?” 他静静凝她,满目温润从容,并未立即言话。 凤瑶候了片刻,眼见他仍是无声,心底的起伏之感越发强烈,“颜墨白!本宫历来待你不薄,你何敢对本宫如此算计?且我大旭容你施展拳脚,从小小守卒变为摄政之王,你以前所有的荣华,所有的一切,皆是我大旭赋予,且我父皇对你历来赏识,提携无数,便是你再怎么无情冷狠,岂能如此忘本!” “微臣,历来不曾否认大旭对微臣的一切容纳与栽培。” 颜墨白瞳孔蓦的深了半许,脱口的嗓音,也极为难得的沉了几许。 凤瑶满目起伏,冷冽凝他。 他分毫不避,径直迎上凤瑶的眼,“大旭于微臣而言,自是有恩,长公主对微臣,自是有宽有容。这些,微臣自是记在心里。只是,长公主也莫要忘了,微臣历来不是忘本之人,也曾几次在长公主面上说过微臣对长公主并无恶意,只可惜,微臣有心记本,但长公主则始终无法相信。便是到了此际,长公主对微臣,仍是戒备抵触,多疑质问。” 说着,稍稍将目光从凤瑶面上挪开,那温润平和的嗓音,也不曾掩饰的透出了半缕疲惫,“长公主与微臣,也已接触这般久了,微臣是何性子,甚至有无真正对大旭下手,长公主自是了解不少。如此,微臣便问长公主一句,可是无论微臣如何解释,长公主仍是认微臣为佞臣,抵触挤兑,从而,打从心底的不信任?便是,微臣曾红绫铺就,不惜一切代价将长公主迎娶,长公主对微臣的看法,也依旧如初,并无,半点的改变?” 他极为难得说这么长的话,嗓音虽平和,但语气则幽远厚重,无形之中竟夹杂着几许压抑之感,令人心头发紧。 凤瑶一时被他这话噎住,面色一变,瞳孔冷冽阴沉,静静凝他。 所谓的是否对他改变看法,若如实细究的话,她自然是对他改变过看法。甚至于,她也能顶住满心的压力,心甘情愿的嫁他。 那场盛世大婚,直至今日,她都铭记于心,便是此番忆来,也是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发生一般。 这颜墨白曾经在她面前所做的一切一切,偶尔,令她震怒抓狂,偶尔,则会心生触动,而有时候,也会心有温暖,安稳平和,整个心绪与情绪,也会彻彻底底的被他带动。 她不是没对他改变过看法,甚至于,心底对他之感,也怪异起伏,触动莫名,令她心生彷徨担忧,不敢去触及心底深处那些对他的异样之感,只奈何,那些异样之感刚刚要从她的心底深处蹿腾出来,然而这颜墨白,竟是突然换了一种身份与方式,如此的,死而复生的,与她相见。 曾经那些所有的触动,在这相见的一刻,尽数被愤怒取代。 是的,愤怒。 她不知这人从大旭摄政王一跃而成大周皇帝这中间究竟经历了什么,但这人在她面前的突变,陡然之间,令她全然吃不消,更也没空来一点一点的消化。 她仅是觉得觉得怨怼,还有不甘,甚至,愤怒。 遥想前些日子知晓这人亡故之际,那种心底的空洞,无端的悲凉,甚至满身的凉薄怅惘,依旧是那般的清晰入骨,她分不清那种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只是觉得,心底似是空落了一块,补不上,无论怎么都补不上了。 她唾弃自己竟也会被情绪左右,被那些抑制不住的悲凉与空荡之感左右,只奈何,她姑苏凤瑶,终究还是有血有肉,全然无法一无所感,毫无情绪的,静视着这人的死亡。 然而,这人呢? 这个人啊,却是背着她,故意诈死,甚至还用其余之人的尸首来混淆视听,待得所有之人都以为他亡了之后,却待那场腥风血雨的惊变之际,待得诸国之人皆斗得几败俱伤之际,这人啊,却是唯一那坐收渔利,一跃登上这大周帝位。 若论缜密心思,何人,能及得上他。又若论腹黑与城府,这世上又有谁,能胜过他? 如今,这天下的胜利之人,却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的卑躬屈膝,自称‘微臣’,甚至还因她的质问而略显委屈,信誓旦旦的如个无辜之人一般逼问她是否一直不曾对他改变看法,不得不说啊,这人,无疑是,太过自恋。 思绪,层层的摇曳起伏,所有的情绪交织回拢,凤瑶着实是冷静不下来了。 袖袍中的手,已然再度开始紧握成拳,恼怒升腾而起,整个人,也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颜墨白眉头一皱,深眼凝她,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未言话。 凤瑶不再耽搁,阴沉狂怒的凝他,一字一句的道:“本宫往日自是对你改变过看法,本宫甚至也曾想过与你一直作戏,举案齐眉的扮做夫妻。但摄政王如今背着本宫做的这一切一切,早已将本宫对你的看法再度打回原形。” 她嗓音极其的冷冽阴柔,煞气重重。 这话一出,眼见颜墨白瞳孔一缩,面色也微微一变之际,她冷笑一声,“你今日的种种,将本宫对你的所有好转的看法全数耗尽。倘若你当真还有良心,甚至不愿本宫恨你怨你的话,你便放本宫离开!甚至,差人将本宫与徐桂春一家,一路送至大旭之地。” 她这话也极为决绝,阴沉尽显。 颜墨白赤红的瞳孔起伏不定,半晌,仍是静静凝她,一言不发。 “怎么,事到如今,话也全然说到了这份上,你还是不愿,放本宫离开?”这话一出,心底越发激动,“颜墨白!你怎能如此对待本宫!” “微臣早已说过,近来这段日子,诸国局势严烈,并非长公主回国的最佳时机。” 颜墨白终是将目光从凤瑶身上挪开,脱口的嗓音,幽远至极。 凤瑶恼得嗓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若是本宫执意离开呢?” 他眼角微挑,目光朝凤瑶落来,“长公主一直不曾真正信微臣一回,如此,微臣也无话可说。但这楚京之地,长公主还不可离去,待得微臣拿下大盛,凯旋归来之际,微臣,再与长公主商议是否送你回城之事。” “颜墨白,你” 凤瑶心口骤然一紧,怒意森森上涌,刹那之际,却是后话未出,整个人却猝不及防的再度咳嗽起来。 颜墨白凝她两眼,一言不发的开始倒了杯茶水朝凤瑶缓缓递来。 “滚!” 凤瑶怒不可遏,边咳边狰狞怒道,未待语气全数落下,她便强行努力的抬手,一把将他指尖的杯盏拂开。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感谢亲们的打赏,鲜花,以及月票,谢谢亲们对文文以及圆子的支持,极是感动欣慰,谢谢亲们,拜谢拜谢。也感激亲们对文文的所有提议与留言,圆子都有看,也在努力尝试改变。另外,这两日的确忙碌,是因要在这个周末确定一件人生大事,故而只能夜里回家后开始紧急更新,字数不多,望亲们见谅。后面几日圆子儿定会补齐欠下的稿子,望亲们放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可愿留下 瞬时,他指尖的茶水再度顺着茶盏一道被挥打在地。 一时,沉寂清冷的气氛里,茶盏啪啦碎裂,茶水,也顺势溅了一地。 颜墨白眼角几不可察的挑了半许,平缓温润的目光,静静在那满地的茶渍上打量。 “滚出去!你若不放本宫离开京都,本宫自也无心见你。你若当真不愿本宫恨你怨你,那你便好生差人将本宫送回大旭,如此,你与本宫之间的所有恩怨,皆可一笔勾销,若是不然,本宫与你,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你刻意将本宫困死在楚京,也别想在本宫这里讨得分毫。”凤瑶冷眼凝他,怒气沉沉的出了声。 无论他困她之举究竟是好是坏,她姑苏凤瑶,自然得孤注一掷的回得大旭。毕竟,心有挂记,她何能真正放得下大旭,放得下自己的皇弟,从而任由自己听从颜墨白的建议,安然的呆在这楚京中避风避浪。 她终归是无法任由自己置身事外,无法与大旭并肩而立,迎击所有的动荡与不安,她甚至也无法真正说服自己在此行宫中享乐多呆,只因,心底挂念重重,也对大旭的执念太深,便是天下形势危急,风雨飘摇,她姑苏凤瑶,自然也是想执意回得大旭,与大旭站立一起,分毫不躲的解决所有难题,护住她大旭的城池偿。 只可惜,本以为她的这番心思,颜墨白这精明之人会懂,也以为这颜墨白知晓那大旭便是她的命,是以正是因天下形势危机,她才更放不下大旭,从而置身之外的在此苟且享乐。只可惜,这人啊,无心成全她也就罢了,竟还要强行将她困于楚京。 越想,心底的怒意越发浓烈,袖袍中紧握成拳的手,越发的颤抖。倘若不是身子虚弱不适,此番,她定是忍不住怒意,势必要与这颜墨白干上一架。 只可惜,浑身脆弱破败不说,还势单力薄,便是任由她姑苏凤瑶有通天本事,只要这颜墨白不松口,不妥协的话,她自然也是难以活着走出这楚京。 “微臣也言尽于此,奈何长公主历来不信微臣”待得周遭气氛沉寂半晌后,颜墨白才将目光从地面的那滩茶渍收回,随即薄唇一启,平缓幽远的出了声。 凤瑶满目阴沉,未待他后话道出,便已冷冽激动的道:“本宫信不信你又有何分别。此番连你都说大旭被大盛觊觎,且国势不稳,本宫身为大旭长公主,何能置身之外的安然享乐?” 颜墨白下意识的噎了后话,深邃幽远的瞳孔,缓缓朝凤瑶落来,静静凝望。 他瞳孔中的赤红血色依旧突兀,略微狰狞,虽看着鬼魅阴沉,悚人心神,奈何即便如此,那片赤红之色,却终归还是压制不下他瞳孔中的那方疲惫。 “长公主心系大旭之意,微臣自是明白。只是,长公主莫要忘了,你若此番执意离开楚京,一旦被人劫持,许是性命堪忧。” 他沉默片刻,才平缓厚重的出声。 凤瑶瞳孔越发一缩,“便是孤注一掷,性命有危,本宫,也必须得回得大旭。你该是知晓,大旭与本宫皇弟对本宫而言,无疑是心头之肉,此番大旭既是有危,本宫却不能与大旭并肩作战,本宫便是安然呆在楚京,自也心头不安。” “心头不安,总比有性命之危要好” 不待他后话道出,凤瑶森然冷冽的出声打断,“你不是本宫,既是全然不知本宫心意,便莫要随意揣度。若不能真正与大旭共危亡,本宫便是耗在这里,苟且而安,定也绝非本宫所喜。” 说着,逐渐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神色起伏万缕,面色难平。待强行努力的按捺情绪后,她极为难得的深深叹了口气,“本宫以前,的确待你不薄,且几番亲手救你性命。颜墨白,本宫不求你能帮本宫什么,只望你,能差人将本宫送回大旭,日后无论本宫是危是安,皆与你,毫无关系。便是你要与大旭同盟,一起灭得大盛,本宫,也应你便是。” 这话,嗓音突然幽远厚重,甚至也极为难得的有些妥协。 颜墨白瞳孔几不可察的一缩,深眼凝她,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两人无声对峙,谁都不曾多言一句。周遭之中,光影摇曳清浅,气氛幽谧厚重,甚至无端压抑。 半晌后,颜墨白薄唇一启,突然幽远平缓的出了声,“长公主,当真不喜住在这行宫?” “心有挂记,何能而安。这楚京的行宫便是再好,定也比不上入住在大旭京都能让本宫心安。”凤瑶嘶哑出声,答得极为干脆。 颜墨白眼角微挑,“微臣知晓了。” 这话一落,话锋微微一转,脱口的语气也夹杂着几许极为难得的复杂与陈杂,“长公主要离开这大旭的决心,微臣自是了解了。只是,便是长公主要离开楚京,自然也得等到身子稍稍好转后,才可回去。若是不然,一路风餐露宿,车马颠簸,长公主这身子,定是受不了。” “本宫恢复力气,不过一日调养便可。”这话一落,满目森然阴沉的再度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颜墨白神色幽远,赤红的瞳孔依旧突兀,却是片刻后,他突然径直的迎上凤瑶的眼,微微而笑,“可。只要到时候长公主能斗赢这行宫中的五名精兵,如此,微臣便应长公主之意,差人送长公主回城。” 他嗓音缓慢柔和,却也幽远厚重。 只是他这话突然答应得有些干脆,刹那之际,令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这厮,就这么当真的答应了? 依照这厮的性子,不是还会与她肆意的纠缠一会儿,为难一会儿么,怎突然之间,这人竟突然答应她了? 思绪骤然起伏,心底的疑虑之意也刹那的起伏上涌。 颜墨白似是知晓她意一般,神色微动,继续缓道:“长公主无需再顾及什么,微臣之言,尚且是可信的。后面几日,只要长公主能打赢行宫中的五名精卫,微臣,自然认定长公主身子已无大碍,如此,微臣才可略微放心的让长公主出这楚京,一路颠簸疾驰的回得大旭。”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已是将目光自然而然的从她面上挪开了,甚至似也无心再多呆,他突然稍稍起身,站立起来。 凤瑶满目起伏的凝他,心底也突然有股异样之感层层浮动。 “你如今这话,本宫,便暂且信了。只是,本宫着实不曾料到,你几日之前,还是我大旭之臣,如今,竟已摇身一变成为这大周帝王。”凤瑶默了片刻,低沉嘶哑的出了声。 他并未回头,仅是温润幽远的笑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微臣能当上这大周皇帝,也不过是运气。”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一腾,正要再问,不料到嘴的话还未脱口而出,便闻颜墨白突然而问:“若说,大旭上下安稳,国泰民安,且也不必卷入天下纷争,而国中又有许儒亦与刘太傅处理朝政,整个大旭,也全然无需长公主费心,不知,长公主可会在这楚京久留?” 这话一落,他微微回头过来,那双略微赤色的瞳孔,居高临下的望她。 他的目光太深太重,无形之中,竟又隐约夹杂几许亮色,似在莫名的期待什么,但待凤瑶真正朝他瞳孔打量,仔细凝望之间,却又突然间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满心的起伏,复杂流转,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她着实不知这颜墨白为何会突然这般问,但他如此精明,自也该是知晓她心底的答案才是。毕竟啊,这大周之地,终归不是她的故土,且她所在意的所有人或事物,全然皆在大旭,是以,无论大旭是否上下安稳,她姑苏凤瑶,都是愿呆在大旭的。 思绪至此,凤瑶垂眸下来,待默了片刻后,才低沉而道:“不会。” 短促的二字,她说得有些厚重,也有些坦然。 “若说,微臣,愿长公主久留楚京呢?无论作戏与否,微臣与长公主,大婚是事实。若大旭无需长公主挂念操心,也无需长公主处理政务,长公主你,可愿留在楚京?就仅仅是为了微臣,留在楚京?”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陡然一缩,面色也全然猝不及待的震撼陡变。 她着实未料颜墨白会突然说这些话,甚至刹那之间,也被他这话全然堵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心绪,层层起伏上涌,平息不得,待沉默片刻后,本是要强行按捺起伏怪异的心,不料努力到了最后,非但不能压下心头的起伏怪异,甚至连带浑身上下都微微有些发僵。 这厮什么意思! 什么事仅仅为了他而留在这楚京! 他这话无疑是朦胧幽远,复杂厚重,听着也绝非玩笑之言。是以,这颜墨白如此而问,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刻意的扰乱她心智,令她多想,还是,其它? 思绪越发翻转,越想,便越是难以理清。 如此沉寂压抑的气氛沉寂良久后,颜墨白才突然微微一笑,缓道:“长公主不必着急回话,后面两日再回答微臣也不迟。而今夜色已晚,微臣明早还得上朝,是以此际,微臣便先告辞了。” 他这话说得平和随意,脱口的语气,也再无方才那般幽远厚重。 凤瑶满目深沉的凝他,森冷复杂,却是片刻后,竟突然鬼使神差的嗯了一声。 颜墨白不再耽搁,甚至也未回头朝她望来一眼,便已缓步离开。 直至他彻底消失在殿外远处,待得冷风顺着那打开的殿门迎面拂来,凤瑶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却也正这时,思绪才陡然回拢,整个人,也终归是彻底回神过来。 颜墨白离去不久,便有御医小跑而来,言道着是皇上吩咐,特意过来为凤瑶治胃,甚至还要把脉拿药从而为凤瑶调养身子。 凤瑶兴致缺缺,淡漠清冷的挥退御医,待唤来宫奴将屋内的狼藉全数整理,才屏退宫奴,自行拖着颤抖脆弱的身子入榻休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目睹而亡 夜凉如洗,周遭迎来的风,肆意浮动,不住的将周遭树枝卷腾摇曳,簌簌作响,无端衬得周遭越发的清净孤寂。 行宫那一条条的小道上,灯笼稀疏,是以光影也并非太明。周围之处,无疑是光影暗淡,影子绰绰,再加之夜色凉薄,天空漆黑如墨,一时,倒也觉这偌大的行宫,奢靡万千,却也终归还是个清寂孤独之地撄。 颜墨白满身疲倦,赤色的瞳孔幽远的落在前方那朦胧的光影里。 风来,他指尖微动,下意识的稍稍拢了拢衣袍,却也正这时,身后的伏鬼,突然低声而问:“皇上,长公主如何了?” 这话,伏鬼问得有些紧然,甚至小心翼翼。方才一直立在泗水居殿外,是以全然不知殿内究竟是何情形,但好歹也跟随自家主子数十载,是以眼见自家主子不苟言笑的出来,自也是知里面的谈判许是并非畅然。 这话一落,伏鬼便微微抬眸,静静的凝在了颜墨白后脑勺。 颜墨白足下缓慢,脊背则挺得笔直,却是并未回话。 直至,一行人抵达寝殿外,他才终于驻足,待屏退随行的宫奴后,便稍稍转眸,目光朝伏鬼落来,“女心之心,可是难猜?” 他嗓音幽远沉寂,无形之中,还极为难得的卷着几许复杂。 伏鬼顿时一怔,眼角微抽,神色也猝不及防的变了几许,着实不知自家主子竟会突然这般问偿。 只是,那女人之心究竟是否难猜,他伏鬼自也是不知。他以前只知,女人如衣,蛇蝎柔魅,虽看似娇柔,实则却极为蛇蝎,就如往日摄政王府内后院的那些女子,莺莺燕燕,个个皆光鲜亮丽,但他却是知晓,那些繁荣莺燕不过是表象,实则,却是明争暗斗,层层不息,说不准前一刻还相处得一派从容谐和,后一刻,那摄政王府后院的某个枯井内,或是那只湖内,又或者哪个花圃内,突然便会出现一具侍妾尸首。 是以,女人于他伏鬼而言,自是印象不好,但直至与那大旭长公主交道几月后,才知,原来也有女子,能巾帼不让须眉,能容色倾城无方,端庄大气,也能在城楼上一跃而下,生死无惧。 那般女子,无疑是极为特别,性子特殊,先不言自家主子多年前便受过她恩惠,就论那女子明艳夺目,威仪大气,便也足矣,能让自家这不近女色的主子心生好感。 而结果证明,自家主子的确是心动心了,亦或者,陷了进去。 遥想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威风凛凛,甚至不怒自威,心狠手辣的主子,虽大气磅礴,但终归是孤寂硬烈,此番突然碰上一人能与他对抗,甚至几番救他性命的女人,不止是有性命之惠,更还有谐和而处,久而久之,自家主子并非圣人,终归,还是动心了的。 思绪翻腾,伏鬼面色极为厚重,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颜墨白兴致缺缺的扫他两眼,漫不经心的勾唇而笑,随即不再多言,转身入殿,却是足下刚行半步,伏鬼便急忙出声,“皇上。” 短促的嗓音一出,颜墨白下意识驻足。 伏鬼瞳孔微缩,厚重而道:“女子之心,自是极难猜透,但长公主并非蛇蝎圆滑之人,她的心思,自也容易猜透。” 颜墨白眼角微挑,似在认真的默了片刻,随即轻笑一声,“她那心思的确容易猜,但却转不过弯儿。这大好的楚京城池,她不呆,非得要回大旭去心惊胆战,焦头烂额。这世上的女人,不皆是贪念富贵权势,珠玉金银,怎她,竟会不喜这大周。” 伏鬼眉头一皱,忙道:“许是长公主不是不喜大周,而是放不下大旭罢了。”说着,神色一变,心底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有些微急的问:“皇上答应让长公主回大旭了?” 颜墨白懒散而笑,并未回话,仅是稍稍转眸,朝远处的灯火朦胧之处眺望。 眼见他如此,伏鬼心口一紧,心绪越发的起伏上涌,紧张莫名。 天下局势紧然,自家主子又有磅礴野心,倘若大旭长公主当真离开楚京,与自家主子再无瓜葛的话,他不确定,自家主子是否当真会茕茕孑立,从而心无旁骛,开始一心一意的对付这天下诸国。 他伏鬼自也不算好人,但也仅是担忧自家主子安危,甚至担忧其被诸国联合攻击。 再者,那大英也非小觑,此番一旦那人确定自家主子真正身份,定会大肆举兵而来,那时候,大英一旦出山,威力,自是远远雄于大盛,到时候一旦两国开战,这大周要对付大英,定也不会比对付大盛来得容易,甚至稍有疏忽,整个大周,定毁于一旦,而自家主子苟且活命且拼搏半生的心血,定也会分崩离析,彻底崩塌。 越想,心思越发的蔓延幽远,而待回神过来,伏鬼浑身紧绷,连带指尖,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大战一触即发,天大大乱,生灵涂炭。那时候,天下四方破败,满目疮痍。只是,这些皆不是他伏鬼真正震撼担忧之处,他则是担忧,一旦自家主子雄心为全,从而被大英灭得一败涂地,那时候,他全然不敢去相信自家这极为要强的主子该是何等结局。 伏鬼满目起伏,浑身越发紧绷,也不知是否周遭的风突然烈了几许,竟也吹得他浑身发冰发凉,竟是莫名的想打冷颤。 颜墨白依旧满目幽远,兀自沉默。 他甚至不曾朝伏鬼望来一眼,更也全然无心揣度伏鬼心思,他仅是幽幽的望着那远处的夜色朦胧之处,待得沉默半晌后,才薄唇一启,懒散出声,“朕本以为,起伏狰狞的命途,早已令本王心硬如石,刀枪不入,不料,那人,终归是特别的,竟还能对朕撼动分毫。虽想将其攥在掌心,但又怕用力太过,捏碎了那人骨头。女人这东西,的确娇贵得紧。” 这话一落,他终于转眸再度朝伏鬼望来。 “她以绝食而威,誓要离开楚京。朕,自然应她之意,不再留她,也算是还他恩情。日后相见,定仇敌而为,她既是选择离开,便该知晓,离开的后果。大旭虽破败狼藉,但终归是口肥肉。不仅那司徒夙想要,朕,自然想要。”他目光迎上伏鬼,再度补了一句。 伏鬼心底越发一颤,连带目光都有些不稳。 仅是片刻,他紧着嗓子道:“为了那所谓的大计,皇上如此牺牲可是值得?皇上,先后已亡,便是再有遗憾,皇上定也不可为了先后的遗言” “放肆。” 未待伏鬼将话道完,颜墨白突然清冷出声。 伏鬼面色一白,顿觉说错话,当即干脆的朝颜墨白跪身下来,刚毅磕头而道:“属下仅是在担心皇上。属下知皇上在意长公主,也知皇上有意顺着长公主,皇上既是都做到了这般程度,且长公主对皇上也已极为特殊,难道这时,皇上便要彻底放弃,甚至与长公主为敌?大旭是长公主的命,一旦大周针对大旭,长公主定与皇上两方对立。望皇上三思,长公主也有和平之心,且依属下之见,那大旭无论谁去灭它皆可,但独独,不可是皇上,不可是大周。” 颜墨白冷笑一声,“你今夜倒是几番为她问话与求情!朕可是记得,当初你见她时,戒备重重,狰狞对立!” “以前不知长公主心性,是以敌对。但在属下眼里,长公主对皇上,极是特别,甚至于,极为上心。” “你又知晓?” “属下乃局外之人,看得出来。且依长公主那般铁硬心性,若非对皇上心存好感,定也不会下嫁于皇上。”伏鬼紧着嗓子,回得迅速。 这话一出,颜墨白瞳孔微缩,并未立即出声。 伏鬼再度磕头,“望皇上,三思。仇恨虽为大,但皇上的幸福与安危,才该是最为重要之事。” “你错了。” 半晌,颜墨白突然森然幽远的出了声,短短三字,却是复杂厚重,压得有些人喘不过气来。 伏鬼一怔,眉头皱得极紧,并未言话。 颜墨白抬眸望向远方,任由夜风肆意扬摆衣袍与墨发,“朕这条命,终归不是攥在自己手里,而是攥在仇恨手里。这么多年,苟且偷生,踩着人头一步步攀上,绝非是为了安然而活。” 说着,嗓音稍稍一沉,“可知朕母后如何而亡?” “是,是被董鄂妃害亡。”伏鬼心底越发陡跳,心绪不稳,脱口的嗓音破天荒的颤抖。 “可知害亡的惨状?”他又问。 伏鬼神色一滞,浑身紧绷难耐,连带额头都增了一层薄汗,“被,被抠了眼珠,断了四肢,五马五马分尸。” 他嗓音颤抖不堪,语气也震撼摇曳,全然不稳。 奈何这话一出,颜墨白则突然轻笑一声。 那笑声太过幽远,厚重,甚至孤寂,而待仔细一听,却又不难听得他语气中夹杂的几许厚重与悲戚。 是了,悲戚。 在他伏鬼印象里,是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悲戚。 “当年那殿中五马分尸之人,并非是她。而当年被剜掉了眼珠之人,才是她。只不过后来,她被亲随冒死偷运出城,才免于一死,却待携着朕渡河前往青州之地后,两名随从伤重而亡,徒留她拖着年幼的朕,在青州乞讨。那些年的青州,穷乡僻壤,并非富足,家家皆食不果腹,青州河内游鱼不多,也难以养活青州之人。而朕的母后为了养活朕,在乞讨无法之下,瞎着眼,在夜里偷船下河网鱼。” 仅是片刻,颜墨白幽远沉寂的出了声,这话依旧厚重复杂,却又悲凉尽显,而待话刚到这儿,他便全然噎住,不再不出声。 伏鬼浑身发紧,死死垂头,不敢多言半句,额头的冷汗不住的层层上冒,似还有汗珠即将滴落之势。 他全然不敢言话,更也浑身紧张,不敢多动。 自他跟随自家主子时,自家主子便已是孤儿,他也的确不知先后是如何亡的,仅是后来陆续知晓一些,但如今听自家主子这般言道,才觉醍醐灌顶,惊愕莫名。 他低低的垂着头,浑身僵着,沉默着。 待得周遭气氛沉寂半晌后,便闻头顶再度扬来一道幽远厚重的嗓音,“朕还清晰记得,她踉跄摇晃的牵着朕出船,后来,船行河中,她在淡光里开始摸索着撒网捕鱼,却是足滑坠落在河,溺水而亡。那夜,朕清晰听得她狰狞拍水之声,犹如濒临死亡的癫狂之人,朕也一直想要伸手拉她,只可惜,当年的朕啊,怕死,怕死极了,整个人缩在船角惊恐不动,就那般眼睁睁的,看着,甚至听着,她逐渐在江中失去挣扎,沉亡在江中。直至今日,朕都不曾真正得她的尸首,便是那青州河的山上埋葬的,也不过是她的衣冠冢,并无尸骨。” 这话,幽长而又厚重,悲凉而又沉寂压抑,只是,脱口的嗓音却稍稍有些轻,待得话语一出,便瞬时被周遭的冷风刮散了。 伏鬼浑身微颤,心思层层起伏狂涌,想说点什么,奈何却不知该如何言道。 此番之话,敲击在心,无疑是震撼厚重,难以平息,他曾以为先后惨亡之际,自家主子早已被人带出此地,却是不料,自家主子,竟是目睹先后溺亡。 “当年朕心惧懦弱,不曾救他,而今这些年,心底时常备受煎熬,不得消停。如此,当年朕已是负她性命,而今,朕自是不会负她心意,她历来便想让公孙一族光复强大,朕,便是与天下之人为敌,甚至令天下生灵涂炭,只要能圆她心意,朕,在所不辞。” 周遭,气氛沉寂冷冽,寒风而来,森凉刺骨。 颜墨白这话,幽幽而起,绝然冷狠,待得这话道出后,不待伏鬼出声,便已强行按捺心绪,眸色幽远的朝殿中一落,低沉而道:“速差阁臣与大周将帅过来商议,大战大盛之事,不可再拖,需及时挥军而出。” 这话一落,不待伏鬼反应,便已缓缓踏步入殿。 伏鬼一直跪在原地,浑身发僵发凉,待得许久,才稍稍回神过来,开始破天荒的手脚并用的从地上挣扎而起,踉跄两步站定,随即才强行按捺心绪,转身朝夜色深处而去。 天空,漆黑如墨,四方幽冷沉寂。 偌大的泗水居主殿,光火通明,焚香隐隐,奈何气氛太过清幽空荡,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凤瑶仰躺在榻,辗转反侧,全然失眠。 待得清晨之际,门外突然有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片刻,那些脚步声彻底止在了殿门外,而后,一道恭敬小心的嗓音扬来,“长公主可是醒了?” 这话着实是问得小心,甚至担忧畏惧。 凤瑶眼角一挑,略微疲惫的瞳孔下意识朝不远处的殿门望去,并未立即出声。 彻夜失眠,此番精神着实有些萎靡,浑身上下也略微厚重,只是胃中的不适倒是稍稍减却,心口也不再揪痛,是以此番身子状态,倒也的确比昨早好了不少。 “长公主许是还未起,您可是有何事?不若您先与民女说,待得长公主醒了,民女再知会长公主。” 正这时,徐桂春那略微拘谨的嗓音微微而起。 宫奴回道:“不可,皇上有令,奴才们需亲自通报长公主,既是长公主未起,奴才们在此等候便是。” 这话入耳,凤瑶满目阴沉,心头冷嗤一声,并未言话。 却待许久后,门外依旧不曾扬来脚步离去之声,她极为难得的犹豫片刻,终归是稍稍起身,缓步朝不远处的雕窗而去。 此番行走,足下略微踉跄,身形也略有不稳,这种头重脚轻之感极为明显,虽也使得行走有些艰难,但待强行忍耐与克制,倒也不至于令自己摔倒。 只是,她着实走得极慢,短短的一截路,竟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完,待得斜靠在窗边后,她便稍稍抬手,将雕窗缓缓推开。 待得雕窗吱啦两声被打开时,瞬时,光线与冷风齐齐而来,稍稍刺痛了她的眼,也略微拂乱了她的头发。 她眉头一皱。 殿门外的几名宫奴听得声响,迅速踏步过来站定在凤瑶窗外,恭敬小声的唤,“奴才拜见长公主。” 整齐划一的嗓音,虽并无气势,但更多的则是一种小心与热络。 凤瑶满目阴沉的朝他们一扫,“何事?” 宫奴们不敢耽搁,其中一人当即回道:“皇上有令,让奴才们特意过来通知长公主,欲邀长公主一道游游楚京城,再顺便领长公主去楚京的校场看看楚京的精卫,不知长公主意下如何?” 赏游楚京,甚至还要去那楚京的校场看看? 凤瑶眼角一挑,瞳孔也跟着缩了半许,并未言话。 宫奴们越发紧张拘谨,抬眸小心翼翼的将凤瑶扫了两眼后,继续道:“长公主,皇上也说,长公主都快回大旭了,而皇上也快领兵征战大盛了,是以日后,皇上与您定是难得再见,从而便想趁此机会,好生畅游一番楚京,好生聚聚,也算是,亲自为长公主践行了。” 凤瑶心底蓦的一沉,一股复杂异样之感在心底升腾而起,不知何故,却待细致的想要查探心头那一股股复杂之意究竟为何而起,奈何几番思量与探究,却终归还是找不出缘由来。 先不言那颜墨白是否会当真放她离开,但若他当真有意放她一马,如此,日后她与他,定难再见,而她那大旭之国,也将再无摄政王此人,而他那座全然依照她的喜好来大肆修葺更改的摄政王府,便也将会是一座空府。 思绪至此,心底的怅惘与复杂越发浓烈。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本是要将心境彻底恢复如初,奈何,待得几番努力,心头终归是异样浮动,复杂幽远。 这天下之间,本无不散的筵席,只是,她却真正不曾料到那所谓的散场会突然离得这般近。而此番挥手而观,仔细思量,却也不得不说,自打她从道行山下山归功以来,颜墨白对她,虽时常嘲讽斗嘴,但若论真正狰狞伤害之事,在她的了解里,他的确不曾做过。 往日在大旭,她也曾有意与他化干戈为玉帛,只可惜,他太过耀眼,太过位高权重,如他那般大权在握之人,只要她姑苏凤瑶尚且主宰大旭一日,便定也难以真正与他化干戈为玉帛。 毕竟,她终归不是他,猜不透他心思,甚至于树大招风这道理,大权在握得危机皇族权势的事实,俨然如一条长河,活生生横亘在她与他之间。 这也是她为何会几次三番的对他改变看法,但却又无法真正信他之由。 她与他,终归不是一路人,以前是,如今亦然。 “本宫无意见,待梳洗之后,便过去与你们皇上汇合。” 凤瑶神色幽远起伏,沉默半晌,待得宫奴们足下都有些微僵之际,才回神过来,阴沉出声。 宫奴们神色一松,如释重负,急忙朝凤瑶点头,待得正要提议入殿为凤瑶送衣梳妆之际,则被凤瑶低沉拒绝,甚至还开口挥退。 宫奴们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眉头微蹙,却也不敢多呆,当即应声告辞。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本来该得 凤瑶静立在窗边,直至宫奴们全数走远,她才回神过来,正要转身,不料足下微动,一旁便突然扬来徐桂春的嗓音,“长公主。撄” 短促的三字,说得有些拘谨,却也有些着急。 凤瑶眼角微挑,下意识循声朝她望去,则见她略微紧张的立在雕窗不远,怯怯的朝她扫了两眼,随即似是暗自纠结一番,才低声而道:“长公主随皇上出宫之际,可否将民女一家也带上?民女双亲还念着家中的一些旧物,想要再回去好生收拾一番。” 凤瑶满目平静,并无半许讶异。 上次离开徐桂春的家时,个个皆人心惶惶,心有焦急,想来收拾包袱并非太过认真细致,而今突然入得宫中了,徐桂春几人又不曾真正接受她那日所送的几箱子东西,想来此番突然静下来了,自然也是留恋家中之物,此番突然想回去收拾也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 思绪至此,凤瑶神色微微一动,落在徐桂春面色的目光也深了半许。 “你们要回去收拾东西,自然尚可。但你们若要趁势脱力大周皇帝的势力,许是不易。”她默了片刻,低沉幽远的出了声。 徐桂春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回神过来,便紧张急促的摇头,“长公主误会了,民女们绝无逃走之意。” 凤瑶缓道:“本宫知将你们一直困在此处,随本宫担惊受怕,的确是委屈了你们。只是,当日本宫势必要领你们入宫,自也是因你夫家晋安候府势力之故。是以,既是留你们在家中本是危险,随本宫入宫也是危险,倒还不如,将你们也一道领入宫来呆在本宫眼前,纵是本宫再不济,自也能为你一家性命拼上一番。” 徐桂春紧着嗓子道:“长公主心意,民女一家皆懂,甚至也对长公主的心意感恩戴德。只是此番民女双亲的确怀念旧宅偿” 她嗓音有些厚重,紧张而又诚挚,生怕凤瑶多想什么。 凤瑶静静凝她,心底也微生半许起伏。 她并非想要威胁恐吓于她,不过是想让这徐桂春知晓如今事态,是以有意提醒她一番罢了。毕竟,前几日那颜墨白才依靠这徐桂春一家性命才将她姑苏凤瑶留下,如此,无论这徐桂春一家是否愿意,他们一家皆成了颜墨白眼中之棋,是以,既是棋子,一旦生有逃窜之心,凭颜墨白那冷硬之心,许是这徐桂春一家不亡在晋安候世子手里,自也要亡在颜墨白手里。 而这一切,自然,也不是她姑苏凤瑶愿意见到的。 “你知晓便好,本宫也仅是提醒罢了。毕竟,如今那大周皇帝,绝非好惹之人。”她再度沉默片刻,幽远出声。 徐桂春垂头下来,不再多言,拘谨恭敬的朝凤瑶点点头。 凤瑶再度凝她两眼,神色微动,却也不再言话。 今日的天气,极为难得的晴朗,天空之中,竟还有云朵层层,霞红缕缕,有金色的阳光在各处打落,金黄一片,着实为这整个楚京城添了几许暖意。 凤瑶依旧是一身朴旧,发鬓仅由树枝微挽,整个人的打扮极是朴素无华,但即便如此,浑身的威仪清冷之气,则是分毫不染。 待与徐桂春几人一道随着宫奴抵达行宫宫门时,宫门外,已有宫车而候。 那几辆宫车,看着极为宽大,四角的明黄流苏迎风而动,雕窗缕缕,贵气逼人。甚至于,那几辆马车后方,则正立着数十名衣着遒劲的兵卫,兵卫们皆手执长矛,目不斜视,气势铁硬大气。 不过是游街罢了,这颜墨白摆出这般阵状,无疑是过分了些。 遥想当初在大旭京都时,这厮出行,尚且是轻装而行,并未讲究排场,但如今,那厮身份一变,而今这些不曾讲究过的东西,便也开始讲究了。 “长公主,皇上正于马车里,长公主请。” 正待思量,一道恭敬讨好的嗓音响起。 凤瑶抬眸,森然的目光循声朝那立在最前那辆马车旁的侍奴扫了一眼,眼角微挑,并未言话,仅是稍稍转眸朝身后的徐桂春几人望来,“后面几辆马车,你们随意上一辆便是。” 徐桂春眉头一皱,拘谨而道:“但皇上还未吩咐民女一家上车,民女一家岂敢” “那人不喜多费唇舌,寻常小事,自也不喜亲自吩咐。你们过去随意登一辆马车便是,不必拘谨。” 凤瑶稍稍敛神一番,略微平缓的朝徐桂春道了话,待得尾音一落,眼见徐桂春几人面上仍是惶恐惊愕,连带瞳孔都紧张得微微发颤,她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再度极为难得的放缓了嗓音,低声宽慰,“不必拘谨害怕,放心过去乘车便是。” 车行去。 “长公主,请。” 待得凤瑶刚刚行至马车旁,那言话的宫奴顿时半爬在地,小心翼翼的要为凤瑶垫脚。 凤瑶垂眸扫他一眼,面色清冷,随即再度上前一步,却是并未脚踩那宫奴后背,仅是兀自干脆的登上马车,随即撩着帘子入内。 这马车着实宽大明亮,车内不仅摆放着软垫,还摆放着矮桌。矮桌一旁,叠放着几本书,一只棋盘,甚至角落里,还徐徐的燃着熏香。 凤瑶下意识的先朝周遭扫望一眼,随即神色微动,清冷的目光,终于径直朝前落去,则见,那满身颀长修条的人,正端坐在矮桌旁,神色微抬,意味深长的朝她笑。 她瞳孔微缩,冷眼而对,随即也不耽搁,缓身在他对面隔桌而坐。 “长公主对这马车的布置,可还满意?”他目光一直凝在凤瑶身上,清俊的面容,也携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柔和与温雅。 “本宫对这马车的布置是否满意,似也并非重点,重点是,摄政王今日,当真要带本宫去你楚京的校场?”凤瑶极是自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淡漠无波的出了声。 她这话问得直白,着实无心与她绕弯。 “今日之行,的确是要去看那楚京的校场。毕竟,大周与大盛开战在即,大周已然精兵陈列,士气威武,此番长公主既是在这楚京,微臣,自也是要让长公主去看看这大周精卫的士气。” 他微微一笑,嗓音柔和如初,这脱口的话,似也自然而然,似无半分的隐瞒。 凤瑶神色微动,面色也逐渐的沉了下来,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颜墨白兴味盎然的凝她两眼,随即便开口行车。 待得马车逐渐颠簸摇曳,缓缓而前之际,他逐渐伸手,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指尖将矮桌上的茶盏朝凤瑶推近半许,“这是前几日番邦上供的新茶,微臣认为味道尚可,长公主且尝尝。” 凤瑶垂眸,森然的目光朝前方矮桌上的茶盏扫了一眼,却是无心而动,待沉默片刻后,她开始眉眼一抬,沉寂厚重的迎上他那双略微染笑的眼,“大盛方圆辽阔,的确是块肥肉。不过,大盛之人也非懦弱,且国力强厚,此番那逃回大盛的司徒夙虽是重伤,但大盛之中仍有诸多可利用的将帅之才,你当真以为,打压了一个司徒夙,使得司徒夙无法再领兵参战,便可轻松将大盛彻底拿下了?” 颜墨白面色分毫不变,神情如初,从容淡定,似是全然不曾忧虑凤瑶这话。 他那双朝凤瑶迎着的目光也不曾挪开,仅是眼角微挑,薄唇一勾,整个人微微而笑,儒雅如风。 “大盛的确人才辈出,只不过,真正能叱咤风云,战无不克的将才,却仅有大盛太子,司徒夙。毕竟,战神之名,可非人人都称得,只要司徒夙无法参战,大盛上下失了主心骨,定军心涣散,倘若这时候再差人混入大盛之军,来个里应外合,亦或是釜底抽薪的话,长公主且看,那所谓的国力强厚的大盛,是否能在此劫之中,屹立不倒。” 他嗓音极缓极慢,懒散温润,甚至也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漫不经心。 凤瑶瞳孔越发一缩,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起伏不定。 如此说来,这厮倒是自信至极,全然不曾将大盛放于眼里了。只可惜,他这番话也不过是自信过头的猜测罢了,那司徒夙也非等闲之辈,便是身受重伤,但亦可在幕后指挥千军万马,只要那司徒夙没死,战神之名仍在,大盛上下的军心,也绝非太过容易撼动。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愈发复杂,却是并未言话。 “大盛与大周之事,便不劳长公主费心了。今日既是出来游玩观赏,自也该开心才是。”待得周遭气氛沉寂半晌,颜墨白慢腾温润的出了声。 凤瑶眼角一挑,思绪回拢,却不打算就此打住,她目光依旧分毫不避的凝着他的瞳孔,话锋一转,继续而问:“大战在即,你准备差多少精兵前去攻那大盛之国?” 颜墨白漫不经心的道:“微臣以为,攻打大盛,五万精兵足矣,而微臣,正好也仅准备了五万精兵。 五万 这话入耳,凤瑶眉头顿时一皱。 颜墨白目光微深,却是勾唇一笑,“怎么,长公主觉得是多了还是少了?” “五万精兵自是不够。” 凤瑶并未耽搁,阴沉出声,“大盛如今定是对你早有戒备,此番大战在即,定也会精兵陈列,虽是做足迎敌之势。而今凭大盛国力,一旦做足准备,定十万大军不在话下,你领五万精兵而去,可是太少了些?” “两军交战,沙场拼斗虽是必须。但依微臣之意,那宽宏激烈的两军交战虽可进行,但绝非此番进攻大盛的重心。” “你以为的重心是什么?”凤瑶神色越发一沉。 奈何这话一出,他却是突然不说话了,那双温润懒散的瞳孔,仅是随和悠然的朝她凝着,笑意清浅,温润得当。 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下来,徒留车轮声冗长繁杂,不绝于耳。 凤瑶深眼将它凝着,半晌后,终归是再度阴沉而道:“怎么,不愿对本宫如实以告?” 他勾唇笑笑,懒散随和的摇摇头,随即薄唇一启,幽远平缓而道:“微臣并非是不愿对长公主如实以告,而是本以为长公主冰雪聪明,自该猜得到微臣心思。此番两国交战,硬碰硬的实打,无疑是最烂之法,便是攻克了大旭,我大周自也会损失惨重,国力不足,倘若这时候还有其余诸国趁势而起,企图对大周行渔翁之利,如此一来,大周自也是自取灭亡。是以,依照微臣之意,此番两国交战,只为,智取。” “大盛此番定是早已戒备森严,雄兵而立,你欲如何智取?” 凤瑶并不打算放过他,仍旧是层层逼问,落在他面上的目光早已是起伏剧烈,厚重沉沉。 这话入耳,颜墨白眼角微挑,朝凤瑶笑得平和,“今日好歹是出来赏玩儿,长公主执意要在今日对微臣盘根问底?” “你也可选择不说。毕竟,你已非大旭摄政王,而是大周帝王,便是你不回本宫之言,本宫也奈何你不得。” 他神色微动,并未立即言话,只是那双落在凤瑶面上的瞳孔个,却是无端的深了半许。 待得半晌后,他才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凤瑶身上挪开,平缓而道:“大盛此际才戒备十足,雄兵而立,自然已是为时已晚了呢。早在两月之前,大盛大举进攻大旭之际,他那兵力薄弱的大盛老巢,便早已有人四方混入,从而,盘踞扎根。长公主你说,此番大盛举兵迎击我大周之军,倘若其粮草被焚,大盛的京都被占,那些大盛之兵,可还有心思打仗?” 冗长的一席话,他说得极为平缓自然,除了语气略微卷着几许幽远之外,整个人竟是淡定至极,从容无波。 凤瑶瞳孔猛的一缩,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忍不住大肆的摇晃开来。 “你是说?两月之前,你便已是差人,混入了大盛的京都?”她强行按捺心绪,阴沉沉的问。 也难怪,难怪当初大旭国破之际,这颜墨白久病在府,全然不曾露面,而今听他这话,若她猜得不错的话,当时大旭与大盛交战之际,这颜墨白,则是窝在府中,暗自差人前往大盛之地,四方扎根分布。 如此说来,早在大旭与大盛开战前,这颜墨白,便早已为而今攻打大盛埋好了伏笔。不得不说,这人的心思,无疑是深沉至极,甚至深得令人心生畏惧,便是仅是稍稍闻之思之,便觉心头发麻,毛骨悚然。 究竟,是得有何等程度的精明,才能将这等算计天下诸国之事并重而行!又究竟是何等的冷漠与野心,才能对大旭的存亡视而不见,从而趁着大旭危亡之际而去大肆的趁人之危,构造他心底的野心蓝图。 思绪至此,凤瑶浑身发紧,手脚冰凉。 颜墨白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神色也微微变了半许,随即薄唇一启,平缓从容的问:“长公主吓着了?” 说着,眼见凤瑶毫无反应,不回话,他勾唇笑笑,神色突然一垂,略微幽远复杂的落在面前的茶盏上,修长的指尖,也开始微微而动,肆意在茶盏身上稍稍摩挲。 “长公主可是觉得微臣野心磅礴,令你不齿了?”他突然有问,语气格外有些淡薄,似如自言自语,又似如玩笑的问话一般。 这话入耳,凤瑶才稍稍回神,却是并未言话。 若说心底不震撼,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早就知这颜墨白不可小觑,甚至随时都可能动她的大旭,但她的目光终归还是局限短浅,从来不曾料到颜墨白的胆子甚至野心已然强大到了这等地步。 他甚至在大旭与大盛交战之际,临危不乱的将爪牙伸到了大盛。如此说来,他一早便有计划对付大盛,甚至也一直窝在府中,历来不曾有救得大旭之意。 也难怪当初大旭那般危亡惊险,竟也不得这颜墨白出面解围,想来当初这人的心思,根本,就全然不曾将大旭放于眼里,又何来什么真心出手而救。 一想到这儿,心底陡跳发紧,却也突然有些凉薄。 她沉默半晌,才强行按捺心绪,再度将目光落到了颜墨白面上,“你究竟从何时生有对付大盛的野心?” 他摩挲茶盏的指尖微微一顿,并未言话。 凤瑶也不着急,也不再多问,仅是满目深沉厚重的凝他。 则是片刻后,他略微缓慢的将指尖从茶盏松开,平缓而道:“往日叱咤沙场之际,微臣,便对大盛生有统一之心。不过,当初不过为边关守卒,势单力薄,难以对付大盛。直至,微臣入京被加官进爵,闲暇之时一多,暗中囤积的精羽一多后,便在大旭与大盛交战之际,趁着大盛之兵倾巢出动,老巢一空,便开始在大盛京都安置精羽。” 他说得极为平然缓慢,嗓音从容淡然,却又莫名幽远。 凤瑶无端的深呼吸了几口气,神色冷冽起伏,继续问:“当初大旭与大盛交战,你可是一直都趁此机会行你野心之事,从而,全然不曾对大旭有过半点救国之心?” “的确,不曾。” 他默了半晌,才低沉幽远的出了声。 凤瑶瞳孔骤颤,浑身紧绷,袖袍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你怎能如此!颜墨白,大旭是养你之地,若非我父皇提携,你如今都还只是个边关守卒。我父皇待你不薄,大旭上下也待你不薄,却待大旭危亡之际,你为何不出一分力?你不是说你囤积的精羽多吗?你不是能对付大盛吗?为何在大旭国破之际,在我父兄领兵上阵之际,你不提前想法子用计捣了大盛老巢,救我父兄一命!救大旭一回!” 心思翻腾上涌,一种震撼莫名的情绪在心底交织而起,是以,心神不稳之际,连带脱口的嗓音也显得激动开来。 这话一出,颜墨白微微抬眸,突然深眼凝她,不说话了。 “你究竟说还是不说!颜墨白,你说你是不是白眼狼?我父皇那般提携于你,那般宽待于你,你怎能” 凤瑶越发激动,此番脱口的嗓音也抑制不住的挑高。 却是不待后话道出,颜墨白已平缓幽远的出声打断,“先皇宽待微臣,不过是看着微臣军功赫赫,是以迫于上下之压,封赏微臣罢了。而长公主你,也仅看到先皇封赏微臣,将微臣从一介边关守卒提携为摄政王,但长公主又可曾看到,当年微臣为大旭上阵杀敌,挥汗洒血,甚至独自被敌军围剿,被狼群厮杀,被乱箭穿胸,被乱刀砍杀的场面?微臣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旧伤,皆是为大旭所挨,微臣当年洒出的所有热血,皆是为大旭所洒,这些,长公主又可看到,可明白?” 凤瑶瞳孔一滞,神情猝不及防的怔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塌一般 他深邃的目光在她面上扫了半圈,继续道:“当时大旭临危之际,微臣身为人臣不曾出手,的确是微臣对不起先皇,但微臣却并无任何对不起大旭之处。国破并非微臣一人便能扭转局面,微臣也未有任何对大旭落井下石之举,是以微臣,不过是不曾出手救国,但却不曾祸国,是以长公主要说微臣是白眼狼,微臣并不认同。微臣此生得来的一切,无论是加官进爵,还是奢华富贵,皆是微臣用鲜血,用人头拼命换来。微臣当年在沙场叱咤风云,为大旭卖尽性命,撒尽热血,杀尽国敌,微臣后来所得的一切,并非是先皇施舍,而是微臣本来该得。微臣对大旭,早已是仁至义尽,便是长公主携幼帝登基,微臣也不曾出面干涉,就论这些,微臣对大旭,对先皇,甚至对长公主你,都是,问心无愧。” 凤瑶气得浑身发抖,满心震怒。 “你当初身为大旭位高权重的摄政王,难道不该救国?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连寻常百姓都愿参军救国,为何你既是有本事救国,却罔顾道义君臣,全然懈怠?”凤瑶嗓音都抑制不住的有些颤抖。 颜墨白瞳孔也沉了几许,深眼凝她,并未立即言话偿。 待他目光在凤瑶面上流转几圈,沉默半晌后,他才再度垂眸凝向指尖茶盏,“微臣并非懈怠,而是,不可冒险。当初大旭与大盛国力悬殊,便是先皇与太子亲自领军而去,自也是必输无疑。在先皇出征之前,微臣便曾劝谏反对过,只可惜,先皇并未采纳,誓要与大旭之国同生死。再者,当初安置在大盛的精羽,还未全然摸清地形,更也不曾在大盛楚京扎稳脚跟,微臣便是要利用他们真正对付大盛,挽救先皇,根基不稳的他们,自难胜任,更也来不及。是以,长公主你,终归还是不信微臣,更也一直将微臣视为佞臣而鄙,便是长公主稍稍精明有心,便该知晓,微臣是人,不是神,微臣便是再厉害,自也不能,轻易的拿下一座城,从而全然扭转一国命运。另外,微臣在大旭苟且而活,微臣身上,也有重任,在重任还未完成,还未达成之际,微臣这条命,以及微臣辛苦培植的精羽,都不得,有半分闪失。” 凤瑶神色起伏得厉害,浑身发紧发颤,思绪狂涌而起,整个人,也微微的发着抖,再也道不出一句话来。 大旭国危的往事,那些刻骨铭心的失亲之痛,那些敌军兵临城下的危然之举,皆是她极为不愿忆起,却又不愿忘掉之事。 而今,连她都不知当初的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更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在悲极麻木中全然坚强起来的,她只知晓,当初所经受的那些痛,无疑是痛彻心扉,直至让人麻木,她也清晰记得,当初自己孤立无援,孤注一掷的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时,周遭之人,皆震撼,皆惊愕,甚至事后那些人,皆佩服她刚毅巾帼,但没人知晓,当初城楼一跃时,她的心,是绝望得碎成了渣子,绝望得孤立无援,孤独渺小得连自己都心惊,心惧撄。 往事,也终归是往事了。 是人,自然也应该往前看。 此番将所有事全数怪罪在颜墨白头上,不过是情绪使然,全然忍不住罢了,但待真正回想与思量,却突然觉得,深究无用,再者这颜墨白也的确没说错,他若是神,若能轻易拿下大盛,他这几日也不会那般大费周章的日夜在御书房与大周阁臣与将帅探讨行兵之法了。 这颜墨白啊,只是做了明哲保身之事罢了,虽于她这大旭皇族而言,无疑是臣不衷心,其罪可诛,不过,是人,皆有私心,这颜墨白,自也不例外。 他整个人,并未卖给大旭,他不过是想安然活着罢了,且如今他能名正言顺的登上大周帝王之位,他那真正的身世,也早已层层浮现,是以,对于大旭而言,他并非是个好臣子,但对于他自己而言,他也不过是落魄可怜之人罢了。 堂堂的大周皇子,却在大旭的战场上撒汗拼洒,一心用鲜血来铸就荣华之路,她不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达到那等权势之位,但她却能猜到,富贵荣华来得太不容易,他自然,不会为了大旭,而将自己的性命交出去。 思绪翻腾摇曳,种种杂乱厚重之感,也在心底层层的浮动上涌。 她袖袍中的手依旧紧握成拳,隐隐的发着抖,如今往事已矣,说什么都是多说,但当初那些狰狞厮杀,腥风血雨,着实太过震撼猛烈,震得她心房尽碎,便是此番仅是稍稍忆起,便觉浑身发凉发麻,难以抑制。 她垂着头,沉默着,一言不发。 待得半晌后,马车也突然停歇下来,车外有侍从恭敬的嗓音扬来,“皇上,徐桂春央求此际下车,不知可允?” 这话入耳,凤瑶陡然回神,森然厚重的目光,下意识朝颜墨白落来。 颜墨白扫她一眼,面露了然,“允。” 短促的一字,并未夹杂太多情绪,而待这话一出,车外顿时响起侍奴的应声,而后,便是几道略微凌乱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凤瑶皱缩着瞳孔,深眼凝他,并未太过顾及徐桂春一家下车之事,待得马车逐渐再度开始朝前颠簸而起时,她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阴沉清冷而道:“你当初身为大旭摄政王,乃大旭子民,你不救国,自是并非好臣。但往事已矣,此番忆来,自也无任何意义。而今,本宫且问你,你究竟,是何身份?” 他眼角稍稍一挑,平缓无波的迎上他的眼,并未言话。 凤瑶也不着急,瞳色阴沉,静然而候。 则是片刻后,他神色突然变得越发幽远与复杂,随即薄唇一启,脱口的嗓音略微显得低沉几许,“微臣的确是孤儿,生长在青州之地讨饭要饭的孤儿。这点,微臣早与长公主说过,也并未骗长公主你。我娘亲,也是埋葬在青州河旁的山上,长公主也去过,当时微臣落入深洞,微臣还记得,长公主在那山上孤身过来寻过微臣,还背着微臣下了山。” 他嗓音格外幽远,但又不像是在回话,反倒是在幽远至极的自言自语一般。 凤瑶眉头一皱,“本宫并非是让你回答这些。本宫问的是,你究竟是何身份,与大周有何关联?” 她嗓音抑制不住的挑高几许。 颜墨白平寂观她,半晌后,突然勾唇笑了,“以前楚国那传言尸身分离的公孙皇后,便是微臣的母后。依照这般说来,微臣,应该是以前那楚国的皇子,嫡皇子。” 意料之中的答案,虽早已猜到甚至明白,但此番亲耳听他承认,不知为何,心底终归还是发紧发沉,波澜重重。 前几日这颜墨白能名正言顺的凭着楚王流落在外的儿子身份继位,便知这颜墨白定与楚王有关,而心底也本是还隐约浮出几许其余揣度,揣度这狡猾腹黑的颜墨白许是冒用了身份,但却不料,这人竟亲口承认,承认了呢。 “长公主可是觉得不可思议?是啊,此番回首去看微臣走过的那些路,微臣也觉不可思议。微臣堂堂的大楚皇子,却在青州要饭长大,甚至还为了大旭边关冲锋陷阵,几番在阎罗殿前绕弯儿,呵,说出来许是旁人都不信,但此事,却实实在在发生了。” 他轻笑一声,语气懒散兴味,幽远凉薄,凤瑶瞳孔越发一缩,目光在他面上打量几圈,却见他早已收敛了面上的复杂,整个人再度恢复了常日的从容淡定,温雅如风。 “楚王与你母后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连你这嫡出皇子都会流落在青州?”她心底越发一沉,忍不住再度低沉而问。 “还能是什么!不过是权势荣华,富饶江山。” “楚王与你母后还需争权势,争江山?”凤瑶顿时被他这话一噎,思绪澎湃,忍不住按捺心神的再度低沉而问。 奈何这话一出,颜墨白仅是勾唇懒散笑笑,却不打算回话了。 眼见他态度懒散,目光也已然挪开,凤瑶眉头皱得厉害,待得正要不死心的开口而问,不料他似是知晓她要开口一般,竟是先她一步出声道:“长公主也说的是往事已矣,而今论来并无意义。是以,往事都已过了,便也望长公主,莫再提及。长公主仅需知晓,微臣以前在大旭,是为拼力的苟且而活,而如今,则是要不遗余力的,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凤瑶心口一沉,“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你已是拿回了大周,坐稳了帝王,你还想拿回什么?难不成连大旭与大盛,都是你要拿回的东西?” 他微微一笑,态度悠然温雅,“长公主今日,问得多了。” “摄政王既是能做出这些事来,难不成还不敢在本宫面前言道了?你口口声声说要拿回敢当属于你的东西,难不成连大旭大盛都该属于你?你究竟是为了拿回而拿回,还是本就是野心磅礴,早就信誓旦旦的想要成为这天下霸主?是以,颜墨白!你究竟是也野心太过,还是太过冷血?再者那楚王与楚太子呢?外人皆道楚王与楚太子葬身在了楚王宫的火海里,但论你的性子,绝不会那般轻易放过他们,本宫问你,楚王与楚太子呢?是被你禁锢了还是杀了?而先前楚王设宴之日,楚国三皇子萧楼与楚后突然葬身在月牙殿枯井之事,可也是你暗中差人做的?” 冗长的一席话,凤瑶说得极快极快。 心底的确揣着太多疑虑,太多想要问的东西,是以此番面对他时,心绪狂涌,是以全然抑制不住的问了出来。 颜墨白就这么随和温润的凝她,并不言话。 凤瑶目光毫不避讳的径直迎上他,待与他无声对峙片刻后,眼见他仍是无动于衷,似也毫无言话之意,她心底那些沸腾而起的情绪与疑虑似是顿时碰上了软钉子,那些胀滚如圆的气焰,也彻底炸裂口气。 今日的情绪,无疑被他几席话提起而又摔下,如此辗转几回,大抵是太过或怒或悲,被怨或无奈,是以胸腔内的心,似也有些承受不住,逐渐隐约的开始揪痛起来。 她双拳依旧在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随即垂了头,两手开始交握的放在膝上,全然努力的克制着颤抖,而后默了片刻,低沉而道:“你不愿说,本宫自也能猜到一二。只是本宫着实不曾料到,当初大旭的懒散臣子,摇身一变,竟会成为大周新帝。往日之事,本宫自也知你生存不易,但本宫只想说,无论如何,大旭皆给了你活命的地方,给了你权势荣华,若无大旭,你许是早已亡故,若无本宫的父皇提携,饶是你如何战功赫赫,他若决心不给你加官进爵,你也奈何不得。是以,大旭对你不薄,本王也望你,能善待大旭。” 说出这话后,浑身的力气,似是莫名被抽干,心底的所有恼怒也好,震怒也罢,竟在这一刻,全数化为卑微与无奈。 是的,卑微。 为了大旭,而头一次在这颜墨白面前,低了头。 周遭沉寂,仍旧厚重压抑。 那马车车轮冗长繁杂之声,循环往复,一遍接着一遍的涌来,突兀刺耳。 眼见颜墨白仍旧不言话,凤瑶心生冷讽与叹息,随即也开始全然放弃,仅是稍稍斜着身子靠在车壁,而后稍稍合眸,似如累了一般再不朝他望去一眼。 则是半晌,马车突然停歇了下来,车外迎来侍奴恭敬小心的嗓音,“皇上,校场大门到了。” 凤瑶眉头微蹙,依旧合眸,并未言话。 而沉寂厚重的气氛里,颜墨白那幽远的嗓音,突然缓缓而来,“长公主有血仇在身,微臣自然也有。微臣狰狞半生,甚至到了此际,微臣这条命,都从来不是为微臣自己而活。长公主对微臣,终归还是心生间隙,能肆意的怀疑揣度,将微臣怀疑为冷血狰狞之人。但长公主终是料不到,萧楼与楚后,并非微臣所杀,楚王与楚太子,至今也还活着。微臣这人,虽擅算计,擅攻心,但终归不如长公主心底的那般,冷血无情,甚至,癫狂如魔。便是你大旭,若微臣当真要要,岂还有嬴征登位之事?又岂还有长公主摄政摄国,肆意抵触甚至算计微臣之事发生?” 凤瑶心口一颤,起起伏伏,乍然之际,浑身僵住。 颜墨白轻笑一声,笑声突然有些冷,“微臣此生,并未对不起任何人。不欠楚国,不欠楚王楚太子,不欠你父皇,不欠大旭,更也不欠你。反而是,微臣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但终归,是楚国负了微臣,天下负了微臣,而长公主你,也负了微臣。” 这话入耳,凤瑶满心起伏,陡然睁眼。 颜墨白不再言话,略微干脆的开始挪身下车。 凤瑶蓦的扭头朝他观望,眼见他一言不发的撩着帘子下了车,她心底顿时一急,当即迅速跟着下车,不料颜墨白已朝前走远,脊背笔挺,甚至全然不曾有等她之意。 “颜墨白,你站住!”凤瑶神色越发起伏,嗓音一挑,忍不住吼了一声。 奈何这话一出,那人似是无觉一般,足下无半许停留,继续往前。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却是按压不住,心底的森然起伏之意层层狂起,似在惊愕,似在震撼,又似在莫名的空荡凉薄一般,待得所有情绪全然回拢,她心头竟浑然吃不消,心口的揪痛,越发强烈。 她忍不住僵了身子,额头溢了一层薄汗,脸色也骤然苍白,甚至连带身子都微微而弯,也开始忍不住用手抵着心口,眉头大皱。 眼见她反应不对,一旁侍奴惊得不轻,急忙惊愕而呼,“长公主,你怎么了?” 凤瑶心口已然疼得厉害,浑身发抖,牙关紧紧而咬,却早已说不出话来。 侍奴们神色越发大惊,众人急成一团,本要七手八脚的将颤抖得摇摇欲坠的凤瑶扶住,不料还未真正伸手,身旁竟突然有风如利箭般刮过,待得他们震惊回神之际,竟陡然见得自家皇上不知何时已迅速归来,甚至突然伸手,一把将大旭长公主打横抱了起来。 在场之人震憾傻眼,却待反应过来后,急忙神情紧绷的垂头下来,不敢多看。 颜墨白浑然不曾停留,抱起凤瑶便速步朝前,脱口的嗓音,竟无常日的懒散平缓,反倒是森然如鬼,“速开校场主堂,备银针,备药箱。” 威仪冷冽的嗓音,煞气重重,顿时令在场侍奴们惊白脸。 他们满面震撼恐惧,整个人全全僵住,回神不得。 “皇上有令,还不去依令而做?”正这时,一道依旧煞气阴狠的嗓音响起。 侍奴们这才回神,下意识的颤抖着循声一望,便见身边那满面刀疤狰狞的男子正立在一旁不远,那双漆黑的瞳孔,也正凶神恶煞的朝他们望着。 “是,伏统领。” 侍奴们全然不敢多呆,待颤抖会声后,便急忙踉跄的小跑离开。 凤瑶心口揪痛难耐,浑身紧绷得厉害,整个人着实难受。 她牙关咬得咯咯直响,袖袍中那紧握成拳的两手也颤得厉害。一股股寒气,似是不住的从脚底蔓延全身,致使浑身都结冰了一般,凉得发痛。 是的,冷,莫名的极冷极冷,甚至此番窝在颜墨白怀里,她竟也全然觉察不到半许的温怒。 “切莫要提气,尽量放松身子。长公主,且深呼吸,呼吸,两手切莫要紧握成拳,快速松开。” 头顶,一道平缓的嗓音幽幽扬来,只是这嗓音入得凤瑶耳里,却觉这人如今的嗓音竟似在强行的压抑什么一般,脱口的嗓音虽是如常的平缓,但却是抑制不住的流露出几许僵硬与急促,异样重重。 奈何即便如此,凤瑶竟也莫名的将他这话听入了耳里,甚至也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松开了拳头,开始努力的深呼吸,然而即便如此,心口的疼痛仍未减却,反倒是愈发严重。 她眉头皱得厉害,神智仍然清晰,甚至清晰得刻骨。 她忍不住抬眸,目光顺着他的下颚朝上一望,竟是破天荒的见得,他那俊然风华的面容,竟是五官皱缩,面色阴沉,整个人,竟破天荒的焦急难耐,似如,惊恐震撼,天塌一般。 她怔了怔,心口的疼痛似也被分散了注意力,不那么痛了,只是,待得想要开口时,奈何张了张嘴,努了努力,却是道不出一字来。 她尝试了几次,终归还是放弃,任由额头冷汗层层而下,目光,就这么静静的朝他那紧张震撼的脸凝着。 她神智全然清明的见得,他抱着她冲入了校场的主堂,头一次冷冽急促的挥退了所有人,随即全然不待她允许,竟是迅速剥了她的衣裳,翻转她的身子便开始在她后背施针。 那一根根银针,迅速干脆的在她后背落下,有些刺痛,却又有些异样。 整个过程,她都安然的趴在主堂的软榻,极为难得的一言不发,也极为难得的不曾挣扎。 待得时辰流逝,心口的疼痛不知是因颜墨白施针而减缓,还是因疼痛而麻木了,竟是就这么逐渐逐渐的,感觉不到了。 许久后,沉寂无声的气氛里,颜墨白那极轻却又极急的嗓音突然扬来,“长公主心口,可还痛?” 凤瑶呆然的望着前方,思绪幽远,并未回神。 他忍不住再度问了一次,这回的嗓音,却比方才还要急促几分。 凤瑶怔了怔,终是应声回神,随即眉头一挑,迷茫怅惘的道:“不痛了。” 这话一出,她清晰的察觉到自己嗓音的嘶哑,也能清楚的听到,身后之后,突然长长的,松了口气。 一时,二人并未言话,周遭气氛,也如静止一般,突然变得静谧安详。 许久,凤瑶眉头一皱,“本宫凉了。” 这话一落,身后之人才如突然反应过来一般,随即有衣裙逐渐的开始披在身上,有仓促的手指不住的在她拉扯衣裙,偶尔之际,指尖不注意的碰到她的皮肤,只觉,那指尖凉薄一片,似无血无温,似是全然不正常。 是了,印象里,颜墨白的手指历来凉薄,历来没温度。 只是,她为何会记得这般清楚?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怔,却待回神,才突然发觉,往日在大旭之中,与颜墨白牵手的次数太多太多,虽并非意愿,但那指尖相碰的感觉,无疑是冰冷凉薄,触觉明显。 她神色一滞,面色也再度迷茫半许,不知何故。 待得终于回神过来,颜墨白已扶着她坐在了软榻上,身上的衣裙,已全然穿好,只是他的手法似是急促,竟连她腰间的带子都系得凌乱不堪。 凤瑶垂眸一观,眉头一皱,心底并无任何觉得他动作有失之感,仅是呆然幽远的发现,他给她系的腰带,极凌乱,极丑。 正这时,颜墨白似是全然知晓她心思,那略微无奈的嗓音在她身旁缓缓响起,“微臣不曾为女人穿过衣裙,是以手法陌生。长公主若是嫌弃,自可亲自重新系。” 凤瑶神色幽远,却是并无动作。 她仅是一言不发的稍稍合眸,任由自己在软榻上斜靠而坐,深深呼吸几口。 待得半晌后,她才唇瓣一动,低低而问:“本宫的心疾,可是越发严重了?甚至,可是性命有危,活不了多久了?” 她开口便是这话,嗓音极深极沉,却又极为幽远,似在漫不经心的询问,但心底之中,却又无端的紧张连连。 这些日子,身子早已全然超出负荷,难以承担。心疾之症,竟也越发的频繁严重,难以根治,便是这次突犯心疾,连颜墨白都那般破天荒的紧张急促,想来,病情来得越发凶险,不容乐观。 这话落下后,身后的颜墨白突然沉默,并未言话。 凤瑶不曾睁眼,不曾朝他打量,却是莫名觉得,他越是这般沉默,她便越是觉得自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今日还会有一更,许是晚些时候会传上来,亲们记得抽空回来看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遥遥无期 心口的紧张,顿时逐渐化为迷茫,呆然,甚至惊恐莫名。她呆呆的坐着,双目紧闭,眼前一片黑暗,压抑难耐撄。 这些日子太过劳累,琐事太过繁重,是以,几番重创的身子,全然无法真正的消停与修养。 便是当初大盛之军兵临城下之际,她孤注一掷的城楼一跃,差点丧命,便是昏迷几日后终于苏醒,但身子也是大为重创,全然不稳,后又不待身子康愈,便即刻回宫处理朝政,不料不久后,便开始出发前往江南一带治理水患。 所有之事,皆摩肩接踵而来,令她全然平息不得,只得全力以赴的对待,甚至奔波,纵是身上刀疤缕缕,身子不适,也历来是强行咬牙忍受,却是不料,此番突然间,她竟莫名的想到了心疾,担忧起心疾,一时之间,整个人也顿时懈怠呆滞开来。 她以为她极为坚强,能刀枪不入,能不畏生死,但此时此际,她心口发紧发跳,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求生欲,是何等的浓烈与厚重。 心有太多的记挂,是以她停息不得,更也亡故不得,便是当真亡了,她姑苏凤瑶,自也该是狰狞刚毅的亡在仇场上,亡在灭敌上,又怎能,独独亡在病痛上。 思绪,翻转摇曳,层层不息。 而身后之人,却一直都不曾言道一句。 她沉默良久,才强行按捺心绪,稍稍掀开眼,厚重怅惘的目光,一点一点朝他落去,奈何片刻之际,神色上抬,却方巧迎上他那双漆黑深沉的眼。 他那双瞳孔里,神色起伏不定,复杂重重,也深邃重重,无端之中,那双眼似是含了太多的复杂与厚重,却待刚巧与她的目光对上片刻,他竟如变戏法般全然迅速的收敛了神色,整个人,也再度恢复了最初的温柔与随和。 “长公主多虑了。你虽有心疾,但却并非严重。微臣早已差人快马加鞭返回大旭为长公主在悟净方丈那里求茶,待得茶叶回来,长公主每日多饮几杯,你的心疾,自会缓解不少。偿” 他开始勾唇而笑,清俊的面容温润如风。 待得这话一落,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双漆黑带笑的眼睛则缓缓落在了凤瑶肩头,继续道:“只是,心疾这事,的确得慢慢调养,但长公主肩膀的伤口,待得回宫之后,便让御医好生处理吧。此番离楚王宫大火之日已过去多日,长公主这肩膀的伤口却还未康愈,着实是拖得有些久了。” 冗长的话,层层入耳,凤瑶心底怅惘幽远,却是并不信。 她的心疾是否加重,她自然比颜墨白清楚,再加之当初见得悟净身方丈时便曾听过他那些幽远朦胧之言,是以心底也的确有所揣度,知晓自己的心疾在见悟净那日便已不容乐观。 她眉头越发皱了起来,并不言话。 颜墨白也极为难得的未出声。 二人再度沉寂,似如无声对峙,周遭气氛,越发沉寂幽冷,压抑重重。 待沉默半晌后,凤瑶才唇瓣一启,低沉而道:“肩头之伤,终归是被一件贯穿,伤口狰狞,便是要康愈,自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只是无论如何,伤口终归是有康复之日,但本宫的心疾是否加重,是否无药可医,本宫,自是比摄政王清楚。” 这话一出,眼见他瞳孔微缩,又欲言话。 不待他嗓音道出,凤瑶继续道:“当日悟净方丈之言,本宫当初虽是不信,但而今却不得不信。命途如此,本宫着实改变不得什么,只是本宫所有的无奈甚至脆弱,你皆看得一清二楚。如今,颜墨白,本宫便问你一句,倘若,你大周收了大盛,而后,可会对大旭不利?” 她满目复杂深沉的望他,厚重的目光,欲图彻底将他看穿。 他并未言话,仅是稍稍转眸,望向了一边,突然沉默了下来。 凤瑶静候半晌,“你仍是不愿?” 他极为难得的叹息一声,有些突然。 则是片刻后,他薄唇一启,平寂幽远的问:“长公主此生,除了心系幼帝,心系大旭,心系仇恨之外,可还心系什么?长公主这几月来,也从不曾为你自己活过,而今,微臣也问长公主一句,倘若大仇得报,倘若大旭安稳,长公主你,可愿真正为你自己活一次?”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面色的苍白并未全然消却,而瞳孔中的深邃,则突然顺着他的话而变得幽远开来。 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这几字入耳,她突然有些迷茫了。抚养幼帝,甚至国仇家恨的重担齐齐落在她肩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几月来,她全然不曾停歇,不曾安稳,日日都在为大旭,为幼帝,为琐事奔波。 她早已忘了要如何去真正的活着,不过是在大灾大难过后的强行苟且偷生罢了,她也从来都不曾去想过一旦国仇家恨一并得报后她会如何继续生活,她不曾想过那么多,她想过的最好之事,也不过是,大仇得报,大旭安稳,从而,她姑苏凤瑶亲手,亲手将整个锦绣江山捧到自家幼弟面前罢了。 而其余的,她的确不曾想过,也没精力去想。此番突然被颜墨白这般问,她心头一颤,思绪幽远,一时之间,竟也被他这话噎得答不出来。 她再度垂眸下来,不再言话。 奈何颜墨白却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道:“若是大仇得报,心意而满,若长公主可功成名就的退居之后,长公主你,可愿与人畅游这天下,恣意快活的过着?” 她眉头紧皱,瞳孔起伏,却也略微失着神。 待得半晌后,她才逐渐回神过来,低声而道:“大仇未报,大旭未安,其余之事,本宫不敢多想。但若当真有功成名就,心意圆满那天,本宫,自也愿意退出朝堂,畅游天下。” “长公主之意,是要独自畅游这天下?”他突然一笑,平缓而问。 “不然呢?除了幼帝,本宫孑然一身,便是要畅游天下,定也无人能陪同。” 凤瑶自嘲而笑,也不知是否是心疾过后精神不济,又或许心绪莫名的低迷怅惘,是以一时之间,她也不曾伪装什么,仅是无奈甚至幽远的,将自己的情绪在这人面前毫不掩饰的透露出来。 不得不说,无论她姑苏凤瑶风光之时也好,落难狼狈之际也罢,这颜墨白,无疑是将她所有的样子都看过,是以如今在他面前伪装坚强,倒也毫无意义,倒不如极为难得的与他宣泄一把,就如一个故友一般,平和的说说话。 她鲜少不曾这般与人谈过心了,自打大旭大战之后,她神情一直紧绷,未曾松懈,而待此番真正的稍稍松懈了,甚至病了,才也突然发觉,自己,竟也会累。 是的,累了。 思绪至此,她突然勾唇笑笑,有些幽远,也有些自嘲。 颜墨白静静凝她,半晌,突然低声出声,“若是,微臣愿意与长公主一道畅游天下呢?” 凤瑶一怔,神色微变,朝他落来的目光越发起伏。 心底之中,一股异样感莫名起伏上涌,便是想狂烈的压制,竟也有些压制不住。 “你?摄政王如今,已是大周帝王遥遥无期,更还要横扫列国,坐稳这天下霸主之位,野心如你,难道当真能舍弃一切,去与本宫畅游天下?” 她只道是他虽随意调侃罢了,她也曾无数次被他肆意调侃,是以早已习惯。只是明知如此,她也在强行按捺着心绪,奈何情绪,仍旧是发了疯一般肆意的蔓延,似是想彻彻底底的触及心头那一方常日不敢触及的深沉与紧张。 “日后之事,谁又说得准呢。人心皆易变,说不准某时某刻,微臣便如长公主一样,突然想为自己认真的活一次了呢。倘若当真有那一天,微臣,自也是愿意与长公主结伴而行,畅游这天下。” 他并未明着回她的话,仅是轻笑一声,懒散随意的出了声。 他这话着实朦胧幽远,分不清真实,也给人一种模糊不清之意,然而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却依旧像是在调侃而已。 不得不说,这颜墨白口中之言,历来便是虚虚实实,令人琢磨不透,以前是,如今亦是。 凤瑶并未将他这话太过听入耳里,仅是眉头微蹙,深眼凝他,清冷而道:“畅游之事,自然遥遥无期,若多年后能心意圆满,性命犹在,畅游倒也未尝不可。只不过” 话刚到这儿,凤瑶后话一噎,目光也故作自然的从他面上挪开。 “不过什么?”颜墨白嗓音温和,低低而问。 凤瑶默了片刻,继续道:“本宫最初之言,摄政王你,还未回答。” 他神色微动,心底了然,随即也开始将目光从凤瑶面上挪开,落于前方那不远处的屋门上,“微臣最初,的确意在大旭,但后来大旭覆灭,微臣,便再无动大旭之意。便是如今,也无动它此意,长公主这下,该是心安了。”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话锋一转,“此地便是校场了,长公主身子骨若是稍稍缓和,若不介意,可要与微臣一道出去看看大周的精卫?” 凤瑶眼角微挑,心思缕缕,待沉默半晌,才低低应声。 颜墨白轻笑一声,不再耽搁,仅是自然而然的伸手过来将凤瑶扶起,随即缓缓往前。 凤瑶并未拒绝,仅是待与他行至屋门时,待得他伸手推开门后,一时,冷风迎面而来,她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寒颤,而待回神时,便见前方那偌大的大坝上,精兵密集成列,正呼喝而起,大肆练兵。 “来。” 颜墨白平缓出声,牵着她缓缓出门。 凤瑶眉头微皱,下意识睁开他的手,他足下稍稍一滞,回头扫她一眼,仅是温润而笑,也未多言。 待领着凤瑶走上前方不远那道高台,他目光朝凤瑶落来,“微臣还忘了说,今日领长公主来此,不止是为了看大周精兵士气,还未对长公主送一份儿礼。” “何礼?” 凤瑶眼角一挑,低沉而问。 他突然卖了关子,淡笑不言,仅是转眸朝高台下方那衣着铠甲的壮汉扫去,“开始吧。” 那壮汉神色一凛,恭敬点头,大呼阅,兵。 瞬时,那些全然分成几团的精卫瞬时汇拢,纷纷朝校场高台奔来,甚至大坝四方之中,竟也突然从各处之门涌来不少精兵汇入。 那些精兵,皆动作迅速,无任何拖泥带水之意,士气十足,地上的尘土,也高扬而起,肆意腾跃,场面惊人。 仅是片刻,偌大的大坝上,精兵整齐而立,待得有人高喝一声后,精兵们纷纷举着长矛,整齐划一练兵。 这些兵卫们的动作多样,极为灵活,甚至长矛一遍遍在地面滑动,铿锵之声惊悚,地面上也骤然出现道道深深的划痕。 这些警卫们的动作,浑然与寻常练兵有异,甚至仔细一看,还觉这些精卫们能腾空而跃,手法狠烈,显然,是这些精兵,个个皆有内力,有轻功。 凤瑶暗惊。 寻常练兵,不过是练练阵法,练练拳脚动作罢了,是以一旦交战,也不过是用并未的人数去堆积罢了,并无真正的巧取之法,但颜墨白的这些精卫,不止是拳脚厉害,阵法厉害,连内力与轻功都是独树一帜,气势如虹。 不得不说,这些精卫,无疑该是称得上是奇兵了。 “长公主该是知晓,练兵练兵,拳脚动作与排兵布阵,倒并非难教,最难练的,则是内力与轻功。微臣此番练兵,不过几日功夫,这些人能领悟内力与轻功要领,倒也厉害。就不知待得行军之日,一旦放出去,长公主你猜,这些精卫,一人可敌几人?”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陡变。 如此精卫的阵势,竟是仅练兵几日的效果? 不得不说,短短时间竟能将精卫练成这样,无疑神速。想必这几日,这些兵卫无疑是日夜不息,加紧而练,在如此高强度的压迫与练就下,许是才能稍稍达得这般效果。 “这些精卫,一旦放出,一人敌五人该是不成问题。” 她默了片刻,并未委婉,仅是唇瓣一启,如实而道。 颜墨白温润一笑,“那长公主如今说说,微臣以五万兵力去攻大盛的十万大军,可够?” 凤瑶心底一沉,当即而道:“摄政王的精卫虽是厉害,但凡事还是莫要太过自信为好。你这些兵卫想来该是日夜不息的训练,无论是体力与精力都该达到极致,没准儿倒是真正开战,这些精卫,早已疲于应付,到时候别说一人敌五人,便是一人敌一人的力气都无!是以,凡事皆不可操之过急,便是要练兵,自也该让兵力好生整顿休息。” “大战在即,国之精卫,岂能休息。为保攻下大盛,微臣,自然有法子让他们不眠不休的练兵与征战。” 他嗓音平和无波,从容淡定,整个人淡然而立,脊背挺得笔直,一时,凤瑶竟从他身上看出了几许冷冽如魔之气。 她神色顿时一变,心生震撼,“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不过是在他们的膳食中,添了些药罢了。如此,才可确保他们,个个生猛如虎,不拖后腿。” 添药? 凤瑶陡然一惊,“颜墨白!你疯了吗?凡是强行提神提心之药,大多上瘾,你是想抽干他们的血肉,待得他们攻下大盛后,身子便灯枯耗竭,一命呜呼吗?攻打大盛之事虽是重要,但用万千人性命去堆积,便是你胜了,自也是满手亡魂,血腥狰狞,你良心可过得去?” 许是太过震撼惊愕,是以一时之间脱口太急,言语也并未多加考量,仅是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 然而待这话一出,颜墨白却突然不说话了,整个人淡然而立,满目平寂无波的朝高台下的精卫们望着,似是入神一般,又似在失神一般。 凤瑶眉头皱得厉害,心绪越发的层层起伏。 与这人接触这么久了,看过他的圆滑,看过他的嬉笑,甚至也看过他的颓丧与脆弱,但却从不曾见过,这人如此毫无收敛的在她面前这般淡定自若的大谈生杀予夺。 他这等模样,无疑令人心生惊恐,甚至骇人入骨髓。 又该是要何等程度的冷血,才可铸就这等在谈及生杀之际,也能如此面不改色的淡定之性。 “几万人性命,在你眼中,可是一文不值?颜墨白,你如今乃大周帝王,这些人,皆是你大周子民,你便是极想拿下大盛,自也该巧取而夺,而不是对这些精卫,强取豪夺,大肆消耗他们性命。” 眼见颜墨白半晌不言,凤瑶紧着嗓子,再度出声。 待得这话一出,颜墨白终于再度转眸朝她落来,他那双漆黑的瞳孔,依旧从容淡定,甚至连带那张俊美的面容,也懒散随意,却也依旧是,温润风华。 “看来长公主还是不懂战场上的残酷。只要决定出兵,历来便是不要命的冲锋陷阵,绝非松弛有度,懒散成沙。这几万人皆乃微臣培植,微臣比长公主更心疼。只不过,战场本是如此,你若不拼命,便要被杀,与其都是一死,还不如,拼力而搏,杀尽敌过。如此,只要拿下了大盛,这些人便是亡了,微臣,也会对他们,加官进爵,绝不会亏待他们家人。” 他嗓音平缓无波,却也是执拗坚持。 说着,眼见凤瑶面色越发起伏,他微微一笑,先凤瑶一步继续道:“再者,服药虽有弊端,但也有轻重之分,不过是让他们持续服药最多半月罢了,他们个个身强力壮,还不至于被药榨干而亡。是以,长公主此番,无疑是多虑,也再一次,将微臣想得太恶。” 嗓音一落,落在凤瑶面上的笑容更甚。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一滞,所有的后话也全然噎在了喉咙,说不出来了。 高台下,精兵们依旧大肆而练,阵状宏伟壮阔,狰狞而又大气。 凤瑶则已无心思观看,仅是垂眸下来,心思起起伏伏,平息不得。 许久,待得精卫们彻底练完,颜墨白才对精卫们宽慰几句,随即便令精卫们全数散开。 待得一切完毕,风声微微里,他突然幽远而道:“长公主不必觉得心有压力,你早已多次误会过微臣,此番再如此言道,微臣,也是习惯了。” 说着,待得凤瑶下意识的抬眸朝他望来时,他已是将目光从凤瑶面色挪开,继续道:“微臣还有礼物要送长公主。望长公主,随微臣来。” 这话一落,这回则是不拉凤瑶了,仅是稍稍转身,兀自往前。 凤瑶抬眸,深邃的目光朝他脊背凝望,待得片刻后,才强行按捺心绪,缓步跟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让我信你 两人一路往前,身后也无侍从跟随。 而这个校场,极大极大,一旁还有一个屋子错落的院子,只是这院子,并无花草映衬,处处皆是光秃石板,略显荒芜,但也各处都透着几许硬气森然之感。 凤瑶足下平缓,目光漫不经心的朝四周打量。 待在院中绕过几条道后,颜墨白便领着她站定在了一方屋门前。 凤瑶微怔,抬眸一望,只见前方的屋门,雕花缕缕,朴实无华,并无异样。她神色微动,目光朝木门扫了两眼,随即便朝颜墨白望去,不料他正静静的朝她望着,眼见她突然侧眸望他,则恰到好处的迎上她的目光,稍稍勾唇,微微而笑。 凤瑶眉头微皱,淡然将目光挪开偿。 他这才回头过去,那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一动,缓缓将屋门推开。 随着屋门吱呀几声,前方那道朴旧的屋门,缓缓而开。 瞬时,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苦涩厚重,着实难闻。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下意识朝屋内一落,则见屋内,摆设干练简单,仅有一床一桌,墙角还有一只香炉,如是而已,并无其它。 只是,那屋内的桌上,则摆满了瓶瓶罐罐,数目繁多,而那床榻上,则正侧躺一人。 那人,身上盖着被褥,脑袋被头发遮盖,瑶瑶之间,看不清容貌。 “那人,是谁?”凤瑶冷冽的目光静静在那榻上人的身上流转几许,随即,唇瓣一启,低沉而问。 这话一落,她亲眼见得那榻上的人浑身颤了颤,随即两手也开始努力的想要抬起,却待刚刚抬高半许,便如脱力般骤然跌在榻上。 她神色越发一深,面色也无端的紧了半许。 “长公主过去看看,便知是谁了。”正这时,颜墨白那温润幽远的嗓缓缓而起,尾音一落,也不待凤瑶反应,便率先踏步入门,缓步朝那屋内的床榻径直行去。 凤瑶心生起伏,甚至起伏剧烈,不知何故。 只觉,心底似有什么东西悬吊起来一般,摇摇晃晃,仿佛稍有不慎,便要落入深渊,粉身碎骨。这种感觉,着实来得莫名,又似觉心有不祥,而至于究竟哪里不祥,她思来想去,竟也全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待沉默,不远处的颜墨白突然停步,扭头温润的朝她望来,“长公主不打算进来看看?” 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回神过来,待抬眸朝他扫了一眼,随即便强行按捺心神,缓缓踏步。 她足下行得极慢,面色也极为淡然无波,却是待刚刚要踏近那床榻时,目光朝那榻上之人细细观望,则见那榻上之人依旧在极力的挣扎着,便是挣扎不过是徒劳之事,甚至也无法真正翻身,奈何他仍旧是在努力,那双无力的手极力的颤抖着,挣扎着,却是不久后,他那身上的薄被,竟突然染红一片,有鲜红刺目的血色,逐渐的在被褥上蔓延开来。 瞬时,她瞳孔一缩,足下一顿。 颜墨白立在几步之遥静静凝她,叹息一声,“长公主过来看看吧。这么些日子了,他该是极想见你,而长公主你,也该是极想见他。” 这话入耳,幽远沉然,字字击打在心,竟是莫名的再度掀起了万丈波澜。 这人这话何意?什么是这榻上之人极想见她,又什么是她也极想见得这人!难不成,她与这人,极为相熟? 一股股疑虑惊愕之感,也骤然漫遍全身,瞬时之际,她眉头越发一皱,浑身越发一紧,心底深处,竟也抑制不住的猜到了什么。 她瞳孔也开始欺负不定,神色微摇,而那榻上之人,则依旧在颤抖着手挣扎,似是全然不愿放弃。 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下来,无声无息之中,压抑厚重,那一股股浓烈的药味,似是越发的苦涩难闻,入得鼻子并吸入胃里,竟莫名如翻江倒海一般,令人作呕。 她目光起起伏伏的朝那榻上之人落着,一言不发。 颜墨白静静凝她,耐性极好,再不曾多发一眼。 待得半晌后,凤瑶才缓缓回神过来,强行按捺心神,随即继续拖着略微沉重的步子往前,待终于站定在榻旁,颜墨白叹息一声,随即稍稍弯身而下,那双骨节分明的指尖,逐渐朝那榻上之人探去,随即,扶稳了那人侧着的肩膀,稍稍用力,而后极是缓慢的扶着那人转过身来。 凤瑶目光顺势一落,眼神触及那人面容,心口之中,骤然震撼起伏,连带面色都全然白了一层。 浑身一紧,足下竟是莫名有些站不稳,踉跄几步,摇摇欲坠。 颜墨白急忙上前一步扶她,瞬时稳住她的身形,平缓幽远的道:“前几日长公主失踪,微臣一直在差人寻找。虽不曾寻得长公主踪迹,却寻得了他的踪迹。他浑身重伤,不易多加挪动,遂将其安排在这校场,差御医调养。只不过,他伤势的确严重,御医束手无策,便是微臣亲自为他把脉诊治,也无力回天。他如今能撑到现在,许是心有记挂,一直在等长公主,而今长公主既是来了,便与他好生说说话,许是今日一见,便是他最后一程。” 凤瑶浑身发着颤,全然抑制不得,她颤抖的目光一直凝在那榻上之人面上,起起伏伏,震撼莫名,却待将颜墨白这话听完,满面的震撼之色,则全数刹那的变为了悲凉与惊痛,甚至这一股子的惊痛,全然蔓延到了心肺里,骨子里,疼得难以复加。 王能。 这榻上之人,便是半边脸都被烧毁,但另外那张刀疤缕缕的脸,她则是认得的。 她认得他的剑眉,也认得他那双刚毅而又哀凉的瞳孔,她甚至永远都不曾料到,更也不曾想到过,有朝一日,她信赖甚至依仗着的王能,竟会有这等悲凉的神情,竟会有这等惨烈的面容。 在她眼里,王能历来都是刚毅的,忠骨的,对她之令历来便是雷厉风行的,但她却从不曾料到,此时此际,王能,竟会以这等凄凉狰狞之姿出现在她面前。 他那半张烧毁的脸,仍是漆黑一片,血肉模糊,森可见得白骨,他另外半张脸,伤痕累累,血刀密布,狰狞可怖。 而这一切的一切,也仅是脸上展露出的伤口,她甚至也全然不敢想象,那已然溢血的被褥下,他那身子,又该是何等血肉模糊,狰狞重重。 王能! 那无情的命运,岂能!岂能如此待他! 思绪狂烈起伏,情绪狂涌得几近崩塌,凤瑶浑身僵硬,惨白着脸立在原地不动。 颜墨白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一声,不再多言,仅是缓缓的转身,出了屋子。 一时,屋内的气氛再度沉寂下来,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而那榻上的王能,努力的张了张嘴,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狰狞狼狈,但却是仍旧不曾言道出话来。 凤瑶眼睛酸涩,强行忍耐,待得回神,她努力屏住情绪,微微而笑,宽慰道:“摄政王历来爱讽人,你莫要听他之言。” 说着,拖着僵硬的步子再度上前两步,“你且莫要着急,有什么话,日后待你康复了自可与本宫说。而今,本宫先为你把把脉。” 这话一落,不待王能反应,开始伸手朝他那只露在被褥外的手探去,待得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仔细探查,才觉,他的脉搏无力,似如灯枯耗竭一般,全然的不正常。 她心底越发一沉,指尖久久的搭在他手腕,沉默,甚至失神。 许久,待得王能动了动手腕时,她才回神过来,随即微微垂眸望他,平缓而道:“你脉搏虽弱,但并非病入膏肓之症。这些日子,你便好生呆在这里任御医用药便是,无需担忧紧张。许是不出一月,你这身子,便可康复了。” 她平缓的说着,只是嗓音抑制不住的有些紧然与颤抖。 待得这话一落,王能瞳色越发悲凉,唇瓣动了动,欲言又止,却是发不出声来。 二人相对无言,全然沉默。 凤瑶满心的起伏升腾,心思紧烈,甚至也有诸多之言想与这王能言道,想宽慰于他,奈何浑身僵硬,牙关而咬,竟是莫名的,半字都道不出来。 王能并非愚人,自也是知晓他情况究竟如何。 便是她此番刻意的宽慰于他,那些所有的言语,也都会变得苍白与无力。 她姑苏凤瑶终归是笨拙之人,斗不过天,也斗不过命运。也许她早就该认命,也许就该当一次缩头乌龟,全然不顾楚王的邀请而领着王能与精卫来得楚国,倘若她不来,倘若时光能逆转,这所有所有的一切,兴许,都不会发生了。 思绪至此,情绪越发翻腾上涌,刹那,搭在王能手腕上的指尖骤然颤抖。 她蓦的回神,自行惊了一下,随即急忙伸手将指尖挪开,甚至抑制不住的满目紧烈的朝他望来,却见,王能正静静的凝她,那双哀凉厚重的瞳孔,竟还夹杂出了几许复杂,甚至心疼。 是的,心疼。 察觉到这点,心底越发一痛。她全然不知,也未料,她历来在他面前刚强傲然,有朝一日,竟连他都会对她露出怜悯心疼之色。 她终归是弱者,是可怜人,便是她全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本也如此。若是不然,又怎会连王能,都开始怜她,心疼她。 一股股复杂悲凉之感,浓烈入骨。她终归是有些撑不住了,急忙扭头避开他的视线,也全然不让他看到她的面色,仅是强行忍住心神,紧着嗓子宽慰道:“你好生在这里休息,我会让摄政王与大周御医好生救你。你如今什么都不必想,只管养好身子便是,我既是将你活生生的从大旭京都带出来了,我一定,也会安然无恙的将你带回去。也望你,坚守这点,好生支撑下去,待得回到大旭了,我定会好生封赏你,甚至,谢你。” 这话一落,全然不敢多呆,甚至发疯般想要逃离这里。 随即,凤瑶不敢去看他的反应,更也不敢去触及他那双哀凉心疼的瞳孔,仅是仓促的转身,开始慌然的一步一步朝不远处的屋门行去。 身后,全然无声。 整个屋子,也徒留凤瑶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凤瑶咬着牙,绷着情绪,待得足下刚刚靠近不远处的屋门,则在如此沉寂压抑的气氛里,陡然闻得一道极轻极哑的嗓音微微而起,“属下护不了长公主了,也与长公主回不了大旭了。属下如今之愿,是望长公主安好,望长公主保重。再者,长公主,世上之人皆不可信,但长公主你,能信摄政王,信摄政王!” 哑然的嗓音,全然从喉咙,从牙缝中挤出,凤瑶听之入耳,只觉心肺都开始皱紧开来。 她浑身一僵,足下也下意识顿住。 而身后不远的王能,待得语气一落,竟如扯坏了与心肺嗓子一般,骤然间咳嗽起来。 他咳嗽得极为迅猛,甚至还夹杂着一种似是呕出了东西之声,阵状极大。 凤瑶浑身发僵,不敢回头去看,胸腔内的心跳随着他的咳嗽声越发频繁剧烈。 却是不久,顷刻之际,身后的咳嗽声乍然消停。 瞬时,周遭陡然无声无息,沉寂厚重,压抑层层,似如一颗针尖落地,都能全然听清一般。 凤瑶浑身开始发抖,目光开始震颤,整个人僵立在原地摇摇欲坠。 半晌,她终归是稍稍回了头,紧烈的目光朝那不远处的榻上一望,入目的,则是王能双目圆睁,略微血红,而他那嘴角,血流满溢,狰狞可怖,整个人也全然一动不动,甚至连身子都不曾随着呼吸起伏半许。 竟是,竟是死不瞑目。 凤瑶面色惨白,似是受了惊,当即仓促的转头过来,急忙颤抖指尖焦急的开门。 她想逃离这里,莫名的想尽快离开这里。脑袋里的狰狞震撼之感层层厚重,使得整个人压抑得难以复加。 她想要释放,甚至想要逃避,只是待打开屋门踉跄不稳朝门外撞去时,瞬时,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胳膊,蓦的朝她一拉。 她仓促的剧烈挣扎,身子却随着那股力道拉入了一方怀抱。 “长公主,你震惊些。” 瞬时,一道悠长无奈的话自头顶响起,这嗓音醇厚得当,如沐春风,语气中的宽慰之气分毫不掩。 奈何即便如此,凤瑶仍是平息不得,安静不得,甚至也清醒不得。 待在颜墨白怀里挣扎许久,时辰消散,她终于,极为难得的平息了下来。 她整个人如脱力一般斜靠在他怀里,两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再不挣扎半许。心口的猛跳与震撼之感,层层变化,到了此际,所有的心绪与复杂,全数化为了难以言道的悲凉。 她强忍着眼睛的酸涩,嘶哑着嗓子道:“你所言的礼物,便是这个?你竟是将王能的死,当作给本宫的礼物?” 她嗓音极低极沉,嘶哑难耐,这话,也无疑是从喉咙与牙关里挤出,艰难至极。 这话一出,头顶便扬来一道叹息声。 则是片刻,他幽远平缓的道:“微臣,只知王能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性命随时可危,但却未料,王能会在长公主面前亡了。此番领长公主去看他,的确是想要给长公主惊喜,也想给王能一个宽慰。至少,微臣想让长公主见得王能最后一面,心无遗憾,也想王能,心无挂记的离开。” 是吗? 凤瑶冷笑,抑制不住的冷笑开来。 “只可惜,摄政王今日这番安排,本宫与王能虽是相见了,但也加速了王能死亡。甚至摄政王该是不知,王能此番离开,并非心无挂记,而是死不瞑目!而本宫如今见了他了,也非心无遗憾,而是遗憾厚重,厚重得犹如抽血剥肉。你可知晓,整个大旭之中,就他对本宫最是衷心,就他,只有他!如今他亡了,没有了,本宫再也不能对他随叫随到了!本宫对不起他,本宫活生生的将他带出来,却让他狰狞痛苦的离开,本宫身为君,却终归未能,护好他。” “长公主未有对不起他。人,生来便有使命,更有职责。王能既是你御林军统领,便该护你周全。他死不瞑目,是因无法亲自护你回得大旭,他心有挂记,是因挂记着你的安危。你不必自责什么,也无需觉得亏欠,你乃大旭长公主,你之安危,自该由他们来守护。你如今,并非是该对一个侍卫逝世之事悲痛之时,而是该好生克制情绪,忘掉不愉,好生养伤。你还有你的幼弟,也还有你的大旭,便是身边无人可用,你还有许儒亦扶持,如此,你并非孤独一人,无人辅佐,便是你身边缺了一个王能,你也还能培植出许多王能,甚至你若培植不出来,微臣,便帮你培植。” 凤瑶瞳孔一滞,面色一僵,稍稍抬眸,怔怔望他。 他垂眸扫她一眼,随即便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你不是想回大旭吗?如长公主这般心境与心态,许是难以战胜微臣的五名精兵。也望长公主,大局为重,亡人虽是悲凉,但只要自己性命还在,壮志未酬,长公主你,便该坚强往前,不可颓丧懈怠。而微臣,也是一样。” 这话一落,不再观凤瑶反应,也不再言话,仅是默了片刻,随即便稍稍握紧了凤瑶的手腕,开始牵着她缓缓往前。 凤瑶有些恍惚,心底的悲凉之感,仍旧层层上涌。 只是如今,眼睛则再无酸涩之意,仅是惆怅的落在前方小道的尽头,满目幽远。 待朝前行了半许,她唇瓣一启,低低而道:“本宫无心悲伤,只是心有悲凉。自打本宫回宫之后,大旭之势陡变,本宫家破人亡。从那时开始,本宫便信王能,亲近王能了,而王能,也从不曾让本宫失望过,一直陪伴,从不缺席。” “微臣知晓。王能于与公主,便如伏鬼与微臣。倘若伏鬼有朝一日不测,微臣也会心凉,但绝不会,颓丧。” 凤瑶幽远怅惘的道:“本宫并未颓丧,仅是觉得突然,觉得心疼罢了。再者,摄政王可知王能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这话一出,颜墨白依旧牵着她缓缓往前,头也不回的缓问:“他说的什么?” 凤瑶瞳孔一缩,幽远厚重的目光顿时落到了他的后脑勺上,随即反手一拉,将他彻底拉停。 颜墨白微微一怔,立在原地默了片刻,随即才稍稍回头过来,那双漆黑平缓的瞳孔径直迎上凤瑶,并未言话。 凤瑶目光抑制不住的起伏,凝他片刻,唇瓣一启,一字一句的厚重道:“他说,世上之人皆不可信,但能信摄政王你。王能,他让本宫,信你。他临死时用尽了浑身力气的朝本宫言话,让本宫,信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曾经见过 颜墨白眼角微挑,清俊的面容上,蓦的漫出了几许讶异。 似是全然不曾料到王能会这般说一样,他神色也逐渐开始欺负半许,却也仅是半许罢了,待得片刻后,他便已全然恢复神情,薄唇微勾,朝凤瑶微微一笑,随即平缓无波的问:“王能临死之言,便是让长公主信微臣,如此,长公主之意呢?是愿听王能之言,对微臣消除芥蒂,还是,仍要如往常一般,抵触甚至鄙夷微臣?” 他笑得温柔,脱口的语气也卷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漫不经心,似如随口言道一般,话语并无锋芒,但若是细观,却也不难察觉他瞳孔中那散落而出的认真之意。 是的,认真。 他那双迎着她双目的瞳孔,着实认真,整个人也立在原地不动,似要执意听她回话一般撄。 凤瑶神色微动,心底的幽远嘈杂之感越发浓烈。 她并未立即言话。待将颜墨白凝了半晌后,她才垂眸下来,低声而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宫与摄政王,终归不是一类人。再者,身份不同,目的不同,再加之摄政王与大周无疑危及我大旭,是以,你我之间,早已不存在信与不信,而是事实残酷,责任与身份将你我分开,是以你与本宫之间,终归是隔着一条长河,越过不的,是以只得互相戒备。偿” 他慢腾腾的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轻笑一声,“虽是隔着长河,但长公主莫要忘了,河水两端,自也有船来渡。就是不知,长公主是否愿意微臣撑船渡你,或是你撑船来渡微臣了?再者,有些事,许是并不如长公主想的那般糟糕,人心虽为不顾,野心与私心盘踞,但总还是有人,会心有一方温软。亦如,微臣,便是这种人呢,微臣对长公主,可是从未凶过恶过?反倒是历来都是长公主凶微臣,鄙微臣,恶微臣?” 凤瑶眉头一皱,低沉嘶哑而道:“本宫终归是大旭长公主,一切之事,都得为大旭着想,为大旭考量。倘若未有这曾身份的阻隔,本宫,信摄政王也未尝不可。甚至,怀疑猜忌无疑让人心累,若是可能,本宫自也愿意信摄政王你!” “那长公主你,信微臣便是。既是猜忌与怀疑皆累,长公主你,就相信微臣。”他突然接话接得极为干脆,醇然的嗓音,也突然变得有些不曾掩饰的厚重。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他则缓缓垂头再度朝凤瑶望来,神色微动,继续道:“人生在世,虽有重担压身,但长公主你,可愿为你自己也活一回?倘若长公主愿意,微臣,自也愿意为自己活一回?这天下江山,肥沃疆土,微臣与你,皆可拼搏拿下甚至分享,甚至也如微臣昨夜说的一样,待得日后国稳家安之际,微臣与长公主,也可一道同游天下,做个伴儿。” 凤瑶满目起伏,一时之间,情绪翻腾上涌,所有的后话,也被他这番突来之言层层噎住。 她就这么愕然震撼的凝着他,思绪杂乱,不知言话。 他凝她半晌,面色与痛苦皆无端的认真厚重,却是片刻,他突然挪开了目光,缓缓回头过去,随即再度扣紧了凤瑶的手腕,继续开始踏步往前。 “信我。” 冷风拂动中,纵有阳光洒落,但仍是觉得有些震撼,也有些凉薄。 而这等气氛里,颜墨白那短促的二字,则深浅幽远的缓缓扬来。 他说得有些轻,但凤瑶却莫名的听得极为清楚,甚至,清晰刻骨。 她开始再度反手握住他的手,再度用力,逼停他。 “你为何要如此对本宫?最初你不曾拿下大旭,甚至还要救本宫性命,甚至你本非良善,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本宫,包容本宫,甚至还会忍让本宫在你面前大开杀戒,便是青州河上,你也还出手救本宫,便是此番来这大楚,沿途之中,你对本宫也无微不至,体贴周到,甚至于此番流落楚京,本宫心疾而发,你仍是亲自为本宫把脉施针,极为上心颜墨白,你对本宫做这些,究竟为何?你又是因何等缘由,要对本宫这般特殊?你该是知晓,而今你已为大周帝王,也存有野心,便是大旭,也终归是块肥肉,你会不想真正吃下?你如今与本宫,已然算是国之对立,说不准哪日便会决裂,如此,你殊带本宫,是何意?你答应放本宫离开楚京,又是何意?你难道就不怕一旦真正放了本宫,便成放虎归山,到时候本宫会联合其余之国,对付你大周?” “你不会。” 颜墨白平缓无波的出了声,醇然的嗓音,也不曾掩饰的卷着几许自信。 凤瑶瞳孔越发一缩,满目起伏的凝着他的脊背,未出声。 “长公主若要真正杀微臣,最初便不会下嫁微臣。长公主若要联合诸国,最该联合的,自然也该是微臣这大周国,是以,长公主若是精明,便绝不会与大周对立,与微臣对立。” 凤瑶被他这话再度堵得噎住,待得强行平复心绪后,她低沉硬实的问:“那你为何要对本宫特殊?甚至几次三番包容与放过本宫,还几次三番救本宫性命?甚至,还紧张本宫心疾?” 他顿时轻笑出声,“长公主究竟想问什么?又想知晓什么?难不成,长公主是想知晓,微臣这冷血无情之人,为何会突然不冷血,从而对长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 凤瑶眼睛稍稍半眯,“你究竟说还是不说。” 他脊背挺得笔直,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凤瑶心底越发起伏,瞳孔也逐渐变得阴沉,待得半晌后,正待她要继续逼问之际,不料话还未出口,便闻颜墨白突然叹息一声,懒散平缓的道:“因为,恩情,执念。” 恩情? 凤瑶神色骤变,自是不太信他这话,当即阴沉而道:“是吗?如摄政王这般腹黑深沉之人,竟也会在意别人对你的恩情?本宫记得,本宫仅是在青州山上救过落在深洞中的你一回罢了,难不成,摄政王竟还铭记在心,从而善心大发的要善待本宫?但若当真如此,却又有些说不过去,本宫还未去得青州之前,摄政王对本宫,便是已有宽待,并非狰狞冷狠的对付本宫,如此种种,摄政王又要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摄政王当初无心拿下大旭,甚至不屑与本宫恶斗,便是本宫都已将刀剑横到你面前了,你竟也满心不屑,无心与本宫折腾?” 这话一出,颜墨白静静而立,仍是不言。 凤瑶并不着急,立在原处,满目复杂的望他。 眼见他半晌不言,她终归是有些恼了,顿时忍不住上前两步站定在他面前,冷眸紧紧的锁着他那双极为幽远的瞳孔,继续道:“又不说话了?摄政王历来敢作敢当,也不是缩头乌龟,怎如今连本宫之言都不敢回答了?” “有些事,长公主便是知晓了,也毫无用处,而微臣也些事,早已尘封,无心多提。但既是长公主问了,那微臣便稍稍提醒罢了,就不知如长公主这般的贵人,是否真正会记性太差,想不起一切缘由。” 凤瑶面色微变,只觉他这话无疑是话中有话,贵人多忘事这道理,她自然知晓。只可惜,她并非贵人,更非他的贵人,反倒是此时此际,她还得庆幸这颜墨白最初不曾伸手拿下大旭,如今也不曾伸手拿下她性命。 是以,她哪里是什么贵人,如今不过是他的阶下囚罢了,甚至寄人篱下,连回国之事,都还得被这人摆布。 心思至此,凤瑶面色越发阴沉,凝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格外的厚重认真。 “微臣在从军之前,曾辗转来过大旭京都。”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依旧厚重。 他静静的迎上凤瑶的眼,顿了片刻,随即薄唇一启,继续道:“也是那时,微臣偶然,见过长公主一回。” 这话一落,他微微一笑,不再言话,仅是稍稍踏步,正要绕开凤瑶往前,不料足下刚行一步,不远处便突然有脚步声急速而来。 凤瑶下意识循声一望,剧烈起伏的瞳孔里,映入了伏鬼那方焦急的身影。 “皇上,边关有变。” 待站定在颜墨白面前,伏鬼垂头,煞气刚毅的道。 短促的几字一出,颜墨白眉头一皱,面色顿时一变。待极为认真的沉默片刻,他缓缓转眸朝凤瑶望来,“国之要事,微臣需即刻过去处理了。长公主不若先在这校场内逛逛,若无兴致,也可先去徐桂春院中等候,待得微臣将要事处理完毕,便来与长公主汇合,再与长公主一道游这楚京。” 他嗓音依旧纯然清透,只是脱口的嗓音,却不曾掩饰的卷着几分极为难得的急促与复杂。 待得这话一落,他甚至也不待凤瑶反应,当即转身朝另外一条小道疾驰而去,甚至边走边朝伏鬼吩咐,“速让李将军,王将军前来听令。再让城中阁臣,速来校场。” 伏鬼当即应声,迅速跑远。 凤瑶满目复杂起伏的朝他身影望着,心底的剧烈起伏仍是未消,“颜墨白!” 她陡然出声。 颜墨白似如知晓她心思一般,头也不回的继续道:“微臣该说的,已然说了。长公主若仍是心存疑虑,便望长公主自行消化。还是那话,微臣对长公主,并无异心,连王能都看得出来,甚至临死之际还得提醒长公主信微臣,而怎长公主你,独独体会不到?若是微臣有心大旭,有心对付长公主,便是长公主有十条命,定也活不多如今。” 嗓音一落,人已走远,随即稍稍一转,彻底消失在了那条小道的拐角处。 风来,凉薄四起。 凤瑶浑身发寒,思绪复杂幽远,起伏重重。 他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他以前与她见过!难不成,往些年她在京中横行霸道之际,曾在偶然之际,见到过他? 但如颜墨白这种人,面容极其俊美,气质卓绝不凡,这种人,她以前若是见过,定会印象深刻才是。 但奈何,她对他全然陌生,她也一直清楚记得,她第一眼见他,是在行宫垂死挣扎之际,还曾记得,当初陡然初见,竟也觉颜墨白这堂堂佞臣,竟也适合‘惊鸿一瞥’这几字,她当时也全然不曾料到,甚至也震撼的发觉,本以为所谓的佞臣自该是贼眉鼠眼,面相阴柔,却不料这人,容颜风华如玉,气质从容温雅,哪有半分佞臣该有的模样。 越想,思绪便越发的起伏翻转,层层幽远。 凤瑶一直在原地立着,半晌,待得腹中饥饿,浑身发僵,她才突然回神过来,抬眸朝天空一望,竟见,太阳而斜,午时已过。 她眉头微微一皱,强行按捺住剧烈起伏的心,开始稍稍拖着僵硬的双腿往前。 待抵达校场的主堂,则见,主堂空无一人。只是待她刚在主堂的圆桌旁坐好,便有精卫迅速进来,恭敬朝凤瑶主动而问:“长公主此际可要在校场用膳?” 凤瑶满目幽远,并未言话,仅是点头。 精卫凝她一眼,心底有数,急忙恭敬告退。待得片刻后,那人便领着另外两名精卫过来,将膳食全数摆放在圆桌上,随后便识趣的恭敬离开。 校场内的膳食,自然比不上宫廷御厨手中的菜肴精致,甚至连色香与味道,也是差了一大截。 凤瑶稍稍而食,并未吃得太多,仅是几口之后,便已觉饱腹。 待唤来门外的精卫撤去午膳时,她目光朝精卫一落,低沉而道:“你们大周皇上,还得与阁臣商议多久?” 精卫们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纷纷下意识抬头朝凤瑶望来。 则是片刻,有精卫迅速回神过来,恭敬缓道:“属下们也不知。只是,边关急报而来,许是出了大事,皇上与阁臣们定会商议许久才是。” 凤瑶眼角一挑,神色清冷而又幽远。 颜墨白那厮历来傲然自信,甚至腹黑深沉,他所布置甚至算计之事,历来恰到好处。怎如今,大周边关竟还突然生事了?难不成是有什么事超出了他的意料,竟连他那等精明至极的人也觉棘手了? 凤瑶心生诧异,甚至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如颜墨白那种人在她心里,历来是深沉圆滑,仅有他不动声色狠狠算计别人的份儿,又何来别人算计到他头上,甚至令他措手不及的? 再者,大盛就司徒夙这么一个战将威风赫赫,但司徒夙已是重伤,想来要领军作战自是有些力不从心,若要攻颜墨白一个措手不及,更也没那能耐才是,是以,倘若当真发生棘手之事,难不成,是那大盛突然有后起之秀崛起?甚至崛起得极为突然,连颜墨白都全然不曾料到,也不曾算到,从而被袭了个措手不及? 思绪至此,不知为何,心底也突然增了几许复杂甚至不详之意。 想来也是了,大盛历来国势强悍,且那般偌大之国,自也是藏龙卧虎,自是不曾在明面上宣扬出来罢了,是以,倘若大盛也当真留有后手,甚至有比司徒夙还厉害的后起之秀崛起,那颜墨白这仗,许是也不容易轻易打下。 那颜墨白啊,终归还是太过自信,甚至自信得有些过头了。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更何况是一个国力雄厚的大盛之国,是以,颜墨白终归还是有些小觑大盛了,还以为重创了一个司徒夙便可轻易对付大盛,却是不料,他大肆的培植精兵,大肆的在大盛安置爪牙以图智取,以图强攻,却是未料,那大盛,也要智取,要突袭,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越想,凤瑶的眉头便越发一皱,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精卫们见她良久不言,面面相觑一番,犹豫片刻,便开始恭敬的出声告辞。 凤瑶应声回神,并未阻拦,淡然点头。待得精卫们全数出屋,她才神色幽远的凝在屋中一角,思绪翻腾起伏,再度失神。 许久,身子也坐得有些僵硬了,甚至失神沉默得太久太久,此番再度抬眸顺着不远处的雕窗望出去时,则见斜阳西斜,黄昏已至。 不知不觉,竟然是,黄昏了。 她瞳孔一缩,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随即稍稍起身,则觉浑身僵硬酸涩,甚至起身站立的刹那,双腿无力,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的踉跄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用力,急忙稳住身形,待得一切完毕,才再度开始缓缓朝前踏步,径直往不远处的屋门行去。 出得屋门,前方那偌大的大坝上,精卫们仍旧分成数队,大肆训练。一道道雄厚的呼喝声雄雄而来,吼声震天,气势如虹。 凤瑶抬眸,朝那些精卫扫了一眼,随即便视线迂回,望向了门外一侧恭然立着的那几名精卫。 “摄政王还在与阁臣商议?” 精卫们垂眸,极是恭敬的点点头。 凤瑶兴致缺缺,也全然无心等候,仅是沉默片刻,目光也微微一沉,继续道:“校场院落中那名重伤在榻的人” “皇上今日出得那人屋门时,便对属下们已有吩咐。说那人若是亡了,便厚礼而葬。此际已有人将那人之躯运出了校场,该是正在一处挨近皇陵的风水之地,厚葬。”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长公主此际可要去看看?若长公主要去,属下这便领长公主过去。许是这会儿还在做法走礼,人还没入土。” 凤瑶眉头一皱,瞳孔一颤,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心底之中,紧蹙连连,厚重压抑,甚至一股股悲凉幽远之感,也层层的起伏,浓烈不堪。 从来都不曾料到王能会是这般结局,竟还会客死他乡,只奈何,心有悲凉与心疼,但终归是,没勇气去看他下葬。 “不必了。” 凤瑶沉默半晌,才强行按捺心绪,脱口的嗓音,各位的凉薄阴冷。 精卫们猝不及防的怔了怔,愕然的朝凤瑶扫了两眼,急忙点头。 “准备马车,本宫,要离开这校场。” 这话一落,凤瑶不再耽搁,径直往前。 精卫们急忙跟随在后,认真恭敬的问:“长公主准备去哪里?” “备车便是。” 这话入耳,精卫们无可奈何,待得欲言又止一番,本想多问,但见凤瑶满身阴寒,面色冷冽,情绪似是烦躁不稳,便也心有顾忌,彻底将后话压下,不敢多问。 凤瑶出得校场时,仅是候了片刻,便有精卫迅速为她重新准备了一辆马车。 凤瑶故作自然的登车,言行并无任何异样,只是待入得马车后,整个人则全然卸下心防,身子也骤然间脱离开来,整个人开始瘫软脱力的斜靠在马车车壁上,任由马车摇曳而起,瘫软的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摇晃而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318章 即刻拿下 “长公主,此番究竟要去哪里?” 正这时,车外再度扬来精卫恭敬无奈的嗓音。本文由 。。 首发 凤瑶满目阴沉,并未言话,仅是稍稍合眸,修长的指尖重重的揉了揉太阳穴与额头,待得脑袋的肿痛感略微平和,她才稍稍睁眸,唇瓣一动,低沉而道:“徐桂春家。” 马车一路往前,颠簸摇曳,冗长繁杂的车轮声循环往复,不绝于耳。 凤瑶一直懒散斜靠在车内,神情幽远淡漠,待得半晌后,马车突然停歇下来,随即一道恭敬小心的嗓音扬来,“长公主,到了。醢” 凤瑶眼角微挑,缓了片刻,才稍稍挪身往前。 下得马车后,她便踏步朝前方那道略微破旧的院门而去,身后的那驾车的精兵,也仍旧停车在旁,下车跟随。 徐桂春家的院门,并未关合,而是大敞着,待举步入得院子,则见,院子四处依旧一片荒凉狼藉,似如被强掠过后的狰狞与落败缇。 凤瑶眉头稍稍一皱,径直朝徐桂春的屋门而去,那道屋门,也仍旧是大打开着,并未合门,却待踏步入得屋门,竟也见,屋内空荡,并无一人。 竟是,无人。 她神色几不可察的一沉,倾城绝然的面容,也不曾掩饰的漫出了几许复杂。 她并未多做耽搁,仅是迅速回头朝身后跟着的精卫道:“去主屋看看是否有人。” 精卫急忙应声,迅速转身出屋。 待得凤瑶踏出徐桂春屋门之际,那精卫已然动作极快的从王老头儿夫妇的主屋也出得门来,随即几步站定在凤瑶面前,恭敬而道:“长公主,主屋内也无人。” 凤瑶神色一变,神色幽远沉寂。 她开始稍稍转眸,目光肆意在周遭打量,微扯着嗓子低沉而唤,“徐桂春?” 嗓音一落,周遭沉寂,无人应话。 她耐着性子的再度唤了几声后,仍是徒劳,周遭之处,也依旧沉寂清冷,无声无息,犹如一座破败空荡的院子一般,毫无半点生气。 精卫瞅着凤瑶面色,眼见其脸色陈杂不善,心底也逐渐漫出了几许紧张,随即犹豫片刻,恭敬低声而道:“长公主,可要属下将这院子全数搜查一番?” 凤瑶心口微紧,并未言话,幽森厚重的目光再度朝周遭扫了几眼,随即才回神过来,正要言话,不料嗓音还未真正道出,不远处,突然有紧张发颤的嗓音稍稍而起,“二位可是要寻徐桂春一家?” 凤瑶眼角一挑,下意识循声一望,则见那不远处的院门口,正立着一名背着药箱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神色有些紧张,也有些惶恐,只是待目光凝清凤瑶时,他顿时惊了一下,愕然而问:“是姑娘你?” 凤瑶满目清冷,“你认识本我?” 那老头儿背着药箱子急忙小跑入门,待站定在凤瑶面前时,忙热络笑道:“姑娘,是我啊。你上次在王老头儿家昏迷不醒时,便是我为你治的伤和高烧。姑娘当时昏迷不醒,该是对我并无印象,但我则记得姑娘你啊。” 这老头儿语速极快,且无论是态度与话语内容,都无异样,似是真实。 凤瑶神色微动,兴致缺缺,则也无心与他多言,仅是瞳孔微缩,开门见山便问:“你可知徐桂春一家哪儿去了?” 老头儿这才反应过来,面上也露出了几许畏惧与胆怯,犹豫片刻,继续道:“那徐桂春一家还能去哪儿,不就是被他那女婿差人捉去了么。老头儿我方才在旁边的院子里行医,听得的动静可大了,似要杀人一般。那王老头儿的女婿可非寻常人,姑娘你乃王老头儿外亲,自也该知晓这些才是。我方才若不是听到姑娘在这里喊徐桂春,定也不会冒险过来看看,但既是遇见姑娘你了,便也提醒姑娘一声,这楚京城你留不得了,赶快出城去吧,万一王老头儿那女婿知道姑娘你了,说不准何时便要差人过来祸害你了。那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姑娘还是赶快出城避避为好。” 老头儿的语速依旧有些快,纵是自己并非什么太过良善之人,但此番见得这姑娘,着实还是忍不住提醒。 遥想当初他还想让老头儿从中做媒牵线,将这容色貌美的女子介绍给他那不成材的儿子,但如今倒好,说不准这女子也要被王老头儿一家牵连着入得晋安候府的门,到时候他家若与这女子有所牵连,万一晋安候世子一恼,许是连他的医馆都要遭殃。 思绪至此,老头儿心底微微卷着几许无奈,直叹可惜。 然而凤瑶则满目冷冽,全然不曾将王老头儿的反应放于眼里,她仅是静立在原地沉默片刻,随即才朝庞老头儿低沉而道:“多谢。”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转眸朝身侧的精卫望来,“行车,去晋安候府。” 精卫恭敬点头,急忙在前领路,凤瑶一言不发,缓步往前,神色清冷淡漠,威仪冷冽,却又隐约之中,夹杂着几许不曾掩饰的煞气。 庞老头儿惊得不轻,当即几步朝凤瑶跟来,“姑娘你怎能去晋安候府!你此际若是去那里了,岂不是要自投罗网,那晋安候世子可非良善,一旦姑娘落入那人手里了,说不准你这么个好好的姑娘,就毁在他手里了,到时候性命不保都是可能。” 他着实是惊着了,他全然不曾料到,他好说歹说的相劝,奈何这女子竟还要望那晋安候府上撞。 只是这回,他焦急紧蹙的后话还未全数道出,那行走在前的精兵已突然驻足,扭头朝他望来,“不得无礼,这是我皇贵客,大旭长公主。” 刚毅短促的嗓音,淡漠而又干练。 这话入耳,老头儿先是一怔,未有反应,待得回神过来,迅速琢磨回忆了一下精卫的话,才骤然间反应过来,神色骤变,连带落在凤瑶身上的目光都僵然开来。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足下的步子,则逐渐加快几许。 待刚刚入得马车坐稳,便开始低沉阴烈的吩咐精卫驾车而行。 她终归还是大意了,也疏忽了,这几日情绪繁复不稳,是以也不曾多加去考虑徐桂春一家。而今出得行宫,她的所有重心全数落在了颜墨白身上,却是不料,这才刚来与徐桂春一家汇合,徐桂春一家,竟被晋安候世子下了手。 也本以为,当初那京官领人过来捉拿之际,便在她面前吃过亏,甚至也一改往前态度,对她与徐桂春一家都开始毕恭毕敬,甚至还极是恭敬的将她与徐桂春亲自送入行宫,是以,她便也顺势认为,京官不会再动徐桂春一家,而徐桂春一家在这楚京中,定也不会有所差池,安然无恙,只要颜墨白不对他们下手,徐桂春一家自能安好。 却是不料,那晋安候府世子,终归是在伺机而动。这才刚趁徐桂春一家出宫的空档,便来捉人了。 思绪翻转,一股股冷冽之意,越发浓烈升腾。 待马车行至晋安候府宅邸前,凤瑶干脆下车,举步往前。 大抵是她面色着实冷冽,满身的阴沉煞气,那几名立在侯府门外的小厮们眼见来者不善,心有怔愕,但又见凤瑶面容姣好,肤白嫩透,想来自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以便也来了底气,当即纷纷踏步过来气势汹汹的挡在凤瑶面前,随即凶神恶煞的盘问,“你是何人,来这晋安候府何意?” 凤瑶眼角一挑,满面清冷,抬手之间,便已将挡路的几名小厮全数推开。 心底窝着一股子的无名火,企图找个东西来宣泄,无论是今日王能逝世,还是徐桂春一家被捉,这一件一件的事,皆在触及着她的底线,紧拉着她的神经,是以此番满心的戾气与狠烈之意,着实无处安放,是以要努力的,甚至猛烈的,宣泄。 她下手的力道极大,分毫不留情面。 小厮们被她推得全然趔趄不稳,随即轰然倒地。 身子骨骤然厚重的撞击在地,疼痛入骨,犹如浑身都要散架一般,他们白了脸,抑制不住的惨呼一声,而待强行忍痛回神过来,则见方才那凶神恶煞的女子,早已与她身后的那那名侍卫装扮模样的人入了府门。 他们瞳色骤变,来不及多想,当即焦急的扯声而呼,“有刺客,有刺客。”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在府内走远,便突然有侍卫与家奴从四面八方涌来,却也仅是刹那之际,所有府内之人,全数将凤瑶与身后的精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凤瑶瞳孔一缩,驻足。 身后的精卫面色一紧,生怕周遭之人伤到凤瑶,当即阴沉沉的开口呵斥,“尔等退开!此乃吾皇贵客,大旭长公主!倘若长公主有何闪失,尔等罪无可恕。” 他嗓音极为挑高,也极为干练厚重。 在场之人纷纷一怔,面色愕然,一时之间,竟被这精卫的气势与话语震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凤瑶满目阴沉,面容上,煞气尽露。 “你们晋安候世子呢?让他出来,见本宫。”森冷凉薄的话,不快不慢,却也是杀气重重。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面色微紧,却也仅是片刻后,突然有人上前一步,恭笑道:“大旭长公主莅临侯府,倒是侯府之幸。望长公主稍等片刻,奴才们这便去通知侯爷,让侯爷亲自来迎。” 凤瑶神色骤沉,目光循声落去,则见那言话之人,年约三旬,只是略微鼠目,眼睛中也堆着笑,满身圆滑。 她心底一沉,耐性缺缺,仅是片刻,她足下一动,整个人如箭般疾驰而前,眨眼便已逼近那人面前,修长的指尖,也顿时成爪,硬森森的扣住了那人脖子。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那人猝不及防中,差点吓软腿。 待踉跄两步站定后,他浑身的颤抖并未松却,脸上的圆滑笑容终是全数化为惊恐与畏惧,忙道:“长公主别激动,别激动,奴才也仅是个传话的,望长公主饶命。” 这话一出,周遭之人神色越发一紧,有胆大之人,竟还开始朝前蠢蠢欲动。 凤瑶冷眼朝周遭之人一扫:“本宫再说一遍,让你们晋安候府世子,即刻来见本宫。” 她语气森冷铁硬,毫无半许柔和。 周遭之人神色起伏剧烈,仍是面色僵然,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反应,而凤瑶手中那三旬之人,则惊恐的开始狂喊,“快些去唤世子,快去。” 这话一出,周遭之人才有人紧着面色迅速小跑离开。 凤瑶朝那人消失的方向扫了一眼,并不言话,整个人依旧是冷冽阴沉,杀意浓烈。 不久,那小厮突然领着一众人迅速过来,那一道道鳞次栉比的脚步声在这沉寂的气氛里显得有些突兀刺耳。 凤瑶眼角一挑,目光朝那群人一落,则见,那行在当前之人,满身紫色缎面的长袍,身形也颀长修条,富贵逼人。 而待那人逐渐走近,才见,那人面容微俊,只是眼睛极小,整个人衣着与墨发倒是一丝不苟,极为奢靡讲究,只是那双朝她落来的眼睛,怒气重重,狰狞惊天,似要将人碎尸万段一般,却又许是看清了她的容貌,那人的目光,竟如变戏法般骤然而遍,那些所有的震怒与狰狞,瞬时变为了兴味。 是的,兴味。似如烈虎见了兔子一般,兴味重重,杀意狰狞。 待得那人站定在她面前,凤瑶才逐渐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顺势扫了一眼他身后那十来名手握长剑的壮汉,心头了然。 想来,此人定是听说她在这晋安候府嚣张,是以特意领了打手过来,准备大干一场了。 只不过,这人上次才被他打伤,而今,伤势痊愈得极好,并无大碍了? 她心底发着寒,目光森然冷冽的朝他凝着,并未立即言话。 仅是片刻后,待得那人站定在她几步之遥,她才稍稍松手,将手中那三旬之人推开。 “大旭长公主?呵。” 正这时,那满身紫袍的霍玄阴沉出声,那双瞳孔中阴风阵阵,煞气尽显。 凤瑶冷目观他,全然无心耽搁,低沉而道:“徐桂春一家呢?” 霍玄冷笑,“当日在那贱人的院中,倒不知那贱人的院子里竟还卧虎藏龙,甚至还能窝藏大旭长公主,从而当日猝不及防的在长公主手下吃了亏,而今,长公主既是自动送上门来了,且还要问徐桂春一家所在何处,呵,既是长公主这等良善,甚至还有意自降身价的与徐桂春那等贱人一家混在一起,那本世子,自然也如长公主所愿。” 说着,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越发冷冽,“那贱人一家正与侯府后院,长公主可敢随本世子一道前去?” 凤瑶满目阴沉,全然不曾将霍玄这番态度放于眼里。 “带路。”她语气冷冽如霜,瞳孔阴烈,浑身的威仪磅礴之气,全然不曾掩却。 霍玄冷笑,“请。” 说完,便缓缓转身,在前带路。 他霍玄历来喜好美人儿,偶尔之际,自也愿意怜香惜玉。这大旭长公主的容貌,的确倾城无方,极为上眼,只可惜,再美的女人,也不过是具皮囊罢了,且还带刺。 是以,正也因为尝过这女人的阴狠,在她面前吃过大亏,而今,这女人的容貌在他眼里,早已沦为不耻,而心底之中的怒意与杀气,也越发的腾高上涌。 上次他爹差京官去收拾徐桂春一家,收拾这女人,却因这人身份陡现,被那位新皇接入宫中,是以免过一劫。只不过,他霍玄心底可是将那日之仇记得清清楚楚,一直伺机而报。 他爹惧这女人身份,但他霍玄却是不惧。 谁叫这女人有错在先,胆敢伤他霍玄呢!终是这女人先行无礼,才得他今日报复。便是新皇要对他要人了,他自然也能说是这女人大闹侯府,公然在侯府开杀,他差人杀了这女人,也不过是无奈而为的自保,是自保罢了。 他就不信了,那新皇刚坐上皇位,根基不稳,竟敢在这特殊之际,敢公然与晋安候府作对。 思绪翻腾摇曳,霍玄面色,也越发的阴烈开来。 一行人一路往前,气氛无端紧烈,谁也不曾主动言话。 待绕过几条小道后,终是抵达后院,然而霍玄却并未停留,仅是领着凤瑶入了一间屋子,扳动了机关,那屋中的一道墙壁,骤然滑开,后方霎时呈现出了一条蜿蜒向下的石阶。 凤瑶瞳孔一缩,袖袍中的手,已然开始紧握成拳。 “地牢重地,长公主走稳了。免得到时候石阶未能踩稳,摔得头破血流,便就破相了。” 霍玄兴味的扭头朝她望来,戏谑阴柔的提醒一句。 这话一落,眼见凤瑶不言,他冷哼一声,继续领着随从朝那石阶往下。 凤瑶浑然不惧,举步往前,足下刚行两步,身后的精卫便低声提醒,“长公主,晋安候势力不容小觑。长公主此番独身一人在此,安全为重,不若,先随属下回校场与皇上从长计议后,再决定是否要入这地牢可好?” 精卫眉头一皱,语气也抑制不住的卷了几许复杂与紧然。 凤瑶神色微动,漫不经心的道:“若是再回去重长计议,许是要救之人,皆全然暴毙。本宫此番既是来,倒也要看看,颜墨白新入大周,是否,能当真震慑住大周上下,无人例外。” 这话一落,继续往前。 精卫眉头越发一皱,眼看劝不住,心底的担忧之意也越发浓烈,待朝凤瑶欲言又止一番后,他终归是犹豫着全然噎了后话,不再出声。 这地牢的阶梯,并非太长,约是二十来步后,便全然下到了地牢里。 而这晋安候府的地牢,也非宽大,周遭共有四五间牢房,且光线暗淡,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霉味,令人作呕。 凤瑶眉头一蹙,按捺心神的朝几个牢房一扫,则见,其余牢房皆空空如也,独独其中一间,正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人。 她瞳孔骤然一缩,待随着霍玄径直走进那牢房,透过面前的木栏一望,才见,牢房中的三人,皆是浑身是血,狰狞狼狈,甚至那徐桂春身上的衣衫,已然衣不蔽体,血肉模糊。 她就那么躺着,横躺着,眼睛也紧紧的闭着,似如亡了一般。 凤瑶心底蓦的起伏翻腾,倾城无方的面容,也骤然间抑制不住的狂怒。 她满目杀气的朝霍玄望来,则见,他勾唇笑着,依旧是一脸的兴味盎然。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阴沉而道:“你竟敢,如此动他们?” 霍玄眼角一挑,似是听了笑话,“竟敢?大旭长公主这话,说得倒是好笑。长公主莫要忘了,这里是大周,是晋安候府,徐桂春这女人,是本世子侍妾,徐桂春一家子,得罪了本世子,冒犯了本世子,本世子如何不敢这般对他们?再者,长公主不必觉得他们可怜,只因长公主你,也要进去陪他们了呢,待得长公主也与他们一样了,那时,长公主便也不会觉得本世子竟敢会伤你,而是要,跪地求饶,如一条贱狗一般,求本世子了呢!” 这话一落,身子顿时推开两步,阴测测的冷笑道:“还愣着作何!还不将这贱女人,拿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扣住手腕 他嗓音极为冷狠,面上还卷着冷笑,癫狂至极。 凤瑶神色冷冽,并未言话。 身后的精卫则是怒白了脸,当即呵斥道:“晋安候世子!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大旭长公主,乃吾皇贵客!” 霍玄冷笑,“皇上是否当她为贵客,本世子管不着!但这女人上次胆敢要本世子性命,就论这点,本世子岂能放过她!我霍家满门忠烈,天下佳评,本世子倒不信,皇上会为了这么个别国的贱女人而开罪本世子,开罪霍家!” 说着,嗓音越发一挑,“抓!撄” 这话尾音还未全数落下,周遭壮汉,纷纷凶狠的朝凤瑶袭来。 整个过程,凤瑶不发一言,只是心底的阴森怒意,俨然随着心口层层上蹿,压制不得偿。 “长公主小心。”身后的精卫急得不轻,脱口的嗓音紧蹙难耐,却是正要伸手将凤瑶拉着护在身后,不料还未动作,那些壮汉已然逼近眼前,而面前的女子,竟如游箭一般,刹那闪身将壮汉层层避开,那动作,那身法,无疑是精妙得当,迅速如光,霎时惊得精卫与周遭的壮汉变了脸色。 “本宫历来不喜杀生,但总要有人逼着本宫杀人。如此,既是你找死,那本宫,何能不成全你。” 凤瑶森冷开口,满面狰狞之色,杀意如鬼。 霍玄突然被她这面色震住,瞳孔也莫名的颤了几颤,身形摇曳不稳,整个人,竟也开始无端的紧绷起来。 他此生历来玩女人无数,见过所有的莺莺燕燕,却是从不曾见过这般狰狞如魔的女子。 这还是女人吗?这明明像是癫狂的疯子。 他眉头皱得厉害,颤抖的目光,终是不敢朝凤瑶多加扫望,仅是蓦的垂头,当即紧着嗓子斥道:“抓住她!快抓住他!” 周遭壮汉再度回神过来,纷纷壮了胆子,再度朝凤瑶袭去。 凤瑶眼睛半眯,分毫不顾那精卫仓促紧张的担忧声,仅是袖袍中紧握成拳的手,逐渐松开,待得周遭壮汉即将靠近之际,她面色一狠,内力一提,双手陡然挥掌而起,瞬时,浓烈的内力猛然而出,强烈的震动了前方的层层空气,眨眼之间,便直中前方几名壮汉的身子。 甚至于,她也全然不待前方几人倒地,掌风再度变着方向推送,再度将另外一侧袭来的壮汉全数震倒。 霎时,壮汉们全数被震倒在地,蜷缩翻滚,满目惨烈,他们唇角的血,也开始源源不断的溢下,双眼,皆瞪大如牛,眼眶欲裂。 周遭,霎时沉寂下来,诡异的沉寂下来了,无声无息之中,森冷鬼魅,压抑重重。 那避在一角的精卫,们目震撼的朝凤瑶望着,忘了反应,所有到口的担忧与提醒之词,瞬时噎在了喉咙,再也说不出来了。 凤瑶神色平寂,森然淡漠。 此番内力一涌,浑身大动,心口的揪痛,再度意料之中的缓缓上浮。 她强行压制,不在面上表露半许,她仅是稍稍挪眸,阴森的瞳孔径直迎上霍玄那满目呆滞惊恐的眼睛,唇瓣一动,低沉而道:“你是要自行了断,还是让本宫震断你四肢,切断你心脉?” 她语气近乎于鬼魅的平缓,入得霍玄耳里,无疑是惊悚难耐。 他浑身越发的颤抖,思绪翻腾磅礴,片刻之际,竟本能的开始转身狂奔。 魔鬼! 这女人无疑是魔鬼!顷刻之间,便已震住了他历来引以为豪的霍府暗卫。 他往日便曾听过大旭的长公主雷厉风行,但如夜叉,但他却从来都不曾料到,这夜叉,竟还会有这等高深武功,竟还会如此磅礴狰狞的杀人。 他的确是惧了,头一次浑身发抖,双腿发软,连惊恐的逃命都显得步履摇晃蹒跚,无法真正跑快。 他越发的惊恐焦急,嘴里也抑制不住的狂呼乱叫。 却也仅是片刻,不待他靠近那道蜿蜒而上的阶梯,一只冰冷的手,竟陡然从后扣住了他的脖子。 那扣脖的力道极大极大,那尖细的指尖似是已然抠穿了他的皮肉,他甚至能清楚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脖子溢下,竟是莫名的极烫极烫,甚至一股剧烈锥心的疼痛,也自脖子处清晰刻骨的传来。 他抑制不住的惨呼,足下,终归是不敢动了。 凤瑶阴测测的上前一步,越发靠近霍玄的脊背,森冷而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要自行了断,还是要本宫亲手杀你?如你这等废物,本宫杀你,自也脏了本宫手,若你能自行了断,本宫,尚且留你全尸。” 霍玄浑身发着抖,此番所有的骨气与傲然全然间崩塌碎裂,再无最初的得瑟与威仪。 脖子的疼痛剧烈入心,无论怎么忍,都全然无法忍住。他脸色骤然间惨白无色,瞳孔也瞪大如裂,目光,早已惊慌不定,狰狞惊恐,随即再也顾不得面子与志气,顿时惨然嘶哑的开口道:“长公主饶命,饶命。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长公主之威,望长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您不是为了徐桂春一家来的吗?你放心,我这就放了徐桂春一家,也保证再也不动他们一家了,日后我见了长公主你,见了徐桂春一家,我都绕道走可好?望长公主恕罪饶命,求长公主,求你了。” 凤瑶满目阴烈,瞳色狰狞起伏,不曾平息。 霍玄这番话,全然不曾真正入得她心,更也不曾浇灭她内心狂然而起的怒意,眼见霍玄仅是惊恐的告饶,却无半许要自行了断之意,她眼睛稍稍一眯,面色越发一狠,随即指尖用力,当即要彻底捏断霍玄脖子。 却也正这时,霍玄再度惊恐大吼,惨烈大吼。 而不远处的阶梯口,则突然扬来一道挑高之声,“慢着。” 短促的二字,嗓音醇厚,只是语气微微复杂。 这嗓音,无疑是极为熟悉,只可惜,却与她的心思背道而驰,层层违背。 住手? 那人,竟让她住手呢!如此说来,在他心里,大周之臣无论再怎么阴险,他都还是要护短的? 心思至此,她心底抑制不住的冷笑,随即稍稍稳住指尖力道,目光则微微上扬,凝向了前方不远那石阶的顶端。 仅是眨眼睛,一道道略微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一抹修条颀长的身影,率先出现在了那阶梯口处,而后,缓缓沿着石阶而下。 不知何时,那人面上已戴了玉色的面具,徒留两只漆黑深沉的眼,遥遥望她。 他身后,还紧跟着一名五旬褐袍之人,那人两鬓略微斑白,神情焦急难耐,待得目光刚巧扫到凤瑶手中的霍玄时,便惊呼一声,随即抑制不住的颤抖而呼,“玄儿。” 霍玄顿如瞧见了主心骨,嘶哑着嗓子惨烈而唤,“爹,救救我,救我,爹。” 这话入耳,那五旬之人是何身份,凤瑶已是了如指掌。 也本以为,霍玄这人生得面相刻薄,眼睛狭小,而那霍玄的父亲,大周的晋安候爷,自也是面相好不到哪儿去,却是不料,比起霍玄的刻薄狭隘,那晋安候,竟是宽皮大脸,再加之面上略微褶皱,竟是莫名的透出了几许慈爱忧虑之气。 凤瑶眼角微挑,心底微诧,却也仅是片刻之际,所有心思,全数恢复如常。 她指尖稍稍发紧半许,霍玄疼得惨烈大叫。 晋安候越发焦急心疼,竟陡然朝前方之人开口祈求,“皇上,您救救犬子吧。犬子便是再不对,自也有大周律法处置。望皇上救救犬子。” 这话一出,前方那满身颀长之人,足下却并无加快,更也不曾言话。 凤瑶也不言,森然的目光,淡漠无波的凝他,直至他站定在她面前,她才唇瓣一勾,冷笑一声,“你来救这霍玄了?怎么,当真怕本宫杀了你大周之人?” 他深眼凝她,并未言话,甚至也全然忽略霍玄惊恐的祈求声,就这么静静朝凤瑶望着。 两人一时无言,却也如在无声对峙。 半晌后,他才突然弯了弯眼睛,平缓而道:“朕来,是为接你回宫。” 凤瑶瞳孔一缩,冷道:“回宫之事自然不急。这霍玄竟三番五次想谋害本宫,谋害徐桂春一家,这笔账,本宫自得算清后才随你回宫。” 说着,全然无心与他多言,嗓音一挑,“你若顺本宫意,那你便站开些,免得血水溅袍,损了你帝王威仪。若你是专程过来阻止本宫,那你自可凭你本事,亲手将本宫擒住,将本宫制得无法动弹!若是不然,本宫定拼力而搏,势必要拿下霍玄性命!” 颜墨白瞳孔微微缩,并未立即言话。 一旁的晋安候顿时急得团团转,焦急无奈的道:“长公主这是何话。不知犬子究竟何处得罪长公主了,长公主可与下臣说,若当真是犬子之过,下臣定会好生教训,定给长公主一个满意答复” “不必了,仅为教训,不足凭本宫之怒。贵府世子已是触到本宫底线,今日之事,本宫,自是分毫不可退让。” 凤瑶阴沉出声,语气刚烈。 这话,虽是在回晋安候话,却也是在变相的说给颜墨白听。 奈何,这话一落,颜墨白却突然伸手,那一根根凉薄的指尖,缓缓扣住了她的手腕,越握越紧。 她心底骤然一沉,一股莫名的悲凉森然之感在心底漫过。 她满目起伏的凝着他那双微微带笑的瞳孔,“霍玄上次便差点差京官杀了本宫,今日更是想要本宫性命。而今,你竟是要刻意包庇于他,让本宫,放手?” 分不清心底是恼怒还是失望,只觉心底莫名的堵得厉害。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一切尽在不言中,感激。望亲们节日快乐,开心幸福,祝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一损俱损 而今王能没了,自己又孤身一人在这大周,无疑是孤立无援,渺小无奈,行事之中自也是束手束脚。也本还以为这颜墨白终归还是稍稍站在她这边的,稍稍不会太过为难她的,却是不料,他终归还是要维护他大周之人的。 思绪至此,越想,心底便也越发的冷冽阴沉,凉薄四溢。 她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威胁十足,甚至也逼问十足,纵是心底恼怒翻江倒海,但却强行抑制,不曾太过展露。 而她的所有反应,所有情绪,则全然一丝不漏的落在了颜墨白眼里。 他神色微动,心底微动,那双玉色面具下的眼睛,微微而勾,笑得极为温润,如沐春风。 “微臣,仅是担忧长公主气坏身子罢了。毕竟,有些人,断然无需长公主动手才是。”他薄唇一启,平缓悠然的出了声。这脱口的语气,着实懒散自若,似无无事人一般,又因话语内容略微朦胧,话中有话,倒也惹得立在一旁的晋安候面色陡变,满目震撼惊愕的朝他望来,紧着嗓子急道:“皇上,您这话之意是?” 他抑制不住的问出了声,话语急促难耐,面色也依旧是焦急四溢。 凤瑶也未言话,森然阴沉的目光依旧静静落在颜墨白身上,势必要好生听听他要如何回话。 只可惜,他并未出声,对那晋安候之话也似如无觉,随即指尖微微用力,越发扣紧了凤瑶的手腕,随即稍稍一拉,顺势极缓极缓的将凤瑶的手从霍玄的脖子处拉了下来。 凤瑶瞳孔一缩,指尖蓦的一空,心底深处,也骤然有种莫名的轰塌感,使得浑身都发紧发凉,悲凉四溢,甚至连带心底残存的那一股股莫名的信任与期望,也在顷刻间全然崩塌。 是的,崩塌了。 全数都崩塌了偿。 她与他终归不是一路人,他也历来不是她的近臣与忠臣,是以,如今之际,两方对峙,她若对他存有半点的希望与信任,自然也会被此番这现实击得鲜血淋漓。 本是佞臣之人,又何能为信。也本是腹黑之人,又如何,能真正不顾自己利益的宽待与顺从于她。 终归还是,她多想了,多想了呢。 心底凉薄一片,再度分不清是恼怒还是失望。 她满目起伏的朝他凝了半晌,才稍稍用力,迅速将手腕从他指尖抽开,随即满面阴沉的转身背对着他,阴沉沉的道:“你要维护霍玄,本宫奈何你不得,自然应你。但既是本宫都自愿退了一步,那徐桂春牢房门的钥匙,你是否也该后退一步,让霍玄拿给本宫?” 她嗓音极沉极沉,冷冽森然,甚至不曾掩饰的透着几许煞气。 本以为这话一出,颜墨白仍是要刻意为难,却是不料,待得她嗓音刚刚落下,颜墨白便极是干脆的吩咐晋安候差人将钥匙奉上,随即修长的指尖拎着钥匙,微微挪步站定在凤瑶一侧,亲手将钥匙递送在了凤瑶面前。 凤瑶瞳色冷冽,一言不发的伸手将钥匙接过,随即迅速踏步朝徐桂春的牢门而去。 待打开徐桂春一家的牢房门时,那牢中的几人,依旧以一种狰狞的姿势躺着,一动不动,似如亡了一般,而待走近徐桂春那瘫躺在地的身子旁时,垂眸一观,此番近距离打量,才觉,徐桂春面色惨白无色,双目紧闭,整个人衣衫破烂不堪,且那些衣衫破洞下的皮肤已是血肉模糊,鲜血狰狞,令人乍然观望,便觉满目惊悚。 她胸腔并无半许起伏,整个人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凤瑶满目森然,面色麻木阴烈,心口的震怒阴沉之感,越发剧烈。 今日所有耻辱与束缚,皆层层阴冷的击打着她的心。她姑苏凤瑶,终归是太过渺小无能,竟是连自己想要护的人都全然护不了。 而今,先是王能,后是这徐桂春一家,她都全然护不住。虽空有大旭长公主之名,空有满腔志气与傲骨,但她终归还是要被现实击败,被压弯脊梁,那些所有所有的威仪与傲骨,也都要被别人折断,被命运折断,从而以一种弱者之躯,满心委屈低贱的退让,甚至告饶。 她僵立在原地,心绪无限被悲凉放大,整个人一动不动。 颜墨白凝她几眼,神色也突然沉了半许,随即默了片刻,开始踏步往前,朝凤瑶缓缓行去。 身后,脚步声入耳,平缓谐和,然依旧熟悉至极。 凤瑶这才应身回神,一言不发的蹲下,目光僵然的在徐桂春面上落着,低沉而唤,“徐桂春?” 这话一落,徐桂春并未回话,身后的脚步声,也缓缓止在了她后方不远。 她犹如未觉,继续开口而唤,却待几声过后,徐桂春一家依旧仰躺在地,双目紧合,一动不动。 “他们昏过去了。长公主若不放心,微臣差人先行将他们送入行宫,再勒令御医们好生诊治。” 正这时,一道平缓幽远的嗓音微微扬来,那嗓音虽是依旧醇厚,但却隐约夹杂半许极为难得的复杂。 凤瑶并未回头,整个人僵然而立,并无理会。 颜墨白心底越发一沉,叹息一声,“他们受的仅是皮肉伤,长公主放心。” 这话无端卷着几许宽慰。 奈何这话入耳,凤瑶已察觉不到他这话中夹杂的半许好意。 她仅是冷笑一声,“王能死了,徐桂春一家也昏迷不醒,而今本宫,无疑是茕茕孑立,身边既无亲随,也无辅助伺候之人,更还被禁在楚京,归不得大旭。摄政王倒是好样的,更也是下了一盘好棋,就这么毫不费劲的,便将本宫禁在了楚京,甚至击散了本宫满身的平静与傲骨。你终归还是赢了,若论冷血无情,腹黑算计,本宫的确不如你!本宫终归是寻常之人,终归做不到腹黑冷血,甚至对待王能与徐桂春一家,本宫都做不到心如止水,从容看待。本宫终归不如你,也难怪,会被你耍得团团转。” 阴沉的嗓音,森然哀凉,心底的沸腾震怒之感,莫名的宣泄不出,连带脱口的嗓音,也凉薄四起,虽是抵触针对,冷讽重重,但更多的,则是在抑制不住的自暴自弃,颓然无力。 这话落下后,她心绪不稳,心口的揪痛之感,也莫名开始再度发作。 她浑身紧绷,脑子各种情绪上浮窜涌,似要彻底炸开一般。甚至于,她突然间极为厌恶这个地方,也厌恶身后那人,更也厌恶这里的霉味,血腥味,甚至,那人身上传来的熟悉墨香。 这一股股突然的厌恶,无疑再度撞击着所有的理智,她浑身都抑制不住的开始莫名的发抖起来,情绪也越发喷薄上涌,躁动癫狂。 “你怎么了?”瞬时,身后的颜墨白突然出声。 凤瑶冷笑着,浑身发颤着,奈何牙关却是紧咬,不待他尾音全数落下,便已发狂般转了身,内力狂涌,疾驰如飞的朝不远处的石阶而去。 这鬼地方太压抑,太压抑了。她想逃离这地方,发狂般想要尽快逃离。 这几日接二连三发生之事全然冲击着她所有的坚强与理智,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知为何自己突然变得这般的任性与暴躁,甚至连最该保持的圆滑与理智,委婉与周,旋之意都全然荒废无存,保存不得。 她仅是突然觉得自己满身的卑微渺小,那些所有所有的志气傲然甚至一切的希望都被击得溃不成军。 她也突然间骤然发觉,原来,无论她姑苏凤瑶如何努力,无论她如何逼迫自己去尽快的成长与强大,但她终归还是发觉,她往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她终归还是冲不出命运的枷锁,摆脱不了自己无能的命数。 以前是,如今亦是。 她姑苏凤瑶,终归是卑微的,甚至,无能的。她保护不了王能,更也保护不了徐桂春一家,她曾经还信誓旦旦的要将此番带来大盛之人全数带回去,但她却成孤家寡人,身边之人,不仅全数丧命,便是连她姑苏凤瑶,都出不了这楚京,归不得大旭,而那大旭上上下下,还有自家幼弟,她如今都护不了,护不住。 那大旭上下啊,早就灌满了颜墨白的人,无论他有不有意攻打大旭,她那大旭之国,早就被他掌控,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改变不了他才是大旭真正的主人的现实。 是以,她曾经与司徒夙斗来斗去,曾经与颜墨白斗来斗去,而今她突然发觉,原来以前那些漫长的努力,终归还是白费。 她护不住幼弟,也护不住大旭啊。那些满腔的志气与傲骨,念想与希望,都被人控制了,掐断了,没有了。 她瞳孔震颤起伏,情绪顾从不曾有过这等崩塌之时。 她开始抑制不住的发狂的朝前奔跑,似如全然察觉不到自己心口揪痛般剧烈而动。 待得冲出石阶,她在晋安候府中开始横冲直撞,森然暴躁的要寻找院门,却因不曾熟悉侯府之路,兜兜转转,竟是走不出这侯府,行不到那侯府府门。 许久,情绪宣泄完毕,神智逐渐回拢,心口的跳动与剧痛,逐渐突兀明显。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顿时跌坐在地,努力喘息之机,整个人也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她眉头皱得极紧,指尖,也开始狠狠的抵住心口,脸色惨白,强行狰狞的忍着心口疼痛。 周遭,一片沉寂,无声无息。 却是半晌后,待得她额头起了冷汗,咬牙切齿的疼得有些眼前发黑之际,突然,一道脚步声逐渐而起,由远及近,则是片刻后,一双明黄的长靴,站定在了她面前。 “滚。” 她冷嗤一声,嘶哑癫狂的道。 这话一落,那双明黄的长靴不动分毫,片刻,却是有衣袂缓缓摩擦声响起。 随即,待得她强行稳住目光朝前一挪,则见,那满身颀长修条的颜墨白已蹲在了她的面前,那脸上的玉色面具微微泛着几许光影,却又毫无温度,狰狞凉薄。 “滚。” 她再度嘶哑不堪的出声。 尾音一落,眉头皱得更甚,身子与目光越发颤抖。 奈何,那人仅是满目深沉平寂的凝她,并未言话,似是将她盯得入神一般。 她脾气越发上涌,唇瓣一启,正要越发激动森然的吼他,却是不料,嗓音还未脱口而出,那人,竟突然伸手而来,那双修长的手臂顿时扣住了她的腰身与后背,小心翼翼的将她扶着入了怀抱。 瞬时,墨香盈鼻,沁人心脾,凤瑶满心的躁动与癫狂骤然被这稍稍浓郁的墨香镇住,一时,到嘴的话下意识噎在了喉咙,便是满心的起伏与激动,也刹那间莫名的僵了半许。 她就这么被他拥在了怀里,她甚至还能觉察到他动作的小心翼翼,甚至,侧耳之畔,还能清晰听到他胸腔内那沉稳平缓的心跳声。 她一动不动,再无动作。 则是片刻,颜墨白叹息一声,幽长无奈的道:“长公主为何,总是不愿信微臣一次。” 醇厚的嗓音,无奈至极,却也不曾掩饰的夹杂几许复杂与深幽。 凤瑶出神僵然的瞳孔越发一缩。 颜墨白继续道:“今日之事,微臣明日定会给长公主一个交代。徐桂春几人,微臣也会差人好生诊治。如今长公主你,只可强行稳住心神,莫要再行激动。若长公主再不顾心疾的大肆动用内力,全然不顾凤体的恼怒激动,那时,既是长公主都不惜你自己身子,又一旦长公主有何闪失,到时候,便也别怪微臣对徐桂春一家下手,对大旭,下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321章 列强分食 http/11 200 一k date: tue,jan 2017 12:19:28 gt server: icr一ft一iis/60 x一p一ered一by: asp x一asp一versi一n: 2050727 cache一ntr一l: private ntent一type: text/htl; charset一utf一8 ntent一length: 99 x一via: 11 hangdianx21:5 (cdn cache server v20) nnecti一n: keep一alive 您所访问的章节不存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有何要事 有一道道极有节奏的打更声,从遥远而来,有些幽远,也有些朦胧。这声音入得耳里,似是一遍一遍的透过耳膜敲击在了心底,片刻之际,也将心底最后的那一丝丝涟漪都全数抹平撄。 半晌,待得更声过后,突然,有几道脚步声由远而来。 因着夜色太过沉寂,周遭无声,是以,那由远而来的一道道脚步声无疑是突兀之至,彻底惊扰了周遭所有的平静。 凤瑶应声回神,眼角微挑,冰冷凉薄的双目,逐渐朝殿门望去。 灯火浮荡,光影重重,满室摇曳。便是不见外人之人,也能从那略微凌乱的脚步声中听出一道轻然平缓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浅不重,入得耳里,熟悉至极。 她勾唇一笑,暗自讽笑,只道是何时竟与那颜墨白这等熟识了!竟还能在几道脚步声中,独独分辨出他的脚步声来了。 随着殿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凤瑶面上的冷笑,便越发浓烈。 不久,那外面的所有脚步声,全数在殿门外戛然而止。随即,那道雕花木门上,光影重重里,突然有一只手影触上了殿门,随即,微微一推。 瞬时,殿门吱呀而响,那一道道木门的闷声瞬时扰了周遭沉寂。 凤瑶目光顺势朝门外一落,则见,那门外最前方,正立着一抹颀长修条的人影。那人,依旧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待得那人缓缓踏步入殿,稍稍走近,才见那人已取了脸上的面具,面容绝雅如玉,风华依旧,只是那双朝她落来的瞳孔,则深幽复杂,并未染上常日的半许温润笑意。 他似是极为疲惫,越是走近,瞳孔中的赤红血丝便越发突兀明显偿。 遥想昨夜,这人过来时,也是满目血丝,疲惫难掩,纵是强打精神,面上也笑得温润如风,但即便如此,他身上那些疲倦之色,却仍是无法被他全然掩住。 想来也是了,边关连连生事,这颜墨白,又如何能安稳而坐?是以忙着操劳政事,不休不眠,从而,才可如此的疲倦满面,双目赤红。 “今夜,可用膳了?” 凤瑶不动声色的凝他,面上无任何表情。待见他站定在她面前时,便闻他这般出了声。 她瞳孔微微一缩,逐渐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犹如未听见他的话一般,一言不发。 颜墨白凝她片刻,终是回头让宫奴传膳。待得宫奴极为迅速机灵的将热腾腾的菜肴摆放在软榻前方的小桌上时,他才挥退宫奴,主动弯身在凤瑶身边坐下,低低而道:“边关告急,长公主可知因何之故?” 凤瑶眼角一挑,无心而言。 颜墨白深眼凝她,叹息一声,平缓幽远的道:“长公主如今,是连话都不愿与微臣说了?” 凤瑶满目清冷,瞳孔一缩,待默了半晌后,终归是唇瓣一启,低沉沉的出了声,“你与本宫之间,早已无话可说,如此,摄政王还要本宫说什么?” 这话入耳,颜墨白神色微动,赤红的瞳孔内,也漫出了几许复杂起伏。 “长公主还在因今日之事恼微臣?”他不答反问,脱口之言虽是问句,但语气中的直白陈述之意则是分毫不掩。 这话无疑是正中凤瑶内心,待得思量回旋后,又觉他这话不够分量。 毕竟,而今她满心低落,心绪破败,这其中缘由,不止是因今日之事,还因各种的束缚与无力。那些破败无力的感觉,层层交织而来,便逐一的侵蚀了她所有的志气与傲骨,是以如今之际,才会这等状态,对诸事都全然提不起兴,更也不愿理会任何人。 她如今,也仅是想,独处罢了。也许待得独处后,心境恢复,她姑苏凤瑶,自也能彻底恢复常日那坚强甚至逞强的模样。 “今日之事,于摄政王而言,处理得并无过错。毕竟,你与本宫之间,本是身份不同,立场不同,是以,这些日子发生之事究竟如何,自也不是摄政王过错,仅是立场如此,命运如此罢了。本宫如今,并无责怪摄政王之意,而是,突然觉得累了,倘若摄政王还能念及在大旭本宫对你不薄的情份上,望摄政王早些离开,留本宫一人独处。” 她默了片刻,才低沉无波的出了声。 奈何这话一落,颜墨白那平缓幽远的嗓音再度响起,“心底的有些矛盾,便是独处,也不见得能自行想通。再者,长公主虽是不言,但微臣自是知晓,长公主这几日受困在楚京,心有不悦,满身压抑,是以对微臣,也早有怨言。” 凤瑶勾唇冷笑,嗓音平寂森然,“摄政王既是知晓,又何必说出来。” “长公主的所有心思都表露在脸上,微臣自然知晓。只是此番说出来,微臣也并非想要解释什么,而是想与长公主说些要紧之事罢了。”他嗓音依旧平缓幽远,但却是话中有话。 凤瑶稍稍收敛了唇瓣上的笑容,默了片刻,转眸凝他,“什么要事?” 他深眼凝她,片刻便微微一笑,“长公主先吃几口饭。” 他突然转移话题,待得凤瑶眉头一皱之际,他已稍稍伸手,极为平缓的为凤瑶递来了筷子,“这些膳食皆为清淡补身,长公主可多吃些。也许不日之后,长公主便会启程回大旭了,那时,路途奔波,风餐露宿,长公主若身子精力不够,虚弱不堪的话,许是难以迅速抵达大旭,处理,大旭要事。” 大旭要事? 这几字,突然厚重的撞入了心底。 凤瑶眼角一挑,瞳孔也蓦的一缩,“可是大旭近几日,出了何事?” 她嗓音有些抑制不住的发紧,本是平寂麻木的心底,也终归还是迅速的掀了波澜。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确在担忧大旭,只因这段日子一直受困在楚京,回国不得,是以对大旭上下自是担忧。 虽大旭有许儒亦或国师坐镇,但她终归还是放心不下,许儒亦毕竟是商贾,虽在她眼里极为有能,但国之上下的朝臣对许儒亦这由商贾晋升为皇傅之事也颇有微词,是以此番许儒亦在大旭主持大局,不一定能真正压得住朝臣气焰。 如此,一旦许儒亦镇不住朝臣,国师又不太擅长处理朝事,这般长此以往,大旭上下,定四方动摇。 思绪至此,心底的起伏之意越发升腾上涌。 她忍不住满目深沉的凝他,静待着他回话。 奈何颜墨白仍是有意与她绕弯,那双朝她递来的筷子也越发的靠近于她。 “长公主先用膳。” 他嗓音依旧平缓,只是无波无澜中,则毫不掩饰的夹杂几许执拗与坚持,似要强行逼迫她妥协一般。 凤瑶眉头皱得越发厉害,深眼凝他半晌,却也终归还是全数压下了心底的起伏与气焰,随即稍稍抬手接过了他指尖的筷子。 他自然而然的垂眸,瞳孔中略有释然之色迅速滑过。待朝凤瑶手中的筷子扫了一眼后,便开始不动声色的另外执着筷子在一只碗中布膳。 待得一切完毕,他才将布了膳的碗缓缓朝凤瑶递来。 凤瑶满目森然冷冽,并未言话,也并未耽搁,仅是伸手去接。 待她全然无畏的生硬咽下一口菜肴时,颜墨白凝她片刻,才也跟着开始用膳。 一时,两人皆略微默契的未出声,仅是垂眸而食,但两人面色皆复杂幽远,心事重重。 周遭气氛,再度沉寂压抑下来,无声无息之中,厚重之意尽显。 待得半晌后,凤瑶终归是放下了手中碗筷,抬眸凝他,低沉沉的出了声,“本宫已用过膳了,摄政王如今,可该为本宫点明所谓的要事了?” 颜墨白眼角稍稍一挑,并未立即言话。 他仅是稍稍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甚至也不朝凤瑶望来一眼,仅是满目幽远的凝向了角落里那青烟缕缕的香炉,而后才薄唇一启,平缓幽远的道:“惠妃亡在大旭宫中的消息,已不胫而走。如今的大旭京都城,已是满城风雨,舆论百出,皆道是,长公主贪恋权势,欲对宫中旧妃与皇子,赶尽杀绝。”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面色也几不可察的变了变。虽面上不曾展露太多反应,但心底深处,无疑是波澜而起,复杂连连。 纸终归是包不住火。她终归是知晓惠妃之事早晚有一天会被公诸于众,只是她未料到,惠妃死亡之事,竟会在她不在大旭京都的节骨眼上爆发。 她满心冷冽,强行压制心绪,低沉沉的道:“然后呢?大旭如今,朝堂可稳,人心可安?” 她嗓音极低极沉,纵是在强行平复心绪,然后脱口的嗓音,终归是极为复杂,甚至厚重之至。 其实不必颜墨白多言,她也知惠妃死亡之事一旦发酵,她不仅要身处舆论漩涡,声名越发狼藉,而她最担忧的国舅,许是当真要因此而煽动民心,刻意生事了。 也不知,国师与许儒亦是非能应对这种略微失控的场面,是否能真正压制得了国舅了。毕竟,国舅早已野心勃勃,对她姑苏凤瑶与幼帝极为不满,此番得了这等机会,岂能不乘东风而起,孤注一掷的拼上一拼。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最近更新稍有懈怠,惭愧。明日定会多加更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放你回去 “大旭上下可稳,人心可安,想必长公主该是猜得到。再者,惠妃一亡,长公主想想,谁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肆意抨击长公主威名与皇权?撄” 颜墨白并未明着回话,仅是平缓幽远的拐着弯儿的出了声。 凤瑶满目复杂,面色如霜。 “国舅?” 她默了片刻,才阴沉冷冽的出了声。 颜墨白神色幽远,并未立即言话,反倒是开始稍稍伸手,端了矮桌上的冷茶便开始饮了一口。 “惠妃出事,国舅自会乘势而起,但长公主许是还忘了一人。” 待得片刻后,他才薄唇微启,慢条斯理的出了声。 这话肆意撞在耳里,无疑是涟漪起伏,经久不息。凤瑶眉头一皱,思绪翻腾,只道是国之上下的朝臣,大多都为墙头草罢了,真正敢主动生事之人,并不多。再者,此番朝堂还有许儒亦与国师压着,是以,能罔顾国师与许儒亦之威而主动生事之人,除了国舅之外,还能有谁? 一时,心底疑虑四起,冷意浮动。脑海也一遍一遍的开始过着朝堂的朝臣,奈何思来想去,着实有些想不出究竟何人敢与国舅一道兴事。 心底翻腾半晌,皆是无果。沉寂压抑的气氛里,她再度抬眸,满目复杂起伏的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摄政王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卖关子。偿” 颜墨白眼角微挑,转眸朝她望来,那双漆黑平缓的瞳孔,恰到好处的对上了凤瑶的眼。 瞬时,两人相对,皆是无言,但各自瞳孔中的神色,则是一人复杂阴沉,一人平和淡然,无疑是迥异之至。 待得半晌后,凤瑶心底越发的不耐烦,终是先行将目光从他瞳孔挪开,待得正要继续而问,不料话还未脱口而出,便闻颜墨白平缓幽远的出声道:“三皇子,赢易。长公主仅猜着了国舅,却独独忘了三皇子赢易。” 赢易 这两字入耳,刹那触动了脑中的神经。 她浑身骤然抑制不住的僵了起来,瞳孔神色起伏剧烈,思绪也起起伏伏,嘈杂凌乱,全然,有些不敢相信。 怎会是赢易! 当初赢易离开皇城前,她也曾与他见过几次,更也说过几次话,当时虽对赢易极为戒备,但赢易给她的感觉,终归并非大奸大恶,反倒是更像是流走避世,不愿参与大旭纷争。 但如今,那赢易,终归还是改变了初衷,企图与国舅一道里应外合,颠覆大旭的皇权? 越想,面色便也越发的复杂。 一时之间,凤瑶僵坐着,低垂着头,浑身发紧发沉,未再言话。 颜墨白也未言话,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依旧静静的朝她落着。 待得沉默半晌后,他才缓缓将目光挪开,薄唇一启,继续道:“这段日子里,赢易可是全然不曾消停,不仅前些日子赢了战功,且还在边关一带树了威信,得了忠腹。此番惠妃死亡之事不胫而走,大肆发酵,赢易,自也是得了消息,早在前几日,他便与大盛皇帝密信来往,有意,让大旭作为大盛的先锋,先攻我大周边境。” “往日微臣见得赢易时,只觉他性子内敛,办事稳重,算是个可利用之人,却是不料,此人入了军营,竟也有宏图之心,甚至对兵法,对计谋皆极为熟练,不仅可领兵作战,叱咤风云,甚至也可,为了心底大计而胆大的与大盛连盟。微臣以前啊,终归对赢易此人看走了眼,而今竟还被他将了一军。如今,赢易已打着营救长公主之名而煽动军心,领了六万兵马围在了大周曲江之外,时而挑衅,随时都可领军渡过曲江,拼杀而来。而我大周之将,已然利箭埋伏,草船而备,随时也可全然迎战。但此番面对的,终是大旭之兵,更也是大旭之民,是以微臣今夜过来,是想与长公主商量,此番赢易领来的那六万大旭兵力,微臣,是杀,还是不杀?” 冗长的话语层层入耳,凤瑶心口,越发的紧然开来。 她神色起伏不定,满目复杂幽远,一股股怅惘之感,也在浑身上下流窜而走,压制不得。 这般境遇,着实不是她曾料到过的,虽对赢易早有防备之心,但却不料,赢易竟会在这时候对她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再者,大旭前不久才经历大盛的战乱,而今举国破败,本是一片狼藉,她不知赢易是如何凭个人之力集结了大旭六万兵力,只是六万这数字的确不是个小数,且整个大旭砸锅卖铁许是也只能集结十万兵力不到,是以,那六万兵力,无疑成大旭的命脉,一旦有何闪失,兵力一损,整个大旭,定是无兵而守,无人来护了。 思绪至此,眉头皱得更甚,心境也越发的沉寂起伏,甚至也莫名觉得,夜色寒凉,竟连自己身子骨,都从头到脚的凉了一片。 她两手入袖,忍不住握在了一起,刻意驱寒。 颜墨白似是察觉到了,嗓音一挑,平缓幽远的道:“点暖炉。” 这声音并非太大,然而却被周遭沉寂压抑的气氛放得有些大。 待得尾音一落,殿外便有宫奴急忙应声,随即片刻之后,有宫奴端着暖炉敲门而来,最后将暖炉放置在软榻前方的矮桌旁,迅速告退离开。 那暖炉正旺盛的燃着,炉子上那赤黄的火苗子肆意跳跃,也顺势摇曳了殿内周遭的光影。 凤瑶垂着眸,浓密的睫毛在面上打下了一排影,有因光影浮动,暗色微微,倒也让人看不到她的眼睛与神情。 颜墨白也不曾朝她多加打量,仅是再度扫她一眼,半晌后,才平缓无波的出声道:“长公主还未想好要如何回答微臣?又或者,长公主是在默认,默认让微臣,杀了那赢易领来的六万兵力?”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一缩,终是唇瓣一动,阴沉冷冽的出声道:“好歹也是六万兵力,摄政王说杀便能杀完?” “如今大旭之兵与大周精兵,不过是相隔一条曲江罢了。且微臣早已查清楚了,赢易此番领军而来,虽是做足了准备,但大多带的不过是刀剑与利箭,准备与大周精兵硬碰硬的拼上一回罢了。只可惜,他虽有勇,但谋略这块儿,终归不尽人意。就如,倘若当真要与大周精兵硬碰硬的实打,至少,大旭那六万精兵,也得有命渡过曲江才是。” 他嗓音平缓自若,从容依旧,除了瞳孔中蔓延着几缕疲倦之外,并无异色,更也无半许紧张之意。似是赢易领军而来,战事一触即发,但他竟是毫无紧张与忌惮一般,整个人依旧如此的从容淡定。 是以,这人究竟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无情,无情得不曾将世上诸事都看在眼里,是以也对所谓的人命,甚至输赢,都全然不放在眼里? “摄政王在曲江之边,埋伏了多少精卫?”她沉默片刻,才强行稳住心神,低沉而道。 颜墨白眼角一挑,深邃的目光凝她片刻,随即便突然勾唇一笑,幽远平缓的道:“长公主问这个作何?长公主此际该决定的,是否是让微臣,彻底剿灭赢易领来的六万兵卫。” 凤瑶并未将他这话放入耳里,瞳孔依旧静静锁他,“怎么,摄政王是不愿回答,还是不敢回答?你既有灭得大旭兵力的信心,又如何不敢与本宫这囚困之徒,言道一二?难道摄政王还怕本宫将你精兵之事宣扬出去?” 颜墨白神色微动,懒散凝她,则是片刻,便极为难得的叹息一声,“长公主何须针对微臣。微臣本未有意动长公主的大旭,只奈何,大旭既有蛀虫而出,以图蚕食皇权根基,微臣,自然要来与长公主说上一声,让长公主,拿个主意。”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凤瑶心底越发起伏恼怒。 她冷眼凝他,冷哼一声,“你让本宫拿主意?本宫如今都不过是你的囚徒罢了,你还让本宫拿什么主意?难不成本宫不让你灭那大旭六万兵力,你会依本宫之言,照做?” 他目光幽幽的凝在前方不远的暖炉,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有赤黄的火苗子此起彼伏的翻腾跳跃。 凤瑶冷眼扫他,眼见他全然不回话,心底的冷嘲之意越发浓烈。 却待周遭气氛沉寂片刻后,压抑重重的氛围里,颜墨白薄唇一启,突然幽远无波的出了声,“长公主不让微臣伤那六万精兵,微臣,又如何不遵长公主之意,放过那六万兵力。只不过,微臣虽有意放过,但也不会任由大旭之兵攻来,是以,在大周自保自卫之后,那六万兵力最后剩下多少,微臣便不能保证了。” 凤瑶瞳孔一缩,冷眼凝他。 “如此说来,许是大周自保抗击之后,也许我大旭兵力,一无所剩也是可能?”她嗓音一挑,阴沉厚重的出了声。 这话一出,颜墨白漆黑的瞳孔内略微有异色流转,则是片刻,他勾唇幽远的笑了,“一无所剩倒是不可能。至少,微臣无论如何都得为长公主护得一兵半卒才是。只是,那三皇子赢易,长公主希望微臣如何处置?是当场射杀,还是,活捉?” “自是活捉。”凤瑶并未考虑,便已瞳孔一缩,低沉出声。 颜墨白似是全然料到,俊雅的面容并无半许的诧异。他仅是稍稍转眸过来,那双漆黑的瞳孔再度朝凤瑶落来,“长公主可是想好了,一旦斩草不除根,许是春风吹又生呢。如赢易如今的能耐与本事,便是被活捉了,一旦长公主处置不当,看守不好,若被他逃脱,到时候,大旭,定会再遭无妄之灾。” “以后之事,便不劳摄政王操心了。毕竟,以后的事谁又料得到!更何况,本宫尚且还无能到能将一个活人弄丢。只是就不知,摄政王究竟有无活捉赢易之意,从而,再将他交由本宫处置。又如,摄政王是否当真会放过大旭,并无与大旭作对之意了。” 这话一落,她心底蓦的起伏上涌,一股股紧然之意,也越发的浓烈开来。 此番无疑是要让这颜墨白开口了,也算是要他亲口答应与允诺。虽这厮的话也时常是真假不定,但如论如何,此番若得他保证,她心底的紧张与悬吊之感,自也要稍稍减却半许。 周遭气氛,也突然再度沉寂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神色皆复杂厚重,并未即刻言话。 待得半晌后,颜墨白那双漆黑的瞳孔才微微一缩,则也仅是片刻,他眼角一勾,整个人微微的笑了。 “微臣还记得,微臣前两日便与长公主说过,微臣并无与大旭为敌之意,反倒还想与长公主结盟。是以,长公主方才之言,微臣,皆可答应。无论是大旭兵力,还是活捉三皇子赢易,微臣,皆可应允长公主。” 他答得极为自然,语气平缓随和,但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嗓音里卷着的几许复杂与厚重。 凤瑶眼角一挑,低沉而问:“条件呢?摄政王今日如此遂本宫之意,可有什么条件要本宫应下?” 他神色微动,漆黑的瞳孔内微生涟漪,似是不曾料到凤瑶会突然这般问,却也仅是片刻后,他便已敛神一番,彻底敛下了瞳中的起伏,仅是轻笑一声,从容淡然的道:“长公主上次也说了,你几次三番绕过微臣,救微臣,甚至大旭也养育了微臣,给了微臣富贵荣华。是以,微臣此番,便还长公主大旭兵卫,也将三皇子赢易交到你手里,那时候,微臣与长公主,便也算是两清了,也望长公主,莫要再拿前尘之事说话,从而,视微臣为奸邪之人,又鄙又厌了。” “就这么简单?”凤瑶神色一深,嗓音越发一挑。 颜墨白是何心性,她自然了解。这厮历来都不喜吃亏,更还喜算计旁人,如此,今儿他竟应了她这等大事,若说这其中毫无缘由,甚至仅想让她对他改变看法的话,自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毕竟,这厮满身深沉厚重,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主儿,更也不像是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才是。 思绪至此,心底的疑虑之意仍旧在心底层层起伏,经久不息。 颜墨白倒是懒散而笑,唇瓣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完美,只是那双略微血色的瞳孔,却依旧掩饰不住的衬出了几许疲惫。 “自是这么简单。”他默了片刻,才薄唇一启,自然而然的出了声。 这话,虽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但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发觉语气中夹杂的几许幽远与诚恳。 眼见他如此,凤瑶心底的复杂之感越发摇曳起伏,只道是今儿的颜墨白倒是突然有些异样,甚至全然与往常那云淡风轻甚至圆滑腹黑的模样全然不同了。 她神色越发一紧,开始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将他打量一遍,低沉而道:“今儿的摄政王倒是与寻常不同。” 他漫不经心的笑,连带脱口的嗓音都略微显得懒散与应付,“有何不同?” 凤瑶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今日的摄政王,对本宫倒无任何奚落与威胁,甚至还如此顺从的应了本宫之意” 颜墨白微微而笑,未待凤瑶将后话道出,便已缓慢平和的出声打断,“长公主是觉得微臣今日,并未拐着玩儿的为难长公主,是以才觉,微臣今日与往日不同?” 凤瑶下意识的噎了后话,深眼凝他。 他神色平和而又幽远,只是瞳孔中的赤红之色仍旧是减了他满身的温雅气质,活生生的衬出了几许倦色与慎人。 “微臣对长公主,本无伤害之意,更也无心为难。如今你与微臣已然身份迥异,想来长公主仍是会站在自己的立场,越发的对微臣敌对,是以,微臣不过是想有些事全然摊开说罢了,无心再隐瞒,再加之此番微臣与长公主即将分道扬镳,而在这分别之际,微臣,也再度想给长公主留点好印象呢。” 分道扬镳 冗长的嗓音入耳,凤瑶却独独将这几字听得格外清晰。 心绪,也再度开始起伏摇曳,狰狞磅礴,一时之间,似觉心底深处突然缺了半许,空荡荡的,竟是极为不适。 她低垂着头,不再朝他望去一眼,仅待沉默半晌后,才低沉沉的问:“你愿意放本宫走了?你前两日不是说,要让本宫胜了你五名精卫,才可让本宫离开楚京?” “微臣上次,的确那般说过,但如今,局势不同,长公主又归心似箭,微臣,又如何能再度将长公主圈在这楚京里闷闷不乐?呵,微臣可是清楚记得,长公主方才在微臣面前,都已自称囚徒了。微臣倒也冤枉,试问微臣从来都不曾将长公主以囚徒身份对待,却是不料到头来,仍不得长公主半许欢喜。” 凤瑶瞳孔蓦的一缩,心绪起伏摇曳,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待默了片刻后,她才阴沉而道:“你如今乃大周帝王,又何必讨本宫欢喜。你如今说这些,有何意思?倘若你当真愿意放本宫走,本宫自会感激你,倘若你因你的立场不放本宫走,本宫自也能理解,这都是本宫的命罢了,怨不得谁。毕竟,国之面前,本无情义,更何况,摄政王若一直将本宫困在楚京,甚至灭了赢易的六万兵卫,本宫也不能说什么,更也不能说你不对。倘若本宫站在你的立场,甚至还有拓宽疆土之意的话,本宫若是你,自也会冷狠绝情的去做” “长公主。” 仍是不待凤瑶将后话道完,颜墨白再度平缓幽远的出声。 凤瑶后话一噎,满目复杂的望他。 他朝凤瑶笑得柔和,薄唇一启,继续道:“微臣曾经也以为,一人若要成大事,必得冷狠绝情,六亲不认。微臣也以为,微臣以前,便已然达到那等境界,可柔可刚,可善可狠,甚至已满心无情,为达目的,可全然不择手段。只可惜,微臣如今突然发觉,一人若太过狠毒,无心无情,也不过是仇恨衍生下的只会咬人的恶鬼罢了,是以,微臣这段时间,一直想做个正常的人,做个有血有肉的人,只可惜如今,这种努力,似也变得已无意义,毫无存在的必要,呵。而今,无论长公主信与不信,微臣皆有放长公主离开楚京之意,今夜,微臣便已然让伏鬼去准备马车与挑选精卫了,明日一早,长公主便可领着徐桂春一家,彻底,离开这楚京,走陆路绕回你大旭疆土。” 就这样? 他这话无疑是话中有话,而这些话层层入得耳里,凤瑶心底竟无半点即将离开的惊喜,反倒是心底越发的陈杂起伏,甚至厚重得难以复加。 什么是他前段时间想努力的做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又什么是他突然觉得那种努力毫无意义了?这人心思究竟如何?此番情绪如此波荡,又是为了什么? 思绪翻腾摇曳,越想,一股股复杂疑虑之感便越发的浓烈开来。 凤瑶瞳孔都逐渐有些不稳,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无端的有些发紧与发颤。 待得片刻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绪,低沉沉的道:“摄政王这些话,究竟何意?” 他微微一笑,儒雅如风,“微臣之意,是长公主今夜便可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你便可随大周精卫一道,启程回大旭。”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角也稍稍一挑,继续缓道:“对了,长公主回得大旭了,还望长公主莫要将微臣身份公诸于众,也算是给微臣留条退路呢,没准儿微臣一旦败了,大周没了,微臣若还有命在,倒还能回大旭继续当个闲散王爷,混吃等死。另外,大旭朝臣,虽大多看似为墙头之草,但也不乏有真正精明能耐之人,长公主回得大旭后,便去趟摄政王府的主屋,在那龙凤烛台的案桌下的第二个抽屉内,有一本册子,上面记载的皆是朝堂各臣所有的软肋,长公主一旦拿到册子了,不愁,治不住满殿的朝臣,更不愁满殿朝臣不对长公主你全然尽心尽力。再者,妇人之仁,不易治好家国。长公主若要在朝堂立威,务必,多对朝臣们下套,对番邦下套,只要握住了把柄,长公主管起文武之臣来,自是得心应手。最后,微臣还得提醒一句,无论是三皇子赢易还是国舅,一旦到手,长公主不可多留,务必斩草除根,而那京都的柳襄,定也不可多接触,若是长公主信得过微臣,回京之后,便暗自差人将摄政王府地牢中的柳襄,灭了。而许儒亦此人,虽有几分能耐,但却过于迂腐,思维言行略微局限,虽可重用,但却不可诸事听他,误了家国。” 极长极长的一席话,被他以一种极是平缓幽远的嗓音道出,似在与她全然的传授方法一般,又或是故友促膝长谈一般,两人之间,并无任何的锋芒与敌对,更也无任何的抵触与威胁,有的,仅是一种几近于诡异的平和。 凤瑶满目发紧,极深极重的凝他。 颜墨白勾唇而笑,随即懒散自若的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平缓而道:“相识一场,此番离别之际,是以想凭微臣在大旭朝堂的经验,给长公主一些建议罢了。离别之言,肺腑为真,无论长公主信与不信,微臣言尽于此,日后,再也不会给长公主建议,也未有那机会了,呵。”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一缩,心底蓦的一痛,不知何故。 颜墨白则已无心就此多言,嗓音一挑,话锋也跟着一转,“晋安候已领霍玄在御书房门外跪了许久,长公主若是有空,可要去亲自惩处那二人?” 凤瑶眉头一皱,神色越发起伏,“你如今愿让本宫处置霍玄了?你今日不是还当众拦着本宫,有意维护霍玄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时候而到 他面色分毫不变,温润而笑,“若未将晋安候府麾下的兵卫全数控制,一旦对霍玄与晋安候府下手,自会引得楚京动荡。亦如微臣今日在晋安候府对长公主所言,微臣不是不帮长公主,而是,时候未到。” 他嗓音平和幽远,淡然自若,话语里,也无半许的锋芒。 然而这话落得凤瑶耳里,思忖片刻,也觉这人定是对晋安候府暗中下了手。 她神色越发一沉,面色冷冽淡漠,随即唇瓣一动,低沉而道:“你对晋安候府做何了?” 他并未耽搁,语气幽长,“不过是控制了兵力罢了,并未伤人分毫。而今晋安候府没了兵卫依仗,是死是活,也不过是微臣与长公主一句话的事。” 是吗? 这人说得倒是轻巧,但入得耳里,凤瑶仍是满面清冷,心存疑虑。 她微微抬眸,斜眼朝他一扫,阴沉而道:“晋安候好歹也是大周元老之臣,且在朝中根基深厚,摄政王当真会让本宫动那晋安候府?摄政王莫要忘了,本宫是大旭之人,而晋安候府之人,才是你大周之臣,之民。” “臣民若劳民伤财,贪污狠吏,留着也是祸害。此番送长公主一个人情,让长公主出口气,长公主如今则来质问微臣,可是不愿接受微臣好意?” 他轻笑一声,平缓懒散的道,这话一落,似也兴致缺缺,全然不欲就此多言,甚至也不待凤瑶回话,他继续道:“那晋安候父子,正跪在御书房外,长公主若信微臣,自可过去好生调教。再者,此番夜色已深,微臣便不多加叨扰了,望长公主处理完晋安候父子后,便早些休息。” 说完,全然不待凤瑶反应,便已开始缓步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凤瑶瞳孔皱缩,深眼发紧的凝在他脊背,“今日无论如何,多谢摄政王。偿” 这话一出,颜墨白足下稍稍一滞,却也仅是片刻,他足下步伐便已恢复如常,随即头也不回的笑道:“长公主,不必客气。” 尾音一落,他已然伸手打开了屋门,踏步而出。 瞬时,屋外冷风也顺着那两道打开的殿门灌入,刹那摇晃了殿内周遭的烛火。 凤瑶神色越发一沉,深眼朝颜墨白脊背打量,待得他缓步消失在殿外的灯火尽头后,她才逐渐回神过来,满腹思绪,全然不平。 不久,沉寂压抑的气氛里,突然有宫奴小心翼翼的小跑靠近殿门,准备恭敬谨慎的为凤瑶合上殿门。 “慢着。” 凤瑶眼角一挑,低沉出声。 大抵是嗓音太过低沉冷冽,嘶哑微煞,一时,倒是吓得那合门的宫奴僵住了身子。 凤瑶满目凉薄的将他所有反应全数收于眼底,不深不浅的问:“徐桂春几人呢?” 宫奴浑身紧绷,神色惊惶不定,随即死死垂头,紧张胆怯的道:“回,回长公主的话,徐,徐桂春几人,正,正于太医院医治。” 是吗? 这宫奴虽看似胆小,但对徐桂春的消息倒是全然知晓,若非有人告诉,他自也难以去打探徐桂春之事。 如此,难不成是颜墨白差人将徐桂春的消息告知这泗水居的侍从,只因他早就料到,她一定会对这些泗水居的人问那徐桂春几人的行踪? 思绪至此,心境越发的颠簸摇晃,隐约之中,甚至也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与怅惘感升腾交织,盈盈扰扰,排遣不得。 “带路,去太医院。” 凤瑶沉默片刻,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无波的出声。 宫奴不敢耽搁,急忙紧着脸色点头,待得凤瑶踏步出殿,他忙与其余几名宫奴准备灯笼,簇拥着凤瑶朝太医院而去。 因着这座行宫本非真正的楚王宫,是以便是太医院,也仅是由行宫中的其中一座空殿而临时设置,位置略微偏僻,地处北面。 此番过去,距离倒是略微有些远,无疑得稍稍穿过半个行宫,才可抵达那太医院。 一路上,凤瑶拢紧了衣裙,一言不发,足下平缓自若,但满身无端透出的冷冽与煞气,也着实令随行的宫奴们吓得够呛。 而待抵达太医院时,因夜色太深,时辰极晚,是以太医院内虽有灯火起伏,但却一片寂静,无人来迎接。 随行的宫奴眉头微皱,犹豫片刻,正要扯声通知大旭长公主莅临,不料刚刚张嘴,嗓音还未钻出嗓子眼,凤瑶便已淡漠无波的提前出声,“徐桂春几人,在哪间屋子?” 这话入耳,那宫奴到嘴的话猝不及防的噎在了喉咙。 他神色一变,下意识的抬眸朝前方那排殿宇一扫,心生愕然,着实不知该如何回话,待犹豫片刻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朝凤瑶回道:“回长公主的话,这个,这个伏统领不曾告知奴才。望长公主稍等,奴才这边上前去打探打探。” “不必了。” 凤瑶眼角一挑,淡漠出声,甚至未待后话全数落下,便已踏步往前,开始朝那几间亮灯的屋子而去。 她脚步依旧平缓,但身后跟来的几名宫奴,则脚步声小跑凌乱,略显局促。 又许是这些脚步声终是扰了周遭清净,一时,前方不远那廊檐的拐角处突然有宫奴小跑出来,待得目光扫到凤瑶一行人后,脸色微变,足下也蓦的加快了几许。 凤瑶目光朝那迅速迎来的宫奴一扫,下意识驻足。 宫奴气喘吁吁的站定在凤瑶面前,愕然而问:“您是?” 这话刚落,凤瑶身后的宫奴急忙道:“这是大旭长公主,特意过来探望徐桂春几人。你且快些为长公主带路。” 宫奴瞳孔一颤,满面恭敬,不敢耽搁,忙朝凤瑶道:“长公主请。”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森然的目光,也仅是随意朝面前之人冷扫,面色与神色并无太大起伏。 待随着那太医院宫奴入得其中一间屋子时,瞬时之间,浓烈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甚至一股股热浪之感,也刹那间拂走了满身的凉薄冷冽。 她神色微动,面无表情的抬眸朝屋内一扫,则见,那不远处的榻上,正仰躺着一人,而那榻旁的地上,正有名孩童蜷缩着身子坐着,小小的脑袋迈入了膝头与臂膀里,似是正在孤零零的打盹儿。 许是察觉到了声响,那孩童突然醒了过来,惊惶畏惧的双眼顿时朝前一落,待得看清凤瑶面容后,他怔了怔,呆了呆,随即眼睛骤然通红,瘪了瘪嘴,强行忍住情绪,低低而道:“长公主。” 短促的几字,稚嫩而又厚重,哽咽而又无助,纵是这孩子在强行忍耐情绪,但嗓音中的哽咽之意,浑然掩饰不住。 凤瑶驻足,满目深邃的凝他,不动声色的将他所有的反应全数收于眼底,一时,也越发觉得,这般孩童的倔强委屈模样,无疑也是像极了当时初回宫中的她,也曾记得那时,她从高高在上的大旭公主一夕之间变为了家破人亡的苟且之人,那时,她也是倔强的,执拗的,甚至将满腹的悲痛全数收于心底,咬牙切齿的坚强,不至于落泪大哭。 思绪至此,目光,也无端的沉了半分。 仅是片刻,她举步往前,最后站定在了孩童面前。 孩童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强忍情绪,也强忍压制着眼眶中那些摇摇欲坠的泪,低低而道:“长公主可是来看我娘亲的?” 凤瑶并未出声,仅是缓缓点头,而后,才将目光从孩童面上挪开,凝在了榻上的徐桂春身上,只见,她满面惨白,唇瓣发紫,双眼紧闭,除了因呼吸而身子略微起伏之外,整个人,破败狰狞,似如病入膏肓一般,毫无生气。 她瞳孔一缩,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起来,转眸朝身后那拘谨而立的太医院宫奴低沉而问:“徐桂春身子如何了?” 那宫奴浑身发紧,低垂着头,也未耽搁,当即恭敬缓道:“今日徐桂春一家被送入宫来时,皇上便已下令让太医院竭尽全力抢救。他们三人中,仅徐桂春一人受伤最是严重,但今日已有太医院三位太医一道为其疗伤诊治,她已性命无忧了,估计等会儿便可醒来。而徐桂春双亲,仅是因惊吓过度神经略微受扰,身子并无大碍。” 是吗? 凤瑶面色稍稍松缓半许,低沉而道:“你们先出去。” 这话一出,宫奴们不敢耽搁,当即恭敬应声告退。 待得众人全数出得屋子后,周遭气氛,也全然沉寂平静的下来。 凤瑶稍稍松了面色,缓缓屈身坐在了徐桂春的榻边。 孩童紧紧的朝她,而后竟突然在凤瑶面前跪了下来,小小的身子几乎都跪得快要匍匐在地,待得凤瑶眼角一挑,心生微愕之际,他突然低低而道:“全儿今日听说,我娘亲与外祖母二人能逃过一劫,全是长公主救得。全儿在此多谢长公主,只求长公主一定要救救我娘亲,她到现在都还未醒,全儿怕,我怕。” 他这话前半段倒还能忍住情绪,只是话刚说到一半后,似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竟骤然间情绪狂涌,那一直在眼眶里压制了半晌的泪,终归还是落了下来。 且他这一哭,似如情绪突然崩塌一般,全然抑制不住了,大哭之下,似也要将满身的惊恐与无助全然宣泄开来。 偌大的哭声,在这沉寂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凤瑶眉头稍稍而皱,无波无澜的心底,无端的,逐渐生了波澜。 她深眼朝孩童凝着,不言话。 待得许久后,孩童嗓音都哭哑了,再也哭不出来了,仅得抽着身子,而后抬眸,可怜巴巴的望她时,凤瑶才极为难得的放缓了嗓音,平寂而问:“可哭够了?” 孩童一怔,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话,但待片刻后,他便也懵懂的朝凤瑶如实的点了点头。 凤瑶继续道:“你若是哭够了,本宫,便开始与你说说话了。霍全,这世上之人,每个人,皆有烦恼,皆有无助之时,只是,命运终是无情,你若要渡过难关,便也只能坚强,咬碎牙也要坚强而立,如此,你才能护得住你自己,护得住你娘亲,更护得住你外祖母与外祖父。” 孩童神色一僵,那满是泪水的稚嫩面容漫出了几许愕然与懵懂,似是有些不懂凤瑶这话。 凤瑶深眼凝他,也不打算多做解释,继续道:“你娘亲这里,已无大碍,许是等会儿便可醒来。而今,本宫且问你,你可想让你自己坚强,甚至,强大?” 这话入耳,孩童面色顿时一变,他急忙抬手用力的擦了擦面上的泪,微扯着嗓子道:“全儿自是想坚强,自是想强大,可是全儿不知该如何去做。” “你若不知,本宫,可教你。”凤瑶神色复杂,低沉而道,奈何这话一出,榻上的徐桂春竟突然苏醒,整个人蓦的开始咳嗽起来。 她咳嗽得有些低弱,阵状并不大,然而即便如此,身子也随着咳嗽而颤动起伏,那苍白的面容,竟也因咳嗽而逐渐出现了两抹略微不正常的薄红。 凤瑶神色微动,心底暗自叹息,随即稍稍伸了手,开始为徐桂春顺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眠不休 孩童骤然惊喜,顿时从地上蹿了起来,小小的身子当即趴在榻边,急呼,“娘亲你醒了?你可还有哪里不适?伤口可还疼?娘亲,你若疼了,便给长公主说,长公主可以让太医进来医治你,娘亲” 徐桂春强行止住咳嗽,垂眸,强行扯着惨然的笑容朝孩童笑笑,随即唇瓣一动,宽慰道:“娘亲没事了,全儿莫担忧。” 说着,眉头大皱,目光朝凤瑶落来,喘息不及的继续道:“长公主,我爹娘他们” 不待她后话道出,凤瑶神色一动,稍稍放缓了嗓子,幽远平寂的道:“你爹娘如今也正于这太医院医治,他们身子并无大碍,你且放心。” 徐桂春紧皱的眉头终是稍稍松懈开来,艰难的点点头,待得目光再度扫到自家儿子那满是惊喜却又焦急担忧的稚嫩面容时,她心口一揪,继续道:“可否劳烦长公主差人将全儿送至我爹娘的屋中,我有话,想与长公主独说。”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猝不及防一沉,待得沉默片刻,正要言话,那孩童已是焦急紧张道:“娘亲,我不去外祖父外祖母屋中,全儿想陪着娘亲。” 许是着实害怕被送出屋子,孩童已急忙伸手,紧紧的抓住了徐桂春身上的被褥。 徐桂春眼睛蓦的湿润,却也仅是片刻,她竟强行按捺下了眼中的酸涩湿润之意,仅是努力的勾唇朝孩童笑笑,艰难的扯着嗓子继续宽慰,“全儿乖,娘亲有话与长公主说。待得说完了,全儿就从外祖父他们屋中过来看娘亲可好?” 孩童眉头仍是大皱,小脸上尽是不愿之色。 却又见徐桂春面露坚持,他终归还是极会看脸色,小小年纪也极是懂事,待与徐桂春稍稍僵持片刻后,他终归还是全然的妥协了下来,不舍而又担忧的开始依着徐桂春之意朝屋门而去。 凤瑶并未出声,仅是稍稍跟随孩童行至屋门,待打开屋门后,便吩咐屋外侍从将孩童带至王老头儿屋中。 宫奴们浑然不敢耽搁,小心翼翼的恭敬应话,随即急忙将孩童极为客气的领着朝一旁的偏殿而去。 夜色凉薄,迎面而来的风,仍是寒意尽显偿。 凤瑶朝偏殿的方向扫了两眼,随即才回神过来,缓缓转身入屋。 待合上那道屋门后,屋外的冷风,骤然被屋门全然阻隔,周遭气氛,也顿时恢复了平静与沉寂。 凤瑶并未耽搁,转身往前,待站定在徐桂春榻旁时,则见她两手一动,竟想挣扎着坐起身来。 她瞳孔蓦的一缩,低沉而道:“你浑身是伤,便莫要再动弹了。” 这话一出,徐桂春下意识的怔了怔,倒也终归是停止了动作,不再动弹了。 她仅是抬眸,悲戚无奈的目光朝凤瑶落来,犹豫片刻,苍凉悲缓的道:“感谢长公主,又救了民女一家性命。” 她嗓音有些嘶哑,也有些掩饰不住的沉重与自嘲,且语气中的那股感激之意,也尤为的诚恳认真。 凤瑶目光在她面上扫了一眼,随即便将目光自然而然的从她面上挪开,低沉而道:“谢便不必了。你那夫君本也得罪了本宫,此番救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徐桂春并未将凤瑶这番略微应付之言太过听入耳里,只因凤瑶救她一家是否是举手之劳,她心底比谁都清楚。 这大旭的长公主啊,虽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苟言笑,但她知晓的,这大旭长公主如她的容貌一样,倾城无方,风华而又独立,绝色而又良善。 “无论如何,长公主救民女一家之恩,民女一家,皆会谨记在心。”她默了片刻,才嘶哑厚重的道。 说着,神色微动,心底也漫出了几许起伏,随即忧心忡忡的犹豫着,欲言又止,却终归未言道出话来。 凤瑶淡然观她,不深不浅的将她所有申请全数收于眼底,待沉默片刻,她低沉而道:“你有何话,与本宫直说便是。” 这话蓦的入耳,徐桂春猝不及防的被言中心事,心底也跟着抑制不住的颤了几颤。 待回神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低声嘶哑而道:“民女方才虽未能睁开眼,但神智已然有些恢复了的。是以,长公主方才对全儿说的话,民女,听见了。” 凤瑶眼角一挑,面色并无太大变化,仅是淡然凝她,也未打算言话。 徐桂春瞳色越发的忧心忡忡,继续道:“此番民女一家便是逃过了霍玄的毒害,但依照霍玄之性,日后定也不会对民女一家善罢甘休。民女死不足惜,但我爹娘,还有全儿,无疑是无辜的。我爹娘年事已高,斗不过霍玄的,全儿虽为霍玄之子,但却从来不曾得霍玄在意过,是以,民女想求长公主,倘若长公主不久便会被皇上送回大旭时,也望长公主,能将全儿与我双亲带去大旭。” 这话层层入得耳里,凤瑶并非太过诧异。 她仅是深眼凝她,低沉而道:“那你呢?你将你双亲,你儿子,全数托付给本宫,那你呢?” 这话一出,徐桂春面上尽是自嘲无奈之意,“霍玄不会放过民女。他最是憎恨的也是民女罢了,如此,民女便将这条命给他便是。” 凤瑶瞳孔一缩,沉寂无波的面容,终归是生了几许起伏,更也夹杂出了几许冷意。 “你便这么想认命了?你究竟是太过畏惧霍玄,还是,对其用情太深,便是死,也要心甘情愿死在他手里?”凤瑶阴沉沉的出了声,这脱口之言,毫无半许客气之意。 她着实看不惯徐桂春如今这悲戚绝望的模样,明明是虽满身是伤,但好歹也是保住了性命,而今倒好,这人将她儿子与双亲托付给她姑苏凤瑶后,她自己,则想着死在那霍玄手里! 且不说如霍玄那种人本是不值得爱,就凭霍玄那般起伏这徐桂春一家,这徐桂春,便早该对他段情绝爱,甚至自行强大,反过来给霍玄一个下马威! 思绪至此,她面色越发的阴沉冷冽。 徐桂春一时之间被她这般态度惊了一下,却也仅是片刻,她便懦弱悲戚的道:“民女没想过要心甘情愿死在霍玄手里。而是命运如此,民女避不得。再加之民女如今身上的伤” 未待她后话道出,凤瑶已低沉沉的出声打断,“倘若你仅是因身上的伤而如此言道,本宫便先告诉你,你身上的伤,已无性命之忧,你自该放心。再者,本宫此番来,也仅是要问你,本宫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大旭,你爹娘与儿子,本宫自可一道带走,而你,可有勇气随本宫一道去得大旭?你该要知晓,你如今虽脱离性命之危,但伤口终归极为狰狞严重,说不准便会在风餐露宿的赶路中突然恶发,甚至还会伤及性命。是以,本宫问你,你可敢与命运赌一回,随本宫一道去大旭?若你赌赢了,自可与你一家安然在大旭安居,若你赌输了,自也不过是一条性命罢了,甚至即便在赶路途中病亡,自也要比死在霍玄手里有意义。” 这话一出,徐桂春满目起伏,一时之间,竟是犹豫四起,并未出声。 凤瑶深眼凝她,终归算是看明白了。 她自然而然的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淡漠无温的道:“你迟迟不说话,可还对那霍玄心有挂记?又或者,你对那霍玄,虽常日说着断情,但实则,心底终归还是有念念不忘之意吧?但徐桂春,你莫要忘了,你若想用死来唤得霍玄后悔,唤得他对你留下半分记忆,本宫劝你,便莫要行如此儿戏之事了。霍玄此人,终归非重情重义之人,他若能对你有半分留恋,最初,便也不会将你与你儿子全数赶出晋安候府。” 说着,嗓音越发一冷,继续道:“在这世上,情爱这东西,最是一文不值,男人之心,永远比女人想象中的来得硬狠,你若是不甘或是不信,甚至故意要轻贱你自己,本宫,自也无话可说,更也管不住。只不过,顺便说一句,晋安候与霍玄,如今已是落败之人,此际那父子两正跪在行宫的御书房外。本宫此际,便差人将霍玄为你唤来,圆你一个了断之梦。至于明日一早,本宫定准时赶路,那时无论你来与不来,本宫,皆不会为你而候。” 这话一落,凤瑶淡然转身,径直朝不远处的屋门行去。 整个过程,徐桂春并未出声,直至凤瑶出得屋门,她也不曾言道一句。 凤瑶心底越发冷冽,面色阴沉至极。 待吩咐宫奴去将御书房外的霍玄让精兵押来此处后,便不再耽搁,仅是与随行而来的宫奴一道离开。 出得太医院时,夜色早已是极深极深。 周遭的风清冷而又刺骨,拂刮在面上,竟也略微卷着几许刺痛之感。 一路上,凤瑶并未言话。 而待绕过两条小道后,突然间,她偶然抬眸,则见前方远处,则有一座阁楼高耸而起。而那座阁楼,灯火摇曳暗淡,凭栏处,一抹人影正背光而立,黑黝黝一团,仅能看得身形轮廓,却是看不清那人容貌。 凤瑶脚步下意识顿住。 身后簇拥着的宫奴们,也急忙小心翼翼的驻足。 “前方远处那阁楼,寻常,是那些人可上去?”凤瑶瞳孔一缩,清冷淡漠的问。 宫奴们纷纷抬眸朝那阁楼望去,局促的瞳孔皆被那阁楼的光影齐齐点燃。 “那是登高楼,寻常皇上喜欢在那里批阅奏折或是赏景。”仅是片刻,有宫奴小心翼翼的出了声。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对那阁楼上凭栏而立之人的身份,已是了然过来。 只道是那厮倒也奇怪,这夜半三更的,竟还有心思在阁楼上凭栏而望的赏景,也不早些回寝殿休息,不得不说,那厮的耐力与韧性,无疑是极深极厚。且她今夜明明都已见得那人满目的血丝,疲惫不堪,那人竟到此际都全然不休不眠。 是以,那人,究竟是心底琐事太多,难以入眠,还是,别有意图? 思绪至此,一道疑虑之感在心底油然而生,然这种疑虑感,却也并非浓烈,也不曾太过上心。 毕竟,已然要分道扬镳了,是以那颜墨白要如何,便是他自己之事了。既是有野心要成为天下霸主,那厮日后之路,自然与她姑苏凤瑶全然背道而驰,越离越远,越离越远了呢。 凤瑶神色微动,面上之色,无端莫名的厚重了几许。 待再度抬眸朝那阁楼上的身影凝了几眼后,她终归不再言话,仅是缓缓开始踏步,继续往前。 回得泗水居时,屋内的暖炉还在旺盛的燃着,也不知是否在她走后,仍有宫奴入殿添了炭火。 这偌大的殿内,终是暖意四浮,一时之间,也将满身的寒凉感瞬时冲散不少。 凤瑶满身僵然疲倦,也无心多做耽搁,仅是径直朝不远处的榻旁而去,随即褪衣而卧。 本以为身子乏了累了,便能极早睡去,奈何此番之中,她辗转反侧良久,却是仍无睡意,整个人,也彻彻底底的全然失眠了。 一宿未睡,待得翌日天明之际,身子骨,越发的疲惫沉重。 凤瑶眉头一皱,抬眸扫了一眼雕窗上映着的明色,随即忍不住手,稍稍揉了揉略微胀痛的太阳穴,而待一切完毕,她终归是强行忍着浑身不适,开始缓缓起身,极缓极慢的朝殿门踏步而去。 推开殿门的刹那,有晨风迎面而来,略微清爽,而待目光一扫,则见殿外一侧,正立着几名手端托盘的宫奴。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感谢为文文打赏与投月票的亲亲,感谢亲亲的支持,谢谢谢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326章 临别赠衣 http/11 503 service unavaible date: sun,jan 2017 13:32:13 gt ntent一type: text/htl ntent一length: 28 x一via: 11 xxzai189:0 (cdn cache server v20) nnecti一n: cl一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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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决定好了 凤瑶坐着沉默良久,才终是全然压住了心绪,开始拎着那件绛紫的衣裙缓缓踏步朝不远处的屏风而去。 此番拿颜墨白的东西,虽非自己真正心意。但颜墨白说得没错,而今之际,何事都不若她性命为重。且此番回城之途,定是凶险难定,说不准便会有性命之危,倘若这颜墨白所送的衣裙能安然护着她入得大旭之地,自也是一件好事。 是以,那些所谓的面子,此际早已显得毫无用处,更也无立足之地。且她这些日子在颜墨白眼里,早已是孤立无援的破败之人,又何来真正有过面子? 思绪至此,心境越发的沉了沉,排遣不得。纵是不曾在面上表露太多情绪,看似冷冽平寂,奈何心里,终归是压抑重重,起伏剧烈。 她一心想要傲然的活着,只可惜她无能力去保持满身的威仪与傲然。如今已然沦为囚徒,她早该打碎自己心底那所谓的志气与傲骨,从而,能屈能伸,见招拆招才是撄。 周遭气氛,沉寂一片,压抑重重。此番便是不转眼朝那颜墨白观望,也知那人正满目懒散的凝她,瞳色深沉。 凤瑶强行按捺心神,满身清冷淡漠的入得屏风。随即,她也不曾耽搁,待垂眸再度满目复杂的将手中的绛紫裙袍扫了两眼后,便开始动手换衣偿。 这件裙袍,着实奢华之至,凤纹大气而又逼真,仅需稍稍观上一眼,便知价值不菲,但又或许是因颜墨白口中所说的金刚纱而为,是以,这件裙袍无疑是比其余裙袍厚重,穿在身上,都能觉衣裙厚实,沉甸甸的。 待出得屏风,颜墨白仍安然坐在软榻,满身平静。又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他突然转眸循声望来,待得目光扫在凤瑶身上时,那双平寂幽远的瞳孔,则是蓦的深了半许,却待凤瑶仔细朝他瞳色打量之际,他瞳孔已是恢复如常,甚至勾了薄唇,温润儒雅的笑了。 “这身裙袍,倒是极为适合长公主。”他道。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果然还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长公主这身裙袍加身,无疑再现了当初威仪。”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自知他在懒散调侃,待斜眼扫他几眼,随即便淡然清冷的将目光挪开,无心就此多言。 “摄政王送本宫的衣裙,本宫也已穿在身上了。此际天色已是不早,本宫,便该出发了。” 待站定在他面前时,凤瑶淡漠清冷的出声。 这话一落,颜墨白则微微一笑,缓道:“长公主还未用膳,岂能此际便出发。再者,长公主不是还要等徐桂春一家吗?” 凤瑶瞳孔一缩,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颜墨白深邃平缓的目光在她面上扫了两眼,也不多言,仅是转眸朝不远处的殿门望去,当即而道:“将长公主的洗漱之物送来,再将早膳端进来。” 这话一落,殿门外顿时有宫奴紧张恭敬而应。 则是片刻之际,不远处的殿门再度被宫奴轻轻推开,几名宫奴也鱼贯而入,待轻手轻脚的将洗漱之物与早膳全数摆放在殿内的圆桌上后,便极为识趣的主殿告辞。 凤瑶冷扫颜墨白两眼,并未言话,仅是主动行至不远处的圆桌旁,端了洗漱之物便入得屏风洗漱。 而待一切完毕的出得屏风时,便见那本是坐在软榻的人此际竟已坐定在了殿内的圆桌旁,那双悠然深邃的瞳孔,也懒散柔然的朝她落着,随即薄唇一勾,平缓而道:“正巧,微臣今儿早朝过后也未用早膳,长公主若是不嫌,微臣便在长公主这里蹭蹭饭了。” 他嗓音极为的懒散平和,温润得当,虽话语内容略显地痞无奈,但那脱口之声,却又醇厚温润,亦如三月春花一般,朗然尽显。 不得不说,这厮本有风华之貌,奈何却做腹黑之人,着实令她唾弃。 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闲散之王不当,却偏偏要去争什么天下! 心思至此,凤瑶瞳色也越发冷冽半许。 她并未言话,仅是径直往前朝他靠近,而待满身清冷的坐定在他身旁的圆凳上时,他那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已是恰到好处的将一只布了菜肴的玉碗推送到了她面前。 “长公主趁热吃。今日一过,长公主便该路途奔波了,到时候吃食,自然无这行宫中的御膳丰富。” 他自然而然迎上凤瑶的眼,平缓而道。 此番近距离观察,只觉他双眼中的赤红血丝已然不见,比起昨夜的疲倦来,今日这厮无疑是懒散闲和,清雅得当的。 这倒是奇了。 昨夜她从太医院返回,夜色早已浓厚,时辰极晚,那时的颜墨白,还站在阁楼上凭栏而望,便是后面会休息,但短短的时间,自然也是休息不好才是,更别提能将眼中那赤红的血丝全然却了。 思绪至此,一股疑虑之色逐渐在心底浮荡,但却并非浓烈。 仅是片刻,她便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低沉淡漠的就着他的话出了声,“路途所食虽无行宫御膳丰盛,但因归心似箭,定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反倒还会心生愉悦。” 颜墨白眼角微微一挑,“看来,长公主能如此言道,想来,长公主对这楚京着实不满了。若是不然,倘若楚京能让长公主满意,长公主自也不会一直心心念念的记着大旭。” 凤瑶并未言话,仅是稍稍垂眸,就着他推送过来的碗开始就食。 此番胃口着实不佳,但却因即将赶路,是以也强行逼着自己多吃了几口,待得一切完毕,筷子而放,抬眸,竟见颜墨白仍在静静凝她,甚至待得她径直迎上他的目光时,他神色竟也分好不动,整个人也无半点仓促尴尬之意,反倒是勾唇朝凤瑶微微的笑着,虽浑身上下一派风雅,但若是细观,却也不难察觉他瞳孔中夹杂的几许复杂。 凤瑶眉头微皱,“你这样看着本宫作何?” 他并无耽搁,平缓而道:“微臣在想,长公主会何时回微臣的话。” 凤瑶瞳孔一缩,清冷的将目光从他眼睛挪开,低沉沉的道:“摄政王此番过来,想来并非是专程为本宫送衣,甚至专程问本宫是否满意这楚京吧?” 说着,耐性缺缺,“都是明眼之人了,是以摄政王也无需在本宫面前拐弯抹角。摄政王此番过来究竟有何目的,直说便是。” 这话一出,颜墨白极为难得的叹了口气,“不过是临别之际,是以想与长公主叙叙旧罢了。” 说着,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越发深了半许,“今日一别,许是以后长公主与微臣再无相见之日。不知,长公主出发在即,可对微臣有何话要说?” 凤瑶神色幽远,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颜墨白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问:“此时此际,长公主对微臣,难道全然无话可说?”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深处的复杂之意,再度浓烈半许。 待得兀自沉默片刻后,她终归是再度转眸朝他望来,森然复杂的瞳孔全然迎上他那双平缓深邃的眼睛,随即唇瓣一动,低沉而道:“临别之际,本宫自是有话与摄政王说,只是就不知本宫若是问话,摄政王是否会认真回话了。” 他面色分毫不变,俊美的面容依旧儒雅朗润,从容如初。 “长公主问话,微臣,自会认真回话。”他并无半分耽搁,这话也说得极为自然。 凤瑶淡然点头,逐渐将目光挪开,低沉而道:“那些所谓的虚言,本宫便不多说了。而今,本宫问你,你这横扫天下的野心,是何时有的?” “十岁之际。” 他嗓音依旧平缓无波,但这番短促的话语却再度令凤瑶措手不及的怔了一下。 “微臣自小便随生母被赶出楚京,颠沛流离,看尽了世人险恶,人心无情。最初,微臣满心之愿,是吃饱穿暖,后来,则是富贵荣华。再后来,则是横扫,光复,公孙一族。” “公孙一族?”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目光朝他落来低沉出声。 他面色依旧毫无任何变化,仅朝凤瑶微微而笑,点点头,“微臣的娘亲,姓氏公孙。当初微臣娘亲嫁给楚王后,便全数抛却了家族使命,一心为楚,致使公孙一族被人联合而攻,朝夕而毁。微臣的娘亲被楚王赶出楚京后,带着微臣四处逃命,抑郁不得,最后满身仇怨,含恨失足葬身于青州河里,尸骨无存。那年,微臣正好十岁。” 冗长的一番话,极为缓慢的钻入耳里,虽他的语气并无半许的紧蹙与锋芒,然而这番一字一句的敲击在心底,竟也是牵扯出了浓烈的起伏与厚重。 与颜墨白认识这么久了,也斗过几月的嘴,甚至二人时常斗智斗勇,互相抵触挤兑,但时至今日,这颜墨白,才算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坦白他的身份,坦白他的过往。 他大楚皇子的身份,此际早已无需怀疑,只是他这番话,无疑是令她疑虑重重,理之不清。 亦如,什么公孙家族,什么使命?再者,大楚以前的公孙皇后,不是葬身在楚王宫里的么,怎突然又葬身在青州河里了? 凤瑶满目起伏,面色复杂浓厚。 待得片刻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绪,低声而道:“大楚以前的公孙皇后,不是葬身在楚王宫中?” 颜墨白平缓无波的道:“微臣的娘亲,好歹也是骄傲之人,岂会容许自己葬生在楚王宫中。只是她终归还是太过高估了她自己,未料自己会溺死在青州河里。” 说着,平缓的嗓音越发幽远开来,“自打十岁那年开始,微臣便不求富贵荣华了,只求横扫,光复公孙一族。我娘亲未能完成的仇怨与使命,微臣,便替她完成。也许日后流芳史册之际,微臣,还能将她的名字添上,呵。” 他言行并无任何异样,便是说出这等磅礴森硬之言,他竟也无太大的反应,整个人依旧淡定如初,从容自若。 凤瑶心头震得不轻,她满目复杂的凝他,“本宫虽不知以前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那所谓的使命究竟重要如何,但颜墨白,本宫以为,你闲散傲然,定不会为他人而活才是” “长公主也终归高估微臣了。微臣俗人一个,岂能免于不为他人而活的俗套。许是待得横扫,天下为霸之际,微臣,能为自己活。” 未待凤瑶后话道完,他已醇厚温润的出声打断。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凡尘俗世,狰狞鄙陋,早已印刻在心,这十来年里,微臣日夜备受煎熬,而今这种日子,终是要到头来。微臣自小便不曾求过俗世安稳,命途平坦,只求,无愧于祖宗先人,无愧于自己。虽能偶尔冷血无情,但心底终是有所执念,就如长公主一样,明知脆弱无奈,却仍要强行往前,微臣与你,同类。” 凤瑶瞳孔一缩,冷道:“本宫与你不同!本宫只有守护大旭之心,并无横扫之意” “那是因时候未到,长公主野心还未滋长!倘若大旭四方而安,国力越发强厚,长公主也会坐不住去横扫,从而,拓宽你大旭疆土,完成你父皇,心心念念但却从不曾完成过的夙愿。再者,长公主与微臣终归是一路人,甚至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凤瑶后话一噎,满目起伏的凝他。 “你强行将本宫与你归为一类人,如此你就开心了?”她默了片刻,阴沉冷冽的出声。 颜墨白微微一笑,瞳色越发有些掩饰不住的幽远开来,随即稍稍垂眸,薄唇一启,继续道:“开心倒是不曾。但至少,也算有伴儿。” 疯子! 凤瑶心底唾弃连连,一股股莫名的怒意也在心底蔓延开来。 若论嘴皮功夫,她始终不敌颜墨白,甚至每番在他面前打嘴仗,她绝对不是能占得半点便宜的那一方。 她如今甚至都敢全然肯定,这厮此番过来,哪里是为她践行,明明是专程过来气她的。 她强行按捺心绪,暗自努力的深呼吸,尽量不使自己被他这话激怒。 待沉默半晌后,心境也终归稍稍平整过来,她冷冽淡漠的瞳孔静静凝在殿中墙角的香炉上,神色微动,继续道:“难得摄政王将你以前之事也与本宫言道。但无论如何,念在相识的份儿上,本宫还是得提醒摄政王一番,横扫,并非轻而易举之事,更何况,摄政王如今已是大权在握,若此番公然去与天下诸国为敌,无疑是自讨没趣,也会落得个危险重重的境地!” 她知这番话说得略微主观,但此番临别之际,却仍是想说出来。 奈何这话一出,颜墨白竟突然轻笑一声,懒散平和的问:“长公主是在担忧微臣?”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眼角一僵。 他嗓音微挑,继续道:“微臣与长公主目的不同,是以行事自然不同。事到如今,互相劝告倒也并无意义,只因无论是长公主还是微臣,都已回不了头。是以,而今离别之际,微臣只望,长公主能看在微臣这些日子并未真正害过长公主的份儿上,能对微臣稍稍摒弃前嫌,留个好印象,倘若日后微臣落魄,长公主还能赏微臣在大旭当个闲散王爷。毕竟,微臣以前对大旭,也算有功,微臣这摄政王的头衔,也是先皇所赐。” 凤瑶满目陈杂,深眼凝他,却终归并未言话。 一时,二人纷纷沉默下来,周遭气氛,也越发的显得厚重压抑。 待得二人无声沉寂半晌,颜墨白才平缓柔然的道:“长公主不说话,可是日后微臣落魄,仍是不愿善待微臣?” 他嗓音并无锋芒,只是若是细听,却不难听出他那平缓柔和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夹杂着几许幽远与怅惘。 他鲜少在她面前惆怅。只少,这颜墨白历来都清雅风华,圆滑算计,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懒散随意的模样,似如遇事不惊,临危不乱一般。 她曾经也好奇如颜墨白这种满身腹黑且内心极为强大之人究竟有什么人或是事才可撼动他满身的淡定与从容,却是不料,此时此际,他竟突然间叹息怅惘了。 思绪至此,一股股复杂之感突然蔓延入髓,不知何故。 却待片刻后,她终归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心神,淡漠无波的凝他,低沉沉的道:“如若摄政王以后落魄,本宫要接济摄政王,也并无不可。”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心底的冷冽与复杂感层层起伏,排遣不得。 瞬时之际,颜墨白瞳孔缩了缩,隐约之中,眼睛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全然释然开了一般,他温润平和的朝凤瑶望来,凝了片刻,不久,俊美的面容淡笑盈盈,风华绝佳。 二人沉默着,双双未言。 半晌后,凤瑶才抬眸朝不远处的殿门望去,瞳色深沉,眉头微蹙。 颜墨白扫她两眼,似如知她心思一般,“长公主在等徐桂春?” 他刻意不再就方才的话题多言,也自然而然的道出了凤瑶心底正在思量之事。 凤瑶眼角微挑,无心隐瞒,低沉而道:“是了,即将便要启程离开,那徐桂春一家,还未来。” 颜墨白神色微动,懒散平和的道:“微臣知长公主良善,但徐桂春一家生性懦弱,且此番归国途中风雨不定,长公主若执意带着他们行路,就不怕被拖累?”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再者,微臣倒是听说,长公主昨夜让徐桂春与晋安候世子见面了。也闻说,晋安候世子几句软话,便已让徐桂春落泪连连,心头发软,但就不知此际,那徐桂春是否当真舍得下霍玄,跟随长公主一道前往大旭了。” 是吗? 凤瑶满目发沉,心底也冷冽一片,无心言话。 却待沉默片刻,沉寂压抑的气氛里,突然有一连串脚步声缓缓在殿外由远及近。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当即朝不远处的殿门望去。 颜墨白也眼角一挑,清风儒雅的俊面上略生愕然,但却片刻便已恢复神情,淡然平和的目光,也开始朝不远处的殿门落去。 而那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久,便已全然停在了殿门处。 这时,有宫奴突然恭敬而呼,说是徐桂春一家求见。 凤瑶心底终归是松了口气,低应一声,则待尾音一落,便见不远处的殿门被人轻轻推开,随即,徐桂春几人正互相搀扶着踉跄入殿。 他们行得极慢极慢,只是王老头儿夫妇步伐倒是稍稍硬朗,并无太大异样,而那满身裹着袄子的徐桂春,则身形踉跄,满面惨白,额头上的碎发早已被汗渍浸湿,看着似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凤瑶眉头微皱,不动声色的凝着他们,并未言话,待得几人站定在她面前时,她才将目光朝徐桂春径直落来,低沉而问:“决定好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生死之约 徐桂春满面复杂,朝凤瑶点点头,随即片刻之际,便已挣开了王老头儿夫妇的搀扶,颤悠悠的在地上跪了下来。 她目光略微紧张的朝一旁的颜墨白扫了一眼,而后再度落回凤瑶身上,随即嘶哑费力的道:“民女决定好了,愿随长公主前往大旭,这楚京之地,民女一家已是伤透心,也想换个环境,让全儿安然成长。只要长公主不弃民女一家,民女一家,愿跟随长公主入得大旭,做牛做马以报长公主恩情。只是” 话刚到这儿,她嗓音突然顿住,面色越发的拘谨为难,又待默了片刻后,她终归是神色一紧,咬了咬牙,继续道:“只是,霍玄虽心狠,品行不端,但终归是全儿父亲,是以,民女斗胆求长公主饶霍玄一回,也求皇上,莫要要霍玄与晋安候性命。撄” 这话入耳,凤瑶算是全然明白过了,这说来说去的,徐桂春,终归还是对霍玄未能忘情。 也是了,寻常的农家女子,心地纯然忠厚,对待感情之事,又岂能真正的拿得起放得下。便是她姑苏凤瑶,若非被逼上绝境,重担压来之际,她定也无法对司徒夙恨之入骨,怨之无情。 只不过,徐桂春与她终归不是一类人,是以她也无权要求徐桂春如她一样断情绝爱,冷狠决绝,只是那霍玄的性命,她着实无心放过。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清冷,神色厚重,并未言话。 正这时,颜墨白轻笑一声,“徐姑娘可要想清楚了,霍玄此人,并非忠厚老实,昨日他祈求于你,许是不过是花言巧语,只为脱身罢了。而今徐姑娘如此既往不咎的为他求情,可是值得?” 徐桂春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未料高高在上的大周帝王竟会如此称呼于她。她面色略微不稳,瞳色越发的局促紧张,随即强行按捺心绪,低低而道:“霍玄再混,也是民女儿子的父亲。民女不愿全儿长大后,知晓民女曾经不曾救他爹,曾间接害死他爹的性命,是以,民女虽怨恨霍玄,但终归不想让他死。也望皇上与长公主,成全。偿” 这话一落,身子下垂,整个人全然跪着匍匐在地。 凤瑶瞳孔一缩,心思起伏摇曳,幽远磅礴。 王老头儿夫妇也眉头紧皱,欲言又止一番,却也终归是满面无奈与叹息,并未出声。 “长公主意下如何?那晋安候父子,长公主是杀,还是留?” 正这时,沉寂压抑的气氛里,颜墨白突然平缓无波的出了声。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待再度沉默片刻后,才稍稍抬眸,复杂起伏的瞳孔朝颜墨白望来,低沉而道:“摄政王已是挟制了晋安候麾下的兵力,好处占尽,而今再放那父子二人性命,许是也无伤大雅。” 说着,嗓音微微一沉,继续道:“依照本宫之意,贬晋安候父子为平民,没收家族金银,任晋安候府之人,布衣而生,市井而过,不知摄政王,又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颜墨白薄唇一勾,轻笑一声。 凤瑶眉头一皱,满目复杂的凝他。 他笑了片刻,终是平缓幽远的道:“本以为长公主对身外之人并无重视,却是不料,为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长公主竟也能善心至此。那晋安候父子二人性命,既是长公主都不愿追究,微臣自是不为难。只不过,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毕竟是差点伤了长公主性命之人,若放任其安生立命倒也太过殊待,是以,依照微臣之意,便是晋安候府之人,男人全数发配边关,女人,则分配至各个州府,为奴为婢。” 这话一落,徐桂春浑身一颤。 凤瑶眼角微挑,瞳孔紧锁着颜墨白那深邃柔和的瞳孔,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二人瞳孔相撞,无声对视片刻后,她才终归是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低沉而道:“摄政王之意,并无不可。” 尾音一落,目光朝那浑身拘谨的徐桂春望去,“起来吧,凭你们这大周帝王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此番能对晋安候父子二人免却死罪,便已是最大让步。你要争取的,也已然争取了,日后晋安候父子二人命途究竟如何,甚至便是病了亡了,自此之后,也该与你无关了。” 徐桂春浑身发紧,整个人匍匐在地不曾动弹。 则待片刻后,她身边那孩童才突然蹲身下来,紧着嗓子的倔强开口,“娘亲快起来。起来了。爹爹都要杀娘亲和全儿,全儿对爹爹不喜。” 这话入耳,徐桂春心底泛酸,泪如雨下。 从不曾料到事态会演变至此,她也从不曾想过,她与霍玄之间,竟会闹到如此肝肠寸断的地步。 遥想曾经初嫁,虽为侍妾,但那时的霍玄对她着实极好,不仅软欲体贴,更还赏华袍珠钗,那时候的她啊,曾一直以为只要她用心经营,用心的服侍,定会一直守着霍玄白头到老。 只可惜,可惜旧人易腻,红颜易老,所谓的深情厚谊全都易变。 死心了,也彻底没心了。 徐桂春浑身发着僵,身上的伤口,突然间齐齐开始震痛。 她紧咬牙关,强行忍耐,却也正这时,王老头儿夫妇急忙开始将她扶着站了起来,眼见她满面苍白,五官皱缩一起,额头大汗,一时,两人倒是吓得不轻,忙道:“桂春你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痛了?” 凤瑶神色微变,默了片刻,当即起身过来站定在徐桂春面前,待得伸手探了徐桂春脉搏后,才觉脉搏虽快,但却强健有力,也算是并无性命之忧,想来这徐桂春自也是伤口疼了,是以才会难受至此。 她心头了然,松了徐桂春的手便开始缓缓回头朝颜墨白望来,“可否差人准备步辇?” 颜墨白缓道:“长公主开口,微臣自然照做。” 说完,当即差宫奴入内,吩咐准备步辇,却也专程吩咐,仅准备一只步辇。 宫奴急忙应声而去,片刻之际便已与步辇一道归来。 颜墨白终是起了身,朝王老头儿夫妇道:“将徐姑娘扶上步辇。再随步辇,朝宫门行去。” 王老头儿夫妇急忙领命,半抱半扶的将徐桂春搀着出了大殿。 一时,周遭气氛也再度再度沉寂下来,无声无息,突然间似是有种苍凉感肆意蔓延开来。 凤瑶神色微动,稍稍转眸,竟见颜墨白不知何时竟已站定在了自己身边。 “天色已是不早,长公主,该出发了。” 平缓无波的嗓音,醇厚如常,只是若是细听,却能发觉其中夹杂的几许幽远与厚重。 凤瑶瞳孔一缩,深眼凝她,待沉默片刻后,终归是一言不发的点头。 颜墨白再度扫她几眼,不再言话,仅是缓缓在前,稍稍领路。 凤瑶踏步而行,满心起伏的缓缓跟随而前。 两人一前一后的行着,谁也不曾再言话。 一路蜿蜒而来,身后宫奴簇拥,脚步声繁复厚重而又鳞次栉比,阵状浩大。 待终于抵达行宫的宫门口时,则见宫门外,竟是红毯铺就,车马而停,场面壮观。 甚至于,若是细细将那些宫外恭敬陈列的精卫们扫视,至少,也能见得宫门外有一千精兵陈列守候。 颜墨白那厮,竟会舍得用一千精兵来护送她? 思绪至此,凤瑶神色一变,足下骤停。 正这时,宫门外那些精卫侍奴纷纷朝凤瑶所在的方向弯身一拜,整齐划一的呼道:“拜见皇上,拜见长公主。” 整齐的嗓音道道交织,恢宏大气,颇有几许震耳欲聋之气。 凤瑶满目复杂,下意识的转眸朝颜墨白望来,不料恰巧迎上了他那双深邃厚重的瞳孔。 却也仅是片刻,他那双修长的眼睛变稍稍而弯,勾出了几抹温润如风的笑容。 而那笑容虽是儒雅得当,但落在凤瑶眼里,却莫名的显得有些幽远,有些复杂,甚至,那被笑容掩饰着的瞳孔深处,竟还有一缕缕异样的情绪交织,待得凤瑶正要越发的下意识的细致打量与观望,奈何他已是自然而然的垂了眸,任由那浓密纤长的睫羽掩住了满目的神情。 “红毯而铺,不过是为长公主带点喜气,愿长公主一路顺风。再者,此番宫门外,精兵与侍奴总共一千一百人,不知长公主可觉得够,又或者,可还要添置些兵卫护送?” 仅是片刻,他平缓温润的出了声,嗓音依旧醇厚,并无异样。 凤瑶心底蓦的起了几许波澜,一股股复杂之感越发的漫遍全身。 她深眼凝着他,沉默片刻,才低沉而道:“一千一百人足够,且还有余。摄政王差这么多人护送本宫,倒是太过破费。” “而今天下而危,四方而起,周遭诸国眼中皆盯有肥肉,而大旭而今的国力虽非强盛,但定也有其余之国觊觎,是以,为确保长公主一路顺风,这护送的精卫,自当加足。另外,大旭如今也已上下不稳,三皇子赢易领兵虽在曲江之边驻扎兴风,但难保他不会差收下之人在其余大旭关卡埋伏,就为防长公主入得大旭之境。毕竟,而今大旭上下不稳,人心惶惶,赢易早有反叛之心,自然,也绝不会允许长公主重新回得大旭,支持大局。” 冗长繁杂的嗓音,无波无澜,但这些话却全然入了凤瑶耳里,甚至还全数层层内钻,钻到了心里。 他这话并没错。 而今大旭上下不稳,赢易又扰乱军心有意叛变,如此,那赢易自也是野心磅礴,杀意尽显。如此,他又岂会容忍她姑苏凤瑶归国,从而,打压国舅,打压他? 且也不得不说,而今赢易如此兴风,也算是将她对他最后残存的那点心软都全数耗尽,甚至也许对那赢易而言,她姑苏凤瑶,也再不是他心目中的皇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反目成仇! 她与赢易,终归还是反目成仇了。也不知父皇在天之灵看到这些,究竟会叹她姑苏凤瑶太过无情,还是叹赢易太过无义。 只是这些事的种种起因,皆因惠妃而起。 可惜的是,惠妃非她所杀,非她姑苏凤瑶所杀啊! 她姑苏凤瑶,也不过是背了黑锅,如今事态演变至此,她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大旭重新恢复上下不稳的乱世局面,此番之境,倒也圆了那惠妃的临死之愿了,让她那所谓的在天之灵称心如意了。 思绪至此,心生寒凉,不知是惆怅,还是失望。 正这时,一只凉薄的手突然自然而然的缠上了她的指尖。 她猝不及防的一怔,蓦的回神,待得满目复杂的望他,则见他笑容朗如春花,整个人,儒雅蹁跹,风华之至。 “要让大旭上下而安,仅需三步,其一,无论用何种手段,定要将举国兵符全数囊括在手,惩治兴事之人;其二,施仁政,宽住民心;其三,捏住群臣把柄,适当施压,群臣定衷心为主。长公主且记住,世上之中,永无完人,长公主有何做得不如意之处,也不过是人之常情,无需太过介意。是以,长公主对待你自己,可适当宽待,而对待外人,甚至对待幼帝,长公主皆得谨慎戒备,不可,全然而信。” 凤瑶面色骤变,神色起伏之至。 “你如何要告知本宫这些?”她满目复杂的望他,下意识的问。 他勾唇一笑,指尖缠紧了凤瑶的指尖,牵着她缓缓朝前。 “微臣,不过是见不得长公主彻夜难寐,独自为大旭之事太过操劳,无奈无助罢了。也见不得,大旭一旦破败颓毁,长公主会辜负先后之托,成为大旭罪人罢了。” 这话,他说得云淡风轻,但他这一字一句,则剧烈的撞在凤瑶心底,复杂重重,甚至紧然之至。 一股股异样之感,再度在心底盘绕而起,经久不歇,而待思绪层层的翻转,目光也紧紧的在颜墨白面上扫视打量,一时之间,所有的怅惘叹息层层而来,只道是,颜墨白这些话,全然直中她内心,也叹息,世上之中从不曾有人会如此了解她,甚至了解得连她的所思所想,所忧所虑都一清二楚。 便是往日与司徒夙情义浓烈,恩爱两合之际,二人之间,也不曾有这种通透得犹如白水纯净之意,而独独这颜墨白,竟能,了解她所有的性情脾性,甚至,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心思至此,莫名之中,瞳孔也跟着颤了两颤。 却待回神,颜墨白已牵着她站定在了一辆马车旁。 “时辰已是不早,长公主,上车吧。”他醇厚温润的嗓音再度扬来。 凤瑶满目起伏,面色复杂难耐,心口层层涌动,各种思绪交织,却是突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颜墨白凝她几眼,不再言话,仅是稍稍动作,主动的将她扶上了马车。 凤瑶略微失神的在马车内坐定,思绪杂乱沸腾,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马车逐渐开始摇晃起来,那些嘈杂冗长的马蹄声也震撼而起之际,她才蓦的回神,当即要下意识的伸手掀开身侧的马车窗帘,不料手还未动作,一道醇厚微紧的嗓音再度响起,“慢着。” 短促的二字一落,身下马车骤然一停。 凤瑶出手的动作稍稍僵住,却也正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窗帘探入,指尖稍稍而勾,缓缓撩开了窗帘。 瞬时,光线顺着车窗洒落进来,凤瑶视线朝外一落,则见那满身明黄风华的颜墨白正立在马车边,一手撩着窗帘,正满目深邃的凝她。 “此番一别,长公主就无话要留给微臣?”待与她眼睛对上,他瞳中的深邃之色骤然如变戏法般消缺开来,甚至也仅是刹那间,那双瞳孔里顿时积攒了笑容,温润懒散。 凤瑶深眼凝他,并未言话。 他静立在车外,候了片刻,轻笑出声,“而今离别,长公主竟是连一句离别之语都不愿说?” 说着,嗓音一挑,“好歹也是相识一场,且微臣待长公主终归不薄” 凤瑶瞳孔一缩,不待他后话道出,便已唇瓣一启,幽远复杂的出声打断,“摄政王对本宫的确不薄。” 他下意识的噎了后话,静静凝她。 凤瑶径直迎上他的瞳孔,继续道:“往日在大旭,摄政王虽声名不善,且时常与本宫作对,但总而言之,摄政王对本宫,甚至对大旭,皆未做过狠毒之事。那些虚伪客气之言,多说倒也无疑,只是而今离别,前尘往事终归被时间消磨,显得无足轻重了,是以此际,本宫,要谢摄政王。谢摄政王曾经不曾对本宫与大旭下手,也谢摄政王,今日能放过本宫,放过大旭。” 他勾唇而笑,“倒是难得得长公主一个‘谢’字,只可惜,微臣所做一切,并非想长公主谢微臣。”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神色也越发幽远随和,继续道:“前尘往事虽被消磨,但有些事,终归是无法被磨掉,亦如,情义,或是恩义。微臣此生,有鸿鹄之志,但也有细腻之情,长公主以前不是一直都怀疑微臣为何会殊待于你,为何会次次放过于你吗?待得长公主回得大旭了,若长公主对此还心存疑虑,又或是心头还能记挂着微臣的话,那长公主你便去国师那里了解了解一些关于微臣之事吧。有些往事,不让长公主知晓,是因前尘之事太过繁复巧合,不便说起,也无法从头说起。但若长公主记得微臣,长公主,可自行在国师那里,去了解微臣。” 这话一落,温润一笑。 瞬时,竟也不待凤瑶反应,便已突然放下了帘子,幽远而道:“保重。” 刹那,帘子蓦的垂落,挡住了面前的视线。凤瑶眉头一皱,神色一变,当即下意识的伸手将窗帘撩开,探头而出,则见颜墨白已走了几步之远。 “颜墨白。” 她瞳孔一缩,出声而唤。 那人应声驻足,并未回头,“长公主可还有何吩咐?” 凤瑶瞳孔起伏剧烈,面色无端的陈杂发紧,“前尘之事如何,本宫并未太过放于心上,反倒是眼前之事,才最让本宫上心。且你之性命,也望摄政王自己惜好。与天下诸国为敌,绝非易事,本宫知你有鸿鹄之志,甚至通天本事,但凡事皆不可大意,免得有性命之危。” 他轻笑一声,终是回头朝凤瑶望来,儒雅笑盈的问:“长公主在担忧微臣?” 凤瑶眉头越发一皱,“本宫好心劝告,听与不听,你自行决定。只不过,对自己太狠,终归并非好事,太过急于求成,结果,许是并不会令人满意。” 颜墨白眼角一挑,温润懒散的朝她凝着,并未言话。 凤瑶也不知他究竟有无将她这话听入耳里,奈何待静候片刻后,眼见他仍是不言,她心底也终是或多或少的生了几许起伏,随即不再耽搁,仅是低沉而道:“告辞了。” 这话一落,指尖顺势而松,放下了车帘。 一时,帘子稍稍掩住了车外明亮的光线,也一并遮了那习习而来的冷风,凤瑶满目幽远,端然而坐,待得沉默片刻后,便低沉吩咐,“出发。” 短促的二字一落,车夫在外恭敬而应,随即,坐下的马车也逐渐开始起伏颠簸,摇曳往前。 凤瑶拢了拢衣袍,眸色发沉。 却待片刻后,车外不远,再度扬来一道醇厚幽远的嗓音,“寒冬之中,战事不平,微臣也脱不开身。待得明年阳春三月,花色烂漫之际,微臣,再来大旭拜会长公主,与长公主叙旧。微臣这人,结交之人不多,独独长公主一位,那时,望长公主莫要闭了城门,将微臣拒在京都之外。” “你若敢独自前来拜会,本宫,便敢开城门风光迎接。”凤瑶瞳孔骤缩,扯着嗓子起起伏伏的出声。 “那便这么说定了。” 车外的冷风,无端的盛了几许,将他这最后一句话,也全然的浮荡吹散,待入得耳里时,仅存一丝一缕的残音。 然而即便如此,这缕残音似也带了某种魔力,竟全然入了耳里,层层而钻,这一钻,就彻底钻到了心底。 他说,来年开春便来拜会,他说,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只是颜墨白啊颜墨白,与天下为敌,诸国皆抗,他是否能安然活到来年开春,都是大悬之事。 如此,若是来年开春那厮早已成了一培黄土,那时,今日之约,便全然而毁,全然而散了。 思绪翻腾起伏,一时之间,惆怅满腹,不知何故。 如那颜墨白所说,此生所交之人仅她一人,而她姑苏凤瑶大劫之后所交之人,似也仅有独独他一人。 许儒亦虽是忠骨,奈何不够交心,颜墨白虽一直被她视为佞臣,一直被她抵触挤兑,奈何,纵是不愿对那厮交心,那厮,也能猜得透她的心。 试问这天底下,何人还能深邃入骨的将她了解得一清二楚,毋庸置疑,仅有他一人。 她与他,有着太多的相似,命运的背叛,使命的厚重,她感慨他是否能活到明年来春,而此番思来,许是连她自己都活不到来年开春。 如此,今日的这场约定,无疑是,生死之约,生死之约 思绪繁复,各种情绪交织,莫名的,心口竟突然有些揪痛。 她不知前路如何,不知命运如何,只道是此番一旦离开楚京,她姑苏凤瑶,终归是要重新在命运的长河里,颠沛流离,至死方休。 冗长嘈杂的车轮声循环往复,不绝于耳,大批凌乱厚重的马蹄声,也鳞次栉比,震撼重重。 凤瑶伸手抵着略微揪痛的心口,整个人斜靠在马车内,闭眸养神。 一行人浩荡往前,车马奔腾,待出得楚京后,便朝京外疾驰而前。 因着赶路,是以一行人皆风餐露宿,正午膳食仅是干粮糊口,而待夜里之际,眼见车马毫无停歇之意,又担忧徐桂春一家几口许是受不得这种颠簸,凤瑶终是开了口,吩咐一行人原地安营扎寨。 此番命令一下,一行人终是停了下来。 沉寂压抑的气氛里,远远扬来徐桂春的咳嗽声。 凤瑶眉头一皱,待得刚刚伸手撩开车帘,火把摇曳里,只见车夫正无奈刚毅的凝她,略微为难的道:“长公主,皇上吩咐了,此番一旦出得楚京,便不可逗留,需得日夜兼程的赶至楚京,便是中途也不可安营扎寨的休息” 不待他后话道出,凤瑶便低沉沉的出声打断,“日夜兼程的奔波,众人身子自是吃不消,无论休息的时辰长短如何,但终归还是要在夜里休息一番才是。” 说着,嗓音一沉,“速速吩咐下去,安营扎寨,原地休息。” 车夫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还是全数压下了后话,恭敬称是。 待得车夫跳下车后,凤瑶朝他背影扫了一眼,心思摇曳起伏,自然知晓颜墨白此番吩咐究竟何意。 毕竟,脱离了戒备森严的楚京,这大周其余之处,随时都可有暴乱而起,那厮吩咐精卫们一路不停,日夜兼程的前往大旭,虽也是无奈之举,奈何,徐桂春一家,终是受不了这等颠簸才是。 毕竟,徐桂春一家的身子骨,岂能与满身刚毅的精卫而比,且徐桂春还满身重伤,虽无性命之忧,但若这般疾驰如鬼的赶路,也难免她会伤势加重,到时候无林丹妙药,便是她空有医术,也不一定能救得了她。 如此,无论如何,每日赶路,皆得休息几个时辰才是,这般一来,便是精卫也能精神饱满,徐桂春一家,也可,安然随她抵达大旭。 思绪至此,幽远叹息。 待得周遭精卫与侍奴们安营扎寨之际,凤瑶下得马车,一路往前,随后登上了徐桂春的马车。 此际徐桂春的马车内,狭窄的空间挤了一家人。 眼见徐桂春面色惨白,神情颓靡,她忍不住伸手再度为她把脉,则觉,脉搏略微正常。 心底终是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屏退王老头儿夫妇与霍全,随即亲自就着颜墨白所赠的伤药为徐桂春上了药。 待得一切完毕,徐桂春那惨白的面色终是缓了几许,低低而道:“多谢长公主。” 凤瑶凝她几眼,幽远平缓的道:“不必客气。” 这话一落,车外突然有孩童高呼,“下雪了,下雪了。” 说着,前方的车帘子便被孩童撩开了,只见火光摇曳,明然微红的光影将他的小脸衬出了几许红晕,他面上终是极为难得的增了几许灵动与喜悦,随即忙道:“娘亲,下雪了,你以前对全儿说你极喜欢雪,现在外面就在下雪了,娘亲,我为你撩开窗帘,你好生看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瑞雪而下 未待嗓音全数落下,孩童便已蹿入了马车,随即伸着细小的胳膊撩开了徐桂春身旁的窗帘。 瞬时,冷风随着帘口吹拂而进,霎时扰了周遭的厚重与沉寂。 凤瑶与徐桂春双双侧眸,目光顺着帘外一落,则见,摇曳的光火里,有细小雪白之物从空中掉落。 那雪白之物,在这朦胧厚重的光影里显得极为突兀,摇晃落下之际,也是轻如飘絮,颇有几番洋洋洒洒之感。 凤瑶怔了怔,神色幽远的落在车外,待得片刻后,徐桂春那嘶哑艰难的嗓音突然响起,“大周终于下初雪了。想必今年大周定有个丰收之年。撄” 是吗? 凤瑶应声回神,目光顺势朝徐桂春扫了一眼,并未言话偿。 瑞雪兆丰年这话,虽历来皆准,但而今放在大周身上,却俨然有些不适当了,毕竟,大战在即,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只求,这片大周的瑞雪,莫要被赤红鬼魅的鲜血侵染覆盖才是。 思绪至此,面色抑制不住的沉了半许。 徐桂春似是着实喜极了雪,竟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趴在了窗口,惨白笑盈的朝车外观着。 凤瑶暗自叹息一声,待吩咐孩童好生照顾徐桂春后,便缓缓挪身,下了马车。 比起车内的微暖,车外,无疑是凉寒一片,冷风从周遭肆虐而来,极盛极盛,似要将人彻底吹跑一般。 凤瑶稍稍抬手,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的衣裙,而待视线偶然一落,稍稍朝身上一扫,入目,则见满身的祥云凤袍,华美之至。 一时,眼睛倒是莫名被那凤凰纹路稍稍刺痛,只觉这满身华美的纹路突兀刺眼,她眉头稍稍而蹙,面色复杂升腾,却也正这时,一道拘谨恭敬的嗓音自耳畔响起,“这几日一直不曾亲口对长公主道谢,但长公主之恩,草民们都记在心里了的。我们一家啊,若不是因为长公主搭救,许是早就死在霍玄那毒崽子手里了。” 凤瑶神色微动,转眸循声望来,则见王老头儿夫妇正立在身旁,讨好的朝她笑着。只是他们身上,则裹着厚厚的夹袄,袄子似是崭新,纹路也极为精致,看着似是并非凡品。 她眼角微挑,并不言话,目光仅是在他们二人身上逡巡。 王老头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忙扯了扯身上的袄子,朝凤瑶拘谨笑道:“这是方才那些精卫大人们拿给我们的,说是皇上差人为我们准备的。皇上当真是大好人啊,竟还会为我们这些贫民” 这话还未全数道完,立在他身边的老妇便出声打断,“皇上心慈仁义,但也是看在长公主的面上对我们好。这一切都是因长公主所赐才是。”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外面虽传皇上慎人得紧,是因那些人根本就无机会面见圣上,是以人云亦云,故意胡传。且依照我这些日子观察,皇上并非传闻中那般人物,反倒是心地仁慈,对长公主也极是在意。我以前还以为如皇上那般人物,在登基之日便要斩杀朝臣,想必定是不好相与之人,但却未料皇上也是热心之人,不仅对长公主极是体贴照顾,对我们也极是” 这话题无疑是到了兴头上,是以王老头儿也抑制不住的开始款款而谈,只是待得话刚到这儿,眼见凤瑶面色越发复杂阴沉,他心底一颤,整个人也陡然反应过来,随即急忙噎了后话,略微心虚的朝凤瑶扫了扫,又畏惧的朝周遭精卫们盯了盯,而后强行按捺心绪,低声恭敬的道:“长公主,草民说这些,并无恶意,也无胆当众论议皇上。草民方才也不知哪根筋儿犯了愁,一时口无遮拦,望长公主莫要怪罪。” 这话一落,越发心虚恭敬的朝凤瑶望着。 大周新帝与这大旭长公主之间的事,他这几日也或多或少的了解不少,不得不说,他此生倒是从不曾见过这些人上之人竟也会这等纠结无奈,似是个个都心思厚重,纠结满腹,本也是极为简单之事,且周围之人都看得出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何,但独独这二人还要如此纠葛,不愿剖露心意。 如那大周新皇,若非对这长公主毫无心意,又岂会将那些贵重珠玉几箱子几箱子的往泗水居而抬,若非心头放不下,此番离别,又岂会差一千精兵来专程护送这大旭长公主回国? 再如这大旭长公主,倘若当真对大周新帝抵触不喜,凭她这冷冽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又岂会与大周新帝经常谐和而处,而不是大打出手,互相冷落不言?若是当真心无波动,戒备如仇,今儿又岂会与那大盛帝王在离别之际磨磨唧唧,久久不走? 王老头儿挑着眼,心思倒是起伏得厉害。且他虽不过是市井之人,但吃过的盐巴好歹与这大旭长公主多,是以有些事啊,他自然也是看在眼里,只是不敢多说,也无资格多说罢了。 凤瑶面色冷冽,阴沉幽远,目光也仅是在王老头儿面上扫了一眼,全然无心揣度王老头儿之意。 她仅是抬眸扫了扫不远处那些正忙着搭建帐篷的精卫们,神色微动,待得沉默片刻后,才唇瓣一动,低沉而道:“大周皇上的心思,无人能揣度。也望老伯谨慎言行,毕竟,这周遭皆为大周精兵,直属大周新皇,若这军中有人心怀不轨,将老伯此言传出,许是对你也不善。” 平缓的嗓音,沉寂淡漠,脱口的语气,也无波无澜,却也毫无温度。 王老头儿神色一紧,急忙讨好点头。 凤瑶不再多言,仅是踏步往前,稍稍站定在了前方那那处微高的土丘上,神色幽远的朝四方扫视打量。 此番驻扎停留之地,荒僻之至,足下仅是一条狭窄的官道蜿蜒在火把光影的尽头,而官道两侧,也仅是荒凉的的树木与杂草。 此番气氛凉寒,周遭树木早已是枯败光秃,败落之意极为明显。而天空飘落下的白雪,素白突兀,源源不绝,甚至待得半晌后,落雪竟突然密集,落在头顶,片刻便已覆上了一层雪白。 “长公主,帐篷已是搭好,望长公主先入帐子休息。” 正这时,有侍奴小跑而来,极是恭敬小心的出声。 凤瑶应声回神,目光朝那侍奴扫了一眼,沉默片刻,随即足下一动,一言不发的开始往前。 今夜的夜膳,极为难得的有些丰盛,不仅有清粥烤肉,更还有点心之类。 不待凤瑶问话,便已侍奴主动在旁小心翼翼的说,这些膳食之物,皆是他们皇上亲自差人提前准备,说是倘若长公主执意安营扎寨,便将这些东西弄来吃。 凤瑶眼角一挑,心生凉薄。 那颜墨白明明是吩咐精卫一路不停的将她送往大旭,却终归也是知晓她定会在半途安营扎寨,也因着对此极为了然,是以才会提前准备这些膳食,以供她安营扎寨而食。不得不说,那颜墨白如此精明,极擅揣度人心,就不知她姑苏凤瑶究竟还有什么,能让他算计得不那么准确,甚至还能超出他的预算,惊他于无形,从而令他,震撼惊愕,又或是,措手不及。 心思至此,眉头稍稍一皱,心思也越发的起伏摇曳,清冷磅礴。 凤瑶仍是一言不发,继续用膳,待得膳食完毕,便开始稍做休息。 此番安营扎寨,并非持续太久。 约是四五个时辰后,有精卫便在帐子外恭敬而告,催促上路。 凤瑶应声出得屏风,只见天色还未亮,而天空飘落的雪,已然减小了不少,但地面,却是满地素白,全然被白雪覆盖。 借着火把光亮朝周围扫视,只见满目的银装素裹,磅礴壮观。 而那徐桂春的儿子则从另外一只帐子探头出来,睡眼惺忪的朝凤瑶扫了扫,低低而问:“长公主,可是要继续赶路了?” 凤瑶神色微动,缓缓朝他点头。 徐桂春儿子应了一声,随即便缩头回帐,却也仅是片刻,便与徐桂春几人一道出了帐子。 冷风肆虐,几人甫一出得帐子,便纷纷打了寒颤。 凤瑶缓步过去,目光在徐桂春面上扫视一番,只见她面色虽颓,然却并无昨日那般惨白,甚至瞳色,也略微精神,似是并无大碍。 “身子骨如何?”凤瑶默了片刻,平缓而问。 徐桂春忙道:“伤口已无昨日那般痛了,且两腿也略微有力,想来该是好了些。” 说着,略微尴尬歉疚的朝凤瑶道:“倒是让长公主操心了。” 凤瑶缓道:“好了些便成。前路漫漫,我们还需在路上奔波几日,你且自己惜着自己,待入得大旭,本宫,再差御医为你好生调养身子。” 徐桂春满目感激,点点头。 凤瑶再度扫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而行,随即登上了马车。 待车夫禀报一切就绪,凤瑶才低沉沉的吩咐出发。 马车再度开始颠簸往前,车外那一道道厚重杂乱的马蹄声也层层撞入耳里,声势极大。 凤瑶斜靠在马车内,稍稍合了双目,仍旧开始闭目养神。 此番行路,除了正午之际稍稍停歇用膳,其余之时,皆是迅速朝前,疾驰赶路。 时辰,也在路途上全然的耗散开来。 待得黄昏之际,小雪已全然而停,天光暗淡。 凤瑶浑身略微发酸,忍不住稍稍坐直身子,稍稍抬手撩开车帘子朝外一望,则见车外,竟是高山林立,险峻环生。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沉默片刻,随即当即放下马车窗帘,而后迅速挪身往前,撩开了前方的帘子,目光也顺势朝前方的车夫落去,低沉而问:“此处是何地?” 车夫微愣,下意识回头朝凤瑶望来。 “长公主,前面便是洛鹰关了。”车夫回道。 洛鹰关?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再度朝前一落,只见足下的这条官道竟在两座高山中蜿蜒而前,而前方远处,隐约可见两山靠得越发的近,官道就在那两山的狭窄缝隙中穿过,看着着实是惊险刺激,险得慎人。 倘若远处那狭窄的关口有人在上方投得滚石,无疑,路过那狭窄关口的车马,定会被压成粉末。 瞬时,凤瑶瞳孔一缩,心底也蓦的紧了半许,一股莫名的复杂与不详感交织而起,起伏剧烈。 那不详感着实来得突兀,也来得莫名,目光也再度朝那远处的狭窄关门扫视,虽并未发觉任何异样,奈何马车越是往前,离那关门越是靠近,那股未知的不详感便越发的浓烈。 “停车。” 仅是片刻,凤瑶嗓音一紧,低沉沉的出了声。 车夫再度一怔,眼见凤瑶面色冷冽嘈杂,并非玩笑,他心底也紧了紧,当即扯着缰绳停下马车,随即恭敬刚毅的问:“长公主,怎么了?” 凤瑶目光一直凝在那远处的狭窄关口,低沉而道:“前方关口狭窄,险象环生,不易轻易通过。” 说着,嗓音一挑,“差几名精卫先策马上前探探路,切记,仔细将关口两侧的高山扫视打量,看看有无异样。” 车夫顿时反应过来,刚毅的面上也漫出了几许严谨与厚重,待朝凤瑶应声后,便亲自下车吩咐几名随行的精卫上前探路。 待得车夫重新坐在马车上时,五名精卫与策马而起,疾驰往前。 一一一题外话一一一感谢昨日为文文打赏的亲亲,谢谢支持,抱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竟是那人 马蹄扬起的尘沙肆意的被风扬起,稍稍掩盖了那几名精卫的身影。 凤瑶眉头微蹙,森冷的目光依旧紧紧凝于前方。则是片刻,风沙而息,而那几名精卫,已是策马越过了远处那道狭窄的关口。 凤瑶按捺心神的等候,并不着急,只是心底的复杂与不详之意,仍在心头盘旋,无论如何压制,都消却不散。 不久,那几名精卫便策马归来,声称前方并无异样,关口两侧的高山虽枯树成群,灌木成群,但却无声无息,并无异样,便是连官道上的脚印或马蹄印,也是风化陈旧,并非新鲜,想必是久久无人来过此处。 这话一出,凤瑶的车夫也稍稍松了口气,忙朝凤瑶道:“前方已是安全,望长公主回得车内坐好,我们需及时赶路。” “不忙。偿” 凤瑶眼角一挑,满面陈杂,随即也不顾车夫与前方精卫们的诧异,当即跳下车来,径直行于徐桂春的马车旁。 徐桂春几人正撩着帘子观望,眼见凤瑶过来,几人面色皆有些担忧畏惧。 “长公主,可是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徐桂春强忍身子不适,忧虑而问。 凤瑶缓道:“前方关口狭窄,乘车略微不宜。你们先下得马车,改乘马匹,待安然越过那关口了,再回马车。” 眼见凤瑶面色复杂发紧,徐桂春自知事态不浅,随即当即朝凤瑶点头,强行撑着身子与王老头儿等人下车。 待将徐桂春几人全数安排至各个精卫的马匹上后,凤瑶也才择了其中一位兵卫的马,单独而骑。 待得正要吩咐一行人继续赶路时,有精卫速速为她与徐桂春一家送来了衣袍,凤瑶垂眸一观,才见精卫递来的衣袍,竟是头盔与铠甲。 “前方关口的确狭窄,多防备着也并非坏事。只是长公主衣着太过显眼,属下担忧被人一眼认出。”眼见凤瑶不曾伸手来接,那捧着衣物的精卫恭敬出声。 凤瑶神色微动,沉默片刻,终是一言不发的伸手接过,待得自行将铠甲与头盔穿好,回头之间,则见那些分散的立在马背上的徐桂春一家也已将铠甲与头盔配戴完毕。 凤瑶心头微安,待得回头过来后,便朝前方那远处的关口扫了一眼,而后才吩咐一行人再度上路。 因着这一耽搁,众人心中皆有防备,面色也极是紧然,精卫们下意识的策马朝前靠去,而后将凤瑶与徐桂春的空马车极是严谨的护在中间。 见状,凤瑶猝不及防的微微一怔,却待反应过来,只觉颜墨白训的这些精兵,无疑是极为聪慧,此番主动将她和徐桂春的空马车小心翼翼的护在中间,无疑,是要制造假象,迷惑外人。 倘若当真有人要对她不利,自然,是会先攻她的马车。 心思厚重难掩,越是朝那前方的关口靠近,心底的起伏之意,便越发强烈。 凤瑶紧握缰绳,神色发紧,满身戒备,则是不久,一行人终归还是全然靠近了关口,缓缓朝那狭窄的官道而行。 凤瑶策马在后,目光先朝前方那两辆空马车扫了一眼,随即便满目冷冽阴沉的朝两侧高山扫望,则见,如先前几名兵卫回禀的一样,这两侧的高山,枯树繁多,只是灌木也极多,着实令人看不清山上的究竟。 凤瑶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策马往前,跟随大部队缓缓前进。 不多时,一行人终是全然通过了那处狭窄关口,蜿蜒往前。 凤瑶悬着的心也终归是稍稍松懈,却也正这时,数道破空之声流窜而来,似如刺破了周遭空气一般,冷冽煞沉之意尽显。 “小心。” 凤瑶陡然扯声一吼,却是来不及反应,一道道寒光闪闪的东西刹那精准的蹿至了前方那两辆马车,瞬时之际,竟将马车扎成了蜂窝。 在场之人纷纷震撼,当即下意识策马朝前,飞奔往前。 眼见前方山道是下坡趋势,且还略微陡峭,凤瑶心已提到嗓子眼,当即扯声而候,“调头,速速往回,冲回关卡。” 周遭马蹄声混乱不堪,全然将凤瑶的嗓音淹没在了嘈杂声里。 幸得离凤瑶最近的几名精卫听清吩咐,纷纷扯声而道:“长公主有令,调头,速冲回关口。” 几个男人的嗓音整齐而起,这才令在场之人全数听见。 周遭之人纷纷勒住缰绳,正要调头,奈何却是来不及了,仅是眨眼工夫,那狭窄关口两旁的高山上,顿时有人头攒动,粗犷而吼,刹那,一颗颗滚石蓦的从两侧高山滚下,阵势浩大的顺着这下斜的官道急速滚来。 凤瑶终是明白过来了,为何那些人埋伏在高山,一动不动,也为何那些人要等他们路过关卡后再大兴杀伐,只因,这条官道蜿蜒往下,斜坡之至,她姑苏凤瑶一行若要朝前逃离,他们定滚石追击,令她全军溃散;若她要吩咐人依照原路冲回关口,他们定流箭招呼,杀无不赦。 那些人啊,就是要让她处在这般位置,进退不得,从而,将她困死在此,被滚石或是流箭全数压制成鲜血骷髅。 思绪至此,心口紧烈难耐,一股股怒意与杀意,也陡然上蹿。 “长公主,前路不可再行,此番只可冒死回关。” 凌乱之中,一道紧蹙的嗓音自耳畔响起。 凤瑶蓦的点头,“本宫知晓。只是回关口也并非容易,你们且护好你们自己与徐桂春一家,本宫,去那山上一趟。” 因着滚石招呼,前路已然行不得,退路也艰险重重,如此,对方占据这等有利地形,任凭颜墨白这些精兵能以一敌十,如今到了这里,都成了空话。 她此番之意,是要上山去擒得贼王,一旦成功,终归能挽回这等被人鞭打却又还手不得的境地,奈何,待得她嗓音刚刚落下,身旁的几名精卫皆紧急而道:“长公主不可!山上皆是敌辈,长公主若上山定惊险重重。” 说着,不待凤瑶反应,有人再道:“望长公主在属下们后方小心跟随,属下们便是死,定也要强行护送长公主回关。” 凤瑶瞳孔一缩,满目起伏的朝他们望着。 奈何他们已是不再言话,当即朝周遭之人交谈一句,而后瞬时之际,约是半数的精兵纷纷策马朝那不远处的狭窄关卡冲去。 凤瑶牙齿紧咬,终是全然妥协,满身发紧的策马跟随在后。 瞬时,前方流箭层层而来,密集如雨,各道箭头的寒光映亮了在场之人的眼。 然而那些拼在前方的精卫,分毫不惧,有人倒下了,后方之人便抱那些尸首,纷纷策马靠拢铸着人墙,迅猛直接的朝前疾驰。 周遭,马蹄声与惊吼声层层交织,震撼入心,眼睛入目之处,皆是流光冷箭,鲜血挥洒,尸首横斜。 这番壮烈场面,无疑在层层瓦解着她心底的霜冷,而后,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在震撼,都在惊愕,甚至于,颤抖不堪。 从不曾料到,颜墨白这些精卫,竟会以铸就人墙的方式来为她挡下飞箭,也从不曾料到,她姑苏凤瑶此际,竟会被护在这些精卫身后,空有恼怒与志气,但却帮不上任何忙。 心底的颓然无能之意,肆意撕咬着满身的志气与傲然,她浑身发紧,面色煞气,奈何即便如此,她也只能强行压下满心的起伏,强行策马往前。 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道,充斥在鼻间,令人作呕,那些此起彼伏的皮肉撕裂之声,也层层的撞在耳里,惊魂震烈。 凤瑶满目发紧的朝前凝着,一道道热血不住的洒在脸上,身上,冷风肆意蹿来,浑身寒骨,然而即便如此,却仍旧是比不上那些一具一具在面前倒下的尸首令她寒凉。 瞳孔,早已紧得麻木,心口的无力颓丧之感,厚重万分。 待终于在精卫的掩护下彻底回得那道关口后,凤瑶只觉,这般短短的距离,竟像是走了千年万年一般漫长,而待思绪稍稍回拢,她满目发紧的朝后方一望,则见,层层的精卫掩护下,徐桂春几人正满面是血的被身后精卫们载着朝前狂奔。 心底骤然起伏万重,各种心绪聚拢翻腾,凤瑶满目的幽远紧烈,一言不发,只得回头过来,继续策马朝前狂奔。 来不及数此番重新回关大概损了多少精卫,她只记得,一层一层的精卫在她前方倒下,鲜血似是染了半年天。 她也不敢去清理究竟损了多少人,只因,心底抵触忌讳,紧烈重重,一股股揪心之意,越发升腾明显。 待策马离开那道关口不到百米之距,突然有精卫在后吼道:“长公主,贼子策马追来了。” 追来了? 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回头一望,则见,那后方不远,果然有一队铁骑飞奔朝她这边追来,只不过那些铁骑,满身少数民族衣着,头发成鞭,面容粗犷,而那策马扬着弯刀跑在最前的,不是那楼兰的安义侯是谁。 凤瑶脸色一变,心底瞬时震撼连连。 竟是安义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来如此 当日楚王宫乱,这安义侯竟未死在那场鸿门宴里,而今竟蛰伏于大周之中,竟在此肆意劫杀于她! 不得不说,这场转变,全然是她不曾预料到的。遥想当初在楚京之地,她与安义候虽算不上结交,且也曾暗中周旋过,但终归是不曾闹到要真正如此撕开面子的大开杀戒过!是以,而今这安义侯之举,又是何意? 心思起伏蜿蜒,各种疑虑震撼之意也在心底层层起伏上涌。 而那楼兰,终归是马背上的民族,策马追逐无疑比大周精卫要厉害得多,且那些精卫缩乘的烈马,个个都膘肥体壮,驰骋如风,是以顷刻之际,那些楼兰之人迅速而来,不久便已将大周精卫全数围在了中间撄。 瞬时,在场的烈马纷纷嘶鸣,踢踏欲碎,眼见大周精卫也不甘示弱,纷纷抽剑即将与楼兰之人开打,千钧之际,凤瑶终归是唇瓣一动,扯声而唤,“住手。” 这话一出,那马背上的安义侯也稍难稍抬手,示意楼兰之人莫要轻举妄动,随即那双狭长的眼睛朝凤瑶落来,粗犷傲然之中,笑得不轻,“大旭长公主,别来无恙。” 周遭,终归是诡异般的沉寂下来,那种铁森阴烈的杀气,层层狂涌。而那两军策马奔跃而卷起的漫天狂沙,此际也稍稍减却下来,徒留风声浮荡,将残余的狂沙卷起飞舞,凄凉之意澎湃上涌。 凤瑶满面阴沉,额头的血稍稍滴在了眼里,略微不适偿。 她并未立即言话,整个人在马背上坐得笔直,随即稍稍抬手,略微缓慢的擦了擦染血的眼睛,待得一切完毕,她才再度将目光朝那马背上的安义侯望去,低沉而道:“是啊,别来无恙,没想到当日一场鸿门宴,安义侯竟还能安然如初,甚至还蛰伏于大周之地,不曾回得楼兰。” 安义侯轻笑一声,粗犷豪迈的道:“长公主莫不是太过小看本侯了?长公主都不曾在那场鸿门宴里丧生,本侯,又岂能比长公主还不济?”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只不过长公主若当真在那场鸿门宴里丧生了,倒也极好,如今也不用大灾大难过后,还要被本侯阻杀,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大胆!你” 瞬时,周遭大周精卫怒喝而起,不待他们将后话道完,凤瑶便已低沉沉的出声道:“如此说来,安义侯此番阻击在此,势必要要本宫性命?” 安义侯轻哼一声,满面粗犷与不屑,脱口的嗓音也冷漠淡薄,“长公主怎还糊涂了?本侯今儿都滚石与流箭招呼了,本侯此番目的,长公主也该是清楚,怎如今还故作糊涂的来问本侯了?” 说着,似也全然无心与凤瑶多言,他瞳孔一缩,嗓音也稍稍一挑,继续道:“而今已然对立,本侯与长公主皆算是撕破了脸面,是以,那些拐弯抹角之言,还是少说为好,毕竟,多费唇舌之事,自也会耽搁时辰不是?而今,本宫且问长公主你,此际你是要主动自毙在本侯面前,容本侯给你留个全尸,还是,要本侯之人动手,让你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他这话无疑是傲然十足,却也威胁十足。 凤瑶面色在意凝然如霜,那双落在他面上的瞳孔,也复杂四起,阴狠冷冽。 她并未立即言话,仅是冷目凝他。 他则全无耐性,仅是片刻,便已再度开口,“长公主可决定好了?究竟要留得全尸,还是尸首分离?” 这话入耳,凤瑶终归是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唇瓣一启,低沉幽远的道:“当日在楚京时,本宫本为重伤不治,差点殒命,而今病根未除,伤势未愈,倘若此番强行与安义侯争斗,自是占卜的半许上风。” 安义侯轻笑一声,“所以呢?长公主之意是?” “要让本宫自毙在此,本宫并无意见。只不过在这之前,望安义侯先放几名曾经救过本宫的妇孺孩童离开。”凤瑶嗓音一挑,阴沉而道。 安义侯瞳中逐渐漫出几缕兴味,“长公主这是在与本侯谈条件?而今你明显处于下风,逃脱不得,你还以为你有资格与本宫讲条件?” “自然是有。” 不待安义侯尾音全数落下,凤瑶便干脆森然的出声,“今日那关口之行,本宫随行的大周精卫虽损伤不少,但如今此处存留着的,至少也还有七百精兵,如此,安义侯兵卫虽是厉害,但也并非刀枪不入,倘若两军当真交战,安义侯此番领来的这些兵卫,死伤之数,定也会在八百以上。想必这数目对安义侯来说,定也并非小数目,且安义侯莫要忘了,此处乃大周,终归不是楼兰之地,倘若哪里又出了什么岔子,安义侯你,倒也莫想离开这大周之地。 安义侯冷笑一声,“本侯楼兰的兵卫,个个皆骁勇善战,以一敌十皆不成问题,长公主你” 不待他后话道出,凤瑶阴沉沉的出声打断,“本宫随行之人,乃大周新帝专程培植的精卫。安义侯虽在关口占了上风,但在这平地之上,也不一定能胜得过大周精卫。是以,安义侯若想要本宫性命,一旦本宫主动毙命,安义侯自然也要轻松一些。若是不然,两军交战,各自拼杀,到时候谁输谁赢,此际所言也尚早。” 安义侯眼角一挑,瞳孔顿时深了几许。 凤瑶抬眸冷扫他一眼,随即也不再言话,仅是稍稍转眸扫视,待望见徐桂春几人时,则见他们满面是血,浑身颤抖,那孩童霍玄也紧抿着唇瓣,浑身抖得厉害,然而即便如此,那稚嫩的孩子竟也不曾哭出声来。 凤瑶神色猝不及防的颤了几下,冷冽凉薄的心底,逐渐增了几许厚重与无奈。 本是打算带他们入得大旭安然而居,却是不料,她竟带着他们卷入了另一场狰狞磅礴的厮杀里,想必今日之事,生杀予夺,血腥狰狞,定也是将他们吓着了,是以,无论如何,她姑苏凤瑶都得先行让他们离开,只要他们全数走远逃离,她才能彻底的与这安义侯,放手一搏。 思绪至此,凤瑶稍稍皱眉,目光越发幽远。 待得正要将目光从徐桂春几人身上挪开,偶然之际,眼风则扫见那徐桂春眼睛通红,似是哭了。 瞬时,心底的怅惘与厚重越发浓厚,凤瑶故作淡定的回头过来,不再朝徐桂春几人望去一眼。 却也正这时,安义侯突然挑着嗓子出声道:“长公主所说的救过你性命的大周之人,是哪几人?”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微缩,自然也知这安义侯略微有心妥协。 她也不再耽搁,仅是稍稍转身,抬手朝徐桂春几人一指,“就他们。” 安义侯顺着凤瑶的指尖望去,逐一将徐桂春几人打量几眼,心底也稍稍放松下来。 那几人,的确仅是妇孺之辈,且浑身发抖,似是吓得不轻。 不过是几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要放走,倒是无甚大碍,只不过,一旦那几人成功回得楚京,将此事告知那大周新帝了,如此对他而言,自也绝非好事。 毕竟,今日之事,乃他暗中而为。为的便是要在此处悄无声息的将这大旭长公主一行全数绞杀,但若此事被泄露,扬到了那人耳里,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更何况,这大旭长公主虽行的大周精卫着实数量极多,且他最初也全然错估了在山上用滚石与流箭招呼定会让他们全军覆没,是以此番之际,他所携来的兵卫并不够,且备用的援军还未赶来,是以此番之际,若这大旭长公主能主动自毙,且再拖延时间待得援军到来将这些大周兵卫也全数绞杀的话,才该是他最终的目的。 思绪至此,安义侯面上的粗犷笑容也逐渐减却几许。 “要放他们走,自然未有不可。只不过,本侯怎知长公主不是在故弄玄虚,待得本侯将那几人放走后,你便会突然反悔,再度与本侯大开杀戒?” 待再度沉默片刻,安义侯粗犷威仪的出声。 他嗓门着实豪迈,吼出的声音也极大。 凤瑶冷眼观他,淡道:“怎么,堂堂安义侯,竟连这等自信与霸气都无?此番不过是让他们几名无足轻重之人离开罢了,且本宫还留在此地,并未开脱,且最坏的之事,也不过是本宫会奋起反抗罢了,但这些于安义侯而言,似也并非太过棘手。但若是本宫能自行缴械投降,自毙当场,这些楼兰兵卫可不损分毫,而你安义侯的目的,自也可全然达成。是以,本宫言尽于此,安义侯自行考量便是,究竟,今日这场赌局,安义侯是赌,还是不赌?” 安义侯眼角一挑,粗犷兴味的凝她。 凤瑶不再言话,清冷淡漠的径直迎上他的双瞳,兀自沉默。 一时,二人无声对峙。周遭气氛,也沉寂阴沉得厉害,徒留周遭阴风浮动,凉薄四起,顺时之际,竟让在场之人无端的感觉凉寒。 半晌后,安义侯终是收敛了表情,勾唇轻笑,“也罢。长公主设的这盘赌棋,本侯,应下便是。”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一缩,并未耽搁,当即转眸朝徐桂春几人一扫:“你们先走。” “长公主” 徐桂春眉头皱得极为厉害,嗓音嘶哑不堪,却是不待她后话落下,凤瑶便低沉沉的出声打断,“事态特殊,你们先回楚京,若本宫今日有何闪失,你们便安然生活在楚京,自此保重。” 她嗓音极为厚重陈杂,语气也不曾掩饰的夹杂几许诀别之意。 徐桂春后话下意识的噎在了喉咙,满目酸涩的朝凤瑶望着,五官扭曲难耐,最终仅是全然压下了所有心思,嘶哑而道:“长公主保重。” 所有繁复之言,便是她不言,那满身清冷威仪的女子,定也是猜得到的。只是她从不曾料到,面前这高高在上的人物,竟也会将她一家如此袒护与挂记。倘若此番离去,且这长公主又遭遇不测,她徐桂春此生,定会难安;但若是她执意留在此处,置家人性命于不顾,势要陪同长公主一道迎敌,到头来,她定无法帮上任何忙,反倒还要成为她的拖累。 徐桂春满目悲凉,袖袍中的手紧握成拳,浑身发抖僵硬之际,心思起伏磅礴,只觉那一股股悲伤诀别之意,似是要将整颗心都砸碎一般。 “带他们走。” 凤瑶朝徐桂春几人重重扫了一眼,随即便朝那与徐桂春同马而骑的精卫吩咐一声,精卫应声点头,染血的面容神情厚重,随即不再耽搁,当即策马离去。 整个过程,安义侯并未开口阻拦,极为难得的沉默。 待得徐桂春几人走远,尘沙飞舞之际,安义侯才轻笑一声,打破了周遭的沉寂,“人,本侯也放了,此际长公主你,可要兑现承诺了?” 凤瑶回头过来,阴沉冷冽的目光朝安义候径直锁来,“本宫答应过你的事,本宫自然会兑现。只不过在大限之前,本宫有话想问问安义侯。想必,将死之人的话,安义侯定会给个面子答复。” 安义侯淡道:“长公主的把戏倒是多!” 说着,嗓音一挑,极是得瑟傲然的继续道:“说吧,你究竟要问本侯什么!亦如你所言,好歹也是临死之人,本侯,自然得让你心无疑虑,做个明白鬼才是。” “你此番如此与本宫作对,甚至不惜大费周章的冒险滞留在这大周之境,势要本宫性命!你此番之举,究竟为何?本宫可不曾记得本宫得罪过你,甚至我大旭之国,似也历来与楼兰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如此,安义侯如此对待本宫,是为何意?” 凤瑶面色分毫不变,待得他尾音落下,便已清冷森然的直白出声。 安义侯兴味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几许,薄唇一启,只道:“大旭的确不曾得罪楼兰,长公主也的确不曾得罪本侯,只可惜,长公主得罪了本侯的闺女,更也是,横亘在楼兰与大周的绊脚石。如此,为实现本侯闺女的愿望,又为达成我楼兰宏图大业,是以长公主你,务必得死。” “你女儿究竟是谁?”凤瑶目光再度阴沉起伏开来,一股股略微了然于心的揣度也在脑中蔓延开来。 安义侯轻笑,“本侯闺女,小名雪蛮,想来长公主该是听说过。” 雪蛮 短促的二字入耳,无疑与心底的揣度全然重合。 果然是那雪蛮! 当初那女子冒充男子参与她大旭殿试,她便已觉得那女子言行极为怪异,甚至后来也能确定那雪蛮便是当夜花灯节上与她姑苏凤瑶大打出手的异族女子。只是当初之际,她也仅是怀疑她来大旭的目的,并未太过注重她的真实身份,直至后来在楚京的行宫里,才略微怀疑那雪蛮与这楼兰安义侯的关系。 而今,时过境迁,当初的一切,都看似已然水落石出,然而即便如此,她心底残存的疑虑,也并未全然因此消却。 她依旧冷眼朝安义候凝着,低沉沉的道:“雪蛮之名,本宫的确听说过,只不过,身为安义侯的千金,不知那雪蛮姑娘为何会来大旭,又为何还会在大旭女扮男装的参与科举,势必要入得我大旭朝堂?且本宫,又如何干涉楼兰与大周的关系了?” “话已说到这层面上了,长公主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本侯闺女为何入得大旭,长公主当真不知?” 安义侯讽笑一声,那粗犷的面上尽是鄙夷。 凤瑶静立在原地不动,思绪翻腾摇曳,复杂满腹。 待兀自沉默半晌后,心底的复杂之感才稍稍被强行压制,却又待思忖一番,只觉此际那徐桂春几人该是彻底走远了,她才稍稍敛神几许,森冷的目光朝安义候落来,眼角一挑,终归是低沉沉的出声道:“本宫对雪蛮姑娘之事,了解并不多。但心底也仍有揣度,就不知雪蛮姑娘入得大旭,究竟是为了我大旭摄政王而来,还是,为了暗中在大旭作梗,乱我大旭而来。” 安义侯嗤笑一声,“乱你大旭?长公主倒是太看得起你大旭了。” “如此说来,那雪蛮姑娘,是为了大旭摄政王而来的了?”凤瑶阴沉道。 安义侯面色傲然鄙夷,并未立即言话,那双兴味的瞳孔仅在凤瑶面上来回扫视。 却是片刻后,而闻遥遥之处有隐约的马蹄声摇曳而来,他神色微动,粗犷的面上终是绽开浓烈笑意。 “本侯的闺女,的确是为了大旭摄政王而来,不,如今该是称呼大周新帝了。长公主许是不知,本侯的闺女早与大周新帝熟识,情投意合,偏偏长公主你从中为梗,坏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如此,本侯岂能留得长公主你,继续置留在本侯的闺女与大周新帝之间,令他们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再者,如今天下纷争大起,一旦大盛覆灭,大周必定成为诸国之中的翘楚,那时候,倘若大周新皇能成本侯乘龙快婿,到时候我楼兰,定也会趁势而起,岂还会在大英的威胁里受些窝囊气?” 说着,瞳孔一缩,笑如鬼魅,“长公主也莫要怪本侯心狠,只怪你生不逢时,且又将手伸得极长。如今,该解释的已然全数解释,长公主此际,可该拿起剑,自毙了?” 冗长的话层层入耳,凤瑶兀自听着,心口之中,早已是翻腾上涌,各种思绪交织,平息不得。 曾几何时,她竟成了颜墨白与那雪蛮之间的绊脚石了? 如那颜墨白这等腹黑深沉之人,倘若当真对那雪蛮有意,定也不会在大旭时都不曾真正与她恋上。但却又不得不说,那颜墨白虽看似不曾喜欢上雪蛮,但对雪蛮的宠溺之意,她则是看得出来的。 曾也记得当初花灯节时,那雪蛮肆意在东湖生事,甚至还有杀人之心,奈何那颜墨白终归不曾出手阻止,反倒是宠溺的全然包容,仅是待得她姑苏凤瑶制住雪蛮后,才突然出手,只为救雪蛮脱困。 往昔的一切,逐渐再度在心底浮现。 凤瑶心底发着紧,情绪也起伏而乱。 仅是片刻,远处那些震撼的马蹄声越发靠近,她下意识的循声一望,则见遥遥处那官道的尽头,骤然有铁骑迅猛而来。 她瞳孔一缩,神色蓦的骤沉,而那道路尽头的铁骑,竟源源不断的闪现靠近,瞬时之际,啼声纷繁嘈杂,震撼入耳,那些马蹄扬起的尘沙,也肆意飞舞,摇摇曳曳,瞬时将远处的官道都全然蒙上了一层浓厚的尘沙。 “长公主,还不打算自毙?” 正这时,安义侯那兴味得瑟的嗓音再度响起,然而那粗犷威胁的语气,却又邪如鬼魅。 凤瑶终归是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安义侯此番也不着急催促于她,甚至还专程为她解释她的疑虑,原来,这人,竟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为她而亡 周遭阴风烈烈,肃杀之气明显。 却也仅是片刻,那些楼兰援兵已全数靠近,将凤瑶等人越发围了一圈。 楼兰重兵重重,而今放眼一观,只觉这楼兰兵卫的数量至少在三千以上,如此浩大的兵力,竟能如此安然无恙的在颜墨白眼皮下蛰伏于此,这其中,究竟是安义侯手段太过高明,伪藏之术太过厉害,还是,颜墨白对此本是知情,只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而对这群楼兰之人,并不曾赶尽杀绝? 思绪翻转,疑虑重生,心底的复杂森凉之意,越发漫遍全身。 眼见凤瑶仍是不言,安义侯早已耐性耗尽,面上那粗犷邪肆的笑容全然消却,连带脱口之言都突然变得杀气凛然,“长公主,你是要自毙,还是不自毙?” 阴沉的嗓音,似比周遭阴风还要来得慎人偿。 周遭大周精卫面如硬石,浑然不惧,手中的长剑已然握紧,满身的血气方刚,就等着凤瑶一句令下便全然朝这群楼兰之人宣泄而出。 只可惜,凤瑶并未下令开打。 她仅是再度沉默片刻,修长的指尖,迅速抽了身旁精卫手中的长剑,稍稍扬起。 “长公主!” 周遭精卫惊得不轻,硬石的面色骤然崩散,纷纷此起彼伏的担忧出声。 凤瑶犹如未觉,握着长剑的指尖微微上扬,随即在安义侯那越发邪肆阴烈的笑容里,抵在了脖子上。 她面色分毫不便,森冷如常,那双漆黑的瞳孔,也认真入骨的凝在安义侯面上,随即薄唇一启,低沉而道:“安义侯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本宫性命,本宫,自可如你所愿。只是,安义侯莫要忘了,本宫在大旭,便已下嫁于颜墨白,且颜墨白对本宫,无疑是特殊而又包容,温柔而又善待。倘若,颜墨白知晓安义侯今日逼死本宫,你以为,颜墨白会放过于你?” 这话一出,安义侯似如听了笑话一般,顿时得瑟傲然的哈哈大笑起来。 “死到临头了,长公主竟还有心思与本侯玩笑?长公主当真以为本侯不知你当初为何下嫁大周新皇?也以为本侯不知你与大周新皇之间并非恋人?如此,连恋人都不是,你们那夫妻之名,也不过是对外故弄玄虚,并无夫妻之实罢了。再者,今日之事,大周新皇怎能知晓!待得长公主亡了,这在场的大周精卫,若要生,便归降我楼兰,若不愿,便葬身此处。无论如何,今日在场之人,谁都别想重回楚京,将今日之事,传到大周新皇耳里。” 如此说来,今儿这安义侯,无疑是要大开杀戒,血流成河了? 势要将颜墨白这一千精卫全数埋葬于此,不得不说,自打援军一来,这安义侯的底气与口气,无疑是大了数倍。 且凭他此番之言,不必多想,也知徐桂春几人虽是离开,但定也是到不了楚京。亦如,许是待处理完她姑苏凤瑶与大周精卫后,这安义侯,许是就要领人慢悠悠的去追击徐桂春几人,彻底斩杀了。 思绪磅礴蔓延,一切的一切,凤瑶皆了然于心。她满目冷冽的扫着安义侯那粗犷阴邪的面色,心思起伏,一股股煞气阴冷之气,在周身越发的沸腾宣散。 安义侯杀意冷狠,手段阴烈,只是她姑苏凤瑶,何能,让他如愿。 “原来,安义侯将所有退路,都已想好了。” 凤瑶默了片刻,阴沉而道。 安义侯轻笑,“既是要行大事,自然得想好退路,更还得想好如何收拾烂摊子不是?”说着,瞳孔一缩,嗓音一狠,“长公主还不动手?” 凤瑶满目平寂,“动。自然是动。只不过本宫还得送安义侯一句话。” “何话?”安义侯眼角一挑,下意识的问。 凤瑶阴沉无波的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安义侯野心太过磅礴,今日行径,自也触了本宫底线,如此,既是安义侯将本宫一行人皆计划好了下场,那本宫,又何能不还安义侯一棋,拉安义侯为本宫陪葬?” 这话一落,不待安义侯反应,凤瑶内力一提,手中的长剑顿时变了方向,整个人当即朝安义候径直飞扑。 顷刻之际,周遭精卫顿时长剑而起,骤朝楼兰之人袭去。 此番拼斗,无疑是在决一死战,在场的大周精卫皆不敢有何懈怠,下手皆是杀招尽显,毫无退缩避让,势必是要用鲜血祭奠今日这场战役,用杀伐,来强行拼杀出一条血路。 众人,皆无惧无畏。 而凤瑶,面色越发的森冷如魔,又因心绪沸腾上涌,怒意与杀意层层交织,连带双眼都逐渐血红,骇人惊悚。 她手中长剑极为精准的朝安义侯落去,飞身速度如箭疾驰。奈何安义侯早有防备,冷笑一声,一手拔了腰间的弯刀便粗犷而笑的朝凤瑶迎击。 “臭娘们!给你全尸你不要,今日本侯便亲手将你剁成肉酱。” 安义侯阴吼一声,唾骂阵阵。 待得尾音刚落,手中的弯刀便已恰到好处的击上了凤瑶的长剑。 瞬时,短兵相接,安义侯那雕花缕缕的弯刀顿时将凤瑶手中的长剑砍成两半,随即,不待凤瑶反应,他得瑟的冷笑,手中弯刀顺势往前,直砍凤瑶的脑袋。 凤瑶瞳孔一缩,飞身躲过,足下刚刚落地,后背阴风阵阵,竟有刀子破空而来,瞬时砍上了她的脊背。 那猛烈的砍力瞬时击打在后背,虽不曾有皮肉裂开的剧痛,但那力道却将她瘦削的身子震得不轻,似如五脏六腑都齐齐震得碎裂一般,成片疼痛。 她面容顿时变色,下意识回头,混乱重重的打斗里,身后,竟正立着一名满身粗犷的男子。 楼兰兵卫,勇猛之性果然名不虚传。也难怪如楼兰这等小国,能在天下诸国争霸里安然无恙,这马背上的民族啊,自也有其阴狠勇猛之性,好战而又威风凛凛,纵是颜墨白精卫在场,号称有以一敌五之力,但若论英猛与煞气,终归还是比不上这些楼兰之人。 凤瑶眉头一皱,面色因疼痛而惨白,然而漆黑的瞳孔,却是深邃阴沉,冷意磅礴。 不待她稍作休息,安义侯与那楼兰兵卫再度挥刀而来,两方夹击。 凤瑶强行忍耐浑身疼痛,腾身一跃,待身子下落,脚尖在安义侯与楼兰兵卫交接着的弯刀上一踩,内力一涌,待得正要跃身走远,不料还未及动作,那楼兰兵卫已抽走了弯刀,猛的朝她双腿一砍。 这一砍,他依旧力道十足。 凤瑶双腿似如骨折,浑身发紧,心境的疼痛蓦的上涌。 这副破败之躯,无疑是不够灵活了,行动也不如往日那般热血阴烈,处处都彰显死穴,令人一打就着。 凤瑶心底了然,一股股颓败之气层层上涌,瞬间转变成了自怒。 她满目阴沉,强行忍痛朝一旁跃去,待踉跄站定在地面,安义侯冷笑一声,瞅着对面的楼兰兵卫便道:“阿尔跶,这女人似是穿了什么,竟刀子难入。你且莫要砍她身子了,砍她脑袋!” 安义侯双眼微眯,语气粗犷邪肆。 那楼兰兵卫悟然开来,当即点头,挥刀便朝凤瑶脑袋招呼过来。 凤瑶瞳孔越发一缩,神情阴冷,正要强行支撑身子应战,不料眨眼之际,数十名大周精卫已从楼兰兵卫里脱身开来,迅速持剑朝那阿尔跶与安义侯招呼,而剩余的几名精卫,则跃至凤瑶身边,急促而道:“长公主,走!” 这话一落,分毫不待凤瑶反应,扯着凤瑶便朝一旁的打斗缺口疾跑。 凤瑶被他们拉着,疾驰往前,阵阵血腥味浓烈刺鼻,她抬眸朝前身边几名精卫一扫,才见几名精卫浑身是血,狰狞磅礴,那些腿上甚至脖子上的伤口,竟在血流如注,然而他们却在咬牙强撑,甚至在拼着最后一口气,努力的,孤注一掷的,拉着她朝前跑。 心底的揪痛,顿时变得麻木,一股股震撼之感,瞬时漫遍了四肢八骸。 此生之中,除了司徒夙之外,她从不曾这般憎恨一人,但如今那安义侯,甚至整个楼兰之国,一遍又一遍的触犯着她的底线,这些满目的鲜血与狰狞的打斗声,也顺势在心底生根,速长。 凤瑶双眼发着颤,心底发着颤,所有所有的神情与思绪,全然被磅礴怒意与恨意替代。 倘若日后不杀安义侯,不破楼兰,她姑苏凤瑶,定不会善罢甘休! 心底决绝之意浓烈厚重,厚重得令她难以承受。 她牙关紧咬,努力随着精卫们朝前疾驰,而周遭的大周精卫,竟也似是有意强行护她离去,竟纷纷不顾一切的从周遭拼杀之中抽身过来,手拉着手组成人墙,强行,用肉身为凤瑶拼成了一条空道,任凤瑶与其余几名精卫速速通过。 他们不再反抗,仅是堆积为成人墙,坚强而立,任由身后的楼兰兵卫们将弯刀朝他们脊背层层招呼。 他们紧咬牙关,双目睁得欲裂,浑身发颤发抖,但却无一人乱了人墙的阵形。 风声浮荡,全然将血腥味卷着上涌。凤瑶一路往前,耳里听到的,是刀子入肉的撕裂声,是骨头与刀子碰撞的脆闷声,眼里看到的,是两侧强行拼成人群的精卫们瞪大的双眼,是他们,绝望的神情。 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啊! 是排山倒海般的孤寂与悲凉,是无助,却又强行坚韧的执拗。 只是她姑苏凤瑶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得他们如此用性命来随,来护。 “杀!给本侯杀!” 正这时,安义侯那怒意磅礴的嗓音从不远处扬来。 凤瑶却已然有些听不见了,她被身旁几名精卫们强扯着往前,待被送上烈马时,其中一名精卫也跃身上来坐定在她身后,随即扬鞭而起。 烈马嘶鸣几声,踢踏而出,迅速奔腾。 凤瑶满目僵硬,浑身发颤,整个人震撼僵硬得已然失去反应,待不知奔了多久,突然之间,身后贴她而坐的精卫突然松了缰绳,整个人陡然摔了下去。 凤瑶僵然的瞳孔一缩,整个人这才回神,待回头一望,才见那摔下马的精卫已然离她极远,正呈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匍匐在地,而那人后背,箭羽数十,狰狞而立,鲜血浸透铠甲,俨然,身子早已被利箭射成了蜂窝。 她瞳孔颤得厉害,浑身抖得厉害,却也仅是片刻,策马奔在一旁的另一精卫迅速跃身过来,再度坐定在了凤瑶身后,策马扬奔。 “楼兰之卫数目庞大,属下等人单力薄,护不住长公主入得楚京了。等会儿在前方拐角之处,望长公主迅速跃马,窜入官道旁的灌木丛中躲避。属下等,再策马往前,引开楼兰之人,待得所有人走远,长公主再一路往南,走小路归得楚京。到时候,皇上定会为长公主庇护,护长公主周全。” 风声烈烈里,耳畔,扬来身后精卫嘶哑不堪的嗓音。 他嗓音极为发紧,虚弱难耐,然而语气中夹杂的那一股股决绝之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凤瑶满目发滞,僵硬的抬眸朝前方不远那山边的拐角处扫了一眼,心底僵涩难耐,颤抖不堪。 她并未言话。 身后精卫生怕她不曾听见,再度紧着嗓子虚弱出声。 凤瑶甚至都不敢回头朝他望去一眼,仅是僵硬的坐着,沉默着,却待得烈马刚巧路过那道拐角时,她终归是重重的点了头。 时机正好,不可再错过,身后追兵重重,无疑,此际并非重情或懈怠之际。 这些大周精卫貌似护她脱困,全军覆没,她姑苏凤瑶此番活着,无疑是用千军性命堆积,满身血命,厚重难掩。 她游离僵硬的神智终于回拢,不再耽搁,当即用尽全身的力道提气飞身,却待身子刚刚脱离马背之际,身后精卫低低而道:“长公主保重。” 这话,依旧被烈风席卷,徒留几许残音,然而凤瑶却听得清晰入骨。 待飞身跃入官道一侧的灌木丛中后,她双腿一软,抑制不住的瘫软下来,随即下意识迅速抬眸一望,就着密集的灌木叶子的缝隙望出去,则见那几名随她而护的几名精卫,皆后背插着箭羽,鲜血淋漓,顷刻之间,他们已策马远去,背影逐渐狰狞缩小,似如不归。 分不清心底是何情绪,她仅是满身乏力,呆呆的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片刻,楼兰精卫层层追来,千军万马的蹄声似要将周遭震得地动山摇一般。 凤瑶满目颓然无力的朝那些楼兰兵卫盯着,神情麻木,心底麻木,她也能清晰见得,那策马行在最前的安义侯满目的粗犷邪肆,兴味不浅,似如此番往前追逐,就像是在追逐一只志在必得的野物一般。 凤瑶瞳孔一颤,静静的凝着,一动不动。 直至,安义侯一行人彻底踏马走远,她才如全然脱力一般,整个人全数倒在地上,双目狰狞乏然,却是片刻之际,有热乎的东西自脸颊滑落,温热之感莫名的刺痛了脸,而待真正反应过来,她才觉,双眼也酸涩难耐,刺痛难掩,她竟是,落了泪。 她并非是个容易感性之人,曾记得当初大旭破败,她以一人之力强行面对所有危险与争锋之际,皆不曾落泪,只是后来偶尔累从心来,才突然情绪崩塌,悲伤难掩。但如今这次,她却是莫名的落泪,那种酸涩之感,积累满腹,浓烈厚重得似要溢出来。 那些大周精卫,的确是颜墨白的属下,的确与她姑苏凤瑶无亲无故,毫无干系,只是她从不曾料到,那些精卫,竟会为了她,全然努力的组成人墙,甚至全然不曾反抗的任由楼兰兵卫对他们肆意砍杀,便是,皮开肉绽,鲜血飞溅,他们,也仅是紧咬牙关,不曾动弹分毫。 她永远都记得,那些精卫绝望却又执拗的神情,面色的紧绷,瞳色的无助。她也永远都记得,这场震撼的厮杀,一千多名精卫与侍奴,顷刻之间,为了她姑苏凤瑶一人而全数覆灭。 思绪越发的翻腾摇曳,那种震撼悲伤之感,明显之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命运如此 她眼睛酸涩难耐,颓败之中,整个身子极为乏力,动弹不得。 似如自暴自弃般,她无心挣扎,仅是麻木的躺在地上,任由风声肆虐,也任由自己颓丧,悲戚,甚至麻木。 周遭,沉寂一片,仅有灌木叶子被风浮荡之声幽幽而起,其余,四方寂静,无声无息,荒凉清冷之至。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黑沉,迎面而来的风,也逐渐显得越发的凉薄刺骨撄。 凤瑶无神的双瞳终于开始聚焦,颓然的神智也逐渐回拢,待得稍稍努力的抬头,目光顺着灌木叶的缝隙一眼望出,则见,天空暗沉一片,似要将唯一剩下的天明之色,彻底吞噬。 竟是,快入夜了。 双眼依旧胀痛难耐,不知何故,而待下意识的稍稍抬手揉眼,一层鲜血而凝的血块如粉掉落。 待得动作一停,目光一垂,双眼,映着的是那些血色粉末,虽颜色略微暗沉,不若血色那般鲜明耀眼,但却仍是骤然刺痛了双目,更还使得麻木颓然的心都跟随着颤了几颤偿。 今日那场震撼厮杀的场面,再度猝不及防的浮于眼前。 凤瑶心口的揪痛再度而起,压制不得,满腹的心酸无奈之感,层层上涌,似要将整个人都击穿一般。 上千精兵全军覆没,顷刻之间,亡魂无数,鲜血淋漓。 那些人用性命护她周全,用惨烈的死亡,来铸就了她此际的逃离,只奈何,她姑苏凤瑶也愿不负众望的坚强,只可惜,她终归是人,不是神,那些所谓的情义,所谓的惆怅与心酸,深刻入骨,挥之不去。 她依旧浑身僵硬的躺着,目光顺着灌木叶的缝隙呆呆的锁着天空,极为难得的想放纵自己的情绪一次,不再坚强,不再思量,不再考虑周遭的一切一切。 奈何,崩塌的心绪与坚强,还不曾用时间来缓释,却是不久之际,远处之中,竟遥遥有大批的马蹄声震撼而起。 那些马蹄声,极为浑厚杂乱,层层不息。 凤瑶僵着的瞳孔骤然一缩,面色也蓦的一变,浑身的疲乏与颓然全数被这种变故惊得烟消云散。 她眉头一皱,沉默片刻,终归是勾唇苦笑。 只道是,老天着实对她姑苏凤瑶太过殷勤关照,这还不曾让她多喘口气,便再度给她出了难题! 沉寂压抑的气氛里,片刻,可清晰听得那些马蹄声越来越近。 此处不可多留! 凤瑶心底了然,目光紧然难耐,面色也逐渐阴沉厚重,待得片刻后,她终归还是强行拖着疲惫僵然的身子迅速起身,急忙朝灌木深处钻去。 灌木荒凉,地上枯黄的杂草铺成一片,足下一踩,周遭的杂草足以将整只脚都全然淹没。 凤瑶行得极为小心,轻手轻脚,尽量不碰周遭灌木。而那些远处而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隐约之中,还能听得一道道粗犷豪迈的呼喝之声。 凤瑶稍稍侧耳,仔细将那些遥遥传来的呼和声辨识一番,心底全然确认,那些策马奔腾过来的人,定是楼兰之人无疑。 她心口紧得难受,面色也沉得难以复加。 不敢去想象那最后几名策马远去的精卫究竟是何下场,她仅是满腹的惆怅酸然,疲倦僵硬的双腿强行努力的支撑着身子,继续往前。 “侯爷,此处有血迹。” 仅是片刻,有一道粗然的恭敬声陡然而起。 瞬时,那些厚重凌乱的马蹄声竟突然停歇。 一时,周遭终于沉寂下来,阴森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哈哈哈哈。” 则是不久,一道粗犷的笑声极为兴味的挑然而起。 这笑声幽幽而来,入得耳里,无疑是熟悉之至。 凤瑶顺势回头,扫了扫那被灌木层层遮盖的声源方向,心底越发一沉,足下也顿时开始加快,奈何此番一急,竟是接连碰撞到了周遭灌木,惹得灌木当即摇曳,簌簌而响。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今儿那大旭长公主,终归还是逃不出本侯的手掌心。” 官道上,冷风猎猎。 楼兰安义侯冷笑几声,粗犷的面容兴味重重,得瑟难掩。 待得这话一出,他瞳孔也蓦的缩了缩,随即抬手一挥,当即而令,“往那灌木颤动的方向,给本侯追!那大旭长公主,虽是性如夜叉,但好歹也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儿,今儿谁若能将那大旭长公主捉住,本侯,便将那大旭长公主,赏给谁人一夜。” 这话一落,在场楼兰兵卫当即而应,随即全然不再耽搁,纷纷下马,迅速朝灌木丛中奔去。 凤瑶浑身发紧,再不敢多留,足下下意识开始朝前狂奔,一路之上,碰着的灌木越发而多。 眼见前方的声响越发明显,在场的大周兵卫们兴味重重,吆喝得瑟的呼声越发浓厚,随即纷纷认准了声源的方向,迅速围拢。 凤瑶满目起伏,面色阴沉冷冽,耳闻那些层层而来的脚步声全在朝他这边追逐汇拢,她瞳孔一缩,思量片刻,随即顿时蹲身下来,折了几段树枝便用足内力朝左侧的灌木连续拍打。 霎时,左侧的灌木连续被碰撞出声,而身后不远处,有人扯声而吼,“快!那边。” 凤瑶当即放慢脚步,朝另外一侧的方向刻意放轻脚步声往前,则是不久,那些层层而来的脚步声,俨然已朝她用树枝击打的方向追去。 她心底终归是稍稍松了口气,紧蹙的瞳孔也稍稍而松,奈何,待再度前行不久,天色竟已全然黑了下来。 一时,周遭漆黑一片,视线全然被黑意覆盖,看之不清。 心底怅惘而又无奈,浑身的戒备之感,也分毫不敢松懈。 周遭,阴风烈烈,四方漆黑之下,压抑重重。凤瑶继续轻着脚步摸索往前,奈何视线受阻,全然看不清前路,纵是有心谨慎小心,但足下仍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跄往前,待行得不久,前方竟突然没了灌木,似如一方平坦,极为难得的没了阻隔,她蓦的怔了一下,伸着双手继续摸索往前,奈何瞬时之际,右脚竟陡然踩空,她心口一紧,却是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滚了下去。 是山坡! 身子天旋地转的朝下翻滚,凤瑶这才反应过来,此处是山坡。 只是这道山坡,似是极长,待得她翻转了多圈竟都不曾滚达山底。 脑袋晕沉得厉害,身子骨也一遍又一遍的撞在地上,甚至这山坡上似还有不少树桩木杈,不住的刺中与划中身子,疼痛难忍。 凤瑶眉头紧皱,陡跳的心似快全然蹿出。 待得终于滚落在山坡下,身子停歇,满身的疼痛早已麻木,而整个人,也已然乏力僵硬,动弹不得。 脑袋的晕沉感极为浓烈,似是昏得都快呕出来一般。她眉头紧皱,五官都全然皱缩到了一起,却是不久后,沉寂的气氛里,大批脚步声再度遥遥入耳,甚至迅速的由远及近。 不多时,有火把的光亮幽幽而来,随即,一道惊喜的嗓音扯然而起,“找到了!在这儿,这儿!” 这话,喜色之气难掩,未待尾音落下,四方之中有火把层层而来,那种摇曳的光火,明亮之至,游移而来,迅速点亮了半边天空。 凤瑶瞳孔一缩,心如死灰。 命数。 终归是命数。 纵是努力奔逃,兜兜转转,却仍旧是要落在安义候手里。只是她一直以为,她姑苏凤瑶的命劫,是在大盛,亦或是在大旭佞臣,但却从来都不曾料到,她姑苏凤瑶的命劫,竟会在楼兰的安义侯手里。 呵,呵呵。 她薄唇微微一勾,嘴角逐渐勾出一抹自嘲,待得越来越多的楼兰兵卫站定在她身边时,她逐渐合了眼,一动不动。 “哈哈” 仅是片刻,身旁不远,再度响起安义侯那粗犷的笑声,这回的笑声,粗犷如常,但语气里充斥着的得瑟与嘲讽之意,浓烈之至。 “怎才几个时辰不见,光鲜亮丽的大旭长公主,竟变成这等落水狗的模样了?” 这话入耳,凤瑶犹如未觉,一言不发。 安义侯挑着眼角扫她几眼,笑声越发的粗犷自得,“本侯早就说了,长公主你若能自毙,倒也能留得全尸。而今倒好,这还没死了,身子骨便已伤痕累累,等会儿又还得受人玩弄,还得受凌迟之罪,骨肉分离,长公主你说说,你这又是何必呢,呵,呵呵呵。” 凤瑶满身沉寂,依旧浑然不应。 安义侯瞳孔稍稍一缩,候了片刻,随即冷嗤一声,鄙道:“都成落水野狗了,竟还当你是大旭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说着,嗓音一挑,“来人,将这娘们的眼睛给本侯掀开,她若执意不睁眼,不说话,那边将她的眼珠子抠了,再将舌头割了。” 这话一出,一旁的几名兵卫顿时上前,极为粗鲁的即将伸手探上凤瑶身子,奈何顷刻之际,凤瑶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待得睁眼的刹那,两手也骤然抬手而起,残存的内力顿时喷泻而出,当即将前方不曾防备的几名兵卫全数震倒。 兵卫们皆是闷声两声,身子倒地,但却也仅是在地上滚了半圈后便迅速起身,当即恼怒的要朝凤瑶打来,却是正这时,凤瑶瞳孔阴烈如鬼,冷哼朝几人一凝,“你们敢!” 冷冽的几字,倾注了全身的冷冽与力气,厚重高昂。 几名兵卫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却也仅是片刻,几人便回神过来,正要继续抬手朝凤瑶捉来,却也正这时,安义侯轻笑一声,幽幽出声,“慢着。” 刹那,几名兵卫急忙收手,微诧的朝安义侯望来。 安义侯则满目鄙夷戏谑的朝凤瑶望着,“还以为长公主极有骨气,却是不料,待听得抠眼割舌了,竟开始妥协了。” “今日落在你手里,自是我姑苏凤瑶不济。但若颜墨白知安义侯如此对待本宫,安义侯你,绝非有好下场,许是你楼兰,都会被颜墨白率军攻打,城池破败!可惜安义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能将本宫与颜墨白隔开的法子,有千千万万,奈何你独独择了杀本宫性命之计,你当真以为,你此番杀了本宫,便能得颜墨白信任?且那颜墨白,就能顺从的与你女儿在一起?” 凤瑶阴烈如鬼的凝他,嘶哑阴沉的出了声。 安义侯轻笑一声,“只要长公主死了,日后的一切,自是皆有可能。再者,今日绞杀之事,大周新皇是不会知晓得” 不待他后话道出,凤瑶阴沉沉的出声打断,“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也无包得住火的纸。如颜墨白那等精明之人,早晚会知道今日之事。” 安义侯面色骤然一冷,“死到临头,还敢威胁本侯?大周新皇虽是精明,但今日之事本侯做得滴水不漏,便是他想知晓,定也绝对查不到本侯身上。而你大旭长公主,便也莫要多费唇舌威胁本侯了,而今,你还是该想想,你此番的下场。” 这话一落,冷笑一声,目光朝周遭一扫,“方才,是谁最先发现这女人的?” “侯爷,是属下。” 片刻,一名小眼狭长的兵卫恭敬上前两步,喜色难掩的出声。 安义侯眼角一挑,目光在那人身上扫视两眼,粗犷豪迈的道:“本侯早已发话,谁若捉住大旭长公主,本侯便将大旭长公主赏谁一夜。而今既是你率先发觉了这大旭长公主,本侯,自也可将这大旭长公主赏你,只不过,你可要小心些了,那大旭长公主啊,虽被打落了牙,但浑身仍有狠劲儿呢,你可莫要被她咬上一口。”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莫要玩儿死了,本侯明日一早,还得看这女人活生生的被皮肉分割。既是不愿自毙,那本侯,定也不能让她死得痛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第三白三十四章 此番之劫 天空漆黑如墨,黑洞洞的一片,似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周遭寒风四起,凛冽如霜,此番策马往前,无论是烈马还是马背上的大楚兵卫,哈出的气,都是雪白一团。 一行人,吆喝如狂的往前,策马奔腾,而此番前行的目的,是直接南上,日夜不休的势要奔回大楚。 天气凉薄,风声四起,便是坐在马车内,一股股寒凉之感,仍旧清晰入骨,似要将人彻底冻坏。 凤瑶浑身疲惫,整个人无力的斜靠在马车内,身子随着马车颠簸而摇曳,颓丧不堪,奈何即便如此,她那双深邃冷冽的瞳孔,依旧威仪如霜的朝那坐在她面前的男人盯着,眼见那人朝他勾唇粗犷而笑,她心底作呕,瞳色发沉,袖袍中的手全然紧握成拳,但却并未在面上太过反应撄。 “你唤何名?” 她阴沉沉的盯他,片刻,出了声偿。 奈何这话一出,嗓音竟是嘶哑不堪,断续难耐,似被什么东西碾碎一般,难听之至。 那男人唇瓣上的笑容极浓极浓,狭长的双眼似如看待猎物般在凤瑶身上慢悠悠的扫视,则是片刻,他开始笑道:“都这时候了,还关心名字作何。此番天气凉寒,我也瞧你冻得浑身发颤,不若,你我现在在开始,松松筋骨,亦或是,互相取取暖?” 他话语极为戏谑,脱口的嗓音也阴柔粗犷。待得这话一落,他已然急不可耐,不待凤瑶回话,便已开始迅速的抽开了腰带,两手豪迈粗犷的将厚实的外袄一脱,随即便倾身过来,猴急的开始伸手朝凤瑶的玉带探来。 凤瑶瞳孔皱缩,心底阴沉难耐,一股股暴怒之意,陡然在浑身蔓延开来。然而即便如此,她仍是强行忍耐着情绪,纵是浑身气得快要爆裂,但她也并未开口呵斥,除了浑身抑制不住的恼得颤抖之外,别无其余反应。 “漫长一夜,你如此着急作何。本宫好歹乃大旭长公主,身份尊贵使然,便是要行事,自然,也得满身干净。” 待得那人的手刚刚触上她的腰带,凤瑶惨白的面色微紧,低沉出声。 说着,待得那人的手稍稍顿住,她嗓音一挑,继续嘶哑阴沉的道:“不若,你去给本宫打些水来,容本宫,净身,净面。” “大旭的女人,都这般娇弱不成?不过是行那事,脸脏不脏,身子脏不脏的我也不介意,只要你是个女人,我自是不嫌弃。但若是你想在我面前玩儿那些虚的,或是还秉持着什么尊贵身份,我还是劝你消停消停。都是将死之人了,明早还得受刮肉之刑,你还净个什么什么!还不如,珍稀而今这春和之夜,让我好生让你乐乐。” 男人粗犷一笑,脱口之言傲然无礼,语气颇为夹杂几许草原上浑厚之性。 待得这话一落,他那微顿的指尖顿时用力,瞬时之际便已抽开了凤瑶的腰带,随即手法极为伶俐的刹那剥下了凤瑶满身染血的凤袍。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极短,甚至短得仅似眨眼的功夫,这男人已剥下了她的外袍,整个人也陡然压来,极为粗犷直接的将她压在了地上,那双满是茧子的手,再度猴急的上挪,探上了凤瑶亵衣的带子。 凤瑶满目起伏,心口紧得难耐,满身的镇定之意,全数随着这男人此番粗鲁的举动而被击得烟消云散。 她终归是急了,恼怒之感漫遍全身。 而今所谓的委婉言行,对这男人全然不适用。也是了,草原上的男人,本就是粗犷豪迈,行事直接,对待这种人,除了硬来之外,别无它法。 凤瑶惨白的脸上,暴怒四起,双手,早已青筋陡现,血管似要爆裂,待得身上男人的手已然解开她亵衣的带子后,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当即稍稍抬了脖子,张嘴便朝那男人的鼻尖咬去。 这一咬,她无疑是用了全身的力道。 仅是刹那,嘴里骤然咯嘭一声,似有脆骨脆裂之声响起,而待顷刻之际,便有一股暖流瞬间溅入了嘴里,血腥浓烈。 “啊!” 男人浑身骤然发僵,抑制不住的陡然惨吼,瞬时,他本能的一把推开凤瑶,整个人当即后退两步,待得伸手极轻极轻的触碰了一下鼻子,自觉,鼻头已无,指腹之下触到得,皆是一片片狰狞的血肉。 疼痛入髓,那人满脸陡然因痛而刹那惨白,鲜血四方飞溅,片刻便已将车内全数侵染。 一道道血腥味浓烈起伏,令人作呕。凤瑶则满身淡定,待得极为从容的吐出嘴里的那团肉时,她阴烈如鬼的朝那人盯着,分毫不惧,待得正要阴沉开口,不料话还未出,那人已震怒得失去理智,癫狂而道:“臭娘们!老子杀了你!” 阴狠恶毒之言,粗犷傲然,虽是满身气势,但那语气中的疼痛僵硬之感,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凤瑶满身戒备,强行想要起身而立,奈何力气用尽,身子颓败不堪,致使此番无论如何努力,整个人依旧瘫倒在地,动弹无法。 仅是片刻,那男人已再度压在了她身上,此番他那满是鲜血的手,不再是触上她的衣带,而是径直扣住了她的脖子,狠狠的用力掐。 他力道极狠,双目也睁得极大,那漆黑暴怒的瞳孔似要将眼眶撑破一般,狰狞可怖。 凤瑶脖子一痛,紧蹙之感满腹,顷刻之际,呼吸也全然受制,整个人窒息难耐,极为难受。 然而却不知为何,她突然诡异莫名的觉得畅快,觉得释然。 终于,是要结束了是吧? 一切的一切,终归是要随着这楼兰之人满是鲜血的手,彻彻底底的结束了,是吧? 呵。 如此也好,也好。此番而亡,虽是称不上什么英雄,更也不曾死得其所,甚至也死得轻如鸿毛,大失脸面,但如今如何,她终归算是死得略有尊严。 清白之身在死亡面前固然显得不重要,只可惜,今日事态太过复杂,别说她今夜敌不过这楼兰之人,便是敌过了,明日,仍旧会在楼兰千军万马之前,被剥光衣裙,当众凌迟。 那等耻辱,才是她不敢去想象的惨烈,甚至,狰狞得绝望,无力。 她姑苏凤瑶啊,终归,还是心有傲然的。 思绪翻腾,震颤起伏。 则是片刻,她努力的勾了勾唇,惨烈一笑。 待得窒息感越发浓烈,身上那男人越发的用力之际,她陡然闭眼,有温热之感瞬间溢出了眼角,流淌在了脸上。 她双目紧闭,颠狂诡异般平静的等待死亡降临。 然而,沉寂如麻的气氛里,瞬时之际,有一道利物破空之声由远及近,速度惊人。 凤瑶下意识睁眼,方巧之际,便见一枚蹭亮的箭头破入了马车,瞬间便已精准的将她身上那楼兰之人一箭贯穿。 她瞳孔蓦的骤颤,而那楼兰男人,却是双目瞪大,浑身剧颤,整个人,竟是连惨呼都不曾惨呼一声,浑身便已骤然脱力,从她身上狰狞的倒了下去。 突然来变故,令她震得不轻,面色惊蹙起伏,目光,则僵硬呆滞的凝在那楼兰之人身上的箭羽,则见,那箭羽尖端蹭亮锋利,却是极为精准的将那楼兰之人的心脉一箭贯穿。 究竟!究竟何人才有如此高妙得近乎于传神的箭术,才能,在有马车遮挡的情况下,竟还能用箭而起,隔着马车直射车内之人的心脉? 凤瑶思绪起起伏伏,震撼四起,难以平息。 却也正这时,车外马蹄声骤然而乱,仓惶而动,但却是片刻之际,嘈杂凌乱的气氛里,安义侯那极为复杂的嗓音挑高而起,“不得妄动!” 短促的几字刚落,那些嘈杂的马蹄声骤然停歇,便是连凤瑶身下的马车,也突然,停了下来。 四方寂寂,气氛,诡异的平静。 而这时,一道清脆的马蹄声独独而起,在这沉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刺耳。 则是片刻,安义侯那粗犷复杂的嗓音再度挑起,“你,你怎来了?” 他嗓音极为难得的有些嘶哑,语气中夹杂的复杂与紧张之意,也是明显之至。 凤瑶游走的心神逐渐回拢,紧绷的身子,抑制不住的轻颤,满身的戒备,再度升腾而起,纵是身心俱疲,但思绪仍在起伏,仍在翻涌,仍在,小心翼翼的去思量,思量外面那令安义侯都语气发紧的来人,究竟,是谁。 周遭,依旧平静,平静得令人头皮发麻。 安义侯的嗓音落下,却是不曾有人回得半字。 那道清脆的马蹄声依旧幽幽的响着,也依旧在由远及近的靠来。待得半晌后,那马蹄声,径直停在了凤瑶的马车旁,待得凤瑶瞳孔一缩,心底越发一紧之际,前方那道马车的帘子,突然,伸入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而后指尖勾住的帘子,缓缓的,将帘子掀开。 瞬时,冷风顺着撩开的帘子吹拂进来,差点拂灭了车内摇曳的灯火。 凤瑶僵然戒备的目光顺势朝外一落,刹那,待看清那人面容,她目光骤然一颤,身形一颤,一股股莫名的酸涩之感,不知何故竟突然漫遍全身,甚至刺痛了双目,惹得早已是肿胀不堪的眼,此际越发的疼痛酸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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