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

    下班时间的铃声响起, 艾瑞克·兰谢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没人会相信眼前这个挥汗如雨的炼钢工人是曾经声名赫赫的万磁王, 就如同十年前的艾瑞克也没想过自己会再次拥有一个家庭, 能够拥有挚爱他的妻子和女儿, 过上普通人平静的生活。

    同事们三三两两离开工厂，艾瑞克也没有多待, 收拾好东西后, 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和大部分工人不一样，他的代步工具是一辆有些年头的摩托车，每每艾瑞克戴上头盔, 眼前似乎都会浮现出过往的幻视, 而他每一次都会驱散幻视，把他们封存在记忆深处。

    摩托车的风声割裂了记忆，艾瑞克心不在焉地驾驶着摩托车, 心里想的却是等会到了镇上该给他的女儿买本什么绘本。

    就在这时，艾瑞克看到不远处的路边站着一个小女孩。

    她大概七八岁，有着一头柔软鬈曲的亚麻色长发，眼眸的色泽浅淡得如同日出时分的黎明，五官仿佛被圣水里浸润过一样，每根线条都显得纯洁和柔弱, 活生生一个橱窗里的洋娃娃。

    一身纯白的小女孩站在路边, 双手背在身后, 踮着脚尖, 冲艾瑞克的方向张望，当看到艾瑞克时，她的眼睛亮了亮，雀跃地挥了挥手，甚至跳了起来。

    艾瑞克停下车：“什么事？找不到家人了还是离家出走？”

    小女孩对他笑了笑，放下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一本图画本，把第一页展示给艾瑞克看。

    ——我是来找你的，艾瑞克·兰谢尔。

    积灰许久的名字出现在了这本普普通通的图画本上，艾瑞克神情微微冷了下来，但面对小女孩模样的陌生人，他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抱着头盔，问：“你又是代表谁来找我？”

    小女孩把本子翻了一页。

    ——即使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理解，因为这种事情以前没有发生过。

    ——我是普鲁什库夫。

    艾瑞克神情不变：“普鲁什库夫？”

    小女孩又翻了一页。

    ——是你想的那个，我是你脚下的这座城市。

    一个骗子。艾瑞克想。

    他不会因为一面之辞相信一个人，更别提她说的话听起来荒谬得像是个幻想，不过正因为这句话的荒谬性，让艾瑞克对这个小女孩也稍稍放下了戒心——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小女孩的幻想。

    “你希望我相信你是普鲁什库夫，”他说，“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小女孩——或者说普鲁什库夫像是提前考虑过他的回答，她只是继续翻页。

    ——我不需要你立刻相信我，不过为了证明我不是个骗子，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

    艾瑞克等着她证明自己，他想证明无非是证实她的力量，她说她就是这座城市，那么她大概能在这座城市里制造灾难，或者别的。

    然而小女孩只是翻页。

    ——你家储藏室进门左上角天花板向右数第二块木板左下角的钉子掉了，等会你可以去修修。

    艾瑞克：“……”

    ——你家的水壶出了点问题，有根线路烧掉了绝缘外皮，大概再烧两次水就会坏掉。

    艾瑞克：“……”

    ——你的女儿今天想吃巴伐利亚白香肠，你去镇上的时候可以给她带一点。

    艾瑞克：“……”

    几句话之后，小女孩的本子也翻到了最后一页。

    ——你可以先回家证实这些，如果那时候你还想知道我的来意，今晚十点你可以在家里等我，我会去拜访你们的。

    确认艾瑞克看完最后一句话，小女孩收起本子，冲他点点头，示意艾瑞克可以离开了。

    除了自我介绍太过惊人以外，她倒没有神秘人士常见的故弄玄虚，而是很朴实地等着艾瑞克先离开。

    “我知道了。”艾瑞克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发动摩托车离开。

    等万磁王离开，拉莱耶才松了口气，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裙子，神情有些复杂。

    “他会相信吗？”普鲁什库夫好奇地问。

    “应该吧。”拉莱耶也没什么信心，“但你也说了，有人已经向警察举报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被发现是万磁王，他们应该在那之前离开这里。”

    举报的事情当然是普鲁什库夫说的，他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背后的隐患，毕竟在他看来，只要万磁王不使用能力，光凭照片，并不能证明他就是万磁王，但拉莱耶并不这么想。

    ——很多时候，怀疑就能让人做出可怕的事。

    ……不久后，艾瑞克修好了储藏室的钉子，更换了水壶，在女儿的欢呼里坐到桌前，心不在焉地握着叉子，餐盘里躺着切好的巴伐利亚白香肠。

    等晚餐结束，他亲吻了妻子的脸颊，把女儿交给她，“带她去睡觉。”

    漂亮的女人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怎么了？”

    艾瑞克没有隐瞒她，就如同他最开始就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身份：“今晚我可能有个客人。”

    他的妻子点点头，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担忧：“我为你们留灯。”

    十点整，房门被轻轻敲响。

    艾瑞克这次没有掩饰自己的能力，他抬起手，门锁应声而开，白裙的小女孩站在门口，月光从她身后投落，脚下却没有影子。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小女孩在他对面坐下，把图画本推到他的面前。

    ——你被盯上了，你的同事向警察举报了你，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证据，但你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万磁王愿意为自己开门，拉莱耶就当他信了自己一小半，她反手关上门，在万磁王对面坐下，不等他问自己来意，先把自己的图画本递过去。

    以拉莱耶的角度来看，万磁王远比她想象得要年轻，即使他的神情沉郁而冷峻，也没有为他增添多少年龄感，想象之前的泽维尔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强大的变种人看起来都很年轻。

    万磁王看完图画本上的字，神情不变，问：“你又是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消息？”

    拉莱耶镇定地翻页，万磁王低头扫了一眼图画本，冰冷的神情蓦地出现了一丝裂纹，流露出几分困惑来。

    ——我的朋友想要找一个擅长建筑的工程专家，有一批废弃多年的建筑需要修整，我向他推荐了你，他希望能够聘请你作为建筑顾问。

    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前拉莱耶希望索莱达德和城市意志没有牵扯的想法显然是破灭了，不过为了尽量不暴露身份，她打算用纽约的名头来聘请万磁王，把这件事归为纽约的个城行为。

    艾瑞克：“？？？”

    艾瑞克沉默了一瞬，才问：“你的朋友希望修建一座基地？”

    拉莱耶摇摇头，拿过本子唰唰写字。

    ——不，是修一座主题公园。

    艾瑞克：“？？？”

    他还在困惑，小女孩又写了一行字，让他去搜“拉莱耶主题公园”，于是困惑的艾瑞克搜了搜这个名字，发现这还真是一个主题公园，不久前才刚刚开业，而且目前看来口碑不错，游客留下的大多是“这次旅行令人享受”的评价。

    看上去很令人心动。

    或许是看出他的意动，小女孩又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字。

    ——你可以和你的家人一起搬到纽约，除了薪水以外，我的朋友愿意为你们提供一间位于皇后区的公寓，也可以帮你的女儿转到纽约的学校，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帮你的妻子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工作地点位于岛上，每天通勤时间大约四小时，六小时工作制，双休，交通费用可以报销，奖金和假期另算。

    ——如果你还有其他要求，可以在制定合同时提出来，我的朋友会尽量参考。

    工资优渥，工作轻松，还附带解决家属工作和学习问题，为了争取到这位专业人士，拉莱耶已经尽可能展现出了自己的诚意。

    “……”万磁王的神情有些诡异，摩挲着图画本的边角，半天都没说话。

    拉莱耶发自内心希望万磁王能够到主题公园就职，根据普鲁什库夫的说法，万磁王一个人就顶几支顶级工程团队，说实话，就算他真的要几支团队的工资拉莱耶也没有意见，就怕他不心动。

    看万磁王这样，拉莱耶内心有些着急，想了想，写道。

    ——你不用担心背后别有目的，这座主题公园的投资人之一和你一样是变种人，也许你知道他的名字，他叫查尔斯·泽维尔，你要看他在注资合同上的签名吗？

    艾瑞克：“……”

    万磁王的内心翻涌过诸多复杂的情绪，片刻之后，他点点头：“我会去纽约看看的，女孩。”

    拉莱耶刚松了口气，听到这句话，顿时有点无语。

    虽然她在看到自己马甲形象时一度庆幸过，毕竟普鲁什库夫表示因为他的女儿，万磁王面对小女孩时会更好说话，但是……

    纳弗卡(Navka)，波兰语中又被称为纳维(Nawie)或者纳乌基(Nawki)，东斯拉夫神话中的生物，美人鱼形态的邪神，这就是普鲁什库夫的形象，也是拉莱耶的新马甲的形象。

    这种名字意为“死亡的化身”的生物他没有完整的身躯，所以无法在水中留下倒影，人们只能看到他们的正面。他们象征着未受洗就夭折的婴儿的灵魂，所以经常装扮成年轻美貌的女孩，引诱年轻人进入树林，然后砍下他们的脑袋。

    而拉莱耶之前始终不转身也是这个原因，因为纳弗卡根本没有背面，一转身就是鬼故事现场……

    想到这里，拉莱耶抿唇笑了下，默默在本子上写字。

    ——不，我是男孩子。

    毫无疑问，“装扮成年轻貌美的女孩”，意味着纳弗卡根本就不是女孩子。

    看着眼前羞怯地微笑着的“小女孩”，艾瑞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